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帝父亲会读心骨漏呱闻》 第001章 被雷劈后 大魏皇宫,皇帝寝殿。 平时的皇帝寝殿,向来都是肃穆的,然而这个白日,寝殿外却是异常热闹。 后妃、皇子皇女、大臣们全都齐聚寝殿外,都在讨论一件事。 ——他们被雷劈了的皇帝陛下是否安康! 是的,就在前日的一个阴雨天,凭空一道惊雷,正好就这么劈中了下朝正往寝殿走的魏皇! 被雷劈是一件不吉利的事,尤其对皇室而言。 雷电如同天谴,在众人眼中,只有那做了天怒人怨之事的贼子,天公才会震怒,才会以雷劈示惩戒。 而皇帝遭劈,可不就是在象征上天对皇帝不满吗! 这种事按理说肯定是要被皇室死死掩藏的,奈何魏皇被雷劈的时机就是那么不巧。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大臣们都还没走远呢,就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简直让皇室想捂嘴都捂不住。 而不管皇帝被雷劈一事有多让人震惊,反正候在寝殿外的众人,面上的神情都是相当统一的。 担忧、焦急、害怕……总之就是表现得对自家皇帝陛下的身体安康十分挂念没错了。 寝殿外候了一群人,寝殿内也没差。 明黄色的龙床上,昏迷不醒的魏皇正躺在上面。 一穿着华丽的宫装丽人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眉头紧蹙,一会儿盯着魏皇,一会儿盯着正在给魏皇号脉的老御医。 而在她身后,还跪着不少的御医宫人。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反应,宫装丽人忍不住催促起来。 “王御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了!你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人,有没有事你好歹知会一声!” 闻言,王御医抬起手,面色却不见惶恐,只有困惑不解。 他跪下去,恭敬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的脉象沉稳,身体并无大碍。” “无大碍?” 皇后皱眉,望着昏迷不醒的魏皇,很是不解,“既无大碍,那皇上为何不醒?这都已经第三天了,莫不成……” 是被雷劈坏了脑子? 皇后也不想这么想的,但谁叫古往今来,皇上是她知道的第一个被雷劈的人呢! 这第一例嘛,都有不确定性,王御医医术再精明,想来也没见过这情况吧。 王御医眉头紧蹙,盯着地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从脉象上看,皇上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分明就是一个身体康泰之人的正常脉象,压根就没有任何不妥啊! 为什么皇上就是不醒呢?! 因为太累睡着了? 【……也没必要睡这么久吧……】 【皇上脑子不会真被雷劈坏了吧,啧!这可怎么办呐,皇帝要是真龙驭宾天了,老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稳成为太后……】 【哎哟,本官这副老骨头哟……】 【这膝盖可真疼啊,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回去……】 魏皇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因为睡得太沉,似乎连身子骨都有些泛酸。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却沉得厉害。 在意识半清醒的时候,魏皇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那些声音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无一例外的,那些声音在魏皇听来都十分放肆! 居然还有人在他的寝殿里大声吵闹? 尤其是说他要殡天的皇后! 那声音他闭着眼都能知道是她! 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居然敢当着他的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怒火中烧的魏皇一气之下被气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就拍了床榻一掌。 “放肆!” 本该十分威严的声音,因为在床上躺久了变得有些虚浮无力。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皇帝醒了啊! 躺了三天的皇帝陛下终于醒了啊! 没人关注皇帝说的话。 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床榻边,对着醒来的魏皇喜极而泣,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快,王御医快给陛下看看!” 【呼——吓死老娘了,还好还好,不会做寡妇了……哎,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行,不过自己生太疼了,回头看看哪个皇子还行吧……】 魏皇紧紧盯着皇后——的嘴,内心困惑极了,连皇后说的不敬之语他都没去计较。 刚刚是皇后在说话? 可为什么他没看到她的嘴动?! “是,皇后娘娘!” 松了好大口气的王御医跪了过来,准备再次给魏皇看脉。 【从容,和缓,流利,不大不小,不浮不沉……嗯,有胃,有神,有根,气血充盈,脏腑功能比较旺盛……】 魏皇冷不丁又听到了王御医的声音。 他眼神闪烁了下,不动声色地看向闭嘴不言、正安心给他把脉的王御医。 这声音絮絮叨叨的,啰嗦得很,跟往常在他面前表现沉稳的老御医形象是大相庭径。 【嗯?皇上看我做什么,莫不成是我哪儿做的不好要拿我开刀?应该没事吧,皇上身体好着呢,我这最近也没做什么……】 望着沉默不言的王御医,魏皇瞳孔张大又收缩,内心的震撼在慢慢收起。 他似乎懂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古有“度心术”一说,他少时看书颇杂,晓得有些人谙熟人心,利用人心,擅于说服人、引导人、控制人、驾御人,堪称能看透人心。 帝王心术亦是其中一种。 只不过他现在这种尤其神奇罢了。 毕竟,他是真的能“看透”人心。 魏皇深深地看了眼王御医,然后又扭头去听其他人的心声。 皇后一脸担忧地站在一边,表面望的是他,实则心里在盘算哪个皇子合适。 【一二四五七都有母妃,不妥,三皇子大了,今年都二十三,养不熟也不行,六皇子性子愚钝,不成,八皇子?还行吧,马马虎虎,九皇子……算了,皇上估计都快忘了这个儿子。】 魏皇:…… 他的儿子就这么廉价?被皇后挑挑拣拣成这个样子了?! 魏皇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 原来他这个素来贤惠端庄的皇后,心里从来都是这么想他以及他儿子们的…… 呵! 第002章 “度心术” 觉得自己被骗的魏皇怒火中烧。 偏生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却不能为外人所道,而且,这种神莫之事,用处可真是太大了。 是以魏皇心里再气,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显示。 他最后看了眼皇后,转头又看向跪着的其他人,目光如炬。 他如今就来听听,这些人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呦喂,真是太好了,皇上醒了,我这把老骨头终于能回去回去歇着了……不知道下人给我买了烧鹅没有……】 这是齐御医的。 很好,平时嘴上说着粗茶淡饭,勤俭节约,从不吃荤腥,为此他深受感动,并令全宫节衣缩食一月……感情全都是骗他的! 【呼——幸亏没事啊,还以为要跟着陛下徇死呢……我这才入的太医院,真是得亏没事,不然还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在宫里做御医可真不容易。】 这是另一个宋御医的。 呵,给皇帝殉葬怎么了?给皇帝殉葬是他的荣幸!之前第一次见还觉得这家伙嘴严老实,可事实上是什么?是他区区一个御医,居然敢在心里埋汰皇帝!好大的狗胆!云九小说 【陛下居然醒了?嘶,这可怎么办呐,我才刚收了凌侍卫给的定金,说皇上已经不行了啊!这我这怎么跟大皇子交代啊!】 魏皇眼珠子一瞪。 什么东西? 这又是哪个狗奴才说的话! 居然胆敢诅咒他要驾崩了?! 还有什么凌侍卫、大皇子的,这什么意思?这意思是大皇子要造反吗!!! 魏皇被这猜测快要被气到心梗了。 他皱起眉,怒瞪着一双眼,对着寝殿里的人一一仔细分辨着,想要找出这声音的主人。 可奈何魏皇对这个声音不熟悉,以前似乎从未听到过,加上耳边的声音实在太多太杂,魏皇又不能很好的掌控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所以没消一会儿,他就被烦得脑子疼了。 “够了!” 魏皇低吼一声,话中怒意吓了殿中人一跳。 给魏皇把脉的王御医首当其总,下意识松开手趴了下去。 “皇上息怒。”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起了火来了?莫不成我把脉时间太长,皇上不耐烦了?还是我这下手太重,弄疼皇上了……】 乱七八糟一堆心声,魏皇听在耳朵里,心头越发烦躁。 他忍不住伸手去揉额头。 这时,一双温柔的玉手附了上来,代替皇上在给他的头按摩。 皇后坐在床榻边,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哪有不适?王御医把脉时间是长了点,陛下再耐心等等,外面后宫众人和大臣们都还候着呢,他们可都在外面等了两三天了。” 经皇后这一提醒,因为“度心术”而内心大震的魏皇,也是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睁开眼,让人将他扶起来坐着。 靠在床上,魏皇听着耳朵边的各种吵杂声,扫了眼寝殿里跪着的人,忍了忍。 “你们……” 停顿了半天,没下文。 贴身伺候的大太监李成凑过来,小心询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这突然间龙颜大怒的,真叫人心慌啊,别是那雷是上苍给陛下启示的吧?哎呦,糟了!我昨儿就不该接贤妃那袋金子!可千万别说我的不是才好啊……】 魏皇深深地瞥了眼李成那张老脸,内心沉重起来。 这厮跟着他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原以为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想到他居然收贤妃的贿赂! 魏皇实在忍不住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直接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这样不好。 无凭无据就要砍人,不是一代明君所为,朝臣多半会跟皇后一样,觉得他是被雷给劈傻了…… 魏皇黑着脸,挥手叫其他人都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朕无事。” 真的是吵死人了,早朝大臣们吵架都没他们这么吵的。 魏皇算是知道了,原来一个人面上老实不算什么,在他们心里其实异常活跃着呢! 那是什么都敢想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魏皇知道自己身体无事,就是躺久了身上酸,所以不顾御医们和皇后的劝解,愣是让人都滚下去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等到面前跪着的人都往后退时,耳边的声音突然就少了起来! 甚至等到一群人都快退出门外的时候,魏皇耳边的声音,也就只剩下皇后的了! 这是什么情况? 魏皇心下一愣,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眼旁边一脸担忧的皇后,最后心思一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只有离他近的人,他才能听到对方心里想什么? 魏皇是皇帝,对于这个发现,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那早朝他岂不是不能听到全部大臣的声音了?!得叫臣子们一个个上前才能听到?! 魏皇皱眉深思起来。 而皇后,她坐在旁边,觑着魏皇的脸色,琢磨着对方到底想要干嘛。 【陛下这是怎么了?醒来怪怪的,别真是被雷劈坏脑子了吧。】 “脑子被雷劈坏”的魏皇醒过来了。 他默默吸口气,转头看向皇后,故作威严问道:“朕昏迷几日了?” “陛下昏迷已有三日了,多亏上苍保佑,陛下龙体无恙,不然再多熬一日,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皇后眼中含泪,惊喜的表情恰到好处,未施粉黛的脸庞虽然依旧貌美,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这几日过得是相当憔悴啊。 什么原因? 那当然是忧心陛下所致啊!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皇后有多爱皇上,有多贤惠体贴呢。 魏皇意味不明地看着皇后“演戏”,一时间都不想回忆自己从前有多蠢! 从前的他可不就一直以为皇后端庄贤惠,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表率嘛! 可听听他这一觉醒来都听到了什么? 驾崩,寡妇,诋毁皇帝,打皇子们的主意。 她可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皇后被看得有些莫名心虚起来。 她垂头,拿着帕子去沾眼角的泪,顺势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幸好陛下无事,臣妾真是太忧心皇上了。” 【看什么呢看!要不是为了彰显憔悴,你当老娘乐意光着脸来?别是觉得我丑了吧?】 魏皇:…… 第003章 真实的臣子 醒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魏皇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皇后的本性。 他不想再听皇后在心里如何埋汰他,只开口询问这两日的事。 “朕昏迷的这三日,前朝后宫可还安稳?” 皇后拿着帕子沾沾眼角,抬眼看向皇上,“都还好,后宫姐妹甚是担忧皇上,这几日,李贵妃她们都轮流抢着要来侍疾,不过臣妾怕打扰到皇上休息,就免了,至于朝堂上。” 皇后微顿,“朝堂上那些事,臣妾也不懂,那日发生的太突然,丞相他们都亲眼瞧着了,臣子们忧心陛下身体,一直守着不肯离宫,因着如此,臣妾也不好多阻拦,只能让他们暂时在宫里先歇着了。” 魏皇垂着眼皮,盯着被子上的龙纹,看似是在深思,实则在探听皇后心中的想法。 【公孙泰那老不死的,什么担心陛下身体,呸!分明就是盼着陛下早日殡天,自己好拥二皇子上位!这个狗东西!】 魏皇眼角抽搐了下。 她,她,她,他的皇后怎么能如此粗俗? 居然口出秽言! 因为皇后的形象太过两极反转,魏皇连丞相公孙泰想拥二皇子上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不怎么震惊了。 毕竟二皇子的生母贤妃乃丞相之女,他们本就是姻亲,有所勾连实乃情理之中。 谁不想做皇帝呢? 魏皇自己当初做皇子的时候也想啊。 魏皇坐在床上思索了会儿,问皇后,“他们如今都在外面。” “是,都在外面候着呢,陛下可要见见?” “嗯,先让,先让丞相他们进来吧。” “是,臣妾这就去。” 魏皇想了下,觉得还是先将臣子们都唤进来,听听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比较好。 毕竟这些都是他大魏的中流砥柱,都是他一个个亲手提拔上来的肱骨能臣,这些年的君臣得宜,他的臣子们肯定是不会…… 【皇上居然没被雷劈死!】 背叛……他? 寝殿内臣子如水般涌进来,惊异懊悔的一道心声犹如晴天霹雳,轰地一下在魏皇心中炸开了。 他坐在床上,死死瞪着走进来的大臣们。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大臣们哗啦啦跪下,心声如泉水一般涌入魏皇耳边。 【哎,皇上居然没雷劈死,啧,白瞎了这三日的琢磨……】 【还好还好,多谢上苍保佑,皇上安康,这要真给了二皇子上位,那公孙泰还不得活剐了我!】 【咦?皇上看样子身体还不错,应该是真没事了……】 【站队站早了,哎,果然皇上金龙护体,哪儿那么轻易就死的,等会儿回去,还是跟李大人他们再商量下吧……】 寝殿里跪着的大臣总共十六位,各个都是魏皇心中极具分量的人物。 然而。 这十六人居然有一半都在盼着他被雷劈死! 魏皇心头大震。 他怒极了,也恨极了。 差点就要喊人将那些盼着他死,还在这几日谋划他事的人拉出去砍了! 他人还没死呢,居然就这么琢磨起他的龙椅了?以往他对他们不好吗?他们不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吗?说好的君臣和睦、赤胆忠心呢?! 原来都是骗他的啊。 魏皇呼吸粗重起来。 他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生怕自己没忍住情绪上脸。 而跪在地上久不听见皇上叫起的大臣们,却是相继疑惑了起来。 皇上怎么了? 怎么还不叫他们起来? 难道,是又昏过去了?? 听到众人心声的魏皇,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强装无事地叫大臣们平身。 “都起来吧。” 声音听起来虚浮无力的,让大臣们在心里又浮想联翩了一番。 魏皇:…… 知道底下人会因帝王的一句话而在心里揣摩半天,但没想到真有一天能听到人心里话的时候,魏皇还是会觉得这些人过分夸张了。 连他的声音稍微不威严了些,这些人居然就有这么多的心思了?! 作为丞相,公孙泰第一个上前,恭敬询问皇帝,“陛下昏迷多日,臣等甚为担忧,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安恙?” 一瞅丞相那张板正的老脸,魏皇就想到他跟二皇子之间的那些“勾当”。 魏皇默默运气,沉声道:“朕无事,丞相,这几日朕昏迷,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回陛下,朝中一切安稳,陛下尽可安心休养身体,臣等定为陛下排忧解难。” 声音诚恳洪亮,态度真挚忠贞。 这要是一个真认为自己与臣子之间相互信任的皇帝听了,那肯定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啊。 不巧,这就是魏皇以前。 现在的魏皇? 呵。 他只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瞎了眼。 公孙老丞相站在床榻前,一脸忠诚,偏生心里却在想:【可惜了这个大好机会啊……】 魏皇目光幽幽地盯着公孙泰。 只能说丞相不愧是丞相吗,心机深沉,做事谨慎,连心里在想什么都很是节制。 魏皇等了会儿,没有再听到公孙泰心里想什么,于是他也没急,转头又去问了其他大臣。 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十六个人,魏皇都一一询问了。 问的都不是多要紧的话,主要还是想多听听这些人的心里话! 嘴上说的都能造假,这毫不防备的心里话…… 那可不能啊。 - 这头的寝殿内是各怀心思,那头的寝殿外,却又是一番模样。 宫妃们一边,皇子皇女们则又是另一边。 香粉环佩、玲珑缤纷的宫妃们不提,总之后宫女人凑在一起,少不了争风吃醋、阴阳怪气的。 倒是一头的皇子皇女们,虽不说分外安分,但比之宫妃们的动静,那还是要安静得多的。 尤其是最后面靠宫墙的少年,从进来后一直站到现在,那是一句话也没说过的。 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五官俊秀、凤目修长,头戴七星冠,明明就还是风流写意、朝气蓬勃的年纪,偏生眼神却呆滞得很。 因为待的是角落,少有人会注意,他双手抱胸靠着墙,姿态懒散颓废,毫无规矩可言,眼神无神呆板的,乍一看还以为会是个傻子。 一个小太监溜了过来。 “殿下,陛下醒了!奴才刚听前面说的,陛下已经醒了!” 第004章 魏钰此人 魏钰正在看《名侦探柯南》。 这个他怀疑一辈子都不会大结局的动漫,魏钰已经看到第583集了。 差不多是已经更新出来的集数一半…… 任重而道远啊! 看了三个月才只看到一半,为难死成就收集强迫症了! “呼——” 关掉脑中正在播放动漫的平板,魏钰回神,呆板的目光瞬间变得有神起来。 他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裳,瞬间就从“傻子”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后,魏钰看向激动的小安子,背起手,老成且无奈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劝起来。 “别慌,别急,刚刚前面那么乱,但又没我们这些皇子皇女的事,反观丞相他们还进去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是陛下醒了,知道吗?以后少火急火燎地去人家那儿打听消息。” 小安子是贴身伺候魏钰的人,六岁起就跟在魏钰身边了,彼时魏钰还只是个四岁萝卜头。 从六岁跟到十七岁,小安子伺候了魏钰十一年,按理说是最了解魏钰的人,但偏偏这孩子吧,脑子缺根筋。 瘦巴巴的小安子脸一下垮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魏钰,委屈又可怜,“殿下,你又嫌弃我蠢。” 这说的不是疑问,就是实打实的控诉! 小安子这话要是换一个主子说,那铁定是要挨板子的,毕竟哪有奴才敢对主子质疑的? 主子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恩赐。 魏钰怜爱地瞥他一眼,随口哄道:“没有,哪儿呢,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你要出事了,你主子我可咋办啊。” 这小傻子就知道顶撞他,这在宫里可是大忌。 得亏是他了,不计较,要一个弄不好冲撞到了其他人,魏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给这小傻子收尸。 一哄就好的小安子瞬间开心了,“殿下放心,奴才很聪明的,才不会出事。” 毕竟他还要照顾殿下呢。 宫里人人都说九殿下脑子不好,有点傻,但他小安子是永远都不会放弃殿下的! 小安子眼也不眨地盯着魏钰,目光真挚。 魏钰觉得他眼神有点怪,不过他没在意,毕竟这小傻子时不时就会拿奇怪眼神看他,习惯了。 懒得否认小安子的话,魏钰反正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傻就傻吧,平时多注意些就行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望向宫门前的场景,却只能瞅见一片华服云鬓,听不到任何声音。 魏钰问小安子,“你刚跑前面还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到。” 魏钰:…… 啧。 魏钰闭眼,无奈地转头看他,“什么都没听到那你跑回来干嘛?啊?有事你殿下我会不知道?” 小安子老实巴交道:“奴才一个不起眼的人,肯定是没人理的,八殿下被三公主叫去了,殿下您又在发呆,等会儿有事肯定没有人叫您,奴才是过来提醒您的。”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傻子啊。 魏钰都没气了。 在关键时刻打断他看动漫,这要换个人铁定遭雷劈! 哦,对,他父皇就是遭雷劈了来着。 反应过来的魏钰一摸下巴,低声喃喃起来:“我的天,这被雷劈了还能醒过来,医学奇迹啊,我那父皇到底是半身不遂呢,还是中风植物人呢……” “殿下您要继续说下去,奴才估计咱们就是人头落地。” 小安子凑过来,同样小声兮兮道。 魏钰一顿,直起身,假意咳嗽一声,环顾一圈,风平浪静。 很好,无事发生。 小安子弯腰给魏钰整理起衣摆来,“殿下,您还是去前面跟八皇子他们一起站着吧,丞相大人他们都进去了,这要等会儿皇上要见你们,您若是不在,贤妃娘娘她们又会说您不好了。” 是啊,鸡婆的贤妃娘娘。 那可是个为了自己儿子能荣登大为、从而黑遍天下无敌手的毒辣女人呐! 连他这个没有母族后台的小透明皇子都不放过! 惹不起。 魏钰默默摇头,很识相地肯定小安子的话,“你说得对,有道理,八哥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 魏钰是在公主那边找到八皇子的。 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跟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一起,魏钰看到他俩的时候,两个人正低头细细说着什么。 “八哥,静安妹妹。” 魏钰一过去就叫了人。 八皇子魏琪扭头,瞧见魏钰,立刻就笑了起来,“九弟你来了,我还正准备找你呢。” 三公主魏静安也冲他笑起来,小姑娘眉目精致,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九哥好,八哥,我不用猜就知道,九哥刚刚肯定又是去偷懒了。” 八皇子与三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二人跟魏钰一样,早早地就没了母妃,是以三人从小就在宫里相依为命,报团取暖。 魏钰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低头邪恶一笑,“啊对对对,你说得对,明儿九哥不给你带桂花糕了。” “别啊九哥,我错了!九哥刚刚怎么可能去偷懒呢,肯定是去给父皇祈福了对吧?” “呵,改口也晚了,你已经得罪我了,扣掉你下一次的桂花糕。” “啊——九哥你真小气!” 瞧见两人斗嘴,站在一旁的魏琪很是无奈,“好了你俩别闹,都是人呢。” 提醒的好,严肃场合,不宜说笑。 魏钰收了脸,一秒正经起来,“八哥,父皇醒了?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说?” 习惯了九弟的变脸,魏琪见怪不怪,“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刚才过来了,他提醒大哥他们再耐心等等,应该是等会儿父皇要见我们。” 魏钰问:“都见?” “估摸着是吧,公主们不确定,总归皇子们是肯定要见的。” 嘶。 魏钰最怕的就是见皇上了。 不是害怕畏惧皇权生死啥的,纯粹就是嫌麻烦! 魏钰自幼就是大魏九皇子,来到大魏十五年,他见到皇帝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毕竟他早死的母亲是个不得宠的人,母家势力又不显,连带着他这个皇子都不得皇帝注意。 魏钰每次见皇上,见之前被身边人耳提面命礼仪规矩,见之后就是下跪、弯腰、低头回答功课问题,答不好就挨批挨罚…… 总之,就是一个字,累。 是真tm累! 第005章 他是个没志气的 魏钰从小就是大魏九皇子。 但,他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是。 因为从一个人的灵魂层次来说,他其实还有完整的上一世。 上一世的经历也就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左不过是一个被现实打击到失去梦想的社畜工作日常罢了。 而来到大魏后,最让魏钰欣慰的,其实还得是他的金手指——脑中平板。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嘛,主角穿越总得有这样那样的金手指,要么是系统,要么是气运,要么就是后宫…… 上述那些魏钰都不要,他觉得他的平板挺好的。 虽然刷剧发不了弹幕,看小说给不了评论,登社交软件回不了消息……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有个平板,他才能在这娱乐贫瘠的古代生活得滋润啊! 而且他作为皇子,虽然并不受宠,但怎么说也是个主子,所以十五年来也是衣食不缺,奴仆成群的。 简单来说呢,魏钰这辈子就是个顶级权贵n代,外在物质压根不愁。 而有了平板这个能丰富精神世界的高科技后,他更是连奋起都不想了…… 他都是皇子了! 还奋起啥? 奋起去做皇帝? 呵,是看不到他上头有八个兄长吗! 他又不是雍正爷。 争权夺位费脑细胞不说,一个不好小命还得玩完,就算侥幸做了皇帝,那最后能得什么好? 吃穿权利他做皇子王爷也照样不差,他不搞事谁会搞他这个皇子王爷? 做了皇帝上朝得受臣子挟持,下朝还要应付后宫诸人,他是有多少精力去忙这些啊? 他就想躺着做个咸鱼啊! 想想都觉得做皇帝麻烦。 魏钰是个没志气的。 从他携脑中平板成为大魏九皇子后,在知道自己处境的那一刻起,魏钰就只想做一个老实的透明皇子。 最后,做一个逍遥人间、游遍天下的闲散王爷。 - 和三公主分开后,魏钰便和八皇子去了皇子那边站着。 皇子们人多,加上各人身边的奴才,兄弟二人过去的时候并没引起前面几位兄长的注意,只除了七皇子。 七皇子和八皇子同岁,但却是贤妃所生,与二皇子乃是一母同胞。 “你俩倒是能跑。” 七皇子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扔下这句就转头了。 都不知道他是想表达啥。 魏钰是个小透明,除了八皇子,日常就是跟其他兄长没多少交集的。 他一拐八皇子,示意他来回答。 八皇子暗自撇嘴,上前两步恭敬道:“七哥说笑了,我跟九弟只是去见了三妹妹。” 七皇子没说话,连头都没转。 他不搭腔,魏钰兄弟俩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八皇子说完就又退了回来,跟魏钰站在一起候着。 魏钰盯着七皇子的背影默默看了两眼。 为什么看? 因为他七哥好看啊。 典型的男生女相,生得异常俊俏,人又白,尤其一双狐狸眼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反正魏钰是挺喜欢盯着他看的。 毕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看? 尽管他七哥的性子跟他老娘一样,阴狠得紧,但这不妨碍魏钰还是喜欢盯着他看。 看不到脸只能看背影,魏钰瞅了两眼后,最后遗憾咂舌,转头就打开了脑中平板继续看动漫…… 摸鱼嘛,社畜必备技能。 打小他就这么摸过来的。 - 一集动漫到底是没看完。 在魏钰快要看到结尾的时候,旁边人一个手肘拐了过来。 “出来了!别发呆了!” 魏钰被惊醒,收了平板看向前头。 果然,只见紧闭的寝殿大门打开,大臣们相继走了出来。 离得有点远,前面站的人又有点多,魏钰看不太清大臣们脸上的神情,只能够感觉到对方走路时的步伐有些,沉重? 被骂了? 魏钰眨眨眼,看到李成公公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八皇子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李公公过来了,估计是父皇要叫我们进去,这个时候,你等会儿可千万别发呆啊!”云九小说 八皇子自幼跟魏钰一同长大,两人也就相差一岁,但作为兄长,八皇子可太知道九弟是个什么性子了。 看起来老实,实则是个胆大妄为的。 “你平时上课不认真也就罢,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父皇,可不准走神知道吗!” 妈妈桑。 小小年纪就开始变男妈妈了。 毫无自知之明的魏钰连连点头,“嗯嗯嗯……知道知道,八哥你快别说了,李公公来了。” 瞅见李公公已经站到了大哥他们面前,八皇子赶紧闭嘴。 前面,李公公脸上笑意不明显,在冲几位皇子见过礼后,就请他们进去。 “陛下请各位殿下进去,陛下刚醒,精神不济,请殿下们莫要让陛下久等。”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能听懂的都已经懂了。 魏钰默然。 这平常也不见李公公这么催,皇帝精神不济了难道不应该不见人?还催得这么急,是他父皇情绪不济吧! 果然丞相他们肯定是被骂了。 前面大皇子冲一颔首,“多谢李公公,我们这就进去。” 说完,大皇子一马当先,迈开步子就往寝殿走。 后面的皇子紧随其后。 魏钰是走在最后面的人。 他排行末尾,也不引人注意,本以为这次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没他什么事的,哪知道他进去后才刚跪下,正要喊参见父皇呢,一个杯子碎片就飙了过来。 “啪!” 杯子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在寝殿内响起,众皇子的跪拜声一下就噎在了喉咙里。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皇帝的震怒声就紧随其后。 “放肆!你们简直放肆!” “父皇息怒!” 魏钰:? 跟着一起喊息怒的魏钰简直一脸问号。 这什么情况? 干什么了他们! 怎么就突然发这么大火了啊?! 他大二三四五六七哥做的事,关他啥事啊! 他比窦娥还要冤。 第006章 真实的皇子们 魏钰跪在后边,离着魏皇最远。 他看不到前面发生什么,魏皇也听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过虽然听不到魏钰的,但跪在前面的几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魏皇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大皇子:【父皇怎么生这么大气,莫不成前头公孙泰说了什么?这个老东西,可恶,肯定是说了不利我的话……】 二皇子:【难道是外祖和母妃的计策暴露了?不应该啊,真要暴露了,父皇应该早就下旨了吧?那到底是什么值得父皇这么大火?】 三皇子:【一个大哥,一个二哥,户部在大哥这边,丞相和二哥是姻亲……这几日他们动静不小,向来是有人告诉父皇了。】 四皇子:【哎呦这可真是,肯定是老大老二的错!】 五皇子:【哎,殃及池鱼啊】 六皇子:【好饿啊,不知道嬷嬷准备吃的了没……】 七皇子:【呵,蠢货,活该】 八皇子:【完了完了,父皇发怒,这次还不知道罚我们,闭门思过都是小事,千万别要罚抄书啊,上天保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要是抄书……对了,九弟在干嘛?不会又在发呆吧!】 几个皇子,最吵的就是八皇子了。 嘘嘘索索的,比和尚念经还要过分! 魏皇被他念得气都消了一半。 对着地上跪着的一群儿子,魏皇只是扫了眼最前面的几个,然后就看向了跪后面的八皇子。 “魏琪。” 魏皇沉沉一声呼唤,唤得八皇子心头一梗,也让大皇子几人心下皱起了眉。 【叫我?叫我做什么?为什么要叫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所以父皇才发火的?!】 尖锐的心声吵得魏皇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第八子心里想得能比和尚念经还要吵! 明明从前见他也算乖巧。 心里吵归吵,但面上,八皇子还是十分恭敬地应声了。 “儿臣在。” 魏皇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过来,上前几步,朕许久未曾见你了,让朕看看。” 不提八皇子心里怎么想,魏钰是有些无语的。 许久未曾见,所以要见见儿子长什么样? 这可真是个好父亲。 算了,不提。 魏钰有些小激动起来。 天! 他八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得到他父皇的认可了? 可喜可贺。 为八哥加油,为八哥鼓掌,为八哥欢呼! 八哥出息,他出气! 八皇子也是一脸懵,回忆从今天扯到半年前,愣是没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然后引起了他父皇的注意。 所以。 他到底做了什么?! 八皇子站到了魏皇的床榻前,低头恭敬道:“父皇。” 魏皇默默看着这个儿子,眼神有些挑剔。 做了什么? 呵,那得多亏了皇后! 从他醒来后就挑挑拣拣,盘算着要把哪个皇子记在名下,最后挑来挑去就选中了八皇子。 若非如此,魏皇还真就不会特意点名想见见这个儿子。 殿内一片沉默着。 魏皇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跪的跪,站的站,魏钰觉得自己膝盖又要跪烂了。 仗着自己跪得最远没人注意,魏钰悄咪咪抬头瞅了眼。 好家伙,他八哥站得真儿子啊。 跟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吧? 可怜见的。 魏钰默默摇头,一边给他八哥默哀,一边又打开了脑中平板,准备再次摸鱼。 毕竟要有好处,前面几个兄长自会瓜分,偶尔为表现一下兄弟情谊,还会给他们这些老小一点肉汤尝尝。 这个是不必争,争也争不到的。 若有坏处,前面几个也会互相甩锅,给对方挖坑,左不过也扯不到他这个老幺身上。 反正,就是什么事都跟他这个小透明关系不大! 摸鱼接着看动漫就完事了! 魏钰沉浸在了动漫之中,而其他人却还在关注魏皇和八皇子之间的动静。 魏皇仔细观察了圈八皇子,确定这小子除了想得有些乱七八糟、聒噪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后,他很是松了口气。 不错,虽然有些吵人,但至少本性没坏。 魏皇对八皇子的表现很满意。 于是,他问了八皇子功课。 “你近日的书都念到哪儿了?太师可有布置功课?” 八皇子汗都快下来了。 【功课?啊这,功课是什么来着?太师前日都讲了什么来着?想想,想想,我好好想想啊,别急别急……都怪九弟!前儿大晚上没事跟我讲什么鬼故事!我这一下全给忘了!红女小女孩,红鞋子……咦,晚上她们不会来找我吧……】 八皇子板着一张脸站在床榻边,耳朵通红,额头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 听到一堆乱七八糟心声的魏皇脸黑如墨,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 “九皇子呢,九皇子也给朕过来!” 想不起来自己这第九子的名字了,魏皇声音沉沉,几个皇子一听就知道,父皇这是又气着了。 不过气归气,没事叫魏钰做什么? 那傻子还能惹事? 一群人心思各异着,都等着魏钰上前。 然而。 过了三四秒,没人站出来。 魏皇眉头紧皱,厉眼望向最后面跪着的人。 “魏钰?!” 还是没反应。 八皇子这下是真急了。 他飞快瞟一眼最后面的九弟,瞧见对方那副跪得老实巴交的样子,八皇子就是眼前一黑。 【要死啊他!说了多少遍不准发呆,不准发呆!他居然还真的给我发起了呆!父皇在叫他啊!这混账!】 八皇子又气又担心,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那声音炸得魏皇耳朵都在疼。 忍不了。 真的忍不了。 魏皇眼一横,旁边的李成公公瞬间接收到信息,二话没说就下去找九皇子了。 李成公公的脚步轻,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都在他身上。 八皇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看着他走下去,看着他经过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最后站到了魏钰身边。 “九殿下?陛下唤您呢。” 正看到一集末尾,在欣赏下集预告呢。 这冷不丁耳朵边就有个阴柔声响起,魏钰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第007章 不想做皇帝的九皇子 魏钰现在这情况吧。 就跟上课看小说被老师点名了一样。 心虚吗? 肯定心虚。 若问怕不怕? 其实还好。 魏钰反应很快,多年上书房摸鱼经验让他半秒关了平板,然后若无其事抬眼想要观察四周情况…… 哦豁。 李公公怎么站在他旁边? 魏钰觉得不太妙,望着李成那张阴柔的笑脸,他下意识就想往前方看去。 不过头扭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打住了。 李成在旁边轻声道:“九殿下,陛下唤您上前呢,您请。” 魏钰:…… 完犊子了。 摸鱼摸到鱼雷了。 做惯了小透明,这一下被亲爹点名,魏钰不明所以的同时很是气虚。 啥事没做的,他爹为什么突然要叫他啊?! 总不至于是因为看到了八哥,所以父爱泛滥地想到了他这个第九子,然后就点名想要见见? 救大命。 感受到头上一道视线火热且极具压迫感,魏钰心知肚明这是他皇帝爸爸在盯着他。 好久没被点名了,心情激动。 魏钰吸口气,老实起身,准备朝他皇帝爸走过去。 少年郎俊秀儒雅,身形纤瘦,跪地上看不出来,这一站起来却很明显,他这个子比他前面几个兄长都要高一点。 魏皇微微眯眼,看着这个站起来的儿子,一时间还觉得挺陌生。 他是真的对这个儿子印象不深,只偶尔听后宫众人说什么,九皇子纯良憨直、老实本分……其实就是说九皇子脑子不好! 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印象不深,这个事实说出来可能有伤父子感情,但其实魏钰和魏皇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两父子的感情是真不咋地。 从小到大十五年,面都没见过几次,还指望能有什么父子感情呐。 而刚刚要不是八皇子一直在脑瓜子里念魏钰干的那些奇葩事,魏皇还真就不会叫他…… 魏皇思索着,顺便听着其他儿子的心声,冷不丁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冒了出来。 【……被雷劈了就好好休息嘛,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拼,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猝死呗,所以让我把预告看完怎么了!】 魏皇:…… 他盯着靠近的魏钰,十分确定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就是这小子的! 暂不管为什么之前听不到魏钰的心声,他能听到他人心声的距离具体是多少,魏皇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叫预告? “把预告看完”,这意思是什么? 魏皇不明白。 魏钰老实巴交上前来了,在离床榻三米远的地方,他停下,弯腰行礼给魏皇请罪。 “父皇万安,儿臣刚刚挂念父皇身体,一时走神,未曾听见父皇的话,还望父皇小心身体,莫要动怒。” 态度老实巴交不说,他还讲得贼拉真诚。 八皇子:…… 要不是知道九弟的性子他还真就信了。 把八皇子的腹诽当耳旁风,魏皇目光探究地看着魏钰,过了几秒才道:“哦?你既这般孝顺,那不如说跟朕说说,朕昏迷的这几日你在做什么。” 啊这。 魏钰一时默然。 【这要我怎么说嘛,难道说我每天除了骗小太监糕点,就是刷剧看小说?嘶,说我自己是个文学爱好者整齐看书?】 魏皇:? 听了一耳朵的魏皇表示自己听不懂,是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每天都骗小太监糕点?! 丢不丢人呐? 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还有什么“刷剧”,剧是个什么东西,要拿刷子刷吗?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他一个皇子亲自去刷的? 看小说?小说是什么,书籍?至于文学爱好者,意思马马虎虎、貌似能理解,但魏皇还是有些莫名。 这个魏钰到底怎么回事,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魏皇心里在想什么,魏钰脑筋转得快,思索不过两秒后,他就回道:“回父皇的话,这两日您身子不适,儿臣们心焦,但除了去上书房念书,儿臣也不知道该干嘛,索性就一直在殿内看书了。” 【看小说也是看书嘛,我这么个小废物,就算皇帝驾崩了那也跟我没关系啊,我才不跟大哥二哥他们抢皇位呢,做皇帝麻烦……咦,他俩这算是造反吧?啧,造反成功的案例少,风险系数高,不提倡】 魏皇目光沉沉地看着魏钰,都不知道是该骂他撒谎,还是该批他大胆了。 魏皇没说话,魏钰和八皇子就都老实站着没动,连带着跪地上的其他皇子,也都没人敢动。 魏钰数了,十三秒的时候,他父皇说话了。 “朕听闻,你跟八皇子之间兄弟情深,你二人,谁的功课更好?” 魏钰、八皇子:……? 这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魏钰:【怎么整得跟过年长辈问孩子作业写完没一样!烦人!】 八皇子:【父皇原来还没忘记功课的事呢,可这要怎么说啊,难道说我跟九弟平时上课都不敢认真,太师布置的课业从来都只故意写一半,所以一直都是兄弟中最差的?】 魏皇一下就给沉默住了。 可魏钰却回道:“回父皇,儿臣愚钝,学业上向来不及八哥,八哥比我要好。” 魏钰皱眉,故作苦恼的同时,还可怜巴巴地瞅了眼魏皇。 看着确实像个脑子不好的。 【好不容易得到老爹注意,还是帮八哥一把吧,他还有三公主要保护,能谋点小差事也是好的,嗯,八哥发达了我也能跟着享福……】 魏钰的心声溜到魏皇耳朵里,后面那些不着调的话不提,前面那部分却是让他忍不住愣了下。 这小子居然把争宠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魏皇深深地看了眼魏钰。 也是从皇子阶段走过来的,魏皇很清楚不受宠还没母妃庇护的皇子,在宫内生活会有多么的艰辛难过。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度心术”,也是很清楚这些小子们想法的! 但没想到就短短几句谈话的时间里,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小儿子居然就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九皇子魏钰,不想争宠,也不想做皇帝。 第008章 小瞧他了 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大魏史上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少。 反正魏皇是没碰到过的。 只今日遇上了魏钰这么个人。 短暂的一个照面,魏皇虽然还没完全摸清魏钰的性子,但他却知道了魏钰不仅不似后宫传闻那般傻,而且还懂得藏拙,是个聪明人的事实。 而这聪明人似乎还有些古怪,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 对魏钰的回话,魏皇没有驳斥。 “度心术”到底是不能见光的秘密,这神异的能力可以让他辨明身边人的忠奸。 对皇帝而言,简直是最有力的御下手段了。 可以听,可以明白他人的真正想法,但却不能当面第一时间将人拉下去斩了…… 要处理人,至少也得想个好点的理由不是? 瞅着他爹又沉默了,魏钰在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对方给蚌阜住了。 蚌阜住的魏皇回神,当做没听到魏钰的胡说八道,抬眼看向八皇子。 “既然魏钰这么说了,那明后两日,你就过来给朕侍书吧。” 侍书? 八皇子惊讶,大皇子等人也纷纷皱眉。 让老九侍书,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皇子给皇帝侍书,基本上就是拿着本书在旁边念了。 听起来没啥,但这却是个亲近帝王的好差事,就连受宠的皇子也很少有侍书机会的! 八皇子魏琪,何德何能啊? “是,儿臣领命,谢父皇!” 八皇子二话没说就应下了,也不跟魏钰客套。 他们兄弟俩素来如此,谁先得到好处就谁先应下来,磨磨唧唧最是要不得。 八皇子一直都还记得七岁那年,因为不好意思、惭愧、内疚魏钰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盘鸳鸯雪花卷给他吃,所以一直磨蹭着没吃,想留着。 而就因为他墨叽,那盘雪花卷最后他跟魏钰不仅谁都没吃成,反倒被四皇子给撞翻在了地上。 他懊悔,愤怒,找四哥理论,最后却只得来对方一句,“怎的如此小家子气,一盘雪花卷罢了”。 幼时他跟魏钰求之不得、百般珍惜的东西,人家却毫不在意。 同为皇子,真的很不公平。 - 看到八哥领了事,魏钰表示很满意。 做一条快乐咸鱼嘛,奥义就是抱大腿。 他爹的龙腿是别想了,但他八哥的小金腿却是可以再斟酌培养下的啊! 【保佑八哥升官发财】 魏皇:真没出息啊。 这保佑对一个皇子而言根本就是诅咒。 哪有祝福皇子升官的?这不摆明是在说对方没希望做皇帝吗。 虽说对现在的八皇子而言,这也确实是个事实。 瞥一眼“老实巴交”的魏钰,思及他现在心里想的,魏皇突然有些不怀好意起来。 想偷懒躲在别人荫庇下是吧? 他偏不让! 魏皇道:“堂堂一个皇子,岂有功课不好的道理,魏钰,你明日同魏琪一道过来,朕亲自检查。” 魏钰:! 其他皇子:…… 魏钰被他爹这波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惊到了,一时都没来得及应声,还是八皇子瞪了他一眼,魏钰这才干巴巴地领命。 “啊,哦,儿臣领命。” 【做毛线啊,老头子什么情况,对着大哥他们一句话不说,倒是把我跟八哥叫出来问作业?疯了吧?就算立靶子跟大哥二哥打擂台,那也应该是四哥啊,自己聪明背后又有势力的,比我跟八哥这样毫无实力的小透明好太多了吧!不会真被雷劈傻了吧……】 魏钰退到八皇子身边,一脸老实本分,心里却在不断地絮絮叨。 那絮叨程度,让魏皇听了都有些愣。 这小子原来这么聪明的吗? 小瞧他了啊。 魏皇最后深深看了眼魏钰,然后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跪着的大皇子等人身上。 魏琪魏钰都只是个意外,他真正关注的,还得是他那几个不安现状,想要谋逆的儿子! 想到从大臣们那儿听来的“计划”,魏皇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问大皇子:“朕方才听户部尚书说,你这近日在户部当值,很是负责?” 大皇子魏锡是个身形魁梧,相貌刚毅的人。 他年纪大了魏钰一轮,不同于魏钰还在宫里待着,无所事事,大皇子早已成婚开府,并在朝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户部,就是大皇子如今任职的地方。 大皇子道:“回父皇,这都是儿臣应做的,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魏皇眼睛刚眯到一半,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呸!分忧个屁,还没做皇帝呢,国库都快变成自家私库了!】 这是魏钰的声音。 魏皇微愣。 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魏钰,心里疑窦渐生。 魏钰是怎么知道老大在户部的事的? 对于大皇子在户部做的手脚,魏皇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因为大皇子做的并不算过分,加上要制衡二皇子以及丞相那派的缘故,所以魏皇一般都当做不知道罢了。 国库变私库,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却十分形象地描述了大皇子在户部的地位。 如果说这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他们心里想的,魏皇可能还不会那么意外,毕竟这四个儿子已经入朝听政,知道一些事很正常。 但偏偏却是九子魏钰所想! 魏钰什么情况? 在宫中无权无势又无人的,上哪儿能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 魏皇思索着,面上依旧威严,他继续沉声问大皇子:“是吗?那朕怎么听说,你在朕昏迷的这两日,与其他官员走动得很密切?” 一众皇子:! 气氛一下沉闷起来。 魏钰站一旁疯狂眨眼。 【哦豁,哦豁,这是终于要开始问罪了是嘛?就说造反这事不可取嘛!爹真死了要抢遗产,那确实也说得过去,可爹还没死就打算争,这不妥妥把自己从继承者名单上踢出去吗!傻了吧唧的啊。】 魏皇眼抽抽了下。 这魏钰是怎么能把一个严肃事说的这么,这么不可言喻的呢! 听到的心声众多,惶恐不安的、幸灾乐祸的、紧张无措的,也就只有魏钰了。 只有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想的最轻松。 第009章 最佳观戏位置 面临魏皇的质疑和压迫感,大皇子面上并不惊慌,只一脸冤枉地抬头看向对方。 “父皇,儿臣冤枉啊!这两日父皇昏迷,朝堂上皆由丞相一人把控,丞相年迈,儿臣唯恐劳累到丞相,作为长子,儿臣这才想同其他大人熟悉一番,为丞相分一些担子,也替天下百姓多做些事。” 【狡辩的真好啊】 又是魏钰一句轻飘飘的感慨飘过来。 这让听完本来有些触动的魏皇瞬间回神。 他仔细一听大皇子的心声,眼神唰地就沉下来了。 【一定是公孙泰那老东西对父皇说的,混账东西,若非他,父皇肯定没这么快知道宫外的事,看来得让收尾的人加快速度了……】 果然,这孽障就是在故意卖可怜! 魏皇心头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听到这里变得更盛了。 虽说他先前就从大臣们那儿探听到了老大、老二两人的计划,但有些事从别人那儿听来,和从当事人那里听来,效果完全就是两码事。 毕竟想要谋逆的,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魏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怕自己憋不住发火,他挪开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转头看二皇子,沉声道:“老二,朕听闻,你这两天过得很是舒心啊。” 由上及下的俯视,来自帝王高高在上的压迫感直逼一众皇子。 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二皇子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心虚的人在想东想西,那些嘴上不敢说的话,他们在心里全想了个遍,这对如今拥有“度心术”的魏皇来说,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而那些自觉没做错事的人,要么就是在幸灾乐祸,要么就是在讥讽嘲笑,可谓半点兄弟情义都没有! 魏皇听得那叫一个胸闷头疼。 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居心叵测、蛇蝎心肠、没心没肺、狼子野心!! 魏皇气得不行,偏偏二皇子这时候还在紧跟着大皇子喊起冤枉来。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心冤枉!您这两日身子不适,儿臣担忧着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过得舒心?您这不是在诛儿臣的心吗!您告诉儿臣到底是哪个贼子在您面前胡说,儿臣叫他过来当面对质!” 魏皇眼一眯,刚要说话。 魏钰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啧啧啧,二哥这口才呐,也就打量着老头儿爹喜欢吃这一口了。脸一垮,嗓一嚎,挤出两滴泪,声情并茂,唱戏的估计都要甘拜下风,嗯,厉害!】 魏皇:…… 他这气啊,一下又给泄了。 - 魏钰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透明人嘛。 站哪儿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或者说就算是有人看到他了,基本也不会把他当个事儿。 因为清楚不会有人关注他,所以当魏钰和八皇子站旁边的时候,他并不像他八哥那样拘谨,而是站得十分放松。 咸鱼嘛。 能偷懒就偷懒。 接受过平等教育、灵魂深处都飘荡着鲜艳旗帜的魏钰,骨子里到底是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奴性。 虽然是站在一边偷懒,但因为有了被皇帝爹突然点名的例子在前,魏钰还是没有打开平板看柯南。 他半低着头,眼皮耷拉着,左耳听着皇帝爹的质问,右耳听大哥二哥讲屁话,真心觉得自己站的是最佳“观戏位置”。 虽然这戏听的是很带劲,不过听着听着吧,也不知道是魏钰错觉…… 他总觉得他爹在看他! 透明人做久了,稍微有个人在看他,魏钰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他能感受到在他左边,有一道目光时有时无的落在他身上,看一秒,转过去,没一会儿,又一秒,又再转过去…… 魏钰有些受不了了。 【看什么呢?老头儿爹没事追着我看干什么呀!这是大哥二哥批的不过瘾,所以现在又要批我了是吧?!别啊,批八哥!八哥好批!!】 魏皇:…… 不知道该说这小子什么好。 正当魏钰心里叫得欢的时候,他察觉到身上的目光又移走了。 本以为等会儿又得来,可结果就是这一等,魏钰等到了皇帝让他们退下。 魏钰:? 莫名其妙。 - 没有惩罚,没有奖励。 一众皇子进来一趟,只除了魏钰和八皇子得到了侍书的机会,所有人都被魏皇点名问了些问题。 第010章 没了的桂花糕 或许真是魏皇的敲打起了作用,一出寝殿,大皇子他们就急匆匆告辞了。 大概是去扫尾的。 他们走得那么急,亏得魏钰出来前还在想,自己跟八哥会不会被针对嘲讽。 毕竟九个儿子,就他俩没被老头儿骂,还得到了侍书的机会。 八皇子出来后,先没急着走,而是看了眼三公主的方向,然后对魏钰道:“九弟,你先回去,我去跟静安交代一声。” 魏钰老实哦了声,“好,那我先回去,让人备膳,八哥你快点儿回来啊。” “嗯。” - 在大魏,皇子到了十六岁才会辟府自居。 魏钰今年不过十五,八皇子却已然十六,两人若按虚岁来说,那是完全可以开府的。 可惜。 他俩都是没娘在皇帝面前提点,也没多少人关注在意的人,所以一直到了如今,二人也没有得到可以开府的旨意。 宫中的皇子都居住在西三所。 不过,如今整个西三所,也就只住着魏钰和八皇子两人了。 二人寝殿毗邻,都不大。 而魏钰宫里的人,包括他自己加起来,也就刚好一只手的数量。 可以说是相当不受宠了。 带着小安子一回自己的小窝,魏钰直接就躺到了小院中的摇椅上。 摇椅是竹编自制的,一点都不贵气。 这要是寻常百姓家中用肯定没什么,但偏偏却是皇子在用。 不过小安子,包括院中还有两个正在洒扫的年轻太监见了,都是一脸的平淡。 似乎已经见惯了。 魏钰闭着眼在摇椅上晃着,小安子就在旁边老实站着。 等到魏钰睁眼,瞅见他时,不由又是一阵窒息。 “你就不能发挥一下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备膳吗?” 他记得刚刚跟八哥说话的时候是当着他面说的吧? 小安子无辜地低头看他,“可殿下你三日前还说过,叫奴才别给你主动弄备膳,你说备早了饭菜容易凉,不好吃的。” 魏钰:…… 得,知道小傻子脑子不好使,他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自行认栽。 魏钰去让小安子备膳,等小安子走后,他自己又重新躺回了摇椅上,顺便招呼那两个默默打扫的太监拿东西。 “红中、白板啊,快给你们殿下拿点瓜子过来,顺便倒壶茶啊!” 人生啊,舒舒服服地躺着刷剧嗑瓜子,那才叫做享受。 当然,能有人一起搓麻将就更好了。 魏钰躺下没多久,瓜子才刚嗑上,院外就有个老太监过来了。 红中是个脸有些黑的人,他拿着扫帚正要走,瞧见院门口站了个老太监后,他又默默走向了魏钰。 “殿下,膳房的王喜公公来了。” 嗯? 听到王喜这名儿的魏钰回神,立刻扭头看向院门口。 他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呢,在瞧见王喜两手空空、啥也没有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事儿了”。 “让他进来。” 魏钰从摇椅上坐起来,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昨日让王喜带桂花糕过来的,如今两手空空,铁定是中间遇着事儿了。 他今日就想老实躺会儿,怎么就这么难呐! - 在宫里没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不说各宫娘娘以及皇子皇女的势力了,就连寻常的宫女太监们都会报团取暖。 魏钰自幼就知道这一点。 虽然他压根没有别的想法,但主动咸鱼和被动咸鱼,那完全就是两种生活水平啊! 让他真老实做一个透明皇子,每天吃糠咽菜的,这能忍? 单是为了吃口好的他也不能忍啊! 有了目标,就得行动。 魏钰清楚自己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所以从他能说话走路起,哪怕是面对一个没有背景实力的老宫人,他也没有仗着自己皇子身份欺凌过谁。 幼时他凭着自己天然的权贵身份,又靠着嘴甜,结识讨好了不少有背景的宫人头头。 后来稍微长大了些,他又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没背景受人欺负的小宫人牵线搭桥,狐假虎威,树立威信,广交朋友,然后从中获取一点零花钱…… 好吧,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啦! 总之这么多年,魏钰在长辈兄弟中虽然没啥地位,但他自觉在宫人们心中的分量还是很有的! 他都听到好多次有宫人悄悄夸他仁厚心善来着。 不过这种事嘛。 还是得低调,低调。 不然他人都还没入仕,结党营私的名头都还没有呢,就先被人盖一口拉帮结派的锅了。 - 王喜是魏钰在御膳房的人,一个专门负责采购事宜的太监小头头。 一进来,王喜先给魏钰请了个安。 “九殿下安好。” 太监都是一辈子不能出宫的人,平均年龄可达七十。 而王喜今年已经五十又五,显老是肯定的,只他精神头看起来却很是矍铄。 到底是接受义务教育长大的人,尊老爱幼刻在骨子里,魏钰这么些年还是有些受不了老人给他鞠躬下跪的。 他赶紧让人起来,“私下没那么多规矩,王公公有事直说吧。” 对,就是私下。 魏钰又不是真蠢货,真要到公共场合,他肯定也是老实按规矩来的。 该跪就跪,该行礼就行礼,哪儿有那么多的不服啊。 他又不是小说里那些看不惯古代制度,认为封建腐朽,然后就想要推翻皇权统治的龙傲天主角! 他要真跟人讲什么平等自由,那估计他皇帝爹第一个就把他头砍了。 还自由,还平等…… 傻子吧。 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个盛世太平时代的人,哪个信啊? 魏钰到底没勇气去挑战整个时代的制度规矩。 王喜公公是个守规矩的人。 哪怕魏钰每次见着他都会说一句不必多礼,他也从来都是老实恭敬的。 “多谢九殿下体恤。” 王喜抬眸,对着魏钰苦笑了下,“殿下,您昨日吩咐要老奴准备的桂花糕,这后面三日都没办法弄到了。” 魏钰蹙眉,“是谁吩咐了吗?” 桂花糕不是多稀罕的糕点,多数是后宫娘娘以及公主们爱吃。 不过魏钰喜甜,所以他经常会让王喜带点过来,留着同三公主一起吃来着。 第011章 都是一些完球事 王喜回道:“是贤妃娘娘,过几日贤妃娘娘要在蒹葭台办个赏花宴,四公主点名了要吃桂花糕,是以娘娘就让御膳房留着了。” 这,这这这。 魏钰听完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这贤妃是不是没有点脑子的? 皇帝才被雷劈啊! 今天才刚醒,贤妃这吩咐总不至于是皇帝刚醒就说要办了吧? 肯定是老头儿还没醒的时候就说了啊! 帝王生死不明,所有人连大笑都不敢,这女人身处后宫,作为皇帝妃子,不说给皇帝祈福问安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办劳什子的赏花宴?! 到底是真不聪明,还是觉得自己儿子的帝位确定了? “嘶。” 魏钰一把子吸了口凉气,他问王喜,“这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王喜斟酌了下,“大抵,是清楚的,昨日王瑜公公还来过御膳房。” 魏钰眨眼。 哦豁。 王瑜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既然他去过御膳房,那肯定会有人跟他说这事,而王瑜若是知道了,那就代表着皇后肯定也是清楚的。 清楚却没有管,这是故意不插手呢,还是有心却不敢插手呢? 毕竟,皇后无子,而皇帝没醒前,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暗地里争夺龙椅位子。 要是二皇子上位,那贤妃的位置…… 前世跟着家里长辈看了不少宫斗权谋剧的魏钰默默摇头。 都是些完球事啊。 不过还好。 都与他无关。 顶多就是这几天没桂花糕吃了。 “也罢,没有就没有吧,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魏钰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估计了下其他糕点的价格,最后定了个性价比差不多的。 “王公公,丹玉乳糕可还有?” 王喜道:“有的,九殿下若是要,明儿奴才就给您送来。” 魏钰这才满意笑了,“成,明儿晚膳送来就好,顺便麻烦你再给八皇子和三公主那儿送一份。” “是,奴才明白。” 魏钰转头,挥手让候在一旁的红中去拿银子。 宫里托人办事哪儿能不花钱,尤其是吃穿这方面,主子们虽都有定例,但要想吃好些穿好些,那都是要花钱的。 所幸魏钰这些年也靠着中间商赚了不少。 待到红中进屋拿了钱,给了王喜公公一个藏青色的荷包后,王喜这才向魏钰告辞。 看到人走了,魏钰又重新躺了回去。 - 八皇子跟三公主说完事回来后,看到躺在摇椅上、闭眼悠哉嗑瓜子的魏钰,第一时间就把他给拉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偷懒!明儿父皇肯定要抽查你的课业,你不趁着这点子时间去学也就罢,居然跟个无事人一样,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八皇子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回来的,平素只喝热茶的他,端起桌子上的凉茶就一饮而尽。 “你说说你,之前进殿的时候我是千叮呤万嘱咐,教你不要走神,不要走神,可你做了什么?父皇叫了你几声都不应!我看要不是父皇今日身体不适,铁定要给你罚跪抄书!” 魏钰被他批的一个头两个大。 “八哥,你行行好,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书房看书!” 别跟妈妈计较,真的。 尤其是男妈妈。 态度要跟哄女朋友一样,有错就认,千万别顶嘴! 魏钰认得跟干脆,八皇子心中那团气便无处发泄,只能自行消化了。 他缓了缓,瞥了眼魏钰,没好气道:“你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行了,我也不说你了,说的再多你下次照样犯。” 魏钰乖巧地冲他嘿嘿笑两声。 八皇子却不是再看他了,而是若有所思起来,“今日父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虽是挨个训了几位兄长,却也不曾罚过,平日那般受宠的四哥,父皇今日却未曾搭理,反倒对我俩颇为关注……真是怪哉。” 魏钰捻起一粒瓜子磕着,无所谓道:“要我说啊,八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父皇是天子,你管他想啥呢,还不如想想明天你该怎么应付他呢。”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劈头盖过来。 “啊!” 魏钰吃痛,捂着脑袋幽怨地看向八皇子。 瞧瞧,就说不能顶嘴吧。 这男妈妈一个搞不好是会上手打人的啊! 八皇子训道:“没规矩,你这话小心被旁人听到。” 小院里就他俩,外加站在院门口的小安子,能被谁听到啊? 顺风耳不成! 魏钰悻悻哦了声。 八皇子过来就是为了告诫魏钰的,提醒他明日不可再走神偷懒。 得到魏钰答案后,八皇子就不再久留,起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哎。” 魏钰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难啊。 明日还得去皇帝爹前站岗,真累。 - 帝王寝宫,分前殿和后殿。 后殿是帝王起居的地方,前殿相当于会客厅。 因为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帝爹亲近的机会,八皇子一大早就拉着魏钰过来请安了。 彼时,魏皇才将将醒来,听到兄弟俩过来后,他并没有让人进来,而是让两人去偏殿先候着。 偏殿是个小型书房,里面放着不少书。 带路的小公公领他们到了门口后,很是恭敬道:“两位殿下,陛下吩咐,先让两位殿下在这偏殿中看会儿书。” “有劳小公公。” 八皇子谢过了小公公,待到人下去后,他这才打量起偏殿内的环境来。 魏钰没他那么好的精力。 小公公一走,他就直接垮下了脸,眯着眼瘫到了旁边的榻上。 没办法,昨个儿看小说看得太晚,哪怕知道今日会来见皇帝爹,也总是想着“再看十分钟”,“最后十分钟”,反正就是十分钟后又十分钟,没完没了地停不下来。 而这n多个十分钟后,就是一看看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睡。 六点被叫醒,他是真的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很困。 魏钰一趟,几乎就是秒睡。 等到八皇子转头去叫魏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八皇子:…… 青筋爆出来了。 真的。 他想打弟弟。 第012章 心酸的皇子生活 打弟弟那肯定没打成的。 不是不敢打,而是不能打。 至少在现在这个地方打不了。 毕竟是在皇帝的地盘上,一举一动肯定会有人盯着,这要皇子间相互动手了,铁定有人禀告皇上。 到时候一个解释不好的,估计要落个毫无兄弟情谊、薄情寡义的名头。 八皇子将魏钰叫了起来。 既然父皇让他们看书,偷懒那是不能的了。云九小说 九弟惫懒,他作为兄长得好好监督才行。 被叫醒在桌案前,手中还塞了本书的时候,魏钰差点就哭出来了。 加之多年来被强压着去上书房念书的痛苦经历,让他如今想起就怨念颇深。 一个现代高材生,沦落成为皇子却依旧是个文盲。 为何文盲? 呵。 当古代皇子很好做呢,他无数次恨自己不是京中哪家的纨绔子弟! 这样他就不用学那么多了! 开蒙时学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孝经》。 读十遍写十遍默十遍。 懂的识字,学会写字了,又开始《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礼记》、《谏范》、《五经正义》、《评书》……算了,念不过来不举例了。 现代严格的高考制度没有把魏钰给难倒,偏偏大魏的皇子教育制度把他给学吐了。 繁体字的难记难写,文章的没有断句解析,这种硬式学习也就罢,偏偏一年只有元旦、端午、中秋、皇帝生日、自己生日一共五天休息时间! 他从三岁起,每天5点就要起床去书房温习功课;7点到9点学习礼仪文化;9点到11点跟着太师识字念书;11点到13点是午间休息时间;13点到16点学习武术、弓箭、骑术等;16点到18点便是自习和做作业的时间。 三岁到如今的十五岁啊。 花儿一样的美好年岁啊! 这多适合摸鱼玩耍啊,偏偏他的纯真岁月就这么活生生被摧残没了。 怨念归怨念,魏钰还是有理智的。 知道八哥是为他好,所以魏钰哪怕哈欠连天,眼泛泪花,也依旧是强睁着眼捧着书在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宫人端上来的糕点都被魏钰一个人消了两盘了,正当他想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 之前领二人进来的小太监过来,行礼道:“两位殿下安好,陛下吩咐,让八殿下过去侍书。” 啊哈。 魏钰眨眨眼,看向八皇子的同时忍不住扯了个哈欠。 八皇子看着他,张张嘴。 魏钰先一步开口了,“八哥啊,你去吧,我会老实看书的,你放心。” 赶紧走吧! 他赶紧走了,他也好去上厕所了。 八皇子闭嘴了,给了魏钰一个眼神,然后就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 这边,魏钰在懒懒散散地看书。 另一边,被魏皇叫去的八皇子正老实站着,一头雾水地听着皇帝询问他的情况。 “你母妃逝去,也将近有十一年了吧?” 不同于昨日坐在床榻上的虚弱,今日的魏皇体态端正地坐在上首位子,身着皮弁服,上是绛色交领大袖衣,下裳前后系有数条襞积。 四十余岁,初望时觉得平易近人,细品却又能感受到隐隐威慑,那是帝王之气不流于言表,内敛于体,不积自威。 他这般像是普通人家闲拉家常地询问,是八皇子平素未曾体会到的亲近。 八皇子一时还有些怔然。 “是,父皇好记性,母妃确已逝十一年了。” 魏皇看他一眼,没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八皇子闻言愕然,忍不住抬头。 【父皇居然问我好不好!】 那震惊的小模样,不敢置信的心声,似乎是在反问魏皇,又似乎是在质问自己。 魏皇见状有些内疚。 这么多年,确实是他忽略了这个孩子和老九啊。 哎。 看看孩子给感动的,只是稍微问候一句,居然就惊讶到了这个地步…… 昨日方知大皇子等人不忠不孝的魏皇,这会儿见到八皇子如此,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小欣慰的。 他刚要说话安抚几句,八皇子的心声就又冒出来了。 【好不好他心里就没点数?居然问得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回!】 魏皇:…… 心中的慰藉突然就收回去了。 然而,八皇子的心声还在继续诉说那些不能明言的过往。 【当初母妃去世,我和静安那么盼望父亲的出头安慰,可等来的却是贤妃晋升以及您的不闻不问!要不是九弟,我同静安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像如今一样自如……父皇居然还有脸问我好不好?】 这控诉真的是十分大逆不道了。 然而再大逆不道的话,魏皇在昨日也已听了个遍,现在八皇子说的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魏皇听完,只是忍不住再度内疚起来。 而心里话只能是心里话,明面上,八皇子还是低头,恭敬谦卑回道:“母后宽和,待儿臣甚好,儿臣作为皇子,这些年在宫中自是过得不错的。” 假话! 虽说是假话,但魏皇听完,也只能装作事实确如此。 毕竟,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关系,哪怕是心知肚明,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魏皇沉默了会儿,“朕记得,你同老九只差一岁?” “是,父皇好记性,儿臣今年已虚岁十七。” “十七。”魏皇吁了口气,“十七确实不小了,到了要开府的年纪,一晃眼,你跟老九都这么大了,是朕的疏忽。” 多年未曾与父皇这般亲近,还能听到他这样自责真诚的话,八皇子行政复杂,作惶恐状俯身道:“儿臣不敢,朝中事忙,父皇为大魏江山殚精竭虑,岂能为儿臣这等小事挂怀。” 【确实疏忽,七哥有贤妃帮衬,早早开府也就不说了,偏生六哥也能,也就我跟九弟这样的小白菜没人管了。】 魏皇:…… 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真就是两个样子了。 魏皇心头复杂,有恼,有怒,也有歉。 不过他却也不怪八皇子心头怨怼。 孩子心里说的是实话。 实话难听,却也难得。 他能有幸听到人的心声,得到那么多的大实话,真的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幸事。 他不怪老八。 第013章 殃及池鱼 心情复杂的魏皇很快就自我平复完了。 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给人来点实在的,所以他没有过多思虑。 “开府的事,朕会跟皇后商量下,到时候吩咐内官监的人去做,你跟老九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去说。 这话说的大方,八皇子听完甚是惊讶。 因为据他所知,就连大哥二哥他们开府,父皇好像都没有说这种有想法就提的话来着。 开府的事就这么过了。 魏皇又过问了几句八皇子的课业。 八皇子不笨,甚至在记忆方面很是了得,平常之所以不突出,也不过是因为在大皇子等人面前藏拙罢了。 这会儿面对着魏皇的提问,他也没想着过于展现自己,而是说的中规中矩,时不时还来两句磕巴。 【九弟说了,没背景势力的皇子,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可怜。大哥二哥对皇位那般强势,我若出了风头,到时候肯定过得越发难过……还是别让九弟为难了。】 魏皇:…… 魏皇是真的很好奇了。 老八跟老九关系好,这其实也没啥好稀奇的。 但关系好到作为兄长却如此听弟弟的话还唯命是从三句不离九弟的! 那,真的就很是让人意外了。 “……施仁,为民也;御敌,卫民也。与民同心同力,莫之能御矣……” 八皇子在回答魏皇提的问题,是选自《孟子》中的“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一句。 施仁布政,是为了天下百姓。镇守边关,抵御外敌,是保卫天下百姓。这两点并不相互冲突,只要和天下百姓齐心协力,谁能抵御得了这样一支力量? 他平素在上书房跟着太师学习,虽然为了自保,总是装出一副不认真学习的模样,但该听的该懂的,八皇子其实还是明白的。 尤其,有时候在九弟身边呆久了,听他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发人深省的话,无一不是从民出发,其中道理让人深思惭愧。 算得上是耳濡目染吧,八皇子有时候看几位骄奢矜贵的兄长,总觉得他们似乎缺了颗为民办事的仁心…… 八皇子回答完,站在底下默默想着,没看到坐在上首的魏皇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老八回的答案,结果却处处都跟老九有关? 魏皇垂眸,盖住眼底的深思。 这个老九,问题很大啊。 - 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登上“皇帝失信名单”的魏钰,此刻正迷瞪着眼趴在桌子上。 堪称皇子中坐没坐相的典型。 魏钰瞪着书本上的一个字,眼皮直往下掉,在快要完全合拢的时候,他又冷不丁地扯了个哈欠。 “啊——” 好困啊。 受不了的魏钰到底是坐直了身体,朝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喊了声,“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辰时五刻刚过。” 魏钰在心里粗略一算。 哦,八点四十左右呗。 他平时学习礼仪文化的时间。 魏钰又扯着哈欠趴了回去。 还以为他爹被雷劈的这一回,他能好好休息几天来着,都是浮云呐…… 一个哈欠,扯的眼角都泛出泪花了。 魏钰琢磨着他八哥去了一个小时,应该是马上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都忙了啥,有没有挨批,会不会殃及他这个池鱼…… 转眼,皇帝寝殿。 魏钰站在殿内,一脸老实巴交地低头看着脚尖。 【喵的诶,我这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想着不要被殃及,结果转眼就被老头儿叫了进来,魏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老实着呢,魏钰就听到他老头儿爹在问他。 “朕听老八说,你去岁在朕生辰那日,特意为朕煮了碗面?为何不派人送来?” 听到这话的魏钰一下蚌阜住了。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脸上呈现一种羞怯的神态,故作迟疑道:“回父皇的话,是,儿臣是煮了碗面……” 【啊这,八哥没事都说了些啥啊,还特意煮碗面,难道要我说当时纯粹是我自己晚上饿了爬起来给自己煮,结果却被小安子看到并误会了的残酷事实吗?!】 魏皇:…… 果然,他就知道。 碰到这俩小子,感动什么的都得先缓一缓。 魏钰说着停顿了下。 【这是说实话呢,还是胡编乱造呢?】 有点小纠结啊。 听到这儿的魏皇眼底露出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说实话的念头! 还不等魏皇多加揣测,魏钰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抬头,瞅了眼坐在上首的魏皇,眼神濡慕,小心中还带着点讨好,“嘿嘿,父皇,其实去岁那是个意外,儿臣当时就是饿了,所以,那碗面是儿臣自己给自己煮的。” 到底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觑着他爹的脸色,魏钰心中惴惴,不确定自己这实话说出来会不会遭打。 毕竟,这实话说出来,好像挺不孝的? 魏钰不是不会撒谎,也不是不懂圆滑,他只是懒得去撒、也不想去圆谎罢了。 一个咸鱼。 真心没心情搞这些。 再说了,当着一个帝王的面撒谎,你能保证自己的小心机不会被发现? 还不如实话实说。 八皇子对魏钰的胆大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瞪着魏钰,在魏皇看不到的角度,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魏钰心领神会。 低调低调,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等老头儿爹下了结论再说哈。 魏·老头儿·爹·皇沉默了半晌。 在魏钰都要忍受不住寂寞,想打开平板看两眼龙傲天小说的时候,老头儿爹终于说话了。 “朕想起来了。” 魏皇缓缓道:“朕记得,去岁你没有去过宴会,老四说你身子不适,还派了御医去看过你。” 提到这个,以前还么觉得有什么的魏皇,这会儿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九跟老四的关系,可没有跟老八那样好,所以老九身子不适,怎么着也应该是老八来说吧! 怎么会是老四去说的? 这时,魏钰在心里说话了。 【呸!身子不适个屁,不就是发现他调戏小宫女,害怕我在宴会上告状,所以他才把我关着不让去的吗!】 魏皇:……?! 第014章 开府事宜 老四调戏小宫女,被老九发现了,害怕老九告状,于是老四把他关起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 魏皇听完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原来老四是这么跋扈放荡的一个人吗?! 感情从前那些温顺谦和、不近女色都是假的?是专门用来糊弄他的? 呵呵。 无师自通高端嘲讽技巧的魏皇深吸一口气,明明气得厉害,偏偏为了不露馅,他还要表现得无事发生,听魏钰在下面胡编乱造。 “是,父皇好记性,还记得儿臣去年是因病不能去,没能跟您亲口说一声生辰快乐……” 魏皇打断他,“你觉得,你四哥待你如何?” “啊?” 魏钰一愣。 他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四哥干的好事了?! 魏钰有些小激动。 这世上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提问的,一般问了跟现在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那绝对就代表着对方是在明知故问! 别问魏钰哪儿得来的结论,问就是多年电视剧经验冲刷了他纯净的灵魂。 怕自己笑出声,魏钰调整了下表情,稍作斟酌后才缓缓道:“回父皇,儿臣同四哥乃亲兄弟,兄弟之间,自然是关系不错的。” 【嘿嘿,假的!通通都是假的!我说的这么违心,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肯定是明白我意思的!不然就不会问这话了!】 魏皇:…… 这要不是确定魏钰不会度心术,他还真有种他俩是在用心声对话的错觉。 听着魏钰活蹦乱跳的心声,魏皇又瞅了眼他那张老实巴交到造孽的脸。 不知为何,魏皇心里突然升起了某种淡淡的、类似于憋屈但又不像,想亲自揍人但又觉得有失身份所以懒得动手的……不得劲感? 魏皇暗自琢磨着,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种感觉! 如果他把这感觉形容出来告诉魏钰的话,那魏钰肯定会告诉他俩字儿——蛋疼。 就是那种扯淡扯到蛋疼的感觉! 魏钰还在等他爹回话。 等半天没等到动静,魏钰抬头瞟了眼,发现他爹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他一时默然。 【搞什么啊?问了答了又不给结果,所以到底是不是知道四哥真面目要给他惩罚了啊?】 魏钰想着,突然就看到他爹一抬眼皮,那目光直歘歘地就对准了他。 魏钰:…… 怎么说呢。 有点吓人。 意识到不能直视的魏钰刚要低头,就听到他爹说话了。 “朕刚刚同老八说了给你俩开府的事,本来是想让内官监的人去办,但既然你说,你同你四哥关系好,那干脆就让他去负责这事吧。” 魏皇冲魏钰露出个慈蔼的微笑,“左右他也没什么正经差事,正好方便你俩去兄友弟恭。” 魏钰:(皿) 透明人的八皇子:…… 魏钰要喊救命了,真的要喊救命了。 这简直就是离大谱嘛! 让四哥来给安排他们开府的事,确定到时候他跟八哥的府邸还有余钱? 【老头儿怕不是不知道他四儿子有多贪啊!!!】 听到贪这一字的魏皇眼神一凝。 他有心想听听魏钰是如何说老四贪的,但奈何魏钰根本就没打算细说。 