《成为疯批反派的小妈后》 1. 笼鸟 景泰二年,隆冬。 白雪翻飞,翩若齑粉,冗长的朱红色宫墙静立于白蒙蒙之间,本是冷寂之景,却被叽叽喳喳的声响染出几分热闹来。 “唉,朱儿,待会儿咱们可得多寻些好物件儿!” “那可不,多难得的出宫机会啊,容我想想,吃的,玩儿的,还有……” 宫女们各个眉眼含光,正值花季的少女,笑起来当是打眼得紧,只有一人,一路紧绷着小脸儿,细瞧这副面皮子,倒是甚为出挑,不施粉黛,更显出眉目如画的清丽来。 “咦,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为何我未曾见过你?”察觉出她的异样,一宫女凑过去,俏声问道。 “我?我是永宁宫的,宫中女子不胜可数,没见过也是自然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说完立刻禁声,不愿多言。 那宫女见状,也散了趣味儿,自顾自开心去了。 永宁宫住的那位主子,是当今景帝甚为疼爱的婉贵妃。 景帝将其藏在金屋子里,加之婉妃自个儿也好清静,故除却永宁宫的婢子,别个清清楚楚瞧过她的人,数不出十根手指头,皆不过知道后宫庭院中,有这么一号叫帝王视若珍宝的人物。 而这位宫女不是别人,正是那声称感染风寒,不便见人的婉贵妃本人,名兰因。 积雪微厚,踩在上头,立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兰因却觉这深一脚浅一脚,虚浮的很,落不到心里去。 今夜是她期盼许久的日子,为逃离这九重天,脱离那人,她已计划多时。 兰因尽量匿在人群末端,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时不时抬眼紧盯着宫门。 快了,那门的另一端便是触手可及的自由。 一颗心在右脚彻底踏出宫门时,瞬间飘至云端。 她……当真的出来了,挣脱了了那个将她囚困四年的牢笼。 上元夜,京城无处不是热闹繁华景象,孩童竞相追逐,情人相依相偎,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兰因清冷的眉眼染上烟火气,神色稍稍舒缓,可依旧没有全然放下戒备。一刻未彻底逃离京城,头上悬着的刀子便不曾消失。现下,城门定然已经关闭,为防意外,她不能寻客栈,只得找个偏僻的角落隐蔽身子。 兰因攥紧荷包,借着熙攘人群,垂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今夜诺大京城内,各门互通。中途,兰因寻寻觅觅,迅速走进一绣衣铺子,买了一套男装的粗布麻衣,扒下外头这身儿宫女服便忙不迭地换上,顺手将早就备好的发冠取出,拆了宫女发饰,将满头青丝全数用发冠束于脑后。 再出铺子时,哪还有什么宫女,只见一穿着朴素至极,面容俏丽的少年儿郎。 兰因走向正阳门,通过这道门,才算同皇城扯开距离,待明日一早城门打开,便可以彻底挣脱笼子。 “小兄弟,麻烦看着点儿道,今日喜庆,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兰因一心扑向前方,恰巧同一男子撞个正着,对方手里的篮子掉落,一个个红溜浑圆的柿子四下滚落在雪地上。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瞧我,只顾着去见心上人,眼睛长头顶上去了……”她连声说道,蹲下来帮这位大哥拾起柿子。 “嘿,年轻人嘞,果真叫人羡慕。好在这新帝登基以来,广施恩惠政令,这两年来,天下□□鲜有发生,咱们百姓过得也有奔头,”他手头动着,边感慨,“还有那当今的太子殿下,听说这其中大部分政令,还是他提议,极力推行的。才德双备,真乃晟国之幸,悄悄同你说道说道,这来日,待他登上王位,指不定会将晟国推上怎样的高度嘞!” “!” 听闻沈絮二字,兰因心头咯噔一下,手微晃:“呵呵……应该吧。” 那人走时,咧开一口白牙开怀大笑,将一橙红柿子塞到兰因手中。 是啊,沈絮,似乎应了这名儿,长得美若冠玉,外人眼里,他的所言所行皆属宗室子弟,世家公子的典范。 恍惚间,兰因眼前浮起一幅画面:那个如玉公子,手中提着一把剑走出来,一袭黛青色衣衫上浸染血红,那是飞溅的血才可留下的血痕,连那惑人的眉眼亦染上星点红色。长剑在地面拉出一道红线,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眸子一动不动,紧紧锁着兰因,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他笑意盈盈,长眸弯成月牙,神色爬上快要破壳而出的病态和癫狂,却依旧美得过分,美得诡异。沈絮抬手摸向她的侧脸,复又徐徐下划,掐向她的脖颈,没有力道,却也让兰因全身血液倒流。 “阿因,怎么办呢,他们没能杀掉我,是不是很失望?” 真像那索命的恶魂,似欲将她拽入无间地狱。 …… 思及此,她敛神收容,继续前行,很快便出了正阳门。 心下尚未来得及舒缓,忽地,耳侧穆然擦过一阵疾风,风扬起一侧马尾。 下一刻,身前右上方的地上,插着一只箭矢,想来经过兰因时,同她不过分毫之差。 瞬间,周遭人群尖叫出声,人群本就稠密,现下更是一个接一个乱了阵脚,霎时间绞成一团,却又极为一致地离兰因和那箭甚远。 兰因顿足,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处,四肢如同灌铅般僵直,又如同一个提线木偶,此刻体内的线绷直到极端。 “不,不是他,不要是他……”兰因呆滞着,胡乱言语道,“走啊,兰因,走!” 终于,她固执地迫使自己再次迈步。 ‘咻——’ 又一只箭。 ****** 片刻前。 正月十五,满城灯光。 “殿下,这……”随从声线晃动,顺着沈絮的视线看向城墙下攒动的人头,他实在辨不清殿下的视线落在何人身上。 风雪不减,沈絮披着玄色大鳌,双手按在墙上,因过于用力,凹凸不平的墙体在掌心划出血痕,数寸殷红扎人眼目。 他微眯着眼,目光紧紧锁住那个灰色身影,好半响,轻笑出声。他转头,俊逸面庞带有几分笑意,平静注视着随从,薄唇轻启:“拿箭来。” 一半脸被光映照得越发莹白,另一半脸却是逆着光,侵蚀在黑暗中,偏生脸上带着笑。随从突然想起之前听的民间鬼怪故事,那个笑着吃人的狐狸精怪。 在满城张扬,流光莹莹的花灯下,面容昳丽的公子将箭对向爱人。 抬手,瞄准,拉弓,射出。 一旁的随从面色大改,却仍摸不着头脑。殿下的箭术超群,但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太子殿下,况且现在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走吧,出笼的鸟儿也该回到我身边了。”清润话语打断随从混乱的思绪。 ****** 左右都是逃不掉的,兰因反倒被刺激着似地,又或者如搁浅的鱼儿最后的翻腾,不管不顾,卯足了劲儿地往前跑,然而不出几步,就被从人群中钻出来的侍卫拦在原地。 