这小子嘀嘀咕咕在心里说的,全是该如何制止老四插手这事,或者开府后要做的事,什么搞个按摩椅,弄个果子园,制两张牌桌……没一个正经。 魏钰是真觉得他爹脑子被雷劈傻了。 没事儿整些什么骚操作啊! “不需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然后下一秒魏钰就得给自己找补。 “咳,父皇,那个,四哥人忙!哪儿能为着弟弟的事操心,内官监就挺好的,所以就内官监吧,我跟八哥可以自己来的!” 看得出来是有点急了。 魏钰连谦卑的自称都忘了说。 八皇子也补充道:“对,九弟说得对!父皇,这事就不劳烦四哥了,还是让内官监的人去做吧。” 真让老四给他俩安排开府的事,鬼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八皇子可不敢赌这个。 兄友弟恭就不图了,他宁愿中规中矩点。 “是吗?” 魏皇颔首,淡淡道:“那看来你们还挺心疼你们四哥的,既然兄弟情深好,那就更得帮忙了……” 不顾已经张嘴张到一半还想否认的八皇子,魏皇继续道:“你们开府,朕会一人给你们五万两银子,弄好了,到时候再来汇报吧。” 嗯? 汇报? 魏钰心下一动。 【这要汇报的话,那是四哥汇报还是我们自己来啊?】 魏钰有心想问,然而他还没问呢,就听见他爹说。 “等到事情办完,朕会让老四过来一趟的。” 哦—— 魏钰懂了。 这意思就是让四哥来汇报了。 争了一次没结果,让四哥来给他们安排开府事宜已经是板上钉钉,魏钰也懒得再去争第二次。 他老实应道:“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是就是呗。 只要能开府住到宫外,让四哥来安排就安排吧,就算他再贪,总不至于将五万两银子全贪了吧! 给他留个三分之二或者一半,其他就当是酬劳了。 这换个方式一想,简直就是豁然开朗啊。 魏钰觉得自己老大方了。 而他是不跟四皇子计较了,但听到他心声的魏皇,差点就要骂他一句“没出息”了! 官员被欺负了,哪怕是被别的官员骂一句,一个个都知道明里暗里的上奏告状,他堂堂一个皇子,被兄长欺负了居然都不知道找他这个做父皇的主持公道?! 真是白在心里喊他爹了! 魏皇冷笑了下,嘴角胡须微抖,冲着魏钰道:“朕看你是书念得少了,太师教的东西估计都没记住,你出去,给朕去偏殿继续看书,晚膳前朕再考你。” 晴天霹雳啊!! 魏钰瞪大了眼珠子,只觉心头一梗。 看书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要考?! 不知道他已经没被受罚好多年了吗!? 魏·胆小·无助·害怕·钰老实极了,恭敬弯腰。 “儿臣遵命。” 【香蕉个奶奶的腿儿,老头又不做人了!】 魏皇默默微笑。 舒坦了就爹,不舒坦了就老头。 这小子,好得很呐。 第015章 艰苦日子 魏钰在老头儿爹那儿过了三天的艰难日子。 跟平时皇子念书的上书房不同,因为是在皇帝的地盘上,魏钰根本就不敢偷懒,甚至连打开平板摸鱼都还要装个样子。 譬如过一会儿就要翻一页书,装作自己是在认真看书的样子;再譬如时不时就要念一念、写一写,以表自己是真的在认真读书。 过程之艰辛,自比蜀道之难! 【我怎么就不是个纨绔!】 窝在椅子上,魏钰捧着书,第九十八次发出平生最奢侈的祈愿。 恨呐! 今日最后一天,他待这偏殿已经看了三天的书了。 这中间他爹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一样,除了吃饭,压根就没有主动找过他。 什么抽查的,魏钰都怀疑老头儿已经忘了。 就是不知道把他还留这儿是要干什么! 魏钰将手中书啪嗒一下甩在桌上,仗着殿内没人,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望着寝殿方向,两眼无神。 不同于他的无人问津,他八哥这几天都是待在老头儿那边的。 听奴才们说他八哥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侍书、侍墨,似乎偶尔还会给皇帝念奏章! 魏钰刚开始听到这事的时候,还很震惊。 毕竟奏章这玩意儿,除了皇帝,也就储君能看了。 如今大魏储君人选未定,前面几个兄长背地里都快争成斗鸡了,老头儿也没具体偏向过谁。 可现在倒好。 一个雷一劈,人就像变了个芯儿似的,突然间就注意起他跟八哥这两个小透明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挺重视他俩。 魏钰发了会儿呆。 他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在心里比划了下时间,估摸着快要到晚膳时间了。 大魏是两餐制,早膳是在辰时的早上七到九点,晚膳是申时的下午三到五点。其他时间还有早点、晚点两道副餐。 当然,中间若是饿了,完全可以叫下人准备点心茶水一类的。 总之大魏皇室提倡少食多餐。 魏钰摸着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他在自己宫里吃饭,一个月用例都是定数,因为不受宠有时候还会被膳房的人克扣,想吃好的完全就需要自己花钱。 但是在老头儿爹这边吃饭完全不同啊! 他能混到个肚饱! 而且还不花钱。 想着这两天吃的那天饭菜,魏钰情不自禁摸了摸下巴。 【八哥得到老头儿赏识了,这要是开府,我能求八哥找老头儿要个御厨吗?吃喝玩乐乃人生大事,我就要想吃得好点,应该不过分吧?】 站在门口的魏皇听到这儿,脸拉胯得不成样子。 这混账是怎么能如此没出息的? 整天脑子里想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如何做一个纨绔! 亏得混账东西还有点脑子,知道给自己打掩护,不然要是敢表现出来一点,他非得找到机会狠狠训他一顿不可! 李成站在魏皇身后好一会儿了。 他瞥了眼陛下背影,实在不清楚陛下为什么总是来偏殿却又不进去。 【这九皇子到底是怎么引起陛下注意了?明面上瞧着,是八皇子更得势些没错,但就是这种陛下的偷偷关注,才最为叫人上心啊!】 魏皇:…… 老东西背地里想得是真多。 魏皇在门口没有站多久,等到没再听到魏钰心声的时候,他才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去。 摸到魏钰门口偷听对方的心声。 在这是这三日里,魏皇经常做的一件事了。 可以说,除了魏钰和八皇子,以及二人身边的下人,整个皇帝寝殿,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事。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告诉两人就对了。 毕竟他们都是皇帝的人。 而对于突然得到“度心术”能力的魏皇来说,除了一开始的不明就里,后面这两天他一直都在快速熟悉并且掌握用法中。 经过多次试验,魏皇发现:只有在离他三丈(十米)范围以内的人,他才能听到别人的想法;当他专注想听一个人的想法时,其他人的心声会渐渐消失,而他放松的时候,只要在范围内,他就能听到所有人的想法…… 魏皇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总结那么多。 他测试了一圈身边的人,对方什么时候饿了冷了想偷懒了,哪些人忠心耿耿,哪些人是别人派过来的探子,魏皇听的是清清楚楚! 身为帝王,魏皇自然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的。 他暂时动不了那些心里藏奸的臣子后妃,难道还动不了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宫人奴仆? 统统都拉下去乱棍打死! 而就是在这种让魏皇气愤不已、颠覆认知并怀疑自我的情况下,对皇帝乃至他人都没有任何加害之心的魏钰和八皇子,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八皇子在魏皇身边,那是满脑子的九弟。 不是想起了九弟说,就是在想九弟是不是在发呆偷懒,弄的魏皇都十分好奇。 至于魏钰。 不好说。 几次悄咪咪过来偷听的经历,让魏皇很怀疑这个儿子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吃喝享乐了。 - 晚膳过后,魏钰接受了他爹的功课抽查。 不是啥多要紧的事,左不过就是背书、翻译、总结,跟当年的语文阅读理解没啥区别。 魏钰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演技完美堪称影帝,但是! 魏钰离开的时候瞟到了他爹的表情。 老头儿表情没啥,典型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就觉得老头儿眼神有点怪。 怪在哪儿呢? 说不清。 反正就是怪! 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离开养心殿的时候,魏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 八皇子瞅见他这动作,不禁问他,“看什么呢?” 魏钰眨眼,靠近他,小声询问,“八哥,你这两天跟在父皇身边,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总觉得老头被雷劈后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八皇子睨他,哪儿有什么不对的,父皇是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魏钰微怔,看着他八哥的背影,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这就是觉悟啊。” 高! 就适合抱大腿! 第016章 八卦供应商 自从皇帝爹的寝宫回来后,魏钰就又过起了从前的咸鱼生活。 西三所的日子是快活且局促的。 魏钰是个没开府的皇子,每天唯一一项工作就是去上书房跟着太师念书。 稍微空了点也不会乱跑,就猫在自己寝宫里,仗着有平板吃吃喝喝,绝不会出去招惹宫中有点权势人的眼。 所以啊,就魏钰这种咸鱼透明的活法,他那几天能待在魏皇那儿,成为别人眼中“皇帝的宠儿”,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重新回归以前的生活,那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别人的揣测都是不切实际的事,魏钰才不会觉得自己得了老头儿的青睐,以后能真的成为一个得宠皇子,有希望竞争什么太子之位的。 顶多,他八哥也许还有点希望? - 魏钰就这样咸鱼了差不多半个月,生活跟从前没差……哦不,还是有差别的。 差别就是八卦多了。 魏钰嗑瓜子的时间变长了! 蹲在自家的宫门口,魏钰正嗑着瓜子听俩小太监说最新八卦。 太监甲:“哇,殿下您是没看到,陛下把礼部尚书大人喷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尚书大人还一个劲儿狡辩自己冤枉,分明灰卫使都把他昨日逛青楼的证据给搜了出来,陛下都在朝堂上过目了呢!” 魏钰两眼发光,“啊?逛青楼?大白天逛的?” 太监乙:“可不是吗殿下,这要不是白日,灰卫使们哪儿能去抓人啊!哦,还有那个刑部左侍郎啊,霍大人说了,他俩昨日是一起的!” 魏钰瓜子不停,“这么刺激,官员白日狎妓,那确实是活该……诶,你接着说啊,说后续。” 太监甲:“后面啊,后面曹大人点了名,那些狎妓的,都被曹大人在朝堂上给点出来了!足足十几人呢,陛下发了好大火,罚月俸的,禁足的,还有两位直接被罢官了!” 魏钰啧啧称奇,“哇塞,这么6……还有没有?” 太监乙:“殿下,有啊,当然有了!奴才听人说,大皇子二皇子今日下朝后被叫去了养心殿,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脸色差极了,听说是被陛下打了!” 太监甲反驳:“谁说的,明明是被罚跪了!”https:/ 太监乙申辩:“哪儿有啊,就是打了,我是听养心殿附近的洒扫太监说的,肯定没错!” 太监甲坚持:“绝对是你听错了!我那是亲眼看见两位殿下揉腿了的,肯定是被罚跪了!” “我才没错,肯定是你错了!” “你错了!” “……” 魏钰:“……” 瓜子嗑得更起劲了。 作为九皇子的八卦长久供应商,两个小太监为了证明自己的“八卦”更可靠,就着“大皇子二皇子究竟是被打还是被罚跪一案”争辩了很久。 谁输谁赢? 啊,好问题。 魏钰表示端水就要端平,保持答案的多样性,这样下回他就能听到更多更精彩的八卦了。 “哎呀哎呀,别争了,你俩都是本殿下不可或缺的肱骨能将,多亏了有你们每日勤恳不辍的工作,这才能有本殿下如今的一天呐。” 瓜子磕完了的魏钰拍拍手,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本殿下器重的人才,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万一你俩心里有了隔阂,这让夹在其中的本殿下可如何是好啊?” 两个小太监脸红了,扭扭捏捏表起了忠心。 “咳……殿下,殿下放心!小陈子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 “奴才也是,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魏钰赞许有欣慰地看着俩人,“好好好,你们的心,本殿下知道的,正好本殿下这儿还有点糕点,你俩等会儿带回去吃,瞧你们这瘦的,看着真是叫本殿下心疼……” 这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勾搭上的八卦供应商,必须得好好招待! 毕竟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的。 两个小太监闻言立刻就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多谢殿下赏赐!” 这都是小事,魏钰冲一旁站着的红中招手,“红中,去,把那碟玉露团雕酥端出来给这俩小兄弟。” 红中瞥他一眼,默不作声转身进殿了。 “看门的”走了,四周没人把风了。 小陈子四下观望一圈,瞅见没人,这才往魏钰那边凑了凑,小声道:“殿下,奴才有个朋友在当值太和门那儿当值,听人说,再过段日子,会有外邦使者过来呢。” 外邦使者? 魏钰微怔,“有多外邦?大梁?北边的匈奴胡人?亦或是南部苗人?” 魏钰自幼便是大魏九皇子,当初为了了解这个时代,他还特意去问过太师,或者自己翻书阅览过。 而得到的结果嘛,听听他现在在的这个朝代名儿就懂了。 大魏。 他从前学的历史上哪儿有什么叫大魏的国家啊!充其量也就是战国七雄中有个叫魏国的诸侯国。 可这个时代哪儿有什么诸侯国啊! 大魏占据中原已有二百余年,自诩地大物博,乃正统。 然而西边有个虎视眈眈的大梁,北边还有一群骁勇善战的游牧悍匪,南边又是多山峻岭、窝着一群毒虫蛇蚁环绕的苗人,东边更绝,虽然靠海,但却经常有倭寇出现骚扰临海地带啊! 魏钰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 虽然不能凭借着历史搞什么“神仙”人设,但好在他本来就胸无大志,也不在乎扬名立万、流芳千古的。 咸鱼就咸鱼吧,只要不是到了吃人的魏晋南北朝,生活在落后的古代他也认了! 魏钰没接触过朝政,自然也就不知道大魏指的外邦是哪外邦,他只是粗略说了自己认为的。 小陈子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 “不是啊殿下,奴才听说,这外邦人是从海上过来的!据说他们是从北边一直南下过来的,带了好多的奇珍异宝呢。” 啊,海上? 魏钰眨眨眼,一瞬间,什么洋人,什么海上贸易的全冒了出来。 他赶紧问道:“那些人长什么样?是不是金头发绿眼睛的?看起来跟胡人有点儿像?” 第017章 西岐 小陈子被问得愣了下。 他皱眉,脸色为难,“这,奴才没听说过啊,应该不是吧?” 魏钰大失所望。 这没听说过,那肯定就不是了。 毕竟人对跟自己不一样的事物都是带有好奇心的,这要那群人真是洋人,长得跟大魏人不一样,肯定早就有传言过来了。 要知道胡人五官轮廓深邃,男的粗犷刚毅,女的明艳绝色,而有的人眼睛是绿色,被大魏人看见后,都会好一阵评说呢。 魏钰叹气,“哎,算了,估计是我想岔了。” 还是等那些外邦使者来了再说吧。 小陈子小心觑他一眼,不知道九殿下是怎么了,干脆讷讷点头。 今日八卦差不多就到这儿了,不过在起身之前,魏钰还是问了俩人。 “还有别的八卦没?” 小陈子和另一个叫刘平的小太监齐齐摇头。 “没了殿下。” 作为魏钰的八卦供应商,两个人都是跟了他三四年的人,对于魏钰说的八卦是什么意思,他俩都清楚。 魏钰点头,“行,没就没吧。” 估摸着明儿就有新的八卦了。 魏钰起身,刚转过去,就看见红中端着食盒过来了。 红中道:“殿下,东西都放里面了。” “嗯,给他俩吧。” 红中将食盒朝小陈子两人递了过去。 自从红中提着盒子过来,两个小太监脸上就露出了笑,这会儿接到盒子,更是对着魏钰连连道谢。 都是旧例了,魏钰笑着挥挥手,让他俩别耽误时间,赶紧回去。 等到两个小太监走了,魏钰这才转头看向红中,一本正经问道:“塞了多少?” 红中老实道:“一人一两。” 嘶! 魏钰捂胸,心口疼,“这宫里真是花钱如流水,再来几次,我的小金库肯定得空了,看来又得去想法子赚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府……” 红中默默插了句,“殿下,您要是嫌弃花得多,大可不必每日都要听八卦的。” “不行!省什么都不能省八卦!” 魏钰一下支棱起来了,看着红中严肃道:“知道在交通不便的时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是消息!本殿下身为大魏九皇子,消息怎么能如此闭塞,这是不对的!” 红中只是默默看他,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果然,魏钰支棱了三秒就瘪下去了。 他低头,开始自圆其说,“哎呀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待在宫里无聊,花点钱听点儿八卦也没错,花钱就花钱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离宫了……” 魏钰絮絮叨叨着,边说边往自己寝殿走。 红中跟在他身后,沉默且老实。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麻木。 - 关于外邦来使的事,魏钰从小陈子嘴里知道不过半天,晚上他八哥就找了过来。 “没想到匈奴之后居然还有个叫西岐的国家!” 八皇子带过来的消息是魏钰不知道的,对此,魏钰很好奇。 他问八皇子,“八哥,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西岐不稀奇的先放下,魏钰只想知道消息同样闭塞的他八哥,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事的? 桌子上摆着的是八皇子最爱的马蹄糕,一坐下,八皇子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手拿一块糕点,八皇子淡淡道:“还能怎么知道,从七哥那儿听来的呗。” 一听是跟七皇子有关,魏钰立刻懂了。 他斜睨八皇子,“你这又是去找静安的过程中遇到贤妃,碰见七哥然后兄弟情深地聊了聊?” “……少阴阳怪气的。” 八皇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既知道原因还问什么。” 魏钰皱眉,“她们没为难你和静安吧?” 都是不受宠没存在感的皇子,对于后宫里皇帝爹的那群女人,魏钰可以说除了正宫皇后,以及心气高傲的贵妃,剩下那些娘们儿是都不待见他们俩! 尤其是有着俩儿子的贤妃,有时候不小心在宫里碰见了,这女人总是要挖苦为难几句的。 一个后妃为难皇子,也不知道她什么心理! 真就是深宫大院待久了心理变态呗。 八皇子没回,他把话直接岔开了。 “七哥说,西岐那些人从海上来,这次直接到访大魏,还带着东西,应该是为了商谈事情,所以差不多半月后,京都会异常热闹。” 半个月后,这个时间点卡的非常微妙。 因为四皇子前两日还同他俩说过,说差不多半月后会带他们出趟宫,看一眼皇子府的位置。 于是魏钰又懂了。 他斟酌着道:“所以八哥你这是在提醒我,那群人来者不善,或许会在京都做些什么手脚,你担忧我的安危,所以特意过来叫我半个月后小心点?” 八皇子:“……不,我是在提醒你别惹祸。” 这话说的,多埋汰人啊。 魏钰不管,嗔他一眼,“哎呦八哥,瞧你这话说的,弟弟是那种惹祸的人嘛,我平时最乖了好吧。” 八皇子不语。 乖不乖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惹祸则以,惹了便是一鸣惊人! 八皇子不跟他扯皮,说完西岐使者的事,又开始说别的。云九小说 “这段日子朝堂不稳,父皇发落了不少人,霍廷玉带领的灰卫使更是抄了好几家臣子的府邸,现在京都人人自危,连大哥他们也不例外,所以你在宫里安分点儿,可别惹了别人的眼。” 这个哪怕八哥不说,魏钰也清楚。 毕竟这段时日他找小陈子等人听的八卦,可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儿嘛! 从前,他父皇并不是日日都要上朝,抛开某些突发状况,基本是三天一朝会的。 但是! 自从半个月前他爹被雷劈了后,不知怎的就改了作风,居然下令要天天上朝了! 而这一上朝更是不得了,不是这个臣子被骂作风有问题,就是那个臣子被批宠妾灭妻、贪赃枉法、目无法纪、德不配位…… 皇帝要骂一个官员的词儿实在太多了,魏钰都记不过来。 他是不清楚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发飙的,但这种肃清朝堂的正事,难道不好吗? 能拥有一个能干肯干的君主,而这君主还是他爹,魏钰肯定是表示支持的啊! 第018章 使者到来 八皇子过来就是提醒下魏钰的。 知道魏钰对这些心里有数后,他也就没再多提,安安心心吃起了他的马蹄糕。 桌上一碟马蹄糕全都进了他肚子。 这狼吞虎咽的吃相…… 魏钰默默看他,忍不住问道:“八哥,你这是还没用晚膳呢?”https:/ 晚膳是3点到5点,然而皇子的下学时间却在4点。 所以基本上是一下学,皇子就会去用膳。 魏钰吃完饭才听得八卦,肚里有货自然不饿,所以在看到八皇子吃那么多时,难免多问一句。 八皇子可没魏钰那般闲那般胸无大志,更没他那般无牵无挂,下了学就啥事不管的。 他每日下学要先去荣妃那儿看妹妹静安,顺便给荣妃请安,联络感情后才回自己寝殿,然后复习白日太师教的知识,认真写一遍布置的功课还不止,还得遮遮掩掩又写一份错漏百出的! 把这些都弄完后,基本才是八皇子的晚膳时间。 擦擦嘴,又喝口茶润润嗓,八皇子整理衣袍起身。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个儿千万注意,我回去了啊。” 来去匆匆,还没了一盘马蹄糕。 魏钰沉默了三秒钟,最后站起就往床的方向走。 贤者时间到了,他该继续去追他的柯南了。 - 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魏钰还是那个每天闲出屁,逮着小陈子等人听八卦的咸鱼。 不过因为他爹突如其来的“发飙”,大魏上下官员在最开始的猝不及防后,就快速收敛了。 因为这,所以最近几天小陈子等人带来的八卦,就远不如前面那段时间劲爆了。 魏钰昨日听的还是什么御史弹劾大理寺办公太粗暴这等没水平的事…… 又是蹲在门框上,魏钰手里再次捏着一把瓜子,刚准备磕呢,就听到小陈子激动地说道。 “殿下,那群自称西岐国来的使者已经到京都了!据说带了好多宝贝呢!” 啊哈? 瓜子搁在嘴边没磕下去。 魏钰小眼神瞟过去,“打听到什么宝贝没?” 小陈子道:“这都不需要奴才打听啊!奴才那个太和门的朋友说,那群西岐使者进京都时,宝贝装了整整三十六辆马车!前前后后不知道跟了多少人在看……” “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珍禽,而且他们还带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据说还有一种透明的琉璃!十分好看,引得不少人都想要高价求买呢!” 透明的琉璃? 这是,玻璃? 魏钰眨眨眼,隐约有种自己真相了的感觉。 他继续问,“还有呢?知道使者什么时候进宫面圣吗?” 小陈子为难,“这奴才哪儿知道啊。” 魏钰一想也是,这事关朝政,西岐使者若要进宫,礼部那边应该还得请示完他爹才行。 一旁的刘平也道:“殿下,奴才听说西岐使者待了不少皮子过来,据说是什么野牛皮。” 刘平的表情有些不忍,“这牛多金贵啊,那西岐居然还杀牛剥皮,果然是蛮夷。” 大魏律法是不允许百姓杀牛的。 毕竟牛作为一个重要的农业工具,既是为了维护国家生产力发展,也是为了维护小农经济的稳定性。 有点官方那味儿了。 “不同国家不同国情嘛。” 魏钰随口解释道:“牛在咱们大魏是农耕的好帮手,可北边那是什么情况?你看匈奴就知道了,那里的土地又不适合种植,匈奴缺粮,所以一到冬天就南下侵犯我大魏疆土,烧杀劫掠的。匈奴都这样了,更别提更远的西岐了,牛在他们那儿估计跟鸡鸭没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小陈子、刘平,包括一边守着的小安子都听懂了。 三个小太监神色恍惚,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啊,殿下可真厉害!” 小陈子两眼钦佩,“殿下学识渊博,经您这么一说,奴才都觉得自己聪明了不少!” 魏钰谦虚一摆手,“哎呀,低调低调,都是小事。” 这么夸他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稍微学点文化课都能想明白这道理好吧。 殿下谦虚,但两位小太监的马屁却不能听。 “不不不,殿下聪慧过人,奴才一直都觉得您才是皇子中最那个的!” “殿下,您放心,奴才们心里都有数,绝不会将您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魏钰:……? 捏着瓜子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魏钰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一个比一个激动还表忠心的小太监,有些不懂现在的走向了。 有数? 不是你们心中都有啥数啊! 两个激动的小太监在心里默默吸气。 九殿下在宫中一直不受人待见,还被传言是傻子,可只有他们这些接触过殿下的人才知道:殿下不傻!殿下很聪慧!殿下一直都在积攒势力厚积薄发! 他们暗地里身为殿下的人,一定不会给殿下拖后腿的! 给自己加油打好气,脑补且自我攻略完的小陈子突然起身,恭敬地向魏钰告辞。 “殿下,天色不早了,奴才就先回去了,等有了新的消息,奴才再过来跟您细说!” 望着两个小太监气纠纠的背影,魏钰歪头,长长地啊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没磕完的瓜子。 不是! 他俩到底啥毛病啊? 他这瓜子还没磕完呢! “小安子,你说他俩什么情况?” 魏钰忍不住询问把门看风的小安子。 小安子偏头,瞅他一眼,老实真诚道:“殿下,奴才觉得,应该是您之前说的话超出了您平时的说话水平,所以他们被吓住了。” 魏钰:…… 大胆! 居然诽谤他! 这小傻子不能要了。 魏钰默默看他,“后面三天扫茅厕的重任,本殿下就交给你了,那里风水不错,很适合你去提神醒脑。” “啊?殿下,可是……” “没有可是!反抗无效!” 魏钰说完就溜了,不去看小安子那张委屈到造孽的脸。 哼。 没让他扫到开府就不错了,叫这小傻子埋汰他。 第019章 使者觐见 西岐使者进宫的事,被定在了五日后。 皇帝在太和殿设宴,接待西岐使者,而在这种重大典礼的时刻,魏钰作为皇子,自然是必须要去的。 皇子嘛,位置比较靠前。 魏钰的位子就在老头儿爹的左下边,二排二列。 八皇子比他还靠近些,二排一列。 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大型宴会了。 以往这种时候,那基本就是魏钰吃吃喝喝、刷剧看小说的最佳休闲放松时间。 那种对宴会的期盼,如果非要做个形象比喻的话…… 那就是小学生盼春游,中学生望运动会,大学生朝思暮想着双休日了! 而根据以往惯例,这次的宴会魏钰也不例外。 在给他爹问完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魏钰第一时间就是去摆自己案几上的点心盘子,准备打开平板找个好看的小说虔诚阅读! 奈何,他手才伸出去准备拉盘子呢,旁边的八皇子就低声咳嗽了下。 哦豁。 他八哥在警告他呢。 魏钰小眼神瞟过去,正好对上八皇子看过来的目光。 “你给我稳重点。” 八皇子的轻声警告引起了前面六、七皇子的注意。 魏钰前边坐着的是六皇子,而八皇子前面则坐着七皇子。 四人都是未及冠的,但却只有七皇子有母妃护着,而且母妃还颇为得势。 所以相较于六皇子的小心谨慎,七皇子要比他多了一份肆意、底气。 两个人同时回头,七皇子先一步开口。 “你们吵什么,使者还没来,别到时候丢了我大魏的风范气度!” 这话让魏钰有点麻爪。 八皇子则是快速认了错,“知道了七哥,我们会注意的。” 七皇子淡淡地嗯了声,然后就转头再次端坐。 教训的话已经被七皇子说了,六皇子眨巴着眼,默默看了眼魏钰和八皇子一眼,然后也转了过去。 魏钰朝着他八哥耸了下肩。 在八皇子的怒视下,魏钰微笑着冲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还不等他哥有所表示,下一秒他就扭头了。 【开玩笑嘛这不是!好好的一个放松休闲时刻,谁来说教哥都不听!反正哥坐在这后面也没人注意……】 龙椅上,魏皇瞥了眼魏钰所在的位置,轻哼了声。 候在一旁的李成听到动静,不由询问,“陛下,您怎么了?” 魏皇点了点桌子,“倒酒。” “是。” - 等待西岐使者到来的时间没有很久。 魏钰才看完一本龙傲天小说的黄金三章,还没来及品位一下傲天把妞的技巧高低,就听见一声“西岐使者觐见”。 因为想见见这西岐使者的样子,所以魏钰听到通报后,第一时间就收起了平板,坐直身体准备看人。 只见太和殿的大门处,一行十几个异域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身上的衣料大多都是动物皮毛,看起来粗糙中又带着点异域风情,头发跟匈奴胡人的扮相差不多,基本都是披头散发扎着小辫。 至于一个个的外貌嘛。 啧。 【不是洋人啊。】 魏钰失望极了。 因为这群西岐人跟胡人没啥差别啊,顶多就是要更壮些。 期望值啪叽一下掉地上。 魏钰再次兴致缺缺起来,他打开平板,预备重新斟酌第29号傲天的把妞技巧。 魏钰是没了兴趣,但太和殿的其他人却不是。 魏皇望着地下那群自称西岐的使者,微笑着准备向人展示大国国君的气度。 “使者们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 “大魏国君客气了,在下阿杜乐,乃西岐使臣。我等千里迢迢下海来此,也不过是奉我西岐王的命,想与国君交个朋友罢了!” 领头的人站出来,对着魏皇一抱拳,声音如虹,气势汹汹的,整个太和殿似乎都有他的回声在响。 魏皇被这直白的话说愣了下。 这么憨直的? 白长这么大个儿了。 魏皇乐呵呵笑起来,“远道而来皆是客,你们西岐既然有此等心意,大魏自然是不会将朋友往外赶的……” 【这不就是国家建交?】 突然跑出来的心声十分耳熟。 魏皇一顿,余光瞟到左下方驻着下巴吃糕点的魏钰。 那一口一个糕点的小模样,真真就是悠闲又自在。 所以,国家建交,何意? 魏皇琢磨起魏钰的话来。 到底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帝王,很快的,魏皇就大致明白了这话。 人与人之间交际往来,情谊便能建立,国家建交,想来便是国与国之间建立交情了。 魏皇冷冷瞥了眼魏钰。 这小子说话还是那么不着四六。 - 西岐使者这次过来拜访的目的已说。 既然是为了跟大魏建立交情,那他们自然就不会空手而来,是以在聊了几句后,阿杜乐让人将他们的礼物呈了上来。 礼物都是装在箱子里的,就放在太和殿外。 西岐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进来,摆在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就一个个打开了。 第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全都是金银珠宝。 “在我们西岐,别的没有,金子最多!这些全都是我西岐王上送给国君的!” 直接给金银虽然是粗俗了些,但谁会嫌金子多呢? 魏皇颔首笑纳了。 第二个箱子,里面全装着上好的纯白皮草。 “我们西岐山高雪厚,有不少的雪白异兽,这些都是我们挑出来最好的皮子,特意献给国君!” 如此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皮子,确实难得。 魏皇满意收下了。 第三个箱子,打开后大魏众人都惊讶了。 因为里面就是那中早就被人传开的透明琉璃! 琉璃材质干净透彻,能清晰地从这头看穿另一头,这跟大魏市面流通的彩色琉璃相比,简直要明亮太多了! 有大臣忍不住出声,“这是你们西岐的琉璃?” 听声音有些迫不及待,就跟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差不多。 丢人! 魏皇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说话的大臣,在心里记了这家伙一笔。 太给大魏丢人了! 阿杜木脸上带有得意之色,朗声道:“没错,这就是我们西岐独有的无色琉璃,专供我西岐贵族所用,如今为两国交好,特意送与国君!” 魏皇微微眯眼,刚要说话,耳边就听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就是玻璃嘛,这有啥好稀奇的,还不如前面的金银珠宝呢。】 第020章 掉马 【还贵族专用,整得那啥没见过世面一样……给哥一个窑,别说玻璃了,钢铁都给你锻造出来!】 魏皇缓缓瞪大了眼睛。 如此狂妄豪气冲天的话,是他那不知所云的九儿子说的??? 忒自信了啊! 魏皇意味深长地瞥向了咂吧嘴正要喝茶的魏钰。 臭小子估计是真觉得没人注意他,别人在都为着西岐献上的无色琉璃而惊叹,连老八都不例外时,就他一个人一脸司空见惯的无所谓。 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百无聊赖感,可不是一个没见过无色琉璃的人能做出来的…… 魏皇抿唇,又看了眼魏钰,没有多犹豫,他气沉丹田,便笑着对阿杜乐道:“使者说笑了,你这无色琉璃,其实朕大魏也有!” 嗯? 臣子们纷纷惊讶了。 他们大魏也有? 怎么他们不知道?难道是皇室专用的?! 魏钰也惊住了。 他吐出嘴里的茶叶,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爹。 这一看不得了,他居然跟他爹对视上了! 魏钰:…… 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魏钰就见他爹伸手朝他指了过来,“朕有一子,乃我大魏九皇子,他就会做你西岐的无色琉璃。” 魏钰:!!! 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魏钰的方向看了过来。 远的不说,就说坐在魏钰周围的六七八皇子,看向他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惊悚。 八皇子更是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魏钰看到他似乎还做了个“卧槽”的嘴型。 槽多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因为他爹这手骚操作,魏钰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c位的耀眼。 他默默放下茶杯,挺直背,冲着大殿上望过来的西岐使者微笑拱手。 失礼失礼,别看他,看他他也不知道老头儿为什么会发这个疯。 阿杜乐看到了魏钰的样子。 瞧见是个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又思及打听到的大魏瓷器情况,他第一时间就是不信! 无色琉璃在他们西岐那么珍贵,大魏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毛头小子,哪怕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阿杜木挺直背,朗声道:“既然大魏国君如此说,那想必你们是有无色琉璃的,可否拿出来,让我等见识一番?” 魏钰默默看向他爹。 【呵,叫你乱说话,让拿东西了吧?看你怎么圆】 臭小子阴阳怪气的话,魏皇就当做没听到。 不过装聋作哑不代表魏皇不记仇啊! 混账东西没出息得很,有聪明劲儿也不用,这不妥妥的浪费才能? 任人唯才,能干就干,该上就上……魏皇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看不惯魏钰那般悠闲的! 中年男人的心眼就是这么小。 对于阿杜乐的话,魏皇直接祸水东引引向了魏钰。 “实不相瞒,朕这小儿子虽说会做无色琉璃,但也不常做,若使者想看,那还得等上个几天,让他重新做出来才行。” 魏钰:…… 说得好哇。 魏钰脸都木了,十分不理解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不着四六的话! 难道,他爹知道什么了!? 魏钰心里咯噔一声,小眼神往上瞟,想要观摩下他爹表情,然后就好死不死的——他又跟他爹对视上了。 魏钰:…… 那饶有深意的目光,魏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卧槽! 他为什么有种自己被人扒了底裤看穿了的感觉!!! - 有时候,掉马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魏钰是个饱受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荼毒过的人,他有脑子,也有脑洞,古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东西,他能想出一朵花来。 联系他爹最近的变化,又联系他刚刚心里想的那些东西,魏钰很简单就能联想到一个事实。 ——他爹,一个帝王,似乎,能读心? 离了大谱哇!!! - 使者接待宴会散了后,还不待其他人将魏钰围住询问那无色琉璃的事,他就被魏皇叫去了养心殿。 宽阔的大殿内,只有魏皇和魏钰二人,李成等其余宫人都被魏皇赶了出去守在外面。 魏皇坐在上首,一身明黄龙袍,端着茶杯细细品位着,一点都不急着逼问前边“罚站”的人。 罚站的魏钰眼观鼻,鼻观心,因为猜测到他爹可能会读心这事,所以他压根就不敢多想,拼了老命的努力放空大脑! 就怕他爹听到某些不该听的东西。 当然,至于之前有没有被听到什么…… 魏钰压根就不敢想好吗! 老头儿爹要是把他当妖精抓了活剐,锁在小黑屋里没日没夜的逼问长生不老咋办! 可怕哦。 殿内安静,安静到连杯盏碰撞的声音都异常清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魏钰望着自己的脚尖发空,突然就听到前边他爹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倒聪明。” 【阴阳怪气】 脑子里刚蹦出这个词儿,魏钰就暗道不妙。 果然,他爹又不明意味地笑了。 “是啊,阴阳怪气……这词倒是妙,你跟朕说说,你都上哪儿学的这些隐约其辞的话,太师那般严肃知礼的人,可不会教你们这些。” 魏钰:! 果然!! 读心术啊!!! 他爹居然直接明牌不装了啊!!!! 意识到他爹有这一大牛掰技能的时候,魏钰直接跪了。 他膝盖挪啊挪,从原位挪到他爹的桌前,趴在桌上,嘿嘿一笑,谄媚讨好且殷勤。 “爹~~” 魏钰企图用这一声爹唤醒对方的父爱。 而头一次被人叫爹的魏皇也确实愣了下。 怎么说呢。 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有点软。 像是寻常百姓家中幺儿撒娇的感觉……怪可爱的。 “我亲爱的英明神武的爹爹,其实您的小儿子十五年来一直都十分乖巧懂事呢,每天沐浴在您英明执政的光辉下,儿子真的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啊!” 魏钰在向他爹吹彩虹屁的过程中,疯狂暗示自己的安分。 “儿子每天都有勤勤恳恳地去给母后请安,尊敬兄长,爱护姐妹,连宫里的太监宫女儿子都做到了温和体贴,连千鲤池的鱼儿子都有喂啊!爹,您看儿子有多乖巧啊!” 魏皇:…… 让他坦白,讲了一堆自夸的废话。 第021章 坦白 魏钰说了一堆,说得嘴巴都快干了也没见他爹说一个字! 老头儿那眼神吧,就有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的感觉? 然后魏钰就不耍宝了。 他合上嘴,还给自己手动做了个“拉链”,然后谄媚地奉上双手,示意他老人家发言。 “哼。” 魏皇闷哼一声,斜眼看他,“说啊,怎么不接着往下面说了?” 魏钰嘿嘿一笑。 【说啥嘛爹~】 嘴上是不说了,但架不住心里还喜欢哔哔。 魏皇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谄媚卖乖的臭小子。 本来是个挺严肃的“逼供”现场,因为魏钰这一通操作,别说逼问了,魏皇现在连气都生不起来。 到底还是幺儿,九个皇子,魏皇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儿孙膝下承欢撒娇的感觉。 魏皇琢磨了会儿,先没选择问他身上那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而是沉声问道:“之前在大殿上,你说给你一个窑,你不止弄造出,玻璃?还会造出什么,什么铁来着?” 被老头儿殷切的目光盯着,魏钰立刻收起笑,纠正道:“钢铁,额,也就是铁啦,只不过比我们大魏现如今用的铁器要更好用上不少。” 魏钰的老实让魏皇心下满意,不过他还是有疑问。 “何为钢铁?跟军中所用的铁器有何区别?” 既然他爹诚心诚意地问了,那魏钰自然不会隐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多么影响深远有意义的一句话啊。 听警察叔叔的话做,准没错! 于是魏钰就跟他爹好好科普了一下铁的发展历程。 “爹啊,你听我说,从前呢,大魏上面还有金、齐、周国,铁在周围就有了对吧?那时候周国相传是天降陨铁,最后由此锻造了陨铁长刀。而陨铁呢,是铁和镍、钴等金属的混合物,含铁量较高,这种是天然铁……” 魏皇眉头缓缓皱起。 “铁器的材质其实是铁碳合金,顾名思义就是铁和碳以不同比例组成的铁碳合金,铁的冶炼技术是利用碳的还原能力,将铁的氧化物还原成金属铁,齐国之前用的都是生铁,含碳量很少……” 魏皇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金国的时候多了一种技术,往里面加石墨体,含碳量变多了,生铁烧制成熟铁后反复锻打,也就是百炼成钢……” “停停停!” 魏钰的侃侃而谈最后是被他爹给打断的。 魏皇听了一脑袋的铁、碳、钢,其中还夹带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真的是听的头都疼了! 他缓了会儿,捋了下思路,问魏钰,“你的意思是,前金就有了钢,也就是铁!所以大魏如今用的也应该是这种钢铁。” 魏皇看向魏钰,“你直接跟朕说,你要弄的钢铁,跟如今的钢铁有什么不同呢?”https:/ 好问题。 魏钰给了他爹一个赞许的眼光。 【还以为听不懂呢,看来老头儿还是智商在线有脑子的】 魏皇:…… 魏钰:…… “嘿嘿,那啥。” 魏钰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小声哔哔:“习惯了。” 魏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 咳咳。 既然不计较,那就继续说吧。 魏钰板正脸,严肃道:“其实就是换了种新的锻造方法而已,这种方法可以缩短冶炼时间,提高生产率,而且操作简便,容易掌握,用新的锻造法得出来的钢铁,要比如今现在的钢铁更耐用!” 这话说的要比前面通俗多。 魏皇听懂了。 他心下愉悦,问魏钰是如何知道的这种技术。 “啊,这个……” 魏钰犹豫了,跪下地上瞟一眼他爹,又瞟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臭小子之前老实没耍心眼,还给大魏奉上了这么好的锻造技术,于是魏皇和颜悦色地看他一眼,哼哼道:“是你那个什么叫平板的东西吧?” 魏钰:…… 他抬头,冲着魏皇做了个“6”。 “此乃何意?” 魏钰嘿嘿一笑,“夸您智慧呢。” 魏皇狐疑地看他,有些不相信,但好在他也没在魏钰心里听到歧义的话。 既然他爹已经知道了平板的存在,魏钰干脆也懒得隐瞒了,直接摆烂吧。 毕竟也撒不了谎。 “是啊,就是平板。” 魏钰叹了口气,挪挪跪着的双腿,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 “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您儿子其实是个天降奇才,搞不好还是大魏的天降紫薇星……” 魏皇:……? 他在讲什么屁话?? 魏钰垂着眼皮,明明面无表情,但看着他那张脸,却就有种颓废中还带着盲目自信的强烈既视感! 看得魏皇眉头都竖起来了。 “儿子我呢,其实是生而知之。我好像有上辈子,而且上辈子的事我都没忘,那时候我活在一个神奇的时代,生在一个美丽的国家,它叫华夏……” 魏皇本来还有些嫌弃的,但随着魏钰的缓缓阐述,他的脸上出现了震撼、惊疑、犹豫、茫然、不可思议的神色。 真的? 假的? 魏钰说的这真是后世之景?! “儿子在华夏学了不少,很多都忘了,但却一直都记着二十四个字。” 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哪些的魏钰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头去看他爹,眼神希冀而诚恳。 “爹啊,你想知道那二十四个字是什么吗?” 被魏钰一番后世景象阐述而震撼了灵魂的魏皇回神。 他看着魏钰,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哑着嗓子点头。 “好,你说。” 不知道说了多久,腿已经跪麻了。 但魏钰却还是咬着牙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地跪在魏皇面前,眼神坚定。 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晰晰。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此二十四字,乃华夏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亦是儿子多年来所坚持的一切!”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不会看到全部我想看到的,但我依然想要坚持我认为的】 我本见识过光明,又怎能忍受得了黑暗。 第022章 去工部 魏钰最后是被他爹一脚踢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在他爹问他是不是想做皇帝的时候,他下意识在心里回了句—— 【狗都不做皇帝!】 - 魏钰怀疑自己被拉进他爹了黑名单。 不过怀疑归怀疑,回了自己寝殿后,魏钰却是老老实实在床上瘫了一晚。 因为没精力了。 坦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尤其是在坦白对象还有读心术的情况下。 他爹是皇帝,一个封建古代的帝王。 他对他爹坦白的那些事,对方信不信,心里什么想法,知道那些事后会对他做什么,是不是要把他当异端拿下……这些都是未知数! 魏钰心里烦,但他却不后悔。 对一个身怀读心术的帝王撒谎,哪怕第一次能控制即系不乱想而蒙混过去,那后面呢? 后面要怎么做呢? 是不是每一次见面都要提心吊胆? 还不如给他来一刀痛快的。 对他爹坦白的这一晚上,魏钰一夜未眠。 他脑子里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心慌又心堵,直到天光泛白,他顶着黑眼圈起来了。 “啊——” 刚起床就打了个哈欠,魏钰拧着洗脸巾要擦脸。 小安子候在一边,瞅着他眼下的乌青,一脸狐疑,“殿下,您莫不是又偷偷看了一晚上的话本?” 平板里的小说海量不假,大魏市面上其实也流传不少的话本子。 闺中女子爱看的情情爱爱是一类,少年人喜欢向往的江湖传说也是一类,当然,还有一种成年人最爱的,懂得都懂,就不多说了。 魏钰之前为了给自己时不时的发呆打掩护,也托过一些出宫采买的宫人买了不少话本子。 白巾丢入水盆里,魏钰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 “昨天你在外面守的夜,屋里有没有点灯你看不到啊?” 古代不似现代,一到夜晚就变得乌漆嘛黑,要是不点灯,真就是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小安子认真思索了下,觉得昨夜好像确实没有烛火亮起。 看来他误会殿下了。 小安子有错就认,“是奴才误会殿下,不过殿下,你眼下的乌青很厉害,想来是昨晚没睡好,要不奴才给您去上书房告个假?” 魏钰没甚精神地挥挥手,示意他别挡道,“别闹了。” 还告假,他也想啊! 关键是他昨天才跟他爹坦白,老头子什么态度还不明了,万一这会儿听到他偷懒的消息一下子雷霆大怒怎么办?! 哎,再忍忍吧。 小安子挪脚,脸皱成一团,“但是殿下,您这脸色瞧着……就像命不久矣一样!” 命不久矣的魏钰:…… 他长长地叹口了气,没脾气地望向小安子,目光怜爱极了。 嘴上如此没个把门的小傻子,他要是真被老头儿当成异端关进了小黑屋,这小傻子可怎么办哦! 小安子看不懂人眼色,见他家殿下在看他,还以为他家殿下是有话要吩咐他。 小安子:“殿下,您是不是饿了?今日早膳是清粥豆腐……” 魏钰:很好,连胃口也没了。 - 不清楚他爹会做什么,魏钰用完早膳后准备老实去上学。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他爹的承受能力,以及对玻璃的渴望程度,当他走到上学的半道上时,他被他爹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成拦住了。 李成:“九殿下安,陛下吩咐,让奴才带殿下去一趟工部。” 这话一听魏钰就呆住了。 工部? 让他去工部干什么?不会真是给他一个窑,让他去弄什么玻璃钢铁吧!? 魏钰眨眨眼,问李成,“这是我父皇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李成公公笑眯眯,“回殿下,就是陛下说的,陛下今儿早一醒来就说了,吩咐奴才不用等下朝,直接带殿下去工部,还说您肯定知道原因。” 魏钰:…… 他知道个锤子的原因! 魏钰觉得脑仁儿疼,他摸摸额头,觑李成一眼,问道:“我父皇他……没生气?笑着说还是板着脸说的?” “哎呦,瞧殿下说的,陛下要是发怒了,奴才哪儿还用得着带您去工部啊。” 李成公公嗔他一眼。 虽然太监总管不清楚昨晚陛下和九皇子都在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因为魏钰出来时的一瘸一拐猜测了好一会儿,但他到底跟随了陛下那么多年,能察觉到陛下并没有发怒。 充其量,就是情绪有些……晦涩?还晦涩了一晚上? 李成形容不好,反正他只知道今早看到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状态要比从前更盛了。 跟喝了那个十全大补汤一样。 李成是他爹的人,能稍稍给他这个小透明透露一点消息就不错了,魏钰没指望能知道更多。 不过晓得他爹居然没生气,还想让他去工部后,魏钰心里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行行行,只要一开始没想着把他关进小黑屋那就好办了。 不管他爹什么想法,是不是打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只要他有用,让他爹见识到“杀鸡取卵”不可取,那他就还是能苟一苟的嘛! 毕竟他又不是只会烧玻璃。 就算有的东西不会,但他还可以学啊! 自己学不会的,他还可以让别人学啊! 只要学会了就能拿出来给他爹展示成果,到时候见识到他作用大大的老头儿肯定就舍不得杀了他啊! 他脑子可是有个装着海量资源的平板诶!!! 魏·有金手指·潜在傲天·想苟·钰很自信:只要不到绝境,他就绝不会自寻死路。 - 魏钰跟着李成公公去工部了。 这个时候大臣们都还在上朝,工部根本就没几个人,只有几个官职不大没资格上朝,以及值守的主事。 主事姓刘,是个白面有须的中年男人。 一到工部,李成公公同曹主事打了个招呼,就将魏钰交给了他,直言是陛下有令,然后又给魏钰留了两个侍卫,最后就退了。 留下魏钰和刘主事面面相觑。 刘主事先给魏钰行了礼,“九皇子金安,不知道九皇子来此所为何事?”云九小说 第一次搞事情,魏钰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望向刘主事微笑。 “不知道,京都哪儿哪儿有窑呢?” 第023章 下官都明白的! 工部有窑,乃官窑,窑厂建在外城。 大魏首都在西京,世人常称西京为京都。 在京都,按地图划分,那是外城包裹着内城,内城包裹着皇城,皇城最后包裹着整个皇宫。 整个大魏中心办公区域,基本就在皇城之中。 - 魏钰问官窑,刘主事就带他出了宫,将其带到了窑厂。 毕竟是皇帝吩咐,皇子要求,刘主事哪怕不明白,也会老实遵循上位者的指令。 更何况,刘主事昨日还从官僚口中听说过昨天宴会上的事。 西岐使者进献无色琉璃,陛下却说九皇子也会。 不知道陛下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今日陛下却真的让九皇子来了工部。 这来了工部问官窑还能做什么? 肯定是要去造那无色琉璃啊! 按理说这也是头一回出宫,魏钰应该是心情激动,趴在马车窗子上见识古代人民生活的。 可惜,他没时间。 因为昨晚担心他爹的处置,所以他根本就没去看什么烧玻璃的注意事项! 魏钰又不是个专门烧窑的匠人。 就算理科大神亲至,颓废了十五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回忆起所有知识,然后上手直接实操吧? 从皇宫到窑厂,马车晃晃悠悠也得行驶一个时辰左右。 两个小时的时间,魏钰基本全拿来翻资料了。 平板用来干什么的? 以前是咸鱼用来看小说电影动漫电视剧,现在受他爹压迫,魏钰不想死就必须用来搞事情! 马车上,魏钰坐姿端正地靠在马上壁上,闭眼环胸,眉头从舒展到紧蹙,最后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一旁的刘主事:…… 九殿下这是睡着魇住了? 主事官职六品,在京都就是个权力不大的小官,一般情况下根本就巴结不到皇室。 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子亲近的机会,刘主事犹豫了会儿,忍不住去叫魏钰。 “殿下?殿下?” 看资料看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魏钰睁眼,默默看向刘主事。 “何事?” 刘主事面色担忧,“下官见殿下面色不好,以为殿下魇住了。” 魏钰:…… 啊,做噩梦没有,不过也跟做噩梦没差了。 叹口气,魏钰揉揉额头,有些头大。 他真的是好久没有看正经资料了,这咸鱼久了,陡然间看理学书籍,真是怎么看怎么想撕书,偏偏还撕不到……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下官能否为殿下分忧?”刘主事道。 这话说的,魏钰咸鱼的dna一下动了。 他突然抬头,问刘主事,“窑厂里有多少会烧琉璃的师傅?” 刘主事一顿,稍作思索,才答:“若下官没记错的话,当有八人。” 八个人啊。 那也不错了! 魏钰坐直了身体,笑眯眯看向了刘主事,“刘主事啊,正好我这儿有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来做,不重,帮我写几个字儿就好,如何啊?” 明明是唇红齿白,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但刘主事却被他笑得心里直打鼓。 艰巨的任务? 写几个字儿就能被称为艰巨的任务了,莫不成是要让他写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 刘主事犹豫了,刘主事不确定了,刘主事很担心自己挺不过去了。 君君臣臣的,魏钰很懂底下人都是什么心思。 他摆摆手,态度很是亲切,笑眯眯道:“刘主事放心,不过就是帮我写无色琉璃的炼制技术,本殿下才疏学浅,哪儿能比得上窑厂那些干了一辈子的烧窑师傅啊,这些写完,本殿下是要拿给师傅们自己看,自己琢磨的!” “原是这样!” 刘主事恍然大悟,然后赶紧朝魏钰作揖,“多少匠人穷极一生也未能炼出无色琉璃,而殿下却有此等技术,还不吝著书教学,殿下大才,怎可妄自菲薄?” 魏钰被他这番说的挠了挠脸。 非是害羞,纯粹觉得这人比他还能扯。 著书教学? 他分明就只是让他将烧玻璃的资料下来而已,这样也算是著书? 那以后他要是托人将平板里所有的资料全写来,岂不是要成大儒了?! 草率,太草率了! “诶,刘主事言重了,可别如此说!我魏钰如今不过一小儿,哪敢称得上是大才,不过是受父皇启蒙,太师教导,多看了几本书,承蒙前人智慧,这才能有今日。” 魏钰将刘主事扶起,板着脸,正经且严肃,一脸忠君爱国,全然为了人民的神色,义正言词: “魏钰作为皇子,受万民供奉,既有所学,当以身回馈百姓!如今不过是一烧窑技术,钰非敝帚自珍之人,让众工匠学有所成,才能让更多人用上这无色琉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日,若钰能使百姓衣食无忧之时,方才不负百姓,亦不负父皇所托!” 说得慷慨激昂,魏钰自己都快感动了。 但。 稳住! 必须要稳住! 不动声色的才最高级! 刘主事怔怔地望着脸色平静的少年,这一刻,他胸腔处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内里犹如滚滚江水在翻涌沸腾。 以身馈百姓,非敝帚自珍,让百姓衣食无忧……为官多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想对百姓做的事,如今作为皇子的九殿下,居然有如此热忱爱民之心! 这是他百姓之福,大魏之福啊! 刘主事眼眶湿热,忍不住抬手,对着魏钰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九殿下志气高远,刘椿深感佩服,他日若殿下吩咐,刘椿,必誓死效忠!” 魏钰:?!! 这表忠心的话,一瞬间把魏钰给惊住了。 他瞪了瞪眼珠子,瞟一眼刘椿的后脑勺,又瞟一眼。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人怎么突然间就对他誓死效忠了! 魏钰眨眨眼,悟了。 看来,应该是他隐藏多年的王霸之气显露出来了。 果然呐,他确实是个潜在的龙傲天。 魏钰微笑,弯腰扶起刘椿,体贴道:“刘主事客气了,钰只是想多为百姓做点事,知道主事同钰一样心系百姓,便足矣。” 被扶起的刘椿更感动了。 他那颗多年来早就被消磨得将要没了的爱民之心再次复苏,一腔热血熊熊燃起,望着魏钰的眼神更坚定了。 “殿下放心,下官都明白的!” 魏钰:…… 不是! 你也明白了啥啊? 第024章 玻璃方子 因为托刘主事写东西的缘故,马车驶入内城后,就直接拐到了刘主事家里。 本来按照魏钰自己的想法,是进了内城后随便找家可以抄书的书店,借个地儿写写的。 但奈何刘主事说不行。 他说这等重要文籍知识千万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写,人多眼杂,会泄露出来,必须得是人少的才行! 刘主事说的义正言辞又是一番好心,魏钰没辙,只能遂了他的愿,去他家书房写。 而刘家不大,也就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家中仆从就十来个,家中器具瞧着是朴素极了。 有些地方的瓦片看着似乎都摇摇欲坠。 还算是个清官? 魏钰不敢直接断言,要是他跟他爹一样,有读心术这金手指就好了。 九皇子的突然到来,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刘家,刘主事的夫人还特意遣人过来问丈夫,殿下是否要留下吃饭。 问这话的时候魏钰就在旁边,他直接拒了。 “夫人好意,钰心领了,只是钰如今记挂着无色琉璃的事,若不能快速造出来,给那西岐使者看,可能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大魏皇帝是信口开河、不可信之人,有损我大魏国威。” 刘主事赞同点头,“殿下言之有理,下官这就替殿下书写,还请殿下将方法告知。” 玻璃这东西怎么造嘛。 魏钰在平板里一搜就是了。 多的是! 唯一麻烦的就是在那么多的词条中,找出最合适的法子,个人总结一下后,然后以现如今人们能理解的词汇表达出来,让人书写上去。 魏钰和刘主事在书房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差不多三个小时,魏钰这个光念的还好,可以休息,而刘主事那是真的累坏了。 一刻不停的书写,整整六十几页纸,摞在一起都有一拇指高,前提是不去压它。 搁笔后,刘主事忍着手臂酸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两眼发光地看向魏钰,笑道:“殿下,您这法子甚为详细,下官哪怕是个不懂烧窑之人,看了这法子后都觉得自己可以一试!想来窑厂那些匠人看了后,定能将那无色,哦不,玻璃给烧出来!” 玻璃是魏钰念的时候改的,什么无色琉璃,听起来多土哇,玻璃念起来都顺嘴些,而且还省了纸张字数不是? “此事还需工匠们费心,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魏钰笑笑,搁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刘主事,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还是早点去窑厂看看吧,晚点我还要去向父皇复命。” 复命是不可能复命的,玻璃没弄出来之前,他才不跑到他爹面前招人烦呢。 魏钰主要是累了,说累了。 他想回去躺床上咸鱼了。 - 魏钰到窑厂也没做什么,就是露了个面,见了见那几位烧窑师傅,又说了无色琉璃即玻璃的事。 在问了他们谁识字后,魏钰就将刘主事写的玻璃方子交给了对方,嘱咐他们务必在七天内,尽快将玻璃给研制出来后,他就走了。 压迫人吧? 魏钰也觉得自己挺资本家的。 不过他跟从前那些喊无偿加班招人恨的周扒皮老板可不一样。 他是有偿的啊! 他离开前是对所有窑厂匠人都说过一句话的—— “陛下赏罚分明,谁若能尽快第一个制造出陛下想要的东西,赏白银千两,绢帛五匹,稻米三石……” 若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人呐,千万不要对饿肚子的人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要对家徒四壁的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要只礼贤下士,却吝于封赏;不要痛斥某些人没有德行,在此之前,先看一看,他是不是快饿死了。 这世上,什么都要不要的圣人终究是少数,人们看的啊,都是切切实实关乎自身的利益。 君不见魏钰说完这话走的时候,身后那些匠人们有多兴奋? 他们平时在窑厂兢兢业业干活,每月拿的也不过是三百来个铜板,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多得赏赐,还是陛下给的,这可不叫人激动亢奋?! 有些奖励提前说出来放在前面吊着,那样才更能激发人的潜力动力啊。 至于压根儿没说这话的老头儿爹听到这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那魏钰只能说“再议吧”。 差人办事给钱是应该的,更何况这玻璃事关他爹乃至大魏的颜面,老头儿总不至于那么小气。 充其量,就是他爹会责备他自作主张吧? 所以…… 还是得去见一趟老头儿请罪才行啊! 魏钰恹了。 连糖葫芦都拯救不了他如丧考妣的神情。 魏钰出宫的时候是早上,回来的是下午四点多。 这个点,不说上书房早放学了,就说官员们也下值了。 魏钰去养心殿找他爹的时候,还以为不会碰到人,哪晓得在半途就撞上了他大哥。 一个碰面,魏钰首先行礼。 “大哥安好。” 大皇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伸手虚扶了他一把,“九弟不必多礼,你也是去找父皇的?” “是啊。” 魏钰抬头,望着他约莫得有一米九的大哥,笑得那叫一个纯良老实。 实则在魏钰心里,他是真心觉得他大哥不适合这儒雅笑容。 要知道大皇子身形矫健,英姿逼人,身体素质杠杠的,打模样一瞧就是个武将的料。 偏生他们那爹吧,把大皇子往户部一塞就是三四年,愣生生把这武将料子磨得表面上也学起了文官那套! 糟不糟践人才呐。 大皇子颔首,“正好,一起吧,难得瞧着你来养心殿找父皇,” 魏钰憨憨笑着,只做羞涩,不予回答。 这他能回什么? 回他今天其实是去弄玻璃的事了? 啧。 缺不缺心眼啊。 玻璃一造出来,新事物出现,中间利润可就不小了,这要是让他大哥知道了,赶在他爹没开口之前做些手脚,到时候岂不又是一场父子之间的利益争夺? 没得送亲兄弟进坟场的啊。 他爹自己下定了主意还差不多。 兄弟随口闲聊着,并肩前往养心殿,步子不急不慢。 第025章 大皇子 魏钰和大皇子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就停下了。 李成公公候在门外,瞅见二人,第一时间就行了礼。 “二位殿下来的不巧了,陛下正在里头跟工部几位大人商量事情,两位殿下若有急事,还请在外面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大皇子颔首:“有劳公公了。” 魏钰也嘿嘿一笑,“辛苦李公公跑一趟了。” “不敢当,都是奴才应该的。” 李成公公行个礼就进去了。 魏钰和他大哥在外面等着,没过多时,李公公就出来了。 出来后的李成先是对魏钰看了眼,然后面上便带着歉色看向了大皇子,一苟腰,说道:“大皇子殿下,陛下同大人们还有国事要议,皇上说让您先回去,明日再来。”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大皇子没什么多余心思好想的,奈何他看了眼旁边的魏钰后,突然好心多问了句。 “好,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九弟,不若你同我一起?” 啊这。 在得到李成公公那一眼后就知道会有事的魏钰干干一笑,“不用了大哥,我就在这儿等父皇商议完吧,你先回去,没事的。” 商量国事那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而且这等在这养心殿外又像什么话! 大皇子觉得不妥,眉头刚皱起,就听到李成说。 “大皇子殿下,您就先回去吧,陛下说了,让九皇子进去。” 魏钰:0.0 大皇子:……? 愣住的大皇子眨眼,他看了眼笑眯眯的李成,又看了眼老实巴交的魏钰,最后,缓缓点头。 “哦……那,九弟就先进去吧。” 魏钰微笑:“好的,大哥。” 妈个鸡哦! 两人同时求见,结果他进了,大哥没进,所以他这大哥该不会要把他记在小本本上了吧?! 魏钰脚步沉重地迈进了养心殿的大门。 一脚跨进来了,两脚跨进来了。 很好。 收! 把心思收住! 坚决不能让他爹偷听到他心里的小九九! - 站在养心殿外的大门前,大皇子望着魏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他淡定地冲李成点点头,面色平静地转身准备走人。 而这身子刚一转过去,大皇子眉心就皱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跟二弟斗法,所以父皇真的厌恶了他们这些年长皇子,开始宠幸这些年纪小的弟弟了?! 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大皇子心情变得不太美妙。 都怪当初那道雷! 要不是那雷劈中他父皇,害得他以为自己有机会荣登大宝,然后便没了顾忌,过早的暴露势力跟魏琛斗起来,如今他肯定不会惹了他父皇的厌! 细数这两个月来被他爹铲除掉的势力,大皇子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都是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天不亮就起来办公,狗睡了他都不敢停下来搞事才攒起来的势力啊! 一朝暴露,冷不丁就全被他父皇给拔了! 心痛。 太心痛了!! 每每想起就要心肌梗塞的大皇子捂胸,边走边深呼吸,顺便内心开导自己。 没事的魏锡,不过就是一点小势力罢了,没了就没了,后面再攒攒救起来了嘛,再说父皇还没罢免他的官职呢,这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振作振作嘛……啊对了,有事不是还有他的好二弟陪着他吗? 兄友弟恭。 都是好兄弟,他有事了,他的好二弟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皇子一想到另一个损失惨重的,那是立刻就不心痛了,甚至还觉得格外过瘾舒爽! 他的势力被拔不假,但是二皇子的势力也同样损失惨重啊。 丞相那派可是很多人都被贬了官的,有几个甚至直接官帽被撸,这在以往皇帝那么宠信丞相的场景下,几乎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因为皇帝不知为何突然大发雷霆,连以往宠信的丞相都直接不给脸,所以在他以雷霆手段整顿官场的时候,害怕殃及自身的官员们几乎没人敢求情。 因为那段时间,作为皇帝爪牙的灰卫使正在大肆收集官员罪证。https:/ 他们有皇帝特许,可以行先斩后奏之权,所以本身底子不干净的官员,那些时日都在抓紧时间给自己扫尾。 自己的尾巴都没清理干净,哪还有精力管别人的! 而魏皇这突然的一番整顿,也使得这段时日来,整个官场都异常的安分。 尤其是大皇子派系和二皇子派系的,那简直是头都不感冒一下。 - 没进养心殿的时候,魏钰还以为他爹在和大臣们商量国事,应该没有他的事。 进去后,魏钰才发现自己是少想了。 神他喵没他的事,他爹估计就等着他过来呢! “魏钰,来,跟裴尚书说说,你那无色琉璃弄的怎么样了。” 一进去,还未行礼,魏钰就被他爹使唤了。 殿内站着五个人,最前面便是工部尚书裴知,一个身材瘦弱、精神矍铄的老头。 裴知冲魏钰行礼,“九皇子安,听陛下说,殿下精通烧窑一道,无色琉璃的事,臣已听工部官员说,殿下今日去了窑厂,此事臣暂且不过问,可否询问殿下钢铁一事?” 魏钰:…… 他偏头,瞅了眼坐在上头的他爹。 魏皇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裴爱卿任工部尚书十五载,对于军中武器之事向来关心,小九啊,朕知道你天资聪颖,朕不懂的事,就你来说吧。” 【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爹爹啊】 有要求的时候就小九,不行了就魏钰。 啧。 男人。 饭都不给吃就直接让干活! 迎着他爹笑眯眯的脸,魏钰深吸一口气,脸皮深厚地应下了天资聪颖这个词儿。 皇家认证,是可以挂牌的。 嗯,回头可以弄个牌子展示给他八哥看。 魏钰转头看向裴知,笑容谦逊温和。 “裴大人客气了,大人想问什么?钰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026章 大魏历史 在大魏,军中装备是怎样的呢? 那首先就要从大魏历史以及国境出发,来确定军事装备的目的了。 所有的军备,那都是为了能更好地进行战争而准备的。 形式及功能多样的军队装备和作战工具,是战场上用于杀伤敌人和破坏敌方作战,以及防护自身不受敌方杀伤而制造出来的。 大魏之前乃金国。 金国末年,皇帝昏庸,喜骄奢,好淫逸,在三年大旱之际还大兴土木,引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纷纷揭竿起义。 朝廷派遣军队镇压,然金末朝廷正值奸臣当道,专权弄政。在镇压之后,皇权旁落,朝廷权威日渐衰弱,中央与地方的平衡状态被打破,多处地方势力割据一方,形成群雄割据之势。 大魏开国皇帝魏太祖就是群雄之一。 魏家以盐起家,而盐有多重要,又有多值钱,那估计是个现代人都知道的。 盐的利润非常高。 在现代,因为工业化降低了成本,薄利多销都能销出几乎高于成本价四倍的价钱! 而在古代,没有工业化,被降低的成本都是从人工那边来的。 而人工在古代算什么? 那跟骡子、驴、马没区别,乃人畜,是主家私产,给点吃的就行,完全不需要发工资的! 世间盐分三等,一等是非皇室及世家权贵用不起的五色盐,每斤价七千三十四文;二等是普通人用的青盐,每斤价八十一文;三等就是百姓常用的岩盐,世人常说毒盐,斤价三十文。 三种价格,其中差距那是天差地别。 而盐的经营权在前金根本就没被朝廷掌握在手里,盐地大多被各地方豪奢掌握,乱世时更是导致盐地被争相抢夺。 而魏家靠着盐崛起称霸的开始,就是魏太祖趁着局势混乱,悄咪咪地揽地收人。 别的势力在试探摩擦的时候,有钱的魏太祖在收人;别的势力打得热火朝天时,魏太祖照样在收人,还免费医治伤者,慰劳幸存者;别的势力开始烧杀抢掠并杀掉那些敢于反抗的民众时,魏太祖的仁善之名已经声名远扬,引得一大批有志之士投靠,并借助礼贤下士、大方慈爱的影响在整个中原地区发展壮大了! 魏钰当初读这段魏史的时候,对他们魏家的老祖宗那是相当佩服。 还知道“猥琐发育别浪”的原则,该苟就苟,该撒钱就撒钱,该弯腰就弯腰,积攒原始资本壮大自身的同时还不忘培养名声! 这样的主公,在如今这个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时代多珍贵啊? 那珍稀简直比国宝还要稀罕! 而也正是因为切切实实感受过盐的重要性,所以后来大魏建国后,那是严令禁止贩卖私盐的,抓到就直接下狱流放。 是大魏结束了混乱的末代金庭,将中原地区完成了统一,但大魏的初期,却是面临着比较紧迫与复杂的外部环境的。 那时不止有大梁,南边还有两个叫齐、姜的小国,疆域的西北方更是有不少的敌对国家与势力,主要是个各种擅长骑马射箭的游牧民族。 为了能更好地抵御擅长骑兵作战的敌军与保护自己的士兵,大魏军队士兵配备了一种类比长枪名叫陌刀的兵器,并组成了精锐的步兵军团。 在战斗的时候手持陌刀,当刀者无不人马俱碎。 大魏是历经了三朝努力,才将西北疆域的一些弱势游牧民族收拢其中的,只留下难驯化,经常起死回生的羌族、契丹、吐蕃几族,北胡便是对他们的统称。 后来大魏要统一南边的齐姜两国,但因为那边的地形复杂,山林茂密,打仗多以攻城战为主。 弩炮、抛石车的使用及制作技术便因此得到提升,火攻技术,即以各种易于燃烧的油脂油膏,或者浸透油脂的各种物品为燃料的攻城手段也随之诞生。 大魏军中的装备主要分护具和武器两大类。护具包括头鍪、腹膊、衣钾、腹膊、战靴、锁子甲等,武器则包括枪、棑、箭、刀、剑、陌刀、解结锥、斧等。 制作这些军备,所需要的材料不止有金属木材,还有皮革。 都是需要花钱的玩意儿,打造、维修,一年至少耗费十三万贯钱,大魏再有钱,也经不起长年累月这么耗啊!况且还不提军队一年的口粮,合一起一年得要三十万贯钱了。 而如今两百年过去,大魏的国库虽说还没到空空如也,但那其实也穷得差不多了。 省钱! 如何节约成本给国库省钱! 那真的是让每个真心为大魏办事官员经常头秃的问题了。 - 工部因为要管理建筑、后勤、水利、制造等,经常会面临经费不足的问题,裴知是个干实事的人,跟自己有关的工作,他总要将问题问到底。 裴知:“时下匠人多用平地筑炉和竖炉冶铁,工部门下的匠人,用的是两座并列的高炉炉基……闻陛下言,殿下说我们如今的法子,是在炼钢?” 魏钰:“啊,这个啊,对!就是炼钢,炒钢法嘛。” 裴知:“炒钢法?” 魏钰:“是啊,由矿石冶炼成生铁、然后再由生铁炼制成钢,冶炼过程不断搅拌,不就像是炒菜一样?这不是炒钢法是什么。” 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工部几个大人齐齐点头。 裴知若有所思,“炼钢法,这描绘,倒是十分贴切,那殿下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从前学的冶铁历史嘛,了解过的谁不知道还有一个灌钢法。 魏钰微笑:“当然,灌钢法喽。” 裴老大人眼睛一亮,连忙询问,“何为灌钢法?” “这个简单,就是先把生铁和熟铁按一定比例配合,然后共同加热至生铁熔化,在直接灌入熟铁中去,熟铁由于生铁浸入而增碳……” 讲到自己的专业点,魏钰就是一阵侃侃而谈,全然不顾在场的人听不听得懂。 魏皇默默看着,搁在桌案上的手敲了又敲,眼睁睁瞅着裴知几人从激动到迷茫,又从困惑到愁眉不展。 魏皇心里高兴了。 看吧,果然听不懂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027章 他喜甜,提炼糖? 所幸魏钰心里还有点数。 在见到几个老大人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的时候,他默默住了嘴。 毕竟,说的再多,对方听不懂也是白搭啊! 还是得写出来才行。 默默叹口气,魏钰看着裴知,道:“裴大人,不如这样吧,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将法子都写下来,再把东西送到你那儿,让你好好看看如何?” 这一下子讲也讲不详细,好多细枝末节不讲清楚,代沟在,他们也不明白,还不如回去后好好整理下资料,全部写下来再让他们回去琢磨。 跟之前的烧玻璃方子一样。 嗯,很好。 魏钰瞥了眼他爹。 【爹,怎样?法子写下来更为方便嘛。】 魏皇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严肃,吓人,这表情唬得魏钰立刻就收回了目光。 毕竟孩子心虚。 殊不知他爹此刻正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后世,人人学识都如此渊博,什么都学且学的这般清楚了? 魏皇心中感慨万千。 这千年过的后世可真是好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也不知他大魏能不能做到…… 哦,提到魏皇的这个疑惑,那还得跟魏钰那天坦白时跟他爹讲了一堆,讲的全是现代社会有的没的,完全就没说平板是啥有关系…… 听到九皇子说要将法子写下来,裴知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对,写下来,这事儿确实要写下来……不然他这根本就听得一知半解啊! 好多地方都想问来着! 裴知抬手行礼,看着魏钰的眼神亮晶晶,“多谢殿下体恤,只臣还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的此法?” 魏钰道:“从古书上看的,都是经过了前辈们一代又一代的锤炼试验,最后才总结出来的宝贵方法。前人智慧颇多,我只是将其拿出来造福百姓罢了。” 魏皇看了眼魏钰。 这小子,说的冠冕堂皇,他要不知道真相还真就信了。 裴知信了,他急切地问道:“敢问殿下,不知那古书在何处?可否借臣一观?” 魏钰挤出一个官方的微笑,“实在不好意思,裴大人,这书,是我幼时看的,时间过去太久,我看的书又杂,所以还真不知道那古书放哪儿了……” 裴知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惋惜之色。 “不过!” 魏钰的话转了个弯儿。 裴知赶紧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书中知识我都记下来了啊。” 魏钰眨眼,一脸纯良,“裴大人想知道的东西,我都可以给大人写出来的,所以裴大人你就放宽心,过几日等我写完了,到时候随便你怎么看都行的。” 所以就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真的累了,让我报告完回去躺着吧,求求了】 魏皇:…… 话已经说到这儿,作为皇帝再不表个态就不像样子了。 于是魏皇道:“几位爱卿啊,朕看天色也不早了,此事就如九皇子所言,过几日再说吧,你们先回去。” “是,臣等告退。” 裴知几人下去后,魏钰站在他爹面前,嘿嘿一笑,笑得老乖老乖了。 “父皇,儿子回来跟您汇报情况啦。” 魏皇觑他,没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只单这小子的表情,魏皇不用听也知道他肯定是背着他做了什么心虚事! 魏皇的眼神意味深长,“说说,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魏钰不说谎,魏钰很诚实,老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所以魏钰将今天做的事全都给讲了,包括且不仅限于回程路上他在街边让侍卫给他买糖葫芦的事。 说到糖葫芦,魏钰思想就劈叉了。 要知道在古代,糖食价比黄金,大魏的糖价比盐价还贵,白糖只有有钱人和上流贵族用的起。 而百姓能用的起的,也都是从粮食中提取出来的麦芽糖。 魏钰在街上买到的糖葫芦,就是用麦芽糖稀裹着山楂、杏仁、核桃等做成的多味糖葫芦。 别看古代什么都缺,什么都贵,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古人为了生存,才会展现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叫绝的智慧法子。 回忆起糖葫芦上面薄薄得少到可怜的糖浆,魏钰难免就想到现代那些“油光发亮”的葫芦。 他觉得心痛。 没糖会少了多少好吃的啊,他是个爱吃甜食的崽啊! 【妈耶,话说白糖就是蔗糖吧?提炼白糖怎么搞来着,我翻翻……】 魏皇张大的嘴巴又合上去了。 他还是板着脸,只眼中期待的光芒在biubiu升起。 白糖? 臭小子还能提炼白糖?! 大魏白糖产量低下,糖价颇高,几乎都被西边的宜州世族所垄断。若魏钰能有法子提高白糖产量,将白糖掌控在朝廷手中,那他的国库……可不就发财了?!?! 算了,警告臭小子自作主张的事先往后稍稍,先让他想……嗯? 翻翻?! 魏皇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靠脑子想的事,为什么要说翻翻?这怎么翻?? 魏钰不知道他爹又想起了忽略的事,还在平板里翻着甘蔗提炼白糖的法子。 翻到一半的时候,魏钰突然抬头看向他爹,眼神无辜。 “父皇,您,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 父子俩四目相对,一个威严,一个纯真。 魏皇缓缓眯起眼,吸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他,“你这小子。” 还威胁到他头上来了。 “嘿嘿,爹啊,儿子这不是害怕嘛。” 魏钰不否认。 他就是“挟恩图报”怎么啦! 就不能一功抵一过,放他尽快回去好好躺着嘛! 他动漫瘾发作了(╥w╥`) 而魏皇其实真没怎么生气。 魏钰去窑厂,干的是扬大魏国力的正经事,那西岐一个蛮夷小国都能造出无色琉璃,他大魏岂能没有? 显得他大魏匠人都是废物一样。 不过是先承诺几个匠人赏赐罢了,那么点东西,魏皇还觉得魏钰小家子气呢!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免得臭小子以后再自作主张,干出一些无法挽回不好擦屁股的蠢事…… 魏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故作严肃地对魏钰道:“此事,下不为例。” 第028章 朝廷又得乱了 魏钰都没想到,他爹憋了半天,居然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白瞎他这一番深情演绎了。 魏皇倒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有份量的。 毕竟对着的是亲子,又不是臣子,哪儿能说出什么再犯就拖出去打死,或者诛九族抄家的话…… 魏皇暗自叹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支愣起来的脾气,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果然他就是个做仁君的料啊。 而事实到底如何呢? 事实上魏皇还真就是大魏历代帝王中,脾气最温和的那个了!云九小说 大魏开国皇帝是大盐商崛起,典型的枭雄,骨子里就带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他后面的子孙,要么就是开拓疆土的战神武帝,要么就是励精图治的文治明君,就因为有前面那些帝王顶着,这才能让大魏一代代传下来,最后传到了魏皇头上。 魏皇自知不是个武治的料,所以他继任起就选择以仁文治国。 可他这体恤臣子,信任下人的文治结果又是什么呢? 罢了。 伤心事不提也罢了! 所以魏皇要不是脾气温和,那些被他信任的身边人又如何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呢?! 虽说魏皇后面狠下心整顿了,但他也只是发落了必须要发落的,不然那会于他的皇位乃至皇朝不稳。 但,还是有不少人,诸如丞相、尚书,还有皇后贵妃,魏皇都是没有动的。 气是真的气。 不忍也是真的不忍。 君臣、夫妻一场,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们也是真的有功劳在身! 撒谎还得找个理由呢,发落人那就更需要了。 理由不好,你说你要贬官废人,御史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那都是好的。 - “警告”完魏钰,魏皇追问他糖的事。 “你有何法子提炼白糖?” 对于这话,魏钰倒是反问起了他爹,“父皇,您知道白糖是从什么东西中提出来的吧?” 这个魏皇当然知道了。 “柘。” 他想了下,又同魏钰道:“此物是从大梁那边传过来的,大魏也就只有与它相邻的宜州、胶州能种,高祖当年派人在其他州也种过柘,可最后的产量却很是不尽人意。” 柘通蔗,也就是甘蔗。 魏钰点头,又问他爹宜州那边的白糖产量是多少。 魏皇眉头皱起,“这个朕不知,只能唤户部尚书来一趟。” 于是魏皇就派李成出宫去将人叫来,压根就不管天色是不是快黑了。 彼时户部尚书还在家中喝着小酒,陡然间听闻李总管过来,说是陛下让他进宫有事询问,那是赶紧就扔了杯子去穿衣服,收拾妥当后就进了宫。 “微臣齐惕守,参加陛下,拜见九皇子。” 齐惕守是个挺着小肚子、身材很显富态的中年男人,魏钰瞧他第一眼,就有种这男人过得真幸福的感觉。 【瞧瞧这肚子,真圆润啊,叫人羡慕的幸福肥哟】 本来是要叫人起来的,听到魏钰心声的魏皇,下意识就朝着齐惕守的小肚子看了过去。 魏皇:…… 别说,还真挺圆润的。 魏皇将人叫了起来,并询问起白糖产量的事。 为人臣子,齐惕守哪怕对这个问题困惑不解,也依旧老实回了。 “回陛下,宜州盛产柘,丰年时,每亩产量约在3500到4000斤左右,而15斤柘方才能提炼出一斤的白糖,也就是每亩能……” 齐惕守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旁边魏钰直接接下:“233到267斤左右。” 这个数字。 算清楚的齐惕守心中讶然,忍不住就是对着魏钰一抬手,佩服道:“殿下好本事,臣算学不如您。” 嗐! 这有啥。 计算器了解一下? 魏钰笑笑不说话。 “这一亩才只有两百多斤的糖,百姓种的粟米一亩都能有三百多斤,这若是宜州遇上荒年,那种柘的百姓岂不是要通通饿死!” 魏皇眉头紧皱,对这产量如此低下的白糖委实忧心得很,于是他看向魏钰,“你有何法子提高白糖产量?” 魏钰给他爹使了个“你赚了”的眼色,然后,他就给他爹讲了遍何为工业制糖的流水工程。 首先便是榨糖水的机器,然后便是石灰法制造原糖,再就是蒸发煮出糖浆,接着就是洗涤、分离、过滤、脱色。 齐惕守在一旁都听愣住了。 【九皇子在说什么?什么分离过滤又脱色的?提白糖居然这么繁琐的?哦不对,九皇子居然会制糖!!】 魏皇耳朵都要被他吵炸了。 瞥了眼神情激动的齐惕守,魏皇在心里哼了声。 齐卿可真不稳重,不就是糖吗,他儿子还会烧琉璃,还会炼钢呢! 他们大魏马上就要奋起变得贼有钱了好吗! 魏钰不知他爹所想,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住了嘴。 毕竟饭点都快过了,他是真饿得不行了,再不回去吃饭就快要饿死了。 魏钰道:“父皇,不若儿臣还是把东西都写下来,到时候写完再呈给您看,如何?” 一下就得到了两个给国库省钱、赚钱的好方子,魏皇心头愉悦,忍不住就问魏钰,“你献方有功,若你说的真能做出来,那朕可以允你一个承诺。” 此话一出,魏钰还没咋样呢,听到的齐惕守第一反应就是—— 【朝堂又要乱了哦】 九位皇子,从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最得魏皇看重,因此有不少朝臣将太子之位压在了这二人身上。 但前段时间皇帝的突然整治,让众人都意识到陛下还没老,他们动作太过,陛下是会龙颜大怒的! 【看来陛下是打算扶持九皇子了,当着我的面许下承诺,难道是希望我能站在九皇子这边?嘶,可我已经投靠了大皇子啊……】 齐惕守心下苦恼,面上却仍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些皇子跟朝臣勾连一起、拉帮结派的话,魏皇这段时间已经听多了。 甚至他们明面上或暗地里都是谁的人,从前又帮皇子们都干了些什么事,魏皇也都让灰卫使的统领霍廷玉查了个干净。 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过魏皇对齐惕守的想法倒是挺感兴趣的。 第029章 我要放假! 什么叫朕要扶持九皇子?朕希望他站在九皇子那边? 魏皇瞥了一眼齐惕守,既觉得他这脑子不太聪明,又觉得他似乎是聪明过了头。 而魏钰。 在听说他爹会允他一个承诺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狂喜—— “那我要放半年假!” 魏皇一听脸都黑了。 “身为皇子,你怎能如此惫懒!” 被骂了,没关系。 这就跟被上司批工作不认真一样,任凭你骂吧,反正我表面上是虚心接受了,但内里嘛,嘿! 我就是死不悔改怎么啦! 魏钰委屈,瞪着眼睛可怜巴巴,“父皇,不是您自己说的嘛,允儿子一个承诺的。” 【君无戏言呐!】 魏皇不听,“朕是说过,但朕只说允你承诺,可没说让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齐惕守:大放厥词原来是这么用的吗?学到了。 魏钰觉得他爹是在强词夺理。 他这提出一个合法合规的要求也算大放厥词了?他十五年来抹黑起床凌晨才睡,如此辛苦都不能允他放个长假了??? 年终假和功劳加一起怎么也能值个半年吧?!! 魏钰觉得自己没错,因此跟他爹据理力争起来。 “这怎么算是大放厥词呢?父皇您得讲道理啊,儿子这要求多简单多省钱啊,我又不贪图您私库里的宝贝,连封赏我都没要啊!” “那朕允许你贪图,还可以给你提前封赏爵位。” “我不要!我就要假期!” “朕不允。” “半年假期您都不给?” “不给。” “那三个月!三个月总行了吧?” “不行。”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一个月!一个月总成了吧?” “不成。” 魏钰气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 一旁的齐惕守:…… 倒也不必不把他回事,真的,他人还在这儿呢。 魏钰是真的被他爹怼得心口痛,就他爹这啥啥都否认的不配合态度,简直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啊! 做不到干嘛要允他承诺啊,这不跟周扒皮老板给员工画饼、开空头支票一样嘛,叫人白高兴了。 于是魏钰干脆问他爹,“您就直说吧,您能给我放几天假?” 魏皇看着魏钰,心里的怒气那是一点都不比他少。 都说世人最渴望的,不是加官进爵,就是家财万贯。 他有九个皇子,别的皇子心里不是想着博取他的信任恩宠,就是在想怎么得到更多的权势,可这小子倒好,他居然没出息到连个金银珠宝都不求,去求什么假期?! 简直是能把祖宗都给气活了。 一点都不像魏家子孙! 魏皇吸了口气,没回魏钰的话,只是又问他一遍,“你确定不改别的?机会可只有一次,求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魏钰确定以及肯定,“不改!我就要假期,您直接说能允儿子多少日假吧。” “三日。” 魏钰:! 三个月变三日,他爹还能不能更小气点? 事实证明,确实还能。 魏皇听到魏钰在心里说他小气了。 皇帝冷冷一笑,直接小气给他看,“嫌多了?那就两日吧,朕看你精神好得很,也不需要休什么假。” 魏钰连忙否认,“不不不,不多不多,三日就三日,父皇英明神武,说出去的话那是一言九鼎的,怎能随随便便就改口?这个习惯可不好,以后不准再提了啊,咱说好的三日,不改了!” 魏皇没在意他的不敬,只是斜眼睨他。 “你确定了?” 魏钰连连点头,“确定了确定了。” “不勉强?” 魏钰强颜欢笑,“不勉强不勉强。” “不会后悔?” 魏钰面无表情,“绝对不会后悔。” 魏钰最后是垮着脸回去的。 - 当他和齐惕守都离开了养心殿后,李成公公一边给魏皇倒茶,一边笑道:“陛下心情不错呢。” 魏皇端着茶杯,浅浅抿了口后,抬头长舒一口气,神情很是放松,“是啊,魏钰这小子,本事不小,有他在,朕觉得大魏的盛世指日可待。” 李成一惊。 【陛下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立九皇子为太子?!】 这把魏皇一下给整沉默了。 他说那话的意思纯粹是有感而发,毕竟昨日魏钰的一番坦白,让他有幸见识到了那个繁荣昌盛的后世。 休明盛世,国富民强,路不拾遗,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政通人和……那样一个丰衣足食、人人安居乐业的繁华后世,魏皇从前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对比这样的一个后世,再想到自己的百姓还在吃不饱、穿不暖,连后世半分都不如,魏皇就既惭愧,又羡慕不已。 而这样的强烈对比下,魏皇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雄心,也在这样的刺激下给一并迸发了出来。 是,如今的大魏是不及后世繁华,但谁说之后的大魏就不能如后世那般了! 从前太祖都能以一介盐商,成功从诸雄中杀出来成就大魏,没道理他如今坐拥天下,还拥有“度心术”这辨别人心的神通,就不能做的太祖要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鼎茂盛世了! 而且。 他还有一个从后世而来、见多识广的儿子。 李成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 “九皇子殿下确实人好,奴才在宫里,经常听人说殿下有君子之风呢。” 魏皇回神,看向李成,“君子之风?” 就臭小子那样懒散没出息的德性,还君子之风? 怕不是侮辱了君子二字。 李成腆着脸笑道:“是啊,您忙着政事,不像奴才,经常在后宫走动。九殿下待人亲切和善,奴才从前就看见过好几回,他给一些受人欺负的小宫人撑腰呢。” 听到这话,魏皇很是意外。 魏钰那么懒散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去给小宫人出头?他这就不怕麻烦了? 魏皇好奇,于是他就让李成将他看到的,都给说一遍。 李成一五一十说了。 什么九皇子看到有小宫人躲在角落哭就去询问,见到小宫人被管事的欺负了就给撑腰,听说宫人家中出事就借人银子…… 魏皇听完大感震惊。 原来臭小子心地居然如此纯善的? 是他还看走眼了啊。 第030章 玻璃造出来了 对于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三天假期,魏钰是这样安排的—— 第一天,躺床上玩平板。 第二天,躺榻上玩平板。 第三天,躺摇椅上玩平板。 三天时间,魏钰过得很滋润。 如此废物了三天后,魏钰被他爹批了。 李成公公给的理由是:“说好的方子为什么还没写出来”?! 魏钰对这个理由大感震惊。 咋的不是休假吗! 他凭本事挣来的假期,干啥还要去写劳什子的方子??而且这还没薪资…… 当然,带薪他也不干。 不过魏钰这话只能搁心底里想想,被他爹派来的李成公公催促之后,他人就灰溜溜搁了平板去写方子了。 但魏钰是个懒人,让他自己花时间去一五一十写那老长老长的方子,那还不如叫他去上太师的一天课。 毕竟上太师课的时候还能摸鱼,写方子,那真的就只能是写方子了。 写完手会断的。 真的! 因为懒,所以魏钰把这活计交给了小安子。 小安子是会读书写字的,别问小安子一个家世贫寒的小太监为什么会识字,究其原因,那还得是因为魏钰。 毕竟,一个懒人,难道还指望从前太师布置的那些家庭作业让他自己来? 当然是交给小安子啊! 小安子年纪轻轻花儿一样的年纪,不读书识字怎么成? 那也太糟践了,魏钰人帅心地善良的,肯定是要好好将孩子培养成才啊! 总之,小安子会读书识字这个事,就是造孽的是魏钰,享福的还是魏钰。 写方子的事就都交给了小安子,魏钰只需要在旁边动动嘴就好。 不过事成之后,魏钰答应小安子会给他一两银子作为报酬的…… 用一两银子换三天假期,也不亏。 - 而就在魏钰动嘴写方子的第二天,玻璃被烧出来了。 东西是被工部给呈上来的,就在当天的早朝上,满朝文武俱看到了。 工部的尚书裴知,同他的左右侍郎一起,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站在大殿上,三个人神情那是如出一辙的激动。 “陛下!昨日晚膳时分,官窑成功炼制出了一批无色琉璃,匠人们都称呼此物为玻璃。这两件便是其中之一,臣特意带过来给您过目。” 两件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被左右侍郎一人端在手上一个。 光亮通明,结构细巧,简约不失大气,给人以一种十分清新美观的感受。 魏皇远远瞧着,都觉得这瓶子尤其美丽,简直就是好看到了他心坎上! “快,呈上来,让朕好好看看。” 东西被身边的侍从给端了上来。 玻璃瓶子不大,就是跟普通的花瓶差不多大小,形状也相差无几,然而魏皇把在手里,那是越看越觉得漂亮。 甚至,他都已经想到了这无色,哦不对,是玻璃,魏钰那小子是这么叫的,他都已经想到这玻璃可以怎么用了。 宫中的窗子都是用的云母,外面天色稍微暗淡些不要紧,屋子里照样敞亮。 可有些用不起云母糊窗子的人家,天只要一暗淡下来,那屋子里就乌漆嘛黑的,不点烛火完全不成! 这玻璃,拿来做窗子,可不就刚刚好吗! 魏皇很满意,把着玻璃瓶连连点头,“不错,这玻璃甚美,比之西岐进献上来的也不遑多让,很好!赏,官窑那批烧出玻璃的匠人,人人都赏百两白银……” 魏皇将上次魏钰承诺的奖励又给复述了遍。 这可不是他一个皇帝小家子气,臭小子自己当众承诺的奖励,他要改口那就驳孩子面子了不是? 裴知应下,“臣代官窑,谢陛下赏赐。” 得赏的是官窑烧出玻璃的匠人,但实际上这功劳得有一大半是魏钰的。 裴知心知肚明,甚至那玻璃方子他昨晚都已看过,更是从刘椿嘴中得知了那日事情的经过。 裴知正直,连下属的功劳也不贪昧,更遑论皇子的。 因此,在谢过赏赐后,裴知便又道:“禀陛下,玻璃能够造出,功在九皇子。殿下大才,写出了十分详尽的玻璃方子,匠人根据方子,这才能将玻璃给烧出来。” 众人:……! 在工部的一些人早就清楚,所以并没有多惊讶,然而大皇子几人,听到此事后却大感震惊。 特别是当魏皇对着一众臣子说,“九皇子聪慧,朕亦十分欢喜”的时候,几个站在朝堂上的皇子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夸赞儿子聪慧的话,父皇也不是没有对其他兄弟说过,至少从前他就对老四、老七说过。 可这因为儿子聪慧所以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自己很欢喜这事,父皇那是从未做过的啊! 难道父皇不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底下臣子们会怎么想? 这让他们几个年长的皇子,以后该如何立在朝堂上啊! 底下人的想法,魏皇只能听到最三排的。 公孙泰的:【九皇子……倒是不曾关注,看来得提醒二皇子注意了】 裴知的:【有玻璃方子,还有锻钢法子,也不知道九皇子究竟是从哪儿知晓的……老夫要是能亲眼目睹那古书一眼该有多好】 齐惕守的:【哎呦呦,这可不得了,陛下居然如此喜爱九殿下,失策失策,看来站位还是不能站太早!】 大皇子:【这该死的,魏钰居然还真的会烧玻璃,从前倒是小瞧他了】 二皇子:【九弟是个人才啊,看来得好好笼络他了】 三皇子:【原来是有玻璃方子的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下朝再找裴大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借方子看一眼,真好奇啊】 四皇子:【这不得找小九再要个玻璃方子好去做生意!这玻璃拿出去卖,一看就得发大财啊!】 五皇子:【哎,好累,好饿,想睡觉】 【……】 站着几个人,就有几种想法。 众生百态。 魏皇坐在高位,摸着搁在手边的玻璃瓶,没管其他人的想法,只注意到了四皇子想的。 拿玻璃出去卖,发大财。 可行。 但是具体要卖给谁呢! 魏皇思索两秒,眼前一亮。 对了,大梁! 第031章 四皇子 魏皇是很想赚钱没错,但作为帝王,与民争利这事是做不得的。 毕竟整个天下都是他魏家的了,皇室若是还去经商,那哪还能有其他商人们的活路?又该置天下百姓于何地呢? 魏皇是挺想要让平民百姓都用得上玻璃的。 玻璃不是钢铁,材料费不了多少钱,真要说起来,也就跟普通的陶瓷琉璃差不多,如今大家欣喜,也不过是胜在一个新奇上。 而玻璃若要在大魏市面上流通,那这个定价势必就不能太高,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文也就差不多了。 若再贵点,走精品路线,专门卖给达官显贵,那做工方面就得格外的精细,如宫中制品一般。 这样的东西,方才能拿出去卖给大魏以及大梁的世家贵族。 因为挂念着赚钱,魏皇下朝后也一直在思索这事。 他在想这活计应该交给谁去做。 交给底下臣子? 六部中就没几个真的对他忠心耿耿的! 而且朝中官员大多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在明知皇帝会“坑”他们钱的前提下,难道他们在知道后不会做什么小动作? 魏皇是想闷声发大财的。 当然,对魏皇忠心的也有,但那都是些古板严肃的老学究,张口闭口就是皇室威仪、道德礼法。 若让他们知道他要去做生意卖玻璃,不说支持了,估计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劝谏,让他打消念头…… 什么道德礼法的,魏皇才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钱! 是能将国库填满的小钱钱! 这几年大魏境内不是旱灾、就是蝗灾、要么就是水灾的,为了赈灾,国库早就不是那么丰裕了好吗。 这要后面再多几个灾难,魏皇下罪己诏倒是小事,就怕国库空空如也,再也拿不出钱粮救济百姓了! 人选的事,魏皇从下朝到批奏本,中间一直都在思索。 李成见他心神不定的,不免出声询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不知老奴能否有这个荣幸,替陛下分担一二?” “哎。” 魏皇叹了口气,搁笔仰头,神色略有忧愁,“李成啊,你说,朕想找个人做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臣子听话的少,偏偏还不能一下全给换了。 真是羡慕太祖啊。 开朝皇帝,位于权利巅峰,想杯酒释兵权,臣子连个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想给子孙排除异己杀功臣时,也没见哪个臣子叨逼叨,要振臂反了他的……真是羡慕死了。 羡慕归羡慕,但魏皇也就是单纯的羡慕一下。 毕竟,性格使然,魏皇不是那种多疑、掌控欲强的帝王,大多时候,他都是宽容温和的。 对皇帝的牢骚,李成作为魏皇身边的大太监,那是不可能只当它是一句简单抱怨的。 【陛下这话,难不成是在对臣子不满?不应该啊,今日朝堂上不是还龙心大悦吗?看来是对皇子们不满了,也对,九皇子年纪最小,却最安分省心,还有本事,对比不安分的大皇子他们……确实闹心了些】 魏皇:…… 狗奴才心思还不少。 李成在一旁笑道:“整个天下皆是陛下的,陛下想用谁就用谁,大魏人才济济,陛下何愁找不到鞥能用的人。” “是吗,那你说说,朕能用谁?” 这话出乎李成意料。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还会接上,毕竟这就是一句奉承话啊! 李成支吾,面色为难,“这,这奴才哪儿能做的上主,奴才可不通朝政,陛下说笑了。” 魏皇轻哼一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拿起笔准备继续批奏本。 刚批了两个,魏皇突然抬头,“现在何时了?” “回陛下,快到午初了。” 魏皇了然,“哦,那皇子们快下学了吧,行,你去把九皇子叫来。” 李成去叫魏钰的时候,彼时他正跟四皇子和八皇子在一起。 上午放学,魏钰是打算和他八哥回去休息的。 奈何这刚一出门,就看到他四哥守在外面。 对于他四哥这个人吧,魏钰其实还挺羡慕的。 有娘撑腰,从小就活得欢快,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发愁,父爱大家都没有,起点算是一样,但有母爱包裹的小孩,长大后到底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魏钰小时候被他四哥“欺负”过。 那种欺负不是对方在刻意的仗势欺人,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所做的那种行为其实是在欺负弟弟。 因为那就是四皇子的生活。 幼时四皇子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于无依无靠的魏钰而言,就是一种奢侈。 当然。 魏钰要是一个真小孩,从小在他四哥这样的鲜明比照下活着成长的话,那长大的他要不是自卑怯懦,要不就是愤世嫉俗。 可惜了。 魏钰不是。 幼时那些在别人眼中四哥对他的“欺负”,其实魏钰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他在看他四哥的时候,那根本就是在看一块移动的“大蛋糕”! 只要他四哥过来找他玩,那他铁定就能从对方手中骗到吃的玩的好吗! 小时候魏钰别提多盼望他四哥能过来找他了!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四哥终于长大,终于知道自己那么多年对弟弟的恶行的缘故,反正魏钰八岁之后,他四哥就很少来找他了。 这次陡然在上书房的庭院外看到四皇子,尤其听他说还是来找自己的时候,魏钰是真挺惊讶的。 “四哥找我何事?” 赶着回去吃饭,魏钰是真没时间跟他叙旧,所以就直接问了。 四皇子也知道这个时间点是干嘛的,所以也不啰嗦,笑道:“我们多年兄弟,怎么做兄长的还不能来找你叙叙旧了?走,去你宫里,正好同你俩聊聊开府的事。” 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八皇子并不喜欢四皇子。 但是说到开府的问题,他还是愿意听听的。 三个人往西三所的方向走,路上,四皇子一直在给魏钰和八皇子说布置府邸的事。 魏钰和八皇子听得很起劲,偶尔还提了下自己的意见。 不过,当四皇子觉得聊得差不多,想要说今天早朝的事,顺便提一嘴玻璃时,李成公公就带人来了。 第032章 他爹找 李成带着人拦住了三位皇子。 给三个人行礼问好后,李成就冲着魏钰道:“九皇子,陛下让你去趟养心殿,您请。” 当着四哥八哥的面被爹叫走,魏钰有点儿为难,“现在?” 李成笑道:“是,陛下正在养心殿里等着您呢。” 没辙,鬼知道是不是找他要方子的。 魏钰头皮发麻,他那俩方子还没写完呢! 小安子手速慢得很,听说是要给陛下看,愣是一笔一划写的极为工整,稍微有点儿差错他就把整张纸都给撂了。 他这个做殿下的都没他奢侈! 听到父皇要找魏钰,四皇子稍微愣了下后就回神了。 他以为父皇是为着早朝玻璃的事,所以将魏钰叫过去表扬的,因此就直接恭喜了一声。 “九弟好本事,今儿早朝,你给窑厂那边写的玻璃方子被匠人给造出来了,父皇叫你过去,估计是为了赏你的,去吧,赶紧的,别让父皇久等了。” 魏钰和八皇子俱是一愣。 魏钰:啊?不是当面催我要方子的啊? 八皇子:玻璃?什么是玻璃? 一句两句说不清,李成还在旁边等着,再磨蹭就不对了。 魏钰只能先给两位哥哥赔不是。 “四哥,八哥,那我先去见父皇,有事我们回头再聊哈。” 八皇子无所谓,四皇子却笑着应下。 “行,你去吧。” 魏钰就这么跟着李成去了养心殿。 路上,不确定他爹找他是不是四皇子说的那事,于是魏钰又问了下李成。 李成回道:“殿下,这奴才哪能知道啊。” 魏钰略感失望。 “不过今儿早朝的时候,陛下对玻璃确实很欢喜。”李成又道:“陛下还说殿下您聪慧,心中甚悦,想来这会儿叫殿下您,应当不是什么坏处。” 作为跟皇帝接触最多的人,李成对魏皇的态度是看得分明的。 从前陛下看重几个年长的皇子,对年幼的皇子皇女皆有疏忽,但自从陛下被雷劈后,再醒来,他就对大皇子等人疏远了起来,不再同以往那般看重,反而是更喜欢起了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几人。 若说这缘由嘛。 李成倒也能明白。 毕竟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父亲,谁乐意见到自己出事时,底下的臣子毫不关心自己,反而却在乎自己屁股下占着的位子呢? 李成也后悔。 他忠心陛下多年,当时怎么就跟昏了头一样,贸贸然就接了贤妃那袋金子给她说了陛下当时的情况! 虽说陛下醒后,他第一时间就将金子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但背叛就是背叛,背主的奴才赐死都不足惜! 李成万分感激陛下后来没有跟他计较,这才能让他继续在陛下身边伺候着,不然如今哪儿还有他活着的机会啊。 而现在陛下看中喜爱九皇子,作为忠于陛下的人,李成自然不介意给魏钰多说一些,提醒他几句。 知道自己此去危险系数低后,魏钰放宽了心。 他还以为自己过去后真会受到表扬赏赐的,可事实上就是他想多了。 有个毛线的赏赐! 他爹叫他过来居然是问他有没有法子卖玻璃?! 站在殿中央,魏钰看着他爹目瞪口呆。 【我想好怎么谢恩了居然给我说这玩意儿?!】 魏皇一顿,瞥了魏钰一眼。 然后他当什么都没听见。 赏赐什么的之后再说吧,万一臭小子又喊着要请假,那他这假到底是请还是不请啊? 魏皇催他,“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卖乖,你给我说说后世的商人都是怎么卖东西的,可有什么法子能赚的更多?” 魏钰无语。 这商人还能怎么卖东西? 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想卖价高? 那前提你的货物得值钱啊! 哦不对,还有可能是营销手段好。 魏钰想了下,问他爹:“您对这玻璃的定位是什么?是走平民路线,价格亲民实惠呢,还是走高端精品路线,物以稀为贵卖给有钱大家?” 魏皇:“当然是两手都要抓了。” 魏钰对他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说的野心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我就知道爹你是个干大事的。” 一看就是早就想好了的。 “你说的平民路线,朕早有想过,会卖给百姓一个实惠低廉的价格,可是这样就赚不了多少钱。” 魏皇皱眉,直接给魏钰说了实话,“朕不贪图百姓的钱粮,朕苦恼的是该如何让大魏和大梁的高官世家掏钱!” 魏钰:…… 好家伙,薅还是他爹敢薅。 不过魏钰也知道,古代立起来的世家都是富得流油的,有的世家子甚至活得比皇帝还舒坦。 而世家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呢? 无一例外不是从百姓身上剥削得来的。 世家的田契,动辄就是上万亩,而这么多亩的田是怎么来的呢?不是趁人之危低价购入,就是吞并,开垦隐田。 而世家的奴仆,多的更是有上千上万人,这些人除了买来的,更多都是趁着灾荒收拢的流民,让他们自愿卖身成奴。 田地,人口,放贷……世家只会越来越有钱,而没了田地又没了身契的百姓,最后只会以身抵债,子孙皆为奴,借贷还贷,生生不息。 薅世家的钱,魏钰不心疼,魏皇那就更不心疼了。 魏皇只恨不得抄了大魏所有世家的家,将他们的财富全都充缴国库,然后发还给百姓! 知道他爹是要薅世家的钱后,魏钰想法就多了。 世家有钱,但也不是傻子。 想让世家出大价钱买东西,那东西肯定就不能普通了,必须要精美、稀奇、还要独一无二! 上赶着推销的别人不会稀罕,必须要让他们心痒难耐,最后自己主动上门求着要卖,这样才好方便哄抬物价,奠定一个高起点! 奢侈品嘛。 必须得有逼格。 而奢侈品背后的“势力保镖”嘛,那也必须得有牌面! 魏皇在给他爹讲了遍现代奢侈品的营销套路后,最后给他推荐了那个“牌面”。 “爹,这事你让四哥来做,四哥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信他!” 第033章 真贪啊 要说魏钰推荐四皇子来卖玻璃,那还真就不是乱推荐的。 他四哥是个很有经商头脑的人,这点在魏钰小时候骗他吃喝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比如,四皇子对金钱数字很敏感,提到东西的时候可能还不会有什么,但一旦涉及到钱,什么“这盘点心要花十两银子”、“未及冠皇子月俸五十两”这些,那当魏钰要骗他的时候,他就会斟酌,最后取损耗最低的给出去…… 又比如,魏钰第一次对着四皇子空手套白狼忽悠到点心后,后面无论多少次,四皇子都会保持着一份警惕之心。 再比如,四皇子这个人不止没心没肺,他脸皮还格外厚,明知八皇子不待见他,偏偏还能装作不知道似的继续笑脸相谈……这是一个皇子甚少能做到的。 所以,综上,四皇子有经商头脑,还有商人的警惕心,以及厚脸皮和超然地位。 这样的他不是最佳人选,谁还是? 当然了。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嘛,那还得是魏钰自己想报恩来着。 不管幼时是不是他骗的四哥,到底那个时候,是因为四哥的救济,这才能让他和八哥以及静安过得更好。 魏钰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 对于魏钰的提议,魏皇并没有立即反对。 因为他自己之前就有想过,是否应该交给他的儿子们来办。 不过皇子们自诩高贵,估计都不会想着去经商,毕竟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自来低下,想来是没有皇子愿意去的,所以魏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现在魏钰既说的如此肯定,这就让魏皇又升起了打皇子主意的想法。 “你四哥当真愿意?”魏皇问道。 魏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小眼神,“父皇你要不相信,可以直接去把四哥叫来啊。” 【那么好的经商人才,那得物尽其用啊,不愿意也得把他忽悠愿意喽!】 魏皇:…… 等到四皇子一头雾水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魏钰正在跟为魏皇激烈讨论着什么。 魏钰:“不对不对,跟宫里那些用玉石做的盆景不一样,那些虽然是贡品,寻常人家不能用,但世家那些人肯定都是见过的,而我们卖的就是新奇!肯定不能是以前有的。” 魏皇:“行,朕的主意不可取,那你来说,你说什么新奇!” 魏钰:“这不得集思广益?我一个人哪儿能顶啊,您不能因为我见多识广就把我当牛使唤啊。” 魏皇、四皇子:…… 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老实请安吧。 四皇子给魏皇行礼请了安,并询问他爹找他干嘛。 魏皇伸手指向了魏钰,“你九弟的主意,叫你拿着玻璃高价去卖给世家,老四,这差事你可愿意做?” 魏钰瞅了眼他爹,默默认下了这口黑锅。 四皇子听清楚后很诧异,“让我拿玻璃高价去卖?”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魏皇估摸着要劝,结果下一秒就瞧见他以为不乐意的老四喜笑颜开起来,那神情,很是叫一个不值钱。 “父皇放心,这差事儿臣愿意去做!” 【这不赶巧了吗,我就打算做玻璃生意的啊!我与九弟还真是心有灵犀】 魏皇沉默,一时间都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串通好的。 领了差事那就得做好,为避免后面出问题,四皇子问起了详细事宜。 “父皇,此事是否以朝廷的名义去做?” 魏皇直接拒接,“什么朝廷,朕可没有叫你去卖玻璃,这事是你九弟提的,玻璃方子也是他的,正好他马上就要开府,你俩出去赚点钱有个进项好维持王府开销,这很正常。” 说的很冠冕堂皇,很像那么回事。 但这事要没皇帝首肯,谁又敢做呢! 于是四皇子就懂了。 他凛神,先是看向魏钰,表示感谢,“多谢九弟,四哥在这儿先跟你说声谢,等进了账,四哥分你两成。” 然后他又看向魏皇,义正言词道:“父皇,卖玻璃的钱,儿臣与九弟愿意拿出五成上缴国库!替大魏百姓多出一份力,还望父皇成全!” 魏皇老怀欣慰,“好好好,你这个心很好,朕甚是感动,老四,朕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四皇子昂首挺胸。 “不过。”魏皇话锋一转,眉头皱起,一脸忧愁,“大魏这几年频频遭受灾荒,为赈灾,国库不丰暂且没什么,就是苦了居无定所、忍饥挨饿的百姓啊。” 此话一出,魏钰和四皇子心里齐齐冒出一句—— 【真贪啊!】 可不就是贪嘛。 这光明正大打着百姓旗号卖惨的,目的是啥? 当然是哭穷啊! 魏钰朝他爹投去鄙视的一眼。 五成利都还嫌不够,居然还要,咋的是让他和四哥两个出方子又出力的人喝西北风呗?然后他老人家自己坐收渔翁利? 真是万恶的大地主boss! 四皇子心里也在滴血。 本来他自己可以有三成的,结果父皇不满意还要,那他总不能把已经说出去给九弟的两成拿回来吧? 多有失体面啊! 所以最后损失的还是他自己。 四皇子忍着心痛,挤出一抹微笑对魏皇道:“父皇说的对,儿臣身为大魏皇子,理当为百姓多做点事。儿臣愿意,再让出一份利交于国库!” 【哎呀心好痛啊!!!】 四皇子是心痛了,但魏皇却是高兴坏了。 皇帝满意点头,挥手让他俩可以下去了。 “出去吧,生意的事儿你们自己商议,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朕,哦,对了,朕允许你们可以找灰卫使帮忙。” 灰卫使,一个只对皇帝负责的势力组织,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侍卫。 按照魏钰的话来说,这组织就相当是明朝时期的锦衣卫。 那一个个的,是真的帅啊。 是能将人帅出一脸血的那种帅啊! 尤其是指挥使霍廷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帅哥没错吧? 哈。 事实上还真的就是啊! 魏钰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被那酷哥的眼神给煞到了。 脸都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那种冷冰冰不把人当人看的眼神,气质肃杀,典型从刀山火海里出来的狠辣人物,拔刀必见血啊! 第034章 会所 知道还可以找灰卫使帮忙后,魏钰兄弟俩就兴奋地退下了。 一出养心殿,四皇子就同魏钰道谢。 “九弟,四哥真是谢谢你了,肯将这机会让给四哥。” 四皇子笑叹道:“你四哥我这么多年啊,手底下也就几个庄子,几家铺面维持府内开销,委实是穷得很啊。” 啥庄子铺面都没有是真穷的魏钰沉默。 四皇子还在继续。 “开铺子做生意的事,你四哥我从前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可惜这事不体面,父皇不会允,所以四哥我啊,一直以来也就是想想罢了。” 说到这里,四皇子看向魏钰,眼神探究,“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父皇居然会被你说动让皇子做生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分明是老头儿自己一早就打好了主意,他就是推波助澜说一声而已! 魏钰羞涩,“啊,说来惭愧,弟弟我也没什么本事,左不过是父皇比较疼我罢了。” 四皇子:…… 疼不疼的就算了,还是问别的吧。 四皇子问起了他之前跟魏皇谈论的问题。 “你之前是在跟父皇讨论玻璃的样子吧,我听你说宫里的样式不稀罕,你要新奇的,怎么样才算是新奇?” 哇,新奇啊。 那可真就是太多了。 魏钰恨不得拿出照片,给他看下现代五彩斑斓又漂亮的玻璃制品。 他想了下,给他形容了下他见识到的,“首先呢,什么玻璃瓶、玻璃杯。玻璃茶具,那都是可以做出来的,让匠人们做出一些形状新颖优美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也就不提,可以做个添头。” 这个还是添头? 四皇子眉头一皱,就听魏钰继续道。 “四哥可以做玻璃弹珠,这个玻璃弹珠,形状跟上供的珍珠一样,不过却是透明的,里头可以添加五彩斑斓的琉璃加以点缀,琉璃可以做成不同的花纹,譬如梅兰竹菊、猫狗兔子,做成一种系列……” “四哥还可以做玻璃灯罩,玻璃雕塑,彩色的透明的都行,只要客人给够钱,还可以专门给他定制一个专属的,哦对,四哥你还可以建一座玻璃房,里面全摆着玻璃制品,客人不需要进店都能看清楚……” 随着魏钰说的越多,四皇子眼睛就越亮。 那神情,瞧着就是一百个懂了的样子。 “你这个玻璃房不错!这用玻璃做成的房子,光想想都觉得敞亮……” 四皇子陡然拍手,眼神晶亮,仿佛已经想到了房子建成的样子,“我若是能在花园竹林中有这样一间房子,雨天不用躲,坐在里面品茗赏景,夜晚不用担心蚊虫,赏月谈心……这对士人来说,绝对是聚会谈事的雅兴之地啊!” 魏钰佩服。 好家伙,他四哥这是要打造古代士人版的会所啊。 “有钱途!” 魏钰肯定他哥的想法,“这想法很好,会所建大点儿,城外画个地儿,建个园子,什么花园、竹林、泳池、书楼、宿舍的都建起来,里面能用玻璃的就用玻璃做景观,开始第一批只邀请读书人,办个宴会,打出名气,后面进来的人就收取门票费……” 魏钰想的是如何做会所赚钱,而四皇子却想到了别的。 四皇子沉吟了下,“这样的地方,用来招揽士人很是方便显眼,或许得跟父皇请示一番才行。” 魏钰哽住了。 他瞥一眼四哥,没好意思说还有更显眼的一事没说。 那就是玻璃是可以做凹凸镜的。 而凹凸镜又可以做什么呢。 第一个就是望远镜了。 这东西放在现代看很平常,但用在古代,呵呵,军事上不要太方便哦。 第二个就是镜片了。 古代近视眼是很多的,特别是读书人,几乎没有几个成年人不近视的。 毕竟读书人读书,目的就是为了科举做官,而科举制度的残酷,那可要比现代的高考残忍百倍不止。 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最后能中试为官的,也不过区区百来人罢了。 而为了能高中,读书人们几乎是日夜苦读,夜晚天都乌漆嘛黑了,也会亮起烛火继续苦读。 试问就这样的求学环境,这样的看书环境,哪个正常人的眼睛能经得住这般长时间折磨的? 近视很正常。 要匠人们能把凹凸镜做出来,制成望远镜、眼镜啥的,那铁定能发财。 魏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先对四哥说。 他对四皇子道:“四哥,这事你先回去再好好琢磨下吧,实在不行,我回去给你画几分样式,你到时候直接给匠人看就行。” 四皇子现在满脑子都是会所,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回去想想,先走了。” 同四皇子分别后,魏钰终于回了自己寝殿。 回来时,小安子准备的饭菜已经快凉了,魏钰也不甚介意,端起饭碗就吃。 小安子倒了杯热茶给他,道:“殿下,八皇子回来时同奴才说,让您回头给他解释下什么叫玻璃。” 魏钰嘴里快速扒着饭,无所谓嗯嗯了两声。 小安子瞅他这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默默又加了句,“八皇子把您藏在床底下的话本箱子拿走了。” “什么!” 拿着碗筷的手一下就给僵住了。 魏钰嘴里塞着满嘴饭菜,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安子,“什么时候的事啊?难道是刚刚?你就不知道拦着点啊!” 平板里小说中的龙傲天看来看去就那么一个模板,看多了他也是会腻的,而他腻了就会看古代书生们写的话本子…… 话本子内容就不说了,关键是那箱子他前日忘上锁了啊! 他八哥不会打开看后把他的精神食粮全给烧了吧?! 不要啊—— 小安子呆着一张脸默默道:“八殿下要拿,奴才怎么拦得住,而且殿下,我都不知道你把话本箱子藏床底的。” 魏钰心头一梗,一把捂住胸口蛋疼。 这他能怎么说? 该说是他今日上课时,八哥问他昨晚是不是又做贼时一个说漏嘴,讲了自己偷看话本的事??? 望着桌子上的饭菜,魏钰嚼了嚼嘴里的,一脸麻木。 算了。 这都半个时辰过了吧,估计他八哥早看完箱子里的东西了。 第035章 骚操作 魏钰隔壁,八皇子的寝殿内。 确实已经打开弟弟箱子并拿出书看了的八皇子,此刻正红着耳根一脸麻木的手握一本书。 他的眼神既羞又恼,隐隐还带着丝纠结,小眼神瞟一眼手中的书,又瞟了眼箱子里厚厚的一沓,也是牙根一咬,恨恨低骂了声。 “魏钰这个混账!” 八皇子把手中书一撂,书本合拢落在桌上,封面是正儿八经的《五经正义》。 但。 这书就是套着一个《五经正义》的壳而已。 内容是啥? 呵,要是正经内容八皇子也不至于这么恼了! 魏钰这厮居然没事在偷看避火图! 瞥了眼桌上的“五经正义”,八皇子一想到里头十分清晰逼真的精美画面,就一股子气血上涌。 不是激动的,是羞的! 亏他今日见魏钰精神不振,还以为他真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话本子所以精神不济,还想着借来一观…… 八皇子咬咬牙,没好气地又伸手去翻箱子里其他书籍。 《金刚经》、《孝经》、《史记》……乍一看确实都是十分正经好学的书,然而翻开一看吧。 呸! 都是外面套着一层壳子的二手书! 里面不是避火图就是淫词艳曲,一个能看的话本子都没有! 八皇子抖着书,想要将外面套着的那层皮子给抖掉。 然而他这举动就是徒劳的,那皮子就是原装货,压根就不是魏钰做的手脚,一买来就是这样的好吗! 八皇子更气了。 他将所有书重新扔回箱子里,关上后找来下人,问隔壁九皇子回来了没有。 “回殿下,九殿下方才已经回来了,约莫一刻钟前。” 得到魏钰已经回来的准确答案,八皇子抱着箱子气势汹汹就过去了。 “魏钰,你给我出来!” 魏钰才搁下碗,正要端起茶杯漱口呢,陡然间就听到外面他八哥的声音响起来。 这声音听起来不太妙,想到他的精神食粮,魏钰顿时就有种想溜走的冲动。 可惜,殿内就那么大,除非正面当着他八哥溜走,不然躲在哪儿都会被发现。 “哎。” 魏钰叹口气,挥手让小安子下去,“你出去,别在门口站着。” 要被哥哥训了,少一个人瞧见都能少丢一点脸。 小安子才退到门边,八皇子就抱着箱子进来了。 “八殿下安。” 听到小安子的行礼声,魏钰立刻露出老实讨好的微笑,上前去迎他八哥。 “八哥,瞧你怎么还过来了,瞧你这满头汗累的,先坐先坐,弟弟出去找人给你烧茶哈……” 魏钰说着就要往外走,然后直接就被八皇子揪住了衣领子。 “站住。” 八皇子冷酷一笑,下巴一抬,冲他示意自己怀中的箱子,“你给我解释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我倒想知道你几时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皇子教育向来都是比精英还要精英,这种书籍几乎都被划分到三教九流一堆,除了大婚之后的日子,宫里几乎不会出现。 魏钰嘿嘿一笑,开始狡辩,“哎呦,八哥,看你这多严肃啊,弟弟我其实是在了解风土人情啊!” “风土人情?” 八皇子眉头一下子就给扬起来了。 看个避火图还给他看出风土人情来了?可真能扯啊。 八皇子松开揪他衣领的手,把箱子放在桌上,示意他继续,“你说,什么风土人情。” “啊,说到这里,那我就得给你好好拾掇拾掇了。” 魏钰一撸袖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孝经》,翻到指定页面,然后指给八皇子看。 “喏,八哥你瞅这儿,你看看这一段,故事写的是南苗的一对有情人私奔,这里正好私奔到另一个村子里了……” 话本子快杵到八皇子鼻尖了,八皇子后仰,眯着眼看魏钰指的这一段。 “美人在怀,温润如玉……如浮木,起起伏伏,醉生梦死……” 淫词艳曲! 八皇子耳朵又红了。 他开口要骂魏钰不正经,转头却看到魏钰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八哥,你耳朵先别红,先别害羞,咱们眼睛别乱看,你看这儿!” 八皇子:…… “咳咳,谁乱看了!” 八皇子狡辩,少年人眼神闪躲,却又在弟弟不赞同的眼神下继续看着他指的方向。 魏钰道:“八哥,你看,这书中的村民在有情人想要问路的时候,提到了小心‘五毒’,而‘五毒’在我们中原看来,就是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但书中写到的五毒,却是蝎子、蛇、蜈蚣、蟾蜍、蜘蛛。” “这本书是从南苗那边传过来的,背景就是写的南苗,南苗人与我们中原人习俗不同,大魏若是想彻底收服南苗,那我们就得好好了解对方不是?我这是在做功课办正经事呢!” 八皇子听得大为震惊。 魏钰这话是狡辩吗? 肯定是狡辩。 但他能从这种淫/书中提取这种关键信息,这就让八皇子是真没想到的了! 毕竟谁会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呢?谁人买这种书是为了摸清南苗的风土人情呢?那不都是奔着色/欲而去的吗! 也就他九弟是个奇葩了,居然还能想到这方法。 八皇子震惊过后,想到南苗人的团结,以及各种狠辣手段,不禁又询问魏钰道:“你还从这些书中知道什么了?南苗人会驱动蛇虫的手段有写吗?” 南苗那边多崇山峻岭,气候湿热,比一般的地方更容易滋生蛇虫。 除了南苗本地人,中原人过去,几乎都受不了那边的环境,很容易就被各种蛇虫侵扰。 大魏的军队就是因为这问题,过往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拿下南苗。 就跟北胡一样,拿下了就会因管理问题,被南苗人或北胡人重新反叛。 魏钰抖了抖书,十分光棍地道:“不知道啊,这书我还没看完呢,要不八哥你自己来看?” 魏钰这说的是实话。 他能看的娱乐书实在太多了,几乎是看一本腻一本,能让他全部看完的实在太少,很多都看了一半就不看了。 这本《孝经》就是。 第036章 钱是万能的 八皇子对魏钰让他自己来的这话给羞了脸。 他还是个如玉一般的少年君子,没大婚、也没心仪对象,平时待在宫里,看见的不是他爹的女人,就是一些小宫女。 八皇子对男女之事不能说是没开窍,只能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九弟和静安都过上好日子。 瞧着八哥那副游移不定的样子,魏钰直接把书塞在了他手里,“哎呀,八哥你就拿去看吧,我还有好几本从南苗传过来的书,没准儿你还真能从里面找到对付南苗人的办法呢。” 魏钰又在箱子里翻了翻,凭印象找出了那几本南苗来的书。 都这样了,八皇子干脆也就不推辞了。 他瞅了眼魏钰,问,“你这些书怎么得来的?” 宫中不允许出现这类书,八皇子挺想知道魏钰哪儿收集到的这一箱子。 说到这个,魏钰嘿嘿一笑。 他盖上箱子盖,道:“八哥你就是老实了点,跟着弟弟混这么久,怎么还是没学到我的聪明劲儿呢。” 这话嚣张到八皇子抬起手准备打人。 魏钰赶紧喊停,“哎呀!这世上哪有不让做就真不让人做的道理!八哥你只要明白,规矩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私下里你只要不被人发现,钱就是万能的!” 八皇子一顿,狐疑看他,“你用钱收买的采买太监?” “聪明!” 魏钰笑嘻嘻点头,抱着箱子走到自己床榻前,将箱子子塞到了床底,然后又从一边的屏风后又掏出个精致的小木箱子。 他抱着小木箱子过来,上面的锁已经被打开,魏钰打开箱子给他八哥看他的小金库 “喏,这就是我的全身家当了,一直想着开府后做生意用的。” 八皇子看着箱子里面的银票、碎银傻了眼。 他伸手去拿,银票后面还是银票,一个个碎银重量不一,角落里还放着用绳子串着的几贯钱。 数着手中的银票数额,八皇子人麻了,“你这些年究竟从宫人手中骗了多少钱啊?” “嘿!八哥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 魏钰嗔他一眼,“什么叫我从宫人手里骗钱啊,这分明是他们托我办事自己献上来的好吗,你弟弟我本事大,财力雄厚,天上文曲星下凡,财神爷都托梦我是他亲传弟子来着。” “亲传弟子?” 顾不上吐槽,八皇子思想一下劈了叉,“文曲星还是财神爷的弟子?你这降辈儿了吧。” 魏钰摆手,“这都不重要,谁跟你说这些了!你只要记得你弟我马上就要开始发财了就好。” 没有无缘无故的幺蛾子出现,如果有,那肯定是折腾出来的。 八皇子斜眼看他,“你又做什么了?你还没跟我说玻璃的事呢,是不是跟这有关。” 聪明的八哥。 “是啊,就是跟玻璃有关。” 魏钰打了个响指。 他将这几日关于玻璃的事都跟八皇子说了遍,不过具体跟他爹说的那些话,魏钰还是没有告诉八皇子的,只是草率说了几句有关的。 听完的八皇子又震惊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感情那日在宴会上,父皇说你会做无色、玻璃是认真的?可你上哪儿知道的这些,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八皇子跟魏钰的关系,那真的就是比亲兄弟还铁哥们儿。 两个人从小就没怎么分开过,有人夜晚尿床这种隐私事,对方说不得在第二天都会知道。 所以若说会有什么异常,双方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烧玻璃这种非亲身实践不能知道的法子,八皇子自己都不知道魏钰会,素日来根本不曾关心他们的父皇,又究竟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八哥紧蹙的眉头,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起。 毕竟,他爹会读心术、他自己又有平板这事,注定就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同他爹两个人能有坦白互揭马甲的机会,纯粹就是个意外。 若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瞒不下去,估计都是要把秘密带进棺材里的那种。 魏钰是个矛盾的人。 他有大爱,但他也并不是无私的人。 他自私,事关涉及自己生死的秘密,他宁愿带进棺材里,也不想说出去给自己的后半生带来无尽的麻烦。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魏钰对着八皇子眯眼一笑,道:“八哥,你要知道一句话,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九弟我聪慧绝伦,通过看书会点小技巧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嘛,大惊小怪了啊。” 魏钰的态度太过自然而然了,这让八皇子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大惊小怪了。 八皇子眉头紧皱,不禁低声喃喃反问自己,“真的是我大惊小怪了?” 魏钰肯定,“对,就是你大惊小怪了。” 信,那肯定是不能信的! 八皇子冷哼一声,斜眼看他,“你这么能耐,那看你样子,应该还是会别的喽,有本事再说说?” 啊,这个那个。 该说什么好呢。 前人智慧太多了,感觉说啥都能说出一堆来,太难为人了不是? 魏钰斟酌着,脸上对着他八哥就挂起傻笑,说谄媚谈不上,说窘迫那就更不是了,反而更像是那个傲娇着的有恃无恐! 八皇子心有不好的预感。 他抿唇,“你,不会还真有吧?” 魏钰羞涩看他一眼,垂眸娇羞地点头,“嗯呐,弟弟我这几日还在写方子呢,父皇那边在催呢。” 八皇子仰天扶额,一时竟有些沉默不语。 太惊喜了。 这真的就是太惊喜了。 他还真万万没想到自家九弟居然还有如此多的本事呢? 亏得他从前还以为这混账是真的不学无术,都想好以后要怎样扶持他这个好弟弟了,感情那些都是骗他的?! 混不混账啊。 魏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混账,他拍着装钱的小木箱子,哄他八哥。 “八哥,四哥他玻璃挣了钱给我分红后,咱们就有钱了,弟弟的这点小钱,你拿一半,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同样穷逼的八皇子:…… 糟糕,好心动。 第037章 上门 魏钰用一半的钱,凭实力告诉他八哥钱是真的万能的。 没见着他自己拿了钱后都不吭声了吗? 拿人手短啊! 揽在身上的事儿是越来越多了,俩方子还没写完,就又要给四皇子画图。 魏钰在给四皇子老实画图纸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 他这不是要咸鱼的吗? 怎么搞来搞去好像还离梦想越远了! 就这发展,凭他爹那种周扒皮的精神,以及四哥厚脸皮的特质,会就此结束? 嘶—— 魏钰抓着毛笔有点手麻。 揽事儿了。 这他是真的给自己揽事儿了。 可真是该啊! 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魏钰有种想乘时光机回到过去扇自己耳光的冲动。 这没事瞎起哄个啥啊,是生怕自己引不来他人注意,认为他也是个想要做太子所以开始发力的“潜力股”? 麻蛋的。 魏钰可不想跟他几位有事业心的兄长争这些,也不想掺和进去,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出彩被人注意到,他决定写完方子后,后面安分些。 不过这有时候吧,想安分那还真不是能安分得了的。 至少玻璃这事,另外几个兄长闻着味儿就找上来了。 魏皇要四皇子做玻璃生意,虽然没有当着朝臣明面上直接下令,但四皇子领了差事,那自然是要有所行动的。 他在第二天就去找了工部的人,拿了那玻璃方子,又见了窑厂那些烧出玻璃的匠人,将其给借走,又着手派人在郊外另起一个窑厂…… 一番动作落在关注兄弟们动作的皇子眼中,那自然是相当不寻常的。 大皇子第一个就找了四皇子询问,旁敲侧击想知道是不是父皇的旨意,结果四皇子告诉他说,这是他与九弟两个人的小打小闹,就是想多挣点银子…… 这给出去的理由,大皇子信不信先不说,反正没两天,其他皇子也就都知道了。 钱嘛,谁不喜欢? 能有挣钱的活计,是个人都想掺一脚,更别提有意想做皇帝,需要大笔钱财来打理的皇子们了。 于是在魏钰还在冤种似的在殿内画图纸时,就见他大哥二哥一起找了上来。 “大哥,二哥,喝茶,不知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魏钰给他两位兄长一边倒水,一边觑着他俩的脸色,内心尴尬地直抠脚。 没办法,谁叫他这两位兄长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虚伪呢。 平时就不对付、见面就掐的两个人,今日居然一同找了上来,这不妥妥让他为难吗! 大皇子人高马大,剑眉星目,哪怕坐在凳子上都有种大刀阔斧的凶气,而二皇子文文弱弱,典型一股子君子如玉的气质。 两个人的个性很是鲜明。 相较于大皇子的“凶神恶煞”,二皇子要和气得多,他是个经常面上带笑的人,像传说中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狐狸。 二皇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哥听四弟说,你们二人准备卖玻璃?” 这主题入的还真快。 早就有所预感的魏钰闻言,毫不意外的憨憨一笑,“是啊,我跟八哥马上就要开府了,父皇让四哥替我安排开府的事……” 魏钰低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操持开府的事,不过想来四哥应该花了不少功夫,而我也没什么好给四哥的,所以,就干脆同四哥一起做生意好了。” 听完后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齐齐一默。 就这? 不过吩咐下人去做的一个事,居然值得这么值钱的一个方子?! ——魏钰是不是太好骗了。 瞧着一脸单蠢的魏钰,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种自家九弟是个傻子的感觉。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知道魏钰是为了报答才将玻璃方子给的四皇子后,两位皇子都歇了要掺一脚的心思。 毕竟是弟弟的谢礼,没道理谢礼都还要要一份的,未免不要脸了些。 大皇子知道没戏,坐了会儿后就又回去了,只二皇子还留了下来,跟魏钰聊了些其他的。 二皇子:“再过一月便是中元节,听我母妃说,皇后会在宫内设法会,届时父皇也会去苍山佛寺祭拜,正巧此事父皇已交给我来办,沿途若是有什么不适,你尽可来同二哥说。” 哇塞。 瞅瞅,这瞅瞅! 有了价值的人果真待遇都一样了。 知道二哥这是在拉拢讨好他,魏钰只做不知道,却还是笑嘻嘻点头,“知道了二哥,到时候我同八哥一道,有事儿一定去麻烦你!” 不怕关系不熟,就怕对方压根儿就不想搭理。 二皇子笑着点头,“行,二哥还有事,就不在这儿久留了。” “好的二哥,那你路上小心啊。” 送走二皇子后,魏钰脸色一垮。 他招呼小安子进来。 “让你写的东西写完了没啊?” 小安子老实巴交点头,脸上顶着俩黑眼圈,“写完了殿下。” 磨蹭了这么些天,终于是给写完了。 魏钰松了口气,挥手让他把东西拿去给养心殿的李成。 小安子不乐意了。 他瞪眼瞧着魏钰,一脸不赞成,“殿下,这种事你怎么能交给奴才来做呢?这么好的邀功机会,你应该亲自去呈给陛下的!” 他家殿下好不容易有点作用脑子灵光了,怎么关键时刻又犯起傻来? 功劳哪有让别人呈上去的,自己去才能发挥出更大作用啊! 他小安子都懂这么道理呢。 魏钰瘫在榻上,死鱼眼看他,“你家殿下这么聪明,是缺功劳的人吗?” 反正他是不乐意去见他爹的。 老头儿心思多,万一去了又给自己揽上个事儿,那他还要不要咸鱼了? 他还等着过几天他四哥带他出去看府邸呢! 说好的出宫看宅子的,这么些天了还没个动静,魏钰人都些殃了。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小安子恨铁不成钢,瞪着魏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恨恨走了出去。 院内,红中白板两个太监,照样跟个木头似的拿着扫帚扫来扫去。 小安子路过的时候啐了口。 “整天扫,地都被你们扫秃噜一层皮了,外人瞧着还以为咱院子多脏呢!” 红中白板一听,手一顿。 说的有道理,还是换个活儿吧。 他俩扔了扫帚,转头又去拿帕子准备擦窗子。 第038章 (标题水了) 小安子捧着方子去养心殿了。 因为是透明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小安子作为太监,比一般的太监地位还要低。 平素不说去见大总管李成了,他能认识养心殿的洒扫太监那都是烧了高香的。 不过虽说没啥地位,但好在小安子有个优点。 那就是他脑子缺根筋啊! 他有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别人的好意坏意的!人家在排挤轻视他的时候,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是真的在忙! 小安子到养心殿的时候,并没有在殿外看到李成的身影。 他请示了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说是九皇子有东西要呈。 奈何小太监没有大总管的眼力劲儿,还看不清如今陛下对九皇子的关注,只一句“贤妃娘娘在里面”就把小安子打发了。 小安子默默看他,想说你连请示一声都不请,怎么就知道陛下不愿意见?这是陛下主动让他家殿下写的东西好吗! 有点气愤。 但气也没辙。 他家殿下没啥地位,对比一直盛宠的贤妃娘娘,宫人们不把九皇子放在眼里,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哦…… 小安子气了几秒就自己把自己给劝好了。 他老实站在旁边,准备等贤妃娘娘出来后再找皇上呈东西。 小太监瞥他一眼,眼神轻视。 愿意等就等吧,反正让他进去通报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贤妃娘娘最讨厌有人打扰她跟陛下了,小心被穿小鞋子。 只能说小安子人还算幸运,没在外面等多久,他就看到了李成从殿外进来了。 见不到皇上,同大总管说也是一样的。 小安子冲了过去,老实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李总管,这是我家九殿下呈给皇上的,说是陛下一直在催的方子。” 才从皇后那儿过来,陡然间听到这话的李成一愣。 陛下一直挂心着什么,李成可真是太知道了。 前几日他还亲自跑到九皇子那儿催过呢! 李成赶紧接过盒子,态度温和地问道:“九殿下没有亲自过来吗?” 小安子给他家殿下圆谎,“殿下正在温书,只托我过来将东西呈给陛下。” 李成这会子想到刚才小安子是站在门口的,他看了殿内,不动声色询问道:“小公公怎么不亲自进去?陛下可一直在等着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殿门前。 听到李总管这话,之前那个小太监脸色一变,竟是第一时间就开始冲李成讨饶。 “李总管息怒,小的刚刚有眼不识,不知道悟了陛下事,忘了给小公公通报,还请总管给小的一个机会!” 李成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挥手让其他人将他拖下去。 “陛下跟前,毛毛躁躁的,九殿下的人,哪儿是你们能轻慢的,拉他出去跪着。” 小太监被拖出去跪着了。 小安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眨眼,然后沉默,心中隐有明悟。 啊,原来他家殿下是已经得陛下青眼了吗? 难怪殿下不急来着。 罚了不长眼的小太监,李成呈着盒子,带小安子进养心殿准备见皇上。 一进去,小安子就听到了贤妃的声音。 “这过几日就是七夕,民间还不知道如何热闹呢……” 魏皇:“七夕佳节,难得有个男女想看的好时机,爱妃若是想热闹,叫人在宫里办个宴会也成。” “哼,臣妾哪是要什么热闹,臣妾是想着铄儿啊,他如今都十七,再不成家像什么样子!” 陛下跟贤妃的交谈落入小安子耳朵里,他冷不丁也想到了自家已然十六的殿下。 【七皇子十七没成家不是很正常?八殿下也一样没有成家啊……哎,有娘撑腰正好,也不知道殿下几时才能找个女主子回来】 陌生的心声落入魏皇耳朵。 他抬眼看向进来的李成二人。 李成弯腰行礼,请示道道:“陛下,九殿下派人送东西来了。” 还想问带进来的是谁的人,如今也不用问了。 魏皇目光落在盒子上,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眼中隐有期待,“什么东西?” 李成讨好笑道:“当然是陛下您想要的东西了。” 他想要的可不就是那久等不来的钢铁和制糖方子吗! 魏皇大喜,“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皇帝的态度让一旁的贤妃有些摸不着头脑。 满头华翠的宫装丽人坐在一旁,容颜艳丽,瞧着半分不像是三十多岁育有两子的妇人,反而像是二十出头。 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贤妃是骄横,但她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知道自己不可能去看什么方子,但简单问几句倒是可以的。 瞧着看方子的魏皇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笑,贤妃忍不住挑眉。 “陛下,九皇子都给您写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啧,就魏钰那样的懦弱废物,居然也能讨皇上欢心?难不成真跟铄儿说的一样,皇上要扶持年幼皇子了?】 魏皇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贤妃,笑道:“小九聪慧,深得朕心,他前段时日造出来的玻璃很不错,朕拿去给西岐使者看过后,连他们都说不出二话来,可见是给大魏长了不少脸。” 最小的皇子都给大魏长了脸,偏偏他的兄长却一事无成。 贤妃眼中略有不满,神色却没怎么变,笑盈盈道:“那九皇子还真是聪慧,不然我们大魏,还真就让那群西岐蛮人看笑话了。” 【不过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堂堂一个皇子,跟一群匠人混一起,果然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胎里都带着上不了台面的气息……】 魏皇眼眸深深,看着贤妃那张依然美丽的脸,心中却是突然冷腻了下来。 果然蛇蝎美人就是蛇蝎美人啊。 他不能因为这两个多月少进了后宫,就以为她们都改了性子。 性情要真有那么容易改,哪儿就还有虚伪一词呢? 这贤妃还不如皇后呢。 至少皇后内里粗鄙,但她不人身攻击…… 魏皇笑容稍作收敛,他冲贤妃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政务处理。” 冷不丁突遭被赶,贤妃还愣了下。 她有些不满,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不情愿地行礼退了。 第039章 辛辣 贤妃走后,魏皇看向小安子。 “九皇子怎么没亲自过来?” 头回直面皇帝,小安子还算稳得住。 “回皇上,九殿下如这几日忙着给四皇子画图纸,这才没时间过来。” 自个儿主子虽懒,但该找补的还是得找补。 魏皇听到了小安子的心里话,知道魏钰是偷懒不肯来,他在心里哼了声。 臭小子才勤奋两天,转眼又开始犯懒了,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他这么不争气的! 因为不孝子,魏皇得到方子的好心情都低了好几度,连带着本想给魏钰奖励的心思也没了。 他将方子重新放进盒子收好,随口问小安子,“九皇子在给四皇子画什么图纸呢。” 这几日四皇子忙着筹备新窑厂,所以还没来得及跟魏皇提“会所”的事,因此皇帝也就不知道魏钰要给四皇子画玻璃的设计图一事。 小安子老实说了。 听完后的魏皇眉头高挑,对魏钰说的那些玻璃饰品很感兴趣。 这说的如此详细,绝对不是一下就能凭空想象出来的,肯定是臭小子在后世见识过的。 不过,难道玻璃就只能当个饰品用? 没别的用途了? 魏皇有点怀疑,但没证据的事,怀疑也没用。 还是先放放,将工部、户部、兵部几位重臣叫过来商议下方子的事为重。 - 魏钰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出宫看府邸,是在七夕那天进行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出宫机会,不同于上次紧忙慌乱,魏钰这次趴在马车窗沿边,同他八哥一起望着京都的街道,满眼都是兴奋。 “哇塞,原来七夕佳节,京都是这么热闹啊。” 满街都是人,还多是少男少女,不是这处有活动,就是那处嬉笑声不绝于耳。 魏钰可没一点少年人的思春情愁,他思的是各处飘香的小吃点心! “啊——这个香味!” 闭眼深吸一口飘过来的肉香,魏钰一脸陶醉,“红烧肉!绝对是正宗的红烧肉,色泽金黄,油光闪亮,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鲜香味美,一定很好吃!” 魏钰形容得生动极了,这让坐马车内的另外两人很是无语。 一身青衣便服的四皇子坐在中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连瞧都没瞧见,就把这菜的味道给说出来了,莫不成是梦里吃到的?” 八皇子则是连看都没看魏钰,直接揭他底,“你上次对御膳房呈上来的烧鹅也是这么形容的。” 一个形容,能用在七八道菜上,都不知道他是真没文化,还是假没水平了。 魏钰放下帘子,挡住外面行人的探究,对二位兄长微笑道:“不重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弟弟饿了。” 才吃了早膳出来,居然就饿了,八皇子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四皇子倒是不介意,知道他俩难得出宫一趟,自然是希望两位弟弟玩的高兴的。 四皇子声音一扬,吩咐外面的车夫,“去聚福楼。” 聚福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多是些达官贵人去的地方。 魏钰下了马车,第一眼看到这个三层高的大酒楼时,对这家店的火爆生意心生羡慕。 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周围还挺靠着不少马车,连店内的吆喝声他在外面都能听到。 魏钰悄悄凑到八皇子身边,对他八哥耳语道:“八哥,你说这聚福楼一天能赚多少银子?” 四皇子已经已经先一步进去,听到魏钰提到银子,八皇子脚一顿,转眼看他,“你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开酒楼?” 只是下意识问问,但听到开店这话,魏钰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没可能啊。” 饭馆生意嘛,核心不就是菜好不好吃? 古代厨子非亲传不公布菜方,一个招牌菜就能引得老饕千里迢迢上门,而他有什么? 现代被无数人公布出来的各色菜谱,什么八大菜系,西式中式的,点心奶茶,连宫廷秘方他都能给翻出来好吗! 魏钰越想眼就越亮。 不是想到了自己会发财,而是想到了那些美味又馋人的菜品啊! 大魏饭菜再好吃,哪就能真抵得过一代代流传下来并数次改良的名菜了?? 他现在就想吃个火锅烧烤都没有好吗! 大魏压根就没辣椒,唯一的一点辣味还是靠的花椒、茱萸、胡椒、姜,而这些调料突出的就是一个辛味,对魏钰而言,那压根就不辣啊! 气人。 想法又劈叉了的魏钰,坐在包间里看着满桌子的招牌菜肴时,那是一点都没胃口。 连点红都瞧不见,真是清淡的要死。 魏钰眼皮耷拉,耸着肩膀,满脸苦相。 他是越想火锅烧烤就越想吃,这越想吃就越是想起了火锅烧烤……偏偏还没有,不活了。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哪怕菜品十年如一日的温吞黏腻又清淡,但大家吃的都一样,所以魏钰还能忍。 但现在估计是出了宫,没了那种潜在的束缚,所以魏钰被压抑着的性情就显露了那么一丢丢。 他就是想吃个辣的! 真的! 进来前还喊着饿了要吃东西,进来后饭菜都摆上来了,偏偏却又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恹恹样子,四皇子和八皇子对视一眼,很是不理解。 四皇子问道:“九弟,为何不用?可是聚福楼的菜色不合你胃口?” 魏钰一掀眼皮,有气无力回了声,“啊,不是,弟弟我只是突然想吃点辛辣的了。” “辛辣?” 这个儿没听过,从前只听过辛味。 四皇子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点头,“辛辣的,可是在说想吃辛一些的?不若让后厨再多添些茱萸。” 魏钰脸更垮了。 茱萸有啥用啊,他要辣椒啊! 魏钰突然眼一亮,挺直背脊问四皇子,“四哥,你可知道有种植物,它的果实是尖尖的,长长的,开小白花,一开始是青色的,后面会变成红色……” 魏钰给他四哥描述起了辣椒的样子。 要知道有些时候,古人也许并不是没有发现新作物,而是他们可能因为不了解,就错误的把东西归类到有毒、或者是没用的观赏景物上。 第040章 薅羊毛 对于魏钰的询问,四皇子只能说是帮不上一点忙。 他是个皇子,是个久居京都、连外城都没出去过的尊贵皇子。 一个平素连豆谷的价格都不清楚的人,哪儿就懂什么植物长什么样了? 对着他四哥那张抱歉的脸,魏钰也是沉默地说了声抱歉。 是他高估了他四哥的有用性。 对不起。 是他的错。 “九弟,你说的那是何物?” 有些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描述的这般详细,想来是从前见过的,八皇子怀疑这又是魏钰从他的“黄金屋”中看到的。 魏钰道:“辣椒啊,这是个好东西,味道比茱萸还要辛,吃了它,可以助人排毒、排汗,还有驱寒呢。” “驱寒?” 四皇子就只注意到了这个,他不解问道:“茱萸亦可做到驱寒,你说的辣椒,同茱萸相比有何不同呢?” 啊哈,有啥不同啊。 魏钰想了下,“功效更甚算不算?吃了就能立刻冒汗,让人浑身发热,这算不同吗?” 从没吃过辣的人,第一次吃辣椒也许真的能把人辣哭。 “那此物于幽州百姓甚好啊!” 八皇子突然一拍桌子,两眼放光,“幽州气候寒冷,我听太师曾言,军民多是衣不蔽体,一到冬日几乎是无人出门,这辣椒要是真能让人吃了就发热冒汗,可不于幽州百姓有大益吗!” 幽州在大魏最北边,毗邻北胡,地广人稀,多有读书人形容那是不毛之地,一般被流放的犯人就是押去幽州的。 八皇子的话引起了四皇子的共鸣。 四皇子颔首,赞成道:“此言有理,冬日百姓缺衣少粮,炭火亦不足,辣椒不单能用于幽州,其他各州同样适用。” “四哥说的没错,若要有辣椒,那我边境军士也不用在寒冬苦守……” 两位兄长你一言我一句,所思所想皆是天下百姓。 这就显得魏钰更像个只知道吃的废物了。 魏钰:…… 惭愧惭愧。 别人想的辣椒是御寒神器,他想的就是火锅烧烤,真是罪过。 “诶,九弟,这辣椒你从何处知晓的?” 聊完终于想起话题发起人的四皇子,这会儿扭头问起了魏钰,“若能知道辣椒长于何处,我也好派人过去将种子带回来。” 魏钰瞅他一眼。 长在哪儿? 呵呵,海外信吗? 魏钰只知道从前他在历史上看到的是海外引进,不过那也是中华历史,对于如今的大魏而言,他还真就不清楚了。 保不齐大魏本地就有呢?或者大梁本地,总之都是要去找的。 “书上说的是海外,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想到如今大魏的船业发展,魏钰也是觉得牙疼。 不是说造船技术不好,恰恰相反,造船师傅的技术很好,采用的要不就是榫接钉合技术,就是斜穿铁钉的平接技术,官船采用的更是最先进的垂穿铁钉的搭接技术。 车船就更不用说了,这是战船,用的技术都是最好的,大魏最好的车船,高二三层,可载千余人,相当于最早期的轮船。 大魏的船只,一直以来都是以结构坚固、载量大、航运快、安全可靠被世人称赞的。 这样的舟船用来水运载粮、载人,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古代船舶多是帆船,遇到顶风和逆水时行驶就很艰难,即便是车船,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这些困难。 若是真要出海远洋,大魏如今的车船技术还是不够的。 只能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魏钰的未尽之意,他两位兄长都听懂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四皇子一拍桌子,十分豪气。 “这有何惧的,不就是出海吗,船不好就让底下人去想办法,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还造不出能出海的船了!” 说得好! 这种皇亲国戚不差钱的资本发言可真是太让魏钰喜欢了。 小脑袋瓜在布灵布灵冒泡,薅羊毛精神无时无刻不在的魏钰有了个好主意。 他问,“四哥,赏金多少?” 四皇子大义凛然,“家国大事,自然是父皇掏钱了。” 魏钰、八皇子:…… 好家伙,说的那般豪爽,还真以为是他悬赏撒钱呢。 白高兴了。 魏钰将挤出的微笑收回去,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拿造船图纸赚四哥钱的途径反正是没了,魏钰琢磨着这事要是汇报给他爹,他爹是不是又得找上他拿图纸? 魏钰咬着筷子苦思。 两个方子挣来了三天假,他这造船图纸能挣几天? 嗯…… 魏钰眼睛突然一亮。 对了! 反正他也要开府了,只要他爹不给他一官半职来烦他,那他的养老生涯这不妥妥的吗! - 从聚福楼出来后,三个人就直奔府邸。 知道八弟九弟关系好,四皇子给两人安排的宅子那都是相邻着的。 都是五进宅子,大得不行,要花园有水池,要练武场有藏书楼的,一圈逛下来魏钰人都笑傻了。 “好好好,这宅子好,四哥费心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说出来会被批,魏钰都想给他四哥多说几句,譬如这个院子改成游乐园,这个院子全栽果树,这个院子改成温泉池子……总之就是怎么享受怎么来啊! 他是要养老的,自己家当然是要弄得格外舒坦才对。 八皇子也很满意,加上聚福楼那番意向相同的谈话,他这会儿看着四皇子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果然还是利益得人心。 回宫的路上,四皇子问起了玻璃图纸的事。 “四弟,修新窑厂都是小事,只你说的图纸何时才能有啊?我这也好让下面的人去做啊。” 图纸魏钰早就画好了,他就等着四哥找他要呢。 魏钰乖巧一笑,“四哥,你说世族买方子还需要给钱呢,我这给你画了图纸,你就没啥表示的嘛?” 四皇子:? 他一时有些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魏钰垂眸,笑得很是羞涩,“弟弟马上就要开府了,手头有点儿紧呢……” 终于听清的四皇子气笑了,指着魏钰点了好几下,“好你个魏钰啊,打劫你兄长,你还真敢要啊!” 第041章 干儿子 薅钱的事怎么不敢要呢? 分成归分成,那是他玻璃方子技术入股,生意方面全权交给四哥,他就是个吃红利的,这后面要用他的设计图纸,凭啥不给钱啊?! 知识产权了解下啊。 魏钰很理直气壮。 他替先辈们弘扬中华文明技术,挣点辛苦费是应该的嘛,嗯,对,就是这样! 四皇子爱财,但魏钰比他更抠更刁钻。 两个人就着这笔图纸费,从内城争到皇城,一直到了宫门口都不曾停歇。 “四弟,做生意最忌讳东家不和了,如今咱们一同经营这生意,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怎么还分彼此呢!” 魏钰最不吃的就是感情牌了。 他义正言辞拒绝,“别,在商言商?我的就是我的,亲兄弟明算账,弟弟我不懂为商之道,生意的事我是不管的,我只跟父皇一样坐等分成就好。” 钱的事别说亲兄弟了,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四皇子头痛不已。 还不懂为商之道,瞧着说话倒是听分得清的! 亲兄弟明算账都出来了,还不懂? 分明就是不肯松口那什么设计费!!! 争了一路口舌都干了,偏偏对方愣是半点软和态度都不给,四皇子心力交瘁,最后再挣扎了下。 “行,那你说给多少吧,不过前话告诉你,你四哥我是没多少钱的。” 说这话心不心虚啊。 贵妃之子,除皇后外,宫中娘亲地位最高的皇子,还没钱?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立刻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不多不多,弟弟我不贪心,四哥给我个郊外的庄子,不拘大小,都行!” 还以为是要真金白银,听到魏钰只是要个庄子而已,四皇子立刻松了口气。 “早说啊,成,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把地契田契什么的都给你。” 约摸田产多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四皇子讲这么的时候那叫一个帅气。 魏钰听得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四哥你人真好,咱们亲兄弟之间哪就用得上这么客气呢……” 当了一路透明人的八皇子,此刻默默扭头看他。 这会儿又知道是亲兄弟了,刚刚还明算账呢。 还以为魏钰良心发现,会客套两句的八皇子,下一秒就听到魏钰说。 “四哥你几时派人送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如果太忙的话我跟父皇说一声,我自己亲自上门去拿也不是不成……” 八皇子木然。 得,他还是不够厚脸皮。 - 四皇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答应魏钰给他庄子,连带着庄子上的佃农身契都一并给了他。 捧着四皇子给的装契纸的盒子,魏钰躺在摇椅上笑眯了眼。 “哎呀,发财了啊,两百亩的地,到时候出宫可以搞个农场,鸡鸭鹅鱼,生态循环,自给自足的,嗯……要不要养点猪?” 思维跳脱就是这样,想到哪儿就是哪儿。 小安子最近被不争气的魏钰气到了,因此也不在他身边晃悠。 院子里只有一个扫地,一个擦窗户的红中白板。 魏钰自言自语了会儿未果后,偏头瞧着桌上的瓜子没了,不由仰头喊红中。 “红中啊,给你家殿下再添些瓜子来。” 黑脸的红中捏着扫帚,回头面无表情地看魏钰,“殿下,瓜子没了。” “嗯?没了?” 没上心的魏钰下意识道:“那拿银子去膳房买点儿啊。” “殿下,瓜子没了。”红中又给重复了一遍。 那语调都在一个声线上,说出来时没得叫人感到怪异的。 不过魏钰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懒洋洋抱着他的契纸箱子道:“宫里怎么可能会没瓜子,你去膳房找王喜公公,肯定会弄到的……” 正所谓好话不说第三遍,瞅着殿下压根没意识到,木讷着一张脸的红中扭头看白板。 肤白且面瘫的太监手捏着抹布,从走廊上下来,经过魏钰身旁时扔了句话,“您的钱被小安子保管着,他说最近您有点上火,不准再吃瓜子了。” 魏钰:…… 这一下就把魏钰给搞愣住了。 他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小安子人呢?” 小傻子如今要造反啊! 平时就知道气他也罢了,如今居然连个瓜子都不让人吃了?! 真是要上房揭瓦了。 白板哦了一声,淡定回道:“李成总管收了他做干儿子,他如今在跟着他干爹学做事。” 魏钰:……? 惊掉下巴又自己合拢的魏钰默默躺了回去。 得。 不得了。 小傻子居然开始学会偷偷发力,好惊艳所有人了。 不可否认,魏钰确实被惊艳掉了。 他眨巴着眼,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转头问院内的俩人,“小安子是怎么认李成做干爹的?” 御前大总管,平时连大臣都要巴结的对象,怎么就瞧上了那小傻子的?! 难道小安子还是个珍珠? 平时里是他这个狗眼看人低了?? 红中:“李总管说小安子聪明老实。” 白板:“七夕那天,小安子说自己帮了李总管忙。” 红中:“李总管送了小安子很多东西。” 白板:“小安子没要,说无功不受禄,还说殿下教导不能挟恩图报。” 红中:“李总管夸了小安子本分踏实。” 白板:“然后小安子被李总管认作了干儿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两下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魏钰张着嘴,人都听傻了。 这他喵的什么神奇发展? 七夕那天发生的事……那可不就是三天前嘛! 三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搞半天他居然啥都不知道,玩儿呢? “嘶。” 魏钰深吸一口气,微笑询问:“为啥这事你们都知道而我不知道?有小秘密了,不把我这个殿下当殿下了,想要自立门户离开我们这个大家庭了是不是!” 戏精开始上头,边说边抖着嘴唇,最后西子捧心,赖在摇椅上满眼的不敢置信。 活像是有那个大病。 红中白板默默看他两秒,然后双双十分默契地扭头。 殿下又来了。 为了不再次被坑那什么精神损失费,红中白板决定重新做回他们的木头人。 第042章 苍山之行 魏钰很失望。 红中白板学聪明了,如今想从他们兜里骗钱是不容易了,不过! 小安子这个小傻子还是容易的。 魏钰摸摸下巴,还是怎么想没想明白,李大总管是不是真的白内障了? 本分踏实还能沾点边,但,小安子聪明?? 哎哟。 到底谁不聪明啊。 - “小安子公公,这玉你拿着,值十几两银子呢!” 宫墙下,两个太监正在絮叨说着话。 其中一个身高略高,正拿着一块玉忙不迭地塞进另一个人手上。 小安子低头看着玉,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这玉是你的,我为什么要拿?” 对面的太监笑得谄媚,嗔道:“哎呦,看公公你说的,咱们认识都两三天了,都是朋友了不是?知道小安子公公你是无功不受禄的老实人,可朋友之间送点见面礼,那不是很正常嘛,公公你就收下吧。” 嗯。 说的很有道理。 殿下只说过无功不受禄、不能挟恩图报,好像确实没说不能收见面礼来着。 在小安子的世界观里,殿下没说=此事可做,于是他懂了。 面不改色地收下玉,小安子颔首,认真道:“嗯,谢谢你的见面礼,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还以为对方不会收,都想好了七八个借口的送礼太监微愣,反应过来立刻大喜。 “好好好,多谢公公,多谢公公!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就请公公多加照料了!” 对方这话,直到小安子回去的时候都还在想。 为什么他收了玉,那人还要感谢他? 小安子仰头想了想。 殿下每次给他们银子的时候,好像也经常跟说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在意那么多…… 小安子掏出怀中的玉又看了看,突然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殿下给钱,说他们是朋友。 那人给玉,说他们是朋友。 所以。 朋友=钱财。 小安子恍然大悟,一瞬间灵魂都仿佛得到了升华! 原来如此,他明白那人是为什么要感谢他了。 朋友,就是给他送钱! 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对方就会给他钱! 完美的逻辑链,小安子√到了。 他微笑,终于想到了养活他家脑子不好的殿下的一个好办法。 对,是的,那就是交朋友。 交好多好多会给他钱的好朋友! - 魏钰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是自从知道小安子认了李成做干爹后,他就发现周围人不对劲了。 平常除了他花钱找人过来有事儿外,耗子都不来一只的宫门口,如今居然时不时就会有宫人来找小安子?! 天,找小安子啊! 就因为认了李成为干爹,所以人缘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 那他亲爹还是皇帝呢,怎么就没人来巴结巴结他这个皇子啊?? 是不是有点搞反了! 魏钰无语。 在晚膳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问小安子了。 “这几日怎么这么多人来找你啊?他们都干嘛的?” 小安子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殿下,他们都是来跟奴才交朋友的啊。” 交朋友? 魏钰撇嘴。 嘁,什么朋友,来巴结的狐朋狗友还差不多。 怕小傻子被人利用,最后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魏钰提醒他,“记得殿下我跟你说的,无功不受禄,要是有人给你钱让你做什么事,你可别答应啊。” 无功不受禄,给钱让做事不应。 把话记在心里的小安子认真点头,“嗯,殿下放心,奴才知道的。” 他收的都是朋友的见面礼,所以不算在殿下说的里面! 小安子虽然没啥脑壳,但还是听话的。 自以为对方把话听进去的魏钰满意点头,然后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转头去想马上要到来的苍山之行。 毕竟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他爹要去什么苍山佛寺祭拜,皇子们自然也是都要跟去的。 魏钰连出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遑论离开京都去什么苍山。 这就跟小学生郊游一样,还没到日子他就开始期盼着,琢磨一路要带些什么东西。 要知道从前这种出宫祭拜、或者巡游的活动,那都是没有魏钰份儿的。 从前,要不就是魏钰存在感低,让他爹想不起来,要不就是年纪太小不方便去。 