众人逐渐瞧出来,这箭的目标是兰因,便也就逐渐停止推搡尖叫,反倒给沈絮让出一条道,一条终点是兰因的道。 面容俊美、身形高大的太子殿下,一步又一步,缓缓走向前边儿那衣着甚不打眼,身形娇小的“少年郎”,至少在众人眼里,当下便是此种境况。 “贵妃娘娘,您要去哪儿?”这话不亚于平地惊雷,震得众人口舌微张。 当今晟朝,尚只有一个贵妃,婉贵妃,可谓是宠冠六宫,享无上殊荣。 ‘啪嗒啪嗒……’ 五指深深陷入柿子中,橙红汁水溢出,滴落在惨白的雪地上。 身后,一阵熟悉的、迫人的冷香逼向兰因,任谁都能瞧出她颤栗不止的身形。 “这宫外的上元节还不错。” “太子殿下,我……放我走吧。” “还不够?那多玩会儿也无碍。” “沈、沈絮……算我求你……” “怎么在抖,可是冷着了?” 这般说着,一件大鳌将兰因娇小的身子裹住,上面还带有他的体以及独属于他的香味。 “!” 目睹这一幕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不简单啊?人们面面相觑,无不惊愕非常,皇室秘闻,今儿个却真真儿发生在眼前,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在众人又惊又怕之际,沈絮温声道:“都散了吧。” 既然太子发话,便是不会追究此事了。 本以为在外边,他会收着点儿,现下他却直接从兰因身体两侧伸出双臂,将她抱个满怀。兰因错愕,她现在好歹也是他父皇的妃子,怎可这般! 兰因剧烈挣扎起来,可这点力道于沈絮而言,微小到几可忽略不计,常年练箭的手臂,最不缺发的就是力气。 他将她锢得很紧,越来越紧,随后垂首在她耳畔轻语:“贵妃娘娘……不对,应该是阿因,父皇老了,他当初能将先帝拽下来登上帝位,你认为,是谁在帮他?” “玩儿够了吧,我们得回去了,夜深了……” 话音刚落,恰逢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丽的花术落入两人的瞳眸中,粲然生辉。雪花零零碎碎落在二人发顶,倒像是一齐白了头。 有雪落在他的长睫上,他深深呼吸着怀里人儿的气息,眼里是翻腾的、滚烫的、近乎病态的爱恋。 好在兰因背对着他,自是看不见。 …… 榻间,沈絮为她戴上铃铛,惹得兰因羞恼而涨红了脸,后来忽地又停下,他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不依不饶,强势交缠着她的视线:“我不想那般对你,阿因,你知道的。” 兰因当然知晓他说的是“哪样”,她曾竭力反抗,最终仍旧徒劳,而在她的一次次逃离中,他理智的绳索彻底崩断……那是最疯的沈絮,早已找不出平日里端方君子的模样。 总之,日夜被困于方寸间的滋味儿,她仍心有余悸。 瞧出兰因的恐惧,他一手抚上她的脸,长指时轻时重按压那红润的唇瓣,一手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衣领处,低声诱哄,循循善诱:“所以阿因,你亲自来,可好?” …… 这夜,铃铛声长久不息。 如若重新让兰因选择,她断不会招惹他,她会毫不犹豫远离这个“疯子”。 ———— 作者有话说: 这张是楔子,也想必也稍稍看得出男主的疯,和女主的犟了吧,所有不对胃口就不要勉强了哦; 另外,男主不会随便sha人,只不过面对敌人,他从不会心慈手软; 最后,关于上元夜皇帝放宫女出宫,历史上鲜有发生,但确实发生过——唐代的一个上元夜,皇帝特许宫女出宫赏灯,最后导致三千宫女趁机逃走。 为您提供大神 来份爆辣 的《成为疯批反派的小妈后》最快更新 1. 笼鸟 免费阅读.[.aishu55.cc] 2. 城破 又是一具尸体砰然倒地,瘦削面皮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大睁着,似要裂开。 随后,不知何处来的利箭堪堪擦过兰因侧脸,几缕发丝被划断,随风落向身侧燃得劈啪作响的火团。 兰因定在原地,直到感到身后人儿的颤栗,她才找回神来,转身蹲下,伸手紧紧抱住林念,柔声道:“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应该……不会杀我们。” 本想安慰林念,却惊觉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 倘若那人下令屠城,焉能不怕? “管孩子做甚,命都快没了!” “瑜郎,别抛下我,呜呜呜……” 嘈嘈杂杂,各式哭喊交缠在一起,争先恐后钻入兰因耳畔,她艰难转头,入目尽是惨状。 混沌的夜色,四处燃烧的火团,刀口整齐的残肢,地上坑坑洼洼的血池,以及,路中央那止不住啼哭的孩子。 唯有一条体格瘦小的黄狗守着孩子,在其周围急躁走动着,呜咽出声。 ‘哒哒哒’ 耳边传来马蹄声,急促而有力。 孩子! 兰因心下一沉,正欲起身,却被一记力道拽住。 “疯了!去送死吗?”林念惊恐间吼道。 眼见着那马蹄即将靠近孩子,电光石火间,马上那人狠勒缰绳,马的上身高高扬起,伴随着贯耳嘶鸣,终是止了步子。 一瞬间,周遭俱静。 倒是黄狗护在孩子身前,朝着高大的黑马狂吠,如此瘦小,声音却又嘹亮非常,只那尾巴紧紧夹后腿间。 因着有些距离,兰因无法瞧个清楚,只知马上之人身着银白甲胄,硕伟轩昂。 倘若那狗惹恼了他,只怕此人会径直从狗和孩子身上踏过去,于他们,左右不过两条贱命,死又有何足惜? “阿贺,不要去……”林念颤声恳求,这也是她第一次这般求人。 兰因有一刹那的意外,终还是按住她的手,“这好像是冷美人第一次求人呢,但……那是个孩子。”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不到一岁的孩子成为马下亡魂。 在兰因起身之际,马上那人抬手,便有侍卫下马,欲将孩子抱起,她喜极,却见下一瞬,侍卫抽刀划过仍在大叫的黄狗的脖颈,鲜血飞溅,在孩子脸上拉过一道血痕。 黄狗躺在血泊里,一双黑眼仍旧大刺刺看向孩子,万幸,孩子活下来了。 侍卫将孩子抱上马后,一行人朝着城中踏马而去。 身旁的林念这才瘫坐在地上,头发微乱,娇美的面颊染上斑驳污迹。 “林姑娘,现在不能停下来,我们得离开这儿。”兰因温声警戒着。 数日前,宋太尉举兵造反,却不料正中昱王下怀,几经征战,节节败退,最后退守到这云城,兵败如山倒,今日,昱王同将军合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举杀进云城。 此刻,那宋太尉的头颅怕是已在地上滚了几圈。 至于各中详尽缘由,兰因作为一介平民自是不知的,只晓得那昱王手段狠辣,且与宋太尉是宿敌,两人隔着血海深仇,如今一朝得势,恐不会善终,然,两相拉锯下,苦的仍是黎民百姓。 所以现在必须趁乱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可我的脚崴到了。”林念言语中带着歉意,微微提起裙脚露出脚踝 闻言,兰因看向那处,果不其然,本纤细的脚踝此刻肿胀起来,瞧那模样,一时半会儿难以下地。 但生死在即,兰因只得搀扶着她,缓缓移向城门。 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二人才到了城门前,正当她们面露喜色时,一队人马出现在夜色里,腰侧皆配有长剑,兰因二人慌乱地退到一旁,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她们头死死垂着,望切莫引起注意,然在最后一刻,林念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最前方那人忽地调转马头,走向林念。 “唔,都说这云城出美人儿,”声音轻浮,“果真如此,你,过来。” 那人块头健硕,抬手指向林念。林念拉着兰因的手陡然用力,几乎嵌入皮肉。 “唉,大人您看,这是小人刚过门的娘子,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一个月了,您行行好,放过她吧。”兰因呵着腰,矮身求道。 无数次的劫难让她意识到,手无寸铁的人想要在这个世道下生存,便不能把尊严看得太硬。 “有孩子了?那岂不是更好,小娘子,你夫君这体格,风一刮就到了,瘦弱得很,过来,爷到时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男人,哈哈哈哈。” 荤话一出,引得众人连连□□。 烂到骨子里的人,哪管别的,见林念不动,说着那人便跳下马,步步逼近二人,一张阔脸荡着污浊不堪的笑意。 兰因忽地跪下,小心翼翼扯住那人的衣角,道:“大人,实不相瞒,我这娘子,有不可见人的隐疾,是小人私事不干净,给娘子染上了,大人如若将她带回去,怕是……” 那人抬腿就给兰因心窝子来了一脚。兰因当即砸在地上,仿佛这力道将她击个对穿,蜷缩着狠命咳嗽。 见状,林念十指攥紧,双目含水,压着嗓音道:“大人,我跟您回去,这病一医便好,只不过这没用的东西不舍那二两银子罢了,让他走,省得碍我的眼。” 那张狰狞的脸这才缓了神色,他朝兰因吐了一口唾沫,便要伸手揽过美人儿的腰来。 “求您,放过她吧,她性子不好,不中用的!” 兰因如何不知林念这一去,是何等下场,待他玩儿腻了便扔进军营,任人糟蹋。 她当年拼尽全力才将林念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如何能让林念落得如此下场。 那人却是容不得这些个拉扯,当即推开林念,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抬手拔剑,欲刺向兰因。 兰因瞪大双眼,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看着剑意袭来,电光石火间,一把银枪将剑挑起,随后使力,那剑随即向身侧飞去,哐当落地。 原本娇弱姿态的林念眉眼一凌,垂在身侧的手正打算动作,却叫那银枪抢了先,她寻声看向那人,在摸清那人的面容后,竟迅即垂头,不着痕迹地背过身子。 “谁敢动老子……”薛建安刚要厉声大骂,却在瞧见来人时,瞬间没了气焰。 “薛参将,可是还想同上次那般,进那屋子体验一番?”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 兰因抬头看向他,现下近了,才将人瞧得真真切切,此人眉眼深邃,打眼望去,攻击性扑面而来,脸部的骨骼线条分明而流畅,俊俏过人。 以兰因的视角,此刻他背对着月光,头后上方悬挂一轮皎洁,如素月色为银白甲胄渡上一层流光,甲胄上浸染数抹血红,他就这样手持长枪,稳坐于白马之上,好不惹眼。 这边,薛建安像是想到什么,面露畏惧之色,又藏着几分愤然,立马弓腰做礼:“属下知错。” 倘若兰因没猜错,这人便是当朝风声鹤起的将军,楚云戈。 坊间早有传闻,楚云戈少时便随父亲四处征战,不过少年光景,已摘得累累战果,今年初春,刚满十九便被封为宁远将军,众人道他来日定是为晟朝开疆扩土的猛将。 想来,兰因同他本该是云泥之别,竟在此种情境下相撞。 楚云戈目光微转,垂眸打量着兰因这身粗糙的男子装扮,一张小脸不知是本就这样,还是抹了什么,面皮子蜡黄,实在不能入眼,他剑眉微蹙。 “你就是兰因?”他沉声问道。 兰因心下大骇,自打逃到这云城后,这个名字便未曾向任何人提及,况此人同自己身份悬殊巨大,他怎会知晓? “在下名顾谕,识不得将军口中这人。”说话声恭敬平稳,没有任何晃动。 “怪不得,”楚云戈嗤笑出声,“怪不得他说你……,来人,将人带去孟府,若不从,便压回去。” 兰因一头雾水,楚云戈口中的“他”是谁?自己与那孟府又有何干系? 孟氏盘踞云城上百年,虽说走下坡路,已然没了昔日那般如雷贯耳的门楣,说到底,也是个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 听闻先前,这孟氏和宋太尉勾结在一起……所以,此次孟氏见宋太尉死局已定,在其退守云城时,背刺宋太尉一刀,如此,才好另择昱王这棵良木。 兰因越想越惊,脑子里突然冒出另一个念头,又立刻被她压下来。 直到被扔进孟府,她的猜想才得到印证——她是十九年前,那个被孟府大夫人彻底遗弃的嫡长女,这情节曾出现在自己的话本子里,今日却成了真。 当她看到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时,困扰自己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爹娘都是整日为生存奔波的农民,两人的长相同自己相差甚远,街坊四邻曾羡慕道:“你二老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能生出这等样貌的闺女,长大后不得把人迷个转嘞……” 幼时,有幸看到别的孩子习字看书,她便也偷偷去看,去学,似生来便爱这些玩意儿。 爹娘待她也是极好,庄稼有了好收成,见她有天赋,便林林总总凑些银钱,将她送去镇上有名的私塾学习,那夫子周游天下,学识渊博,但收弟子没有限制,亦无需大把金钱,只要肯学,他便收入门中。 兰因分外聪颖,深得夫子喜爱,邻里无不赞叹着,这家徒四壁的兰家怕是要出一福星。 在一切都处于欣欣向荣之时,她的容貌终究招来祸端。 县丞的儿子盯上了她。 欺男霸女,飞扬跋扈,臭名昭著,一切劣根性的词通通可映在他身上,且,他钟爱虐/玩美貌孩童,无论男女,进屋时,还是天真懵懂的孩子,出来时,已是一具气若游丝的身体,白嫩的小身子上鞭痕遍布。 叫他盯上,断无生路。他爹是县丞,虽不算大官儿,却也能将平民压死。 兰因明白,无论爹娘如何求情,他都不会停手,可她没想到,爹娘竟已自焚的方式营造三人葬身火海的假象,换她生路,可终究还是让那人发现了她。 她开始拼命逃亡,而那年,不过十二岁。 