好不容易可以体验一回,魏钰激动很正常。 他这一激动就一直激动到了中元节的前一天。 为什么不是到中元那天。 呵呵。 晚上十二点左右才睡,结果凌晨三四点就被叫起,洗漱打扮吃饭,然而去宫门前等候皇帝出行! 试问就这么饱受折腾下,魏钰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他恨不得直接倒回去称病得了! 等到皇帝终于下旨要出发,魏钰也是如愿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坐着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八皇子。 瞧见他八哥也在,魏钰上了马车,就十分没形象地躺了下来,顺便用他八哥的腿当枕头。 八皇子问他,“你昨儿又偷摸干什么了?” “在破案。” 胡说八道! 八皇子不信,但瞧着魏钰已经闭眼准备入睡,他也没继续问下去,靠着车厢也准备休息。 去苍山一路颠簸,届时还得祭拜先祖神灵,确实会很累,休息好很重要。 苍山在京都外二十里的地方,顺着官道走,两个时辰就可到达。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魏钰睡得死沉。 一直到了苍山后,侍从提醒,这才将马车内的二人给吵醒。 “什么时辰了?” 魏钰坐在位子上醒神,他八哥已经撩起车帘询问状况了。 “回八皇子,苍山已经到了,陛下吩咐让所有人都下马车,准备上山。”云九小说 佛寺建在山上,马车不好上去,一个个都得步行。 魏钰撩起窗帘,好奇地朝外看去。 满目皆绿,远处青山环绕,前后道路上依稀有百姓摆摊的痕迹,只不过人都被侍卫们赶到了一边。 在驱赶过程中,魏钰瞧见有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似乎是为了搀扶她阿爷,被人推搡一下然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嘶。 那一下摔的不清,看得魏钰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暴力执法了不是? 一个小丫头,一个老爷子,走得慢也不应该推啊。 第043章 殿下是好人 皇帝出行,那都得是要维持皇室威仪的。 什么不要惊扰到百姓,那都是虚的,哪怕是最清正廉洁的官儿,知道皇帝要来了,那都得将皇帝要走的道儿给肃清干净了,坚决不能让皇帝看了心情不畅。 所以现在推搡路边摆摊的百姓啥,那都是没人在意的小事儿。 可惜魏钰见不得。 也不是非要多管闲事,只是他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就没有那种不将人当人看的本性。 瞧着那一老一少像是要站不起来的样子,身后的侍卫还在驱赶,魏钰蹙眉,下车准备过去看看。 八皇子叫他,“诶,你干嘛去?” “我去那边看看。” 八皇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魏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侍卫在说话。 “诶诶诶,快起来,陛下出巡,闲杂人等别在这儿挡道。” 态度是粗鲁了些,但话却没说假的。 魏钰看向还倒在地上没起来的老人。 老人家衣衫粗陋,体态贫弱,斜靠在地上,右手被小丫头搀扶着,神色惊慌中又带着些许痛苦。 “官爷,小人,小人马上就走,望官爷再等等……” 说话间,老人忙不迭地推开身边的小丫头,推着她的背似乎是想让她走。 然而小丫头抿着唇,却是倔强地要回去扶他。 大概是怕官爷不耐烦,老人神色焦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起来。 魏钰目光挪向了老人家那只不自然屈起的右腿。 看来是腿部有疾,刚刚那摔的一下,让老人家的腿二次受伤了。 魏钰直接开口,对身后的小安子道:“他腿受伤了,你扶着他过去吧,顺便给他二两银子去看病。” 本可以让侍卫做的活儿,但因为想给这老少二人一点补偿,所以魏钰还是让小安子去做了。 魏钰的突然出声,让没注意身后的侍卫这才发现他们,忙不迭地就跪下请安。 “拜见二位殿下。” 被称殿下的人不多,皇子公主,以及高位嫔妃都可以被称为殿下。 而在百姓心中,能被称为殿下的人,无非就是皇帝的儿子。 还没站起来的老少二人,闻言又立刻惶恐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就要给魏钰请安。 那不熟练又不规范的请安话语,让八皇子瞧了都觉得这老少二人有点可怜。 八皇子:“行了别跪了,小安子,把他俩带去一旁吧,找个大夫看看腿。” 小安子应下了,扶起小丫头,又扶起老人家,然后就要领着两人离开。 离开前,骨瘦嶙峋的小丫头回头又看了眼魏钰。 少年正在语重心长地教导侍卫。 “执法嘛,别这么粗鲁,都是普通百姓,为着生计过活,好好说道就行,别推搡,尤其是老的少的,万一这一推推出个好歹,岂不是显得陛下为了出行残暴不仁,还坏了自己名声?” 小丫头年纪小,一个女娃也没念书识字,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刚刚帮了她和阿爷的殿下是好人。 殿下不仅帮了她和阿爷,还要给他们钱帮阿爷看病!而且殿下还在教训之前那位很凶的官爷…… 小丫头看向了点头哈腰的官爷。 “是是是,九殿下教训的是,小的知道了,小的日后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再推搡百姓了。” 小丫头突然笑了起来。 官爷答应殿下不会推人了,那以后,就会少一些同她和阿爷一样受欺负的人了。 路越走越远,小丫头被视野中的人挡住,已经看不到殿下的身影了。 不过她不失落,小跑上前跟上阿爷,鼓起勇气去问带路的大人。 “大人,殿下是好人,二丫,二丫会算数!二丫可以报答殿下吗?” 阿爷大惊,伸手想要捂住二丫的嘴,“二丫别乱说话!那个,大人,孩子年少不懂事,她不是故意冒犯殿下的。” 小安子低头看向被捂住嘴的二丫。 小丫头瘦巴巴的,身上穿的就是一块破布随便缝起来的衣服,瞧着十分显小,跟当初进宫前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本就干瘦的一张脸,因为被她阿爷捂住下半张脸,所以显得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更大更圆了。 有点丑。 小安子心想着,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刚到殿下身边时,殿下总是让他多吃点了,明明那时的殿下自己也总吃不饱…… 好像没吃饱的人,脸上没肉,确实是又丑又吓人的。 明白的小安子有些心虚。 原来他以前是吓到殿下了啊。 哎,害得殿下又吃不饱,还受到惊吓的,是他小安子的不是,看来以后他得吃多点,争取变得白白胖胖好看些。 小安子想得多,但是对着忐忑的爷孙二人,他神情淡定地对二丫道:“殿下不需要报答,殿下见不得人瘦,殿下看到你,会忍不住给你饭吃,把你养胖的。” 小安子的目的是不想让殿下又吃不饱挨饿,然而他的话落在爷孙二人的耳朵里,却是:殿下是个大好人,他居然不忍心看到百姓挨饿! 阿爷心头备受感动,忍不住就哭了出来,连连拂袖擦泪。 “殿下是个好人啊……” 二丫没哭,但她的眼神更亮,眼神更坚定了。 她对小安子道:“大人,殿下是个大好人,二丫听铁蛋说过,他说李夫子讲,不忍心让百姓挨饿,愿意给百姓吃饱饭的官儿,都是十分难得的大好人!”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脏兮兮的一张脸上满是认真和无畏,她很认真,也很勇敢地在将自己唯一的优点展露给她认为的大人看。 “二丫不会写字,但二丫会算数,客人来买阿爷的烧饼,二丫能很快算清客人的钱,从来没有出错!二丫很有用的。” 小安子为难了。 这就像是有人主动上门应聘,但奈何面试的人却是个清洁工,根本就没有资格决定应聘者的去留。 小安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小丫头。 殿下只让他将他们带走,然后找大夫看病,没说要收留对方做奴才啊? 而且,会算数很有用吗? 他也会算啊。 殿下每天的磕多少瓜子都是他一粒粒算出来的呢。 第044章 数学小天才 对于二丫的去留,小安子没有自作主张。 他找了老少二人找了大夫,又留了二两银子,安排妥当后这才回去见魏钰,并将二丫的话告诉了他。 一个说自己从没算错还想要报答他的小丫头? 魏钰没有恋/童癖,也不是什么满脑子女色的种/马,喜欢看龙傲天的小说,不代表他自己就想做龙傲天。 这只能说明他还在中二期。 在听完小安子汇报后,魏钰的第一反应反而是——这二丫莫不是个早期的数学家? 不然古代谁家小孩被人帮助了,会说自己要靠算数报答人的啊! 古代早慧的小孩,一般都是天才。 而因为教育受限的缘故,世家、寒门,包括有钱商户中能接触到教育的天才,和普通百姓中没条件接触教育的天才,长大后那真就是两种人生了。 前者是平步青云,后者,基本都是在岁月中逐渐蹉跎,然后泯然于众人。 基于某种认知,魏钰很理解天才们的想法。 他有些兴奋。 兴奋的点是他知道大魏对人才的渴望,以及他想要获得将一个天才成功培养出来的成就感! 搞事业永远都是最香的。 尽管魏钰是条咸鱼,但这并不妨碍他不想集邮啊! 培养个小天才而已,咋的非得他自己上吗? 天才啊! 给本书让她自己啃就完事儿了啊! - 基于对未来数学小天才的渴望,魏钰的整个佛寺祭拜都十分敷衍。 那敷衍不在态度上啊,态度上他还是很诚恳专一的! 满脸虔诚,该跪就跪,对着满殿神佛专一且诚恳地只念叨财神爷! 保佑发财是一回事,主要其他神啊佛啊的他也不认识。 没那个需求,不熟啊! 只发财就行了。 魏钰敷衍的是脑子里的想法。 除了找财神爷念叨发财,他就是在翻平板,从一年级的数学,到大学的高数线代…… 不管那小丫头是不是个数学小天才,反正把教材啥的都备好总是没错的。 小丫头不是,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人不是啊! 大魏人口五千多万,没道理一个数学家都不出吧?云九小说 - 佛寺的这一场祭拜,持续了有两个多时辰。 魏钰膝盖都要跪烂,且腿都要站肿了。 索性他跟八皇子都在后排,不算最前面,跟他爹站的有点距离,说话时应该不会被听到,所以两个人无聊时还能说会儿话。 下山的时候,因为就不做锻炼咸鱼太久,体质比他老头儿爹还不如的魏钰,只差没搀着他八哥让人被他下去了。 每下一阶台阶,魏钰就吸口气。 “嘶。” “腿麻。” “真酸爽……” 八皇子无语,“你真是活该,从前让你跟着武师傅一道习武,你偏偷懒,这下好了吧,我看你这体力连后宫娘娘都不如!” “诶,这话你在羞辱我啊。” 魏钰不干了,他挺直背,一下就来了劲,“你羞辱我可以,怎么能羞辱后宫娘娘们呢?我比娘娘还菜啊!” 八皇子:…… 背挺直不过两秒,然后又塌了下去,魏钰仰天叹气,满目忧愁。 “确实是不如啊,娘娘们能一天在御花园里逛个二十来遍还不带喘气,在地上跪两个时辰都面不红气不喘,顶着大太阳都能从西宫跑到东宫只为聊天……真服。” 魏钰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爹后宫的那群女人,说着是柔弱无依,实际是一个比一个剽悍。 鸡婆的贤妃就不说了,懂的都懂。 皇后是将门之女,从前是提枪上过战场杀过北胡人的,正儿八经手上染过血。 贵妃是大儒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偏最爱干的事却是聚众喝酒打牌。 齐妃、淑妃两人都是笑里藏刀、心情不好了会暗戳戳阴人的类型。 而剩下那些妃位以下的,魏钰接触不多,但时不时也听说过她们因为争宠闹出来的动静。 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 魏钰在后宫长这么大,别说喜欢女人了,他没得恐女症都还算好的! 打住。 魏钰收心。 这话题还是先打住,眼下找他的数学小天才才是最要紧的。 - 下山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赶回去差不多刚好就是关城门的时间。 这个点,魏钰不好再派人去找二丫,只能先行跟着队伍回去,决定明日再派人过来找。 第二日的时候,魏钰确实是派了个相熟的侍卫去找了。 不过当天却是侍卫自己回来,并没有带着二丫。 魏钰问发生了何事。 侍卫答:“殿下,对方家住苍山附近的刘家村,那刘二丫已无父母,跟她阿爷相依为命。属下去的时候,恰逢有人在找她家麻烦。” 啊? 欺负孤儿寡爷呢? 魏钰皱眉,“具体说说看。” “是,殿下。刘家穷苦,刘二丫母亲早亡,后父亲一直再未娶妻,三年前,刘父因欠人赌债,醉酒后在湖中淹死,这笔债便落在了爷孙二人身上。今日属下过去时,正逢追债的人上门讨债。” 这事儿整的。 魏钰摸了摸下巴。 按照现代法律来讲,父亲欠的债,子女通常是没有偿还义务的,除非子女继承了父亲的遗产,那么就应当在继承的范围内偿还父亲所欠的债务。 而在古代,欠债还钱,父债子还,这其实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魏律法都有写父债子还这个事。 所以,那刘二丫还必须得把她爹欠的钱给还了。 魏钰问侍卫,“她家欠了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 “这么多!” 魏钰惊讶。 要知道古代一两可不是一块钱,这一两那是相当值钱的。 在大魏,普通百姓一个月不吃不喝,能挣到三百文那都是发财了,而一两银子,就相当于一千文。 若按照这个标准算,一百二十两,那都得是近三十四年才能偿还清债务! 其中还不包括多余的利息。 魏钰一听这个数字,就知道借债人肯定是放了高利/贷,不然一个穷苦百姓家,那就用得着借这么多钱了? 借那么钱想上天啊! 魏钰瘫起了脸,给刘二丫借款还钱的心里立刻没了。 抄! 必须得把这放高利/贷的幕后黑手给抄了! 第045章 卖方市场 说着要抄,但其实魏钰压根就没有麻烦其他人。 他直接去找他爹了。 天子脚下,怎么还能允许有人如此这般猖獗的放高利/贷呢! 这事儿找他爹,那是绝对找不出错误的正确选择好不好! 魏钰是赶着他爹晚膳时间过去的。 皇帝的伙食好,有些菜他平时都吃不到的。 又能节省小钱钱,又能混个口福,这么好的双赢法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脸皮厚,能顶得住他爹的视线攻击。 好在魏钰干脆就是没脸皮。 养心殿内,父子二人同坐一桌,正在各自用膳。 一桌二十几道菜,魏皇用的斯文,李成在旁边时不时给他夹菜,坐对面的魏钰则是恨不得分出八只手,通通用在添菜扒饭上! “嗯嗯嗯,爹,这个肉弄得不错,一点腥味都没有,难得……这肉也不错,就是甜了点……嘶,这菜略苦,应该是调料的问题……” 话太密,半点食不言的规矩都没有。 魏皇嘴里嚼着,冷眼看他一边嫌弃又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嘴里扒,偏偏脑子里还空空如也。 魏皇:…… 真是个只知道吃的。 - 仗着皇帝是他爹,决不可能在小事上罚他,魏钰很舒坦地用完了这顿晚膳。 漱口清理完毕,魏皇坐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问他,“无事不登门,有事踏破门。之前还躲着不肯来,生怕朕又找你是吧?” 老头儿语气不太对。 很好,聪明的魏钰立刻就怂了。 他嘿嘿一笑,坐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扶着榻上的案几,殷勤道:“哪儿能啊,儿子怎么可能会躲您呢,瞅您这话说的,多吓人,我这么孝顺的人,要不是最近课业忙,肯定就日日过来给您请安了啊!” “哦,是吗?那朕明日同太师说一声,让他给你布置的课业少些,你就日日来给朕请安吧。” 要死! 魏钰立刻住嘴了,坚决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他转眼想了下,想到了之前给的糖方和锻钢方子。 因为人懒,魏钰在把方子给了他爹后,就再也没过问后续,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将近半个月过去,方子进展到哪儿了。 于是他问他爹,“父皇,儿臣给的那炼糖方子,产量可有增加?” 锻钢的事就不问了,知道太多没啥好事。 毕竟铜铁在古代很是珍贵,流通方向都是经过朝廷管制的,而且匠人都有匠籍,更是管上加管。 魏钰又不掺和争储,又不揽权,所以没必要知道锻钢进展。 提到糖的产量,魏皇脸上的喜意是显而易见的。 他给了魏钰一个笑脸,眼里都多了几分欣慰,“不错,你给的糖方确实有用。” 魏皇将茶杯放下,言语略有激动,“朕让裴知找人试过了,他派人从胶州运了百斤柘,胶州的柘,18斤才出一斤糖,而用你给的法子,11斤左右便能有!这将近省了一半啊!” 魏皇还记得前两日,裴知将提炼出来的白糖带到他面前,说出那些话时他的心情有多激动。 虽然魏钰给的提炼法子是繁琐了些,但能省掉近一半的材料,繁琐些又有何惧? 用新的炼糖法子提出来的白糖,那颜色是要更加雪白的啊! 魏皇搓了搓手,“胶州的柘不如宜州种得好,宜州只需要15斤就能出,若是用宜州的柘来提新糖,一定能省的更多,可惜……” “可惜什么?” 魏钰下意识接了句。 “可惜盘踞在宜州的世族多啊。” 魏皇叹口气,觑了他一眼,“若不是宜州世族多,朝廷每每派过去想要整治糖价的刺史,也不会次次都无功而返。” 【官商勾结?钱权交易?贪污腐败?】 魏钰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这些词儿。 “钱权交易?” 听到的魏皇沉吟了下,赞同点头,“看来你还是挺懂官场上的事的。” 魏钰干干一笑。 什么懂不懂的,他就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好吧,尤其是那啥反黑剧,他最近还看了一部新剧呢…… 魏皇不管他那么多,只继续跟魏钰说宜州的事。 “宜州毗邻大梁,从前大魏跟大梁关系不好、经常交战的时候,朝廷没精力去管宜州的世家,于是就给了留在那里的世家坐大的机会。世家大的小的盘踞在宜州,有的已过百年有余,他们对宜州的掌控,比朝廷还要了解。” “柘从大梁流入大魏,最适宜种植的地方便是宜州、胶州,而能提炼出白糖的作物,又只有柘。胶州产柘低下,掌握住柘的宜州世族,就好比占据了一座金矿,想要定价几何,就能卖到几何……” 这就是典型的卖方市场了。 商品供不应求,买主争购,卖方掌握买卖主动权。 就好比宜州世族垄断白糖经营,获取暴利,想要定价多少,旁人哪怕气愤不已也无可奈何,因为缺少东西,无法自己生产白糖,只能被动接受对方的定价规则。 魏钰看了眼说着说着就沉下脸的老头儿,轻咳一声。 “那啥,爹,其实提糖这个事儿吧,也不止甘蔗能啊,什么甜菜、甜菊、糖槭树的都可以啊!” 嗯? 魏皇背一下给挺直了。 他看向魏钰,眼神迫切,“什么甜菜甜菊的,那是什么?何处能有?长什么样子?朕立刻派人去寻!” 这就是做皇帝的好处了,想要啥就直接下令。 对比之前寻个辣椒,夸口赏金造船结果却要让自己爹出钱的四哥,魏钰觉得还是直接找老头儿更合适。 能提糖的植物,魏钰只是大概有个印象,要让他说那些都是啥…… 不好意思,先让他翻个平板。 “嗯……” 翻完后的魏钰沉默了。 他瞅一眼眼神期待的他爹,不由尴尬一笑,“那啥,爹啊,这个东西吧,嘿嘿,咱们这儿好像,大概,可能是……没有。” 高高悬起的期待值啪叽一下摔成零。 魏皇眉头缓缓蹙起,“没有,什么叫没有?” 哎呦。 魏钰摊牌了,“那就是没有嘛,我说的这几样植物应该都在海外长着呢,说来您可能不相信,海外好东西多着呢。” “金山银山是小事,那种高产的玉米、土豆、花生,还有辣椒、西瓜、葡萄……通通都是能让百姓填饱肚子的啊!” 第046章 久不做社畜 玉米、土豆、花生,辣椒、西瓜、葡萄…… 每从魏钰嘴里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魏皇呼吸就沉重一分。 他的眼睛在发光,胸口的情绪在激荡,要不是怕出声会惊醒臭小子,让他察觉到不对劲,魏皇早就开口喊了好吗! 臭小子果然肚里的墨水多,要是不挤两下,这懒上天的混账是压根儿就不会开口的!!! 魏皇说到宜州情况的时候,确实是忧心忡忡,有感而发,但如果说他只是在诉苦没有别的目的话,那也纯粹是假的。 魏皇就是在给魏钰下套。 他就是想从魏钰嘴里掏出更多更有用的信息来! 虽然不是自幼就熟悉的这个儿子,但要摸清一个人的本性,其实有时候压根就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魏皇知道魏钰懒,知道他明明手握重宝但偏偏却又是胸无大志的样子。 因为互相坦诚过,所以魏皇也不敢完全信任这个儿子。 他一边气魏钰没出息,一边又警惕他怀疑他,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然而无论是派人监听魏钰的动向,亦或者是偷窥魏钰的心声,魏皇得到的答案也是始终如一。 ——他这个儿子,没出息到了极点! - “爹啊,海外的好东西其实真不少,你看之前上门来的西岐就知道了,那人家还炼出玻璃来了呢,咱大魏都没有。” 魏钰说着,瞅着他爹的脸色好了不少,像是又活过来一样,他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爹要派人出海寻物呢,儿子其实也是可以出点造船图纸的……” “造船图纸!” 魏皇呼吸一下重了起来,他深深看了眼魏钰,“你画,只要你画出来,朕能允你一月休假!” 嘶—— 懊恼的情绪还没上来,陡然就听到可以放一月假,魏钰呼吸都停住了。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双眼放光,越说越激动。 “好好好,君无戏言啊!父皇你可不能反悔啊!我这就回去给你画,你千万不能反悔啊,你等着等着啊!” 美好的假期在招手,魏钰边说边往外跑,连跪安都忘了。 好在情绪同样上头的魏皇也没在意这事,他笑得比魏钰还高兴,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老头儿站起身,边搓手边在殿内来回踱步。 “哎呀,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啊,臭小子连造船都会,看来他会的东西还有不少!” “以后得多给他派点事儿……” - 魏钰回到自己宫殿,都拿起笔准备画图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正事好像忘说了! 明明去之前是准备找他爹调查高利/贷一事的啊! “哎呦我这狗脑子!” 魏钰仰天叹息,“算了,今晚还是连夜画图吧,明天交图的时候再去说得了。” 画设计图,跟在纸上画花可不一样。 设计图是很严谨的,魏钰虽说已经习惯了毛笔写字,但让他拿着毛笔一点点画线条什么的。 呵,太难了。 他让小安子去膳房拿几根烧火棍回来,准备做炭笔。 因为想着假期,又记挂着刘二丫的事,魏钰一晚上都没睡。 大魏十五年,他头回点着烛火是用来认真工作的。 对着平板上的资料,魏钰一笔一画,什么五桅战船、六桅座船、七桅粮船、八桅马船、九桅宝船的,他忙到右手在打哆嗦了都不肯停下。 虽说是为了假期奋斗,但既然已经决定要画了,那魏钰肯定是要画出如今能建造出来的最佳舟船啊! 不然那不妥妥浪费资源吗? 要知道在魏钰咸鱼之前,他一直都有颗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心。 可惜时不待他。 - 天光乍亮,烛火依旧燃起。 书房内,面容略有憔悴之色的魏钰俯首桌案,满脸认真,还在拿着炭笔细致绘着图纸。 小安子靠坐着旁边的桌脚,垂着头,已然是睡着了。 突然,小安子头往下一栽, 这番动作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嗯?啊,殿下,殿下你还没画完啊?” 惊醒的小安子下意识扭头,看到魏钰还在画的时候,他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准备去给油灯再添点。 一晚上的寂静无声,看到小安子醒后,魏钰难免有种轻松感。 毕竟可以有人跟他说话了。 他缓缓仰头,一边抽气一边感受着脖颈间的酸爽,“是啊,嘶,你家殿下久没做社畜,这一下还适应不了这工作强度了,哦哟哟,真酸……” 自家殿下嘴里时不时就说出些听不懂的话,小安子习惯性忽略掉不懂的词儿,一边添着油灯,一边打着哈欠回道:“殿下,你一晚没睡,等会儿奴才是不是又要去给太师请假啊?” “嗯嗯,你知道就好。” 短暂的仰头舒缓后,魏钰又埋首继续画图。 宫中奴才是起得最早的一批。 小安子醒了后就没再继续睡了,他出门去烧热水,准备殿下等会儿的洗漱。 而魏钰,一直到了外面的天色完全白了之后,他才终于画完所有图。 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纸,魏钰啧啧摇头,瘫在椅子上双手抱腹,一副要安度晚年的慈祥。 许久没有赶工干活,这可真他喵的累啊。 魏钰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感受着自己十分清醒的状态,然后猛地起身。 不行! 睡不着! 认真工作了一晚上,精神头还在,他还是趁着睡意不明显将东西呈给他爹吧。 魏钰在认真梳洗了一遍后,就拿着图纸去了养心殿。 而这个点,魏皇压根就不在殿内,而是在同大臣们早朝。 他也不慌,将东西交给守在殿门口的李成徒弟,苏高盛,让他放在皇上书桌上,然后交代一声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在殿外等? 呵呵,之前在自己宫内的时候不困,这走一遭送个东西的路上困意就来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魏钰急着回去补觉,不然估计等会儿他爹召见,说不得东西讲一半,他就把自己给讲睡着了。 罪过。 第047章 如何打下糖价 在魏钰正在呼呼补觉的时候,下了早朝的魏皇,正带着几位重臣往养心殿走。 昨日他与魏钰说的白糖一事,今早在朝堂上不好臣子们商议,只能下了朝再找重臣们谈。 殿内,连朝服都没脱的魏皇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臣子们,说了白糖的事。 “朕前段时日得到新的白糖方子,已让裴知找人试过了。用的是胶州的柘,新的提炼方子,可节省近一半的柘,众爱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丞相、太尉、御史,六部尚书聚在殿内。 除了一手操办白糖事宜的裴知外,其他大臣都没听说过此事。 臣子们震惊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官场老油条,听完后的心思瞬间就是一个百转千回。 魏皇坐在上首默默听着,波澜不惊,看着丞相第一个站出来说恭喜。 “恭喜陛下,此乃我大魏之福啊!” 公孙泰道:“白糖向来价高,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陛下能得新法提炼白糖,这不止于百姓是件好事,对朝廷更是好事一桩。” “丞相所言甚是。” 魏皇颔首,默默听着对方在心里嘀咕着还没影的事。 公孙泰:【白糖一直都是宜州世族的囊中物,陛下能有此举,看来是不满宜州世族把持糖价已久,陛下今日说此事,下一步应该就又是要派人去宜州整顿糖价了,嗯……不行,宜州势力纷杂,我公孙家儿郎还是不要掺和此事了。】 魏皇微笑:想不掺和? 不可能! 丞相既然已经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么懂他,他们如此的心有灵犀,若是不满足丞相,那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心意? 魏皇觉得自己对臣下真是宽容极了。 臣子们都这么不老实了,他居然还能容忍得下,换祖宗们来,估计是直接把丞相拉出去砍了的。 太尉杜兴是个粗人,他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能做上太尉一职,靠的全是对皇帝的一片忠心。 当初在魏皇被雷劈后,杜兴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真心挂念皇帝身体的人。 此刻杜兴十分高兴,他知道若是新的糖方能减少原材料消耗,那就表示制作出来的白糖能更多,而糖变得多了,那就表示不值钱了,糖价就能降下来了! 这跟他当初在幽州领兵,看到百姓摆摊位谋生一样。 一个人出来摆摊卖烧饼的时候,因为卖烧饼的只有他一个,旁人只能买他的,所以烧饼价钱就高。 等到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出来卖烧饼,价钱还低一些的时候,百姓就会贪图价便宜的去买,而最开始卖烧饼的人,见到生意少了,就会因此也降低价钱……一来二去的,烧饼价就降下来了。 “陛下,从前糖方都掌握在宜州那群人手里,他们制糖卖糖,把糖价定的极高,非大户人家用不起!如今我们有了新的糖方,自己制糖,就可以把糖价给打下来了!” 杜兴抱拳,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刚毅,声音如虹,看着魏皇的眼神亮晶晶的,只差没说这事他想去做了。 魏皇听到他在心里一直念叨着糖糕好吃。 魏皇:…… 想不到他的杜爱卿居然是个嗜糖的汉子! 一米九的壮汉子,私下居然喜欢吃糖,该说不说,这真相还是有点让人无所适从的。 魏皇总有种梦碎的感觉。 还不待他对杜兴的话发表评论,一旁的齐惕守就说了。 “诶,杜大人此话有理,但未免操之过急了。” 杜兴问,“怎么就操之过急了?我们有新的糖方,你若觉得胶州的柘比不上宜州,那我可以直接率军平了宜州那些说三道四的。” 【莽夫!】 一句莽夫,八个声音都在说。 魏皇默默点头。 杜卿忠诚,但着实莽撞。 齐惕守温声解释道:“杜大人误会了,宜州世族盘踞,不少良田都被世族所拢,宜州所种的柘,也多归世族所有。朝廷要收税,钱粮亦可以,但百姓要生存,有地者也多是去种粮,少有种柘的。陛下是明君,总不可能为了白糖,而强行下令让宜州百姓去种柘吧?” 杜兴不明白,“白糖价高,百姓哪怕是不会制糖,只要种柘后卖给那些世族,怎么着也能大挣一笔吧?难道宜州那些世族,还真的就能昧着良心压价收柘了?” 怎么就不能呢。 杜兴是武人,不懂这些,但作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的齐惕守却很清楚,宜州那些世族为了垄断白糖,真就是昧了良心做事! 【若想垄断白糖,一是在于糖方,二是在于原料。糖方被宜州世族牢牢掌握,压根就不往外传,而柘却是人人可种……】 【方子都是前人一个个试出来的,世族担心会有人自己炼出糖,很早就开始有意打压种柘的百姓,世族同气连枝,合起伙来压低柘的价格,卖不到钱,百姓损失过后,又怎么可能还会再去种不值钱的柘?最后糖方和原料就都在世族手中了啊】 齐惕守在心里叹着气。 虽然可怜宜州百姓,但身为世族中的一员,对于这种不光彩的打压垄断手段,齐惕守清楚却也绝不会当着皇帝面说出来。 毕竟大家都是世族,谁又能说谁就是干净的呢? 齐惕守可不想皇帝整治着,整治着,就突然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世族身上。 魏皇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冷冷呵了一声。 世族确实是没几个干净的,但眼下他只打算整治那批猖獗已久的宜州,至于其他,等以后吧。 杜兴不明白为什么打个糖价还有这么多推三阻四,他在争论了几句后就不说话了。 因为太气人。 他想靠军队直接铲平,一了百了,干脆利落的事,但偏偏同僚们都纷纷反对。 不是这个说会伤了百姓,就是那个说此举对朝廷威望有损。 杜兴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儿。 投鼠忌器! 因为想要平稳地将糖价打下来,所以就不能直接下令让宜州世族降价,因为这样世人会说朝廷欺人,无数商户都会害怕下一个损失惨重的会是自己;也不能下令让宜州百姓都种柘,因为有世族们的打压在前,胆小怕事的百姓会害怕损失,强行下令只能让百姓怨声载道,于朝廷威望有损。 杜兴烦躁。 这治理天下可真难啊! 第048章 公布糖方 是啊,不就是难吗。 对于杜兴在心里的感慨,恰恰也是魏皇自己想说的。 这治理天下要是不难,历代帝王也不至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夜夜批折到天明了。 啧。 魏皇默默摇头,这日子真的过得比狗都不如…… 嗯? 魏皇微愣,冷不丁想起了魏钰说的一句话。 ——狗都不做皇帝。 魏皇突然沉默了。 之前听到这话的时候还生气,如今细细想来,似乎臭小子说的还挺有道理啊! 几个臣子就着如何打下白糖价格一事争了半天,最后回过头却发现他们陛下好半天没说话了。 公孙泰道:“陛下,白糖价格一事还需细细商议,望陛下容臣等再思索时日。” 魏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点了一直沉默的裴知,“裴卿,你可有什么法子,想与大家商议一番的。” 不提没感觉,一提大家就都想起了还有个裴知。 齐惕守:【哦对,差点忘了这坨铁疙瘩!工部尚书,糖方这事肯定跟他有关!这老小子居然都不跟我们知会一声……】 魏皇对裴知的嘴严很满意。 为他办事的人,就该这样嘴严。 裴知确实有想法,不过他这想法也就是想想,没打算说出来的。 但既然陛下已经点了他的名,裴知也只好站出来,道:“回陛下,臣确实有一想法,不知道可行与否。” 裴知的想法魏皇早就偷听完了,要不是觉得有点搞头,他也不会点了对方名。 魏皇:“但说无妨。” 于是裴知就说了。 “陛下,如今我们掌握着新的糖方,可省下一半的原材,是利民的好法子。世家既然不愿公布糖方,也不肯降低糖价,让宜州百姓无路可走,那何不让官府来做这个引路人呢!” 有种不好预感的公孙泰扬起了眉毛。 果然,下一刻,就见裴知抬手,对着魏皇恭敬道:“臣恳请陛下,向宜州百姓公布糖方。” 众臣子:! 搞事啊他! 作为户部尚书的齐惕守第一个站出来拒绝。 “不可啊陛下,糖方珍贵,哪儿能随意向世人公布,若能掌握在朝廷手中,势必能为国库赚取更多的钱粮啊!” 裴知横眉冷对,“糖方再珍贵,那白糖也不是百姓必需之物,饴糖亦不是不可取!我看齐大人就是掉进了钱眼里,才想着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好一口大锅,直接砸的齐惕守胸口疼。 他气,“我看裴大人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釜底抽薪是好法子,但你就怎知宜州世族会甘愿坐以待毙?怕不是到时朝廷前脚刚公布了法子,世族后脚就偷偷把方子毁了!保不齐那些看到方子的百姓还有性命之忧!” 旁边的几人默默点头。 的确,世家大族狠起来,可不会管朝廷律法如何如何的,只要不被抓住把柄,哪怕是杀了人,他们也多的是办法逃脱罪责。 魏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目光又放在裴知身上。 裴知淡定道:“谁说糖方公布,就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就不能先在胶州提出一批糖,然后低价卖给胶、宜二州的普通百姓,让百姓先知道有低价糖,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们可以到官府用几两银子买糖方?” 能有钱肯买糖方的百姓并不愚钝,他们在世家的压迫下,甚至敢去官府买方子,那就表示是有勇有谋且不畏惧世家之人。 这样的人届时就算是受到了世家的打压,也不会轻易就屈服,甚至还有可能将事情闹大。 而事情一闹大,到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低价糖方的事,等到世家反应过来,买糖方自己炼糖的事就已经压不下去了! 而知道糖方的人越多,会制糖的人就越多。 到时候的局面嘛,那就跟百姓摆摊卖烧饼没什么区别了。 等到那时,世家是愿意主动降价,还是被迫降价,反正对于朝廷而言都是没有损失的,毕竟根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不得朝廷还能靠着卖糖方小赚一笔。 “这……妙啊!” 礼部尚书曹有德理清了这法子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冲裴知点头,“裴大人这法子甚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百姓、朝廷得利,还让世家吃瘪,一箭三雕啊。” 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世家狗急跳墙。 对于世家会狗急跳墙这事,拉着御史给他讲解完的杜兴,兴奋表示这事他可以。 杜兴拍着胸脯道:“陛下,您放心,臣愿意带兵直接坐镇宜州,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坏陛下事,臣一定砍了他们脑袋!” 莽夫二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了。 公孙泰直接在心里骂了他一声“屠夫”。 是还挺形象的。 魏皇欣慰抬手,让“屠夫”先别激动,“宜州事说大不大,哪就能用得上杜卿出马,此事朕打算交给丞相家的二郎来做。” 后半场没怎么吭声的公孙泰:……? 不是陛下你怎么还突然来一招回马枪呢! 这事太拉仇恨,公孙泰立刻就站出来要替自家二郎回绝。 “陛下,微臣二郎年岁还小,属实不能堪当大任,若此事交由他来做,恐会坏了陛下大事啊!望陛下三思。” 如今丞相屁股一撅,魏皇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对于公孙泰的拒绝,魏皇直接微笑表示。 “爱卿谦虚了,朕常听贤妃说家中二弟才思敏捷,文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朕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看看贤妃说的是否属实。” 这就让公孙泰有些为难了。 说贤妃夸得是假的? 那这就是在欺君,会损了贤妃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说贤妃夸得是真的? 呵!那不就是在送他家二郎去宜州找死? 魏皇微笑着看他挣扎,又默默加了句,“此事,朕欲派二皇子同去。” 公孙泰沉默了。 两秒后,他默默抬手,应下。 “是,臣替家中二郎谢过陛下。” 二皇子可是他公孙家的希望,二郎死了二皇子都绝对不能死! 去! 必须得去! 第049章 再回来 让人去宜州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不过具体细节,魏皇跟几位臣子又细细商议了一番。 讨论良久后,魏皇累了,挥手让臣子们下去。 大臣们一个个走出去,候在外面的苏高盛见状,找到机会同他师傅说了九皇子来过的事。 李成惊讶,“九殿下早上来了?还带着盒子?你怎么不早说!” 清楚魏钰过来肯定是有事,尤其是还带着盒子,保不齐里面就装着跟跟政事有关的东西。 苏高盛委屈,他是想早点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啊。 李成提醒他,“你小子,日后要是看到九皇子,立刻就给我警醒些,别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人。” 苏高盛一边给他师傅赔罪,一边在心里又将九皇子的地位提了提。 看来这九皇子是真的要发达了,以后可绝对要讨好些。 提点了几句徒弟后,本是出来找人上茶的李成,二话没说就扭头去找皇帝。 “陛下,今早九殿下来过,还给您带了个盒子过来。” 魏皇正在换衣,闻言一愣。 臭小子又送方子过来了?! 想到昨日才跟他讨论的造船图纸一事,魏皇激动之余还有些不真实感。 毕竟这也太快了,跟先前三催四催、磨磨蹭蹭的态度一比,魏钰这回的速度简直是快得不像话。 “快,盒子在哪儿,给朕拿来!” 衣服换到一半,魏皇之下推开服侍的宫人,迫不及待的就想第一个拿到盒子。 李成将盒子刚端过来,魏皇就亲自过去打开了。 这一打开,瞧见里面清晰可见的图纸,魏皇立刻大喜,小心翼翼拿出最上面的一张,边看边催促道:“快,让丞相他们立刻回来!朕还有事要与爱卿们商议!” 单不说饥肠辘辘、走到一半想回家吃饭的公孙泰等人,在得知自己被陛下又喊回去要商论事情时的心情如何,反正被小安子突然叫醒的魏钰是脸黑如墨的。 “殿下,李公公就在外面候着,您睡了两个时辰也够了,可别让陛下久等……” 对着坐在床榻上醒神的自家殿下,小安子抡起擦脸巾就往他脸上盖。 手法粗暴,活像是怕魏钰醒不来一样! 魏钰:…… “哎……我自己来!” 魏钰抢过小安子手上的洗脸巾,一边擦脸一边起身。 没睡醒脑子昏是正常的,虽然挺想撂挑子不去,但魏钰也只能想想。 一切为了他的假期。 嗯,再忍忍! 打理好后,魏钰跟着李成前往了养心殿。 路上,李成公公很是好心地提点了他等会儿要面临的局面。 譬如养心殿内不止有陛下,还有三公、刘尚书,他们都在殿内等着魏钰去给他们解答疑惑。 魏钰:…… 毕业答辩不成? 搞这么多人等着他! -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当魏钰走进殿内,迎上一群老头探究的深沉目光时,他还是有些心里毛毛的。 魏钰要给他爹行礼,然而已经等候多时的魏皇,已经迫不及待要让他说说图纸的事了。 “小九来的正好,裴卿正好有事要问你。” 在场几位大人,魏钰大概最熟的就是裴知了,毕竟先前他们也在养心殿聊过钢铁的事。 魏钰没问题,他转身,却是直直对上小老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 裴知手中捧着一张图纸,神情激动且严肃,望着魏钰时,眼神是说不出的火热。 他道:“敢问殿下,此图纸,可是殿下又从哪本古书上见到的?” 魏钰眨眼,魏皇微笑。 父子俩神色正直的如出一辙。 魏钰点头肯定:“是,都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裴知淡定颔首,“那古书,是不是也找不到了?” 魏钰再次点头:“对,书太多,也找不到了!” 裴知了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小老头聪明得很,这理由第一次听可能还会信,但听了第二遍就知道肯定是假的了。 哪有记录了如此重要资料的古书,从前却没有听说过半点消息呢?还都能被同一个人得到。 从前的九皇子可不出彩,哪怕是得到,也不应该是由他拿在手里。 裴知知道这里面有古怪,但他不会不识趣地寻根究底。 连陛下都不去过问的事,他又何必过分探究呢? 知道殿下拿出来的东西于国于民有利就好。 魏皇瞥了眼扯谎都不知道勤快点的魏钰。 臭小子纯粹就是有恃无恐! 知道他肯定会给他兜底,所以连个好点的理由都不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 魏皇在心里哼哼两声。 算了,谁叫他是臭小子亲爹呢。 臭小子愿意把东西主动拿出来造福百姓,那无论方子来源在世人眼中有多不可思议,他这个做爹的也都愿意给他兜着。 - 裴知跟魏钰的一问一答,公孙泰等人听得不甚明白。 在魏钰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看了船纸。 虽然他们不是船匠,看不明白那些图纸可不可行,但他们却知道,这些图纸若是可行,那于大魏的船业绝对是一场浩然巨变! 五桅战船,六桅座船,七桅粮船,八桅马船,九桅宝船……听听这些船的名字,什么用途写的明明白白! 凡事需要船运的货物,几乎都被分类划分好。 这根本就是一场庞大的技术革新,于所有的船厂都是一场剧变。 公孙泰一直都在盯着魏钰默默打量着,越看越在心里泛起嘀咕。 从前他关注点一直都在前面几个年长皇子身上,还真就没注意这个声名不显的九皇子,如今这一看,倒觉得这九皇子也是个不容小觑的。 【会造玻璃,还能拿出这么多的造船图纸,这九皇子,想来是早早就在谋划了吧,也不知道背后都有谁……】 有谁? 谁也没有……哦,不对,他自己应该算一个吧。 魏皇稍作思忖,真心觉自己才是魏钰背后的靠山。 这要不是有他看着,就臭小子这种懒散没出息的态度,估摸着能被旁人欺负死! 啊,他真是个好父亲。 第050章 讲解 爹好不好,那真是得亏没让魏钰知道他爹的自夸,不然一定吐槽对方的厚脸皮。 所幸魏钰不知道,他正在跟裴知讨论图纸的可能性。 裴知问,“徐、湖、青三州多江河,船运发达,运粮的漕船,平底浅仓,体形肥短,船身坚牢,是专为行驶于长江大河,急流险滩运输之用,每船可载粮千斛,殿下如今所出粮船图纸,长处在何?” 一下是讲不好的,魏钰干脆拿起七桅粮船的结构图,站在一旁给他讲解,“裴大人请看,据我所知,如今大魏的粮船,多是用钉接榫合的联接工艺,此法能使船的强度大大提高……” 当着皇帝和重臣的面,魏钰姿态毫无半点忸怩,拿着图纸大大方方地就要给裴知讲解。 那份气定神闲的态度,不仅没让旁边的几人觉得不对劲,反而还都凑了过去,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连带着坐在上首的魏皇,也好奇走下来,负手站在一旁,一边觑着图纸,一边听着魏钰说话。 “……这船纵向连接采用的是钩子同孔的木作技术,横向结合则采用了铁质铲钉和穿心钉加固。舱壁板则采用了暗榫和铁锔连接工艺,船底还采用了密封法,船板接缝嘛,可以用白灰、桐油和麻丝制成捻料灌封……” “整个粮船船体由13道横隔板把船分割成一个个船舱,每道隔梁用三四块木板榫接而成,并与船肋骨紧密结合在一起,舱内采用水密舱壁……”云九小说 “总的来说,七桅粮船,长二十八丈,宽十二丈。专门用来运载船队所需的粮食以及后勤供应物品,可使船队沿途航行无补给匮乏之忧!” 魏钰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看着图,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比如今的粮船要好。” 他说完抬头,瞅见周围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时还唬了一跳。 魏钰对着他爹憨笑,“父皇,儿臣说完了。” 魏皇和其他人听了一耳朵的船只建造,此刻都还在回味琢磨,闻言,魏皇也是沉吟着点点头。 “不错,听起来,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第051章 武器到底是啥 魏皇承认,他被魏钰说的话给诱惑到了。 哪个做皇帝的不想的打击、铲除世家呢?这些世家只要在一天,就会对皇权的施行造成影响。 若无对策,迟早有一天,越做越大的世家会反过来反抗朝廷,就如宜州已经有此征兆的世族一般。 心动宛若胸口有小鹿乱撞,再不掩饰,那鹿能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撞死! 迎着周围爱卿们询问渴望的眼神,魏皇掩饰性的干咳一声。 “咳,爱卿们啊,朕,刚刚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爱卿们洗耳恭听,杜兴急的都撸起了袖子,闻言又给默默放了回去。 “朕想起,这事小九曾跟朕说过。” 魏皇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要做成此物很是不易,要得人潜心钻研多年或有成果,六部官员皆有事宜,是以这事,朕已派了旁人去做,爱卿们就不必过多询问此事,待到东西做出来再说吧。” 公孙泰皱眉:【居然早就在做了?陛下竟然没有跟我们的商议,此事不妙】 裴知思索:【陛下派了谁去做?工部俱是能工巧匠,陛下为何不交给工部?难道,是工部的人都做不到?】 齐惕守絮絮叨叨:【完了完了,这又要是一笔巨大消耗……不对,陛下好像没问我要钱啊!】 【……】 每个人都给有想法,只有杜兴真正的咆哮出声。 “所以……陛下!此物到底是个什么武器啊!” 大概积极关注武器本身的,全场也就只有杜兴一人了。 好问题! 魏皇眨眼,略有心虚地看向魏钰。 底已经给你兜了,什么武器你小子倒是说啊? 魏钰也眨眼。 他看了眼他爹,然后又看着杜兴,突然冲对方笑起来。 “很简单啊,就是……” 魏钰举起手,比划了一个扛着炮筒的姿势,对着杜兴模拟发出了一声炮弹响。 “砰!咚!啪——” 众人:…… 魏钰摊开手,一脸无辜,“就是这样啊,新式武器嘛,说了也白说,还是得东西造出来后再说呗。” 第052章 基石 第一批学习的人是基石。 基石若是没打好,那后面无论垒得再高,也终会有崩盘的一天。 魏钰可不想最后数理化公布出来,结果又沦为了被上层垄断的知识。 底层人学不到,无法学懂学通,最后哪怕是考试选拔上来的,也都还是那一批世家子弟。 如此,那他拿出一套新的知识体系,用来打破世家对教育资源的垄断,从而改变如今朝堂上的官员格局又有何意义呢? 魏钰的意思,魏皇心里明白。 他坐在位子上思忖了良久。 既然要做,那确实就得做得最好,不然落得个后患重重,往后继任的帝王还不得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从前他自己也骂过先帝晚年奢侈来着。 魏钰在他爹思索的时候,闲着无聊摆弄了下桌上挂着的一排毛笔。 “爹,想的不如做的,你若暂时决定不好,那我们就先在一块地方试点呗。” “试点?”魏皇看向他,“此乃何意?” “就是划出一小块地方,在这个地方先试着推行要做的计划。” 魏钰趴在桌子上,突然殷勤笑道:“其实儿子已经找到了一个学数学的好苗子,可惜对方家中有些麻烦,需要父皇派人解决一下。” 闻言,魏皇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魏钰眨眼,“啥?啥打算好了啊,儿子不知道啊。” 魏皇轻哼一声,淡淡横他一眼。 装! 还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要不是早就打算好,哪就这么巧说出一个能学数学的人? 魏皇怀疑,魏钰想要那个学数学的人是先,说出火药、炮台才是后,什么打击世家,估计就是顺带的。 不过这些于大魏有利就是了。 魏皇问,“你说的那是何人,什么麻烦还需要朕派人解决。” 于是魏钰就将刘二丫的事告诉了他爹。 “京都居然有人敢放贷!好大的胆子!” 没有在意学数学的刘二丫是个女子,魏皇更气愤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当着明令放如此高利钱的贷! 这不是活脱脱在逼百姓去死吗! “是啊是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呢,天子脚下,皇城重地,律法明文规定不能放高利/贷,偏偏居然还有敢阳奉阴违!简直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嘛。” 像是生怕魏皇不够生气一样,魏钰在一旁一脸的义愤填膺,煽风点火好不快活。 “你闭嘴。”魏皇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魏钰老实哦了一声,手动给自己的嘴上“拉链”。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气归气,该惩治的人还是要惩治的。 魏皇在思索过后,给了魏钰答复,“这件事,朕会让霍廷玉去做,这背后放高利钱的人,朕绝对不会姑息,至于那个刘二丫,朕会让霍廷玉明日将他们一家,都带到京都来。” “行,您决定就好。” 这过程魏钰没意见,事情能解决就行。 该办的事有了结果,魏钰便准备告辞回去睡觉。 而在魏钰快要走的时候,魏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朕问过了,下月中旬就是你跟老八开府的好日子,你既然想教那个刘二丫学数学,那朕到时候再送你一支侍卫。” 啊?送侍卫? 既然是送侍卫,魏钰第一反应就是灰卫使。 “您要送一支灰卫使给我啊?!” 魏皇脸一黑。 灰卫使就那么千来号人,臭小子居然好意思狮子大开口要一支?! 有点想骂人,但魏皇转念想想,好像确实应该派一支灰卫使照看他才行。 毕竟这臭小子太能惹事,时不时就拿出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很容易引起一些老狐狸的注意,要是让其他人不小心得去,那还得了? 魏皇越想越觉得不对,也不说魏钰要灰卫使不应该了,他甚至都想把霍廷玉派过去。 魏钰就这么看着他爹的脸来回变换着,心里那叫一个存疑。 他爹到底在想什么呢,到底是不是给灰卫使,好歹说句话啊。 魏皇回神,“你先回去,给你派人的事,朕再想想。” 魏钰:…… 玩儿呢。 - 只能说灰卫使办事就是利索,次日,魏钰就在宫里见到了刘二丫。 ——他爹只说会把刘二丫一家带到京都,可没说会带进宫里。 “拜见九皇子。” “拜见九皇子殿下。” 看着殿中站着的一高一矮,魏钰呼了口气。 高的冷峻男人是灰卫使指挥霍廷玉,冷酷严肃,矮的就是被人换了一身宫女服的刘二丫。 小丫头倒不像她阿爷那样,见到大人就战战兢兢的,小孩儿眼中虽有胆怯忐忑,但望向魏钰的,更多是欣喜和孺慕。 霍廷玉道:“九皇子,陛下说,刘二丫暂时会在宫中跟着殿下,等到您出府,再交由您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多谢霍大人。” 霍廷玉是掌管整个灰卫使的直隶掌管,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儿耗,将陛下的任务完成,他便对魏钰说了告辞。 等到霍廷玉离开后,就只有刘二丫一个人了。 魏钰看着小丫头有些伤脑筋。 这他要怎么安排她呢? 他宫里压根就没有宫女伺候啊! 魏钰瞅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盯着刘二丫的小安子,“你看什么呢?出去给二丫安排住所啊。” 小安子扭头,一本正经道:“殿下,刘二丫会算数,奴才也会数数。” 魏钰:…… 一个是靠算得来的数,一个是靠数得来的数,二者能相提并论吗! 打发了小安子出去安排住处,殿内只有魏钰和刘二丫了。 魏钰问,“听你说,你会算数?” 刘二丫点头,“是,殿下,二丫会算数,二丫会算很大的数。” 魏钰又问,“你之前对那个小公公说,你想要报答我?” 刘二丫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她重重点头,“对,殿下给了阿爷钱治病,殿下是好人,二丫想报答殿下!” 孩子的贴心笑脸真是叫魏钰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的他下一刻也笑了,笑得异常亲切。 而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懂这笑意背后的不怀好意呢? “好吧,那殿下就给你这个机会。殿下想教你读书,想让你学好书中的内容,等你学懂学会了,再来帮助殿下,你可愿意?” 刘二丫惊讶又茫然。 原来读书就能帮助殿下吗? 这么好的事居然落到了她身上……殿下果然是个好人。 于是刘二丫认真大力地点头应了。 “嗯!二丫愿意!” 第053章 放债一事 关于给让刘二丫学数学的事,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因为对方根本不识字。 在魏钰只打算给她教材书,让她自行学习领悟的情况下,刘二丫这孩子却是连字都不懂! 魏钰承认,是他疏忽了。 不过好在教材什么的,他自己也还没开始誊写,所以这也算是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啦。 他去给孩子编教材的时候,刘二丫也正好可以去识字不是? 魏钰不急。 而关于教刘二丫识字这活,魏钰也是暂时先交给了小安子。 虽然小安子不是满腹学识的大儒,不会引经据典,讲课也不能随手拈来,但引导一个啥都不懂的文盲入门识字,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魏钰觉得自己应该是放心的,所以将人交给小安子带后,他也就没多过问,只翻着自己的平板,每天一边烦躁叹气一边誊写数学教材。 然后,小安子的“哭诉”没过几天就来了。 “殿下,奴才觉得自己很笨。” 小安子垂头站在魏钰跟前,神情略显失落。 他这张脸老实巴交的,平时瞧着本来就让人有种在欺负傻子的感觉,这会儿的这副样子,瞧着就更像了。 魏钰一摸下巴,没好意思问他,难道他从前一直不觉得自己傻不成? 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魏钰还有点良心在,他哄道:“怎么会,蠢的人没有自知之明,你还能自我反省,说明你是有优点在身的。你家殿下我又不嫌弃你,你没事说这些干嘛。” 这安慰,不能说是安慰了吧,换个人肯定知道这说的都是些废话,但小安子听后脸色却是好了不少。 小安子想着殿下说得对,他会自我反省,身上有优点,所以有优点的人就不是蠢人! 他不笨。 不笨的小安子抬头,看着魏钰认真说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殿下,刘二丫是个聪明人,奴才好像教不了她太久,您得换个师傅教她才行。” 魏钰:……? 妈耶,不会真是个小天才吧! 魏钰有些小兴奋,“你都教她什么了,怎么就教不了她太久?” 小安子道:“您从前看的三字经、千字文,奴才每给刘二丫念一段,她就能记住一段,奴才教她识字,她一遍能记住,三遍能写好……奴才觉得,奴才的自信心受到打击了。” 说着受到了打击,但魏钰瞧着他那张呆板没表情的脸,又觉得他承受能力似乎还不错? “嘶。” 了解完刘二丫的学习进度后,魏钰倒吸了口气,啧啧摇头,“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啊,恐怖如斯。” 他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后,说着恐怖如斯,但其实却淡定得很。 魏钰拍拍小安子的肩,“没事儿,你先教着,殿下我相信你的水平,等到开府后再说。” 小安子垮下了脸。 他过来不是想继续教刘二丫,而是想让殿下换个人的。 刘二丫是真的打击到他自信心了! - 知道刘二丫真的是个数学小天才后,其实一点都没影响到魏钰的誊写速度。 生活嘛,做什么要那么匆忙,年轻人就得学会躺平享受人生。 魏钰才不给别人内卷自己的机会呢。 哼。 慢悠悠的日子一晃又过去好些天。 期间,刘二丫家关于被人放高利/贷的事,也在灰卫使的快速搜查下查到了结果。 背后人就是吏部员外郎——的夫人娘家所做。 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而从五品的官,在京都也就是个小官,进士出身的京官熬到老能有五品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提从五品。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小官,夫人娘家居然还敢在天子脚下放高利钱,不是蠢就是蠢! 那位夫人蠢,看不住夫人的员外郎更是蠢。 大魏律法不是不准放债,但律法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大致意思是什么呢,就是放债不能超过三分利,规定利息的总量上限,是本钱的百分之百,违反者就得受罚。 而那位员外郎的夫人娘家,放债超过了三分不说,对方还利上起利,简直是要把借钱的百姓世代都给逼死在利钱上面! 灰卫使在搜查过程中,已经查到有十三户,因为还不起债款而家破人亡的例子。 不管那员外郎知不知道自家夫人做的事,反正这种情况落在如今的世人眼中,那他们就是同党,都得受罚! 古代家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这么来的。 灰卫使的动静向来受人关注,查人的时候又没遮掩,加之查清楚后魏皇在早朝上的当众震怒,更是让早有猜测的臣子们为了平息皇帝怒气,选择将吏部员外郎重惩,以儆效尤。 一个从五品小官而已,没了就没了,压根不影响朝堂格局。 大臣们不在乎,魏皇就更不在乎了。 底下臣子那么多,朝堂四品以上的他都不怎么叫得全名字,更遑论连朝堂都上不来的臣子了。 有能力还不是直接犯错的还好说,可以将功补过,就怕没能力还蠢的。 连自己后院都管不了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聪明家伙。 于是魏皇下令,罢免了那吏部员外郎的官职,杖责四十,抄其夫人娘家,从事者杖责六十,并将赃款清算过后悉数归还百姓。 因为员外郎的这一遭重罚,京都中不少私下放高利钱的官员大户,都不免受到了惊吓,并因此迅速开始给自己扫尾。 大家伙的放债可以,放高利债可就不行了。 这万一也被陛下查到,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有放高利钱的人忧心皇帝会继续查,然后查到自己身上,自然也有身正清廉的人半似不惧,只好奇陛下为什么会突然让灰卫使搜查那员外郎。 陛下高居庙堂,若不是有人提醒,又怎么关注到区区一个员外郎。 有能力的人总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至少就有人曾看见指挥使霍廷玉带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宫,然后再一细查,就能知道那小姑娘是何情况,如今又在哪儿…… 于是,在魏钰还不知道的时候,朝廷上二品的大员便都清楚了。 ——员外郎这事,多半是九皇子跟陛下说的。 第054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钰不清楚朝堂上的事,只听说了放债人的下场后,他就放下了这块心思。 顺便告诉刘二丫后续,叫孩子放宽心,别担心她阿爷,好好学习,到时候就有机会报答他,还能赡养自己阿爷。 小丫头听完后别提多感动了,捧着书就要跪下谢恩,泪眼涟涟。 那模样,那眼神,魏钰总觉得她不是在看恩人。 反而像是在看爸爸。 嗯…… 好吧,做爸爸也成,他不勉强的。 时间一直到了下月月初的时候,魏钰突然收到了他四哥的出宫邀请。 邀请内容呢,是关于窑厂选址以及早就动工的事,四皇子想亲自过去看看,于是才顺便问魏钰愿意同去否的。 那接到邀请,魏钰当然是愿意同去的啊! 再过半月就能出宫了,他还想看看自己府邸缺点什么,然后找时间问他爹要来着。 魏钰出宫前问了他八哥,要不要跟他同去。 八皇子十动然拒。 因为他还要完成太师给他布置的超重课业! 说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很,明明从前太师给皇子们布置的课业,都是同样没有差别的,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八皇子发现自己课业渐渐变多了。 具体不包括什么上课被频繁点名,下课会被太师叫去问题,结束还要被塞一堆的论点要求写文章…… 八皇子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如今在上书房的四个皇子,唯独他的课业最重?! 是太师看穿了他隐藏起来的聪明才智了,还是父皇决定要开始培养他做太子了?!! 疑问得不到解答。 八皇子在意识到课业变重后,心思从疑惑中的暗暗激动,到掩饰后的表面淡定,最后变成波澜不惊的疲惫不堪。 累。 每天都要面对太师的提问,还得装出万事不知的淡然谦逊,最后又得完成那么多的课业,八皇子实说他是真的累! 尤其当他看到九弟一如既往的悠哉闲适时,那种心里的疲意更是要化作浓浓的幽怨直冲九霄! 搞什么啊! 凭什么他每天忙得要死,吃睡都过不好的,九弟却能活得那么舒坦?! 太师就不能给他也布置点课业,大家一道同甘共苦下吗?? 对此,太师表示。 ——这些不关他的事,他都是奉陛下命而已。 而魏皇为什么这么做? 呵,兄弟二人从小关系好是吧?两个人以前都不好好读书是吧? 行,魏钰暂时不说,他有上一世,但八皇子你个不知道自己弟弟底细还跟他鬼混的,要是不好好努力一把,日后怎么能跟上自己弟弟的脚步?! 学! 必须得跟着太师好好学,多学一些,不然迟早要被魏钰这藏着掖着的臭小子给甩开! 相较于手足相残,魏皇更想看到的是兄弟和睦。 老八老九自小的情谊,做父亲的,魏皇能替他们多做一些,就会多做一些。 - 京都城内。 刚从城外看完窑厂回来的魏钰,正跟他四哥在城内逛着。 不同于四皇子对街上一切的司空见惯,魏钰对周围的事物还抱有很大的新鲜感。 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走在路上几乎没有不长眼的人敢上来招惹。 魏钰走在前头,瞧着路上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 毕竟如今这时代,什么都是手工的,全都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可不存在一点科技狠活。 魏钰一会儿在这个摊位看看小手工,一会儿挤在那边的杂耍位看人表演,蹿得跟只猴一样。 四皇子不明白他哪儿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有些头疼,但也不是特别头疼,就当是同兄弟培养感情好了。 魏钰在杂耍摊看人表演了一番胸口碎大石,等到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 “陛下可真真是个好皇上啊,前些日子要不是皇上让人查了那个刘大人,还抄了他夫人的家,如今放我二舅爷家利钱的那户人,还不一定肯放过我二舅爷呢!” 嗯? 魏钰本来想走的,听到这儿一下就给停住了,顺便还拉住了想要转身的四哥。 魏钰给他四哥眼神,低声道:“四哥别动,咱们听听。” 外人说的再好,也不如自己亲耳所听的真实民情。 四皇子眉头一挑,果真站在原地没动,同魏钰一起,竖起耳朵听后面人说话。 后面的声音换了个人。 “放过?就放债的那些人,还肯放过人?你别是在说笑吧。” “什么说笑,你若不信,大可跟着我去见我二舅爷,那放债的人亲自上门,重新算了利,就按照朝廷规定的三分利,从前高了的钱还得还给了我二舅爷!” “什么!这,这可倒是个大好事啊!” “可不是,所以我说皇上是个好皇上啊,要不是皇上突然查了那刘大人家,给予重惩,叫其他放债的人心里害怕了,哪儿能有如今的情况啊。” “那,那齐兄,你可知给你二舅家放债的是哪家?实不相瞒,小弟家中……也曾向人借债!” “是西边那户王大人的表妹家……”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了。 魏钰和四皇子这才转身,看了眼离去的两个男子。 四皇子笑道:“这倒是不曾想到,父皇查了个违法放债的,后面无数放债的都小心了起来,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别说四皇子没想到,魏钰自己也没想到。 他以为自己只是帮了一个刘二丫,却没想到却是帮了无数个刘二丫。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钰低头笑了笑,复抬头看向他四哥。 “我们走吧,四哥。” 回去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在他们路过一个拐角口的时候,魏钰又看到了一个摆摊卖画的书生在被人刁难。 第055章 文化人刘怀远 不大的摊子前,三个穿着相同青衫的公子哥儿站在前面,正对着站在摊位后的青年评头论足。 “我说刘怀远啊刘怀远,你爹不过是被罢了官而已,还没穷到不让你念学吧?怎么如今还自己出来卖字画了?” “刘兄,你要是手头真的紧,可以找我借银子啊!我又不是不会给你借,只要你跪下求我,我肯定给你一两银子的!” “哎呦,宋兄,干嘛给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要我说,给他十文钱都是多的了。” “可不是?呵,要不是他们家,我们家哪至于亏了那么多钱!” “……” 肆无忌惮的贬低讥讽,三个公子哥儿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嚣张气焰,让来来回回经过的路人压根就不敢停驻,生怕引火烧身。 热闹虽好,但也得有资本看才行啊。 不过别人不敢看,魏钰却是敢的。 看着前面闹出来的动静,魏钰看向他四哥,“这算是京都内的纨绔子弟吗?” 跟不上魏钰的脑回路,四皇子沉默了下方才犹豫道:“或许是?不过听他们的话,估摸着是寻仇?” 听着不太像。 魏钰又看了眼那三人,以及那位站在摊位后脸色平静、身形单薄的白衫青年。 虽说未知全貌,无法准确判断谁对谁错,但单看现在这情形,那白衫青年的态度就已经占了上风。 对方是真的淡定啊。 完全不在乎过来找茬的喷子。 魏钰有点想知道这青年是什么人。 他让身后的侍卫上前,询问对方知不知道前面的几人是哪家的。 侍卫常在京都,能跟着皇子出来的,几乎都是侍卫中拔尖的存在,他们熟悉京都城内的不少事。 侍卫仔细看了看前面的人,回道:“回殿下,看穿着,前面那三个应该是白马书院的学生,至于是哪家的,属下不知,不过……” 侍卫目光在那白衫青年身上停顿了下,“那个卖字画的书生,是之前吏部员外郎刘炳福的庶子。” 哇哦。 纨绔子弟哪家的不知道,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子倒清楚。 魏钰瞥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员外郎的儿子。” 侍卫不好意思一笑,“之前去刘炳福家办案时,属下就在其中。” 本来还有些欣赏卖画书生的骨气和气度的四皇子,闻言立刻皱起了眉,眼神略有不满。 “刘炳福的儿子?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这话魏钰就有些不同意了。 他道:“那犯事的其实也不是刘炳福啊,是他夫人及其娘家做的,真要论罪也该是嫡子,关他个庶子什么事。” 魏钰习惯论个人是非,不喜欢牵连无辜。 但这想法对于四皇子乃至其他人而言,都是一种很出格的想法。 毕竟古人的宗族意识很强,若是不强,这时候也就不会讲究什么连坐诛九族了。 四皇子不是很赞同地看向魏钰,他想要跟九弟就着这个话题好好讨论一番,奈何被察觉到不对的魏钰先一步岔开话题。 “诶,不如四哥我们过去看看吧,我瞧着他这字画还挺不错的……” 魏钰本来是随意找的个借口想要远离他四哥的,但当他靠近书摊,真的看到挂起来的字画时,却发现对方的书法书画造诣真的很高! 字迹清秀工整,笔势霸气内敛,字里行间,处处都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风骨。 画作亦然,虚实结合,飘然若仙,每一幅都有种如临其境般的感觉。 是个高手。 魏钰一幅幅字画看过去,眼里的欣赏伴随着声音响起,“不错,不错,你这字画都很是不错嘛。” 陡然间冒出来个不认识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侍卫,一看外表就不是一般人。 三个白马书院的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收敛了自己的嚣张做派。 讥讽打压刘怀远可以,毕竟对方如今就是个家道败落的庶子,毫无威胁力,但面对着不认识的锦衣少年,哪怕是纨绔也有眼力见。 京都大人物多,也许不经意间就会得罪某家,若是没点眼力,那最好还是别在京都混。 中间的青衫学子打量了魏钰几眼,然后抬手行礼,试探询问道:“在下常宁,家父国子监祭酒,敢问小兄弟是何人?” “啊?” 魏钰偏头看他一眼,笑道:“我啊,我新来的……霍廷玉大人知道吧?霍大人是我远方表哥。” 刚过来的四皇子:……??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听到霍廷玉这名字的常宁三人立刻有些慌张起来。 “啊,原来是霍大人的远房表弟啊!那个,那个小兄弟好,我们突然想起书院还有些事,就先不招待了,我们先告辞了!再回,再回!” 霍廷玉三个字,对于京都的绝大多数官僚世家而言,就像是一个禁忌。 提他的名字,能比皇子名号都好使。 毕竟霍廷玉掌管灰卫使,直隶于皇帝,有行动必是皇帝吩咐,旁人根本不敢阻拦。 看着一溜烟跑开的三人,四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魏钰,“你倒是会说,也不怕有人知道。” “哎呦四哥,哪儿有什么人知道啊。” 魏钰眨眨眼,指他,指自己,又指旁边俩侍卫,“你知,我知,他俩知,然后……他知?” 最后指向了摊位后的刘怀远。 魏钰和四皇子都看了过去。 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白衫青年,气度儒雅,身形瘦弱,脸色平静,瞧见两人看过来,这才浅浅一笑,淡定抬手,然后弯腰行礼。 “在下刘怀远,多谢二位解围。” 四皇子道:“不用谢我,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要谢,就谢我九弟吧。” 四皇子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他如今只对做生意赚钱感兴趣,要不是魏钰这一路上的耽误时间,他估计早就回府了。 闻言,刘怀远又对着魏钰弯腰行礼道了遍谢。 魏钰指了下他的字画,“听刚才的人说,你缺钱?” “是,在下缺钱。” 刘怀远点头,神色十分坦然。 魏钰问,“你家中应该还有余钱,怎会让你出来卖字画?” 刘怀远答,“夫家之钱,非吾物也,吾有手脚,可以全身也。” 魏钰懂了。 这大概就是一个跟家里有矛盾,想跟家里划清界限,然后自力更生的人了。 挺好的。 虽然家庭背景不干净,但魏钰正好就缺这么一个文化人啊! 第056章 开府,贤王 刘二丫的教学问题还没下落,如今突然就冒出一个刘怀远。 对方如今有难,想赚钱,还有才的,魏钰会放过吗? 那肯定不会啊! 于是魏钰向他发起了聘请。 “既然你缺钱,那现在我这正好有份活儿,教一个小孩子念书识字,每月五两银子,包吃住,逢年过节还有礼品相送,教得好涨工钱,那孩子聪慧,如何教学随你来,这你可愿意?” 刘怀远愣了。 不止他愣住了,就连四皇子都愣了。 九弟疯了?他居然随便找个人来做教书先生! 刘怀远还没动静,四皇子赶紧拉住魏钰,问他,“你这是要教谁?宫,家中有老师,难道还不足以教人?” 太师虽好,但他也不可能去教刘二丫啊。 魏钰拍拍他四哥的肩膀,随口哄道:“四哥,这你就不用管了,弟弟我自然是有缘由的。” 说完,他又看向刘怀远,又问了遍,“如何,你可愿意去?” 刘怀远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他思忖了会儿,才淡然一笑,道:“教书一事,既阁下愿意给予机会,在下不才,且愿意一试,只不过家中还些许琐事需要处理,可否等在下处理完,再上门拜访?” “可以,当然可以。” 想到对方会上门拜访,魏钰想了想,看了眼他四哥,“四哥,到时候,你帮我招待下?” 四皇子无语,“随意。” 人都已经应下了,总不至于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于是魏钰放心了,对着刘怀远指他四哥。 “这是我四哥,等到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了,再上恭王府拜访吧。” 捞到个教书先生,魏钰终于和他四哥满意走了。 留下刘怀远震惊地望着他们背影。 四哥,恭王府,四皇子……原来他遇到的这两人居然是皇子! - 对于皇子开府前要做的事,那可真就太多了。 毕竟开府,就意味着皇子朝王爷转变。 会得到皇帝赐予的王爷封号,也会得到皇帝分给他的一片宅子,还会得到诸多的生活基础以供王府世代享用。 按理说,在皇子封王之后会先在京城内开府,待到成年之后就会到自己的封地就藩,但在大魏第九任皇帝的时候,因为儿子稀少,只有三位,所以皇帝不舍得让儿子外放就藩,便免了这回事。 而有了第九任皇帝的前科,后续大魏的皇帝大多都没让自己儿子就藩,只留待下任帝王登基后,再令兄弟们搬往藩地。 在受封那天,魏钰得到了一个贤王的称号。 这个称号魏钰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爹的本意,估计他爹更想为他封“闲王”才是。 八皇子与他同一天受封,取字“康”,封康王。 搬出去那天,魏钰谢过他父皇,又进了趟后宫拜别皇后,然后就包袱款款,毫不留恋地奔向了他的新家。 崭新的贤王府处处都透着自由的新鲜空气。 家是他的,人是他的,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 魏钰激动坏了,一连三天都赖在床上没怎么下去过,日子硬生生活成了以往的死宅。 小安子都看不下去了。 他是真不知道床上什么都没有的,殿下为什么能在床上赖三天不下来! 要不是看他睁着眼还能嗑瓜子,小安子都怀疑他家殿下是不是得了懒病…… 到开府第五天的时候,小安子见魏钰还没动静,也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问,“殿下,八皇子那边都在准备开府宴了,咱们的呢?” 魏钰正在拜读66号龙傲天的王霸文学,根本就没听清小安子说什么,只是随意地嗯嗯了两声。 小安子还有一肚子事没说完,他继续道:“刘二丫学的太快了,奴才真的快教不动了,殿下您真的得再找个先生了。” 魏钰哦哦了两声。 小安子:“陛下昨日派了支一百人的灰卫使过来,霍大人说,他们从今往后都归咱们王府管,昨日问您,您说今日安排,所以,安排呢?” 魏钰又啊啊了两声。 小安子:“哦对了,今日早上,门房说,有个叫刘怀远的人上门找您,说是来教书的……” “哈?” 一章内容看完的魏钰终于醒了。 他抬头,看向杵在一旁的小安子,一脸懵懂,“你说啥来着?什么开府宴?” 小安子:…… 讲了半天等于白讲的小安子不生气,他家殿下呆,脑子不好使记不住,这都没关系的,他可以重新讲。 于是沐浴在小安子怜爱目光下的魏钰,又听着对方从头说了遍。 “开府宴啊,我这倒是给忘了。” 刚开府就闭府不出,一直赖在床上不理俗务,事情积累得有丢丢多,魏钰打算一件件来处理。 他坐起来,问小安子,“八哥那边开府宴怎么弄的?你等会儿过去问问,顺便找他要份单子,咱们就跟八哥搞一样的,省点脑筋。” 魏钰是个懒人,学到一点皮毛的小安子也毫不客气。 “好的,奴才知道,那一百灰卫使呢?” 魏钰没想到他爹真给他送了一支灰卫使过来。 皇子中的独一份儿,也太高调了。 魏钰一砸吧嘴,觉得也没什么好苦恼的。 毕竟人昨日傍晚送过来的,说退肯定是不可能退的,他也不想退。 高调就高调吧,但有人用总比没人用的好啊,外人的区区一点关注而已嘛,都是小意思啦。 他脸皮厚,不怕。 “那一百人你安排在哪儿了?” 小安子面不改色道:“殿下您忘了?奴才昨日问您,您说随便,然后奴才就将人安置在后院了,如今他们应该都在王府各处守着。” 好家伙。 安置在后院,亏他想得出来。 既然是守卫王府安危,那魏钰也不急着召见统领这支队伍的首领,他问了小安子刘怀远在哪儿。 “哦,人在前院等着呢,两个时辰了吧。” 魏钰:! 要死,不早说! 第057章 涨波好感度 魏钰是个懒人不假,但他讨厌让人久等这种事。 当然,没约好的那种还算能原谅。 知道刘怀远还在等自己后,魏钰立刻就要起床收拾自己,生怕他找好的教书先生觉得自己怠慢,一气之下不干了。 而前院里,久等的刘怀远却并不似魏钰想的那般。 他在前院等的安稳,没人招待也不觉得怠慢,坐时端着茶杯品品茶,起身就看看院内的花草树木,神情闲适,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魏钰一过来,看到的就刚好是朗润青年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树上的鸟似乎在发呆。 看样子,对方似乎没生气。 魏钰松口气,迈脚进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露了出来。 “让刘先生久等了,适才有事,一直未来得及招待先生,还望海涵。” 随着声音看去的刘怀远,瞧见魏钰立时就要行礼,“草民拜见贤王殿下。” 好怪。 魏钰还不怎么适应贤王这个称呼,他摆摆手,一边往前厅走,一边扶起刘怀远,随意道:“私下何必这般见怪,我是个随和的人,先生日后要在王府久居,相处久了就会知道。” 刘怀远只是抿唇笑笑,并未多言。 魏钰一瞅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有相信,不过这事也急不来,每个人对他这话的一开始态度都这样。 随对方自己观察琢磨吧,只要日后不犯他底线,不违反律法,他这个人都是能容忍的。 坐上前厅主位,魏钰示意站着的刘怀远也坐。 “先生不必客气,同坐吧。” 是否真心实意,刘怀远能看出来。 对着殿下感激地行了一礼,刘怀远在下首坐下。 魏钰问道:“上次一别,如今已过去半月了吧,先生家事似乎处理了很久?” 闻言,刘怀远的神情略有诧异。 这诧异魏钰看懂了,他笑笑,道:“我既聘请先生前来教书,那自然是选择相信先生的,先生私事,若不想他人知晓,那我自是不窥探的,若先生现不愿告知,那也无妨,咱们不论这些便是。” 放屁! 要不是没有人,也没把刘怀远的事放在心上,他肯定是要好好查一查每个出现在自己身边人的情况的! 小说电视里不都那么表现的吗,什么探子,什么奸细的,每到关键时刻,主角总是要被身边人背刺…… 魏钰还没活够,还想苟到九十九,所以他自己可千万不能中道崩殂了。 仗着刘怀远听不到,魏钰在心里想怎么坦诚就怎么坦诚。 而他话中的内容,加之眼中的真诚,则是让性子淡然的刘怀远大受感动。 为人幕僚,最盼的可不就是信任二字吗? 然而这二字难得,非出生入死过,同甘共苦过,相与朝朝暮暮之人,固不能得。 他,一个只与殿下相见两面之人,何德何能配有此殊荣啊! 只能说文人感性,哪怕是性子淡然如刘怀远,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陡然听到上位者的“交心真诚”之语,也难免动容。 刘怀远抬手行礼,认真道:“殿下好意,草民心领了。然草民既择殿下,则绝不负殿下。草民家事无可告,殿下欲知之,虽问而善,如以好言。” 魏钰:…… 妈耶,受不了。 这咬文嚼字的认真劲儿,正式是挺正式,奈何他一个草包不配啊! 魏钰默默吐了口气,还好这教的不是他。 “先生客气了。” 魏钰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并非想知道先生私事,只是记着之前先生说,过几日就会处理完家中私事上门拜访的,但听我四哥说,你一直未去,所以,我就难免担心了些。” “原是如此。” 刘怀远眼神了然,心中微暖,望向魏钰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多谢殿下挂念,草民无事,只是家中……” “诶,不用说了。” 魏钰伸手,示意他打住,“我只需知道先生无事便好,先生私事,无须知会我,若先生有难,再告诉我也不迟。” 既然都已经莫名得到了人家的好感,那不假模假样再稳固下反而浪费了。 私事嘛,私下再调查也不迟。 于是魏钰就这样又收割了一波刘先生的好感度。 - “草民如今是分家之人,生无所长,唯一能过得上眼的,也就一手好字画……” 刘怀远是应魏钰聘请,来王府教书的不假,但他其实也是个有大志向的。 刘怀远曾经是吏部员外郎的庶子,家中排行第三,姨娘早死,不受嫡母待见,父亲耳根子软,即便知晓刘怀远在白马书院成绩卓越,也不敢越过嫡子,去看重庶子。 嫡母苛待庶子庶女是常有的事,刘怀远便是在苛待漠然中长大的。 他早慧,不说能过目不忘,但记忆力远胜常人却是有的,因此他自幼念书,便常被夫子夸赞,入了白马书院,更是名列前茅,还被院长寄予厚望,曾言他有望考上状元…… 不过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 自从嫡母放债一事被圣上查了之后,家中便一落千丈,上门要债者、奚落者不知凡几,每日都吵闹不休,满地鸡毛。 这让刘怀远烦恼不已。 他对家中无甚感情,正巧族老那边来人,便提了分家一事……分家不易,其中艰辛刘怀远亦不愿向人告知,总之他最后是得了自己想要的。 哪怕只是一百两银子,和一座将将容身的小院,但至少刘怀远是舒心的。 他计划攒银子入白马书院再学习,拜师院长,深造之后,再待来年科考,能入朝为官,一展多年抱负。 九皇子的教书邀请是个意外。 因为魏钰的邀请在刘怀远看来,就是在向他抛出青枝,问他是否愿意担任幕僚的! 王公贵族养几个幕僚很正常,可若问刘怀远自己是否愿意做九皇子的幕僚,那就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刘怀远考虑了半个月,最后终于决定过来,那还得是因为前几日他在告示处看公告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 ——他家之所以被查,是因为九皇子告知的陛下。 第058章 长治久安,鸢飞鱼跃 按理说,当一个人知道搞垮自家凶手的时候,那肯定是憎恨愤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想要报复的。 但偏偏总有人还是明事理的。 刘怀远嫡母放债一事无从抵赖,违反律法确实该罚,而刘父管教不严,被罢官杖责也是应该。 刘怀远对父母感情不深,知道此事是九殿下所为后,相较于报仇,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的他,更倾向于敬佩九殿下是个仁爱百姓、心胸开阔之人。 能禀明皇上追查放债一事,是因为仁爱体恤百姓,不忍百姓受苦;能接纳他一个犯官之子,则是因为心胸开阔、不偏不私。 如此上位者,刘怀远很难不选择接受这个机会。 - 魏钰在听完刘怀远的自我介绍后,对他的满意度那是up+1,+1,+1的往上涨。 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他心水的文学人才,妥妥的语文老师啊! 日后再有刘二丫那样的人出现,那他就统统都可以交给刘怀远了啊。 将自己的情况简单给日后的主子说了遍,然后刘怀远就问道:“不知殿下先前所说教书一事,如今可还作数?” 做人幕僚嘛,是要光明正大的,还是遮遮掩掩的,刘怀远觉得自己都行,全看九殿下如何想。 魏钰的想法当然是,“作数啊。” 半点不知刘怀远的想法,他笑眯眯道:“刘先生若不介意,可直接在王府住下,王府空院不少,不缺先生一副碗筷。” 刘怀远满意了,起身行礼。 “既是殿下好意,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钰也满意,起身去扶他。 “先生实在客气,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何须这般多礼啊。” “殿下礼贤下士,是您心胸广阔,元化迂腐,只知道礼不可废。” “元化?可是表字?” “正是。” “哎呀,好字,不知元化兄今年几岁啊?” “回殿下,二十有三。” “哦……” 两个就这么边聊边走远了。 - 刘二丫的教学问题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魏钰见到灰卫使小队的首领后,他则又是另一番满意。 “所以你们这一百人,以后都归我管了?不再听从霍大人的话了?” 魏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容貌不显的魁梧男子,乐得只差没笑出来了。 他爹也太大方了吧! 真的是送了一支装备齐全的队伍给他,而不是借他一个毛坯。 男子名叫杜生,闻言答道:“是,陛下旨意,从今以后,属下等只听九殿下吩咐。” 魏钰眼珠微动,“只听我的?那我跟陛下同时发话,你们也是只听我的?” 杜生一下沉默了。 “哦——” 魏钰失望又不失望,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行行行,反正都是我爹的财产,也没啥好说的。