幸得上天垂怜,生死危机时刻,她被人救下捡回一条命,后二人相伴一月有余,救她那人却不辞而别,她如今都不知晓那人究竟姓甚名谁。 兜兜转转,她逃到云城,从此,世上没了兰因,只有男儿郎顾谕。 好在她肚子里有真才实学,后来摆摊做上代写文书的营生,因着收费低,态度好,她的名声也逐渐响亮起来。 这七年里,她接触得最多的,便是穷苦人的各种诉状,他们渴望申冤;又或给远在边关的儿子、丈夫写信。 起初,她满心满眼都是杀了害爹娘和她至此的贼人,但随着岁月消磨,她看遍世界百姓苦楚,这才明白,众生皆在苦难里挣扎。 也许,能在乱世中自由、健康地活着,就已然胜过千万生灵。 另,许是受娘的影响,兰因酷爱写话本子,陆陆续续联系书肆,出了几个本子,城里姑娘间,逐渐有了关于“絮公子”的讨论。 “絮公子”是兰因的别号。 爹娘死时,嘶声力竭地要求她好好活下去,那她便依言,努力活下去。 她不愿参与任何纷争,亦为自己谋划了一个宁静却幸福的未来,可这一切,再次被打碎,洞开的城门和铁骑将她的幻想撕裂。 一如此刻,未养她半分的生父生母,殷切地唤她兰儿。 兰因笃定,他们寻回她的心思绝不干净。 为您提供大神 来份爆辣 的《成为疯批反派的小妈后》最快更新 2. 城破 免费阅读.[.aishu55.cc] 3. 替嫁? 自那日楚云戈差人将她送来孟府后,便再未见其人。 兰因这几日,褪下破布衣衫,倒是享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吃不惯,也穿不惯,总觉四周笼着无形的网,迟迟不肯落下。 她看向铜镜里的人,没了蜡黄的脂粉遮掩,露出一张灵动明媚的脸来,琼鼻樱唇,美眸潋滟。 便是这样一张脸,招致祸端,捣毁原本平淡幸福的生活。 终于,半个月后,孟府图穷匕见。 “兰儿,你可知昱王?”生母姜瑶柔声问道,一边柔柔牵过兰因的手。 “兰儿做惯了那井底蛙,自是不知的。” “唉,怎可这般说自己?昱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高官显爵,而且,很是会疼人。” 其意图昭然若揭,兰因心里冷笑,那人的狠辣手段,这姜氏是只字不提啊,更何况他的年龄足足大她一轮。 兰因抽回手,笑道:“这样吗?兰儿在外粗糙了十八载,如今能回孟府,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至于别的,兰儿自觉配不上。” 她现在寄人篱下,总不能撕破脸皮。 姜瑶哪能听不出此中拒绝之意,一下子拉下了脸,这兰因回孟府后这段时日,她自认为事事想着兰因,且如今又恢复其孟氏嫡长女之位,哪样不比那泥腿子养父母好,别人艳羡都还来不及,可到兰因这儿,却是没见其半分感激。 思及此,姜瑶冷了声调:“你可是还在怨娘亲?娘亲那也是为形势所逼。无论如何,你如今已是孟家女,既享此荣耀,合该懂得承担责任,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说到当年她抛弃兰因时,姜瑶前日只是囫囵搪塞过去。 瞧着所谓的生母这般作态,兰因最后一丝妄念被浇灭。 “昱王殿下尊贵无比,需得以举止娴雅,品格端方的女子配之,妹妹生在孟家,养在孟家,知礼明德,兰儿哪方面敌得过她?况且,兰儿性子顽劣,在田地里野惯了,若去了昱王府,惹了不必要的麻烦,牵连孟家,兰儿可就罪不可赦了……” 姜瑶听着,面色越发难看,她倒是小瞧了兰因,性子温和,说话却字字珠玑。 她培养了数十载的爱女,将来自是要母仪天下的,如何能叫笙儿往那蛇窟子里走?若不是朝堂突生变故,她的笙儿少说也该到了贵妃之位。 “能攀上昱王这高枝,是你的福气,且好好准备,此事不容有议……若我没记错,你还有个朋友。”姜瑶扔下这句话,便携着丫鬟离去,留下陷入思索的兰因。 当真将她往火坑里推,竟以林念为要挟,兰因在外挣扎长大,到头来被亲生父母架在火上烤。不禁叫她生疑,自己当当真是姜瑶的亲生骨肉? 兰因又想起刚回府那日,只余破旧衣衫蔽体,同这华贵的府邸格格不入;她的妹妹孟云笙,高贵清雅,仿佛染不得一点尘埃,连上下扫视她的眼神亦宛若施舍。 十八年来,孟云笙是众人所赞叹的孟氏长女,美姿容,明礼德,只消静静站在那儿,便有无数人朝她涌来。 他们认的是她,所以今日兰因被接回,恢复长女之位,落到众人眼里,倒是兰因沾光,委屈了孟云笙。 可位置还没捂热,她这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便要被送出去了。 “很脏吗?” 兰因从未在意过这些东西,却不知为何,在孟云笙眼神下,她下意识理了理衣襟,尽管无甚作用。 她住的屋子外边儿有人守着,美名其曰是侍奉,实则与软禁无异。 也罢,这一切既不属于她,那她便不要。 兰因看向窗外绵密的雨帘,手执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 出嫁那天,太阳挣破连日来的阴雨朦胧,倾撒万束光辉。 凤冠霞帔,人面芙蓉,饶是见惯各色美人的孟远昌亦呼吸一滞,今日,他才仔细瞧见这生下来,便从未见过的女儿。 姜瑶瞒了他整整十九年,他当时也不过纳了一妾,姜瑶和那妾室几乎同一时间怀上孩子,后来姜氏诞下一气息微弱的女婴,又是孟府的头胎,她不甘心,而那妾室产下一女后血崩而死,如此,她便偷偷换了两个孩子。 姜氏让稳婆处理孩子,稳婆本也打算将孩子扔了,可那孩子后半夜竟又回了气,她已有儿女,却又不忍心扔了她,就给她找了户人家。 恰巧,这农户孕不出一儿半女,便以为是上天布施恩德,叫他们老来得子,从此,本该尽享荣华的孟氏长女长在尘埃间。 今日若不是此事,恐本是骨肉相连的父女终此一生都不得相见。 孟远昌心有不忍,但昱王的意思不言而喻,他明摆着欲打压孟府,孟氏早不敌当年,同昱王地位悬殊,昱王要怎样,孟氏也只能受着。 总归抵得过她一个姑娘家在外独自求生的好。他想。 昱王府在上京,于云城亦有一处宅院,遂派管家差一对车马前来迎接。 初入秋,天始凉,喧天锣鼓定下女子来日,喜也,悲也。 花轿里,逼仄沉闷,兰因却是觉着冷到口齿生寒。 马车倒是稳稳当当,少有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送亲队伍在中途突然转道,兰因心惊,自己竟落到宁王府。 宁王,当朝皇帝的哥哥,亦是昱王的哥哥,兄弟三人中,当属他的处境最是凄惨。 从前,兰因听闻此人本是太子,后来被废,又经历一场变故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弑杀成性,且后半生只得坐在轮椅上。 昱王此番举动,无异于按着孟远昌的脸在地上摩擦。 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对于她的突然到来,宁府却没什么动静,无一处瞧得出娶亲之景。 