那你们都会写什么,让你们杀人、打探消息是不是都可以啊?” 杜生面色平静,“凡殿下吩咐,属下等必竭力完成。” 很好,就喜欢这种不搞虚头的人。 魏钰道:“既如此,那这整个贤王府,便都交由你们来守卫,无论是进出王府的人,还是交谈来往的消息,若无我特意吩咐,便不希望看到有纰漏出现,可懂?” 杜生神色一凛,抱拳跪下,“属下遵命。” “很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 前院,溢香阁。 刘二丫今日起得很早。 以往她都是卯正才起,然后就跟着小安子师傅读书识字,一学就是一天,一月来,天天皆是如此。 然而,在昨日听到小安子师傅说,殿下又给她找了个新师傅的时候,已经开蒙通晓礼仪的刘二丫,便在次日特意早起,准备拜见她的新师傅。 小丫头跟着魏钰,这一个月吃好穿好睡好,从前的骨瘦嶙峋,脸黄发枯,到如今也是好转了不少。 虽还没到白白胖胖的程度,但也是健康了不少。 想到马上就要去喜林苑拜见新师傅,刘二丫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地问带路的小安子。 “小安子师傅,新师傅是什么人啊?他会不会,不喜欢我,然后不肯教我啊?” 刘二丫以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不懂,所以面对魏钰的时候就没有多害怕,但如今懂得多了,知道殿下是个多好的人了,她就更不想让殿下失望了。 到底被唤了一个月的师傅,小安子想了想,道:“新师傅姓刘,殿下说,他是个有学问的,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跟着新师傅先读书识字,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殿下会另有安排的。” 殿下的话就是良药,听完刘二丫一下就不紧张了。 殿下让她好好学,那她就得好好学! 她学好后还要报答殿下的! 熬了一个通宵备好教案,以为学生会是个稚子的刘怀远,在看到小安子身后的女娃时,不由沉默了。 殿下居然是让他教女子读书? 小安子看不懂脸色,他只负责将人带到。 “刘先生,这是刘二丫,殿下说,您只需要教对方基本的仁义礼智信,大魏律法,以及让她学会大魏目前的所有字就好。” 刘怀远:…… 他觉得这不是在给刘二丫教学,这是在给他教学。 大魏律法,他自己都还没看完呢! 小安子说完就走了,留下刘怀远和刘二丫两人面面相觑。 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呢。 刘怀远微微叹口气,冲刘二丫浅浅一笑,“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老师了。” 不管如何,既然应下了殿下的差事,那便得做好。 弟子是个女子就女子吧! “是,老师在上,弟子刘二丫,给老师问好。” 刘二丫郑重地给自己的新师傅行了个弟子礼。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弟子,刘怀远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她是否需要换个名字。 刘二丫想了想,认真点了下头,“从前村子里有五个叫二丫的,每次有人唤二丫,弟子都不知道是在叫谁,弟子希望,老师能为我取一个新名字。” 刘怀远嘴角噙笑,他望向天,眼神悠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缓缓道:“长治久安,鸢飞鱼跃,不如,你就叫玖鸢吧。” “长治久安,鸢飞鱼跃……” 刘二丫喃喃念着,突然咧嘴一笑,重重点头。 “是,弟子以后,就叫刘玖鸢!” 第059章 开府宴 八皇子的开府宴办得很热闹。 这天魏钰是第一个过去的。 为了蹭吃蹭喝,能省一顿就是一顿。虽然也没那么穷,但在别人家吃大餐,总是要比在自己家吃东西来的香。 “你身后这人是?” 八皇子第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魏钰身后的杜兴。 要知道在从前,跟在魏钰身后的基本都是小安子,如今却换了个陌生面孔,即便知道是侍卫,也还想多问一句。 魏钰:“哦,我的贴身侍卫,杜兴,父皇给的。” “……父皇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了?”八皇子有点小嫉妒。 这问题,魏钰还真的仔细想了下,“大概是父皇终于知道我是个天纵之才了吧,没关系的八哥,哪怕我日后发达了,但苟富贵,勿相忘。” 八皇子:“……我谢谢你。” 魏钰看了圈前院的布置,“忘了问,八哥,你都邀请了哪些人啊?” “我不知道给你单子了吗?” 魏钰眨眼,“忘了看。” 八皇子:“你怎么不把我也忘了?你可真行啊,瞅着日子来混饭吃是吧。” 懂还是他八哥懂。 二人边往前厅走,边说起等会儿要来的人。 几位兄长肯定是要邀请的,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不管对方来不来,反正帖子肯定是要发一个的,再就是稍微特殊一点的,八皇子母妃的娘家人。 八皇子母妃乃荣妃,从前父亲是京都府尹,乃正三品大员,然而对方在荣妃逝去第五年,就因病带着家人告老还乡了。 若非如此,八皇子和三公主幼时也不会过得那般艰难。 魏钰问,“八哥,你外祖家不是在徐州的河西郡吗?这么快就能过来了?” 八皇子淡定回道:“上月底就送信过去了,五日前,我外祖那边的人就到了京都。” 好家伙,这消息居然连他都不知道。 魏钰用眼神控诉对方,“八哥,看来我不是你心目中最好的九弟了,你居然都没告诉我这事。” 八皇子:“……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再说你知道这事能做什么。” 说的也是。 八皇子又道:“我外祖这些年身体不好,年前又染了咳疾,到现在都一直未曾见好,来的人是我外祖母以及舅舅,还有两位表兄表弟。表兄倒是稳重,他来年准备科考的,今日有空可以带你见见。” 魏钰无所谓点头。 - 宴会都是在白日里举行的,在魏钰因为等的无聊,因此躲在小院子里吃东西看小说时,宾客便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 而除开魏钰,四皇子是兄弟中第一个过来道喜的人。 大好日子,八皇子自然不会甩脸子,笑着将四哥迎进去,顺便还派人将魏钰给叫出来。 魏钰被叫出来的时候,前院已经宾客如云,看起来十分热闹了。 一时没看到他八哥,但魏钰却看到他四哥似乎在跟某位大人说话。 魏钰过去,叫了他四哥一声。 “诶?九弟你怎么才来?” 看到魏钰,四皇子很是开怀,指着之前同他说话的人,对魏钰道:“这位是工部郎中冯志才冯大人,如今是负责窑厂玻璃的人,这你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魏钰看过去。 冯志才弯腰行礼,“下官冯志才,拜见九殿下。” 魏钰:“冯大人请起。” 冯志才直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下官如今能负责窑厂玻璃一事,全赖九殿下才思,闻殿下声名已久,如今一见,果然不同。” 四皇子笑道:“可不是,我这九弟聪慧得紧,前些时日冯大人见到的那些图纸,可全都是我九弟所画,能不能做出来,那就全靠冯大人手下的人了。” 魏钰在他俩脸上转了圈。 不是很明白他四哥跟人说这话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是在给他介绍人脉? 四皇子跟冯志才聊了很是有一会儿,一直到前院有新客上门,冯志才才自觉离去。 冯志才走后,四皇子嫌弃地看了眼魏钰,“真不知道你是假愚钝,还是真藏拙了。” 被骂了,魏钰一脸茫然,“你骂我做什么?” 四皇子默默看他,最后一叹气,摇着头负手走了。 魏钰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转头问杜兴,“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真是在给我介绍人脉吧?是不是疯了!” 杜兴:“……属下不知。” 不知没关系,反正魏钰自问自答习惯了。 他摸摸下巴,略感惊悚,低声喃喃道:“这是在向我示好拉拢我,还是被我的示好给反拉拢了?不会吧,就一个玻璃生意啊,好好一个搞事业的皇子,没道理这么容易放弃吧……” 杜兴:倒也不必当着他的面说得这般清楚。 因为四皇子不清不楚的操作,魏钰后半段没敢继续往他面前凑,生怕对方又要给他介绍什么大人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想夺位,在结党营私呢。 魏钰就在他八哥身边帮衬着。 因为八皇子是主家,迎客时魏钰也被动地认识了不少官员。 而除了五、六皇子亲身来了外,其他几位皇子都只差人送了贺礼来。 理由不是这个有差事,就是那个身子不适,反正不来的理由都大差不差。 本来兄弟间的感情也不是多深,不来也是意料之中,八皇子对此并没有多大的遗憾和不满,只将来了的客人都招待好。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心思纯善之人,比魏钰大不了几岁,从前在宫中也是会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人。 “嗯,八弟府中的糕点真好吃,比我府上的要甜。” 安静的小院内,魏钰正和三位兄长坐在院中的凉亭里。 六皇子喜欢吃喝,是几个皇子中最胖的人。 此时他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点着他的双下巴,神情满意极了。 五皇子抿了口茶,劝他少用点,“你才用了膳,这会儿别吃这么多糕点,太医前段日子还叫你少吃糖食。” 五皇子为人清雅,是个不管夏季冬日,腰间都喜欢别着一把破扇子的人。 魏钰多次觉得他是为了装x。 但据他自己所辩解,他那是为了感受古今文人骚客的风流意气。 ……反正是卖弄风骚就对了。 第060章 物理苗子? 六皇子将糕点吃完,还想继续伸手,奈何在五皇子的盯视下,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打住了。 不然要是不听话,五哥会给姜太医告状的,到时候姜太医就会觉得他不听医嘱,然后下次生病抓药时就会放一把的黄连…… 会苦到眼泪都出来的。 六皇子眼巴巴地瞅了眼面前的糕点,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去。 算了,想吃还是回了家偷摸吃吧。 关于八哥府上的糕点很甜这回事,说来还得是魏钰的原因。 因为糖方是他提供的,炼糖不是个什么特别高的技术活,只要有材料就行,恰好皇室就是最不缺材料的,所以工部提炼出来的第一批糖,一大半被魏皇得了不假,但还有一小部分,是魏钰得了的。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那也有将近一百来斤。 魏钰一个人当然是用不完的,万一糖吃多了得糖尿病咋办,所以他就分了一半给他八哥。 嗐,风险平摊嘛。 索幸八皇子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铁定收回那满腔的感动。 五皇子抽出腰间的扇子,又开始卖弄风骚起来。 他瞅了眼一旁的四皇子,突然问道:“四哥今儿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跟大哥他们一样,也忙正事呢。” 之前在前院人太多,有些话没法讲,如今整个小院就兄弟几人,那可谓想怎么嘴炮就怎么嘴炮了。 四皇子淡定,“我就一闲人,哪能跟大哥他们比,再说了,我与八弟感情深厚,参加八弟的开府宴,这不是应该的嘛。” 五皇子:“……倒是弟弟眼拙了。”竟不知他居然如此厚脸皮。 四皇子端起杯子,淡定地冲他颔首示意了下。 魏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默默伸手想要去拿糕点。 “对了。” 一只扇子打在魏钰手背上,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五皇子微笑地看着他,问道:“八弟的开府宴是办了,你的准备几时办啊?五哥贺礼都准备好了。” 魏钰:“五日后,明日我就给兄长们发帖子可好?” 五皇子收回扇子,“那就好,我这久等不来你的帖子,还以为你是不愿意邀请我们呢。” 魏钰垂眼叹气,“怎么会,哥哥们都是我心中重要的人,缺了哪个弟弟都心如刀绞,不给哥哥们发帖子那怎么可能呢,弟弟只怕发了你们不愿意来,到时候徒惹空欢喜一场,哎,是弟弟的不是了。” 三位兄长:…… 不得不说,这话是有点子肉麻在的。 五皇子恶寒,没忍住搓了搓手背上的寒毛,生怕魏钰又会说出什么“深闺幽怨”的话,五皇子可不敢再招惹他了。 魏钰默默微笑,深藏功与名。 他这五哥啊,身上是有点搞事因子在的,很喜欢看热闹,但要是这热闹转到了他自己身上,那他分分钟就安分了。 四个人在院子里没坐久,待到差不多的时候,就相继准备告辞。 魏钰是最后一个走的,走的时候路过一个回廊,看到回廊下的草地里似乎蹲个人。 魏钰眯眼,问杜兴,“那是不是个小孩儿?” 杜兴:“看着像是。” “走,去看看。” 这宴会一般不会带孩子过来,魏钰好奇小孩哪儿来的。 两人走过去,站在回廊上看廊下时,瞧见的便是一穿着蓝衫的男孩蹲在草地上,抱着膝盖低头在看草。 魏钰唤他,“诶,小孩儿,你哪家的啊?” 小孩儿没动,似乎像是没听见一样。 魏钰等了几秒,觉得有点奇怪,便直接跨过矮栏跳下去。 他走到小孩旁边,歪头去瞅,发现这孩子还挺白。 那肤色不是天生白嫩的那种,反而像是久未见阳关的苍白。 魏钰在小孩身边蹲下来,“小孩儿,你叫什么?可知道家中长辈的名字?你蹲这儿多久了啊……” 还是没动静。 不管魏钰说什么,男孩都像是没听到一样,睁着眼睛盯着草地,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这他喵的不是个自闭症吧! 魏钰有些伤脑筋的看着小孩,吩咐杜兴去跟八皇子说一声这里的情况。 杜兴去了。 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魏钰也懒得再继续问这孩子,干脆就观察起了他。 这孩子瞧着年岁不大,估摸着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料子算不上顶好,但却绝对干净,家人应该还算疼爱,身上也没有特别的身份饰物,看不出来出身。 魏钰顺着孩子的视线,看向了地上的草。 没什么新奇的,就院子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小草,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 魏钰不是很想管闲事,就等着八哥府上的人过来接手,然后就回去的。 可惜,在院口刚有脚步声响起时,那孩子突然说话了。 “它们力气好大。” 哈? 魏钰低头,狐疑地看着小孩,“你说什么?什么力气好大。” 小孩没理他,身子向前,双手扒开一堆草,在裸露出来的地上捻起什么东西来。 魏钰瞅了眼。 好家伙,这小孩刚刚原来是在看蚂蚁吗? 魏钰又瞅了眼捻起一只黑蚂蚁放在掌心上的小孩,一脸狐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他这是遇到一个喜欢观察自然的物理苗子了?? 院口出的脚步声变得繁杂,几个下人小跑了进来。 魏钰抬头,看见下人的眼神多是落在他身旁的男孩上,大概是瞧见孩子无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松了口气。 几人走了过来。 “拜见九殿下。” 魏钰问,“你们来找这孩子的?” 其中一个嬷嬷回道:“回殿下,是的,这位是柳家小公子,是咱们王爷的表弟。” 啊。 魏钰想起来了。 他八哥之前是有说过,自己有个表兄加表弟来着。 魏钰看了眼被人拉起来整理衣摆小孩,“这孩子叫什么?” “柳辰易。” 魏钰点头,瞧着他们忐忑的样子,不由挥手让他们带着孩子先下去。 等到人走后,魏钰吩咐杜兴。 “回头你找人查查这柳辰易,看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总觉得要真是个学物理的苗子,就这么放过似乎不太好。 哎。 又是为大魏奋起殚精竭虑的一天呢。 第061章 全来了 殚精竭虑的人回去后就又躺平了。 什么开府宴的,他统统交给了小安子去做。 上次魏钰画造船图纸,他爹承诺他画完能有一月假期,如今差不多也霍霍得没剩几天了。 不知道后面会被他爹安排做什么,反正魏钰如今是能躺着就绝不站着。 坚决要充分利用好每一天的假期! 魏钰叫方生去查柳辰易,第二天他就把结果给呈了上来。 方生:“柳辰易是前京都府尹柳洳的孙子,排行第六,乃三房独子,性子孤僻,自幼不爱讲话,四岁之前都还不曾开过口,大夫说他得的是‘痴病’,据照看他的奶嬷嬷说,似乎是怀胎之时母体被马惊扰所致。” 三房独子,那得是个宝贝疙瘩吧。 魏钰问,“柳家来的那位长辈是柳辰易父亲?” “不是,是柳洳二子柳韦。” 魏钰不解了,“柳辰易好歹是柳家三房独子,他爹娘就这么放心孩子来京都?也不怕半道出什么事儿。” 这个问题方生可以回答。 “柳家已经在京都买了宅子,就在外城南市。他们这次来京都,除了给八殿下道喜,就是在忙活柳家三郎来年科考的事。而带柳六郎过来,也是为了治他的‘痴病’。” 说人痴病就是傻。 痴病不痴病的还不好评论,至少魏钰昨日见那小孩的时候,除了觉得他格外沉浸自己的世界不理人外,倒没觉得哪里傻了。 现代人不都说了吗,什么自闭症小孩中盛产天才。 魏钰倒是也挺希望的。 这样就可以给刘二丫,哦不,刘玖鸢小朋友找个伴儿了。 小天才们一起学习,有对比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啊! 到时候他就做个天才院院长,一声号令,啥东西都能到手,多好。 梦想总该是有的。 柳辰易的事暂时不急,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魏钰现在做的就是继续躺平享受人生。 - 八皇子的开府宴办得热闹,但魏钰却没想到自己的开府宴还能更热闹。 因为他八位兄长居然全都来了! 跟之前在八皇子府邸,众官员在宴会上的高谈阔论不同,这回轮到魏钰,一群官员在他的宴会上正襟危坐,一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全部都在拿余光瞟着正中央的那桌。 正中央的一桌上,魏钰坐在主位上,正心力交瘁望着他的一圈哥哥。 他左边坐着的是大刀阔斧的大皇子,其他兄长依排名坐成一圈,直到右边坐下八皇子。 哥哥们虽然坐的很有秩序,但却是一坐下就在相互嘴炮。 一个个面上端庄有礼,尊贵矜持,然而一开口就都是老阴阳人了。 五皇子:“三哥上次不是说身子不适?哎呦,也不知道哪位太医看得诊,再世神医啊,听说七弟昨日在马场摔了一跤,要不要找这太医给看看啊?” 七皇子:“呵,看来五哥是人太闲,连弟弟摔了一跤都知道,也不知道京中一条狗没了,五哥是否也能知道啊。” 二皇子:“诶诶诶,七弟,你五哥也是在关心你,你三哥找的太医好,看看又何妨啊,是不是啊三弟?” 三皇子:“太医院太医十六人,若想见,自便。” 四皇子:“咦?大哥,你腰上的玉佩倒是不曾见你戴过,花了不少银子吧?” 大皇子:“不过是底下人献上的一块顽玉,怎么四弟竟连这都没有吗?” 六皇子:“八弟,你府上的糕点没九弟这儿的好吃。” 八皇子:“……” 各说各的,没一个人搭理魏钰。 好难。 后悔办这开府宴了。 魏钰心里叹气,左右各看看,最后干脆懒得管了,只径自提筷吃饭。 一桌九个人,七个都在阴阳怪气,只有两只拿筷子的手飞快忙活着。 魏钰要去夹肉,一双筷子突然落下。 同一块肉,两双手的主人骤然抬头。 魏钰:“啊,六哥,我是你弟弟,为了你的生命健康着想,这块肉还是我帮你负担了吧。” 六皇子:“九弟,我是哥哥,反正吃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块了,哦对,我还是客人。” 魏钰盯着他,手下的筷子暗暗使劲往回扒。 然而,没扒动。 他六哥拿筷子的手纹丝不动! 魏钰震惊,“六哥你力气原来这么大呢!” 六皇子不好意思垂眸,略有羞愧,“我饿了,想吃。” 两个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阴阳人们”的关注。 五皇子低头一看,瞧见六皇子附近的菜碟全空,他眉头立刻竖起来,“老六!” 六皇子被吓得脖子一缩,然而那只跟魏钰抢肉的手却愣是没有一点退缩。 完美诠释了挨骂也要吃的不怕死精神。 “进门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少吃点,这就是你的少吃点?” 五皇子拿扇子点着那些空盘,想让六皇子给个合理解释。 六皇子解释很合理,他坚决承认自己吃得不多。 “是啊,我已经少吃点了,我在府中还能再吃下一半呢。” 望着他面前空了五六个盘子的众人:…… 草率了。 五皇子沉默地将目光从六皇子脸上转到桌上。 那俩只手还伸着呢,筷子一左一右死死夹着那块油光华亮的肉,一瞧就知道谁都不啃松手。 五皇子扇柄敲敲他俩手背,“都撒开,堂堂皇子,为着一块肉争执,也不怕叫外人看了笑话。” 魏钰不太乐意松。 这要没人抢还没啥,有人抢了那他就必须得抢到。 这事关他一个男人的尊严! 尊严下一刻就被他四哥拿着筷子挑走了。 魏钰、六皇子:! “看你们俩这没出息的样子,一块肉罢了,回头我去京郊打猎,一人给你们送只猎物可好?” 眼睁睁瞧着四哥把他俩手扒拉开,自己夹起肉往碗里放,魏钰盯着他,默默比了个二。 “我要两只,谢谢。” 六皇子踌躇着举起左手,“我,我也要两只。” 八皇子紧随其后,“四哥,还有我,麻烦你了。” 看热闹的其他几位也纷纷出声。 “四弟啊,别忘了你二哥。” “麻烦四哥了。” “……” 四皇子这块肉是吃不下去了。 打劫啊他们! 第062章 幸福是靠比较出来的 一番打岔,几个皇子之间暂时偃旗息鼓。 他们来参加魏钰的开府宴,基本上都是各有各的目的。 要么过来纯粹吃吃喝喝,例如六皇子,要么是为了看热闹,譬如五皇子,要么就是来帮衬的,具体指代八皇子,勉强也算上四皇子吧。 剩下的几个,那基本上就是要拉拢魏钰向其示好的了。 大皇子问了魏钰正事,“你如今也开府了,可有想过要做什么?你同大哥说,大哥到时候向父皇给你说情。” 魏钰张张嘴。 “小九不是会烧玻璃嘛,想来是喜爱工事的!” 二皇子一下就把话接了过去,“虽然工部地位低,但却于大魏十分重要啊。小九,你若能在工部一展身手,那日后父皇的赏赐可少不了。” 魏钰再度启唇。 “诶?可不能这么说。” 很好,话又被四哥抢去了,“魏钰可不单单擅于工事,二哥你别看他书读的不如何,但脑瓜子还是很灵敏的,大哥,你让他跟着你去户部,说不得能给户部出主意赚不少银子了。” 魏钰倒吸一口气,他张嘴欲言,结果话茬又落到了他大哥嘴里! “是吗?那我这……” “不是!” 魏钰这下可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他扭头,对上大皇子若有所思地眼神,脸一板,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我做不到,大哥你别听四哥乱讲!” 真的是搞毛线啊这几个人。 他爹都还没催他上工搞事,他们倒好,一个个反倒开始关心起他日后工作来了?! 是不是嫉妒他生活滋润啊! 好不容易安稳这么久,魏钰可不想有人在他爹面前提起他的存在。 万一他爹本来没想起来,结果却被人一提醒,反倒是记起了还有他这么个廉价苦力,那,那那那……造孽啊! 养心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魏皇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把候在一旁的李成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着凉了?奴才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说着李成就想转身。 “大惊小怪些什么。” 魏皇叫住他,顺道搁笔摸了摸鼻子。 着凉是不可能着凉的,如今他少去后宫留宿,基本就是白日去皇后贵妃那儿坐坐,每晚独自盖着被子睡嘛嘛香。 而少了夜晚的惯例运动,魏皇如今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不少。 哎,果然是美人乡,英雄冢。 古人诚不欺他啊。 魏皇挺了挺背,正欲拿笔,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问李成,“九皇子开府距今有几日了?” 李成微愣,“回陛下,今天已经是第十三日了,恰好今日是九殿下的开府宴。” “开府宴?” 魏皇略意外,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他想了下,吩咐道:“那正好,等他府上宴散了,你替朕送个旨意过去,顺便再准备两份贺礼,一份给他,一份给老八。” 两日后就是一月期满,魏皇差点就忘了这事,好在他刚刚半道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又让臭小子快活住了? 批了近一个时辰半的奏章,想到魏钰知道自己要上朝后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样子,疲惫的魏皇心里一下舒坦了。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较得出来的啊。 臭小子不舒坦了,他这头就平整多了。 手上奏章打开,瞧见又是湖州太守询问圣上龙体安康的狗屁话术,舒坦的魏皇一下又不快活了。 这湖州太守一天天的尽上些垃圾章干什么! 从前年问到今年,一天到头问的全是他身体好不好,连个说辞都不变一下,偏偏还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咋的你举子科考呢?就不能写写湖州那边的天气如何,好歹也让他长个见识吗? 啊? 啊啊?? 烦人不烦人! 魏皇面无表情,提笔潦草的批了四字。 ——“朕安已阅”。 -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尊大佛,忙活了一天的魏钰人都殃了。 前院的桌子下人们都在收拾,魏钰瘫在前厅内的椅子上,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那是半点都不想动弹。 几位兄长如今似乎是知道了他的价值,都想要拉拢他。 第063章 兵科给事中 魏钰出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李成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一群端着绸缎、盒子的宫人。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给他的,魏钰扫了眼,难得没有开心的情绪。 陷阱啊这是!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这些东西肯定是老头子要给他的甜枣子,拿起来烫手着呢。 聪慧如他,才不会上当。 瞧见魏钰出来,李成脸上堆起了笑,连忙行礼,“拜见殿下,奴婢在此贺殿下开府之喜,祝殿下日后能一展宏图。” 别说宏图了,地图他都没有。 魏钰微笑,“哪里哪里,李公公见外了,不知公公此次过来所为何事啊?” 李成亮出了皇帝的圣旨。 “殿下,咱们接旨吧?” 明黄色的一坨,象征着皇权的无法拒绝。 得,还真是圣旨。 老头儿估计是铁了心要让他搞事。 魏钰瞟一眼李成的笑脸,默默撩起衣摆跪下。 他身后,府中诸人皆跪。 李成展开圣旨开始念起来。 “皇帝敕曰:……鉴于皇九子钰,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这话听得魏钰大受震惊。 他爹写这些的时候脸红不红啊? 就上面他爹写的这些,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就是那样,偏偏老头子居然能把他夸得面目全非,还说他很像从前的自己……做皇帝的,脸皮果然是真厚。 “今命皇九子钰,为兵科左给事中……” 魏钰:!! 什么东西?! 给事中官职一出,魏钰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他爹居然给他一个皇子官小权大类似谏官御史的文职??? 还不如把他发配寒州去做小兵呢! 至少那里天高皇帝远,他还可以仗着皇子身份偷鸡摸狗,哦不,游山玩水。 但做给事中? 卧槽哦,照老头如今把他牛马使的趋势来看,那不得得罪死一圈人?! “……勤心不负朕志,钦哉。” 李成的圣旨念完,同情地瞅了眼地上的九殿下。 兵科给事中,七品官,虽然权力大,有直接奏请圣上监察他人的权利,但一个皇子却做个七品官,在一些人看来到底还是低了些。 其他皇子最低都是从五品做起来的呢。 李成合上圣旨,就要去搀扶魏钰,嘴里还一边安慰:“殿下快起,陛下虽然……” “李公公。” 魏钰突然打断了李成的话。 他攀着李成的手臂站起来,目光灼灼,“不如您今儿当做没见着我吧?” 李成:“……老奴身后都是陛下的人呢。” 望着后面几排人,魏钰痛心疾首。 得,咸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圣旨递交给魏钰,李成又给他说了皇帝贺礼的事。 “这是您的单子。” 贺礼给的有点多,李成干脆就列了个单子给魏钰。 魏钰本来心情还是有些不渝的,但在看到单子上面写着的什么田契、金银、布匹等后,他舒坦了。 收起礼单,魏钰微笑颔首,君子端庄,“多谢李公公跑这一趟了,红中。” 红中上前一步,默默给了李成一个鼓鼓的荷包。 里面装的是赏钱。 李成面不改色收下,乐呵呵行礼准备告辞,“多谢殿下,天色不早了,那奴婢也就告辞了,殿下可别忘了明日进宫谢恩。” 魏钰:“……好的呢。” 等人乌泱泱一走,门一关,魏钰脸就垮了。 “完了,没希望了,我的庄园度假行——废了啊~~~” 把圣旨一把塞到红中怀里,魏钰如丧考妣的回来自己房间,啪叽一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心情不好,睡觉! - 次日,魏钰一大早就被小安子叫起,听他说隔壁八皇子府上的事。 “殿下,原来昨日李公公不止到了咱们这儿宣旨,还去了八殿下那边呢……” 魏钰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听他哔哔。 “您得了兵科给事中一职,八殿下则是吏部郎中。” 小安子一顿,“比您高了四个品阶。” 魏钰,“……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嫌弃你家殿下想跳槽了,说!” 小安子默默看他,眼神包容,神情和蔼,“殿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奴婢就是怕您接受不了所以提前给您说说的。” 他接受不了的是谁官大官小吗? 他接受不了的是他要上班啊! 哪个富n代未成年能接受自己自己花儿一样的年纪跑出去打工的?还是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那种! 跟傻子说不明白,魏钰转个方向不想理他。 他这样子落在小安子眼里,那就是在逃避。 小安子叹气,满目怜惜地看着他家殿下,“殿下,您这是不敢面对现实,二丫开始念书识字的时候都没您这么胆怯呢。” 魏钰提醒,“人家现在叫刘玖鸢。” 小安子继续:“您跟八殿下自小的情谊,奴婢相信,八殿下日后肯定是会帮扶您的,您别担心,大不了您在朝堂上不出头就是了。” 魏钰撇嘴,“瞅瞅你如今都教起我做事来了。” “殿下!” 小安子看着他家不懂事的殿下,恨铁不成钢,“您现在是王爷!隔壁肃王陈王靖王恭王端王瑞王襄王都在看着您就不知道好好表现下?” 魏钰傻眼。 他盯着小安子看了两眼,忍不住伸手鼓掌,“少侠好肺活量。” “……” 少侠把他手按下去了,最后忧心忡忡地叹气负手走了。 指望殿下是没希望了,如今这整个王府的前路啊,看来还是得靠他小安子来支撑才行。 小安子站在院内,不禁默默摇头,慨然望天。 也罢。 是时候走出去再多交几个知心好朋友了。 从前殿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什么,什么什么…… 小安子皱眉深思,是什么来着。 哦,肥水不流外人田! 对,就是这个道理。 都说情深似海,如胶似漆,兄弟如手足,八殿下跟他家殿下关系那么好,所以他就先从隔壁八殿下的府上开始吧。 来个好上加好! 第064章 他这算PUA吗? 对于自己身边出了个墙角挖掘工这事,魏钰是半点不知情。 在用了早膳后,他就跑到隔壁八皇子的府上了。 本来是想着等会儿跟八哥一起进宫谢恩的,但去了之后魏钰才知道,柳辰易居然是住在他八哥府上的。 凉亭内,魏钰坐在下面,望着不远处蹲在草里的小孩儿好一会儿,这才问他八哥。 “这柳家表弟当真是个痴儿?” 当着人表哥的面问人弟弟是不是个痴儿,换旁人早就被打出去了,好在八皇子并不介意。 毕竟论血脉以及情谊,魏钰才是他最亲的兄弟。 “柳家说是有点,但我看着不像。” 八皇子道:“那孩子初来我府上,就格外喜欢我这儿的小花园,反正我府上空处多,所以就留了他住段时日。这些日子我经常瞧见他在花园里待着,平时虽然沉默不爱讲话,但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都会回我。” “罕譬而喻,条理清晰,不像是痴儿……”八皇子拧眉,看魏钰一眼,“我反觉得他比一般稚童更聪慧。” 魏钰:“……你问了他些什么?” 每次问都会回,那凭什么之前他问的时候就不回他。 这是歧视。 他鄙视搞歧视的小孩。 八皇子无辜,“没问什么啊,就问他在看什么,为什么喜欢看蚂蚁虫子,要不要我帮他装在杯子里。” 魏钰:…… 他懂了。 感情面对那小孩,问别的不起作用,只有问到他正在关注的事情,他才会理人。 魏钰起身,拍拍他八哥的肩,“谢了八哥。” “诶?你干嘛去!” 魏钰朝着柳辰易走去,顺道冲身后的八皇子挥挥手,“找你表弟玩儿虫子。” 八皇子无语。 说是玩虫子,但真的靠近,看见柳辰易在捏着一只青虫放在手心里看的时候,魏钰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害怕恶心这东西是不分男女的。 让魏钰徒手抓蛇,抓蚱蜢蝈蝈啥的都还好说,但毛毛虫这种软趴趴的,那还是算了,敬谢不敏。 在柳辰易旁边蹲下,魏钰瞅了下小孩侧脸,问道:“你今日怎么不观察蚂蚁了?不是说蚂蚁力气大吗,想不想知道那是为何啊?” 魏钰看到小孩眨了下眼。 然后,柳辰易转了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他。 “前日夜里下雨,之前的地方,蚂蚁不见了,我想知道。” 两个问题,两个回答。 魏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就给小朋友解释起为什么蚂蚁不见了的原因。 “其实蚂蚁是一种能提前知道天空是否下雨的小动物,它们在下雨前会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湿度变大,然后就会搬家,搬到干燥安全的地方……” “下雨之后呢,由于天气反应,譬如下雨的时候,土壤吸收了水分,然后把自身的热量释放出去,所以土壤的温度变低了...” 魏钰在尽可能的用他认为能理解的话语,去告诉柳辰易真相。 但,很多时候没学过的东西,说的再通俗都不会有人明白。 那不是简单的1234能教会的,这中间不止包括陌生的词汇,前所未有的思考角度,还有一代代前人探索智慧的过程。 “你听懂了吗?”魏钰问。 柳辰易没听懂。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得死死的,看着魏钰使劲摇了摇头。 魏钰摸摸下巴,叹口气,“哎,那我都说的最简单了啊,你这还是不懂,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表现的很苦恼,时不时还看柳辰易一眼。 那眼神,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孺子不可教。 然后小孩就急了,也不装哑巴了,他蹲着的身子转了个方向,一把揪住魏钰的衣袍,神情焦急。 “你教我,我学!” “啊?教你?” 魏钰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他两眼,故作为难,“可是我不喜欢不说话的啊,你平时都不理人,这要让你跟其他人一起学,那外人看见了,还不以为我们欺负你啊?而且你太笨了。” 柳辰易更急了,但他却只是攥紧了魏钰的衣角,没有说什么。 小孩儿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看得出来是很纠结了。 魏钰不慌,还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哎呀,这如今想找个好师傅可不容易啊,钱财乃身外之物,束脩都是其次,就怕师傅教不了自己想要学的东西,啧啧啧,难哦……” 悄咪咪瞥了眼神情动摇的小孩,魏钰假装起身要走。 “我,我说话!” 怕他要走,焦急的小孩立刻变成双手去攥衣角了。 于是,魏钰眼睁睁看着拿只捏青虫还没扔的手就那么糊在了他衣服上。 魏钰:!!! “你你你,你撒手!那虫子糊我衣服上了!” 柳辰易微愣,低头看自己手。 “……” 简单的鸡飞狗跳后,最终,结果以青虫变成肉酱糊在魏钰衣服上为句号。 小草坪上,柳辰易站在魏钰前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说话,你教我,我不笨。” 魏钰瘫着脸看他,没做声。 他自然是知道这小屁孩子不笨的,要是笨了他还用得着哄他?嫌身边有小安子这个傻子还不够? 说好了要给老头子造火药火炮的嘛,魏钰不想自己来,那就只能教会别人数理化,有天分且对此感兴趣的人,对此总是学得要更快些的。 柳辰易年纪小,有这个天分,柳家如今又落寞,基本上就只有八哥这个靠山,可以说让柳辰易来做这个物理基石,那是再适合不过。 魏钰没什么只有长者才能做老师的观点。 他自己都不迂腐,更遑论如今这个对士子最看重的时代。 达者为先,要是弯不下腰向柳辰易请教学习,那那些要学物理的人,也不过尔尔。 还不如找些孤儿流民重头学起。 反正,累的人肯定不是他! 而现在魏钰做这些,也只是想提前定下约定,让这孩子改一下某些习惯而已。 搞科研嘛,一个人刻苦钻研的精神是该有,但更多时候还是集思广益的多。 能够正常与人交流、探讨,放下身段,没有自成一派的清高孤傲,这样的柳辰易日后才能更好的与人来往。 而既然选择了柳辰易,那魏钰就不想日后看到这孩子被人孤立,或者是自成世界孤立别人…… 咦? 他这算不算是pua啊? 第065章 错辈儿了 小孩自己求着喊着要学了,作为一个好人,魏钰似乎不满足他的心愿都不太好。 衣服的事暂时就不提了,回头找他家大人索赔就好。 魏钰微笑,弯腰摸着柳辰易的头,“好孩子,你的求学之心我看到了。你很真诚,我很欣慰。” 小孩巴巴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教自己的话。 可惜魏钰说着说着话就转了个圈儿,“但是我不能因为你的真诚就贸然让你加入学习啊!” 柳辰易急了,“你说,我学!我交束脩!” “诶?严重了严重了,我这不收钱的。”魏钰笑眯眯道:“咱们可以立个字据啊。” 立字据? 柳辰易愣了下。 他是个孩子不假,平时不怎么关心周围事也是真,但他聪慧,再不通俗事也知道字据是不能随便立的。 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魏钰又道:“你既然想跟我学知识,那就得改了自己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的毛病,立的字据就是这内容,算是你对我的承诺,做不到咱们就罚,如何?” 柳辰易抿唇。 他犹豫了几秒,方点了下头。 “啧啧啧。”魏钰冲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看看你,我刚刚怎么说来着?不回话,你不礼貌。” 被当面抓住且被指责的小孩耳朵一下就红了。 柳辰易张张嘴,乌黑的双眼莹润,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的厚脸皮还在继续pua,“哎呀,你也别觉得我是仗着你年纪小就在骗你,你要知道如今这个世道,那是良师难寻啊,尤其是像我这样优秀的文武全才,更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 正好走过来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的八皇子:…… 八皇子望着魏钰的背影一脸不理解,并对他的话表示大受震惊。 为什么九弟总能在他觉得自己对他的不要脸足够了解时,还能说出更不要脸的话的?! 这种没脸没皮的快乐,实不相瞒,其实他也很想学学的。 魏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面不改色地朝他八哥打了声招呼。 八皇子:“你们在聊……表弟,你为何,看起来快哭了的样子?” 他家九弟刚刚不会真在欺负小孩吧? 九弟不提,表弟对他的废话则表示不是很想搭理。 柳辰易像是没听到八皇子的问话,只静静盯着魏钰。 而魏钰,他只是默默瞅了回去。 四目相对。 一个小眼神纠结踌躇,一个目光意味深长。 魏钰用眼神在向柳辰易表达意思:看吧看吧,你又不礼貌了吧? 小孩儿看懂了,所以纠结得眉头都成八字状了。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在八皇子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两次后,柳辰易终于转头看他了。 “表哥,是辰易不对,辰易没有哭,辰易想拜九殿下为师。” 八皇子:……! “不是你们这,你们这什么情况!” 八皇子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他捂头,看看他表弟,又看看他九弟,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他的表弟居然想拜他的亲九弟为师父?! 这……错辈儿了吧? 八皇子深思。 以后他夹在中间该怎么被称呼呢。 魏钰拍拍他八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解:“八哥,孩子大了,有自由选择师父的权利了,你一个做长辈的就别插手了,知道吗?” 八皇子回神,斜眼看他,“你看上我表弟什么了?” 魏钰:…… 真讨厌啊他八哥。 “没有啊,我这么文才兼备的人,要钱有权,能贪图一个小孩儿什么,你在污蔑我。”魏钰面无改色。 他不图财,他图人。 八皇子一想也是,不过他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要不图他表弟什么,魏钰会没事跟他表弟说这么久,还要收他做徒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九弟啊,这柳家三房也就我表弟一根独苗,你可别去祸害他啊。”八皇子暂时看不出来魏钰的意图,但这不妨碍他把话先撂出来。 “八哥,我做事,难道你还不放心?” 魏钰对他八哥的不信任表示痛心,他朝柳辰易一扬下巴,“辰易啊,刚刚我们怎么约定来着,你之后就要跟着我学了,现在你要跟你表哥说什么?” 这话他表弟压根就不会理会吧。 八皇子刚这么想,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只见他那不爱搭理人的表弟仰头,板着一张小包子脸,就对他十分认真道:“表哥,我今日就要跟着殿下读书,烦请你告知祖母一声。” 八皇子:…… 傻了傻了,人彻底傻了。 九弟到底怎么做到让他表弟这么听话的?! 对此,魏钰只是笑笑不说话。 以禄取人,人可竭,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 柳辰易暂时搞定,只等后面进宫谢恩完,再回来详尽安排后续。 算着要下朝的时间,魏钰和八皇子下了几盘棋。 不是围棋,他俩没那个爱好,下的是五子棋。 幼时上课无聊,魏钰常跟八哥一起在桌子下躲着下五子棋。 将近正午,魏钰不下了。 “走吧八哥,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父皇应该是在养心殿批奏章,我们进宫谢恩吧。” 早点搞完早点回,趁着还没上班,在还能多玩会儿的时间里就再多玩玩。 八皇子不知魏钰所想,还以为他是真的急着面圣谢恩,不由感慨孩子终于长大了。 “九弟,你懂事了啊。” 魏钰:? 莫名其妙,不懂八哥的脑回路。 魏钰回府换了身衣,出来后就看到八哥的马车停在门口,他直接掀了帘子坐进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皇城而去,魏钰坐在马车上没什么想法,奈何他八哥挺多话想说的。 “九弟啊,咱们过几日说不定就得去任职了,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想到要上班,魏钰不仅不紧张,他甚至都想故意出错好让老头把他罢官得了。 魏钰转个身,“有什么好紧张的,再紧张你俸禄也不会变。” 八皇子跟没听到一样,只自顾自低声喃喃着。 “要不谢完恩还是找五哥问问,看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魏钰翻了个白眼。 闲的。 纯纯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毕业生心态! 第066章 谢恩 马车到宫门就进不去了,除非特令,不然都得走进去。 望着厚重的皇宫大门,魏钰啧啧摇头。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看看这大门,我这心里啊,就跟回娘家一样。” 一旁的八皇子:“……你别乱讲,什么回娘家。” 魏钰负手,摇头迈脚,“罢罢罢,进去吧,进去看看俺们父皇都在怎么快活来着。” 八皇子:…… 总觉得这个弟弟是要不得了。 熟门熟路行至养心殿,二人在门口看到了李成。 李成朝着二人行礼,“二位殿下来得不巧了,陛下正在同丞相等几位大人商议国事呢,可能还需要些时辰,二位殿下不若去偏殿等等?” 八皇子:“既如此,那便有劳李公公等会儿同父皇禀明了。” “不妨事,殿下客气了。” 李成说着,叫过一旁的徒弟苏高盛,让他给魏钰二人带路。 苏高盛带着两人就朝着偏殿走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偏殿,魏钰看到里面那张桌子就回忆起自己之前痛苦摸鱼的经历。 晦气。 等待过程中,八皇子就坐着闭目养神,魏钰则是瘫在榻上淘绿茶小说。 对,是的,绿茶小说。 最近魏钰发现他的茶艺可能是有所下降,他爹都开始有些免疫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魏钰觉得不太行。 能有一手烹饪出十分浓厚醇香的茶艺技术,是一个咸鱼通往享受宝座的必要保证。 要不是茶的好,他小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 当然,那是从前。 老头子估计是被太多人茶过,抗性较高,普普通通的茶言茶语已经不能打动他了,所以魏钰需要进修。 周围没有人能给他模仿、传授茶艺真谛这些的,那都不要紧,魏钰可以从小说电视剧里学。 都是精华。 等他从绿茶1.0版进化到白莲10.0plus的时候,魏钰一定要茶的他爹痛哭流涕求着喊着给他放假!! 哼。 - 另一旁的养心殿内。 殿内站着的人不多,也就公孙泰、齐惕守、裴知、杜兴,以及二皇子。 几人商议的不是别事,正是魏皇准备派遣二皇子去胶州干涉糖价一事。 早就提过这事,魏皇也跟几人多次商议过,如今也算是终于弄出了个章程,只等派遣人过去的。 二皇子是公孙泰的外孙,早就从公孙泰嘴中得知了这事。 这中间魏皇一直没提,他也就装作不知,直到今日方才被皇帝叫进宫,正式被通知了要去胶州的事。 魏皇:“此去胶州,意在从暗中打下糖价,魏琛呐,你此番过去,切记谨慎为上,莫要打草惊蛇,叫宜州那边察觉到动静。” 二皇子:“儿臣遵命,一定谨遵父皇嘱咐。” 魏皇看了眼公孙泰,“丞相家二郎文思敏捷,文武双全,朕会派他随你一同前,你二人正好做个伴儿。” 公孙二郎名公孙仪,年二十三,是二皇子表弟。 二皇子对这个表弟知根知底,加上这段时日还跟丞相一起商议他二人前去胶州之后的事,所以并不意外。 “是,儿臣明白。” 魏皇说完又看了眼杜兴。 杜莽夫不需要他说,直接站出来请命,“禀陛下,臣愿意护送二殿下前去胶州!” 魏皇当做没听到,面不改色道:“朕记得杜卿侄子在羽林左卫担任校尉,就让卿侄子带队一同前往吧。” 杜兴很不乐意。 明明每次他都这么积极勤奋了,为什么陛下老是不同意他的请求? 他也想出去带兵打人! - 魏钰琢磨茶艺的时候,察觉到了门口有动静。 他抬头,正好瞧见苏高盛进来。 苏高盛行礼,“陛下同大人们已经商议完了,二位殿下可以过去了。” 魏钰看向他八哥。 他八哥刚似乎是真睡着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有点摇晃。 魏钰同他一起朝养心殿走去。 一件事走了,又有一件事过来了。 魏皇看着跪在地上行礼谢恩的两个儿子,淡定叫起。 “你兄弟二人如今也开府自居了,日后住在宫外,可别惹是生非,当勤勉度日,为人主之备。” 魏钰觉得他爹在内涵他。 他不服。 明明他如今已经够勤奋了好吗! 聆听父皇教诲的八皇子已经在领命说好了,魏钰见状也只能随之应声。 魏皇瞥向低头装乖的魏钰,忍不住轻哼了声。 臭小子不服又怎样,过几日还不是得来上任。 他不是自诩天降紫微星,是个奇才吗,这么聪明那他就给他个直言不讳的官职,让他在朝上想说什么就什么! 给事中,监察六部,纠弹官吏,官职虽小,但权力可要比一般的文官大得多。 当然,除了知道魏钰有本事,想让他在朝上当个喷子引爆机外,魏皇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还是他不知道该把魏钰放在哪一部才最好。 工部、户部是可以,但万一魏钰也适合其他四部呢? 这小子是个戳一下才动一下的,你不戳他,那他就完全不会动。 明明本事一摞,偏偏就是不肯自己主动露出来,几次三番都得靠逼,谁知道他还藏着些什么。 魏皇想把他放在朝堂上再看看。 看看他都还藏着些什么小九九,最好是每一天都蹦出一个赚钱小妙方,那样国库说不定会有爆仓的一天…… 魏钰觉得自己头顶有点凉。 他头正对着他爹,这头顶发凉,肯定是老头子又在盯着他,想对他不怀好意了! 所以他爹是不是晚年秃顶,所以嫉妒他头发多了? 听得一清二楚的魏皇:…… 臭小子如今是不是太放肆了? 谢完恩,确定好上任时间,魏钰和八皇子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路上,八皇子半途改道,真准备去一趟五皇子府。 “九弟,我要去五哥府上问问,你要一同去吗?” 魏钰当然是一口拒绝了。 八皇子点头,“好吧,那你先下去,我去五哥府上坐坐。” 魏钰:?? 大庭广众下的,你把他个亲弟弟赶下马车还是人嘛! 禽兽! 第067章 郊外庄子 人来人往的大街,被赶下马车的魏钰站在边上,和方生二人齐齐望着离去的马车。 魏钰:“……我觉得我跟八哥之间的感情出了一点问题,你觉得呢,方生?” 方生不是很想回答,但他不得不回答。 面无表情的方生:“殿下,属下觉得是。” 嗯哼? “你也是真的敢说啊。” 魏钰扭头,对着方生就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身沿着街道走,“算了走吧,今儿我被八哥的态度伤心到了,咱们回府牵马,去郊外的庄子里玩。” 方生惊了,“殿下,咱们现在去?” “是啊,不现在难道还晚上啊。” 可是现在都未时末了啊! 就算骑马去郊外庄子,一来一回,至少两三个时辰,回来时城门肯定都下钥了,到时他们还怎么回来啊。 魏钰负手在前,悠悠道:“人生在世,还是要来几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方生啊,你还年轻,悟不透没关系,跟着殿下我,你日后慢慢就会懂的。” 已近而立有妻有子的方生:? 头一回被人说年轻,这可真是别开生面的人生经历呢。 方生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虽然殿下说的有道理,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殿下为了玩而胡诌的呢。 魏钰要去的郊外庄子,是之前他用玻璃设计图纸跟四皇子换的。 还没开府前,魏钰就想着出宫后要去巡视一下他的产业,顺便在那儿搞个自娱自乐的农家乐。 可惜这计划半道夭折了,老头一道上班通知毁了他的提前养老生涯,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去庄子上玩,只能赶在这剩下的几天时间去瞅瞅看。 府上有车马,但魏钰没坐马车。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刚刚被他八哥抛下的事,太叫人伤心了。 叫小安子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魏钰牵了匹马,没有带侍从,只带着方生和十几个护卫就径自朝着郊外去了。 - 头一回出京都城,魏钰有点小兴奋。 他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高墙,忍不住笑了下,然后转头就再次驾马起来。 在城内骑马还要顾念周围行人,一点都不快活,出了京都城才是策马奔腾的大好天地。 四皇子给的地契,上面都是详细写明了土地或房屋的坐落位置、修建时间、面积大小等情况的,而魏钰第一次出来不熟悉路况,带路都是靠的方生。 从官道到小道,一路停停走走,中间还询问了过路的两个樵夫,一行人这才找到了庄子所在地。 马儿停在了一小块空地上,一行人就这么望着远处的大片田地。 如今正值秋收时节,魏钰骑在马上放眼一望,尽是一片黄绿之色,依稀可见有不少农户在田地里忙碌着。 这种秋收之景,对于生产力低下、粮食短缺的古代而言,见之难免会让人欣慰喜悦。 魏钰心头感慨,忍不住就想学着文豪朗诵一首《悯农》! 他拿着马鞭的手抬起,指向远方,豪情万丈,“方生啊,你看看这些农户,看看那些丰收的田地,心头是不是愉悦极了!这可真是……” 说着说着魏钰一下卡住了。 他嘴角僵住,半天没说话。 方生伸了下脖子,瞅他,“殿下,真是什么?” 好问题。 真是什么来着? 悯农开头首句是什么来着?! 如此有名自小就听老师说要珍惜粮食的诗,他怎么就突然想不起来了! 真是,魏钰赋诗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咳,我说他们真是辛苦呢。” 魏钰面不改色地微笑,扯了扯缰绳,示意身下马儿往前走。 麻蛋的,果然学文豪赋诗不是他该走的路子。 方生未将这种殿下丢脸之事放在心上。 做人下属的,有些事该当看不见就当看不见。https:/ 马蹄踏在黄土小道上,哒哒哒扬起不少尘土。 一行人骑着马,衣着不俗,田地里正忙着秋收的农户一瞧,就知道这些是跟他们在地里刨食不同的大人物。 不清楚这些大人是来干什么的,有人无所谓地继续忙碌,有人心下忐忑眼神警惕,还有人从田地里出来,朝着不远处的庄子就跑了,估摸着是去管事报信的。 魏钰将一切看在眼里,没多做什么,温和笑脸从骑马过来起就一直挂着。 毕竟这些以后都是他的员工了嘛。 做人老板的呢,太过凶残不好,会让员工反感,反感了做事就不得劲,不得劲就会偷懒,偷懒了收益就会下降……长此以往的,员工们幸福感低,他这个老板也是荷包空、荡、荡呢! 所以,要微笑。 马儿在往前走,行至某棵大树前的时候,魏钰突然看到树后冒出了一块布料。 “殿下。” 方生反应比他还快,在魏钰看到布,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他就已经驾马到了右前,抽出佩刀呵斥起来。 “什么人,出来!” “啊。” 树后的人大概是被吓到,露出来的那片布料一下缩了回去,魏钰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然后,就是一片窸窸窣窣、掩耳盗铃、自以为很小声的嘘声。 “嘘,你小声点。” “嘘!” “嘘嘘,不要吵了你们,要被拐子发现了!” 魏钰:…… 方生及一干护卫:…… 魏钰无奈笑了笑,他扬手,马鞭轻轻点了两下方生左臂,挥手示意他退后。 “几个孩子而已,把刀收起来,别吓到他们了。” 树后确实是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男有女,应该至少有三个。 虚惊一场,方生顺从地收回刀,重新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然而魏钰却在这时下了马。 殿下都下来了,方生等人自然也就不会还坐着,一行人纷纷下马。 魏钰将缰绳交给身后护卫,朝着树后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小孩子的脑回路一般人是搞不懂的,莫名其妙就被说成是拐子,魏钰怎么着也得瞅一眼树后这几个没脑壳的小孩。 他这么才貌双全的人哪儿就像是拐子了?! 然而,当魏钰过去伸头一看,瞧见树后场景的时候,却是不由给愣住了。 第068章 佃农 大树后面堆着的有一大片枯草,枯草之中,四个衣不蔽体的小孩正挤在里面。 对于四个小孩的现状,说衣不蔽体那都还是含蓄了。 这一个个简直就是没穿衣服啊! 除了其中一个身上套着一小块打满补丁的麻布,另外三个,那都是赤着脏兮兮的干瘦上身,下半身猫在枯草里看不清男女的!! 那脏的瘦的,属于赤贫到直击门面的赤裸穷酸感啊,一下就把魏钰给冲愣住了。 怎么说呢。 他从前是听太师讲过,知道大魏百姓有不少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有的农户甚至是一家五六口人,却穷到只有两件衣服换洗,白日是壮丁穿着衣服出去劳作,没有衣服的人就躲在家中躺在床上,而只有到了夜晚,他们才能借着黑暗出去做自己想做的…… 能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哪怕浑身打满了补丁,对不少农户而言,那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而这样的情况在物资匮乏的寒州,尤其更甚。 魏钰抿唇,最后看了眼挤在枯草堆里还没发现他的四个孩子,然后就收回了目光转身。 听人说的,书上看的,往往不敌自己亲眼所见。 魏钰算是深刻明白了,为什么古装电视剧里经常会有暗中寻访这种片段了。 尽管屡见不鲜,桥段看起来很老旧,但这确实是能看见真实的最直接方式。 方生走过来,瞥了眼树后,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魏钰摇头。 他没说话,但是方生的询问却惊住了树后的四个小孩。 小孩们在慌张。 “哎呀,他们过来了!” “拐子来了,我们快走啊。” “大花你快走,快去找你阿爷打拐子!” 方生:…… 魏钰默默吸了口气。 这几个没脑壳的小孩,真是把他那颗多愁善感的柔软内心啊,啪叽给一下摔碎了。云九小说 哪个拐子会有他们这样看起来有权有势的?! 树后嘘嘘索索的小动静响起,一道套着麻布的小身影从树后蹿出来,跌跌撞撞就朝着远处跑了。 方生飞快看了眼那孩子,轻声询问魏钰,“殿下,可要追?” 魏钰摇头,“算了,估计是庄子里农户的孩子,不用管,反正早有人去报信了。” 之前就有农户朝着庄子里跑去,估计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了。 果然,魏钰这话还没落音,远处就出现了一行人。 魏钰往前走了两步,眯眼看着走过来的那行人。 走中间的人穿着一身蓝衫锦缎,身材有些胖,跟身后那些一看就干瘦的仆从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庄子管事? 吃穿也过于滋润了吧。 魏钰心里有了点想法,看到管事一行人在他们面前站定时,他神色不变,只安静等候对方的打算。 那蓝山锦缎的中年男人面上带着笑,看着魏钰的眼神带着探究。 双方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到底是中年男人先示弱了。 他朝着魏钰抬手示礼,言语略带恭敬,“在下何永,此地是贤王名下的庄户所在,不知几位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魏钰不言。 方生冷冷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 “这位便是贤王殿下。” 腰牌是刚才出门时,魏钰怕骑马搞丢,这才给方生帮忙带着的。 纯金色的四爪龙纹腰牌,象征着亲王身份。 看清楚的何永,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变了,他脸上的笑意从淡然到慌张牵强,然后又到大喜,带着身后人就给魏钰跪下了。 何永大呼,“草民拜见贤王殿下,是草民眼拙,不知殿下前来,还望殿下赎罪!” 有点儿做戏了。 魏钰对他这表现没什么感觉,只将目光在他身后那些人转了几圈。 何平身上穿着的是华贵锦缎,他身后那些人却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虽然洗得干净,瞧着整洁,但却跟体面挂不上任何关系。 尤其一个个脸颊干瘦,背脊佝偻,手指关节处粗大,很明显是长期处在饥饿和劳作之中。 目光重新回到何永身上,魏钰让他们起来。 “谢殿下宽恕。” 何永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魏钰,带着几分讨好,“草民不知殿下今日前来,庄上什么都还没准备呢,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事要吩咐,草民一定给殿下办妥。” 这话殷勤,但仔细听却能明白这胖子其实是在赶人。 魏钰瞅他一眼,马鞭扬起,指了指他身后的人,“这些都是庄上的佃农?” 佃农就是租种他人土地,并按规定缴纳地租的农人。 这些人经不起天灾人祸,每到荒灾连连颗粒无收,或者由于国家战事频繁、宫庭奢侈无度,而造成赋重役繁时,他们就会因此破产,不得不卖地争取活路,最后因为丧失所有土地而沦为佃农。 大魏发展至今,佃农可以说不但要缴纳地租,必要时还得服役和充当主家部曲。 何永回道:“是,都是庄子上的佃农。” 得到答案,魏钰又问他,“庄子收租是几分?” 何永看他一眼,小心回道:“佃农一户是交租七成,这是从前恭王殿下定的。” 一户就是七成的租,也就是说庄上的佃户一年劳作到头,全家能得到的不过三成粮? 三成粮能顶什么,还是一家子一年的吃嚼,魏钰都不敢想他们平时都靠什么活下来的! 难怪一个个穷累成这样! 这简直跟借了高利钱没什么两样。 魏钰对四哥这定下的高昂租价感慨万千。 虽然他知道,佃农交高昂的租子在这个时代可能就是常态,但这依旧不妨碍魏钰想说他四哥心黑。 望着那群身形干瘦、神情疲惫麻木的人,魏钰默默叹了口气。 可能他到底是学不会将良知杀死,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聋哑人吧。 看到有人受难,总是忍不住想要管下闲事…… 难哦。 他肯定是圣人下凡历劫来的。 关于何永有没有中饱私囊,魏钰暂时还不清楚,毕竟七成租子,确实能将正常人磨得骨瘦如柴,他需要后续找方生调查一下再做决定。 至于现在。 魏钰看向身后的护卫,“这树后还有三个孩子,你们把外衣脱了,把孩子抱进庄子里。” 第069章 看账本 护卫从树后抱出三个没穿衣服的孩子,何永一见,笑得很是尴尬。 “这,这,还请殿下见谅。” 看都看到了,殿下本人也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何永干脆也就没说什么。 魏钰抬脚往前,“行了,本殿下要去庄上看看,你带路吧。” “是,是。” 何永笑着上前,要给魏钰领路。 站在一旁的佃农都本分地苟着头,半点动静都不敢有。 魏钰在前面没发现,然而方生走在后面,却注意到最后面有几个佃农悄悄退走了。 这动静不对。 方生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护卫。 护卫收到,趁人不注意跟上了那几个退走的佃农。 - 一路上,知道魏钰对庄子不熟悉,何永就在给他介绍庄子上的事情。 从每亩种了什么,到一年收成多少,从庄子何时养了鸡鸭,到池塘里大约有多少鱼,又从庄子佃户几家,到一家有几个小孩…… 魏钰听出了点东西。 “你对这庄上的一切倒是如数家珍。”他评价道。 此行是临时起意,没谁知道,何永不可能提前做准备,所以他是真清楚庄上的一切事。 何永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殿下夸赞了,草民是这庄子的管事,在这庄上已待了二十多年,对这庄上的一切,很难不知道的多一些,若是换一个人来做,想来也是一样的。” 一样还不至于。 要是换个不管事,只知道享福剥削的,可能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而且这还不是魏钰自己问的,是何永自己主动说起的。 这说明何永对自己这么多年做管事一点都不心虚。 魏钰看了何永一眼,内里还是存了点疑虑。 既然这人对自己做管事的这些年不心虚,那之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又为什么会表现出慌乱? 嗯,有问题。 魏钰跟着何永进了庄子里。 庄子是三进的,一进去魏钰就被领着到了前厅。 魏钰坐在主位上,方生持刀站在他身后,其余护卫悉数散落到了庄子各处检查值守。 何永:“庄子上仆妇共有三十一人,殿下可要见见?” 都是些做粗活的下人,见就没必要了,魏钰有事也是他的护卫来做。 “不用了,你将这五年庄上的账本都拿来就行。” 何永明白,退下去拿账本。 等人一走,方生便将之前看到有佃农悄悄离去的事告知了魏钰。 “哈,他们这是去通风报信?” 魏钰若有所思,转头去看方生,“这就咱们两个人,你给我说个老实话,要是让你们十几个对付这庄上的所有人,能不能保证你家殿下我的生命安全啊?” 方生:“……殿下,属下觉得您要的是以一当百的战神,而我等不过凡夫俗子。” 魏钰,“你直说你们做不到成吗,不然这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方生面无表情。 魏钰叹口气,转回去敲起了桌案,“这庄子上藏的有小秘密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希望事儿不大,不然弄起来麻烦。” 没过多久,何永就带着账本过来了。 账本是由两个大箱子装着,由四个人抬着进来的。 何永行礼,将两个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殿下,庄上五年的账本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看见那么两大箱的魏钰人都懵了。 知道如今记录繁琐,可跟亲眼见到并去翻阅什么的,那真的就是两码子事了。 之前还想着查账的魏钰现在要丑拒了。 他平静颔首:“嗯,先放这儿吧,本殿下要在这儿住上两天,你先下去收拾吧。” 何永神情惊讶,“殿下要在这儿住下?” 魏钰看他,“怎么,不方便?”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何永连连否认道:“不,不,殿下肯在此歇下,那自是我等荣幸,草民只是觉得庄上简陋,担心殿下金尊玉体,恐不适应,会怠慢了您。” 魏钰:“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本殿下不是那种骄奢淫逸,不好伺候的人,你派人将马照顾好就行。” 何永讷讷称是。 又瞥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何永,魏钰先让他下去。 等到人一走,魏钰立刻就换态度了。 他趴在扶手上去看他身后的好护卫。 “方生呐,你家殿下现在遇到困难了,该你表现的时刻到了啊,你说你该不该给你家殿下分忧解难呢!” 魏钰两眼期盼地看着方生。 而方生,他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下。 面无表情地方生望着前方,目不斜视,言辞诚恳。 “殿下,属下不识字。” 魏钰默默看他。 方生:“……殿下,其他护卫识字,属下可以将他们找来帮您看账本。” 魏钰满意了,“行,那你将会识字写字的找过来,不会看账本也没关系,我教他们,顺便再找何管事要些纸笔墨。” 这个时候的记账,可不是现代的那种数字表格,一眼看去能清清楚楚。 现在的记账方式那就跟写作文一样,繁琐且累赘,看个账本旁边还必须得配一把算盘,这样才能算得清楚。 要魏钰自己来看账那是不可能的,他身边有人干嘛不用?非得傻不拉几自己来? 护卫们不会表格记账,不会阿拉伯数字怎么办? 好问题。 教啊! 就那么简单的几个数还要学多久啊,会思考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学生,学点新东西还需要花个十天半月不成? 一个时辰可以了。 在旁边立个模板,没记住的可以自己对着看,还能找旁边人相互问问,挺好的。 为了不给殿下折磨自己的机会,方生真把护卫中会识字写字的给找来了。 一共八个人,八个人都在前厅抓耳挠腮。 他们听着魏钰说新的记账方式,看他在纸上画出一道道线形成表格,听他说那些格子该如何填写…… “哎呀看清楚没,这个表格就是这么简单,横竖第一排……” “这些叫阿拉伯数字,一是一,二是二的,多简单啊,诶对,你写的不错,就是这么写的……你丫的别写得这么方!” “我真是服了你们,数位进制都搞不懂,一个个笨的啊,你们真是我教得最差的学生了!” 整个前厅全是魏钰的声音。 厅外,方生抱胸站在屋檐下,听着里面的骂声默默挺胸。 幸好他聪明。 不然被骂的人里也有他一个了。 第070章 原来 说教一个时辰就是时辰,魏钰是个体恤学生的好老师,坚决不拖堂! 反正东西全都教完了,模板也都写在纸上了,对表格数字不熟悉的,可以照着模板写,魏钰反正是不肯再多教的。 护卫们写一次两次的时候不熟悉,不要紧,慢慢写着写着就熟悉了。 反正账本任务就摆在那儿,八个人工作,魏钰两天内怎么着也能看到结果吧? 坐在位子上,魏钰一边喝着茶,一边观摩护卫们对着账本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听着他们的小声讨论,心里满意极了。 不错不错,就该这样。 有讨论才有进步嘛,相信很快,这批护卫的数学水平,就能朝一个合格的一年级小学生看齐了。 他等着他们能独当一面的那天! - 在护卫们还在苦逼算账的时候,另一头的庄子后山上,护卫乙十三正猫在一棵树后。 乙十三就是之前被方生派去跟踪溜走佃农的人。 他曾经是灰卫使的一员,但如今却被抽调成了贤王殿下的府兵。 从威风凛凛的灰卫使成为王府府兵,听起来是没排面了些,但这都不重要。 乙十三不是物质的人。 他对于在哪儿,跟着谁都不是很在乎,唯一有的点念想,就是盼着能有个正常些的名字。 乙十三没有名字。 乙十三不是他的名字,是曾经他在灰卫使里的排名。 整个灰卫使千人,除了指挥使、副指挥使,以及佰长能有自己的名字外,其他人都只有排名。 一千名灰卫使,分了十支百人队伍,每支队伍的名号对应十大天干。 最强的队伍号甲,最差的队伍名癸,最厉害的人叫甲一,最差的人叫葵九九。 而一到九九们的排名并不固定,因为每年灰卫使都会来一次内部比赛,好决出下一年的各人排名,并因此重新定义头上的称呼。 乙十三对自己的排名一点都不满意,因为他已经连续三年都叫乙十三了。 因为三年都叫乙十三,他的佰长曾经还感谢他,说他治好了他的脸盲症…… 那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乙十三从前进甲队的梦想是完成不了了,但,他拥有一个正常名字的念想却是指日可待了! 因为之前方生大人说了,只要办事办得好,让贤王殿下满意了,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让殿下为自己取个正常名了! 而现在,乙十三很看好这个机会。 跟踪几个佃农而已,这种小事对乙十三来说轻而易举。 他一路躲躲藏藏,跟着佃农来到某座山上,顺着一些不是小路的路,最后摸到了一处烟火气息明显的山洞口。 烟火气息不是真的指有烟,而是指那种有人在此长期居住过的痕迹。 乙十三掠过在山洞口摆着的一些竹篓、木柴等,然后看着那几个佃农走了进去。 山洞这种地方,要是里面比较深还可以跟一下,要是不深,更进去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在跟与不跟间,乙十三犹豫了会儿。 而这一犹豫,洞中就吵吵闹闹出来了一些人。 “牛伯伯,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然要是被那个王爷发现了,何管事肯定会受罚的!” “是啊,何爷爷肯收留我们这么久,还给我们吃的,已经是个大好人了,我们不能让何爷爷受罚。” “石头柱子,你俩去收东西,我们赶紧离开……” 之前那三个过来的佃农只有两个出来,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却是六个半大的孩子。 最大的是个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套着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不合身衣服。 最小的是个男孩,也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用树叶做成的衣服,正拉着女孩的手。 剩下的一个女孩,三个男孩,身形差不多,都穿着树叶衣服。 几个孩子都围着那两个佃农。 较高的佃农摇摇头,对最大的女孩儿道:“大花啊,我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先别下山的。这片山头也是贤王的地盘,你们不是庄上的农户,要是被贤王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糟了。说不得会把你们拉去见官,还会让你们卖身签契啊。” 矮的那个也在劝,“是啊,这山上又没什么好东西,除了我们,也不会有人来了,只要你们不下山乱走,那贵人们就绝不可能会发现你们。” 已经发现了的乙十三:…… 大花还是很担心:“可是何管事那边……” “何管事不会有事的。” 较高个子道:“何管事是好人,对庄子又尽心尽责,那个贤王这次过来,肯定是查账巡视的,只要那贤王没有眼盲心瞎,肯定就不会把何管事换下来,也不会罚他的。” “当然,是只要你们不被贤王的人发现了。”矮个子补充了一句。 孩子们还是担心得很,不停问着山下的情况,以及何管事怎么样了。 两个佃农担忧他们被人发现,也只能在一旁好生劝慰解释。 躲在一旁听了半晌的乙十三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转了身。 这仨人之前鬼鬼祟祟的,他还以为能办个大事,搞半天结果就是那何管事自作主张,在殿下庄上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乞儿而已…… 嘁。 担心殿下责备,拉他们见官签契卖身? 这种事即便没有回禀殿下,乙十三也能知道殿下是什么回复。 肯定不会是那些人脑子里想的那些就是了。 乙十三又听了会儿。 然后他就知道另外一个佃农在洞里做什么了。 在给一个生病的孩子看病换药。 乙十三有点意外。 这庄上居然还有佃农会诊病医人? 那不就是大夫! 一个大夫怎么会成为佃农呢? 难道是被迫? 乙十三不明白。 在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别的事后,乙十三决定暂时退下。 事情可大可小,他要回去将这里的事回禀给殿下。 第071章 没希望的名字 对于何管事在庄子后山上收留乞儿这事,魏钰听完有点傻眼。 “你确定是何管事收留的?” 因为不确定那个身穿锦缎的圆润胖子会做出收留小孩的举动,魏钰又问了遍乙十三。 乙十三信誓旦旦:“属下确定,属下在附近听了半晌,很清楚地听到那些小孩儿就是那么说的,他们对何管事的安危很上心。” 魏钰躺回了椅背上,双手抱腹,啧啧摇头,“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相当叫人不可思议啊。” 魏钰第一眼见何管事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压榨剥削人的;看到他知晓自己身份而变脸的时候,魏钰在想这人肯定不老实有贪污;听到他侃侃而谈庄上一切时,魏钰又觉得这胖子坦然不像有问题。 一直到现在听了乙十三的回答,魏钰这才稍微搞明白何管事是个什么情况。 回忆这一路自己对何管事的心路历程,魏钰觉得自己还是肤浅了。 他怎么能以貌取人,片面的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呢? 这是什么? 这就是辣鸡小说和电视剧把他荼毒教坏的啊! 魏钰叹气。 哎,看来是时候要减少看小说电视剧的时间了……嗯,可以多看看动漫! 从今天起不看柯南了,他要去搜几个好看的热血漫陶冶心灵! “嘶,我还是没想明白啊!” 魏钰突然一锤桌子,转头去看方生,一脸认真诚恳地询问,“你瞧我像是个不近人情,会拉无辜受难百姓去见官,还强迫他人卖身签契的恶霸吗?我刚刚还叫护卫脱了衣服去抱孩子诶,他们难道没看见?” 方生瞅他一眼,“殿下,属下瞧了不管用,您得让农户们瞧见了才行。” 魏钰心好痛。 他发现他身边这一个两个的下属,似乎都不是什么贴心人。 就不能顺着他的心意拍拍马屁吗?! 魏钰想念宫里的小马屁精们。 乙十三是个见缝插针的小机灵鬼,瞧见殿下不满意方生大人的回答,他眼珠一动,自动请缨。 “殿下,属下自请再去周围巡视一番,替殿下查明原因。” “哇,有前途,你很有前途,方生你快睁大眼看看呐!” 魏钰看着乙十三,激动地手指打颤,势必要让方生好好学学他手下人的机灵,“你瞅瞅人家的态度,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你说你能不能跟着人家学学?这才是主子心目中的好下属啊!” 方生无动于衷。 算了,这种朽木没救了,还是培养新人吧。 魏钰转头去看乙十三,笑容亲切,“你很不错,叫什么啊?我得记住你的名字。” 乙十三心中一喜,腰杆挺得老直,大声道:“回殿下,属下没名字,请殿下赐名。” “啊?没名字?那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魏钰微愣。 乙十三:“以往只有排名,属下乙队十三名,人称乙十三。” 酷啊。 魏钰眼睛一亮。 他以往只知道指挥使的霍廷玉,没怎么了解过灰卫使里的规矩,还是头回知道灰卫使里是这么相互叫人的…… 这种名字真的是酷毙了。 乙十三,乙十三,十三……萧十三郎! “有了!” 魏钰拳头一锤掌心,眼睛发亮地看向乙十三,“不如你以后就叫萧十三郎好不好!” 方生:…… 乙十三:不好! 不是都说好九殿下聪慧过人、才华横溢的吗? 怎么取个名字比乙十三还要难听! - 望着婉拒了萧十三郎这个名字并离去的乙十三,魏钰很惆怅。 “方生,我怎么觉得,他这背影看起来很是凄凉幽怨啊,萧十三郎不好听吗?明明这么有个性。” 方生:“……殿下你满意就好。” 感慨这个世界寻觅不到知音,魏钰负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在絮叨。 “方生呐,你家殿下我现在很是愁闷啊,身边一个懂我的人都没有,你说这该怎么办?你是不是应该找个老师学一下?” “……” “我觉得乙十三不错,以后把他调到本殿下身边伺候着吧。” “是,殿下。” “啧,你这人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算了,你晚上去做梁上君子,看下何管事有没有什么小秘密吧。” “……殿下,属下能问问,您为什么能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说的如此坦然吗?” “去去去,不该问的别问!” - 对于方生晚上有没有做梁上君子,一夜睡到天明的魏钰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一早起来,却在门口看到了乙十三。 魏钰站在门边环顾了圈小院,没瞧见其他人,不由问他,“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乙十三面无表情地回道:“回殿下,方生大人一夜未回,除守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在算账。” 魏钰一顿,狐疑地瞅他一眼,“方生一夜未回,所以你不会是在这外面守了一夜吧?” 乙十三冲他笑了下,“是的呢,殿下。” 魏钰:…… 他怎么觉得对方这笑有点阴阳? 这个问题暂时放一边,魏钰站院子里一边活动身体,一边问乙十三他昨天巡视一圈都查到什么了。 “回殿下,昨日属下数过了,庄子上的佃户一共三十七家,其中有三十四家住在庄子的西边,另外三户,一户挨着东边鱼塘,一家四口看着鱼和鸭圏,一户只有一个鳏夫,也住在东边看着鸡圈,还有一户是爷孙两人,住的是山脚下。” 关于最后那一户爷孙俩,乙十三又补充了几句:“那老爷子就是之前给山上孩子看诊的那个,他的孙女是之前躲在树后,跑走说要去告状的那个。” 啊,这样啊。 魏钰将信息串联起来了。 他想了想,关注点放在了那爷孙俩身上,“那老爷子为什么住在山脚下?是因为方便上山寻草药?他佃农不种田的?那该怎么交租子啊……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 想知道的点有些多,魏钰说到最后又看向了乙十三。 “说吧,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知道原因。” 第072章 听故事没结局 原因乙十三还真就知道! 时间回到昨日。 在乙十三请缨出去巡视,查探完其他农户,摸到山脚下的小茅屋时,他正好就看见何管事在屋门口跟那一个老爷子拉扯着。 在如今平民都穿着粗布麻衣的情况下,何管事一身蓝色锦缎实在显眼,哪怕乙十三没看清脸,都能从衣着上认出他。 不知道何管事来了多久,但一瞧两人如今站在门口的姿势,乙十三就能判断出,他俩应该是已经聊完正准备散伙的。 不过何管事要走,另一个老爷子却不愿意,拉着何管事就在门口聊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拉扯,乙十三躲在暗处听清楚了他俩的关系。 老爷子:“何永你别走,无论怎么说,明儿我都得进趟城去抓药,我可不管你那个什么王爷不王爷的!” 何永:“哎哟你这人怎么就讲不通呢,现在什么情况?现在是你跟那些孩子要被贤王发现了,不止你们要没,我这个收留你们的人也得陪你们一起没了!你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现在是要活生生害死我是吧?” 老爷子:“可是,可是那孩子病得厉害,不点抓药回来,他铁定要没命的!明明有希望救却不救,你收留他们那么久,难道真就忍心看着一条人命活生生没了?” 何管事沉默了好一会儿,“行吧,那你把药方写出来,我叫其他人去抓药,你跟那些孩子这几天就待在山上别出来了。” 老爷子:“好好好,何永,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 “行了行了,别说什么欠不欠的,你欠我的还少了吗。” 乙十三听到何管事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看在堂伯的面子上才收留的你,后面你能立起来,靠的也全是你还会点医术,不然我也不可能帮你一辈子……说来说去都怪济郡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郡守!” 前面还是叹气,后面冷不丁就一声高涨骂了起来,唬得乙十三还愣了下。 乙十三是被灰卫使吸纳进去的流民孤儿。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济郡在哪儿,但曾经身为灰卫使的一员,乙十三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中间肯定包含一些值得说道的事。 他打起精神想要继续听,但那个老爷子却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一下就打断了何永的骂声。 “算了!这些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别再说了。” 乙十三:…… 干嘛不说,继续说啊! 不说他还怎么给殿下邀全功? 邀全功是没可能了,因为在这话茬结束之后,何管事就跟老爷子散了伙。 一个朝庄子走了,一个朝山上走了。 乙十三也是在跟着老爷子上山之后,瞧见他跟一女娃关系甚密,这才知道他还有个孙女的。 -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属下说完了。” 乙十三说完了,拿余光去瞅殿下反应。 魏钰正皱眉思索着,“济郡?这地方……好像是在胶州吧?” 之前还跟老头讨论过宜、胶二州柘和白糖的事,所以他还挺熟悉胶州的。 那老爷子应该是何管事堂伯的亲戚,一个带着孙女的老人,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从胶州济郡跑到儋州西京的呢? 被何管事骂要挨千刀万剐的济郡郡守,这一听就知道,这郡守肯定是霍霍过老爷子的啊! 不然人家能跑到这儿来? 魏钰好奇心一下就给上来了。 他也不磨叽,直接吩咐乙十三:“去,你去带人,直接去那山上把那老爷子带过来,我要知道他跟何管事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 最讨厌听故事没结局了。 魏钰现在有权有势的,没道理听个故事还给自己留遗憾的。 于是,等到梁上君子洗漱完,过来给魏钰回禀情况的时候,方生这才知道殿下已经不需要他了……https:/ 白忙活一晚的方生摸了摸手中的刀,垂眼沉思。 手下人办事这么给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所以到底是把乙十三打一顿,还是他听殿下话自己去进修呢? 算了。 还是打乙十三一顿吧。 - 魏钰坐到了前厅。 趁着乙十三还没把人带过来的时间里,他让方生把何管事带过来。 何永才安排人去城里抓药,还没过多久就遇见方护卫,听人说贤王殿下找他过去,何永很是心虚忐忑。 路上他想从方生嘴里套话,奈何方护卫嘴巴严得很,半字都未曾泄露。 而因为方生的严肃态度,做贼心虚的何永就更虚了。 他以为自己做的事被殿下发现了,一路上光是脑补就把他给吓得半死,所以等到了前厅,魏钰只是刚开了个口,何永自己就给跪了。 魏钰:“都说说吧,你收留的那些人。” 闻言,何永脸色惨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大声求饶。 “殿下饶命啊!是草民自作主张在庄上收留了那些孩子,草民也不该瞧着孩子们可怜,就拿殿下的粮食去救济他们,一切都是草民的罪过,还请殿下饶恕草民,放过那些孩子吧!” 魏钰:…… “啧。” 