夜里,兰因盖着红盖头,被安置在偏房内,这诺大宁府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膝上的如血红裙被她抓出层层褶皱,兰因眼里晃过一幅画面,大雪纷飞时分,貌美女子赤身横陈在宁府门前,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流出,将周围的积雪浸出凹槽。 十五岁那年,她亲眼所见,至今仍记得那双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里头有不甘,恐惧,或许还有对人世的留恋。 兰因害怕,她不想死。 许久,许久,无人前来。 屋外寒风乍起,呼呼有声,似悲鸣,似哭嚎,窗棂被吹得嘎吱作响。 兰因数着自己如鼓击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倘若无人来,自是最好的。 ‘吱——’ 门扉发出干涩嘶鸣,于夜里分外尖锐清晰。 兰因耳力极佳,然那人的脚步声却轻地出奇。 并非轮椅滚动的声音?此人双腿健全,绝非宁王,会是谁,胆敢有此行径? 正当兰因思虑这会儿,屋里骤然暗下来。 原是那人将屋里所有的灯熄灭。 “你……”兰因刚吐出一个字,只觉脖颈间染上一抹浸寒。 那是剑锋,尖利,冰冷。 兰因心头重重一跳,咽下一口唾沫,随后感到那剑沿着她的肌肤往下滑,直到领口,大有渐渐挑开衣衫的势头。 “我……我是宁王的人,不管你是谁,趁现在没人发现,你,快些走吧。” 此刻,原本轻柔绵软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栗。 言毕,周遭重归寂静,良久,兰因听得一声轻笑。 抵在胸前的凉意消失,未待兰因呼气,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力道却是十分轻柔,干燥温热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冰凉的肌肤。 细微茧子摩擦肌肤,未知的恐惧层层攀上背脊。 那只手逐渐用力,入喉的空气越发稀薄,兰因白皙的肌肤染上薄粉,她试图伸手掰开脖子上的手,然远不敌此人的力道。 在她意识趋近涣散之际,脖颈处的束缚穆地消失殆尽,兰因抬手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呼吸,不住咳嗽着。 片刻后,她薅下盖头,视线在那抹快速消失的身形上,本就没有灯光,借着月色,她只知那人很高。 ‘啪嗒’ 耳边传来脆响,兰因猛然转头,见梅花雕窗上晃动着一个黑色剪影。 猫的剪影。 不一会儿,猫就离开了。 兰因瘫软在床上,好半天才抽回神来。 看来今后在宁府的日子不好过,方才她能感受那人的杀意,可如今她是孟府嫡女身份,为何要杀她? 翌日。 兰因脑子很是涨疼,无他,今早得去向大夫人二夫人请安。 梳洗妥帖后,婢女彩月便领着她去往正堂。 这一路上,兰因遇到的仆役无不是行色匆匆,待她倒是有礼,却总觉她们在避着什么。 到了正堂,但见一着素色衣裳的妇人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上,约莫三十五岁上下,皮肤白皙,眉眼温和,与一般当家主母不同,没有夺目的金银首饰,她浑身透着一股子温婉淡雅的气息,犹如悠悠雏菊。 兰因眸子微转,此人当是大夫人,虞氏。 立于身旁的,是一位清丽的女子,面容同大夫人颇为相似,多出几分灵动可人。 兰因不由得在心头细细比对起来,这二人与坊间传闻中,飞扬跋扈的大夫人,侍宠而娇的宁府长女的形象大相径庭。 只是,不见宁王,以及传闻中的二夫人。 “夫人晨安。” 兰因缓步上前,礼仪周到,颔首道。 “妹妹且起,我瞧着,你比意欢大不了多少,这府里也没别人,我就唤你兰儿吧,你叫我姐姐便是。” 虞氏笑着盈盈。 没过多久,她便称有事处理,携着其女沈意欢离开了。 兰因回到屋里,回忆着这一切,昨日欲杀她的人是谁?为何始终不见宁王?为何这宁府同外界传闻相差甚远? 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才不正常。 日头飞快,渐渐地,夕阳垂垂坠向西山,橘红色余晖撒于兰因的白衣之上。 她正在府里漫步。 彩月说,府邸西院有几棵枫树,正巧她打算摸清楚这宁府,便想顺道去瞧瞧。 两人穿过长廊,兰因正拐过最后的转角处时,一只箭矢擦过她的头顶。 身后的草丛里,刚起飞不高的鸟雀应声落地,身上插着方才那只箭。 兰因愣然,视线落在眼前不远处那颗枫树下。 那人身形硕长高大,一袭青衫衬得人越发挺立,满头乌发只用一白玉簪子挽起,其余尽数披在脑后,下那张脸如玉般莹白,此际,尽管他眼上蒙着黑布,然君子如松如竹,那黑布未掩去其半分风流。 “何人在那儿?” 清润的声音似在风声和余晖中流转,又带着些许摩挲沙砾般的低哑传入兰因耳中,着实好听得紧。 兰因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始终难回忆起曾在哪儿听过。 “我……是孟氏之女,孟兰因。” 现如今在他人屋檐下,需得有身份庇护。 “三夫人,那是三公子。”彩月在一旁小声提醒。 兰因重新打量他,原来这便是宁王的三儿子,在那场变故里,宁王的两个儿子皆丧命,唯他活了下来。 “原来,你便是……三姨娘”声音徐徐飘来,“在下沈絮,柳絮的絮。” 风忽至,扬起沈絮的黛青色衣衫和乌发,以及他背后那棵绯红的枫树,霎时间,枫红满天。 “沈三公子,美若冠玉。郎艳独绝,并世无两。” 这便是传闻中的沈絮,兰因今儿才算真真见着本人,若定要挑出个毛病来,那只能谈及他那多病的体质了,实在寻不出旁的瑕疵来。 为您提供大神 来份爆辣 的《成为疯批反派的小妈后》最快更新 3. 替嫁? 免费阅读.[.aishu55.cc] 4. 黑猫 “就这样,三公子那日被带回来时,浑身是血,手脚筋差点被挑断,左手险些就废了,如此便落下疤痕,三夫人那日也见到公子戴着手套吧,”彩月为兰因倒茶,边说道,“并且公子中了毒,眼睛就此无法视物,索性平日里一直戴着眼纱,唉,公子素来心怀悯恤,却遭此横祸,这般出挑的人,怎能忍受残缺的自己……” 怪不得,当时沈絮由人扶着离开。 听彩月说,沈絮今年二十又一,虽为宁王之子,却深受其叔父昱王重视,现任史部左侍郎,和昱王的长子沈牧舟一起,为昱王左膀右臂。 但在不久前南下执行任务途中遭遇劫杀,险些就此殒命,在阎王爷那抢回一条命来,然至今仍未查清刺客来路。 身处皇室,哪怕远离那雕龙宝座,亦不知何时便陷入漩涡中。这龙潭虎穴,兰因是断然待不得得。 可她现在不能离开,林念尚不知在何处。从前救下林念,五年来她们相依为伴,她早已将林念视为亲人。 兰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莞尔,林念还未曾见过身着衣裙的她。 “楚云戈…”兰因喃喃道,那日她恐走后林念再被找麻烦,便临时求楚云戈护林念周全,如此,自己也好乖乖配合去往孟府。 “楚将军?此人同公子可是多年的挚友。”