他轻轻咂舌,调整了下坐姿,望着跪趴在地上喊饶命的何管事,觉得这胖子还挺聪明。 这张口闭口就是自己有罪,求饶命的,却句句都在说自己的罪过不应该救济孩子…… 拿孩子们来做挡箭牌,若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上位者,听到这些可能还真就不会责罚他。 魏钰:“行了,你先闭嘴,本殿下还没说要罚你,孩子的事不说,那个你看着堂伯面子收留的老少二人,似乎一句都没提到过吧?” 何管事的身子僵了下。 魏钰笑眯眯道:“你挺聪明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仁善,看在你收留了那些孩子的份上,本殿下确实不会罚你,不过……” 魏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瞧见何管事头往上扬了下的时候,他才冷下声道:“不过你要是对于那老少二人的情况,不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还要有所隐瞒的话,那你可别怪本殿下翻脸无情了,说!” 一松一紧,旁边还有个持刀的方护卫站着,何管事这下哪还敢耍什么心眼子,光想想欺瞒王爷的后果就吓人! 于是,在乙十三带着人过来的路途上,何永就将自己知道关于老少二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第073章 伸冤 何永有个堂伯,是他父亲从前交情甚笃的一位堂兄弟。 他父亲那一辈时,家中和睦,直到阿爷去世,长辈们才分了家各奔东西。 不过这个各奔东西,具体点其实就是指他那位堂伯。 堂伯是个有头脑的人,年少在家时就跟着走商经常在胶、儋二州来回奔波,做个倒卖货物的货郎,因此也赚了些小钱。 可惜堂伯身材矮小,又因着阿爷一句财不外露,便因此被村中人认为是无所事事的泼皮混子。 一直到分家的时候,堂伯都还是孤身一人。 后来堂伯去了胶州,在那儿落户定居,何永便再未听闻过他的消息。 一直到两年前,一位自称是堂伯儿子的人,带着孙女过来投奔,何永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位堂伯…… “我那堂弟叫何安,据他说,他们家从前住在济郡的兹阳县,守着一家货铺过活。本来相安无事,是我那堂侄去了一趟沅阳城后,一切才都给变了的。” “我那堂侄,生的仪表堂堂,是他们那儿有名的美男子,他本来有妻有子,生活美满,可奈何去了一趟沅阳城,遇上了那荤素不忌的济郡郡守,便被人强掳了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那堂侄是被人活生生给掳进郡守府的啊!” 魏钰:!! 男,男人被掳走?! “等等,你先等等,真的是你堂侄被掳走而不是堂媳?” 魏钰心头一震,没忍住就打断了何永的嚎叫。 何永一顿,突然抬头嚎得更大声了,“殿下啊,那济郡郡守非人哉,他就是个好色淫徒啊!我侄媳去寻人,他居然,居然连我侄媳也一同掳了去啊!” 男,男女通吃,夫妻同享?! 故事太狗血,魏钰听了大为震惊,都有些怀疑故事真实性。 那济郡郡守有这么饥不择食吗!连人家夫妻二人都要一网打尽! 这故事,就连一旁的方生都震惊了。 方生从前是灰卫使的副指挥使,见过的断袖之人,知晓的龙阳之事不少,然而这种一对夫妻都不放过的人,他也是头一回听到。 魏钰缓了缓,“你先别激动,继续往下说,说你那堂侄堂媳如何了?” 都两年前的事了,还能如何,当然是人早没了啊! “没了,人都没了。” 何永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连连叹气摇头。 “我堂弟因为久等不回儿子儿媳,便从兹阳县寻到了沅阳城,结果还没等他去寻,听到的便是他二人偷盗财物,被郡守府的人当街乱棍打死的消息,连尸首都被扔到乱葬岗找不到了……” 魏钰皱眉。 偷盗财物?这是随意安插了个罪名在那两人身上,好给郡守的兽行做个遮羞布? “后来呢,那何安又为什么带着孩子来投奔你了?这可不是说投奔就投奔的事。”魏钰又问。 说到这事,何永自己也不清楚。 “不瞒殿下,草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啊!” 何永委屈,“何安来投奔时,只说自己儿子儿媳的事,说是怕那郡守再来找他家麻烦,便当了铺子过来,草民心生怜悯,哪儿还愿意戳人伤心事,便也没有太多过问了。殿下,草民是真的不清楚何安的事啊!” 魏钰瞅他一眼。 这蓝胖子小九九多是多,但应该没说假话,看来想继续深入挖掘故事内容,就必须得乙十三回来了啊。 “行了,你先站着等吧,本殿下倒要听听,何安到底是为什么来投奔的你。” - 等了约莫一刻钟,乙十三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带来的人不止何安,后面还挂着一群萝卜头。 山上藏着的那些孩子,估计都被乙十三给带过来了。 魏钰一眼就认出了何安。 毕竟一群人里就他一个面色陌生的成年人,很难不猜中他身份。 不过魏钰这一瞧,又不禁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蓝胖子。 还堂弟,就这饱经风霜的沧桑样子,说他是蓝胖子的爹估计都有人信! 乙十三一带人进到前厅,还未给魏钰行礼回禀,那何安就一下子跪倒在他旁边,冲魏钰大喊。 “草民胶州济郡兹阳县何安,恳请贤王殿下惩治济郡郡守,还草民家中一个公道!” 这电视剧里典型的喊冤场景啊。 魏钰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你儿子儿媳的事,本殿下已经知道了,济郡郡守强抢民男民女,贪花好色,还草菅人命,实乃害群之马,本殿下既然知道此事,那势必就不会置之不理!” 他看着何安俯下的背脊,言语亲和,“你千里迢迢从济郡来到西京,前路未卜,还带着稚儿,其中原因,想来并不只是因为替儿子儿媳伸冤吧?” 在这个交通不便,容易路遇猛兽,遭遇劫匪的古代,大多数百姓一辈子都是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的。 一个是因为上述原因,另一个就是没有必要。 毕竟老百姓都是守着田地过日子,能自给自足就不会去花冤枉钱,而属于自己的地又不能带走,所以除非是遭遇天灾,否则百姓们就轻易不会离开家。 何安儿子儿媳的事,确实能成他远离济郡的理由,但却不足以支撑他远赴千里之外的西京来。 西京,京都所在,皇朝政/治权/利的核心之地! 何安来京都,定然是因为济郡郡守之事,已经不能在胶州得到妥善处理,所以他才会选择来得京都讨得公道的吧! 魏钰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而何安。 在魏钰言明会插手此事,为他主持公道的时候,他便立刻泪洒当场,失声痛哭了起来。 “啊——殿下英明啊!草民,草民儿子儿媳何其无辜,不过是进趟沅阳城进货,便被郭修那禽兽……被那禽兽给掳走害了性命啊!” “当初,草民进城,本是想寻他夫妻二人,可找人一问,却到处都没人听说他俩踪迹……” “草民在城中寻了三日,最后却是一乞儿怜悯,愿告知我真相,他说我儿被人掳走,儿媳讨公道也被人带走,没过三日,便传出说他二人被郡守好心邀请做客,结果却偷盗府中财物然后活活打死的消息!” 何安抬头,老泪纵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哆嗦着要递给上首的人。 “殿下,这是草民在我儿尸体上找到的,我儿他没有盗窃,他是找到了那郭修跟山匪勾结的罪证啊!” 第074章 基础教育 啥玩意儿? 魏钰一下给愣住了。 他看着底下何安伸出的手,里面攥着的是一块小小的灰色麻布。 东西虽不起眼,但却是何安小心翼翼藏了两年谁都没告诉的证据。 从淫魔到命案,从命案到官匪勾结,跨度有点大,魏钰没说话。 他睁睁眼,吐了口气,示意方生把东西拿过来。 方生从何安手里将那小块布拿了过来。 “殿下,这上面是血字。” 怕脏着殿下手,方生没将东西直接给他,而是先提醒了一句。 “没事,都是百姓冤屈所留,一点血迹又算得了什么。” 魏钰淡淡接过,全然没有一丝芥蒂。 听见这话的何安心头酸涩难抵,他低头,掩面擦泪,知道自己这次的孤注一掷算是掷对了。 布是普通的粗麻布,不过巴掌大小,然而上面却断断续续写满了血字。 因为时间过久,上面的血字早已干涸发黑,又因为脏污不少,辨认起来很是费了魏钰一番功夫。 “官匪勾结,三阳二岭,官官相护?” 魏钰喃喃着,忍不住抬头询问何安,“这上面的字,都是你儿子写的?” 何安点头,“是,我儿的字都是草民教的,草民认得他的字,就是我儿写的。” “那他写的这三阳二岭是何意?” 听起来像是什么地名提示,魏钰估摸着应该跟济郡内的地名有关。 然而何安却道:“在我们济郡,三阳说的是兹阳、合阳、沅阳三县,二岭便是岭北、齐淩二县。” 一郡五县都官匪勾连啦?! 没记错的话,整个济郡拢共也就九个县吧! 魏钰忍不住笑了下,气笑的。 他把血布叠好放在桌上,摇头感慨,“好一个济郡郡守啊,这胶州刺史是瞎了吗,治下出了这么个货色,居然还不上报,不是一伙儿的,就是没用的。” 反正都不是好的。 亏得老头之前还对他说什么,胶州是个好的,不像宜州,官员通通都是废物,连个世家都压不下去…… 这可真是好呢。 贤王殿下的话听起来轻飘飘,没有半点怒意,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大喘气的。 方生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主子大发雷霆了还好说,毕竟当场发了火,后面事儿就少了许多。怕就怕是这种阴戳戳憋着,要在背后捅人腰子的,那真是能叫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 从前他的上官,霍廷玉霍大人可不就是这种类型么…… 望着底下人,魏钰敲着桌子思索了会儿,然后才道:“何安,这件事,本殿下一定会给你个公道,只不过此事牵扯甚多,想要定郭修的罪,就需要彻底查清他的罪证,而此事非一日两日能够完成,所以你需要耐心等候,可明白本殿下的意思?” 何安明白。 能有机会寻回公道已是幸事,还是王爷亲口承诺,只是多等等罢了,他等了两年,哪儿还会在乎多等几年!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何安欣慰落泪,忍不住又给魏钰磕了几个头。 那声音响的啊,魏钰听着都觉得疼。 他赶紧叫乙十三把人拉住。 “不必如此,本就是朝廷对不住你们,任用了郭修这样的害人精。”魏钰上前,伸手要将何安扶起来。 何安惶恐,连连摆手,“殿下言重了,草民一身脏污,哪儿敢让殿下亲扶。” 魏钰看着他趔趄站起来,局促地整理衣物,余光瞟到后面的一群小孩时,魏钰伸手指了个孩子,问他,“你孙女是她?” 总共九个孩子,六个穿的都是树皮做的衣服,另外三个有衣服的,除了年纪最大的女孩,剩下就是一男一女两个矮的。 魏钰指的就是那个矮的女娃。 何安转身,瞧见魏钰指的正是自己孙女,不由点头。 “是,殿下,这就是草民孙女,阿花,过来,快给殿下磕头谢恩。” 小孩子不懂事,听到阿爷说就怎么做。 魏钰不需要他们这跪谢,给乙十三使了眼色就拦下了。 “本是朝廷应做的,说谢就不必了,你与孩子,日后就先在这庄上住下,不必再躲躲藏藏,且等消息便是。” 何安更激动了,搂着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下意识地就要跪,还好乙十三眼疾手快搀住了。 “多谢殿下,殿下大恩,草民实在无以为报,这辈子愿为殿下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魏钰默默叹了口气。 脑袋疼。 他又瞥了眼后面那几个小孩,对上那几双怯生生的眼睛,魏钰一顿。 话说。 精英教育得有,一般的基础教育也得有吧? 刘玖鸢和柳辰易那两个就不说了,是个例,更多的应该是眼前这些没接受过教育的普通小孩子吧! 日后就算刘玖鸢和柳辰易学会了数理化,要是身边没人,全靠他们俩,那不得累死过去啊? 想开小学教孩子新知识的想法突然冒出来,魏钰眨眨眼,目光挪到何安身上。 他问,“你识字,还会医术?” 何安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啊,是,草民的爹从前救过一老大夫,草民从小便跟着那老大夫学了七年,识字,也还会点医术。” 这可不就巧了吗! 魏钰笑起来,亲切询问,“既然你识字,但若是我让你教这些孩子也读书写字,每月月钱二两,包吃包住,你可愿意做?” 何安以及旁边罚站的蓝胖子都愣住了。 本以为被贤王发现私藏,会落个要么见官,要么被打死的结果,可事实却是他们不仅没有被罚,还得到了讨回公道的机会! 甚至于,殿下居然愿意聘他做教书先生! 何安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般际遇,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连连点头。 “愿意,草民愿意!草民多谢殿下大恩!” “无事无事,日后教好孩子们就行。” 魏钰也微笑,顺手还拍了拍阿花的头。 愿意就好。 工资再多一文钱他也没有了。 毕竟还得省着改造庄子建学堂不是! 第075章 易胖体质的何管事 何安的事解决了,魏钰又看向了何永。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中饱私囊吗?” 他问的很直接。 蓝胖子被这话弄得一懵,反应过来便哭丧着脸开始喊冤。 “殿下明鉴,小人哪儿敢侵吞王爷的财物啊!小人上没欺瞒主家,下没欺辱佃农,当管事这么多年,那是夙兴夜寐,无一日不为主家着想啊!” 殿下无动于衷,甚至还换了个问题,“那为何你长得如此圆润,还有钱穿锦缎?管事一月钱很多?” 何永蓦地睁大眼,“殿下,小人这是天生就胖啊!” 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殿下猜疑后,蓝胖子委屈得不行, “小人生来就容易发胖,就算一天不吃饭,喝水都不掉秤,所以小人这哪是吃胖的啊!” 说到衣服,蓝胖子揪着自己衣摆,望着魏钰的眼神委屈巴巴,“小人在这庄子做管事,一月月钱虽然只有四两,但是小人家中也是有着几亩地,养了几头猪,开了一家小店的啊。” 所以他作为一个王爷庄上的管事,穿好点也不过分吧? 听懂何永的潜在意思,魏钰沉默了。 搞半天这还是个易胖体质的? 嗯,好吧。 是他的错,他反思。 反思了两秒,魏钰对着何管事微微一笑,瞬间变得温和有礼起来。 “如此,倒是本殿下想多了,错怪了何管事,是本殿下的不是,还望何管事莫要将此等小事往心里去啊。” 何管事惶恐,“不敢不敢,殿下言重了,都是小人的错。” “诶,话不能这么说,错了就是错了,本殿下认错,你也别妄自菲薄,本殿下还指望你继续在庄子上发光发热呢。” “这,小人惭愧,不过小人多谢殿下信任!为了殿下,小人日后定好好管理庄子!” “对喽,做管事就得你这样,我很看好你啊,何管事!” “哎呀这,小人谢殿下夸赞……对了,殿下还没用膳吧?小人早早就叫人备了膳,殿下现在就去?” “啧,管事实在是有心了啊。” 莫名其妙就相谈甚欢的两人,说着说着还给走远了。 成年人的寒暄就是这么假惺惺。 望着走远了的殿下,觉得自己还小的乙十三默默转头,请示方生。 “大人,他们?” 乙十三指的是带过来的那些萝卜头。 殿下都走了,方生也要跟上去。 他瞥了眼乙十三,“你带回来的,自己负责。” 方生走了,留下乙十三一脸便秘地看着一群小孩。 殿下好歹说一声怎么安排再走啊! 他压根就不会照顾小孩子! - 说好的在庄子上住两天,那就绝对要住上两天,魏钰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这剩余假期。 而且要在这庄上建学堂,很多地方就都要规划下,他至少得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才能走。 那些被收留的孩子们,魏钰没让他们再回山上,而是直接先在庄子上住下,还派人去城中买了不少布匹衣裳。 这些布匹衣裳,要么是先赊给孩子穿的,要么就是日后拿来做奖赏的。 再怜悯人,亏本生意也不能做啊! 魏钰这是在好心教导孩子们“价值”二字的意义所在,免得把他们养成白嫖怪…… 午休过后的田埂上,魏钰带着何管事,指着某处地,对他道:“那块地,秋收之后就不播种了,拿来建学堂,宽敞明亮,远离人烟,到时候读书氛围肯定好。” “是是是,草民明白。” 何永连连点头,手上拿着纸笔,奋笔疾书。 魏钰转身,又指了个地儿,“那处,拿来建膳堂,要大,不止念书的孩子,日后凡是在庄上做工的,也可以去吃。” 何永眼一睁,眉一皱,想了想,笔尖一落,还是记下了。 魏钰再指,“那边就拿来建宿舍,日后学堂里肯定不会这么点孩子,得建个大点的宿舍,好统一管理……” 何永这下沉默了。 他瞅了眼贤王殿下,忍了又忍,没忍住,终是苦哈哈提醒道:“殿下,您这什么都建,庄上快没地种了啊!” 两百亩呢,哪就能就没地了。 魏钰:“别慌,别急,实在不行,就在隔壁再买几块地就是了。” 若问买地的钱谁出,呵,那肯定不是魏钰自己出。 当然是让他爹出啊! 学堂是给他建的吗?人才是给他培养的吗?他劳心劳力没找老头子要辛苦费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出钱出地?? 想得美。 何永放心了。 有殿下这话,他就不担心庄上没地,佃农跑光,自己成为光杆管事了。 然而何永放心不过几秒,下一刻,一个让他晴天霹雳的消息就从魏钰嘴里出来了。 “对了,日后庄子收租改五成吧。” “是,小的……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何永下意识就想应下,但等他听清楚什么意思后,何管事震惊了。 他立刻就要阻拦,“不行啊殿下,这万万不可!佃租若改为五成,这会乱套的啊!” “乱什么套?”魏钰反问。 “这。” 何管事结巴了下,他犹豫着道:“殿下改佃租五成,小人知道,您是体恤百姓,不容他们受苦,可这佃租向来都是收七成,京都权贵无不如此,您若该收五成,恐怕……” “恐怕周围佃农们都会闻风过来,或者是闹着要主家降租,然后惊动后面的权贵,权贵们利益受损,说不定就会来弹劾我,对吧?” 何管事不敢说的话,魏钰替他补全了。云九小说 魏钰笑笑,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之色,他问,“何管事啊,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何管事眼神微动,“您自然是,贤王殿下。” “是啊,本殿下可是王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父皇的,我想给自己庄上的佃农降两成租怎么了?有错吗?两成就想要弹劾我,那就让他们来啊,你看他们敢吗!” 听着贤王殿下恣意放肆的发言,何永望着他家殿下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的热意。 是啊! 他家主子可是王爷啊,一朝王爷,哪儿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碰瓷的! 贤王殿下人善心慈,宽厚温和,体恤百姓降两成租怎么了? 有意见的肯定都是贪腐之人! 第076章 一群面瘫哑巴 魏钰是个没大志向的咸鱼。 他不想搞事,只想凭着身份、抱着平板混吃养老等死。 大魏皇权稳固,他爹皇位又坐得牢,天然的超高身份地位,决定了他肯定会荣华富贵一辈子。 所以魏钰可谓是无欲则刚。 他不知道降租后会发生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了! 要不是知道,他也不会只降两成,而是直接降到只收三成租了! 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代,田地就是大家的命根子,达官显贵们自己不种田,交给底下的佃农去种,靠收租剥削百姓,赢得利益。 佃农生活艰难,靠的就是给人打工赚取那么一点子的粮食过活。 收成好的时候还好说,收成一不好,或是天灾降临,那他们妥妥的就是等死。 魏钰降了两成租,看似是体恤自家佃农,与旁人无关,然而消息若是传去,周遭的佃农势必就会人心浮动! 他们会想跑到贤王的庄子上给殿下打工,不管庄子收人不收人,为了自家活路肯定都会过问两句。 收了自然好,不收也就只能继续待在旧主家那儿。 但这些都是被迫之举,当时间越过越长,佃租高昂的佃农们看到魏钰名下的佃农生活越来越好,心中势必会怨愤难平,会埋怨恼恨自家主顾没有降租,最后产生一系列“反叛”举措…… 其实就是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 魏钰不怕这件事闹大,有人要弹劾不满那就随便,反正他是皇子,出门在外都有护卫保护,他又不是个作死的人,会自己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而且有人告到老头儿面前那就更好了! 正好可以借机会被罢职免官、发配边疆避风头、远离朝堂逍遥快活啊! 魏钰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负手站在田埂上,一脸的意气风发。 身后望着他背影的何管事,靠着自我脑补,圆出了一个体恤百姓、仁和宽厚且高大无比的贤王形象! 那看着魏钰的眼神啊,甚叫一个感动愧疚。 “殿下说得对,是小人狭隘了。” 何管事羞愧低头,被自己之前的胆小怕事感到很是惭愧。 魏钰转身,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何管事也是为了我好,你的心意,我都懂的。” 何管事抬头,两眼感动,“殿下!” “放宽心,都是小事。” 殿下的宽容态度让何管事更惭愧了,他深深唾弃着之前那个自己,然后在心里下了个决心。 何管事认真道:“殿下,庄上有我,您放心,小人绝对会盯紧了庄上的人,让佃租的消息不会走漏出去,绝对不会给殿下招来任何麻烦的!” 魏钰:……? 他一下愣住了。 何管事是不是在恩将仇报呢? 怪他之前恐吓吓到他了?! 佃租、建学堂的事都先跟何管事商量好了,只能来日再重新细细定好规矩就行,所以后面魏钰也是终于有了时间休息。 而他的休息就是直接躺床上看动漫。 其实魏钰也不是想这么懒的,真的! 他来之前还计划着来个农家乐、踏青、钓鱼啥的,但谁叫这庄子上会杀出“两何”扰乱他的计划呢? 这能怪他吗? 这分明就是别人的错嘛! 把他游玩的兴致都啪叽弄没了,害得他只能躺床上去看动漫…… - 魏钰这一赖就到了晚上。 油灯燃起,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正看到关键部分呢,门外方生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殿下,账本已经整理完,您可要现在过目?” 当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账本过目这几个字就跟那个赶工催稿一样,吓得魏钰一下就坐了起来。 “麻蛋,差点忘了还有账本的事!” 想到明天就要回去,账本必须得检查,魏钰就是恨恨锤床。 他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对外面的方生喊道:“把东西拿过来,哦对了,还有那几个写账的,也都叫过来!” “是,殿下。” 方生走了,魏钰穿好鞋,整理好衣裳,便坐去了窗边的桌子上等人。 方生领着护卫们进来的时候,魏钰借着烛火看清了他们眼下的黑眼圈。 魏钰:“……你们不会一直没睡吧?” 这话说的,那就不应该提。 护卫们顶着黑眼圈,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回答魏钰,倒是方生反而回了他一句。 “是的呢,殿下。” 殿下斜眼看他,“你好阴阳哦。” 方生:? 他听不懂。 护卫们从开始整理账本起就一直没睡,最后整理出来的结果,那也确实挺不错的。 魏钰翻着整合出来的八册账本,边看边点头,“不错,这写的挺好的嘛,一目了然,不错不错,就是字丑了点。” 魏钰翻了前面四册,在翻第五册的时候,他发现这本跟前面的一本是一样的,只不过记录的阿拉伯数字被替换成了文字。 魏钰挑眉,有些小惊喜,他抬头看向护卫们,问道:“这用文字代替数字再誊写一遍的,是谁的主意?” 护卫们不做声,只是齐刷刷指向了一个人。 好默契的一群面瘫哑巴。 魏钰感慨着,看向那个被指的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 魏钰问他,“你为什么想到要这么做的呢?不嫌麻烦,耽误时间?” 小伙子开口了,一板一眼,“回殿下,应该数字容易出错,很容易被人篡改,需要有副册比照。” “聪明!你很聪明,你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魏钰笑眯眯问道:“你排名是什么啊?” “丁四。” 魏钰在心里琢磨了下,觉得这个排名不太可,好像没有乙十三的好听哦? 有点像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种。 他想了想,问丁四,“你要换个名字不?要不我为你取个?” 丁四眼睛一亮,还没取就直接道谢了,“属下谢殿下!” “嗯……” 魏钰低头沉思两秒,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就叫丁发财如何!这名字福气满满,财源广进,你取了这名字后定然会大富大贵,金银多多!” 丁四被说的眼睛越来越亮,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是,属下以后,就名丁发财!” 方生:…… 这比萧十三郎还不如。 方生默默扭头吸气。 回去以后他就给王府里的弟兄们打声招呼吧,让他们不要指望殿下赐名这事了。 难搞。 第077章 做皇帝好惨哦 假期结束,魏钰从庄子回了京都。 他先是回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溜进宫里准备找他爹说事儿。 巧合的是,当魏钰行至太和门前面的时候,他瞧见了他二哥的身影。 魏钰快步上前去打招呼,“二哥,好巧啊。” 二皇子扭头,瞧见魏钰,也不由颔首微笑,“九弟。” “二哥入宫是找父皇的?” 此时已过正午,进宫的人多半是为了找皇帝商量事情的。 魏钰还以为自己能跟他二哥顺路,哪知道二皇子却说。 “不,我进宫是给母妃请辞的。” “请辞?” 魏钰一愣,“二哥你要离京?什么时候走啊?” “父皇指令,我明日就要走了。” 二皇子笑笑,没说是要办什么事。 魏钰一听,就知道这指令肯定是不方便透露的。 不过不管是二皇子本人不想透露,还是皇帝下令不准透露,魏钰也都没打算深究。 二皇子反问道:“你今日入宫是找父皇的?为着明日上朝?” “啊,算是吧。” 就如同二皇子不方便透露他离京要做的事一样,魏钰也不方便透露庄子里建学堂、以及济郡官匪勾结的事。 “你啊,初次入朝,紧张也是在所难免,不妨事,总有上峰会照应着你的……” 二皇子笑笑,作为兄长贴心地安慰了几句。 魏钰也是象征性地点头应着。 两个人顺路的过程没有太远,走了一截后就相继分开了。 魏钰去了养心殿。 这回殿内没什么大臣,魏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爹在桌前苦哈哈地批奏章。 【好惨哦】 全年无休,睁眼就是办公批奏章,睡前还要念着政事,关在宫里哪儿都没法去……这日子,真是想想都觉得难熬。 魏钰对着他爹默默摇头,神情怜悯。 魏皇批不下去了。 “你这几日倒是舒坦,还跑到了城外去,朕看你是有些乐而忘性,怕不是都记不起来上朝的事吧……”他撂笔,冷冷瞅着魏钰,言语多少有点阴阳的意思。 小警报在滴滴作响,知道他爹心眼子有多小,瞧不得人幸福,魏钰立刻严肃了。 “父皇,此言差矣,您怎么能污蔑儿臣呢?儿臣出去是为了游山玩水吗?儿臣是为了大魏的人才培育计划才去的啊!” 魏钰开始掰着指头数起了他在庄子上做的事。 什么给几个无家可归孩子的一个家,挪了自己庄上的地准备建什么小学学堂,还降了庄上的租让佃户能有余力去思考后代的未来…… 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好像魏钰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魏皇听了都信了,还颇为欣慰小九终于勤快出息了! 然而真相却是大相径庭。 掩藏一些片段,事情顺序颠倒,说的内容真是真话……这些都是言语间的蒙太奇手段而已。 就跟剪辑一样,剪出来的视频故事就是一个造谣! 骗子专属。 魏皇心中欣慰,但听到降租一事的时候,他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却问了魏钰。 “你可有想过,降租一事若让其他人知晓,会有什么反应?” 魏钰很淡定,他将自己猜到的那些都说与了魏皇听。 “你倒确实聪明。” 魏皇深深看了眼魏钰,对于他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 他早先就知道这个儿子胸有沟壑,但偏偏就喜欢藏拙甘愿做个废物,如今知晓臭小子心中其实有数,魏皇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你既然把一切事情都考虑明白了,那想必后果你也能应付,朕就不掺和此事了,你可别闹得太大。” 魏钰诧异,他悄咪咪伸头,“爹,您真的不管啊?不怕到时候闹大群臣围攻您啊?” 魏皇嗤笑一声,展开一份奏章,很是霸气道:“是你降的自己庄上的租,关朕什么事?关其他人什么事?佃户们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想留人自己不想办法,找朕能有什么用?地契又不是朕的!” 这辩解真真是赖皮中的高手啊。 魏钰对他爹的脸皮之厚感到十分佩服。 他趴过去,“哦,这意思就是后果都让儿子自己来担了,虽说是我自找的,但您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真派刺客把您的宝贝儿子给嘎了啊?” 对此,魏皇很光棍地表示,“那你也可以把佃租重新升回来啊。” 魏钰又给他爹比了个‘6’。 这手势魏皇第二次见了,头一回听臭小子解释时,说是夸人智慧的意思,他信了,但这第二回可不能了吧? 魏皇睨他,“你是不是在骂朕?” 魏钰眼珠一瞪,“我不是我没有您别乱说啊!这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没在臭小子心里听到骂声,找不到证据的魏皇冷哼一声,转眼重新去看手上的奏章。 魏钰瞅了老头侧脸一眼,记挂着他爹剩下的那些灰卫使们,想要再多要几个…… “不可能!别想了!” 魏皇语气沉沉,“给了你一百人,如今灰卫使人都还没补齐,你就又想要,要那么人你想做什么?造反呐!” “嘘嘘嘘!” 魏皇说这话都没觉得有什么,偏偏魏钰自己却不干了。 他瞪他爹,“好端端的您说这话做什么,晦气,您可别诅咒我啊,我没事造什么反呐,到时候做皇帝跟您一样,每天趴在桌案上从早批到黑,这暗无天日的生活谁爱过谁过,反正我不过,真是的!” 魏皇:…… 看看,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吧。 迎着他爹一言难尽的目光,反应过来的魏钰假意咳嗽两声。 “那个,爹啊,给人的事还有庄子上给钱买地的事咱们就放在一边……” 魏钰想说济郡郡守的事,但是话还没说到那儿,魏皇就打断了他。 “你等等,什么叫给钱买地,朕什么时候说过要给钱买地了?” “什么!” 魏钰蓦地捂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爹,妙语连珠,“儿子为了学堂人才的事殚精竭虑勤勤恳恳马不停歇还用了自己的庄子,到头来您居然都不肯给出一丢丢钱买几百亩地?!” 魏皇沉默。 几百亩地…… 那是一丢丢钱的意思吗? 好吧,对他来说貌似也确实是一丢丢钱。 第078章 此行艰难 就着给钱买地的事,魏钰跟他爹争论了好半天。 这“半天”里,他从正儿八经理论到卖惨哀嚎,最后改成直接撒泼不听。 反正不管老头儿说什么,魏钰都不听,张口闭口只管要钱就对了。 毕竟真听了老头儿的话,顺着他的思路走,那可能等到要到钱后回头一算账……鬼知道中途应下了多少丧权条约! 当皇帝的,心眼子都黑。 魏钰才不给他爹奴役他的机会! 因着魏钰不要脸的赖皮手段,魏皇最后到底是妥协了。 他答应给魏钰五千两买地。 诶? 没想到他爹给钱这么爽快的魏钰还愣了下,他狐疑地瞅了眼,想了想还是没问。 魏钰怕他问了,他爹真会说出什么不要脸的条件。 魏皇对魏钰的小九九充耳不闻,只让他继续说先前没说完的话。 “啊,这个啊。” 说到正事,魏钰正经了,他给他爹从头到尾说了遍何安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爹,儿子已经答应了何安要还他一个公道,所以您看?” 瞅着他爹深沉的脸色,魏钰的声音不自觉轻了下去。 这种官员德行不修,与匪徒勾结,贪腐草菅人命的,他爹一个皇帝听了,应该很难不会生气自己居然任命了这样的人。 果然,在沉默了几秒后,魏皇狠狠撂了手中的奏本。 “朕还当胶州治下比宜州的好,看来都是一丘之貉!一个个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魏钰没说话,只立在一边默默看他爹发飙。 不过老头控制情绪了得,撂了两句狠话就不吭声了,右手搁在扶椅上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的,十分有节奏。 魏钰等了一会儿后,突然听到他爹说了句话。 “前些日子,朕下令派了你二哥去胶州……” 去胶州! 魏钰微愣,想到了刚刚遇到二哥时对方说的话。 原来他是要去胶州出差啊,那还真是巧。 魏皇顿住,转头看他,“你二哥明日要去胶州,等会儿朕派人把他叫过来,你再将济郡那边的事都同你二哥说一遍,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魏钰有点好奇,“父皇,你派二哥去胶州做什么?” 对着魏钰,魏皇没有隐瞒,毕竟糖方都是他给捣鼓出来的,也不怕魏钰会大嘴巴把消息泄露出去。 “胶、宜州才有柘,朕派你二哥去胶州将糖价打下来的。” 派二哥去打糖价? 魏钰眨眨眼,在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 要魏钰对他二哥的理解,那真的就是一个带着笑脸、舌灿莲花的腹黑狐狸。 让对方去搞谈判搞外交,那魏钰觉得很适当不过,但是搞那啥子的控制物价、经济贸易,那还不如交给他四哥来。 魏皇听到了魏钰心里的叨逼叨。 他睨了眼魏钰,没做解释。 确实,这件事交给老二的确不是最好人选,但对于如今朝堂上的格局来说,让老二离京,是能暂时遏制住丞相一派的发展的…… 至于老大那边,反正他在户部的大部分势力已经被除了,魏皇是已经准备将他调到兵部去的。 钱袋子很重要,大魏马上就要财源广进了,可不能让别人把持在手里,他儿子也不行! - 二皇子是被李成叫到养心殿来的。 一进来,魏皇就让魏钰给他讲一遍济郡的情况。 二皇子听完就沉默了。 他皱眉,稍作思索,然后请示魏皇。 “父皇,济郡官匪勾连的情况如此严重,说不定胶州其他郡亦是如此,儿臣此番前去,恐怕不能第一时间完成父皇的命令,须得将这些乱象惩治了才行。” 既然要惩治,那光靠去的一行人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兵马。 魏皇明白二皇子的意思,他道:“朕会给你一道圣旨,虎符交予杜如林,你二人若遇紧急情况,可在胶州调遣军队,派兵镇压反叛之人。” 二皇子立刻领命,“是,儿臣明白。” 魏皇:“此行艰难,你既要查清胶州官员是否清白,还需要肃清胶州山匪,还百姓一个公道,亦要不让宜州那边明白你此行真正目的,种种一切,可务必要小心谨慎才是。” 二皇子面色一肃,“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言慎行,必不让父皇失望。” “嗯,你此行不必急于时间,将事情办妥才是最要紧的。” 魏皇提笔写了份圣旨,交给二皇子后,便让他先回去准备,别误了明天行程。 二皇子走后,在旁边当了半天的木头人的魏钰见状,便也准备告辞。 “你站住。” 魏钰打住了。 他瞅一眼他爹,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事要说。 魏皇道:“明日,裴知要在朝堂上说锻钢、重铸军中武器一事,你到时候给朕放聪明点。” 魏钰:? 他有些懵,不是很懂裴大人说事,与他何干? 魏皇觑他一眼,“这锻钢之法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裴卿那边好不容易才着人弄明白,从而打造出了新武器,如今提重铸军备一事,你难道不该出力?” “可我就是个七品小官啊!” 魏钰觉得老头子在开玩笑,“儿子又不是工部的人,裴大人提重铸军备这事多得罪人,那得花多少钱啊,户部穷嗖嗖的,重铸军备几十万贯,这是要让其他部门都喝西北风呢!” 重铸军备是个大项目,虽说参与这事的人很容易从里面捞点油水,但这油水也不是谁都能捞着啊! 捞来捞去也基本都是工部以及兵部占大头。 而最主要的是现在非战时。 除了幽州边境那边,会跟北胡时不时有一点小摩擦发生,整个大魏基本上都处于一个和平状态。 重铸军备? 没多大必要。 大部分文臣不会乐意花这份大钱的,那样他们自己的部门就没有油水了。 魏皇毫无所动,顺便提醒他,“你乃兵科给事中,重铸军备,亦与兵部有关,身为给事中,你参与此事责无旁贷。” 放屁! 他给事中是封驳、审核,审查兵部文件、驳回兵部命令的言官,工部跳兵部的事都还没影,兵部的尚书侍郎们都还没说话呢,就想让他一个小卒子参与进去? 呵! 魏钰看老头子就是见不得他好想让他出风头当靶子!! 第079章 钻研型理科人才 对于老头子缺大德这个认知,魏钰在第二天早上三点就被小安子叫醒时达到了顶点。 三点啊! 凌晨三点就被叫起来,这个点鸡都还没起床! 以前魏钰去上书房念书都只是五点才起,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要死不活了,如今上个班三点就得起来,他是真恨不得当着老头面抹脖子算了。 整个起床过程堪称大型怨鬼诞生,小安子他们都没敢吭声,一切都等送走殿下后,一个个才终于吱声。 小安子欣慰:“终于等到殿下上朝的这一日了,虽然官儿小,但至少有俸禄。” 白板淡定:“总觉得殿下今日不会顺利。” 红中木然:“别在朝堂上睡着被御史抓住就行。” 小安子,白板:…… 这么一说突然就有些心虚了呢。 - 凌晨三点的天还是黢黑。 魏钰一上马车就瘫在了座位上,摇摇晃晃还没等他完全睡过去,担任马夫的方生就在外提醒他。 “殿下,八殿下的马车在前面。” 在前面又怎样?难不成还指望他下去打招呼啊! 怨气满满还困得要死,魏钰暂时没心情理他八哥。 “走走走,到了午门外再说。” 上朝的臣子们都是要先在午门集合,等待宫门开后才能进去的,所以魏钰真不急跟他八哥打招呼。 从王府到午门,马车在夜色中不紧不慢行驶着,中途遇到不少同样朝着午门去的大臣马车。 街道上只有车轱辘碾在地面上的窸窣声。 魏钰眯了个短暂的回笼觉,等到他被方生叫醒的时候,午门已到。 车帘被同样担任马夫的乙十三撩开,魏钰睡眼惺忪,没啥形象地扶着他的官帽就下去了。 下车时趔趄了下,方生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顺便小声提醒,“殿下,御史在看着呢。” 一听御史,魏钰精神了。 他吸了口气将背挺直,机械地瞪大了眼。 所谓御史,就跟那个上学时期的纪律委员一样。 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步履不稳重,或形象不端正等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 然后等奏事完毕之后,御史和鸿胪寺官员便先后出班,奏报早朝期间的官员失仪情况,然后一律进行惩处。 社死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怕罚钱。 魏钰在凌晨的寒风中醒了神。 朝会时间差不多是在五点到七点,从前有皇帝体恤朝臣,特别在皇城内建了多处朝房,专门给朝臣们休息等候。 而这些朝房,差不多也是按照官职大小身份来排的。 魏钰头回上朝不清楚,是被宫人们引到一间朝房前的。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他七位哥哥都坐在里面。 魏钰快速扫了眼几位兄长的状态。 大哥三哥在闭目养神,四哥在静坐喝茶,瞧见他还点头示意了下,五哥在低头玩着扇子,六哥在低头偷吃糕点…… 魏钰眼一睁。 好家伙,六哥居然偷偷带了吃的进来! 要知道朝臣为了不在御前失仪,早朝前基本都是不吃东西的,都等着下朝回去再用早膳。 魏钰也没吃。 一是起太早太困没胃口,二也是出来时真的还不饿。 魏钰给几位兄长行了礼,然后就坐到了他八哥旁边。 八皇子眼睛睁的最大,整个人的精神头相当亢奋。 魏钰怀疑他昨晚都没睡。 魏钰小声问八皇子:“八哥,你怎么这么精神?” “我激动。” 魏钰:“……你激动什么,真上了朝也没你什么事儿。” “你不懂,这是感觉。” 神他妈感觉。 魏钰转头去找茶杯,陡然间却听到了他三哥叫他。 “九弟,听说你跟四弟联手在建玻璃厂,三哥可否能去看一看?” 嗯? 此话一出,朝房内的几个人都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 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魏钰默默微笑,“三哥想去玻璃厂一观?” “嗯,想看看工匠是如何造出玻璃来的。” 三皇子颔首,面色淡然,仿佛是察觉不到朝房内的气氛一样,“上次我找裴大人要了玻璃方子看过,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所以想看看工匠是如何弄的。” 这态度坦然的,让本来以为他是想掺和玻璃生意的四皇子,都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四皇子忍不住搁下杯子笑道:“那三哥可是找错人了,九弟不参与玻璃厂的事,这前后一切都是我着人打理的,三哥若想去,还是问我比较合适。” “不了。”三皇子看他一眼,神情漠然,“方子是九弟给的,想来他比四弟更懂这些。” 魏钰:6 眼瞅着他四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魏钰赶紧道:“不就是如何做玻璃的事嘛,三哥哪儿不懂,尽管问我便好,何须亲自跑到玻璃厂看工匠如何做的。” 他安抚好三哥,又去安慰四哥。 “四哥,这玻璃厂上下事宜都交给你,弟弟那是万分放心且感激的。左右咱们挣钱也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大魏百姓,三哥去玻璃厂看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多出出主意,争取赚到更多的钱不是?” 魏钰的话看似是对三、四皇子说的,但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暗示。 ——不要打玻璃的主意,玻璃挣的钱是为了大魏百姓,钱都上缴了国库,父皇也允许了这件事,懂吗? 众皇子懂了。 尤其是大皇子,借着垂眸喝茶的功夫,他掩盖住了眼里的了然之色。 难怪呢,他就说父皇怎么会允许老四老九做生意,感情是借着他俩的幌子充实国库……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给他俩补贴钱财。 不知道自己被大哥一顿错误脑补而心生怜悯了的魏钰,此刻正在跟他三哥交流烧玻璃的事。 而就是这一聊,魏钰突然就发现了一个事。 他三哥,好像是个钻研型的理科人才啊! 听听他三哥说的这些,什么烛火芯不烫手,什么烧不同物品的时候火的颜色会不同,什么他烧石头的时候,不同的石头最后化成灰烬的速度都不一样…… 魏钰就很好奇。 他三哥一个皇子平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怎么还有空烧这烧那的? 他是有多闲啊! 第080章 第一次上朝 对于突然发现了三哥这样一个钻研型人才的事,魏钰没有像对待柳辰易那样进行拐骗。 毕竟这是他三哥,是皇子! 要不要让三皇子踏上钻研一道的工匠之路,魏钰不仅要看三皇子自己的心意,还得请示他爹才行。 古代的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是真不高,也就比商人好了那么点而已。 魏钰到底是没能跟他三哥聊一聊心意的事,因为宫门开了。 他的第一次上朝,也要正式开始了。 夜色之中,文武百官自掖门而入。 魏钰跟着几位兄长,随着人流到了金水桥,然后就按照提示,根据品级开始排列队形。 七品官的给事中,还是左给事中,不是正职,平时若非当值之人,那几乎都是不来朝堂上的。 魏钰是个例外,因为他不仅是给事中,还是一位皇子。 而作为一个皇子,他被排到了最后一个。 魏钰:…… 真真是好讽刺的给事中皇子。 都怪不做人的老头! - 早朝的仪式是繁琐且磨人的。 繁琐都是其次,毕竟事关宫廷,没有什么礼仪不繁琐,主要还是磨人。 不能说话不能乱动,还又冷又饿又困,因着身后就站着一位鸿胪寺的官员,魏钰甚至连闭眼眯一会儿都不敢睡太死! 因为睡太死会栽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听到鸣鞭声,魏钰终于是能够跟着前面的人入班上朝了。 第一次登入太和门,随众臣行完叩拜大礼,然后魏钰就看到他的上峰——同属兵科给事中的周式开,在左边的柱子旁朝他小幅度招手。 哦,这是在叫他过去呢。 给事中的位子不在朝堂中央,而是在文臣的再左边,皇帝位子的右下方,当值的人还配有一方桌案,上有笔墨纸砚。 毕竟,给事中也是皇帝近臣。 摆着的桌案有两副,周式开就坐在上首位子。 魏钰一过去,对方就指着旁边的座位小声提醒他,“九殿下,这儿以后就是您的位子了。” 魏钰低头一看。 好家伙,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可真眼熟啊,分明就是他曾经在上书房用的! 魏钰想捂胸口,他觉得自己快得高血压了。 把他的东西都给搬过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位子就是他的专属,他要成为给事中的常驻 “陛下,臣有事要奏。” 重头戏来了。 都是先前跟裴知商量好的,如今也就在朝堂上配合演个戏,魏皇端正身子,严肃颔首。 “裴卿有事直说。” 裴知:“启奏陛下,微臣所言,与军中武器有关。不日前,工部新得了一锻钢冶铁之法,用此法锻造出来的武器,较之先前要更加锋利、轻盈……是而臣恳请陛下,用此法重铸军备!” 什么! 这消息先前半丝也从未泄漏过,使得朝堂上没有准备的众人皆是一愣, 丞相蹙眉,吏部尚书抿唇,太尉握拳,兵部尚书则是瞪大了眼…… 只有一旁的齐惕守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莽夫居然想要从我这儿掏钱!】 第081章 拖延之举 不用等其他人什么反应了,齐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陛下,重铸军备乃大事,须得同六部一齐细细商议,万不可草率应下啊!” 玛德应下就是几十万贯,到时候他户部上下都忙得要死不说,最重要的是钱没了! 国库钱没了啊! 没钱的户部还能算得上是户部吗?这到时候有部门管他们要钱,那他们该怎么办?这钱找谁要啊?从陛下私库里出吗?! 齐惕守拒绝的理由很正直,“陛下,大魏至今已有十年未有战事,边境安稳,重铸军备一事无需急躁,若有难,或可只重铸两万副即可。” “陛下!臣认为齐大人所言非实!” 杜兴倏地就站了出来,一米九的壮汉个头远超其他大臣,一脸刚毅,信誓旦旦。 “精良的军备,于军队而言乃如虎添翼!若真如裴大人所言,新的锻钢之法可打造出更厉害的武器,那为何不未雨绸缪着?难道真要等到有敌来袭,决定开战一日,才急匆匆去铸造军备,这样岂非本末倒置,误了时机?” 齐惕守立刻反驳:“何时有敌来袭?太尉大人可是能未卜先知?大魏境内百姓安宁,边境偶有摩擦,但军中将士尚能应对,重铸军备实属没必要!” 杜兴竖眉,“何来没必要?今日未有,不能确定明日未有,难道敌军来时还同齐大人下发帖子告知一声?齐大人你这分明就是毫无居安思危之心!” 齐惕守冷笑,“居安思危也得有危可思,若分明只是妄想无用之举,那本官宁愿做个愚笨之人!” “你!” 杜兴气急,“你愚昧!” 齐惕守翻白眼不听。 杜大人到底还是“功力”浅了啊,看来还是对他上才行。 文臣中,兵部尚书宇文治默默摇头,默默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认为杜大人所言甚是,重铸军备,不止能让军中将士伤亡减轻,亦能震慑敌军。” 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站在堂上,言语诚恳,“若军中将士身上穿的盔甲,手中握的武器皆脆弱不堪,那哪怕将士们各个以一当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以,臣也认为应该重铸军备。” 打发一个又来一个是吧? 齐惕守刚要说话,旁边的公孙泰就开口了。 “陛下,臣认为宇文大人所言不差……” 齐惕守眼一瞪。 “但齐大人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 齐惕守提上来的心又给放了回去。 公孙泰继续道:“重铸军备一事,于军队而言的确至关重要,但如今大魏战事不起,重铸军备又是一笔巨大消耗,于国库而言委实是一件负担,若这中间大魏境内有天灾人祸发生,恐难以维系,是以臣认为,重铸军备一事可做,但却需酌情再议。” 此话一出,同意重铸军备的人几乎都皱起了眉。 尤其是宇文治,那是直接吐了口胸中浊气。 什么酌情再议的,公孙泰这分明就是在行拖延之举! 现在说的好听是同意重铸军备,下了朝肯定就要翻脸不认人,提到这事估计就装模作样,顾左右而言他,然后一拖再拖,拖到此事不了了之! 对于公孙泰这人,宇文治可以说是太明白他的想法了。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谁不懂谁呢? 不止宇文治懂,其他人也能懂。 裴知是,齐惕守是,魏皇同样如此。 只不过对于皇帝,对于一个仁善的文治皇帝而言,大部分臣子反对的事,他哪怕是心中有偏好,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在明面上摆出来。 至少,也得等个够合理的理由…… 所以,他的理由呢? 魏皇瞥了眼魏钰的方向。 没几个人注意的给事中桌案,魏钰睡得昏天黑地。 刚才大臣们之间的争吵,那是半点都没有惊动他的。 连御史以及他的上峰都去注意争论过程了,偏偏魏钰却还在醉生梦死中。 这不孝子是怎么睡得着的? 魏皇心中气恼,假意轻咳了一声。 这咳嗽没有引起底下臣子的动静,只不过是让时刻注意皇帝动向的李成看了过去。 魏皇对着右下方的魏钰,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成心里一咯噔。 【哎呦,陛下这还真注意到了九殿下,啧啧】 也是侍候君王几十年的人,李成很明白魏皇的意思是什么。 他后退,从御台上下去。 因为想着要给九殿下留点面子,所以李成还特意走的最边上,不让底下大臣们看见。 但大臣们时刻关注台上的动静,又怎么可能没看见李成的动作呢? 尤其是最前面的几排,那真的是稍微抬个眼就能看见! 于是在这中场休战,臣子们等待皇帝结论的时候,大皇子等人就这么看着李成走下去,看到他走向近臣那边,看到……苟着头睡着了的魏钰。 大皇子等人:……? 八皇子想捂头。 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啊,早朝时下御台去叫睡着的人,这不是父皇亲自吩咐怎么可能自作主张! 魏钰这个混账!! - 魏钰不是被李成叫醒的,他是被他上峰一肘子戳醒的。 “唔!啊……” 睡得人事不知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痛。 魏钰睁眼吸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桌案以及手中的笔,于是意识突然回归。 他现在貌似是在上班来着? 正巧旁边,戳他一肘子的上峰小声说了句话。 “陛下在看你。” 周式开坐姿端正,面容严肃,目不斜视望着堂下,说话提点时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当真是看不出半点开了小差的样子。 魏钰心中一惊。 什么! 他爹在他看他?! 魏钰下意识就想抬头,不过他到底是打住了,只慢慢直起背,握好笔,面色一秒变得正经。 越是关键时候,那就越得镇定,管它什么……卧槽! 魏钰抬头望向朝堂,对上那好几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时,手中笔都给握紧了。 【什么情况!干什么都看着我?这是发现我睡着了?咦……御史看到了没啊,可别罚我钱……】 第082章 可有意见? 魏钰刚睡醒的一点迷糊,此刻被这些眼睛一吓,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不知道现在是进行到哪个流程了,但瞧着他大哥等人的样子,魏钰就知道他上班睡觉的事肯定是被发现了。 魏钰先是心虚了一秒,然后就坦然了。 发现就发现嘛,正所谓吃喝拉撒睡,人之常情,只要不被御史记小本本就好…… 正自我安慰呢,头顶上,魏皇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对于重铸军备一事,其他人可还有别的意见?” 魏钰飞快眨了下眼。 哦,原来会议流程进行到这儿了啊。 皇帝开口,几个望着魏钰的人纷纷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归到重铸军备一事上。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了,魏钰扭头瞥向坐在上首的他爹,正好看见对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眼神,冷飕飕的,还带着警告催促之意。 魏钰:…… 懂了懂了懂了! 他喵的不就是想让他当托,让他帮助裴大人促进重铸军备这事的完成度嘛! 他做不还成嘛? 至于拿小眼神这么看他吗! 中年男人小气得很,魏钰怀念他的上学时光。 明明以前上书房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跟上了班后的一比,那简直就是天堂…… 魏钰吸口气,搁下笔站起来,大声道:“禀父皇,儿臣有意见。” 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声音有点儿大,朝堂之上的人全都听得见。 前排的大皇子等人也纷纷看了过去,然后皱眉。 这老九(九殿下)刚不是睡着了?起因都不知道是什么,他能有个什么意见?! 只有知道真相的裴知岿然不动,老神在在。 毕竟军备能重铸的原因在九殿下,而重铸军备的想法是陛下起的,他算什么? 他就是起个头,挂个名而已。 就让这父子俩去整吧。 魏皇对魏钰的识相感到满意,他开口,“贤王有何想法,尽可抒其己见,无碍。” “禀父皇,儿臣认为,重铸军备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有无战事。” 魏钰严肃着一张脸,态度端正,表情正经,全然看不出在说这话之前,他是一直在睡觉啥事没听的。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只有武器强大了,将士力量就会增强,一国军队也就随之强盛,而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大,可震慑周围宵小。” 魏钰认真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强硬,是体现在外交嘴皮子上面的,只有军队强大,方可处于不败之地,此乃一国基石。” 不等其他人说话,魏钰又道:“在场诸位皆知,大魏总共军队六十多万,其中十三万驻扎幽州,抵御北胡,十万守在青州,防备苗人,另有二十二万分别驻守在大梁边境,以及徐、湖二州的海域附近。” “其余驻扎在各城池、重要关隘仓屯的军队不提,只论这些驻守在边境的战士,哪个没有出生入死、经历过战事的?边防摩擦时有发生,没有大事未曾上报,不代表就没有经历过磨难,只是我等长居京都不曾知晓罢了。” “将士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如无他们,何来今日大魏之安宁?如今能有更好的军备可换,给予将士们一个更为安全的保障,儿臣实不知这有何疑问?” 说完,魏钰抬手,朝上首的魏皇弯腰行了个礼,“此乃儿臣浅薄之见,还望父皇海涵。” 魏钰这话算是说爽了,然而堂上的人却是一下安静了下来。 就连齐惕守都只是紧皱眉头,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虽然大家说的理由都大同小异,但至少魏钰说的话中,有一点却不能反驳,那就是为大魏出生入死的将士安危。 魏皇眉头微动,看着底下闭口不言的臣子,先示意魏钰坐下。 “贤王的话,言之有理,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要说?” 魏钰看向底下的人。 之前还站得整齐的队伍,这会儿有些乱了起来。 臣子们虽未有言论之声,但左右摆头,相互对视却是有的。 重铸军备其实是好事,谁都能知道,但理由还是那么个理由,主要理由就是大魏如今非战时! 反对派的人就是都不想花这么多的冤枉钱。 要是只重铸一部分军备,那其实打算打算倒也还行。 可是军队六十多万,重铸的那一部分该有多少,又该分给谁呢? 各州城的驻兵也就不说了,其他边防地区大差不差,好像都挺需要的! 这到时候争来争去,又是一个话茬儿不说,开了一个口子的事,肯定还会再开一个口子,到时候开来开去,跟全部打造也没什么区别了! 等同于他们如今争论的毫无意义。 - 被自己一通不知所云发言说醒神了的魏钰,此刻正坐在位子上,默默观察着前排之人的每一个表情。 因为先前睡得人事不知的缘故,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堂下这些人对于重铸军备一事的立场。 魏钰有的能猜到,有的却需要根据现场个人反应来判断。 嗯,工部裴大人是支持的,兵部尚书一个利益场的,肯定也支持,杜太尉也是支持的,丞相的表情有点丑,一看就不支持,齐大人的……啧。 魏钰一看齐惕守的表情,就在心里啧啧摇起了头。 【齐大人这表情,真像是铁公鸡被拔了毛一样啊】 真巧也在看齐惕守的魏皇:…… 不得不说,不孝子有时候虽然对他不孝了些,但至少没在心里把他说成什么铁公鸡。 对他也还算孝顺了吧? 人啊,有时候还是得需要自我安慰的。 莫名欣慰的魏皇看向齐惕守,“齐卿可还有话要说?” 齐惕守还真有话要说。 他犹豫下,站出来,然后对魏皇道:“禀陛下,臣确有一事要问,不知能否提问。” 虽未问,然而魏皇却已经从他的心声中听到了。 魏皇眼中略有惊讶,转而换作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然后,他淡然颔首道:“齐卿尽管直言便是。” 于是,得了保证的齐惕守就侧了个身,直勾勾看向魏钰。 “臣斗胆想问,殿下可知国库如今银钱几何?若要重铸军备,殿下可能算得清其中账目多少?” 第083章 没钱! 国库多少钱,重铸军备耗资多少? 不好意思,魏钰是真不知道。 不止魏钰自己不知道,可以说这个问题,在场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也许有知道物价、算学好的人可以估计一个大概,但对于一个不掌家管钱的人来说,他们是完全不知道一个国家的运转,户部在这中间需要调整多少的。 上到各部各司日常开销,下到各州城田赋关税赈灾,只有众人想不到的,就没有户部不去处理的。 重铸军备一事之大,由户、兵、工三部管理是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地运转,但是! 还是那个问题。 钱呢? 钱从哪儿来啊! 做军备需不需要原材料?需要,各种材料都要,这些材料费哪儿来? 做军备需不需要给工匠给钱?需要,上上下下各种参与其中的人都要发工钱,这些工钱又从哪儿来? 做军备过程中需不需要运输费?需要,材料运来,军备运走都需要,而这些运输费还是从哪儿来啊?! 家国大义,明文道理齐惕守都懂。 可是作为户部尚书,国库的看守者,他每每看着国库那点子的零星铜板就是痛心疾首啊。 没钱!没钱!!没钱!!! 重要的事说三遍,国库就是没钱! 别张口闭口的找他要钱,他没有!!! 当然,有也不会给。 有的东西能用就用,别净整那些冤枉钱。 - 冷不丁被问起,魏钰一下子又成了朝堂上的焦点。 他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淡定起身,面向齐惕守,坦然否认。 “齐大人问得好,这个问题,本王不知。” 原本还有所期待的八皇子:…… 齐惕守吸了口气,“既然殿下不知军备消耗账目,那不若就让臣来告知殿下吧!” 他微昂首,眉眼低垂,言语却是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大魏军队总共六十多万,臣不言他,独举京都三万羽林军!羽林三万,有战、辅之分。辅兵不提,其中精兵一万,内有骑兵两千,刀盾一千,长枪两千……” “骑兵一人配长矛、腰刀、铠甲,马鞍,其中打造长矛需三两,腰刀二两,铠甲五两,马鞍五两,战马还需更换蹄铁约二两……骑兵两千总计花费约四万两……横刀价约十两,矛价约十两,盾价约三十五两……精兵一万总计花费约七十万两!” “只羽林三万,重铸军备便需整整将近七十四万两!” 齐惕守面色沉重,情至深处更是直接抬头看向魏皇,言语真挚,哀切诚恳。 “陛下,臣如今所言,不过是从以往军备支出推测所得。七十四万两,不过一个虚数,其中还多有遗漏,真要重铸,银钱恐远不止于此啊!” 三万羽林军就需要七十四万两,那驻扎在边境那边的军队,兵种更多,所需军备更甚,若真要重铸,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户部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齐惕守这番话一出,原先就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如今纷纷站出来表示反对。 “陛下,臣以为,军备重铸若无要紧,还是暂缓此事为好……” “陛下,臣亦认为齐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 站出来的人愈发多了。 而这样将耗资明摆出来的情况,就连宇文治和杜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们自己都觉得花的钱太多。 这样将国库的钱都掏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臣子该做的。 吵吵闹闹的朝堂,只有魏钰最为淡定。 那样的淡定有些惹眼,尤其齐惕守还是因为他才说出的这样一番话,作为质问人,他这样的表现实属不应该。 裴知眼尖地注意到了。 他心下狐疑,眼神一转,却与上首的陛下相对视了。云九小说 然后,裴知看到陛下冲他递了个眼色。 那眼神…… 裴知目光又落到了气定神闲,仿佛胸有成竹的九殿下身上。 哦—— 他懂了。 “陛下,臣亦有一问,想同贤王殿下一说。” 突然站出来的裴知,说话内容与他人全然不同,这才全是说反对的人总中间,俨然就是一个鹤立鸡群! 众人纷纷看过去。 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再次被提起的贤王。 众人不解。 这贤王今日才上朝,不过一初出茅庐的小子,怎得就能让这一个两个的尚书全都要问他? 这能有什么好问的! 想不通那就继续往下看,众人沉默地静站着。 魏皇颔首,“裴卿直言即可。” 说完,他还朝魏钰的方向瞥了眼。 老头子什么心情魏钰不知道,但老头子的恶意魏钰算是体会到了…… 喵的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这俩货的小动作啊! 他刚刚看得一清二楚好嘛!! 所以裴大人你就不能坚持坚持自己的立场,老老实实做个木头人不说话吗?干嘛要掺和进来哇! 魏钰气闷,默默站起来,抬手回礼,“裴大人有话请说。” 于是裴知便问了,“臣方才观殿下神色,似乎并不赞同齐大人所言,想来殿下心中已另有打算,不知殿下的想法,臣可否一听?” 反对派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魏钰,尤其是齐惕守,那眼神中似乎还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小期待? 对于心中的打算想法,魏钰只是微微笑了下,然后很真诚地问了个问题。 “维持一家生计,讲究的是开源节流,敢问诸位大人,难道对于大魏国库,大人们就只能想到节流,而不是开源吗?” 好问题啊! “那臣敢问殿下,殿下所说开源,可是心中已有具体打算!” 这话是齐惕守问的。 在魏钰话音刚落的时候,魏皇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一下把话接了过去。 速度之快,让站在齐惕守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有啊。” 相较于齐惕守的迫不及待,魏钰只是淡定点头,“国库历来的钱都哪儿来的,想来诸位都知道,无非就是税收,以及朝廷专营的盐、铁、茶一类。” “税收不可轻易更改,那朝廷大可不动这块,就放在朝廷专营这一项上。而此项本就不与民争利,赚多赚少都能充入国库,至于什么营生……” 魏钰说着,突然一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抬手对上首的魏皇弯腰行礼。 “儿臣请旨,愿自赴胶州,设法充盈国库,以此强大魏军队,此间绝不做违法乱纪之举,还望父皇成全!” 第084章 发家致富 突然蹦出来一个请旨,炸得所有人都是满头雾水。 包括魏皇在内。 【爹啊,您也别跟裴大人还有齐大人唱三簧戏了,儿子眼睛不瞎,真看得到,你们演技也不好。】 魏皇眼睛微睁,瞪着不孝子的头顶,真的是差一点就要被他给气笑了。 既然知道还给他突然来这手,是打着来个先斩后奏,让他在朝臣面前不好驳了这桩利国利民的好事对吧? 真是难为他刚刚心里什么都没想了啊。 故意不让他提前知道的呗?! 【当然,您先别骂啊!儿子知道,国库穷嘛,您想让我给国库多挣点钱,这无可厚非,儿子都明白的,谁叫你儿子我天降紫微星,财神爷亲收的徒弟呢,这种赚钱的事舍我其谁啊,是吧?】 魏皇胸膛小幅度的在起起伏伏。 臭小子太滑头,小心思又忒多……他还不要脸皮! 【您想的儿子都知道,儿子不是不愿赚钱充盈国库,也不是不愿意为大魏、为百姓做事,可您至少也得讲讲道理,给儿子一个心甘情愿的机会啊!被人逼迫,哪有自己愿意的强,是吧?】 魏皇目光一滞,眼神微动。 【儿子请旨去胶州,自有儿子的用意,您如今也别多问,过后儿子再跟你解释,所以现在,您要不说两句话?】 魏钰的心里话,只有魏皇能听到。 这就是一场在百官面前,独属于他们父子二人的交心之语。 - 同意,还是不同意? 重臣们都在等待魏皇的态度。 而八皇子,他眼睛四处瞟了圈,一会儿落在魏皇身上,一会儿落在魏钰身上,再一会儿又瞅瞅左右两边的兄长们。 一个个都没什么动静的,八皇子心里有些急。 他不知道九弟为什么讲的好好的,突然就说要请旨去胶州,而且去胶州的理由都没说! 朝臣们不问,他父皇居然也没问! 怎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开源是吗? 就他不明白,就他是个傻子? 那之前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提如何开源啊?! 好吧。 其实这事其他人也不明白,只不过因为九殿下突然朝陛下请旨去胶州,将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陛下的态度还没出来,臣子们也不好说话。 加上九殿下说开源去胶州,地方都已经摆出来了,有脑子的就已经在思索胶州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做到开源的办法…… 等候的,思索的,加上事不关己的,总之就是莫名造成了如今朝堂无人说话的局面。 魏皇沉默了会儿后,将魏钰叫了起来。 “此事,贤王先莫着急,朝后再议吧。” 听到他爹这么说,魏钰心里小小的遗憾了下。 还以为他爹能同意呢。 嘁。 - 魏钰的第一场朝会上,关于重铸军备的事,最后算是不了了之了。 毕竟国事嘛,一次两次谈不拢很正常,经常就需要朝臣们多次谈论才会有结果。 而魏钰下了朝就被他爹叫到了养心殿里。 “来,你给朕好好说说,什么开源的法子需要你跑去胶州才能做,那儿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跑这么远,儋州不行?” 养心殿里,魏钰站得老实巴交。 听完他爹对他的质问,魏钰乖巧一笑,开始狡辩。 “哎呀爹,儋州太近了呀,京官权贵都在这儿,儿子要是有个什么动静,不全都给人知道了?” 魏皇瞅他好一会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还怕人知道,这要真单纯的做个生意,堂堂王爷还怕人知道? 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敲打起来,魏皇看着魏钰的眼神越发不友善起来。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爹,突然咧嘴一笑。 “那个,爹,发家致富的最快方法,你听说过是什么没?” 嗯? 魏皇骤然沉默。 做皇帝的,都不是蠢人,尤其是现在明知胶州现状的情况下,魏皇很难不猜到魏钰说的致富法子是什么。 “您知道的嘛,胶州如今是摆明了官场腐败,山匪横行,他们这些人肯定贪了不少钱,说不定抄那么一两家羽林军的军备钱就有了啊。” 魏钰一锤手,神情严肃,“当然了,抄家是小道,不可取,大魏没那么多贪官给我们抄,所以这个法子也就只能应急,完成个一夜暴富还是不错的,再说那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肯定得归还一部分给百姓是不是?” 嗯,臭小子说的不错,考虑的很周到。 魏皇赞同点头。 “贪官们疯狂收敛财物,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腐败的官场会滋生出混乱的市场,而市场混乱就会导致物价错乱,从而引起经济低迷,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百姓日子也就不好过。” 听到这里,魏皇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张张嘴,“那个市场……”是什么意思? “市场还有经济什么的我知道爹你不懂,但是爹你先别问,这个说起来有点麻烦。” 魏钰伸手压了压他的话,继续自己的未尽之语,“您之前是派二哥去了胶州不假,二哥也许能做到肃清官场,也许能将糖价打下,但您能确定他可以将胶州的经济运作起来吗?” 魏钰看向他爹。 魏皇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孝子。 魏钰:“……哦,我来跟您讲讲什么是市场经济哈。” 终于,一番解释后,魏皇脸色和缓了下来。 他沉吟,“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你二哥……治下可以,但想要将胶州的,让胶州经济运转起来,可能还欠缺一二。” “所以啊!” 魏钰握拳,眼巴巴瞅着他爹,“您看您儿子我这么一个紫微星转世,去胶州帮您把那儿的经济给升上来多合适的事啊!说得不得儿子还能给您大赚一笔回来,到时候有钱了,还愁军备的事吗?啊?” 魏皇:“……朕也可以派老四去。” 魏钰以“你不懂事”的眼神看着他爹,“您看看你这说的,玻璃厂还要不要了?您六成的利还要不要了?” 说着说着,魏钰突然一顿。 哦对,他还忘记了一件事。 魏钰很是灿烂的笑了。 “差点忘了跟您说,这玻璃还有其他用处呢,望远镜和眼镜,您这把四哥派去了,可就少人帮您看着这些了。” 第085章 半年假期 关于什么是望远镜和眼镜,以及它们的作用,魏钰跟他爹好好解释了一番。 听到那什么望远镜能望到百丈开外,眼镜能让看不清东西的人看清东西后,魏皇一下就激动了。 “当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魏皇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魏钰,“如今老四可是在做这些东西?有没有现成的,拿来给朕看看!” 魏钰就知道他爹要激动。 “您别急啊,这玻璃厂都还没建成呢,哪儿来做好的东西给您看啊。” 魏钰微笑,“而且这事我还没同四哥说。” 魏皇打住了。 他瞅一眼魏钰,心里门儿清这不孝子是在拿此事“威胁”他,好让他同意去胶州的事…… 魏皇没吭声,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魏钰可不管他爹怎么想的,反正置换条件他都摆出来了,这么一个双方共赢的要求,他爹总不至于真不同意吧? “爹,您就让我去呗,我这去了又能帮二哥忙,又能帮助胶州恢复经济,顺道还能填充国库,这多好啊,而且我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在朝堂作用又不大……” 说到这儿,魏皇就是一拍桌子冷哼,“你在朝堂上睡着了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阵仗可吓不到魏钰。 就如同魏皇能很快了解魏钰秉性一样,魏钰也是早摸清了他爹的为人。 撇开皇帝的身份不提,老头子虽然贪财,心眼子小,见不得儿子生活幸福,喜欢压榨人干活……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那种开明不说皇室中少见了,寻常百姓家中估计也没有多少。 老头子对于儿子的态度,那是只要不涉及到违法乱纪,祸乱朝纲的事,他一般都不会太干涉儿子们的行为。 没见之前魏钰每次在他爹面前嬉皮笑脸、没规没矩的时候,老头子不止没罚,甚至都没重话说过他一句吗? 由此可见,他爹这人脾气是真挺好的。 生气? 算了,老头子演技是真不咋地。 “那这也不能怪我啊!” 魏皇表现的生气,魏钰却表现的比他还要冤枉无辜。 “爹,您要知道为了上个朝,儿子我是寅初就爬了起来,那个时候外面天都还没亮啊,乌漆嘛黑,寒风飕飕,如此艰难,您的宝贝幺儿迷瞪着眼就给来了,还饿着肚子,儿子我还未及冠是个如花少年啊!” 魏皇:…… 手指抚上眉心,魏皇面无表情反驳了一句。 “寅初就起的又不止你一个,你兄长们皆是。”朕也是。 魏钰:“但儿子每天就得睡五个时辰啊。” 五个时辰! 魏皇眼一瞪,“还五个时辰,一日就十二个时辰,睡五个时辰你是想做甚!” 魏钰无辜,“那儿子就这样啊,不睡满五个时辰就得犯困,您让我来上朝,与其每天都看我在那儿瞌睡,还不如同意我去胶州办公,是吧?” 怎么说都有理,都能扯到去胶州的事上,魏皇被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给气笑了。 “你就非要去胶州?” 这话一听有戏,魏钰精神一振,谄媚笑道:“哦,那其实也不是非得到胶州,去其他地方也行啊,儿子不挑的,您看着办就好。” 反正只要别让他继续在京都待着,每天过着凌晨三点就起的苦逼日子,让他去哪儿都行啊! 毕竟上坐班哪儿有出差办公好玩。 魏皇冷嗤一声,横了魏钰一眼。 他就知道! 什么狗屁的请旨去胶州开源挣钱,其实就是这不孝子想溜走偷懒了! 这个没出息的! 久不等他爹吱声,魏钰眨眨眼,苍蝇搓手地凑过去,“爹,我觉得吧,望远镜和眼镜这事儿,光靠我四哥的玻璃厂可能不太行,要不我过会儿再跟裴大人去聊聊,争取早点将东西做出来?” 魏皇:…… 臭小子忒会抓重点了。 魏钰瞥一眼他爹脸色,笑嘻嘻地过去给他捏肩,“怎么样嘛爹?这些事多划算啊,好不好您说句话呗。” 魏皇闭着眼享受,没吱声,只伸手在半空点点,示意魏钰继续。 于是魏钰也就没说话了,老实给他爹捏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差不过半刻钟后,魏钰站在老头子身后,手酸得龇牙咧嘴,偏偏他还不敢停。 第086章 誊写 从老头儿那儿挣来了半年假期,魏钰出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府找刘怀远。 魏钰需要找他的语文老师写东西,关于望远镜的构成、凹凸镜的样子、原理是什么……总之就是要写的东西多,魏钰得找个人帮他来写。 小安子和护卫们就算了,要么太磨叽,要么字迹太潦草,都不合适。 也就刘怀远了,文化人,又聪明,字写的好看还不多问,跟他交往氛围舒服又轻松。 让他来写,太适合了。 - 王府喜林苑内,魏钰窝在椅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给刘怀远念着凹凸镜的事。 坐在桌案前的青年奋笔疾书,未有一刻停歇,写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每张纸上的字迹都满满当当,全叠在一起搁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一个只动嘴皮,悠闲得要死,一个挥动笔杆,忙碌个不停。 两种鲜明对比,让趴在门口观察了半天的小姑娘很是纠结。 殿下和师傅这么忙,她到底还要不要进去呢? 刘玖鸢小朋友很为难。 走廊上突然倒挂出了一个人。 乙十三挂在房梁上,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刻钟了,你还想在门口看多久?” 刘玖鸢抬头,瞅见房梁上挂着个人,见怪不怪,只兀自皱眉苦恼,小声道:“辰易说,殿下答应教他念书,可是辰易前天就过来了,殿下也还是没有教。” 乙十三:“哦,所以你是帮人问话的。” 刘玖鸢纠结着,点了下头,“是啊,辰易聪慧,我说话他能听懂。” 房梁上突然又挂了个人下来。 是改名为丁发财的丁四。 倒挂着的两个人,对于刘玖鸢而言正好一左一右。 丁发财:“你可以进去找殿下。” 刘玖鸢看左边。 乙十三:“我赞同,殿下记性不好。” 刘玖鸢又看右边。 丁发财:“你若不去,殿下过几日离开京都,你就更说不成了。” 再看左边。 乙十三:“说得对,殿下不带废物出门。” 再看…… “你们都给我进来!” 魏钰的声音突然从房内传了出来。 哦豁。 乙十三和丁发财齐齐翻身落地,两人站在刘玖鸢面前活像是两根木桩。 三个人坦荡荡进去了。 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魏钰嫌弃地瞥了眼进来的护卫二人组。 “你们俩这么闲呢,不值勤了?还有空搁外头聊天?” 被说的两个护卫面不改色,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魏钰啧啧摇头。 果然不愧是从灰卫使里出来的人,一脉相传的厚脸皮。 他看向刘玖鸢,脸上的嫌弃一下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完美微笑脸。 “玖鸢呐,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被区别对待的护卫二人组没反应,倒是奋笔疾书的刘怀远停下了笔。 青年抬头,望着几人的眼神中略有无奈。 殿下对幼童,倒是颇为爱护啊。 正巧刚才魏钰念的已经写完,刘怀远笑着摇摇头,搁笔准备休息一会儿。 那头,听到殿下问话的刘玖鸢,也是将柳辰易的事说了遍。 “哦——” 魏钰拿了个瓜子,略有尴尬。 话中这些天事有点多,他还真就忘了柳辰易的事。 不过那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好歹王府的一家之主,怎么没人知会他一声啊! 魏钰:“柳辰易什么时候过来的?那柳府就这么让他过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啊。” 这事乙十三可以回答。 “殿下,那孩子是前日下午八殿下派人送过来的,那天小安子同您说过,但您好像没听。” 魏钰:…… 前日下午? 瓜子突然就掉了。 因为魏钰想起来了,前日晚膳时分,小安子似乎是跟他说过什么来着,但那时他在一边吃饭一边看动漫,所以就没注意…… 好吧,这事怪他。 小姑娘还站在前面瞅着他,魏钰想了想,问她,“这几日你都跟辰易在一起?” 刘玖鸢点头,“嗯,辰易不止跟我,跟师傅也在一起呢,师傅还教他读书写字来着。” 哈? 魏钰笑了,他转头看向刘怀远,“原来先生已经在开始教导辰易了啊,教了两日,不知先生对那孩子如何看?” 亲自教导柳辰易是不可能的,那不符合魏钰想要咸鱼的梦想。 就如同之前魏钰想要给刘玖鸢数学教材,让她自己学一样,他对柳辰易的态度同样如此。 只不过因为孩子还小,数理化重要,但同样的不能让他落了文化课,尤其是对于律法的学习。 这个年头深入学习数理化,就像面对着潘多拉魔盒一样,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要约束。 不然万一弄出个“走火入魔”,想要深入钻研什么东西,最后因为欠缺律法知识走上了不归路。 那真的就是罪过了。 对于魏钰的询问,刘怀远轻笑,眼中露出欣慰愉悦之色,“殿下慧眼独到,您带回来的人,无不天赋卓绝,远胜常人,是元化沾了殿下的光,这才能有幸为他二人老师。” 看样子,语文老师很是满意带回来的两个学生啊。 魏钰见状也就放心了。 他就担心这语文老师嫌带孩子麻烦,所以撂挑子不干了,这样他还得重新找老师,如此甚好。 魏钰:“那就好,玖鸢和辰易,他二人皆是旷世奇才,有先生教导他们,过后我去胶州,也能放心不少。” 话虽这么说,但魏钰心里却在哭唧唧。 因为他的教材还没写好啊! 也就一个数学了,写了一多半,物化生这些他连找都还没找过呢…… 所以要不先让俩孩子都一起学数学? 物化生等后面他从胶州回来再说? 魏钰觉得可以。 数学是理科的基石,干啥都离不开数学,所以柳辰易本来就应该学嘛! 绝对不是因为他懒得写教材的缘故。 因着对于期待假期的紧迫感,魏钰从喜林苑回去后就开始誊写数学教材。 他得趁着还没走的时候,将教材都写出来,然后顺便再去工部找找,看有没有算学好的人,跟着俩孩子一起学数学…… 第087章 白马书院 让刘怀远写东西花了将近六天时间,第二天正值休沐,魏钰就带着手稿去了裴知府上。 彼时裴大人正在家中教孙儿念书,魏钰去的时候,恰巧听到了小孩在隔壁院子哇哇大哭的控诉声。 “呜呜呜,我不学不学!阿爷太过分了,凭什么二哥当年就不用念书……” “我也要跟二哥一样,呜呜,娘……” “哇,我的糖葫芦呢,谁吃了啊!”云九小说 隔壁庭院内,听着小孩控诉声的魏钰,此刻正和裴大人面面相觑。 魏钰:“……裴大人,你家中小儿很是活泼呢。” 裴知羞赧,“幼儿天性,让殿下见笑了。” 这就是家有熊孩子了。 熊孩子的威力,魏钰懂,也不戳穿,只笑着点头,“无碍,今日我过来是同大人说玻璃一事的,此事父皇也知道,特意嘱咐让我离京前告诉大人的,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屋谈吧。” 魏钰身后跟着的是方生,对方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子,很显眼。 裴知第一眼就看到了。 不明白玻璃还有什么事要说的,但听到是陛下特意吩咐,裴知便立刻神色一正,将魏钰迎进了屋。 进屋一坐下,魏钰便让方生把盒子给裴知。 “裴大人请看,这盒子里面装着的,全是跟玻璃有关的稿纸。具体关于什么,别人说的,不如自己亲眼看的,所以裴大人你还是自己看吧。” 接过盒子的裴知,一听里面装着稿纸,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画面略有熟悉。 熟悉啥呢? 还不是熟悉殿下这出手就是方子的大手笔! 所以,这盒子里又是什么稀罕方子? 小老头缓缓眨了下眼,手上忙不迭地就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稿纸…… 老人家逐字逐行的看东西有些慢,还要花功夫去理解,所以裴知看手稿的这个过程很是有些磨人。 魏钰等了半刻钟,眼睁睁瞅着裴大人从面无波澜到眉头紧皱,最后突然竖了起来。 “好啊!” 一声叫好,惊得正在喝茶的魏钰手一哆嗦,杯盏相碰,还惹得方生瞥了一眼。 “殿下,这叫凹透镜凸透镜的东西甚好啊!” 裴知手捧着纸张,神情激动,连脸颊都红了,“臣虽然不懂什么叫聚光,反射,折射,但臣知道,大魏若是能用玻璃造出这些,殿下写的望远镜就有希望了!” 裴知望天,目光微散,仿佛是在畅享东西造出来后的样子,“若军中将士们有了这望远镜,那百丈之外,无须派斥候探查,便可清楚知道敌军动向……简直是秒啊。” 一般的望远镜观察范围,差不多是在一千米以内,而百丈距离也就三百多米了,观测距离远不止于此好吗。 魏钰点头,“是啊是啊,所以为了望远镜,裴大人可得好好督促工匠去办才是啊。” 不明白其中原理没关系,反正照着样子去打造,慢慢的总能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殿下说的对,是得好好督促才是。” 裴知颔首,宝贝一样地将拿出来的稿纸,又重新放进盒子里,“殿下手稿,臣可否拿去工部给其他人一观?” “随意,裴大人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裴知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单是一个陛下吩咐,他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尤其在看过东西之后,裴知就更能明白望远镜于军事上的重要性了。 所以哪怕殿下不说,裴知也知道该怎么做。 总之就是在东西未造出来之前,定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晓此事,以免消息泄露,让别国知道他们大魏的宝贝了! 别人的脑补什么的,魏钰一向都是不清楚的。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带薪去胶州度假,这回给了手稿差不多就完事儿了,只等老头那边同意,他就可以直接带人溜了。 魏钰起身,走前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还要找算学好的人来着啊! 那俩小天才头回接触数学,可不得找个懂行的人,在旁边一起系统学习做个榜样么。 于是魏钰回头,笑呵呵问裴知,“裴大人,工部能工巧匠最多,我这现下需要找一位算学好的人,上我府中教两个孩子算学,不知你能否找到这样的人才?” 裴知一听就扬起了眉,“殿下要找人教算学,何须上工部要,臣有一好友,算术极佳,引荐给殿下在合适不过!” 裴大人的好友? 那得是个老学究了吧。 魏钰一看裴知脸上与有荣焉的隐隐之色,就知道他要引荐的这人肯定学问很好,不然一部尚书实在不用这副神态。 魏钰问,“不知裴大人说的是哪位先生?” 裴知微微一笑,“白马书院的山长,张青生。” - 对于白马书院,魏钰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的一点,就是之前初识刘怀远时,遇到的那三个自称白马书院的找茬学生了。 每个学校都会出那么几个败类纨绔,所以魏钰对白马书院的印象,并没有因为那三人而有所败坏。 