彩月听着兰因的呢喃,出声回道。 兰因神色瞬时亮起来,也就是说,她能够向沈絮求助,左右不过是个女子,想来沈絮为人良善,这点儿小忙该是不会回绝的。 第二日去找沈絮时,却扑了个空,侍奉他的人说他会出去几日。兰因便整日整日盼着,终于在第三天将人盼了回来。 “三夫人且在此处稍加休息,公子说,夫人若是无聊,可四处看看,待会儿便出来。”家奴恭敬道。 兰因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四处转悠起来。 这沈絮真真是浸在书墨里长大的,书房很大,架子上规规整整堆放着合色书籍,屋中央的楠木桌上,摆放着一把朱砂色七弦琴。 兰因下意识伸手抚上那琴,当触碰那片冰冷时,心里似涌出某种莫名的情愫,无法言说,难寻其源。 “姨娘。”身后传来一道轻柔声调。 闻言,她豁然转头,一记深蓝色身影猛地侵入眼目,伴随着愈发猛烈的冷香。 许是刚洗浴完,沈絮长发温顺地垂落,带着微微的湿意,着交领丝绸寝衣。 双眼上的黒纱依旧没摘下,兰因想,莫不是有什么难入眼的疤痕。 如今近些,兰因视线滑落,瞥见那张纤薄而红润的唇,以及泛着寒芒的鼻子,鼻尖一侧生有一颗黑痣。 此人当真是生得副好皮囊,面若好女,兰因想起先前有传言,谈及他久久不娶妻,恐有龙阳之好。 “让你久等了。” “我刚过来。” 两句话掐准时间,刚好相撞。 忽觉两人距离有些不妥,她后退两步,同沈絮拉开间距。 “你有什么……” “我来找你……” 兰因抚额,这话说着又撞上了,好在沈絮自觉停下,微微颔首,静闻其言。 “公子,恕我前来叨扰,你可识得楚将军?不知能否帮我问问,那日陪伴在我身旁的那名女子可还好?我能不能见见她?” 不带喘气儿的,一连串问题奔涌而出。 兰因期待着他的回应,下一瞬,却见沈絮弯腰,微微向她倾身,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嗯?什么?抱歉,后面的,我没太听清。” 蒙眼睛,会影响耳力? 兰因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再次柔声将话重复一遍。 “这样啊,小事,只是还得烦请等上些时日,他正在准备秋猎一事。” 那便意味着,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虽相处时间较短,兰因却是信得过他的,也只能信他,换言之,除了他,她还能求助于谁? “兰因在此谢过公子,”兰因做礼,“那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便抬腿离开,正走到门口时,又听得他在身后说道:“此事,姨娘不必忧心,我自会帮你,但容沈某多说几句,夜里还是少外出的好,无论谁来唤你。” ? 对此,兰因不明所以,只好礼貌回应。 兰因一离开,沈絮撑着身子,头疼难忍,白皙的额头渗出薄汗,带着手套的左手按向琴弦。 ‘崢——’ 声响刺耳。 “公子!”身侧的月隐焦急道。 “无碍,”沈絮侧头,“也许,我找到法子了。” 夜里。 “二夫人,王爷传唤于你。”彩月急匆匆跑进来。 兰因手头梳理头发的手顿时僵住,忽然间,她忆起白日里沈絮的话。 来了数日,她不曾瞧见宁王半眼,本想着这也好,方便今后逃离王府。如今已过戌时,何故传唤于她? 可这王爷发话,她不得不去。 当她被引到王爷屋前时,刚好碰见大夫人正在喂他喝药,那虞氏盛满一勺药,柔柔吹了一会儿便将勺子移至宁王唇边。 兰因心下骇然,大夫人既在此,为何还要唤她?且眼前二人的氛围着实微妙。 此时,宁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兰因,嘴里似在抗拒大夫人递在唇边的汤药,可依旧不情不愿地喝下。 顺着他的视线发现兰因时,大夫人眼里飞速闪过一丝震惊。 “这么晚了,兰儿可有事?”大夫人问道。 兰因更是满头雾水,不是宁王让她来的吗,这大夫人陪伴在他身边,却不知道? 她踌躇着想如何开口,大夫人却是直接走了动作。她饶到宁王轮椅后,双手按上他的肩膀,有规律地按揉着,又渐渐握住轮椅后侧的把柄,说:“方才下人传错信儿了,你回去吧,夜深了。” 看着她缓缓将宁王推入内屋,兰因这才反应过来——宁王不但双腿瘫痪,连嗓子也坏了。 这大夫人和宁王之间,不太对劲。 或者说,整个王府都不太对劲。 兰因回屋的路上不断回想,来这些时日,她从未听到家仆们哪怕片刻的闲谈说笑;宁王明明就在府里,却极少示人;大夫人和沈意欢与外界传言截然不同。 似乎只有沈絮是正常的。 “彩月,我怎么未曾见过二夫人,也从未听闻她的任何事?”兰因问。 彩月只垂着头,语气平稳,甚至透着几分令兰因感到陌生的冷淡:“奴婢不知。” …… 夜半时分,兰因忽觉呼吸不畅,似有人压着,挣扎间睁开眼,环顾四周,哪有什么人影。 就在这时,窗上又映出一道剪影。 那晚的那只猫。今夜,它不停抓挠着窗棂,发出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兰因心头随着这声儿紧缩,但那物大有不停歇的劲头,她只好拢衣起身,打开窗户欲将它赶走。 这是一只黑猫,月光撒在它的皮毛上,毛色锃亮。 见她开窗,它停下动作,紧紧注视着她,盯得兰因直发怵。 忽地,它伸出爪子轻触兰因放在窗边的右手,随后跳下,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它要她跟着。 兰因没管,可不一会儿那黑猫又跳回来,尖叫抓挠,如此循环数次,兰因也只好顺着它走。 “也算经历过生死的人,莫怕。”兰因如此安慰道。 黑猫带着她穿过迂回的长廊,最终到了后院。兰因皱眉,眼前的院门微微敞开一道口子,手里微弱的灯光照见门上交缠的蜘蛛网。 这后院貌似废弃多时了。 猫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钻入院内。 要进去?可……兰因犹豫,透过微开的门扉,借着月色,她看到里头杂草丛生。 “姨娘。”此际,身后猛然蹦出一记声响。 兰因手里的提灯应声落地,转身时,慌乱间脚踩错了阶梯,整个身子向前扑去。 沈絮耳朵微动,一个健步上前,稳稳接住兰因。 彼此的心跳。 交缠的气息。 白色衣襟与青色衣襟的缠绕。 “我……你,沈公子怎么会在这儿?”兰因愣了会儿,急忙从他怀里挣出来。 “我也想问,姨娘怎会在此?”沈絮不疾不徐,回问着。 兰因将事情缘由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沈絮缓缓说道:“姨娘,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子,这夜里独自出来,很危险……” 闻此,兰因抬眼瞧他,如素月光铺在他身上,黛青色长衫似泛着朦胧青芒,脑后那玉簪仿若有灵气,灼灼生辉。 这人,兰因似看得透,又看不太透,总觉隔着一层纱,雾蒙蒙的。 “这条路,是回我屋子的近道,”沈絮这才解释,“月隐,你先且将姨娘送回去,我在此处等你。”他朝身侧侍从说着。 兰因今日着实受了惊,道谢后便离开了。 沈絮面朝她离开的方向,右手手指摩挲着。 方才一只手臂便能牢牢锢住她的腰,真是纤弱得很,怕是受不住什么力道,便能被掐断的模样。 他走到院门前,顿了许久,又转身离开。 这边,兰因回到屋子里,好半响才得以平复思绪。 她直觉宁府绝非她眼中这般,平静之下定然藏着秘密,倘若被她撞破,那她将彻底陷入这片漩涡之中。 最好的态度,便是装傻,装瞎,对一切不闻不问。 待她找到林念,两人有多远跑多远,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岂不快哉。 诺大宁府,唯那沈絮可依靠几分。 第二日。 面对沈意欢忽然的品茶邀约,兰因倒是极为意外。 沈意欢较之兰因还要小上三岁,说话间一双圆溜的杏眼总爱注视对方,声音软糯,叫人不自觉对她心生喜爱。 “好生无聊,娘亲又不准我随便出去,之前看的话本子也没了,说我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儿,整天看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说着,她眼珠子一转,凑近兰因,“姐姐,我私下就唤你姐姐,好姐姐,你去杂谈书肆帮我瞧瞧,那‘絮公子’的本子可还有?上次那本中途就拦腰斩断了,我还正看到两主人公和好呢,不过那沈念之是又可怜又可恨……” 茶水忽地堆在喉间,兰因猛烈咳嗽起来。沈意欢口中的“絮公子”,正是自己。 而其所说的“沈念之”,也是她当初放弃那本书的原因。 “沈念之”是她笔下的反派,两个月前,她续写故事时,却发现这个角色似越发难以控制,简言之,他仿若有了自己的思想。 至于他的可怜,这一点兰因不可否认,她给他设定了一个不断经历背叛、苦难的童年,也曾一度想重新为他安排美满结局,但若是那般,原定故事也就难以顺利发展,故而依旧没改既定发展路线。 意外就发生在沈念之母亲死后,不管她写多少次原定剧情,第二日醒来,剧情会自动发生变化。 稿子里的沈念之,似在按照他的意志执行,搅乱剧情,直到某天醒来,兰因看到纸上那几个漆黑的字——沈念之将计就计,屠了季尘满门。 兰因又惊又骇,娘亲信奉鬼神之说,她却是不信的,然此等怪事竟真真实实落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生些不该的疑虑。 后来,她干脆把唯一的手稿扔进火盆里。 放下杯子,兰因想了又想,道:“‘絮公子’?没听说过诶。” 沈意欢继又待了会儿才离开。 自城破以来,兰因的生活被打乱,今日在沈意欢这儿,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想来许久不碰笔,该是有些生疏了,实则在此之前她便有一笔写新话本子的打算,不过这次,她想写以现实事件为原型的灵异故事。 说干就干,她吩咐彩月备好纸笔,在桌旁一坐就是一下午。 然,夜里,兰因又遇上了怪事。 为您提供大神 来份爆辣 的《成为疯批反派的小妈后》最快更新 4. 黑猫 免费阅读.[.aishu55.cc] 5. 枯井 缭缭熏香侵入鼻吸间,兰因脑子昏沉。 有只手缠上她的脖颈,来回摩挲,痒意久久不散,像在抚摸猫儿那般,兰因睁不开眼,下意识挣扎着想要离开那只手。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一如那晚。 兰因分不清此刻自己陷入梦魇,还是真真实实有人要杀她。要说是真的,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要说这是梦,这触摸和逐渐收紧的力道都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感受到指腹的薄茧。 不……不能呼吸了! “哼……松手……”濒死前,她费力痛吟出声。 脖子间那手松了力道。 第二日,兰因蹭的一下惊醒过来,她急忙下床跑到铜镜前,抬起下巴,左右端详,并未发现脖间有什么痕迹。 然而,昨夜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窒息感是那般清晰。 她摇摇头,自忖着许是这些时日没休息好。 梳洗后,兰因又执笔挥起墨来。她写的第一个故事是以城脚一户儿子为原型,从前她代写文书,大大小小的事了解不少,更是从很多穷苦人民口中知晓了许多品性恶劣的宵小之辈。 便将他们一一写进去。 不知不觉中,日薄西山,余晖自敞开的绯红门扉钻入屋子,浸染兰因纯白的裙角。 日子平静无波,兰因边等待着沈絮那边的消息,一边忙着自己的话本子。 这些夜里,兰因没再察觉有何异样,唯一的不同便是每次入觉极快,一旦闭眼,眼皮便重得很,如何也醒不过来,一觉直通天蒙蒙亮。 这日,沈意欢又来找她了,说是大夫人总算允其出府游玩半天,便来拉着她同游。 盛情难却,且出去散散心也未尝不可,兰因换了身儿衣裳,两人相伴出府。 从各种美食,到胭脂铺子,再到绣衣坊,沈意欢近乎逛了个遍,若不是兰因拉着,这姑娘甚至对赌场生了好奇心。 逛了许久,兰因只觉鞋底都快磨平了,两人才在七香斋落脚,想着填填肚子。 七香斋以天下各式奇特菜肴著名。 兰因在小二端来第一盘菜时便挂不住神色,那哪儿是菜啊,一条条油炸的虫子摊在瓷碟里头,辅之以五香佐料,但兰因如何也下不了口。 “吃啊,别怕,小时候三哥哥逃课,偷偷带我来吃那会儿我也怕,硬着头皮吃了一口,才发现这东西吃起来很香的,虽然……最后他不过是忽悠我,自己却不吃。”沈意欢眨巴着那双圆眼,满含期许地看向她。 兰因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嗯,这个……你是说沈絮吗?他逃课,带你来吃这个?” “对啊,尝尝嘛~” 兰因实在想不出沈絮那般翩然君子,竟敢逃课,骗妹妹来“吃虫”,脑海里勾画出那场景,她噗嗤笑出声来。 着实有些违和。 “吃嘛~”沈意欢执意劝道。 正当兰因为难之际,右桌的客人你一句我一句谈论起来。 “那不是,死状惨得很,听说双手双脚都被砍了,啧啧啧。” “早就听说他手不干净,仗着家里头有几个银钱,不晓得辱了多少姑娘,连别家怀孕的娘子也没放过,”说着,那人压低了嗓音,“尸体上那物都没了,哈哈哈哈,真真是遭报应了,依咱看啊,这惩治还算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兰因听着,心头直跳。他们谈及的死状,同她这几日写的第一桩离异命案的死状毫无二致。 “几位大哥,敢问,你们说的这人是谁啊?”兰因试探着问道。 “哦,城脚李家二儿子,李二,今儿早上在大街上发现的尸体,总算让人给他收了。” 兰因虚虚咽下一口唾沫,那李二正是她话本子里的第一个原型。 怎会如此凑巧? 当天,兰因虚浮着步子回屋。 她连忙查看手稿,并无任何变动,没有上次那般诡异的变化。 但李二,确实按照她写的方式,暴尸街头。 不可能,太荒谬了! 兰因似迫切想要证明什么,磨墨,摊开宣纸,洋洋洒洒写下第二个早已构思好的小故事。 这次的原型,是在瘟疫横行之际,不断抬高药价的徐郎中,他贯会看人下菜;很多尚未及笄的女孩儿,家徒四壁,为了给父母挣点儿药便求徐郎中,他却借此采了她们的清白,事后还要将她们家里稍微值钱的物什儿搜刮个遍,哪怕一婉白米。 第一日,没动静。 第二日,没动静。 兰因松了口气,但到了第三日,她打探到消息——仙草堂徐郎中命丧家中,一剑封喉。 “怎么会这样?” 兰因紧紧攥住稿子,目光死死落在那行字上: “收到消息后,一行人迅速赶往事发地,刚踹开门,众人见一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背靠药厨,犹如活人,然细细瞧去,但见其喉咙上插着一把利剑,竟死死将他钉在药橱上……” 她晃了晃身子,嘴唇微张,面色愣然。 倘若说有人按照她写的法子杀人,前提是得先把话本子发出去,可这稿子她一直放在枕头底下,谁能知晓?再者,谁会做出这种事? 是人为,还是…… 夜里,兰因屏息躲在屋外暗处,牢牢盯着自己住的屋子。 这次,她写的是自己,甚至没有改姓名。说不怕倒是谎言,只是她向来不愿受束缚,如今一直蒙在无形的恐惧之下,杯弓蛇影,这便是未知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子,她倒要瞧瞧,会是何人。 明月高悬,鹎鶋孤鸣。 时至夜半,哪见半分人影,兰因终是撑不住,正欲回屋时,余光瞥见远处长廊晃动的黑影,兰因猛眨双眼,定睛看去,那黑影身形瘦削,倒像个女子。 兰因思索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见那黑影竟进了大夫人的房间。 外人行刺?还是说,这行踪古怪的黑影就是大夫人? 一阵寒风拂过,寒意渗入衣裳。 “走——” 直觉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有的事叫不该知晓的人撞破,活人便该成死人。 她撤回步子,刚跨入屋里,便发现桌上本该熄灭的灯亮着,幽幽烛光映照下,一张纸泛着昏黄光辉。 兰因愣了会儿又快步走上前去。 这是她的稿子,本放在枕头下,最是亮眼的莫过于空白处那几字: “你杀了他们。” 一股刺骨凉寒爬上脊骨,身上冒出鸡皮疙瘩,兰因立即将纸捏成团,猛地转头,四下张望。 好在,至少能够确认这一连串举动是人为;坏在,那人存心恐吓自己,更糟糕的设想是,此人便是那晚闯入婚房,企图杀她的人。 如同逗弄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看它挣扎速腾,品尝它的恐惧怯懦,然后某天性质散去,一口咬向它的脖子…… 兰因身子带着颤意,她自认为未曾得罪他人,那么这人究竟会是谁? 现下,这宁府是愈发待不得了,需得尽快找到林念。 将自己丢上床后,兰因带着重重忧虑,过了许久,困意袭来便沉沉睡去。 熏香淡淡,缭绕屋内。 屋外晃过一硕长身影…… 翌日,兰因挑着时辰去寻沈絮。 还未踏进他的院子,远远听得一阵悠扬琴声,兰因踩着琴声寻去。 沈絮院落中有一处不大的翠竹林,四季长青,倒同这个人衬极了。 兰因看见他时,琴声忽攀至顶端,如湍急水流,激荡于山涧。 从先前的清微淡远,忽转至杀伐之势。 阳光透过竹叶间隙,在他黛青衣袍上映下斑驳剪影,沈絮依然带着黑色眼纱,一阵风压过竹林,涛声如浪,连带着沈絮满身流动的绿意,以及微微扬起的墨发与黑纱。 目不视物,竟也能弹至此番琴曲,兰因再次感慨。 一曲罢,她由衷赞叹出声:“广陵散……公子当真琴技不凡。” 沈絮唇角荡开笑意,温声道:“姨娘识得此曲?” “……因为一位故人,”兰因顿了会儿,不欲展开这个话头,“对了,公子,今日又因前些日子那事儿来叨扰了……沈小将军那儿如何了?实在不成,不必麻烦他的,只消告知我她在哪儿即可。” “很急?但秋猎一事,实非平常事,关系陛下及各皇亲国戚安危,故他亦实在是没空见我。” 闻此,兰因哑然,也知其中轻重。 “别担心,我在,便会帮你。”清润的声音传入耳畔,兰因垂眸看向他。 一旁的月影静立,忽觉这两人之间流动着什么怪异的东西。 可一位是宁王新过门的三夫人,一位是宁王的亲儿子,不该。 只是,他不明白,楚云戈并未涉足秋猎之事,公子为何要骗她。 待兰因离开后,他见公子方才勾起的唇角落下,冷然开口:“记住了吗,楚将军,在准备秋猎。” 月隐立即会意,学会闭嘴是他能跟在公子身边的第一道规则。 这厢,兰因回想着沈絮那句承诺,觉出几分心安。 现在要应对的是暗中窥视她的那人,指不定何时冲出来就此了却她的性命。除却害怕,兰因越想越恼,只觉那人如同疯子般缠上她便不放手,也不给她痛快,时不时出给她来上一下。 这般算来,李二和徐郎中的死是她间接造成,虽说二人有罪,但她何曾想过出真刀子。 兰因胸口分外郁结,快步进了屋子。 滴水未进,太阳刚入土,兰因便早早睡下。 梦中,兰因置身灼灼烈火,爹娘被灼烧至鲜血淋漓,他们翻滚着,不断哀鸣。 画面一转,是断手断脚的李二和被刺破喉咙的徐郎中,一前一后,挣扎着爬向她,身后拉出血红长线。 “兰儿,别回来,爹娘只要你活着……你怎么不给我们报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兰因,我好痛,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我的手,我的脚,兰因,你以为你有多善良慈悲?你心里,早就想杀了我们这些吧,不然怎么会写出这么残忍恶毒的字眼……” “承认吧,你想杀人……” 几道声音充斥着,最后变成尖厉的鬼嚎叫,兰因头痛欲裂,失了控。 “我没有,我不是!滚!” 她似被什么牵引着,踉跄下床,打翻熏香炉,跑出屋子。 “我没有,不是……” 她一路跌跌撞撞,那些干涩沙哑的索命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脑海里扯成一团,混乱不堪。 兰因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神经和视线似被千万条细线缠住。 似受到什么牵引般来到某处,她用身体撞开门,双手胡乱地扒开杂草,途中被绊倒,她又爬起来,晃动着身子继续走。 兰因此刻痛苦得厉害,头的阵痛,身体中似还住着向她索命的魂魄。 她触碰到一片冰凉,努力睁开眼,朦胧中分辨出这是一口井,井深不见底。 “杀人凶手!” “不孝之女!” “下去,跳下去就不痛了……” 兰因喃喃道:“对,下去就不痛了……” 正当她欲一脚跨上井口时,突然被人抱住,这双臂膀上的肌肉紧绷,将兰因紧紧锢住。 为您提供大神 来份爆辣 的《成为疯批反派的小妈后》最快更新 5. 枯井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