只是他在登书院石阶的时候,难免会因为气虚腿软而想骂人。 “这白马书院没事建在山顶上干什么啊!还弄这么个大长石梯,就不能修成s形的缓坡吗?对我这样不爱运动的人简直是太不友好了。” 扶腰站在小石阶上,魏钰回首,望着下面走过的长长石梯,忍不住就是一阵摇头。 这年头啊,读书人还必须得身体好,不然想念学都念不成。 魏钰是爬十步停一步上去的。 一直到站在白马书院山门前时,魏钰都还在喘气。 白马书院的山门很是端庄气派,牌匾字迹磅礴潇洒,只一瞧便能知道书写之人是个大气洒脱的。 魏钰休息好后就走了过去。 瞧见来人,山门口看守的小厮询问他们是谁。 魏钰直接将从裴知写的引荐函拿了出来,“我们是来见山长的,这是工部尚书裴知大人写的引荐函,还请递交给山长。” 小厮恭敬地收下了,却是让二人先在外面等候,他需要去回禀山长。 本就是临时到访,没有提前告知,在外面等也是应该的。 魏钰点头应了。 第088章 算学张青生 在门外等候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小厮回来了,请魏钰进书院。 头回进书院,魏钰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厮在前面领着路,他左看看回廊,右看看院舍,听着朗朗书声,步入幽谧围亭,其中没看到一个人。 魏钰合理怀疑,这小厮怕不是专门找了条没人的路线,提防他们过来偷师学习的。 小厮在一处院门口站住了。 “二位公子,山长就在这里面,二位自行进去便可。” 魏钰颔首,“有劳了。” 待小厮走远后,魏钰这才抬脚进去。 本以为里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山长是坐在屋子里的,然而魏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俨然就是个水榭楼阁。 活泉小湖,凉亭回廊,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色身影坐在湖岸边,正一手撑着鱼竿,一手松松搭在大腿上,模样瞧着很是洒脱。 魏钰在不远处站住了。 他眯眼对着那钓鱼人看了看,忍不住问方生,“你瞧那人的头发,是不是有点过于黑了?” 裴大人头发都是半黑半白的呢,怎么身为好友,这山长头发还能黑成这样! 人是不是有点年轻了? 方生道出了真相:“主子,张青生五年前才任白马书院的山长,他今年才三十五。” 魏钰震惊,“啥?他不是老头子啊!” 方生没说话。 自觉闹了个乌龙,魏钰咳嗽一声,“哎呀,这张山长真是年少有为呢,年纪轻轻就当了山长,一看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不错不错,年轻好啊……年轻能干的活就多了啊!” 魏钰说着说着眼就一亮。 他一锤手,扭头叮嘱方生,“你就站这儿别乱动,你主子我要去礼贤下士了,你可别给我捣乱啊。” 方生:…… 望着那钓鱼人的身影,魏钰一整衣襟,目光灼灼。 本以为是位高龄老人,还不想压榨的,但现在这位张山长既如此年轻,那不把他抓回去做数学老师铁定不合适啊! 魏钰整好衣服就过去了。 离人四五米近的时候,魏钰看清湖里的鱼长啥样了——全是肚子鼓囊囊的白鲢! 那膘肥体壮的,不说魏钰都能知道它们肉质有多肥美。 于是魏钰忍不住感慨了句,“先生鱼养得真好,看起来真好吃。” 钓鱼人被魏钰的话给逗乐了,一声轻笑,抬手轻轻抬了下头上的斗笠。 “意有所睹,即是何物,听小公子这话,倒是个爱吃之人。” 对方这脸一抬,也是让魏钰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很难形容的面孔,明明仔细一看没有多么帅气,五官都平平无奇,但偏偏却就是给人一种他很帅的错觉? 魏钰觉得是气质问题。 “您是山长?”魏钰问。 对方点头,笑叹道:“是啊,白马书院的山长,我想想我这山长做了有多久啊……好像,有几个年头了吧。” 这话听着有点不正经,不太像是个德高望重的书院山长会说的话。 魏钰眨眼,试探询问,“先生,好像不愿意做山长?” “我本逍遥客,自在人间呐。” 听话中意思颇有曲折,估摸着是有什么小故事在里头。 然而张青生却只是摇头喟叹,把着钓竿提了提,反问魏钰道:“小公子非富即贵,想来家中应有名师教导,这白马书院,外人瞧着好,但于小公子怕是不够,是以小公子前来拜访,欲意何为啊?” 魏钰微愣。 裴大人写的引荐函上,难道没有说明他的身份? 还是这人压根没看? 魏钰想了想,没说别的,只是谈起了算学的事。 “听裴大人说,先生算学极佳?” 张青生看他一眼,眼神颇为意外,“你竟是为算学而来?” 好吧。 看张青生这样子,魏钰可以肯定,这人估计就是没看引荐函! 魏钰点头。 “这倒稀罕。” 张青生笑了笑,神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不少,“如今朝廷科考不考算学,学习此道的人少之又少,我在这白马书院待了这么几年,你是第一个来问我算学的人。” 不等魏钰说话,张青生就自顾自起身,收了鱼竿往屋内走去。 “走吧,看在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找我问算学的人,不管你是不是要学,总之我现在心情很好,就听听你的请求吧。” 魏钰微笑。 这种算学极佳的张山长,居然还懂得爱屋及乌呢。 数学老师,妥了。 张青生的屋子很简陋,里面的东西不多,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贫穷的味道。 甚至于连泡茶的茶叶,他都抠搜地只放两根! “寒舍简陋,在下荷包也清贫得紧,小公子莫怪,还是能喝的。” 对面的椅子上,张青生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读书人囊中羞涩该有的神情。 魏钰盯着杯中的两根茶叶看了两眼,然后默默放了下去。 他微笑,“先生多虑了,先生高情远致,我怎会因此怪于先生?只是现下不渴,我还是跟先生聊聊算学的事吧。” 张青生瞅了眼茶杯,笑笑没说话。 魏钰开始说了自己的目的,“实不相瞒先生,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想请先生教导算学的,但在此之前,我也想考考先生。” 听裴知说张青生算学好,和亲眼见到其水平,这是两回事。 魏钰想确定张青生的数学水平,这样就能评估出他能理解到具体哪个层次的数学教材了。 “你要考我?” 闻言,张青生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羞恼,反而还颇感兴趣地笑了笑,“好啊,你说道题,看看我能否解出来。” 他的态度不含糊,魏钰自然也不扭捏,直接出了道鸡兔同笼的题。 “雉兔同笼,共100只,一共320条腿,问雉兔各几只?” 这是一道用一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来的问题,初中生都会做,放现代很简单,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那是真的非算学好之人算不出来! 魏钰盯着张青生,想看看他要花多久才算得出来。 但。 事实就是,张青生是真的算学好。 因为他连三秒都没思索到,就直接说出了答案! “雉40,兔60。” 第089章 家中藏书颇多 哇! 厉害啊。 魏钰眼前一亮,知道这位张先生是有真材实料的了。 毕竟鸡兔同笼的数学题虽然经典简单,但普通人理清解答思路,加上列出等式解答,时间上肯定是不止三秒的。 更遑论这张青生还是心算了。 出题人的心在蠢蠢欲动,魏钰加大了难度。 “某郡内有五座书院,两座私塾,不考虑其他,书院规格一样,私塾同样如此。当一座书院,两座私塾同时收学生时,可收1680人,而两座书院,一座私塾同时收学生时,可收2280人。问先生,一座书院能收多少人?” 如果说鸡兔同笼算是一元一次,那么这题便是二元一次。 题不难,初中生都会,列个方程组就能得出结果来。 现在魏钰就只看张青生能不能算出来了。 而张青生,他在听完题后慢慢皱起了眉,垂眸似乎是在心里默算着。 魏钰数过了,十三秒。 在第十三秒的时候,张青生说出了答案。 “这中间若是不出其他差错的话,我想答案是960人。” “厉害!” 魏钰合掌,一脸真诚地夸赞,“张先生大才啊,这都能算出来,小子实在佩服,先生,我这儿还有题,不如您再算算?” “哈哈。” 张青生忍不住抚手大笑起来,“好啊,小公子不妨接着出题,也让我看看,小公子还有多少好题!”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魏钰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什么一元二次、二元二次,这些函数问题对于张青生而言,基本不是问题,只有的数字过大时,对方才会表现得稍有为难。 毕竟也是时代局限问题。 一问一答间,时间慢慢过去。 魏钰也在这不断询问中,摸清楚了张青生的数学水平。 很高。 至少在这个世人都不重视算学的时代,张青生的水平绝对是大师级的。 魏钰查过,算学也就在前金中期的时候,被纳入过科考,后面因为学的人太少,最后被叫停,此后算学就再也没有被纳进科考中了。 所以啊! 就这么个数学不受重视的年头,能找到张青生这样的数学老师多不容易啊? 他要不把这张老师忽悠回去,那就实在不像话了。 “今日能认识先生,实乃一件幸事啊。” 魏钰站了起来,一个大步,虔诚又热切地握上了张青生的手,“跟先生越是深聊,我便越发知道先生对于算学的热爱了!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些关于算学的书,就想找些如先生这样的人去品鉴,不知先生现在可有时间,愿意登我府上一观吗?” 张青生:…… 头回被人握住手,还被人如此火热地盯着,不得不说,刚刚还沉浸在解题中的张先生现下有点懵。 “这,呵。” 张青生摇头轻笑,“小公子还是先松下手吧。” “哦,嗐,激动了,激动了,先生勿怪。” 魏钰松手,在张青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再次认真地劝道:“先生,我家中真有不少跟算学有关的书,而且我能确定,都是您绝对没有看过的书,都是好学之人,我想先生一定不会错过的,对吗?” 张青生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摇头笑了起来,“小公子这是有备而来啊。” 有备而来算不上,只能说对于张青生这样的人来说,谈钱谈利益什么的,远远不如谈他喜欢的事物更容易让他上钩。 “哎,先生心眼明亮,其实我也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作为一个喜爱算学的人,看到如今算学凋零,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心中难免伤感。” 魏钰耷拉着眼皮,小模样甚是可怜,“我这好不容易找到如先生这样的老师,心中欢喜,想到世道算学不盛,又念及家中藏书颇多,就总想着要同先生分享一下,先生疑心有诈,不愿去也是常理,没关系的,小子心中都懂。” 张青生:…… 这话听着有点怪。 但怪在哪儿,他好像又说不上来呢。 “哎,真是好生羡慕白马书院的学生呢,有先生这样的山长坐镇,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不像我,找个志同道合会算学的,还得靠别人,这求学的日子,好生艰难呐。” 魏钰幽幽一叹,突然抬眼,一脸期盼地看向张青生,“先生要是没时间,那也不打紧的,我明日就派人把书送来给先生看!书如何,等先生看了,我们再谈其他,可好?” 变脸太快,让张先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年人还在眼巴巴地盯着,要不给个回答,倒是难为对方一片赤子之心了。 张青生直了直身子,喟然笑道:“小公子言重了,书册贵重,若真如小公子所说,那些算学书都是我从未看过的,想必应该都是小公子族中,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藏书,送来给我看,恐怕不合适。” “不不不,合适合适!就如鲜花送美人,宝剑配英雄一样,再宝贵的书,若是遇不上懂它的人,那也就跟一堆废纸没什么区别了!” 魏钰说着就站了起来,“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担心书的事,我送您书,您只管看就行,等您什么时候想下山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怕张青生还要再推辞,魏钰说完就退了出去。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吃饭了,先生也不用送了,送我明日派人给您送书啊!” 魏钰溜得飞快。 那背影,让后面的张青生看得直摇头。 “这小公子,真是……” 院内再次变得安静,张青生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思索起了刚刚同少年的对话。 就如同魏钰能判断出张青生的数学水平一样,张青生也能从他出的题中,反预测出魏钰的水准。 那是一个算学天赋很高的少年。 水平远在他之上! 不然少年不会在察觉到他的局限短促后及时止步,免了他丢丑的可能…… “后生可畏啊。” 张青生感慨万千,转头思及少年说的家中藏书颇多,不由又多了几分期待。 “这前人流传下来的算学之书,我都已经看过了,这没看过的……嘶,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所写,真好奇啊。” 第090章 学术狂人 离开白马书院后,魏钰径自回了府。 他回府不为别的,只为继续写他的数学教材。 麻蛋的,上辈子读书的时候,魏钰以为学数学是一件痛苦的事,来这儿重温一次后才发现。 学,不痛苦。 编教材才他喵是最痛苦的! 若是能照着抄也就算了,但关键就是不能照抄啊! 毕竟有的用词很现代,直接搬下来,魏钰都不知道到时候看书的人,是去学数学,还是去理解词意的了。 总之为了自己的假期着想,魏钰又是熬了一夜的时间写教材。 之前的数学教材整理到了高一,经过一个晚上的奋战,魏钰将教材内容缩缩减减,精简又精简,终于是在次日早膳前将高中内容全给归纳完了。 “红中啊,白板呐,你们殿下快累死了啊……” 毛笔撩开,魏钰趴在桌上,闭着眼,要死不活地呼唤着他的亲亲下属们。 房门被推开,小安子带着人进来。 端水的端水,拧毛巾的拧毛巾,扶人的扶人…… 魏钰享受了会儿红中白板的按摩服务。 然后,他闭着眼指了指桌上编好的教材。 “小安子啊,等会儿,你把这几本册子,都拿去给方生,他知道东西给谁的。” 小安子瞅了眼殿下指的方向,乖乖应了声。 正事办完,魏钰简单洗漱过后便上床去补觉了。 而他走后,红中白板收拾起了桌案。 因着教材都是自己编写的,所以魏钰将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教材,统统归为小学教材,初中高中的,则统称为中学教材。 至于大学,算了,太多了,魏钰是打算从胶州回来后再说的。 小学和中学教材,魏钰写完之后都是分好了放的,小学放在桌子左边,中学放在桌子右边。 刚刚指给小安子的,也都是小学教材。 然而红中白板收拾桌子的时候,因为杂物太多,收拾着收拾着,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一本中学册子就这么混进了小学教材中。 然后,小安子将那堆小学教材交给了方生。 - 对于拐山长来做数学老师这事,魏钰还以为至少要等对方看完所有教材才会有所行动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送完教材的次日上午,人就自己找上来了! “什么!人过来了?” 听到白板的话,魏钰一愣。 他这正准备进宫跟他爹汇报情况呢,怎么这张老师就过来了?看书速度这么快?不会熬了个通宵吧…… 总之不管怎么说,数学老师如今都自己上门了,要是不去见那就太不合适了,于是魏钰收拾收拾就去前厅了。 不过这再次见到张青生,魏钰被对方的样子给唬到了。 衣衫不整,发髻疏散,神情癫狂,看到他时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离得太近,魏钰都能看清张青生眼中的红血丝。 “这都是你写的?!” 一眼熟的册子被举了起来,就搁魏钰眼皮子底下。 太近不好看,魏钰头往后捎了捎,定睛一看。 嗯?! 这他喵怎么是中学教材的!不是叫小安子拿小学教材的吗?! “啊这……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反问回去。 对这神情癫狂,像是如获至宝一样的数学狂人,魏钰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想承认。 因为承认了就会很麻烦。 他不想花时间跟人讨论什么数不数学的,休假不好吗? 张青生紧紧盯着魏钰,笑容狂放,眼中的红血色是他熬了一宿的见证。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在算学一道上天赋极佳,居然都能立册成书,阐明缘由,这册中道理,我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旷世奇才,我自愧不如。” 张青生手举着册子,紧盯着魏钰,谈到激动之时,他目光灼灼,手指微颤,既是慨然欣慰,又是失落期盼。 “先生误会了!” 魏钰笑笑,飞快眨了下眼,“我哪是什么旷世奇才啊,先生既亲自寻来,那自然知道我的身份,如我这样的人,哪愁寻不到名师大家不是?这册子是我收藏的别人的,真的。” 张青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举起册子翻了一页,指着墨香四溢,里面字迹崭新的册子,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对魏钰道:“这册子字迹之新,分明就是这两日才完成的!” 魏钰:…… 小安子害他! “那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写的啊。” 魏钰还想再挣扎下,“虽然字迹新,但先生你不能否认,我一个王爷还找不到几个会写字会算学的人来写册子不是!所以先生你是真认错人了。” 张青生他一眼,脸上的笑意颇为意味深长,“好好好,殿下说是就是吧。” 这就把魏钰给沉默了。 很敷衍。 张先生这态度很敷衍啊!就认定是他写的是了吧? 而事实上。 张青生还真就认定册子就是魏钰写的了! 毕竟世上哪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一个对算学精通的少年,说是家中有藏书,结果转头却送了一本崭新的册子过来,说不是少年自己现写的,这可信吗? 更遑论这少年身份还不一般。 望着眼前的少年王爷,张青生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们大魏的贤王啊。 一朝王爷,私下却钟爱算学一道,这件事若是说出去,恐会引起世人嘲弄。 毕竟在世人眼中,只有被朝廷纳入科考的东西,才是正道。 算学? 不过小道是也。 尽管学过算学的人都知道,它重要,但这也架不住没人学,知道这件事的人少啊! 也难怪贤王不肯承认了…… 张青生在心里认定了魏钰是编册子的人,因此不管魏钰说什么,他都只是一副“对对对,你说得都很对,但我就是不信”的态度,把魏钰弄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所以说承认很难吗? 很难。 在张青生逮着自己问册子上的知识点一直不放时,魏钰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喵的他都已经否认三连了,这张青生还是不肯放过他,要是他承认了,那后面的日子还得了啊?! 找到个学术狂人就是这点不好。 太执着了。 遇到个感兴趣的就非得弄明白才行。 第091章 新老师入住 今日有了张狂人过来,魏钰进宫的事算是作废了。 他被张青生缠了一天,从上午用完膳,一直问到申末,问的他满脑子都是“敢问这个公式怎么来的”,“这个题是怎么解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过程怎么说呢。 比满清十大酷刑还要煎熬。 魏钰脑子本来都已经不用了的,偏偏被张青生问得一个头两个大,活生生将他死去的回忆又给重新捡了起来! 如此反复,怎一个造孽二字能概括啊?! 不过虽然过程痛苦,但好在结果还是如了魏钰意的。 因为张青生自己主动留下来了。 “殿下乃我知音,今日我就在城中住下了!” 屋子内,遍地铺满了写有墨迹的纸张,张青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其中,脸色略有憔悴,但望着魏钰的眼神却十分火热明亮。 此刻魏钰捏着毛笔,正一脑门子数学题呢,听到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先生,先生不回书院了?” “不回了,这几日都不回了!” 张青生宝贝似的抚摸着那本中学教材,满目痴迷,“能遇如此宝册,还回去做甚?书院误我。”云九小说 魏钰:…… 好一个狂士。 “对了。”张青生又抬头问魏钰,目光灼灼,“那日殿下曾说要邀我入府看书,不知这话如今可还作数?” 也就过了两日怎么可能不作数! “自然作数了。” 魏钰敏锐地察觉到张青生的潜在意向,他倏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先生若是愿意来我府上看书,我随时扫榻相迎!知道先生钟爱算学,我这里的书还有不少……” “还有!” 魏钰话还没说完,张青生就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当真还有其他书?可是同我手中这本一样,名《中学算术教材》?” “先生智慧啊。” 魏钰一拍手,满眼对人的崇拜,转头就垮了脸吩咐一旁的小安子,“去,我书房里的那些《中学算术教材》,你务必要全都拿来,先生还等着看呢。” 说完,魏钰又笑着扭头,“我这府上空旷,院子多的是,今日天色不早,先生若是不嫌弃,不若就在此歇下?正好方便大家一起互相探讨学问嘛。” 妈个鸡,什么探讨学问! 回头他就让那俩小的过来死缠烂打拜师学艺,一定要让这张青生自己决定留下来当数学老师! 到时候等张青生成了那俩小东西的数学老师,每天忙着教学满头包都来不及,哪儿还有空找他探讨什么学问不学问的,是不是? 啧。 果然聪明如他。 张青生仿佛就是在等魏钰这么说一样,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应了。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张青生站起来,精神抖擞地去收拾周围的草稿纸张,一旁的白板想帮忙,他还不乐意。 “诶,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张青生小心翼翼地收着稿纸,低头小声嘟囔着,“都是可传世的宝贝,可不能叫人给碰坏了。” 魏钰:…… 倒也不必,一堆草稿而已,中学生一天都能糟蹋十几张呢,真的。 - 算学狂人算是就这么住了进来。 跟刘怀远一样,张青生也有一个自己的小院,而且两人还住的很近。 张青生入住的第一天,刘玖鸢和柳辰易两个小孩,正好从刘怀远那儿下学。 看到隔壁院子的下人进进出出,很明显是在整理,刘玖鸢有些好奇。 她找了个下人问,“秋兰苑是要住人吗?” “对,殿下吩咐,今日白马书院的山长会歇在王府,而且,这位张先生后面好会继续在王府住着。” 山长? 早就非昔日的土包子,刘玖鸢很清楚书院山长的分量。 不过听到山长要住进来,刘玖鸢首个念头就是:这位山长应该又是殿下找来教她的老师了! 刘二丫脸色一正,低头对身后的柳辰易认真道:“师弟,殿下又找老师回来了。我觉得这位张先生,应该是殿下给你找的老师。” 在刘玖鸢典型的工科直女思维里,那就是贤王殿下妥妥的是个好人啊! 殿下将她带进了王府,给她找了一位老师,然后让她好好念书学习,没道理柳辰易过来后,殿下不会给他找一个啊! 所以,这位白马书院的山长,肯定就是殿下给师弟找的老师! 柳辰易抬眼看她,眼睛微亮,“老师?” 小盆友本来就是魏钰用学习这事给拐骗回来的,可惜跟着刘怀远这个语文老师好些天,一直都没能学到自己想学的,如今听到殿下给他找了老师,那可不得高兴坏了吗! 刘玖鸢肯定点头,指了旁边的秋兰苑,“嗯,白马书院的山长,以后就是你的老师。” 柳辰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陌生的院落,不要紧。 因为他以后的老师就在里面,他可以学到自己想学的知识了! 难得的喜形于色,柳辰易问刘玖鸢,“师姐,我现在可以去找老师吗?” 可以吗? 刘玖鸢想了两秒,觉得可以。 “我同你一起去拜见新老师吧。” “好。” 于是,在魏钰还没吩咐的时候,两个萝卜头就自己去做了攻略任务。 张青生入住秋兰苑的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就遇到了两个上门拜师的小孩。 然后,一考问,蓦然发现。 这俩孩子居然皆是天赋异禀的早慧之人! 思及贤王本人,张青生心中感慨万千。 从前在京都,常听闻前面几位殿下如何如何,世人颇为耳熟敬重,而关于九殿下的消息,却是半份也未听人提及过。 皇子间的争斗纠葛,当真是兵不刃血呐。 贤王刚开府就自己培养起了人才,资质还俱是世间难寻的,如此找上他,还真就是找他做人老师,顺带拉拢的。 啧啧啧。 做事真是好坦荡的一贤王。 若问张青生对这事发愁吗? 不好意思,没有。 虽然掺和皇子争储这事麻烦,但人家贤王都给了他梦寐以求,此生难寻还无法拒绝的宝贝了诶! 贿赂都收了,难道还要拒绝? 不就是一个争储吗? 争! 第092章 路费 数学老师被萝卜头们自己搞定了。 魏钰听说的时候还有些懵。 他这前后花了两三天都没搞定的事,俩娃子一个晚上就成功忽悠到拜师了? 这也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伤心。 伤心的魏钰第二天就衣冠楚楚地进宫去见他爹了。 养心殿内,魏钰在跟他爹“撒泼”。 “爹,儿子此行路途遥远,一路千难万险,遇到的事可多可多了,光想想就叫人害怕,万一路上遇到点什么事儿,您的宝贝儿子回不来了,那可那怎么办呐!” 任凭大腿上挂着个人在鬼哭狼嚎,魏皇亦岿然不动。 他坐在龙椅上批奏章,腿被人晃折了,握笔的那只手也愣是没动弹一下。 “爹啊,我……咳咳!咳!” 嚎了半天,嗓子都干了。 几声咳嗽让魏钰住了嘴,他抬头觑了眼他爹的脸色。 好嘛,无动于衷。 【说了老半天,有没有意见您好歹也吱一声啊】 魏皇冷哼一声,斜眼看他,“有什么好说的,你在这儿喊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想让朕给你掏钱。” “您看您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 魏钰对他这语气很不认同,“儿子这趟是去胶州办正事,利国利民,是为您排忧解难的,人都说穷家富路,我这连个路费都没有,您瞅瞅这像话吗?” 魏皇:“朕记得朕给过你五万两银子。” “您不会指开府的那五万两吧!” 魏钰震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儿子远行,做父亲的不给路费,还要惦记着儿子安家费的吧?” 魏皇:“……你那安家费不也是朕给的吗!” 魏钰满眼失望地看着他爹,“还以为父皇最是疼爱我,此番去胶州,定是不忍叫儿子受苦的,可惜,原是我高看了自己,哎,也活该是个没人疼的。” 魏钰说着就一脸伤心地起身要走。 那股子飘香四溢的茶味啊,茶得魏皇浑身难受。 他瞥了眼魏钰,觉得臭小子如今这副模样有种莫名熟悉感。 但是具体在哪儿见过呢? 魏皇想了想,没想到,仿佛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站住。” 魏皇叫住了魏钰,“你直说吧,要多少。” 居然这么爽快! 魏钰大喜,扭头却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真的吗父皇?儿子不会让您为难了吧?要不……” “你再啰嗦……” “哎呀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儿子要是不全了您这拳拳爱子之心恐怕不太好!”魏钰脸色一正,摊开右手比了个二,“两千两,外加十个玻璃瓶,承蒙抬爱。” 魏皇:“……玻璃瓶?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打开销路啊!” 魏钰解释道:“四哥开了玻璃厂,东西到时候肯定要拿出去卖,我这也是提前拿出去,给外面的人长长见识,到时候别人慕名而来,也省的四哥派人了不是。” 魏皇狐疑看他,“你这是要学你四哥从商了?” 瞅瞅这说的什么鬼话。 但凡是个现代人都知道,这爱情可以没有,但钱必须得有! 没钱寸步难行好吗? 从商一点都不自轻自贱! 魏钰严肃道:“爹,要是可以,您儿子我也希望能做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废物,可如今不是没钱吗!国库要是有钱,您也不至于老演我了啊!” 魏皇:…… 瞎说什么大实话! “咳,行了,出宫后你自己去官窑挑吧。” 魏皇将李成叫了进来,让他去拿两千两银票过来。 李成去拿钱的过程中,魏皇问了魏钰打算何时出发。 “后日吧。” 行李早就收拾妥当了,只要钱到位,他随时就能远走高飞! 魏钰想了想,又问了他爹一个问题,“我能让八哥跟我一起去不?” 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没道理他要去胶州嗨了,有条件却不带他八哥一起去,那也太不够兄弟了啊。 问这话之前,魏钰还以为他爹又要啰嗦一堆,谁知道老头子只是皱眉想了两秒,然后就同意了! 魏钰大喜,“行!那儿子回去就跟八哥说一声!谢谢爹,爹您真好,您绝对是大魏第一好父亲!” 魏皇:…… 不孝子的亲情总是这么的现实。 - 揣着两千两银票,魏钰出宫后直接奔向八皇子府邸,将去胶州的事同八皇子说了声。 对于前去胶州,八皇子意见不大,唯一想问的,就是之前魏钰在朝堂上提到的开源节流。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如何开源啊?” 八皇子很困惑,“这问题我可是一直想到今日,你说开源,那自然是要挣钱,朝廷专营也就盐铁茶这几类,所以你莫不是想从这上面入手?嘶,我又觉得不对,若这上面真还有得赚,没道理之前就没人想到啊。” 感情这段日子他八哥一直在想这些呢,难怪他好些天没见着对方了。 “您真行啊。” 魏钰啧啧摇头,“八哥你要想知道就早点问我啊,我又不是不会说!非得一个人搁这儿寻摸半天。” “那你现在说,我听着。” 八皇子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咳咳,开源嘛,这事其实很简单的。” 魏钰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袋果脯,“之前朝堂上我就说了,节流不可取,朝廷想要挣钱,税收方面肯定是不能进行大改的,毕竟现在国泰民安的,改税那就是在苦百姓。” “朝廷专营的那些生意呢,想要挣钱,要么就是改进东西,让百姓心甘情愿掏钱求买,要么就是提高价格,让需要的人不得不高价购买。” 魏钰叼着一块果脯摇摇头,“东西就那么多,大魏百姓也就那么多,与其在盐铁茶上动脑筋,还不如直接开辟一个新的赚钱渠道。” 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人,魏钰的意思八皇子能听明白。 他皱眉稍作思索,然后问魏钰:“看你的样子是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当然。” 魏钰嘿嘿一笑,“西岐皇室贵族专用的玻璃,这个名号摆出来,总有自命不凡的人想要占为己有的吧?所以八哥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买呢?” 第093章 前往胶州 虽然说是卖玻璃,但其实魏钰并不只是卖玻璃。 毕竟玻璃不是必需品,只能说是一种消耗品,有人图新鲜会买第一次,但东西摆在那儿,只要不坏,多数人都不会再买第二次。 可以说这玩意儿真要变成朝廷专营了,估计也就开始有点赚头,到了后面……估计像个笑话。 而魏钰拿玻璃去胶州,就是走个商,探个路而已。 至于他真正要做什么,那还得等到了胶州,看见那儿的实际情况后才能决定。 有些话魏钰懒,没有跟他八哥说清楚,只想着等到时候再说,而八皇子却以为魏钰真的是要把玻璃做成朝廷专营。 于是,在队伍出发的那天,八皇子愣是叫人把那十个玻璃瓶都裹了好几层绸缎啊! 那架势,魏钰瞧着都觉得吓人。 这还没富呢,就开始挥霍起来了。 奢侈还是他八哥奢侈啊。 队伍此行去胶州,魏钰将他那一百护卫全给带上了,而除了护卫,魏钰将小安子,以及红中白板也带上了。 大家好歹也是一起啃过窝窝头的难友,怎么能出去旅游不带他们呢? 一行十几辆马车,乙十三带着几个人去了前面探路,方生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丁发财则是充当了魏钰的马夫。 一顶蓝色不起眼、没什么规格的马车里,魏钰一袭白衣锦缎,懒洋洋靠在枕头上吃着点心,俨然一副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小安子跟他一个马车,正在给魏钰倒茶。 “殿下,你说去胶州玩,胶州有什么好玩的吗?” 茶倒好,小安子将杯子给魏钰递了过去。 “欸?出门时说好了的,你家殿下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富户家的小公子,别总叫我殿下。” 魏钰批评小安子的不谨慎,“你若说漏嘴,坏了我的事,我就罚你月钱了啊。” 小安子老实哦了声。 魏钰满意了,“你若问胶州有什么好玩的……呵,我都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话虽这么说,但魏钰想了想后,还是给小安子补充了句,“不过我知道胶州是盛行诗会、庙会的,到时候我们若是去了,说不定有机会去参与看看。” 魏钰对诗会不感兴趣,毕竟这一听就是文人雅士该干的,他一个草包不合适。 不过庙会可以! 这年头的庙会可热闹了,比那个赶集还要热闹,非常适合他这种想体验风土人情的咸鱼。 而听完魏钰的话,小安子老实想了几秒后,突然问道:“公子你又没去过胶州,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啊?” 吃东西的手一顿,魏钰睨他一眼,“不知道什么叫书中自有黄金屋吗?你家公子我看书知道的不行啊?” 小安子:“奴婢能看吗?” 魏钰:“……不能。” 书都锁在箱子藏在床底呢,如今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上哪儿给他找书去! 再说了,好好一纯洁孩子看什么小黄书…… 想到这个问题,魏钰仰头。 话说八哥之前也拿过他几本书,想在里面找南苗信息来着,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究竟找到了些什么没有。 若是没有,那可不可以把书还给他了? 花了好些银子买的呢。 - 胶州距离京都,路途遥远,单行一趟得耗费半个多月。 为了安全,队伍一路佯装商队,只走官道。 头两天的时候,魏钰坐在马车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就连路边普普通通的一棵树,他都觉得比京都的树要清秀可人。 但经过两三天的颠簸后,他殃了。 坐马车折磨人啊! 从早坐到晚,他屁股都要被颠麻了! 而且路上吃饭、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连打个扑克牌,时间久了都会有种头晕想吐的感觉。 魏钰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年头不少人都不愿意远行了。 他喵的这坐马车都如此累,更遑论那些没马车全靠两条腿走的人了! 队伍行进第七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从西京到了平南郡。 这是儋州与胶州相邻的郡,只要过了平南郡,便能进入胶州范围了。 平南城外,方生看了眼远处的城门,然后调转马头,去了魏钰的马车旁。 “公子,平南郡到了,可要入城?” 魏钰正在看《甄嬛传》呢。 这两天没事,他突然就爱上了这类宫廷剧。 别说,这剧还怪好看的,里面的宫妃茶艺都十分高级,值得他学习品鉴! 听到方生的声音,魏钰关了剧,撩开车帘。 队伍如今是停在了城外,以魏钰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城门口。 “进去吧,正好我也想进去看看。” 赶了几天路,除了夜晚入城住宿,魏钰基本就没玩过! 说好的一路旅游,一点都不符合他的预期。 队伍朝着城门口去了。 在城门口经过守卫检查后,一行人就这么进入了平南城。 魏钰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进了城后,他趴在车窗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哇塞,那是手工做的灯笼吗?老虎形状,酷啊。” “咦?原来平南郡的男子簪花啊,有个性。” “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不错。” “……” 说着说着,魏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香味,很迷人,很熟悉! 喜欢吃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吃的人那是连闻都不想闻一下。 “臭豆腐!” 魏钰眼睛一下亮了,他连忙拍隔板,招呼丁发财停车,“发财啊,快快快,你闻到这香味了没?快停下,公子我饿了,赶紧找到这香味哪儿来的!” 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饿了,护卫们还能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停下马车,找到饭馆,满足公子的要求啦。 护卫们都是能干的人才,没用几分钟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于是马车停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口,那里支了个小摊子,一老妇人正坐在摊子后面。 摊子一找到,魏钰自己便跳了下来。 他看了看那摊子,那摊子干净简单,最显眼的就是上面摆着的两个大木桶了。 魏钰看向那老妇人,问道:“您这卖的是什么?” 第094章 泼粪侠士 队伍过来的动静不小,加上魏钰一身明显的贵人打扮,老妇人见状有些胆怯。 她局促地站在摊子后,手足无措地解释道:“这,这是民妇用豆腐做的吃食,小公子可是要买些?” 说着,老妇人就将桶盖掀开。 一股浓郁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魏钰眼睛一亮。 嗯——,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呕——”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呕吐声。 魏钰微顿,扭头一看。 好家伙,小安子正捏着鼻子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魏钰摇头。 太不稳重了,就不能学学旁边面不改色的护卫们吗? “公子,这个好臭啊,该不会有毒吧,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魏钰嫌弃地看他一眼。 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欣赏,高端美食往往就是这么的朴素无华好吗! 听到小安子的话,老妇人赶紧惊恐摆手,“不不不,小公子放心,民妇做的这个没有毒,可以吃的,民妇可不敢害人呐。” 魏钰连忙安慰,“我明白的,您放心,我这小厮就是太担心我,他没有恶意的。” 怕老妇人误会,魏钰没有多问,直接就让她来十块豆腐。 豆腐泡在黑乎乎的卤水里,卖相十分不好看,老妇人是直接拿着勺子就给魏钰装了十块。 小安子付钱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给的。 豆腐虽然不是魏钰想象中的那个熟悉样子,但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嗯,不错不错,这味道很可以啊!” 魏钰觉得不错,安利护卫们也买点尝尝。 周围一群护卫齐刷刷沉默摇头,动作之统一,活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 “真不懂欣赏啊你们!” 魏钰摇头,挑起一块臭豆腐就往嘴里放。 然后。 “九弟!你在吃什么!” 震惊的话从身后响起,魏钰叼着豆腐懵逼转身,瞧见他八哥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魏钰展示了下手中的东西,“臭豆腐,很好吃的,要来点吗八哥?” 八皇子是被一股子臭味给熏下来的。 一开始马车停下,他并没有当回事,只兀自看着书,可谁知车外飘来的臭味越发浓郁,简直跟粪水有的一拼! 八皇子忍不了,下车循着臭味方向一瞅,便看到他的好九弟在吃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黑乎乎啊! 那东西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吃食,尤其小安子还一副作呕欲吐的样子。 他九弟不会在吃屎吧?! “什么臭豆腐?这味道也太臭了,你也不怕吃出毛病来。” 八皇子凑过去看了眼,然后很嫌弃地扭头拒绝,“算了,我是无非销售了,你自己吃吧。” 自己吃就自己吃。 魏钰真心觉得这臭豆腐弄的不错,所以他让人连豆腐带桶都给买了。 端着一碗臭豆腐,魏钰想着反正人都已经下了马车,便干脆走着逛逛好了。 魏钰:“发财啊,你去找家客栈将队伍安置下来,我同八公子在城中逛逛。” “是,公子。” 队伍一大半人都被丁发财带走了,只留下十几个护卫跟着。云九小说 大街上,一行十几个人的队伍在前面走着,所过之处,周围行人无不纷纷捂住鼻子避让。 魏钰端着臭豆腐走在最前面,面不改色。 他身后,觉得丢人的八皇子已经掏出扇子遮了脸,并对魏钰脸皮厚度的好奇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九弟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在众人面前表演“吃屎”的?! 他是真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吗? 心里素质真的就是强啊! 而大心脏的魏钰表示:豆腐是真好吃,端着臭豆腐出来走路也是真的畅通。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突然,前面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小骚动。 “抓贼啊!” 突兀的一声喊叫响起,众人一惊,然后便见一个灰色的瘦小身影从前方冲了出来。 那架势,直勾勾就要冲最前面的魏钰奔去。 “公子小心!” 变故突生,方生立刻将魏钰拉开。 “诶诶诶,洒了洒了!我的汤——” 不担心自己会有事,魏钰只记挂着手上的臭豆腐汤水。 可惜被方生这一拉,他人没问题,但手中的木碗因为没抓紧,直接就飞了出去。 然后,魏钰眼睁睁瞧着那碗盖在了小毛贼身上。 “大爷的,呕——谁,呕!谁这么缺德,居然泼粪!” 魏钰:…… 因着这个变故,被粪,哦不是,被卤水淋头的小毛贼没两下就被护卫们抓住了。 然而被抓住,那也不妨碍对方气焰嚣张,顶着一头卤水边呕边骂骂咧咧。 “谁啊!到底谁给小爷泼粪的,有本事,呕——有本事给小爷站出来!敢做,呕,不敢当的王八犊子!” 八皇子默默凑了过来,“说你呢,见义勇为的泼粪侠士。” 泼粪侠士没吭声。 而就在小毛贼骂骂咧咧的时候,后面喊抓贼的人也终于跑过来了。 那是个体态肥胖的公子哥儿,身后还带着两个同样胖乎的小厮,三个人过来时,都是一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 公子哥儿叉着腰,喘着粗气,先看了眼小毛贼,环视了圈周围情况后,这才给魏钰和八皇子抱拳道谢。 “多,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在下,在下邓广,多谢二位出手,替在下抓住了这小贼。” 仗义相助就算了,不过是不小心泼了人家一头粪……啊呸,一头卤水罢了。 魏钰微笑,“邓兄客气了,不过随手而为。” 说着,魏钰让护卫把小贼交给对方。 邓广的小厮擒住了小贼,而邓广在匀过气后,为了表示感谢,便想邀请他们上门一坐。 魏钰和八皇子对视一眼,没说话。 邓广:“二位瞧着不像是平南城的人,正巧在下家就在不远处,正好可以登门坐坐,也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魏钰是觉得无所谓的,只要不工作,他上哪儿都行。 而八皇子想了想后,觉得可以一去。 毕竟这邓广一看就是当地的富家子弟,如今他们对平南城一无所知,正好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下平南城的情况。 第095章 山匪横行 关于邓广家是干嘛的,路上他在魏钰的套近乎中,自己就给一秃噜说了。 “我家世代为商,干的就是卖粮的买卖,说句夸大的话,整个平南郡三分之二的粮食都是我家提供的,就连隔壁的黔安郡也是。” 黔安郡在胶州,与平南郡相邻。 这“粪水”一泼泼出个大粮商,不说魏钰了,八皇子都有些惊讶。 他问道:“你们家是粮商,那可还在济郡卖过粮?” 一听济郡,邓广直接摇头,很是避讳道:“济郡可就算了吧,我看你们也是走商的人,奉劝你们一句,千万别去济郡!” 因着隐瞒身份,魏钰同外人自我介绍时,说的都是西京王家商户,此行是与兄长出来做买卖的。 邓广这话一听就是个了解济郡情况的明白人。 魏钰不由笑了,故意问道:“为何不能去啊,虽说走商害怕劫匪,但我们人多,未尝不能试试啊?难不成那济郡是豺狼虎穴之地?” “嘿,那可真就被你说对了!” 邓广一拍大腿,脸上的横肉一哆嗦,“济郡可不就是豺狼虎穴之地吗,你说这话,一看就是没真正去过济郡的人,那里你都不知道山匪有多横行霸道,连官府都管不了,去哪儿的走商就没有不被打劫的,可吓人了。” 官匪勾结,那可不就是管不了么。 魏钰突然有些好奇他二哥在济郡怎么样了。 要是没记错,他二哥应该在济郡呆了有一个月了,如果官匪勾结的情况真这么严重,连其他地方的商户都知道得如此清楚,那想来他二哥这段时间,应该是很不好过的。 可怜哟。 魏钰在心中给他二哥默哀了两秒。 但愿二哥还能撑住。 - 在魏钰身处平南城中放松的时候,远在济郡的二皇子,过得却很是不尽人意。 齐淩县城中,某个小巷里的一户小院里,身着朴素的二皇子正坐在屋内,看着手下探出来的情报。 少顷,二皇子一脸严肃地将情报放下,递给同在屋内的另外二人。 二皇子:“这县城外的五里地,几乎每一座山头就有一窝土匪,加起来约莫千余人。” 二皇子说话的时候,旁边,气质清雅,眉清目秀的青年快速看完了情报,然后将其递给了一旁的人。 思及情报上看到的,公孙仪眉头微蹙,“兹阳,合阳,岭北,齐淩,这四县几乎都被山匪包围,匪贼数目之大,若依靠郡尉手下的兵力,恐怕远远不够。” 毕竟一个郡尉,手下兵马最多也就一千多人。 “呵!郭修当真是不知死活,养上这么多山匪,他也不怕哪天被反噬喽!” 五大三粗,身形跟杜兴有的一拼的男子将情报纸往桌上一拍,气势汹汹道:“平日打劫过往百姓商户,官府不管也就罢,这每月居然还合起伙来直接入城抢劫?把一群山匪养得比官兵还要肥硕,这四县的县令夜晚就不怕被人一闷头打死!” 都是杜家人,作为杜兴的侄子,杜如林脾气同样火爆。 在济郡呆了一个月,一月换个四个县,在城中调查出来的情报大同小异,无一例外不是山匪猖獗,官府无能,百姓过得苦逼且无助。 杜如林身为武将,老实忍了一个月,如今实在是有点忍不下去了。 “殿下,今晚你就让我去砍了那县令的头吧,我受不了。” 杜如林点点那纸情报,苦大仇深,“你看看这齐淩县令干的什么毒事,他一个县令,居然干着拐子做的事,府上饲养了十几个娈童啊!他是真不怕断子绝孙啊?” 公孙仪看了他一眼,“杜大人莫要如此激动。” 情报内容大家都有看,齐淩县令不是个好东西,难道另外三县的就好了? 都是一丘之貉,各有各的坏处。 要是靠刺杀就能解决完一切事,那公道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反而还会将真相掩埋,引起朝廷官员慌乱。 二皇子揉了揉眉心,“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先搜集官员罪证才是最关键的,山匪的事,等将济郡官场查清了,才能找都尉纠集兵马,然后再逐个剿灭才是。” 知道归知道,但一想到那些还在受苦的百姓,杜如林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忍了忍,没忍住,再次申请。 “殿下,要不今晚我去把那县令给阉了吧!” 二皇子、公孙仪:…… 不是,你们杜家的人都是这样式儿的吗? 二皇子默默夹紧腿,故作淡定道:“小杜大人,如今我们还在搜集罪证呢,你若是真把人给,那啥了,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杜如林不满,“哪就至于了?万一是有人见义勇为,看不惯那禽兽县令的平日作为,然后仗义出手了呢,是不是?他们也不一定会想到是我们干的事啊。” 什么我们,是只有你! 他们才不是张口闭口就要把人阉了的那种刽子手呢。 公孙仪咳了一声,“若你真想做什么,大可带着你的人去城外,对那些山匪头子出手,这个我跟殿下不会管。” 杜如林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迎着杜如林的目光,二皇子思索了下后,点头应是,“可以,山匪不比县令,这济郡山匪之多,除了那么几个,也没什么大碍。” 这下杜如林兴奋了。 他在京中待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亲自剿过匪,如今能一展身手,实在是每个武将都梦寐以求的事! “好,那我现在就带人出去!殿下,你跟公孙仪就留在这城中,等我带着好消息回来!” 杜如林说着就奔出去了。 他走后,公孙仪看向二皇子,“山匪凶狠,各自为伍,唯有在与官府进行交易时达成一致,若是杜如林能除了那么一两个山匪头子,再伪装一下,对方说不定会以为是官府做的。” 二皇子轻笑,眼神冰冷,“官匪本就为敌,即便这济郡官匪勾结这么多年,再是为利益所动,我也不信他们真的能互相信任。” 二皇子没指望杜如林能铲除掉所有山匪,毕竟人数悬殊,除非战神在世,不然哪有人能做到以一当百。 二皇子想做的,就是逐步瓦解山匪与官府之间的信任而已。 第096章 商会 因着邓广热情好客,魏钰等人便在他府上住了两日。 这两日,魏钰同他八哥就跟着邓广在平南郡到处逛,一会儿酒楼诗社,一会儿青楼画舫,从前兄弟俩在京都没见过的,这会儿在平南城全都被人带着见了个遍。 邓广人是的大方好客的,而且极为爱吃! 说来可能不信,邓广带着魏钰兄弟二人去的那些个地方,几乎都不是为了见世面,而是因为那里有某样特别的美食! 诗社里有精致别样的糕点,青楼里有的烧鹅一绝,就连画舫里的面都十分筋道可口。 因为这,魏钰对邓广这人十分佩服。 尤其是他们身处画舫,被一群美人巧笑环绕,偏偏对方却半点不为所动,只专注吃面的时候! 坐在画舫中,魏钰挥退其他美人,只留两个弹琴吹笛的。 他就着琴声在很享受地嗑瓜子,而旁边桌子上的碗碟高高垒起,赫然都是邓广吃光的盘子。 八皇子在一旁都看傻了。 从邓广开始吃面后他就在数碗,如今碗空了六个了,但偏偏邓广还没停下。 他胳膊肘杵了下魏钰,“你说他还要吃多少?” 魏钰正在看着窗外的湖景,闻言偏头瞅了眼,“估摸着,还得吃个三四碗吧。” 都是比着这两天对方的饭量来的,魏钰知道邓广就是个大胃王,对他的新奇在第一天见识过后就消退了,如今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是放在窗外的。 “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八皇子看到他说完又扭头看向了窗外,以为外面是有什么热闹,便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魏钰吐出一瓜子皮,“也没什么,我就觉得岸边那一群小乞丐挺有意思的。” 画舫是在湖中心,而这片湖上经常会有贵人们在画舫寻欢作乐,因此湖岸边上也摆了不少摊子,还有不少乞丐圈地乞讨。 八皇子看了会儿,没觉得哪里有意思。 “有什么不对吗?他们不就是在沿街乞讨?” 是在沿街乞讨,可又不单单是沿街乞讨。 魏钰讳莫如深地冲他八哥摇头,“年轻,还是年轻啊,都看不清社会的险恶。” 八皇子手抬了起来:“……你到底说不说?” “行行行。” 还魏钰连连点头,给他八哥指了个方向,“八哥你看那几个乞丐,仔细看看他们的动作,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魏钰的提示给了八皇子方向。 他仔细观察了下那几个乞丐,这才发现那几个乞丐不像其他人,只在路边朝着人乞讨,而是时不时就纠缠着一个人。 那种纠缠不是一窝蜂的,而是一人在前,两人在旁,待到被纠缠的人不耐烦后,另有一人在后面……偷东西?! “他们是贼!” 八皇子惊讶,“这也太嚣张了,居然还团伙作案,就不怕被人抓住?” “嗐,这些个乞丐经常在湖边偷人钱袋的。” 邓广突然插话进来。 魏钰转眼看他。 邓广一碗面正好吃完,擦擦嘴就道:“我们平南城乞丐多,基本上都是这些年从胶州那边过来的流民,郡守心善,将人放进城,想着让他们自己找活计,但这世道总有些人不愿意干活,想着投机取巧的,所以城里的小贼就多了起来。” 八皇子:“为何会有这么多流民?” “还能为何,济州治安差呗,虽然其他郡不像济郡那般山匪横行,但总归也不是太好就对了。” 邓广摇摇头,给了兄弟俩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这世道啊,要是遇不上个好的官员,那治下,啧,肯定不太平就是了。” 魏钰和他八哥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哎呀,好了好了,不提这些扫兴的。” 邓广摆摆手,笑问道:“两位王兄弟,你们也是走商的,明日我们平南正好有个商会要举办,你二人可要一同去看看?” 商会? 这个算是问到魏钰心坎上了,他眼一亮,忍不住问道:“这商会是做什么的?来的人可都是平南郡内的大商人?” “差不多吧。” 邓广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这商会是二十多年前,我家和张、谢两家一起办的,为的就是能同各地商户好相互结识,彼此有个照应啥的。” 哟。 这果然不愧是干到大粮商的家庭,瞅瞅这小脑瓜子转的,居然还能想到办出一个商会出来。 魏钰很欣赏有赚钱脑子的人。 “邓兄家中长辈实乃大才啊。”魏钰一脸钦佩。 “哎呀,惭愧惭愧,不过也是为了讨生活罢了。” 邓广解释道:“这商会我们办了这么些年,很多时候都只是平南郡的商人在互相牵引,彼此照应彼此的生意,鲜少有外地的商人加入,二位兄弟反正是出门做生意的,不如就来瞧瞧,说不得就有什么东西能入了二位的眼呢?” 别看邓广心宽体胖,只知道吃,但其实作为一个粮商家的嫡子,邓广不止有眼力见,而且在生意上的头脑还很不错! 譬如在魏钰一说他们是从西京来的走商后,邓广就知道面前这王家两兄弟要好好招待。 因为他俩很明显就是能带来财运的人啊! 虽然大家同是商户子弟,但西京跟平南能相提并论吗? 西京是天子所在之地,那里寸土寸金,能在那处做生意,出门还有一群明显非同一般的护卫跟着,很明显就知道这王家不简单啊! 尽管人家只说自己是商户,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站着什么达官贵人呢? 邓广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左右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同人结个善缘总没有坏处,保不准以后他们两家就能有一起做生意的时候呢? 而邓广的提议,也可以说是帮了魏钰一个忙。 要知道他之前还在想,该上哪儿销玻璃呢。 瞅瞅,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钰笑眯眯应下,“邓兄放心,明日商会,我跟兄长肯定前去,正好我们从京都带了一件稀罕物过来。” 京都带来的! 邓广眼睛一亮,“那是何稀罕物?” 魏钰神秘兮兮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北胡之上有个国家叫西岐,我们带来的那东西,可是西岐王室贵族才会用的呢!” 第097章 商业人才 从画舫上下来,兄弟二人同邓广暂时告了别。 看着邓广离去的背影,八皇子忍不住转头看魏钰。 “你这是要在平南就把玻璃给卖了?” 魏钰无辜:“不是有十个吗?物以稀为贵,拿出一个换钱就够了啊。” 八皇子:“……你就这么确定有人买?” “什么!没人买吗?” 魏钰震惊,“那是只有西岐皇室贵族才能用的东西诶!八哥你以为有钱人穿金戴银、非丝帛锦缎不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身份,为了地位,为了家族面子好吗!” 才不是冤大头专属晓得不? 八皇子吸了口气,“那你打算卖多少?” 魏钰眨眼,“我干嘛要定价,当然是拍卖啊,价高者得。” 听听之前邓广说的话,胶州多吓人啊,济郡多可怕啊,山匪横行,路上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老多了好不好! 老头子小气得很,才给了两千两,这要不路上多挣点钱,到时候估计得穷到让护卫们去打劫了。 玻璃的事暂时不提,兄弟俩没有再上邓家,而是回了丁发财包下的客栈。 在客栈休整了一日,次日一早,邓家派来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了。 让小安子在客栈看着,魏钰和八皇子带着方生几人就上了马车。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府门前。 “谢家?” 看着府门上的牌匾,八皇子了然,“昨日邓广说商会是三家齐办的,看来今日这商会是在那谢家办的。” 魏钰:“管他哪家办的,进去就是了。” 大约是今日举办商会,谢家府门大开,魏钰一行人进去的时候,虽然没有请帖,但好在是邓广派马车接的人,所以门房听到马夫的话后,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谢府的商会是在前院办的,也不知来了多少人,总之很是热闹。 魏钰和八皇子到时,便看见前院站了不少人,都在推杯置盏说说笑笑。 魏钰注意力放到了中间一铺着红布的桌子上。 那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不少盒子,有大有小,每个盒子后都站着一小厮,估摸着是专门用来看东西的。 在兄弟俩打量环境的时候,邓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哎呦,王兄弟,你们可算来了。” 邓广朝二人作揖,连连赔笑道:“我这真真是该死,昨日居然忘了给二位请帖,还望二位兄弟莫怪!” 魏钰和八皇子朝他回了一礼。 “怎会,邓兄不是也派人来接了我们吗?”https:/ 说着,魏钰指了下那红布桌子,“不过邓兄,那桌子上放的那些盒子是何意啊?” “哦,那些盒子都是参加商会的各商户,自己带来给其他人展示的物品。” 邓广笑道:“我们这商会差不多是半年举办一次,每半年,若哪家有了什么新奇物件,或者赚钱的买卖方子,都可以装在盒子里,然后在商会上给大家看,若有人感兴趣,到时就可以找那人合作商量……我们商会就是这么互帮互助的。” 啧啧啧。 搞经济同盟呢。 这商会模式搞得还挺不错,想出这法子的人,有点那个商业人才的意思哈。 魏钰双眼发亮地摸了摸下巴。 这人才都自己蹦出来摆眼前了,他是要抓住呢,还是要抓住呢……妈个鸡肯定要抓住了! 商业人才诶。 活的,成熟的,会赚钱的人才诶! 直接收拢了,然后让其想法子赚钱,这不比京都那俩还在学的小东西见效快? 魏钰搓搓手,笑道:“邓兄,不知这兴办商会是谁的注意啊?当真有才,小弟心中佩服,委实想拜会一下。” 嗐,人才收集癖又发作了。 这货态度有点不对,八皇子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邓广一听也笑了,笑得一脸骄傲,“瞅王兄弟你这话说的,什么有才不有才的,不过区区商贾之道,哪儿值得钦佩了,嗐,其实也就一般般的有才啦。” 八皇子:…… 魏钰:“所以邓兄,到底是谁呢?” “哦,我小叔想的。” 小叔! 魏钰眼睛更亮了。 只要想出来的人不是爹和爷爷就好,不然这人才到手没几天,万一不小心归西那不亏大发了! “真好。” 魏钰一拍手,然后握住邓广的肉手,郑重其事道:“邓兄,敢问你家小叔在哪儿呢?今日可来了?” “啊?” 邓广被他这一握给搞愣住了。 毕竟说实话啊,虽然这两天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但邓广心里清楚,这也就是个表面而已。 这王家两兄弟,待人待物那是看起来平和有礼,但实则一个比一个矜贵难以接近。 王家小兄弟其实还行,虽然有时候给人一种矜贵的气度,但人其实很随和宽容,一点架子都没有,但小兄弟的那个兄长可就不成了啊! 光是看他那个笑,每次都笑的一模一样就够吓人的了,更别提其他时候他那种下意识的避让皱眉,一看就知道是用惯了好东西,接受不了次品的人。 如今被小兄弟突然握了手,邓广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小叔是个喜欢在外跑商的,家里是我父亲持家,所以我小叔今日没来。” 啊,没来啊。 魏钰失望了。 那眼中的光倏地就黯淡了下去,看得邓广都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又补充了句。 “我小叔是去黔安郡走商了,若是有缘,你们说不定能在黔安遇上。” 黔安郡啊。 魏钰咂摸了下嘴,想着去济郡的路,觉得说不定确实有几率遇上呢? 不过这几率应该很低就对了。 “没事,这次见不到,下次回程我再来拜访也成。” 他的商业人才卡就先放在这儿,反正卡池在这儿,没道理这卡还能自己长腿跑了的…… 还是眼下的正事要紧。 “对了邓兄,我这儿也有一物要展示,昨日同你说过的,不知可否摆在那桌子上?” 魏钰回头招呼方生上前。 邓广看着方生抱着的盒子,脸上的笑容幅度都大了不少。 “自然自然,我领你去放!” 第098章 冤大头 带来的玻璃盒子就这么被放在了桌子上。 八皇子对经商一事不感兴趣,瞅着这么多的商户也不像魏钰那般,还有什么闲情雅致过去攀谈。 所以八皇子就这么看着他的九弟左右逢源,三两下就跟人打成一团,没片刻功夫就哄了一群人围着。 “哟,叔伯家中原来是开布坊的啊,不知卖的是什么布……” “兄台家里还曾派人去过幽州啊!那这可不得了……” “我家中做什么?嗐,惭愧惭愧,家中干小本生意的,卖点陶瓷花瓶啥……” 魏钰就像只花蝴蝶,三两下就哄得一群人跟着他转。 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来自西京,家中有个窑厂,还状似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九殿下跟打西岐使者脸的事。 “你们这是不住在京都不知道,当初西岐使者进京,带的好东西可不少,尤其是他们有一物,贵人们说是叫无色琉璃,专门是他们那边的皇室贵族用的,本想着仅供给陛下,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八卦人人都爱听,尤其是魏钰一副典型说书人的嘴脸,唬得一群没听过的商户很是好奇,不由连连追问。 “嘿!我们陛下居然说九殿下也会做啊!而且还真的就做出来了!” 一群人惊呼:“哇——” “你们说区区一个蛮夷小国,居然有我大魏都不曾出现的无色琉璃,那这不是太叫人看不起了吗,九殿下不止做出来狠狠打了对方脸,而且还在京都亲自建了一个窑厂专门做那无色琉璃呢!” 一群人吸气:“咦——” “说来也是幸运,虽然那无色琉璃还没正式在市面上流通,但我家有点门路,也给搞了些过来,所以这今日嘛,嘿嘿。” 一群人懂了,齐刷刷扭头看向红布桌子。 旁观一切的八皇子:…… 不要脸还是得看他九弟,吹起牛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八皇子的吐槽魏钰是不清楚的,他对这一切适应良好。 名声脸皮值几个钱啊! 他用自己的名头还不用担风险,事后也不担心有人上门找他要什么肖像声名费,多好啊? 也正是因为魏钰的一顿事先吹嘘,所以商会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不少人对西岐皇室贵族才能用的无色琉璃产生了莫大好奇。 琉璃他们见过,毕竟都是大商人,再稀奇的琉璃他们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但这无色琉璃什么的,他们还真就没碰到过。 虽然听名字也能大致清楚一二,但想的到底不如是亲眼见的。 于是,等到商会开始,一群人各自展示带过来的东西时,在场除了魏钰还有闲情沉下心仔细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或多或少放在了最后一个盒子上。 桌上盒子被一个个打开,终于,只剩一个盒子的时候,魏钰上了前去。 “小子姓王名钰,初来乍到,先给诸位问个好。” 面对着一群人,魏钰是放得下脸皮,一点都不怯场的。 俊秀的少年郎笑的端正大气,也不磨迹,直接就叫手下人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让早就期盼已久的商人们终于见到了那什么无色琉璃。 然后,看清楚东西的商户震惊了。 就跟之前朝堂上第一次见到玻璃的大臣们一样。 “这就是那西岐皇室贵族用的无色琉璃?可真美啊。” “世上居然还能有如此晶莹剔透的物品!这可比琉璃还要透明啊……” “王公子,这无色琉璃你可要卖?我愿出三百两!” 求购的声音一出,魏钰大喜,连忙看向那人,故作为难道:“哦?这位伯父要买?但我此趟出行只有这一个啊……” 东西只有一个,所以过了就没了呢。 望着一群不差钱的商户,魏钰在心里默默微笑。 加价吧,加价吧,都纷纷加价吧! 就让他看看这物以稀为贵的东西,到底能在这个世道上值多少钱! 只能说商户们都是财大气粗的,魏钰的话刚落音,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加起了价,还都是几十几百两的往上加! “五百两,我要了!” “王公子,我愿出六百五十两。” “我出七百两!” “……”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的价格一出,八皇子震惊了。 他望了眼魏钰,又望了眼方生手中的玻璃瓶,最后看向那出一千二百两高价的冤大头,百思不得其解。 用玉石雕琢而成的大型翡翠瓶子,最贵也就不过一千两左右了,怎的这么个没啥用的玻璃瓶,还能有人出这么高价买?! 真是疯了。 他九弟也想钱想疯了! 八皇子在一边头疼不已,听到如此高价的魏钰也有些惊讶。 本以为卖个七八百两就已经顶天了,但他没想到还有如此冤大头,居然肯出一千两买这个东西?! 是钱多烧得慌? 还是这人家中真悄咪咪藏有金矿了? 一千二百两的高价一出,确实没有人再抢了。 毕竟这叫价委实太高,再是如何的西岐皇室贵族专用,这无色琉璃也不是他们大魏皇室所用。 所以,无色琉璃摆在家里,是有那么点身份地位彰显,但也不多。 还不如举人老爷一副墨宝摆在家中强。 叫价的那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喊了高价也不心疼,只笑看着魏钰,带着一丝叫人不反感的示好之意,“王公子,在下出一千二百两,不知小公子可愿意卖?” 魏钰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您都出了如此高价,想来是志在必得,我若还说不愿意,岂非扫了大家兴。” 先前在一群商户中搞宣传的时候,魏钰可没在人群里看到这个人。 感兴趣的人没有竞争到最后,想不到居然是个没印象的出了最高价。 魏钰就是玻璃厂的创始人之一,他知道后面的玻璃用途会变得多么广泛,所以如今用一千二百两买的人,那是完全的冤大头。 于是在商会散了后,他让方生给对方带了句话。https:/ “我家公子说了,日后若有麻烦,可带着这玻璃前往京都歧坪镇,找一位名叫何永的庄子管事。” 第099章 求贤若渴 买玻璃的人叫齐武。 虽说商会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平南郡本地的商户,但齐武不是,他是宜州南溪郡的人。 齐武老家在南溪郡,后面是因为做生意,所以多在各地奔波。 齐武做的是几地倒卖的杂货生意,他在平南郡开铺子的那年,正好赶上邓王谢三家合伙办商会。 因着敏锐的生意头脑,齐武便也加入了进去。 齐家世代干的都是倒卖的活儿,但以前也都是在南溪郡各县城小打小闹,从来就没有干过什么大生意,这么些年来,若非齐武人聪明胆大,肯把生意做到别处,恐怕齐家如今还只能局限在南溪郡里。 不过,普通百姓可能羡慕齐家有钱,不用为生计发愁,但身为有钱人的齐武本人,却深刻明白商户在这个世道有多遭人白眼。 虽然商人也是良民,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也就比奴仆、倡优、隶卒这些贱籍之人好上那么些而已! 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时代,商人想要更上一层楼,除了巴结地方的官员小吏,就是通过科考一举改换门庭了。云九小说 可惜。 还是教育垄断的问题,商户之子想要走科举之路,那就必须得拜个正儿八经通晓四书五经,还懂科考一道的举人、进士一流的好师傅。 而这样的好师傅几乎都在世族之中,要么是嫡之,要么是旁之。 不然,随便认个会读点书识些字夫子,也不过就是扫个盲而已,无甚大用。 当然了,商户地位再低下,花大价钱想要拜个好师傅也不是没可能,但问题关键就是这个念书的苗子得行啊! 若是念不进去,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没用! 好巧不巧的,齐武家中就是这种没一个子侄会读书的情况。 让孩子读书科考,改善门庭是没希望了,于是齐武选择了抱大腿。 在平南郡经营多年,齐武都只能跟店铺周围的一些小吏打上交道,但这次商会举办,突然冒出一个从京都来、还有能力搞到西岐皇室用品的小公子,试问这不是大人物是什么? 齐武肯花大价钱买玻璃,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岐皇室的地位面子,而是这位小公子背后的京都王家啊! 商会散后,本来还心中惴惴的齐武,在收到对方派人过来的回话后,可以说是心头大喜。 没想到他是真得了这王小公子的好感啊。 这京都王家,他算是给攀上了! - 一个玻璃瓶子换了一千二百两。 八皇子在震惊过后选择了沉默。 魏钰则是抖着银票在盘算,这换来的一千两该干些什么。 他想了想,问方生,“你说,这平南城中的乞丐大概有多少?” 方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乙十三清楚。 “公子可以问乙十三。” 哦,对,还有个专门探查情报的乙十三。 魏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十三在外面吧,把他叫进来。” 不用人叫,喜欢待屋顶做梁上君子的乙十三,自己从窗户口倒挂了进来。 魏钰:“……会走寻常路吗?” 乙十三面无表情:“作为公子的护卫,十三可以会。” 哦,意思就是不会喽? 不跟他扯皮,魏钰让他说说这城中的乞丐数。 乙十三:“除开东边的富户区乞丐少,城中乞丐大多都聚在南边的集市,以及西边的百姓住宅区,南边也有,不过很少……粗略估计约有五百人左右。” “哇,这么多。” 魏钰思索道:“他们都是之前从胶州过来的流民,平南郡守既然把人放了进来,那他们应该都有户籍,宁愿做乞丐也不肯找工作,这是想重新回到故居不成?” 八皇子本来是在沉默喝茶的,听到他提起这个,不由看过去,“怎么,难道你还想重新安置这些乞丐不成?” 是挺想的。 魏钰苦恼,“八哥,五百呐,这些都是人啊!” 八皇子还以为他是心疼百姓,刚想安慰,结果魏钰下一句就来了。 “这么多的劳动力,不去干活,非要躺在城里装乞丐,这不是妥妥浪费劳动资源吗!” 八皇子:…… 他默默喝茶闭嘴。 魏钰怀疑自己是跟他爹待久了,都学会了老头子周扒皮的本事,半点看不得有人比他还能轻松。 这瞧见城中乞丐,一想到他们每天不干活,每天往街上一躺要饭啥的,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怜悯,居然是“可恶,不干活”?! 哎呀。 魏钰痛心疾首。 明明知道古代乞丐不是现代那种装腔作势的骗子,活得其实很苦很苦,但偏偏这个脑子啊! 总是要想岔。 八皇子茶喝够了,继续问道:“那你是想将这些人放在哪儿呢?” 以工代赈。 魏钰第一个想法就是这。 可惜,胶州那边还没摆平,他想在那边实施个什么,至少得看看他二哥进度在哪儿了。 魏钰叹气,“还能怎么办,二哥那头还不知道如何了呢,等胶州官场肃清得差不多,我的商业大计估计才能做吧。” 胶州官场需要肃清,二哥还需要将糖价打下来,而他,可以试着先从白糖入手,因地制宜,盘算胶州特色,慢慢将此地的经济盘活…… 嗯? 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他是不是还得先把个水泥路搞出来一下? 魏钰突然沉默。 水泥啊,难道要让他自己来? 他是不是应该再摸索出几个理科人才出来啊? “哎呀,头疼!” 魏钰不顾形象地瘫在了榻上。 八皇子:“……你又怎么了?” 魏钰幽幽叹气,“求贤若渴啊!” 什么时候人才能够自己蹦到他面前,那该有多少好啊! 八皇子无语,“你要找什么人,贴个告示不就得了。” 魏钰:? “卧槽!” 魏钰一下竖了起来,惊喜地望向他八哥,“好哥哥,我怎么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八皇子:拳头硬了。 不等八皇子打人,魏钰一下抱住了他八哥。 “好八哥,多谢你提醒,我知道怎么找人了。” 一直都是自己摸索,居然还忘了招聘,简直是太该死了。 回头他去了胶州就招人! 第100章 继续离间 因着见不得平南城中的乞丐浪费自身劳动力,所以魏钰决定早点动身前往胶州。 离开前,魏钰问了邓广他小叔的一些大致消息,顺便留了话,若是他小叔回来,希望他们能够见上一面。 邓广应了,在一行人离去时,居然还免费给了一车子的干粮。 对此,魏钰只能说不愧是粮商,出手就是阔绰。 从平南到济郡,若走官道,一行人途中还要经过两郡。 而出了平南就是迈入了胶州范围,胶州之内,魏钰曾经在书上看到的盛行庙会、诗会,也是亲身体验过了。 不过因着要赶路,这一路魏钰也只是在旅途中短暂体会了下各处庙会的热闹。 当然,除了安利玻璃的时候。 魏钰可是牢记着自己走商的身份,经过两郡的时候,他都各找了个机会撒了俩玻璃瓶出去。 一个是在开放性的诗会上,他在一群学子吟诗作对,兴致大发的时候,大方贡献了一个玻璃瓶让其作诗,并为此作为第一名的奖励。 另一个,是在一家大酒楼里,他故意跟一吹嘘自家奇珍异宝多的富家公子打赌,互相拿出一宝贝让大家评理,然后用玻璃瓶换得了对方的一金花鸟纹檀木盒子。 自从魏钰用玻璃瓶换了齐武的一千二百两后,用玻璃瓶还钱,就已经从他的计划中踢出去了。 麻蛋的太丧良心了! 出趟门老头子都只肯给他两千两,都不愿多给点,结果一个玻璃瓶子就换了一半的钱! 这要以后玻璃在大魏盛行了,卖那么几文几两的,那如今花如此高价买一个玻璃瓶子的人,到时候还不得日日在心里骂他不是人啊? 魏钰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良心,实在是良心 果然他就不是一个挣垃圾钱的奸商! - 魏钰一路在胶州打开玻璃名声时,另一头的济郡,二皇子一行人正在想办法进一步的离间山匪和官府的合作。 杜如林是个敢说敢做的实诚人。 在二皇子同意他去打土匪的时候,他就真带着人去了齐淩县城附近的一个土匪窝,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将那里四十几号的土匪全给剿了! 杜如林自己是只想着剿山匪脑袋的,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个脑子灵活的下属。 在搜刮了人家的土匪窝后,那下属刻意在对方床底留了一把官兵的佩刀,好以此栽赃是官府动的手。 骚操作嘛,谁不会? 土匪窝子出事,被人发现也需要时间,杜如林带着清点出来的赃款回去,还以为需要过个几天才会有消息,怎奈这次日下午就听人说了山匪被官府剿了的事。 向人一打听,说是什么砍柴的樵夫发现的? “都知道那片山头有土匪,樵夫还能去土匪窝子里看?哪就有这么巧的事!” 杜如林反正是不相信的,疑问当着二皇子和公孙仪的面就说了。 二皇子笑笑不说话。 公孙仪倒了杯茶,示意杜如林先坐下。 待到杜如林坐下,公孙仪才道:“杜兄明察秋毫,确实没有这么巧的事,不过是我派人散播的一点流言而已。” 杜如林杯子才端起呢,闻言立刻打住了。 他瞅了眼笑而不语的二皇子,又看一眼公孙仪,突然就琢磨出味儿了。 “哦——我说呢,怎么一下突然就同意我去剿匪了,感情是别有目的啊!” 又不是真傻子,杜如林想到他那主动放佩刀的下属,悟了。 亏他还以为是对方自己的主意,都想着在殿下面前如何表功了,但看现在这情形,估摸着那事就是殿下吩咐的! 想明白的杜如林不吭声了。 公孙仪瞥他一眼,笑道:“杜兄气我们未将事情告知于你?” 杜如林砸吧嘴,“没,我可不是那般小性之人,这种动脑子的事不告知我也好。” 反正他也不想动脑子。 听到这里,二皇子道:“小杜大人,我如今派人散播流言,也不过是想要这官府和山匪之间相互怀疑罢了。” “你带人剿了外面的一小片山匪不假,但火候不够,山匪也许会怀疑,但却不会跟官府撕破脸皮,而官府这边听到流言,肯定也会派人去解释,所以,我需要你再去做些事。” 这话一听又有活儿干了。 杜如林眼一亮,“殿下请说!” 二皇子微微一笑,“让监视官府的人,在城外杀了那些前去说和解释的,顺便,再冒充山匪绑了县令夫人的娘家人。” 哎呦! 果然毒还是做皇子的毒。 心里哔哔,杜如林嘴上却应得非常快,“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将事情给您办得妥妥的!” 反正都不是一群东西,杀了绑了杜如林一点都不内疚的。 当晚,监视县衙的人就看到有人从后门出去,想要骑马出城。 而接到指令的杜如林,早早地就带人在城外等候着了,等到人一出来,就立刻一箭送人归了西。 关于尸体怎么办,杜如林在想了想后,决定来个狠一点的栽赃。 他把人直接扔在了城门后,还特意在其身上挂了个牌子,上书——“无信之辈”。 百姓可能看不懂,但县令肯定明白。 将尸体扔到城门口,杜如林就连夜带着人闯进了县令夫人家中,将其家中的长辈子侄全给一窝蜂端了! 等到次日一早,城门口的尸体被人发现,被官兵带进官府,县令看到后别提有多惊怒了。 之前有流言说什么是官府派人剿匪的时候,他就觉得一派胡言,肯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毕竟是不是官兵剿匪,难道他自己这个做县令的会不知道? 县令还想着跟那群山匪好好解释下,阐明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让他们不要中了奸人的计。 可这群山匪倒是好! 居然把他派去解释的人给杀了,还如此羞辱他? 县令现在是深刻怀疑,其实奸人就是这群山匪本身了! 因为胃口越来越大,不满现状,所以故意来个贼喊捉贼,想要撕破他们之间的合作! 而这样的猜测,在县令得知夫人的娘家人,一夜间被人全部掳走后达到了顶峰。 第101章 山匪猖獗 二皇子离间山匪和官府之间信任的法子很简单。 就是不断增加误会,还不给他们相互解释的机会。 两个原本利益一致的合作体,想让他们分崩离析,在利益上不断动手脚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官匪勾结得到的利益从何而来? 从百姓身上。 山匪打劫过往行人,官府不管;山匪进城骚扰百姓,官府也不管。 原本该是百姓们守护神的官府,因为利益成为了山匪的庇护纵容者,山匪从百姓们身上搜刮得来的财物,会因此合作而分给官府一些,得到钱的官府满意了,又会继续去包庇山匪,然后循环往复。 二皇子使了一点小小的计策,让本就不应该站在一起的两方,关系有了裂痕。 这裂痕本来不大,但因为双方对彼此信任的薄弱,以及杜如林在其中的捣乱,使裂痕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就演变成不到半月,山匪与官府之间的对峙就从齐淩县扩散到了周围的合阳和岭北二县。 信任破裂之迅速,连济郡郡守郭修本人都没想到! 沅阳县城中,郡守府。 “一群没用的废物!这才多久?半个月不到,就让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山匪占了上风?亏一个个的还是朝廷命官,简直是废物至极!” 杯盏碎片铺满了整个书房的地面,一身材高大、怒发冲冠的男子来回踱着步,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屋内还站着几个人,此刻都被吓得不敢出声。 “那个,那个齐淩县令叫什么来着?” 想到山匪突然闹起来的源头是在齐淩县,郭修看向那几个站着的人。 “柴进!大人,他叫柴进。” “呵!” 郭修气笑了,“柴进,真是好一个齐淩县令啊!” 从前早就提醒过了这些人,山匪要有什么动静就派人来报,派人来报! 可这柴进倒好,当真就是不知死活,都那般提醒了居然连个信儿都不给! 这他要是自己能解决也就算了,偏偏不能,还把周围两县也给带了进去,害得如今山匪猖獗这事都摆在了明面上! 郭修一想到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落入上官乃至皇上的耳朵里,他就怒极。 要知道,他养了那群山匪那么多年,合作了那么多年,济郡的山匪有多少,能耐有多大,郭修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早在几年前,外地走商都不来济郡的时候,他就觉得山匪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必须要开始节制山匪的行为。 不然迟早有一天,这群肆意妄为惯了的山匪,可能会因此反噬到他。 可惜,郭修想得好。 多年来的合作,他以为他养了山匪这么多年,山匪就跟手底下的官兵一样,说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在提出要山匪约束自己,不要再扩大人手的时候,他没想到对方会阳奉阴违! 表面上应承得好,结果回了自己的地盘,照样是从前如何,现在就如何。 在知道山匪依旧我行我素的时候,郭修就明白了。 他亲手养大的狼,如今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有肉吃的时候,狼听话,肉要没了,狼就要开始反扑了。 - 在郭修斟酌该不该派兵去清缴山匪的时候,魏钰一行人也是到了济郡。 从上一个郡过来的,一行人第一个入的县城就是兹阳。 这兹阳县魏钰熟,当初何安找他伸冤的时候,提到的自个儿家乡可不就是在兹阳么。 魏钰还想着进兹阳看看,但奈何他们还没进城呢,在郊外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伙打劫的山匪。 “下马车!快点,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本来是躺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看小说的魏钰,在听到这打劫声时,第一个就翻身坐了起来。 天哪! 居然还有人要打劫他们的,果然不愧是济郡啊。 因为一行百来人,护卫们瞧着又不好惹,所以一路走过来,别说劫匪了,就连拦路的魏钰都没碰到过。 这典型的小说桥段,魏钰是一定要掀开帘子长长见识的。 而他这帘子一掀,看到的便是队伍四周站着不少持刀的山匪。 能把这个队伍围住,山匪人一看就挺多的,而他们个个五大三粗谈不上,但瞧着很凶神恶煞,而且不是很爱干净就对了。 魏钰脑袋刚伸出车窗,一正对着车窗的山匪见状,立刻就要扬刀对准他。 魏钰:! 可惜了,这刀还没扬起来呢,一直在一旁候着的丁发财就一脚将其踢到了草堆里。 “啊——” 魏钰:啧,真没用啊。 也就是这一踢,护卫们动了。 刀出鞘,箭出弓,弩出弦。 皇子安危不容有失,出身灰卫使的护卫各个强悍。 面对一群没经过训练的山匪,护卫们甚至都没有远离自己原有位置三米远,就将本来气焰嚣张的山匪们纷纷打趴在了地上。 其中过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魏钰从车厢坐到辕座,亲眼目睹了这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看着方生将带头的人提溜过来,他啪啪给人鼓掌,“厉害啊,方生呐,公子为你们感到骄傲呢!” 迎着殿下的星星眼,本来还觉得没啥的方生,此刻都有种,嗯……骄傲的感觉? 带着山匪头子过来,方生回禀,“公子,这人怎么处理?” 按灰卫使原本的作风,找死的人一般就是直接杀了了事。 但他们现在是公子的护卫。 公子年纪尚小,得斯文。 “公子,求公子饶了我们!我们都是第一次出来打劫的,是良民!真的是良民,求公子饶了我们这一回,我们保证不敢有下次了!” 被提溜着领子的山匪头子五大三粗,但此刻却跟软脚虾一样,哪怕是被揪着领子,也不妨碍他身子下滑要给魏钰跪下。 山匪没文化还不怕死,但能干到山匪头子的人,怎么着也是有那么点眼力见的。 这一伙人之前瞧着跟普通走商没什么区别,但这群护卫却比那些走商强了百倍不止啊! 哪儿有走商请的护卫这么能打的? 妈的一看就是狠角色啊! 第102章 打不过就加入 山匪嘛,这群体不止魏钰头一回见,八皇子也是。 不过不同于魏钰的兴奋,八皇子对他们的态度那是相当不待见。 “济郡的治安就这么差?你们一个个好好的良民不做,非得落草为寇!” 一听他八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魏钰就知道说教的又来了。 他伸头回看了眼,果不其然瞅见他八哥在护卫的护送下,肃脸朝他们走过来。 山匪头子也是会看人的,一瞅八皇子那架势,他就知道这位公子也是个能做主的,不由连连喊冤。 “公子误会啊!我们从前也是为人所迫,一不小心沦落为匪,可不是真心想打劫各位的,我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从不做害人性命的事,您二位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这话谁信谁傻子。 魏钰笑笑,“为人所迫沦落为匪?这倒是稀奇,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被人所迫法。说的好了,我就放你们走。” 瞅着少年公子那笑意盈盈的脸,山匪头子结巴了下,“这,这在济郡,谁人不知道城外的百姓过得艰难啊,我们这,这也是顺势而为而已……” 城外的百姓过得艰难? 魏钰挑眉。 因为山匪多?城外没官兵保护?所以干脆打不过就加入? 能理解,但是不多。 毕竟这不是一个人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理由。 你们是成为山匪加入这个大队伍了,但那些被他们打劫伤害过的百姓呢?难道这些人就活该被欺负了? 八皇子皱眉,呵斥道:“什么顺势而为,说白了你们就是欺弱怕硬!不敢报官把事情闹大,却愿意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既然有胆量如此了,你们何不团结了其他被欺负的人,反欺负回去从前那些山匪!懦弱!” 山匪头子一下给批懵了。 反,反欺负回去?! 还有这操作呢! 只能说这年头没文化的人实在多。 普通百姓一辈子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转,脑子里全都是收成好不好,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明儿能攒几文钱…… 因为没接受过教育,百姓都不开智,脑子都是一根筋,很少有转得过弯来的人,所以很多上流人士都暗讽百姓为愚民啊。 魏钰给他八哥竖大拇指,“说得好啊八哥!” 他还以为他八哥是个正直纯良的少年,没想到这孩子其实还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 毕竟一个皇子不教导百姓相信官府,相信朝廷,趁机宣扬一下官方机构的权威正直,反而鼓动人搞反叛,劝行以牙还牙的的手段,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八皇子横了魏钰一眼。 他们两个,不说光屁股一起长大了,怎么说也是同吃过一块糕的。 对魏钰,八皇子不说完全能摸透他九弟的脾性,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那就是他九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平时瞧着人模人样,对每个人的态度都看不出个好赖,但只要他心里有个什么歪点子了,那铁定是要磨蹭叽歪的。 就好比现在。 一群山匪而已,正常流程就是扭送给官府完事,偏偏他却还在这儿磨叽,一看就是心不纯! 魏钰被他八哥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 虽然他八哥没说话,但总感觉他好像说了啥…… 哎呀,眼瞎了装看不见吧。 魏钰扭头看向山匪头子,“你们住哪儿的?” 山匪头子还在因八皇子的话而恍惚,听到魏钰的问话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住,住哪儿?” 魏钰笑眯眯:“是啊,落草为寇了那也是人吧,我不信你们没有住的地方,更何况你们人数还这么多。” 不把他们扭送了见官,也不给他们一刀,反而还问他们住哪儿? 山匪头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住的地方实在腌臜,小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过去我们那儿看看……”他干干一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 魏钰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对上山匪头子不敢置信的眼光,笑眯着眼,宛若恶魔低语。 “哎呀,实不相瞒,其实咱们也是同行,我们是从别处过来安家落户的山匪呢。” 山匪头子:! 八皇子:? 方生等护卫们:…… 同行不同行的,反正就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有的事。 魏钰说他们是山匪,其他人除了闭口不言的遵守,那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至于把九殿下绑了走人吧! 没瞧着八殿下都只是沉默看着吗。 望着魏钰等人的富贵打扮,山匪头子嘴唇颤动,虽然很想说“你骗人,你们这么有钱一看绝不可能是山匪”,但没办法,情势逼人低头啊! 弟兄们连一招都过不了,就被人通通给撂趴在地上,还给捆在一边当俘虏了,他这个做老大的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要梗着脖子说不干? 山匪头子欲哭无泪。 天杀的诶,这趟出来不止没有一点儿赚头,他还要把自己家给送出去了! -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武力太悬殊,即便没脑子也知道跑肯定跑不了。 山匪头子在魏钰的笑脸下,带个路那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路任凭他走的再慢,但因为他们的大本营不远,所以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 马车不好上山,魏钰只能从马车改成骑马。 魏钰和八皇子在前头骑着马溜溜达达,后面是被护卫们押着的山匪们。 一行人就这么从小路上,一路慢慢游到了山上,然后,见到了驻扎在山林间的村落。 真就是村落,跟想象中的山匪营寨完全不搭勾。 破破烂烂的,一个个茅草、木屋边上还有老人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凶神恶煞的山匪之家。 “啧。” 魏钰叹息摇头,瞥向山匪头子的目光怜悯,“同行啊,你们这山匪干的不行啊。” 山匪头子:…… “瞅瞅你们还一百来号人的山匪呢,营寨连个围栏都没有,这得亏遇到了我们这心善仁慈的人,要换个同行,不说钱财了,保不齐你们这村子里的老弱妇孺都得没命。” 第103章 融入山匪大家庭 话虽然不要脸,但说的却很有道理。 听到这话,山匪头子一愣,回头望着自家寨子深想了下后,突然就打了个冷颤。 是啊,这济郡的山匪有多猖獗残忍,他们这些已经落草为寇的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前要不是因为官爷不管,他们害怕,也不会举村都改头换面,自发舍了田地,入了山林,成为山匪吗? 那时是想着反正在城外也活下去了,还不如自己也成为山匪,占据一方山头,有了山匪的身份,别人瞧着也不会欺负他们了…… 山匪头子想着,耳朵里继续听着那小公子说话。 “……瞅瞅这一个个瘦的啊,大人也就算了,孩子都还小,瘦的跟猴似的,你们这怕不是要把孩子都给饿死,同行,你这山匪做的实在太不到位了。” 人人都是自扫门前雪,即便别人家的孩子再是如何快饿死,一般也不会有人理会。 山匪头子心头惴惴,他回头,眼巴巴望着那马上的少年,小心问道:“是,我们这营寨,确实不像话了些,小公子,是想做什么吗?” 这可真是上道。 魏钰笑看向对方。 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之前还圆滑叫嚣着,如今却像是一下磨平了身上的棱角一般,眼巴巴看着人,眼里的期盼渴望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魏钰在马上直起了腰,他甩着马鞭,指向那破败的营寨笑道:“大家都是同行,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安营扎寨的,如今小公子我瞧着你地盘不错,不若从现在起,你把营寨让给我吧!” 山匪头子:……?! 一旁的八皇子彻底无语了。 魏钰这小子是这能整妖蛾子啊。 “这,小公子!这可使不得啊!” 山匪头子急了,“如今我们都落草为寇了,从前的村子也待不得了,您也瞧见我们这寨子里都是些老弱妇孺,若您把这营寨给占了,那我们可就真没地儿去了啊!” “谁说我要赶你们走了?” 山匪头子一愣。 魏钰笑看他,“我只是要了这块地儿,营寨本就是你们搭起来的,你们想住就就住,我要的,不过是你们从今往后都听我的。” 山匪头子一下就悟了。 感情这不止是要偷家,还是要连人带家给一锅端啊! “你放心,只要你们认了我做老大,从今以后也就不怕被欺负了。” 魏钰挥着马鞭指了指身后的护卫们,望着山匪头子的小表情,既骄傲又怜悯。 “瞧瞧我的人,哪个不是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的,就你们这样的,从前想跟着我,我都不让,如今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能带着老人孩子一起吃饱肚子,不用担惊受怕,要真不愿意,也行,我换个山头就是,反正这济郡山匪窝多。” 被人强占家门的愤怒还没升起,魏钰一顿连消带打的话又给落了下来。 山匪头子脑子不聪明,但他至少听懂了这小公子的意思。 他们寨子的人认小公子做老大,小公子能让他们吃饱肚子还不担惊受怕,不认小公子做老大……人家直接跑别的山匪窝里去啊! 山匪头子脑容量不大,但也知道这小公子带的人都十分强悍,这他们要跑去别的山匪窝,成了别人的老大,万一日后反过来打劫他们,那他们这寨子? 山匪头子一下想到了小公子开始说的话。 ——“钱财不说,保不齐你们这老弱妇孺都得没命” 大家从前都是一个村儿的人啊! 他妻儿都在里面呢! 怎么着也不能让别人打上家门害了妻儿老小啊! 这会儿山匪头子的脑筋转得飞快,眼瞅着那小公子似乎等不耐烦,要扬着马鞭转身了,他赶紧点头。 “好好好,小公子说的是!只要您能保着这寨子上下,那从今往后我们就都听小公子的!” 马儿想去勾边上的草,魏钰拉缰绳本想转个向的,却没想到这山匪头子应得这么快。 不过应得快也好啊,省了他好多口水呢。 魏钰笑眯眯道:“好啊,从今以后就叫我大当家,这是我八哥,二当家,而你,以后就是这寨子的三当家了。” 没成想自己还能当上个三当家,山匪头子又惊又喜。 “谢谢小公子!哦不是,大当家!谢谢大当家!” 魏钰挥手,“行了,别说了,趁着今日天还早,你去把人都叫出来,我有事要说。” 山匪头子被方生放进寨子里叫人了。 人走后,新鲜出炉的二当家沉默地看向魏钰。 “当土匪头子,你怎么想的?”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带头去做土匪? 也不怕父皇知道打折他的腿! 魏钰抠抠手,叹气道:“八哥,你这就不懂了吧,济郡山匪那么多,我们这才过来就有人敢上来打劫,可见这地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八皇子,“都这个样子了,咱们要是还假做走商继续深入,那可不得告诉别人‘我们,人傻钱多,速来打劫’吗!而且这要一次两次的安然无事还好说,要次次如此,你说若被这儿的官员知道了,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呢。 山匪太弱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几波下来,再弱也能靠数量取胜,只能说是他们这走商队伍太强。 而一个寻常的走商队伍,哪怕是请的身经百战的镖师,也不可能有那种在山匪窝里横着走的战绩。 这就像是两军交战,取胜的往往不是名声,而是军队的整体能力,以及领头人所用的战术。 普通镖师也就比山匪多了那么些身手和行走经验,再多也就没有了。 而这些,还不足以打出次次无损的成绩。 八皇子懂了,“你这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干脆就同流合污了?” 什么同流合污! 他八哥有没有文化,这充其量就是随波逐流好吧! 魏钰摆摆手,“哎呀,过程如何不重要,咱们看结果嘛,二哥还不知道在济郡哪儿呢,我们自己先融入山匪这个大家庭,深入敌人内部,之后遇到二哥岂不是也能方便许多?” 凡事不要在意细节。 第104章 都是劳动力 对于占山为王当土匪这事,一群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有的人无法适应,有的人却代入角色相当之快。 前者诸如八皇子,后者譬如魏钰。 做山大王嘛,尤其是对待这种落草为寇的下属,魏钰对他们承诺过的话可不搞虚头,第一个就是让他们吃饱肚子。 粮食都是自己这一路带的,山寨接近两百多个人,加上自己人一百多,总计四百多人,想让大伙都吃饱,一天的粮食消耗可不轻。 头两天的时候,大伙吃喝用的都是魏钰自己的钱粮。 然后等山匪们都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后,魏钰开始要行使自己山大王的本职了。 ——他让他的三当家带路,他们一起去抄周围同行的窝。 这个主意好啊! 被好吃好喝蚕食了两天的三当家沦陷速度非常快,知道如今的大当家是说话算话有本事的人,别说是心不服搞什么反叛了,如今他比魏钰身边的小安子还要狗腿贴心。 一听魏钰说要带人抄周围的土匪窝,担忧是不可能担忧的,那差点是没高兴的蹦起来啊! 瞧瞧他们大当家的手下,个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就这样一群人杀过去,谁是对手啊! 他们自己不就是这样被打趴下的吗! 再说周围那些土匪窝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就是因为畏惧他们,所以大伙儿才举村搬入的山林,沦为山匪。 前去抄土匪窝的事,魏钰没有参加。 他一个战五渣,这种凶残的事做什么想不开的要去,不都是跑腿儿的小弟出马吗? 他啊,就只适合做那种在幕后运筹帷幄、轻易不露面、露面就是布灵布灵闪瞎别人眼的大佬! 这样才符合龙傲天的气质不是…… 于是,在方生带着人四处抄周围的土匪窝时,魏钰跟八皇子在营寨里好不安逸地打扑克牌。 这一抄就是四五天。 都是一群松散光凭胆子横的山匪,方生一个曾经的灰卫使副指挥,带人带人抄窝实在容易。 就是这抄了窝之后要打扫的后续,需要花不少时间。 一个就是清点财物,一个就是安顿俘虏。 财物都好说,粮食、金银珠宝通通搬回来囤着,这些都是消耗品,用的都很快,可俘虏就不行了。 一个个都是被打上门然后抓住的,魏钰一行人于他们来说,就像是那个入室抢劫的强盗! 他们做山匪的都没他们过分! 对于强盗,一群俘虏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看在方生等人实在凶残,他们早在被抓回营寨、看到魏钰的时候就大骂出口了。 虽然俘虏们态度不好,但魏钰人是慈爱的。 对着抓回来的人,他第一个下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去建围栏、修房子。 单不说听到这命令后的三当家有多感动,俘虏群体中第一个就引起了波澜。 好坏参半,老实的,刺头的,总有人不服气,不怕死的想要多哔哔几句。 对这种罪犯嘛,魏钰表示都是惯的。 一个个态度好愿意干? 不错,那你就接着干。 态度不好骂骂咧咧的? 算了,先捆着扔后面吧,不给吃不给喝,什么时候服软了,认命了,再过来建围栏修房子吧。 将近六百多人的俘虏,全是壮丁,比魏钰寨子里的人还要多。 要魏钰把挑事的人杀了,那是绝对不可能杀的。 人诶! 这一个个全是活生生的人诶? 劳动力! 十分廉价完全就是免费的劳动力! 这他喵的要是不收服了利用起来那不妥妥的浪费嘛! 有时候人不听话,那就好好训两道,罪犯也不完全就都是些必死之人啊,不知道古代人口有多重要吗? 他们大魏可缺人了,他也非常的缺人干活。 尤其是现在。 他一个做大当家的,说好的安营扎寨,没道理他住豪华马车,他的手下们住茅草破屋啊! 魏钰望着他打下的“江山”很感慨。 这人呐,还是得干一行爱一行。 既然做了山匪,那他就得做大做强! 咸鱼怎么了? 咸鱼想要咸得更好那也必须得提前努力一把啊! 不然一个咸鱼待在破茅屋里啃着糠噎菜,那生活过得比狗都不如,还过什么? 不如努努力挣出个包子钱。 因着自家九殿下要把土匪事业做大做强的理念,方生一干护卫那真的就是卷得飞起。 他们人不多,却因为殿下的话要分成四批。 一批保护殿下们的安危,一批看管寨子,一批监督俘虏,还有一批探查周围剩余的土匪窝。 护卫们再能干也不是铁打的。 没办法,因着缺人,他们把寨子里原本的山匪也给利用了起来,各自挑出了一批人调教。 每天一大早,俘虏们都还没起来干活呢,原本日子悠哉的山匪们,就被护卫们用小皮鞭抽醒,然后一个个的跑出去训练。 灰卫使们的训练计划,那能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吗? 每天,被护卫们拿着小皮鞭鞭策的山匪们,都有种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明明被俘虏干活的人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要受如此可怕的“刑罚”?! 若是有山匪哭喊着说不想干了,还不等灰卫使说什么呢,已经化身魏钰狗腿子的三当家第一个骂人! 兔崽子们真是不知道好赖啊! 大当家对他们这么好,给吃给喝给修房子,还让自己的护卫们教他们武艺,明眼人一瞅的好事,就是苦了点,居然还要撂挑子不干?! 学本事哪能不吃苦啊! 咋的这难道还比从前在泥地里刨土累啊? 真是欠打啊。 有着三当家的镇压,一群山匪们再是叫苦连天,也不敢再说不去训练的话。 于是乎啊,这后面的每一天,寨子里施工热火朝天,寨子外训练尘土飞扬。 凡是这山寨中有活的人,无论是山匪,还是俘虏,每一张汗涔涔的大脸上都写满了苦逼二字。 而就是这种从灵魂深处叫人无法言喻的苦逼感,居然愣是让双方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 因为互相怜悯,双方对互相的态度,居然在后面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这就让旁观一切的魏钰有些啧啧称奇了。 第105章 花钱如流水 兹阳县。 正值正午,几个刚做完苦力的汉子走在路上,朝着一个普通的面摊上走去。 坐下后,几个人熟练的朝老板叫了碗素面,然后就相互聊了起来。 一个黑瘦的汉子擦完脸上的汗,突然道:“诶,你们最近发现了没,这城外的山匪的好像少了?” 这话显然很有代入感,一说立刻就有人接下。 “可不是少了吗!” 一眉毛浓黑的汉子激动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前几日,我有一表舅从下面的吴光村来了我家,吴光村啊,距离我们这县城可不近,走过来得费大半天的功夫,可我那表舅中途愣是没遇到半点意外!你们说这稀奇不稀奇?” 从前的兹阳县外,别说吴光村的人过来了,就算是其他离得近的村子人过来,只要会经过有土匪窝的山头,那就必然会遭到土匪们的打劫! 大半天的路程,没受到一个土匪的打劫,这显然不正常。 有汉子惊呼,“真的假的?居然没遭受意外,你那表舅难不成是走的什么小路?” “什么小路!”浓眉汉子摆手,“就是老样子那么走过来的,一路真没遇到山匪,我那表舅带进城的鸡蛋还有鸭子,半点都没有损耗,这要是遇到山匪,哪还能带这些东西过来啊!” “哎呦,那这可不得了,你那表舅运气真好啊。” 有人羡慕,只以为是运气,然而最先开口的黑瘦汉子却道:“我寻思着,这不可能是运气,肯定是外面的山匪出事了!” 这话说的太肯定,周围没人相信。 “田虎啊,虽然大家都想让外面那群山匪出事,但你这也太笃定了啊,山匪要是这么容易出事,那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啊。” “就是,田虎,我劝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就连浓眉汉子也劝他,“田大哥,虽然我也觉得怀疑,但外面山匪那么多,没了一窝还有一窝,就算出事,也不可能都出事了……咱们也听说过官府出兵剿匪的消息不是?” 一个两个都在劝,田虎沉默了下去。 正巧老板把面端了上来,早就饿了的众人便干起了饭。 吃完饭后,汉子们结了账就要走人。 田虎和那浓眉汉子落在最后。 看了眼田虎,浓眉汉子轻声劝道:“好歹也是老乡,我知道你恨毒了外面那帮土匪,但咱们这样的小民,哪儿斗得过土匪们啊,你啊,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活着吧。” 田虎耷拉着眉眼,没说话。 见状,浓眉汉子叹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追上了前面的同伙。 他走后,田虎抬头,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眼神缓缓坚定。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他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到那群山匪的下场! - 兹阳县外,一辆被严密护送的马车正在缓缓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魏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着这一个月营寨的账本,越看越发愁。 “这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一千个人,才一个月,粮食就全干完了,不提他那点子的钱票,按照如今的趋势,就土匪窝里搜回来的那点钱,也就够吃十天左右。 可怕。 养兵,哦不,养土匪太可怕了。 这趟出来是去城里买粮的,八皇子没跟来,坐镇营寨,跟着魏钰坐一个马车的是小安子。 小安子:“公子,咱们没钱了吗?” 魏钰叹气:“有钱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主要还是他善良,无论是谁,只要听话干活,那都是按照一日三餐的伙食来的,虽然可能吃的不太好,但至少是吃饱了的。 要是按照一般情况,给那些干活的俘虏只要不饿死的口粮,那肯定还能在延续个一个月,但那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啊! 这要一个个都饿成皮包骨了,那还有个什么力气干活! 没力气干活也就算了,万一饿死了,饿病了,那不就是在浪费可持续发展资源…… 不符合他的科学用人理念。 魏钰翘起腿,两眼往顶,感慨万千,“你家公子我啊,真就是太善良了,一想到他们都是我大魏的子民,就不忍心苛待,就想让他们都吃饱!” 真是太善良了! 小安子两眼崇敬地望着他家殿下,也觉得他们殿下实在仁善。 要是之前那些山匪也就罢了,偏偏俘虏都给那么好的待遇,还让他们吃饱了干活,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主子! 一想到那群俘虏之前的不合作,小安子两眼冒凶光,“公子何必给他们吃那么好,还一日三餐,让奴婢说,每天给他们喝一碗粥糊糊就够了!” 卧槽。 魏钰震惊的看向小安子。 这比他还周扒皮呢。 魏钰劝道:“别别别,这要把他们饿的没力气了,上哪儿找人给公子我干活啊,如今只是完善营寨,日后这整个济郡、乃至胶州都需要人修路呢。” 说的有道理。 可小安子心疼他家殿下为了钱愁眉不展,“但咱们不是没粮了,您还得拿自己的钱去给他们买粮。” 魏钰:“那倒也没这么穷,拿山匪的钱买粮,还是能坚持一个多月的,到时候咱们这营寨修好了,人也训练到位了,就再拉他们出去抄土匪窝去!” 抄了一窝又一窝,到时候人有了,钱也有了,匪患还给解决了,多好啊! 嗯,魏钰觉得这想法不错。 剿匪嘛,有时候也不一定就非要官府自己出兵来。 咱们土匪也可以内部解决的嘛。 小安子恍然,“哦,公子,这算不算是您常说的钱生钱啊?” 魏钰微笑:“嗯呢,怎么不算呢。” 山大王的瘾还没过完,他的强盛集团一定要做大做强,到时候布满整个济郡! 哈哈哈哈哈—— 嗯? 魏钰突然一愣。 话说他的土匪军是不是还没有个名字,要不要取个好听点的呢? 魏钰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小安子也不说话了。 沉默地摸了下自己衣兜里的银票,小安子想了想,决定等殿下什么时候缺钱了,他再把银票给殿下。 对,他是早就立志要养殿下的人呢! 第106章 您还记得自己是皇子吗 魏钰一行人一进城,就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毕竟来兹阳县的人不多,坐马车的就更少了。 要知道马在如今可是稀罕物,要买一匹马至少得花六十多两银子,而六十多两,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天价。 简单来说呢,这马啊,就好比是古代版的劳斯莱斯。 一般人买不起,也没必要买。 魏钰进城是买粮的,顺便打听其他地方的情况,所以一进来,他就直接让人问路去这儿最大的酒楼。 一到酒楼外,掌柜的便很殷勤迎了上来。 “公子快请进,二楼有上好的包房正等着您呢,不知公子想吃点儿什么,咱们酒楼啥都有,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虽然都是陌生面孔没瞧见过,但掌柜的也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们有钱就行了! 魏钰被掌柜往二楼包房里迎,上楼的时候,他问掌柜。 “你们这县城里,哪儿有卖粮的?” 掌柜:“哎呦,公子问这话可就问对人了,您要想买粮啊,就去南三街那边,从我们这店出去后右拐弯直走,再……最后到南三街,右数第四家店就是了。” 说得挺详细。 包房已到,魏钰走进去,除了方生和小安子,其他护卫都各自在门口走廊边守着。 这排场有点大,在兹阳县这个小地方甚少看到,毕竟县太爷家的公子出来吃饭,守卫也没这么森严的。 掌柜心里有了数,面对魏钰时,脸上的笑更殷勤了。 “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瞧您周围这护卫,一看就知道您过来一趟,没少经历波折。” 魏钰抬眼瞅他,“这话怎么说?” “哎呦,这还能怎么说,难不成公子一路过来,没碰上几个山匪?”掌柜有些惊讶。 “没有啊,我这才一路从儋州过来,还没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山匪。” 魏钰坦然摇头,山大王的胡话张口就来,“我是听说你们这济郡山匪多的,不过我这从隔壁郡刚过来,一路也没碰见啊,怎么这城外也有呢?” 掌柜惊了。 城外没有? 这城外怎么可能没有啊! 那一窝窝的土匪,从前凡是从道上过的人,连个乞丐经过都要被扒掉一层皮,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公子这一路过来没碰着山匪?一个都没有?”因着太震惊了,掌柜连谄媚都忘了。 魏钰奇怪地看他一眼,“掌柜的怎么如此激动,你在这城中管着一家酒楼,难道平日里有人送菜过来时,你就没打听过消息?” 城中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盖房子都来不及,哪儿会有人在城中种地,都是城外各村子里的农户种,丰收后再隔三差五地拿到城中卖。 而农户来往于村子和县城之中,中途最有可能遇到意外了,所以相纸都按城外有什么动静,问这些人就知道了。 掌柜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不相瞒公子,咱们这酒楼里用的菜,那都是差人去固定的村子里收的,这中间路程短,山匪也不在那一片,所以,我这还真就没听说过。” 啊呀,意思就是他在外面劳心劳力一个多月,这离得最近的城中人,居然都不知道外面山匪讲纪律了? 魏钰微笑。 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信息落后就是这样。 不知道的话,人还更安分,到时候他的土匪军再去抄窝,路上说不定还能少点意外。 魏钰在掌柜的推荐下点了几个菜。 等到掌柜出去,魏钰看向方生,“你先去那粮店看看。” 方生领了命令出去了。 等到上菜的过程不算长,掌柜再次进来的时候,魏钰问了他其他地方山匪的情况。 “听说你们济郡最近匪患很厉害啊,尤其是齐淩那一带,好像县城都被山匪给包围了。” 魏钰装作好奇地看向掌柜。 虽然这一个月他们都在山上安营寨扎,但到底人已经身处济郡,而且二皇子还在这边,想办法跟对方联系上才是关键。 所以这一个月里,乙十三是带着人经常出去打探消息的。 齐淩县那边匪患严重什么的,也都是乙十三打听到的。 魏钰对济郡现如今的匪患问题,了解得不说一清二楚,但至少表面上传得那些流言,还是都听说过的。 而他现在问掌柜这些,也不过是想听听这里的百姓什么想法。 “哎呀,公子这消息可真是广啊,那边的匪患可不是很严重嘛!” 一听魏钰问的齐淩匪患,掌柜立刻皱巴起了脸,一脸苦相,“从前我们这儿山匪一直都多,官府也管不着,本来要是不出城,不去山匪住的那一片晃悠,便也就相安无事了,可谁知道齐淩那边怎么回事啊,山匪居然合起伙围城了!” 魏钰一脸好奇,“那这是怎么回事啊?山匪怎么会突然围城?我听人说,好像是齐淩县令有问题?” “哎呦,公子可别这么说。” 掌柜一咂舌,给了他一个只可意味不可名言的眼神,然后伸手往上指了指,摇头叹气。 “这自古啊,戏文里说的那都是官商勾结,我们这儿啊,哎,都这么些年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也就不明说的。” 哦,看来济郡百姓都清楚官匪勾结的事啊。 魏钰恍然。 他瞅了眼掌柜,突然凑过去小声问道:“这济郡就没一个好官?” 听到这话,掌柜还仔细想了想,然后果断摇头,也凑过去小声道:“没有!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魏钰眨眼,“哇,那你们这官府也太差了啊。” 掌柜义愤填膺,“可不是,也不知这朝廷都是怎么管的,派了那么多的贪官过来,整个济郡都找不出一个好的!害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冤屈都没地儿诉苦!” 魏钰赞同点头,“对,这朝廷太没用了。” 掌故深以为然还带着点畏惧,“诶?小公子还是别说的这么直白,小心被人听到,不过咱们悄悄说不要紧。” 魏钰:“好的。” 一旁的小安子:…… 殿下,您还记得自己是大魏皇子吗? 这跟着百姓一起吐槽朝廷不太好吧。 第107章 侠义之士 魏钰有个本事。 那就是只要他想跟人套近乎,分分钟就能手到擒来。 譬如眼下他跟掌柜之间的聊天,不消一会儿,在掌柜的心中,他就已经从一个来头不小的金贵公子,变成了知己好友。 掌柜那是什么话都跟魏钰讲啊! 只剩三个人的紧闭包间里,魏钰和掌柜相邻而坐,小安子就站在魏钰后面贴身伺候。 “哎呦,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我们这狗县令有多不是人!” 掌柜一拍大腿,神情激动,“从前就我这条街,有个摆豆腐摊子的好看寡妇,那狗县令要聘人做小妾,人家寡妇不肯,说要抚养幼子,他居然愣是派人把那孩子给推进了河里,还污蔑是旁人做的……最后硬生生害了三条人命啊!” 魏钰气愤,“太过分了,这狗县令一定不得好死。” 掌柜:“就是啊,狗县令!” 魏钰:“对,呸!” 掌柜:“呸!” 两个人齐齐一呸,相视一眼,情分更浓了。 掌柜心下异常感动,“我与小兄弟竟如此投缘,真是难得啊。” 魏钰摆手,“大哥快别说了,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我家中也不过就是个从商的,来此本想做笔买卖,奈何这济郡实在太过危险了。” “确实危险,虽然不知道小兄弟是要去哪儿做买卖,但听我一句劝,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晚了,说不得就走不了了。” 这会掌柜说的话就很中肯。 魏钰看他垂头叹气的样子,知道对方是在担心匪患问题会蔓延到兹阳。 他想了想,没问掌柜为什么不跑的蠢话。 毕竟命要紧,若是能跑的话,不用外人说掌柜也会跑,既然对方不跑,那肯定就是有他不能跑的理由。 “说来是我不好,隐瞒了大哥一点事儿,不如我现在给大哥提个醒儿吧?” 魏钰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脸神秘兮兮的,就像是有什么大好事在藏着掖着一样。 掌柜一愣,心中隐约有着莫名期待。 “是,是什么?” 魏钰凑了过去,小声道:“这兹阳城外的山匪啊……都被人给收拢了!” 掌柜:!! “什么!” 掌柜一下站了起来,望着魏钰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此话是真是假?那些山匪被谁给收拢了?!” 太激动了。 一点都不沉稳。 魏钰招手示意他冷静,“大哥莫急啊,听我这给你细细说。” “哦哦哦,对,对,咱们是得冷静些。” 掌柜一屁股坐下,赶紧询问山匪的事,“小兄弟,你是如何得知外面这山匪被人给收拢的,难不成?” 瞅瞅这小眼神,开始怀疑了。 “大哥可别乱想,我哪儿有这本事去收拢山匪啊!其实就是来的路上刚巧经过那牛头山,瞧见了那领头人而已。” 掌柜大惊,“什么?还有领头人!这收拢山匪的到底是何人,莫不成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官府要起义啦!” 魏钰:…… 还别说,这大哥骨子里也不是个老实人。 未免掌柜的想法劈叉,魏钰赶紧回归正题,给他编了个路经牛头山,遇上侠义之士收服山匪并教他们重新做人,且对方还邀请他们上山一坐的奇妙故事。 魏钰说的跌宕起伏,把那侠义之士的热心肠说得有天上没地下,惹得掌柜听后好生佩服。 掌柜:“就得是这侠士啊!若非这世道能有此人,我们这兹阳县的人,还不知道要被外面的山匪欺负成什么样子!” 魏钰连连点头,“对,那侠士不仅心地善良,还特别俊朗非凡,文成武就,当属世间一等英才啊。” 小安子:…… 殿下你这么夸自己就不心虚吗?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魏钰只恨自己才疏学浅,说不出更好听的词儿! 听了掌柜的一水吹捧后,魏钰心满意足了。 他同掌柜道:“如今外面的山匪是有侠士在管的,今非昔比了,欺负大伙那是肯定不能够,说不得你们过去求助,侠士还会派人帮忙。所以啊,大哥也别怕,真要有问题了,你们就尽管去牛头山。” 魏钰话就说到这儿了,掌柜再有疑虑,他就一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让对方好一阵迷惑。 毕竟,要是魏钰一个劲儿劝说,让掌柜去牛头山什么的,说不得他还以为魏钰是骗子,是山匪,故意骗他们去土匪窝。 可魏钰就这么一提,也不多说,说完还要走人,掌柜心中有三分信的,也就变成了五分。 - 出了酒楼后,魏钰在方生的带领下去了粮店。 粮店里的东西挺多,魏钰进去后,收到店家的欢迎不亚于之前在酒楼里。 店家:“公子需要点儿什么,买米还是买面,亦或者买豆子,全城就我这儿东西最全了。” 魏钰可分不清什么陈米新米,好粮坏粮的,在铺子里逛了圈后,他将这活直接交给了方生。 方生没一会儿就挑好了东西,付定金的时候魏钰有些肉疼。 总共得花八百七十三两啊。 ——从山匪窝里掏出来的所有现银。 这他喵一花回到解放前! 魏钰恨。 等牛头山不需要干活了,一群人全都给他喝粥糊糊去! 一伙人粮食买得多,店家乐得不行,还特意借出了自家的粮车,甚至搬粮这种事都交给了他们店铺里的人。 “哎呦,公子放心!你们要的这粮食,我们店通通都给您搬过去,您要搬去哪儿,直说!” 方生:“牛头山。” 店家的话一下嘎住了。 牛头山? 这不山匪窝吗! 谁家好人送粮去哪儿啊! 这伙人别是山匪吧! 店家为难不为难,方生不管,反正殿下已经走了,他也要走。 “想要拿全款,就让人送粮去牛头山,保管你们无事。” 人走远了,店家也无奈了。 这好不容易来笔大生意,也太叫人为难了啊。 所以做还是不做呢? 店家咬咬牙,转头去问了给他们店铺做活的工人。 “你们,谁愿意去城外的牛头山送粮?回头我给你们加十个铜板的工钱!” 正想着出城的田虎:? 第108章 同一片树林 兹阳县下,有百来个村子都归属于这个范围。 田虎便是这其中一个村子的一员。 三年前,他带着妻儿想去探亲,一路小心翼翼,唯恐被山匪发觉。 可惜,事无绝对,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山匪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赤手空拳抵不过一群人残暴之徒的侵袭,那时的田虎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他眼睁睁看着一群禽兽侮辱了他的妻子,残害了他的儿子,最后禽兽们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留下满地狼藉…… 好好和睦的一家,最后却只剩了田虎一人。 田虎想报仇,做梦都在想。 只要能有机会让他杀了那群山匪,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 艳阳天,天色正好。 在这个天色下做事,怎么都让人有种气氛正好的感觉。 兹阳城里的百姓们今日算是看了个热闹。 小城不大,来回也就那么几个大户,谁家有点什么事,几乎是过不了一天就能传遍这个县城。 丁家粮铺运出一座座粮车,径自运到城门口,那要出城的架势是有目共睹。 到底是没有受过打点,也没有接受过严格训练,给丁家粮铺干活的人那么多,这要给谁运粮,运粮到哪里去,总会有些人多嘴多舌说漏了嘴,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弄到县城不少人都知道。 ——一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大户,从丁家粮铺买了上万斤的粮,还指名道姓要送到牛头山! 听说的人无一不震惊。 不是为着买了多少粮,而是牛头山啊! 城里谁不知道那牛头山附近就是一个土匪窝? 送粮去那里,这不是上赶着让人家打劫吗! 丁家掌柜失心疯了啊? 好奇的人不计其数,为着这事,有人还特意上门问粮铺掌柜“如何想到要去牛头山送粮,你们就不怕血本无归”? 对此,丁掌柜倒是坦然多了。 虽然他一开始也担心这个问题,但谁叫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呢! 一下买那么多的粮,他在这兹阳县起码得卖上个半年才能有这结果! 再说凡事有一就有二,人家头一回能买这么多,保不齐后面还会继续来买,发展个长久的大生意,这不比零散着买好啊? 做商人的嘛,富贵险中求。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丁掌柜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过来买粮的公子虽然看似平常,但一身气度不凡,身边人令行禁止,比丁掌柜见过的县令家护卫还要严格,一看他们就非常人! 说他们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都比是山匪更叫丁掌柜信服。 但。 这相信是一回事,真要出城去牛头山送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那外面有山匪啊。 丁掌柜如今这叫人送去的粮,也只是那公子买的一半,而且还都是咬着牙送的! 不管对方说的送粮保管无事是否为真,反正他先叫人过去送送看就知道了。 田虎就在这送粮的队伍中。 虽然从前残害他妻儿的山匪不是牛头山那一片的,但这并不妨碍在田虎心中,山匪就都不是好东西! 凡是山匪,通通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田虎沉默地推着粮车,路上,他抬头望了眼牛头山,一手抚上微鼓的胸口,眼神愤恨中带着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痛快。 田虎喘了口粗气,放在胸口的手紧握成拳。 三年他攒了一大包的砒霜,就等着今天这一日! 只要那牛头山上有山匪,他就一定要将他们全都毒死! - 牛头山。 几个训练结束,正蹲在树下方便的山匪在没事闲聊。 山匪甲:“弟兄们,我发现我这最近拉屎很是畅通啊,你们有没有这感觉?” 山匪乙:“呵,我早发现了。自从跟着大当家手下的人训练后,虽然累是累了点,但至少吃得好啊,我每次回去倒头就睡,连婆娘都管不上了……这吃好睡好的,可不得上下通畅吗!” 山匪甲:“确实,就是便宜了隔壁那群,居然能跟我们吃的一样好,啧,大当家可真是人好。” 山匪丁:“你这浑头可真行!前两天我还看见你跟那群人坐一堆呢,这会子倒是又在这说人不是。” 山匪甲骄傲:“他们哪能跟我们比,就算如今大当家对大伙儿都一样,但我们可没做过俘虏!我们还是头一个被队长训练的人呢!” 不敢苟同,这还被训出自豪感了。 山匪丙:“听说大当家昨日去城里买粮了,这会不会让我们去搬粮啊?” 山匪丁:“别扯,我都听给大当家看门的人说了,那粮食是粮铺的人送过来的。” 甲乙丙惊呼。 山匪甲:“那这胆子还挺大啊,居然敢出城,这要是以前呐,啧啧啧。” 山匪乙丙丁齐齐叹气。 确实,以前他们多威风啊。 别说有人赶来牛头山了,想要出城的都没几个……https:/ 可怜呐。 他们老大都被人收成小弟了。 蹲坑过程中,几个山匪就这么插科打诨着,等到他们提着裤子回去,看到的就是寨子里的弟兄们在往外走。 几个山匪不明所以,拉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城里送粮的人来了,大当家让人下山去帮忙。 丁发财刚出来,就瞅见寨子口有几人鬼鬼祟祟的。 他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甲乙丙丁被吓的一激灵。 嚯! 训练他们的副教头! 不等几个人说话,丁发财吩咐他们也跟着帮忙。 不是被训斥要挨罚,几个人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就溜了。 等人走后,负责这事的丁发财也要去。 才走两步,发财突然皱起眉,默不作声捂上了肚子。 糟糕,有点想拉肚子了。 人有三急,暂时离开一下下,殿下应该不会怪他不负责的? 想着宽容的殿下,于是丁发财溜到树林里去方便了。 而另一头,顺着粮车摸上山,看到来人一个个跟山匪打扮无甚两样的田虎,那真就是眼都瞪直了。 他在搬了一会儿粮后,咬着牙装作肚子不舒服,然后就揣着一包砒霜摸进了树林。 同一片树林,大同小异的肚子不舒服。 丁发财猫在草丛里,默默看着掏出砒霜、一脸愤世嫉俗的田虎。 田虎:“禽兽都该去死!” 丁发财:? 第109章 无差别攻击 自家地盘莫名其妙进来个要下毒的人,这无论是谁都会引起重视。 揣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毒药的人走了,方便完的丁发财提裤子刚起,旁边就有两道窸窣声传出。 丁发财转眼一看,蓦然同两双眼睛对视上。 谁? 不认识。 但看穿着,丁发财知道这俩都是灰卫使的兄弟们。 所以。 他之前拉屎的时候,这俩也在? 丁发财瘫起了一张脸。 有点小尴尬,但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 三个人沉默几秒,丁发财先说话了。 “此人来历不明,意图不轨,蓄意谋害,我们需要严密监视,所以,一起去看看吧。” 说得好。 都是沉默不爱说话的面瘫哑巴,有人出主意那实在太好了。 于是三个人齐刷刷跟上了田虎的脚步。 - 田虎没来过牛头山。 他不知道牛头山的地形,也不知道营寨里的情况,即便想出了下毒这样的计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往山匪们喝的水里放。 想法挺好的,就是找不到水源在哪儿。 于是丁发财三人就这么看着他在山上窜来窜去,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人也没找到水源,甚至路上还摔了好几跤。 三人:…… 半天没找到这山上有溪流湖泊的,田虎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地方不对,山匪喝的水应该在寨子里,也许是水井! 意识到自己做了无用功后,田虎开始想办法摸进营寨。 本就是来帮忙运粮的活计,外面的活又还没做完,田虎想摸进去实在容易。 而他进了寨子后,便不停地在摸索位置。 那种无论遇到谁都不紧张的心理素质,看得跟着他的丁发财连连点头。 “这人适合当细作。” 虽然开头蠢了点,但那也没蠢过头,至少后面察觉到不对后会反思,培养培养也还能用。 丁发财用挑剔下属的眼光去看田虎,一路上越看越觉得这人能用。 于是,等到田虎好不容易在营寨里找到水源,还没来得及喜出望外时,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两人给擒住了。 田虎大惊,“你们是谁,做什么绑我?我是来送粮的,你们抓错人了吧!” 丁发财懒得理会,直接将人带去见殿下。 魏钰人正在屋子里看剧呢! 他剧看得好好的,冷不丁听说有人要下毒谋害整个营寨的时候,魏钰整个人还有些懵。 “啥?下毒?” 魏钰没忍住掏了掏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这什么奇妙的小说剧情,从前在宫里都没人给他下毒,如今在宫外啥坏事没干的,居然还有人下毒下到他面前! 刺激。 魏钰赶紧关了平板出去。 一出去,魏钰就看到丁发财站在客厅里,后面俩护卫压着一个黑瘦的男人。 魏钰目光在田虎面上打了转儿,“是他要下毒?” 瞧着不认识啊。 谁招惹老实人了? 丁发财将自己从遇到对方,再到一路跟踪中见到的事,都简单明了告诉了魏钰。 魏钰恍然。 哦,感情这人是送粮的工人啊……所以到底谁招惹了这人恨得他要投毒啊! 在对上田虎那双愤恨的双眼时,魏钰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道是他干的? 嘁! 肯定不可能,这中间绝对有误会! 魏钰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大哥为何要上山投毒呢?你我无冤无仇的,投毒这事很不道德哦,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很多的小生命呢?” “呸!你们这一群禽兽,我杀了你们那是为民除害!” 田虎梗着脖子狂喷,“你们这群山匪都该死,什么无冤无仇,我呸!你们残害了我妻儿,我杀了你们为我妻儿报仇有什么错!你们就是该死,我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嘬嘬嘬。 好悲惨的故事,好血腥的手段。 “我们不是山匪” 魏钰眨眨眼,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不是山匪? 田虎一下嘎住了,张着嘴看魏钰。 魏钰合手,神色悲悯,“实在不好意思,虽然你说的这些都情有可原,我也感同身受,如你说的那类山匪确实罪该万死,你要报仇,我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甚至有可能的话,我会把你的仇人带到你面前,让你亲自解决。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 魏钰微笑,“我们不是山匪哦。” “你看看,仔细看看,就我这样的人,会是你说的山匪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觉得我像吗!” 魏钰后退一步,摊开手,转个身,让对方好好看。 像吗? 貌似,确实不太像。 “但外面那群人像啊!”田虎还在挣扎。 魏钰点头赞同,“哦,这个你说对了,外面那些人呢,很多以前确实都是山匪,不过在我的宽容劝导下呢,他们已经走上了正轨,洗心革面不再干山匪了!” 魏钰眨眼看他,“你别看我年纪小,但你要知道,这世道不缺少年英才,今天是你走运,让你亲眼看到了,出去可不要跟别人乱说哦。” 田虎:“……” 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田虎沉默了。 不过他沉默了,作为一个公道人,魏钰自己还是有话说的。 他问田虎,“你要找谁报仇?如今这方圆三十里的山匪都成了我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将仇人说出来,我必定不偏袒对方,还你一个公道!” 这话让田虎有些不敢置信。 他怔怔地望着魏钰,不相信对方真的会给他主持公道。 他这不信魏钰也懒得解释,光说不做假把式,看做的吧。 “你就说吧,要是不认识当初那些山匪,那也成,你直接告诉我是在哪一带出的事,我把在那一片的山匪都找出来,让你一一辨认可好?” 田虎沉默了片刻,陡然抬头。 “好,我说!” 田虎说了个地名,听到这地名儿后,魏钰一脸问号。 妈耶,他这出事地跟牛头山就是天南地北好吗! 不去那里报仇,居然跑到牛头山上下毒。 真就是报复社会无差别攻击呗? 这法律意识太浅薄了! 虽然是无差别攻击,但魏钰必须得承认,这地儿,之前方生是带人剿过的,没死的那些山匪也确实都被当成俘虏带了回来,所以对方也不算报复错。 魏钰将这事交给了丁发财去办。 第110章 手刃仇人 在之前人员管理的时候,俘虏就被护卫们用表格法都登记过。 什么名儿,多大,长相特征,曾经哪个寨子,祖籍多少……记得比官府登记的还要清楚。 丁发财要找人,只需拿登记簿瞅一眼。 是以一个时辰后,田虎要找的那片山匪就全被拎了出来。 他认人的时候,魏钰就站一旁跟他八哥一同看着。 二人看着田虎对着人一个个仔细辨认,看着他对着仇人撕咬、拳打脚踢,看着他报完仇后失声痛哭…… 整个营寨中的人都沉默不语了。 无论是找人开始,还是被各自的队长叫到营寨看着,他们开始不清楚真相,但在田虎的哭诉中,听着听着,一群人便回忆起了从前。 没有人是愿意天生做山匪的。 能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做跟官府对着干的活儿呢? 在场大多数的人曾经都是良民,都是为求自保被逼着上山做匪! 他们是抢劫,但却甚少伤人杀人,如田虎仇人一样的,终究是少数。 八皇子摇头,“我是越发觉得这郭修可恨了。” 都不说子不教,父之过,世人常把官员称为父母官。 郭修作为一郡最高长官,将济郡治理得乌烟瘴气,养了那么多的山匪引做豺狼,害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济郡能有如今这副局面,田虎的亲人能遭受那般委屈,可以说全是郭修乃至整个济郡官场的错! 魏钰望着寨子里的人,淡然颔首,“是可恨,所以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就像是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在每个案件的后面,警察总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姗姗来迟,显得官方机构很多余,所以经常被观众们批“马后炮”、“无用”。 但其实官方并不是那么没用的。 能在电视剧里显得多余,其实是编剧设计如此,为了凸显主人公的有用。 官方再无用,那也是官方! 是真正的权利公信机构,是给天下百姓一个陈述冤情的神圣之地。 “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虽迟必到。生而为人,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我们无法左右一件事的好坏,但当我们有能力时,至少可以将公道还给需要的人。” 八皇子微怔。 魏钰笑了笑,转头去看八皇子,“若非我们来了,田虎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为自己报仇,往日之事不可追,与其纠结前因对错,不如执着眼下,帮助百姓平反冤情,所以八哥,你真的不必介怀。” 八皇子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收拢的这些山匪,从前我不管,但后面必须得把人查清楚才行,那些烧杀劫掠、欺凌他人的万不能放过就是。” 魏钰眨眼,“哦,好啊,不过这事不如八哥自己来负责吧?” 八皇子愣了下。 他,他来? “我可没管过兵!”八皇子下意识否决。 “咦。” 魏钰揶揄地瞅他,“八哥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吧,不过一群山匪而已,哪算得上是兵,你把他们当成自家府上的护卫管就是了。正好,咱们这土匪军还没定规矩呢,不如八哥你来定?” 待山寨里一个多月,一直都是悠闲度日的八皇子犹豫了。 虽然九弟说的像是这群土匪没什么用,但上千人,后面也许还会再加,就这么多的人,如何不算是一支军队? 哪个男儿能拒绝管理一支军队的诱惑呢? 至少八皇子不能。 他心里痒痒,想应下,但又担心自己没领过兵,恐会做不好,到时后面误了九弟的事,所有踌躇半天也没个决定。 魏钰知道他八哥的毛病。 这要不第一时间否认,那心里头潜意识就是要拿下。 所以魏钰也不跟八皇子磨叽,直接让方生过来,让他把手头的工作跟八皇子交接一下。 “八哥,你也知道的,方生是我贴身护卫,他要不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这夜晚睡觉都睡不好,老觉得有鬼挠我脚底板。” 八皇子:…… 魏钰叹气,“所以您行行好,心疼心疼我这个弟弟,把方生的工作接过去,啊?” 这一个多月来,方生一直都是担任土匪军的总教头,管理着上下事,事情之多,害得方生脸都瘦了一个度。 知道魏钰是故意这么说,八皇子瞅他一眼,按捺住心头的跃跃欲试,终究是矜持地点点头。 第111章 传言 魏钰对田虎的回答很满意。 “你能想通真的是皆大欢喜。” 这是个有点ptsd迹象的犟种,说再多也不如直接做的。 所以魏钰指着丁发财对田虎道:“后面你就跟着他吧,他会教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细作,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不顾你的安危,送你去死什么的,毕竟我是一个守法公民,害人的事,咱们可不做哦。” 守法不守法的先不说,田虎走之前最后看了眼魏钰,那一眼很是纠结。 因为田虎忍住了一句话没对魏钰说,那就是—— 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小小年纪这般不要脸的人! - 兹阳县,这两天最大的消息就是:丁家粮铺去牛头山送粮的人,最后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因为太过惊奇,凡是那日送粮的人,几乎都被好事者问过问题。 什么“牛头山什么情况”,“外面的山匪呢”,“你们有没有遇上山匪”等等。 凡是送过粮的人对于这些问题都没有隐瞒,甚至当做一种吹嘘自身的资本,对牛头山的情况大说特说! 譬如—— “牛头山上的人其实都是山匪,但看起来有点像官爷……” “城外如今很安全,出去一趟出不了意外……” “山匪都被牛头山的大当家给管住了,那大当家身长八尺,三头六臂,很是威武,山匪们都不敢反抗……” 底层劳动人民的吹嘘嘛,大话那是张口就来。 明明就不清楚牛头山的情况,只在运粮时听到有人说了几句大当家什么的,就开始凭戏文里讲的那样信口胡诌。 问得多,传的广, 没过多久,兹阳县城中的人就都听说了那些传言。 前几天跟魏钰称兄道弟的酒楼掌柜也是。 掌柜很惊讶。 原来那日王小兄弟说的话竟是真的吗? 城外的山匪居然真的都被人给收服?! 掌柜当初本来还在为魏钰的话感到纠结,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城外看看,结果就听到了丁家粮铺要去牛头山送粮的消息。 才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城外看情况呢,转头别人就把这事给做了,去的还是牛头山! 这不用自己费事就能得到结果的情况,掌柜自然是愿意等人回来,听了消息后再做打算的。 但现在这听了的消息吧。 掌柜纠结了。 这王小兄弟不是说侠士心地善良,俊朗非凡,文成武就,当属世间一等英才的吗? 怎么跟送粮人说的话不一样啊! 所以到底是一等英才,还是三头六臂啊? - 听了消息的不止兹阳县百姓,还有县衙的人。 兹阳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兹阳县任官三届,也就是九年。 在大魏做地方官,那都是三年一换任的,能换任的前提是看政绩。 政绩好,那妥妥的高升;政绩一般,有可能升,有可能继续担任原职;政绩不好,呵,别说做原职了,没给你撤职受罚就算不错了。 可以说一个县令在地方上做了九年,那要么就是政绩一般不起眼,要么就是背后没人给不了高升,要么就是得罪了上官。 而兹阳县县令胡勇的情况嘛。 他是第四种。 ——跟着上官一起同流合污不愿意离开的。 这两个多月来,因为齐淩山匪突然暴起反抗、郡守为此大发雷霆的事,胡勇很是担惊受怕。 他一面担心兹阳这边的山匪也会效仿齐淩,自己这县令会被山匪们攻城给害了,一面担心郡守迁怒自己,给自己派了什么剿匪的任务…… 两个多月,胡勇因为担心这担心那,过得很是战战兢兢。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胆大的人,多年来在地方上担任县令,钱财腐蚀了他的内心,却没有撑大他那颗能担事的胆。 应对上官,他还能虚伪以蛇,但面对凶残的山匪,胡勇只会派底下人出马。 而一个县衙总共就那么点人,除开文员,稍微能打点的衙役也就三十多个。 在听说了齐淩的事后,胡勇为防万一,早早地就派了人在城门口巡逻,就是要时刻关注城外山匪的动静。 本来这么久没听到动静,胡勇都开始放下心了的。 可惜,是祸躲不过。 城外的山匪是没有攻城,但他们居然都团结起来成为一体了! 在听说了城中的传言后,胡勇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家夫人。 “夫人!大事不好了啊夫人!” 气派的县令府,地都是青砖铺的,沿路的花草树木不是名品就是价格昂贵。 胡勇一路直奔夫人常在的书楼,推开大门就上了二楼,然后在窗户边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夫人。 胡勇着急忙慌地走过去,对那青衣典雅的妇人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城外那群山匪居然都在牛头山安营扎寨了!” 妇人手捧一本书,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抬一下。 胡勇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只白着脸径自低头诉说自己的恐慌。 “从前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一群游兵散将,如今这群山匪不知何时居然集结在了一起,在牛头山安营扎寨,前几日还在丁家粮铺买了上万斤的粮……这情形,他们莫不是要来攻城!” 胡勇焦急地看向妇人,“这可怎么办啊夫人!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快点说说!若不能应对,咱们这得赶紧收拾行李逃啊!” 说到逃,妇人终于动了。 她抬头,冷淡地扫了眼胡勇,“朝廷命官,不战而逃,你想被流放?” 妇人的面容约莫三十来岁,眉目清雅,身上带着一股文人清贵的书卷气。 胡勇着急,“哎呀夫人你这不是说笑吗,人命关天,若晚一步,等他们攻进来咱们就走不了啊!” 妇人看着胡勇,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讥讽。 她起身,朝着一排排走去,“不过一群山匪,哪怕集结在一起,闭了城就是,你以为他们能有攻城利器?”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胡勇想到了齐淩,“你看看齐淩,那儿都闭城两个月了,山匪一直围堵着,这要是在围上几个月,城中人都得饿死啊!” 第112章 送信 不同于胡勇的惊慌失措,胡夫人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她站在书架前,一边听着胡勇在耳边絮叨,一边整理着书册,神色从容。 这样的态度很容易感染他人,胡勇说着说着,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紧蹙着眉头,但言语却不似开始那般慌乱了。 胡勇:“夫人啊,你快别摆弄那些书了,如今的情形,你可快些想个办法出来吧。” “你就这么确信外面的人会攻城?”胡夫人反问了回去。 胡勇被这一问弄得有些犹豫,“倒是不曾听说过……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夫人你比我有主意,只要你说如今该怎么办,那我就怎么办!” 胡夫人捧着书偏过了头去。 背对着胡勇,夫人眉眼讥诮之色尽显,毫不掩饰对身后之人的嫌恶。 她往书架深处走去,边走边道:“知彼知己,胜乃不殆。你连城外的情况都不知道,就说要逃,如若后面风平浪静,届时你可想好该如何向郭大人交代?” 官员擅离职守,被朝廷知道,那就是抄家流放的死罪。 但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在济郡,郭修就是这儿的土皇帝,往下所有的官员动静,那都是被对方给牢牢把控的。 胡勇若是逃了,朝廷也许不会知道,但郭修却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若能讨了郭修的欢心,说不定对方还会帮其隐瞒犯罪证据! 对于逃走后要如何向郭大人交代这个问题,胡勇其实根本就没想。 他人都快要没命了,谁还管交代不交代的事啊! 要命还在,那理由啥的之后再想也不迟啊! 不过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能不惹郭大人的眼,就最好还是再稳妥些。 胡勇想了下,“那我现在就给郭大人送封信?把这的情况向大人说明了,让大人派兵过来?” 在大魏,其实是兵权分离的,郭修是郡守,一郡最高执政官,但兵马却归郡尉管理。 二者的关系,算得上是郡尉辅佐于郡守。 而郭修与济郡郡尉的关系,不用多说,都是一丘之貉。 毕竟要是郡尉真管事,这济郡的山匪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猖狂了。 兹阳县兵力不济,真打起来压根就不是山匪的对手,胡勇书信于郭修,就是希望郭修能让郡尉派兵过来,这样他就好甩了个担子。 遇事不决找上官求助,这法子很对。 只不过胡夫人却不乐意。 她转身,看向胡勇,“送信?你想让郭大人觉得你是个担不了事的废物?” 胡勇皱眉,“夫人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觉得不应该送信?” “夫君从前可受郭大人信重?” 胡勇默默皱紧眉头。 胡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郭大人疑心重,除了自己身边的人,也就合阳县令被他看在眼里。齐淩县令无用,逼反了山匪,连累合阳、岭北二县亦困于其中。如今眼下时机正好,郭大人器重的人不中用了,若是夫君能将城外的事处理好,岂不就是一个在郭大人面前彰显才能的机会?” 如何讨好上官是门学问。 将上官讨好了,那后续的资源也就源源不断了。 胡勇眼睛一亮,复又觉得为难起来,“可城外山匪那般多,我这该如何做才是呢?” 胡夫人的目光在他沉思的脸上游移了两秒,“夫君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派人去牛头山查探情况。”云九小说 “这个是自然的,可我派谁去呢?” 胡夫人:“……丁家粮铺的活计。” 胡勇顿时恍然。 “哦,对对对!丁家粮铺,下人说过丁家粮铺今日只送了一半粮来着!”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胡勇一拍手,惊喜万分地上前,一把握住胡夫人的手,十分欣慰道:“夫人才智,实乃我军师也。” 胡夫人淡淡笑着,垂眸,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又走向书架,“大人还是快点去办正事吧,等查探完牛头山的情况,我们才好继续往下。” 胡勇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夫人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办。” 说完,胡勇就下了书楼。 等到胡勇离开书楼后,胡夫人这才从出现在书楼的窗口上。 有婢女端着水盆和白巾出现在胡夫人身后,询问她是否要立刻净手。 望着胡勇的身影逐渐消失,胡夫人转身,就着侍女端着的水盆开始洗手。 洗完后,胡夫人拿着白巾擦手,边擦边道:“我等会儿会写封信,你拿着这封信去丁家粮铺,给那掌柜的,让他下次送粮时交给牛头山的管事人,明白吗?” “明白了,小姐。” - 丁掌柜的第二次送粮,是在第二天。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运粮的活计这次都不担心会在城外受到伤害,所以一路都很放松。 只除了丁掌柜本人。 他怀里揣着县令夫人的信,心里那叫一个忐忑紧张。 本来运粮这事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但谁叫县令夫人有事托他办呢!还不允许他告诉其他人,只让他在只有他和牛头山管事两个人在的时候交信。 这工作有点超纲了,要不是让他交信的人是县令夫人,丁掌柜是说什么也不干的! 多吓人啊。 虽然那个悦来楼的齐掌柜说,牛头山如今是啥啥啥的侠士在做主,山匪们都改邪归正了……但那些人从前也是山匪啊!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弱男子,拿什么跟人家山匪拼哦。 县令夫人真难为人,就不能派个官爷上山送信吗! 丁掌柜一路委委屈屈,战战兢兢,一直到了牛头山,亲眼看到山上的情况,又确定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相信山匪们是真的被人给管住了。 因着先前只是付定金,尾款还没给,所以丁掌柜找了那个负责搬粮的人问。 丁掌柜:“这位小哥,粮食都已运过来了,不知这钱?” 被抓住问的丁发财:…… 穷嗖嗖的护卫不配有钱,他带着丁掌柜去找自家有钱的殿下。 有钱的殿下正翘着腿躺树下看小说,听到动静,定眼一瞧就看到了谄媚殷勤的丁掌柜。 魏钰:? 啧,这种看到财神爷的眼神。 第113章 想好了再回答 魏钰还记得自己买粮没付尾款的事。 一看到丁掌柜,他就知道这是要账的上门了。 不过钱没在身上,所以魏钰让发财去找小安子拿钱。 丁发财一走,周围明面上就没人了,因为人都在暗处,而丁掌柜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这都不要紧,瞧着没人了,丁掌柜赶紧从怀里掏出了胡夫人给他的信。 “小公子啊,这是昨日县令夫人让我交给你的信。” 哈? 魏钰一愣,“县令夫人的信?” “对,就是县令夫人的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送信的人只让我交给牛头山管事的。” 确定是县令夫人,不是县令? 魏钰有点好奇,伸手便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有点厚,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是个白封。 魏钰不在意丁掌柜还在,直接便拆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差不多五六张信纸,他摊开一看,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上面那一手好字。 字迹飘逸大气,毫无女子该有的小意温柔。 这很难不让魏钰怀疑是县令写的。 不过这种念头,在看完信纸内容后,魏钰便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因为这写信人确实是个女子,而且身份还是县令夫人! 毕竟不会有什么人能知道县令如此多的秘密,而且还十分坦然地表示自己厌恶乃至恨兹阳县令,愿意能跟牛头山结盟,甘愿做间谍,期待他们能攻城杀了县令的! 这县令夫人是个什么神助攻?! 信纸信息量有点大,魏钰看完都有些懵。 他眨眨眼,突然抬头看丁掌柜,问道:“知道你们县令夫人是个什么人?” 啊? 丁掌柜愣了下,干干一笑,“这,县令夫人的事,我……” “想好再回答。” 被堵了的丁掌柜:…… 魏钰微笑看他,“丁掌柜想来不是个蠢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咱们看场合而定,不必为难自己。” 话音刚落,丁掌柜眼睁睁就看着几个人哗哗从周围树上跳下来。 然后,齐齐盯着他。 丁掌柜:实不相瞒,你现在就在为难他。 这简直就是死亡视线! 丁掌柜吸了口气,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一个官方微笑,“其实,如今的县令夫人啊,我们城中的人都知道,她是沅阳县的人,七年前嫁给了县太爷做续弦,平素也不爱出府,城里有什么宴会,基本上也不出席的,不过听说她很爱看书!” 沅阳县的人,续弦,不爱出府,爱看书…… 魏钰若有所思,又问了县令如今年岁。 丁掌柜:“县太爷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了。” 哦,五十多的糟老头子。 魏钰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纸。 大魏女子出嫁大多在十七、八岁左右,一个七年前嫁给他人做续弦的女子,怎么看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 所以,二十多配五十多? 啧。 古时女子嫁人宛若投胎,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嫁给一个能做爹的人做续弦啊! 难怪县令夫人都迫不及待地写信搞背刺了。 虽是这么想,但魏钰抖着手上的信纸,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怎么看都是个才女,可惜却被困在了后宅。 魏钰又问了丁掌柜一些关于县令和县令夫人的事。 可惜,丁掌柜对这些事也了解的不多,能给魏钰的信息有限。 毕竟官民就是两个阶级,寻常百姓连小吏都不敢议论,都别提是县令了,能知道的基本都是一些小道消息,或者是大伙儿都知道的普遍消息。 等到丁发财拿了尾款过来,付完钱后,魏钰又提醒了丁掌柜。 “回去后,若有人问起牛头山的事,丁掌柜可要想清楚在回答哦。” 丁掌柜人都麻了。 什么回答不回答的! 他对于今天的事,谁来问都不想回答! - 送粮的人都回去后,魏钰带着信去找了八皇子。 八皇子正在屋里给土匪军制定规矩,等看完魏钰递过来的信纸后,他震惊了。 “这是兹阳县令的夫人递来的?” 魏钰:“是啊,震惊吧,想不到这还有个大义灭亲的吧?” 八皇子捧着信纸反复翻看,“她图什么啊!就因为恨县令?恨的理由呢?她一个妇人,就这么递信过来,也不怕我们到时候攻城将她也给杀了?” 八皇子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钰看了他一眼。 时下人讲究夫妻一体,出嫁从夫,可不会管什么年纪登对不登对,既然女子嫁了人,那就得无条件服从丈夫的话。 搞背刺,大义灭亲什么的,即便人们能理解,甚至是既得利益者,但也不会选择去体谅,甚至还会在尘埃落定后选择唾骂轻视。 而魏钰。 不好意思,他是个正常男人,现代化义务教育刻在骨子里呢。 “我的好八哥,难道你就只看到了这点?你就不觉得这县令夫人的字写得特别好吗?” 魏钰俯身,从他手中抽出了信纸,将其放在高空,然后点头表示赞赏。 “她是个才女,我确定。” 而有才之人,在他这儿都能得到一视同仁的重用! 字如其人,八皇子也不否认这一点,“是又如何,但她到底是县令夫人,你就不怕其中有诈?” 八皇子自然知道这封信的重要性,若是为真,他们就可以通过县令夫人获取县令的每一个指令,从而掌握整个兹阳县。 甚至于,他们还能假做县令手笔联系郭修,以此获得更多的消息! 魏钰一笑:“怕什么,想知道是不是有诈,派人过去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魏钰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当晚,他就派了乙十三去县令府探情况。 然后次日晚上,他让摸清楚情况的乙十三,带着他给县令夫人的信,悄咪咪摸进书楼,放在了对方的书桌上。 于是,等到后日一早,胡夫人便在书桌上的砚台下,看到了一封信。 胡夫人很惊讶。 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她即便没有拆开,也已经猜到了是谁送来的。 打开信封之后,胡夫人看着里面空白的信纸,突然就笑了。 不知何时送来的一封信,既是对方展示给她看的能力,也是在无声地肯定。 这结盟,成了。 第114章 军师 魏钰跟胡夫人自打结了盟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虽然互相都不知道面目,但他们却用书信的方式,相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譬如魏钰拿到了县令这些年的罪证,对方跟郭修通信的一些复刻版,以及兹阳县的布局图,而胡夫人则是什么都不要,只说他们能弄死县令就是对她最好的报酬…… 对此,魏钰只能说他恐女症又犯了。 而自从有了胡夫人做内应后,魏钰如今要想知道济郡各地的情况,那也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 虽然胡勇这个县令做的不怎样,但人家到底是一县父母官,消息来源是官方正版,可比乙十三这个到处打探的消息贩子可信度高。 魏钰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了解到了齐淩如今的具体情况。 牛头山上,八皇子和魏钰齐坐于一室。 八皇子正在看胡夫人送来的最新情报,看完后,他对于齐淩县很是匪夷所思。 “这齐淩一个小县,封城都快三个月了,他们还有粮?” 一个城市的粮草储备往往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城池的粮仓中,另一部分在城外。 古代大城必有粮仓,像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民粮食需求设置的常平仓,一般就设在州府。 但这说的都是大城,至于小城,城内用来住的地方都不够了,哪还有地方建立大型粮仓,就算有,那也都是很小型的,粮食都储存在城外。 整个济郡,有点大城样子的也就郡城沅阳了,所以齐淩县能闭城近三个月,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八皇子问魏钰:“齐淩的事,你怎么看?” 被问及的魏钰正在嗑瓜子。 他对于齐淩封城,合阳、岭北二县深陷匪患这事吧,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八哥,您就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魏钰提醒他,“二哥啊,咱们二哥来到济郡,差不多也就三个多月吧?你就没点儿想法?” 八皇子斜眼瞅他,“你想说齐淩的事是二哥动的手脚?” 魏钰没说话,只摊了摊手。 事情太巧合,他没办法不这么怀疑。 再说二哥本来就是带着整治任务来的啊! 二皇子来济郡做什么,魏钰早在到了济郡后,就同他八哥通过气了。 毕竟来都来了,不搞点事说不过去,既然都要做搞事小能手了,那肯定就得把计划给同谋说说是吧? 不然惹祸了,他都不好甩锅给他八哥…… 八皇子想了下,觉得二哥在齐淩县的可能性中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要说山匪围城是二哥的手笔,那我信,但要说二哥如今在齐淩县中,那我就不信了。” 嗯,推测得很好。 魏钰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二哥那样一个立志要做储君的聪明人,确实不可能只身犯险,尤其对方身边还有一文一武看着,就更不可能会呆在齐淩那地儿了。 万一城真的被破,山匪杀进去,就算保护的人多也难保不会出意外。 二哥那人…… 魏钰砸吧了下嘴,肯定道:“我觉得,二哥肯定就在齐淩城外某个地方猫着!” 是不是猫着呢? 答案还真的被魏钰给说对了。 齐淩城外,某个山头上的营寨中,一群排得上号的山匪头子,正坐在大帐中,巴巴望着坐在左侧上首的一笑面青年。 坐在正中央,身形高壮的男人,是山匪中的老大,叫牛三。 牛三同样望着右手边的青年,明明一脸粗犷,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多有讨好之意。 “军师啊,如今咱们依您的吩咐,只围城,不攻城,就硬耗着他们!这都快仨月了,这几日晚上,咱们的人抓了好多偷溜出来的,都说城里快没粮了!您说,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啊?” 军师:“大当家可是急了?” 牛三示好一笑,“这也不光我一个人急啊,其他弟兄们都挺急的!你说咱们这都围了仨月,还把这附近的粮仓给占了,这要是闹大了,朝廷派兵来缴,咱们这……” 军师笑看着他,“大当家且放心,朝廷不会知晓的,毕竟,这比你更怕闹大的,可是咱们的郭大人啊。” 牛三搓手,附和点头,“对对对,军师说得对……可我们这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咱们也就三千多人,这要郡尉派兵过来,咱们不就死定了吗!” 牛三的话就像是个开关,下面的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是啊军师,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这城里的人都是些软蛋,老子随手拿刀吓唬几句就全招了,他们现在又没得粮了,现在攻城能攻得下来!” “要俺说,今晚就动手得了!”https:/ “……” 一个个七嘴八舌说着,内容核心完全一致。 这是有备而来啊。 军师嘴角的笑意不改,只端起茶杯低头细细品起了茶。 牛三见状,不由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 一伙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牛三前身微俯,继续好言同军师道:“军师,您也看到了,弟兄们是真的都等不及了,就算我是他们的老大,那也做不了所有人的主不是?” “大当家联系上合阳、岭北二县的山匪了吗?”军师突然问道。 牛三微愣,“这,联系上了啊,不过只联系上了合阳的,岭北那边的主事,听说被人给杀了,回来的弟兄说,那边如今正乱着,谁都不服谁,都想做大当家来着。” 虽然不清楚军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牛三知道军师肯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牛三说完后,就听到军师又问他。 “大当家想好攻城完后,弟兄们该怎么办吗?” 这话牛三立刻就能回答。 “那当然是把城里的金银珠宝都给带上山来,再给弟兄们找几个美娇妻啊,咱们占着这附近的山头,把持着粮仓和官道,只要郡尉不来,咱们就是这儿的山大王,县令老儿也拿我们没办法!” 牛三的话引起了一干山匪的共鸣,纷纷嚷着不错,就是这样。 军师笑了笑。 “大当家可知道,为何我们围城三月,郡尉却一直没来吗?” 第115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郡尉和郡守一样,住的地方都在郡城,也就是沅阳。 而兵营也多驻扎在沅阳城外。 沅阳到齐淩,距离大致在三百公里,排除消息传过去需要的时间,兵马若是压过来,时间也差不多是在半月。 加在一起,大概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而齐淩被围城的时间却几近三个月。 这中间差着那么长的时间,郡尉没来的原因,是什么? “众所周知,咱们郭大人喜欢勾连山匪,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道,那郭大人妥妥的要掉脑袋。” 军师笑着替众人解惑,“如今济郡的山匪乱了,但好在只乱了三县,这对于掌管整个济郡的郭大人而言,还处于能解决的范围,所以郭大人若是不想掉脑袋,那就只需要把乱了的地方给整治好。” 说着,军师一顿,看向牛三,“说句不好听的,从前咱们做山匪的,那都是郭大人手下的一条狗,指哪打哪儿,如今狗不听话了,大当家,你说若你是这主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把狗杀了啊! 不过这件事早在当初跟官府闹翻的时候,牛三就已经知道,他不是很明白军师为何要提醒这事。 军师笑笑,“对于郭大人而言,这狗,还有其他人愿意做呢。” 哈? 牛三更迷糊了。 还有狗? “军师,是在指其他山匪?” 军师收敛了笑意,“……不,我说的是齐淩县令。” “哦——” 牛三这才恍然大悟,猛然大笑起来,“对对,军师说的有道理,那县令跟咱们可不就是一样的嘛,都得听郭大人的话,指哪儿打哪儿,也是狗,哈哈哈……” 大概是觉得将县令比作跟自己一样的狗是一件很得意的事,帐子里的一群山匪都哄然大笑起来。 “头回知道县令老儿也跟咱们一样啊。” “嗐,县令算个啥,在大官面前儿不都跟咱们一样么!” “就是啊。” 真是一群……庸碌粗俗之辈啊。 军师坐在位子上,望着一群山匪笑而不语,端的是一派高风亮节、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样。 若是此刻让魏钰过来,见到对方那绝逼要大呼一声“卧槽”。 因为这被山匪们叫军师的,可不得是他二哥嘛!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俩都打着深入敌方阵营,从内部瓦解敌人势力的主意! 一群没啥文化只知道莽的山匪,二皇子打入敌人内部,搁山上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应付着这么些人,人都感觉无欲无求了不少。 主要是山匪们直来直去、随心所欲地莽惯了,不是想这么的,就是想那么的,每一个人的要求是那么的很刑! 二皇子的神经被撩拨了这么久,不佛都不行。 笑够了,间歇性聪明的牛三有点懂二皇子的意思了。 “军师,你说咱们和县令在郭大人眼中都是狗,若狗不听话了,那做主人的,肯定就要把狗给杀了,所以……” 牛三皱着眉,望向二皇子的一张脸很是严肃,“郭大人这是要把咱们和县令都给杀了?!” 二皇子笑看着他,纠正道:“不,郭大人是想让咱们和县令,自相残杀。” 牛三:! “好狠毒的心思啊!” 想明白的牛三一下站了起来,怒骂起了郭修的阴谋,“难怪那郡尉不派兵过来,原来是打着让我们自相残杀的主意?我呸!这郭修真是不要脸至极,剿匪不自己来,居然还指着别人来?那县太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去死?真是不要脸!” 二皇子:……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这牛三究竟是哪边的了。 山匪们怒斥着郭修不要脸的阴谋,说着说着,牛三便一脸愧疚地看向了二皇子。 “多亏军师提点啊!若非有军师在,咱们恐怕真就鲁莽攻城了,倒时跟县令两败俱伤,中了那郭修的计就晚了啊!” 越是想,牛三心头便越是后怕。 作为老大,对于自家弟兄们的德性,牛三那是再了解不过的。 攻城不易,即便城内没了粮,里面的人都饿得不行没有力气,他们要想攻破城门也非易事,而攻城过程中势必有伤亡,弟兄们花了大力气攻城,最后进去肯定不会安分。 抢啊,烧啊,杀啊……都是常见事,城内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牛三自己都讲不好。 所以,相互残杀,两败俱伤什么的,真的很贴切。 二皇子欣慰点头,“无事,都是为了寨子着想,大当家能明白就好。” “明白明白。” 牛三连连点头,然后又突然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攻城呢?” 说了半天就是想让他放弃攻城念头的二皇子:…… 白瞎了那么多口水! 二皇子默默吸了口气,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自然是,等到城内山穷水尽,自愿开城门迎我们进去的时候了。” 牛三懂了,“军师说得对!到那时我们就能,能,能不用花一个兵就赢了对吧?” 二皇子:“……是不费一兵一卒。” 马德智障! - 又一次安抚好山匪,二皇子心力交瘁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https:/ 他才坐下没多久,窗子就被人轻轻敲响了三下。 “进来。” 窗子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影从外面快速溜了进来。 来人身手灵敏,还没落地就顺手将窗子给关上了。 瞅见进来的人是杜如林,二皇子疑惑地皱起眉,“你怎么回来了?前几日不是说去沅阳城吗?” 杜如林眉头紧蹙,“殿下,我在路上听到了一点消息,特意回来同您禀报的。” “什么消息?” “兹阳县那边也出现异动了!” 嗯? 二皇子微愣,赶紧问道:“是何异动?” 杜如林道:“听说兹阳县城外的山匪都被一侠士给收服了,那些山匪如今在那侠士的管辖下,半点恶行都不做不说,还十分热衷帮过往行人解决麻烦,说是做什么好人好事,因是驻扎在什么牛头山,因此被人称为牛头军,而且……” 杜如林一顿,脸色有些古怪起来,“而且听说他们如今正朝着岭北县去了。” 第116章 真正的放肆 朝着岭北县前进这个事吧,其实真不能怪魏钰。 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让修完寨子无事可做的山匪们去做好人好事,结果就因为效果太突出,居然让兹阳县那些对山匪改过自新一事而半信半疑的人,都开始另眼相看起来! 另眼相看也就算了,这消息不知咋的还流向了隔壁的岭北县,惹得饱受匪患困扰的岭北县村民,居然自发地派人过来拜山头! 当第一个包袱款款、战战兢兢还提着一筐蛋过来的岭北县村民来到牛头山,请求着他们出面整治岭北县的山匪时,魏钰人都麻了。 请山匪打山匪? 这操作放眼整个山匪界也是很炸裂的好不好! 魏钰第一次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牛头军,哦不,强盛集团和平友爱的形象深入人心,还是该说朝廷的公信力太低了。 要知道他这好人好事的命令才发出去才半个月诶! 半个月的时间诶! 也就半个月,百姓们居然宁愿冒险徒步过来,去恳求另一伙山匪帮忙,也不愿找官府…… 啧。 郭修是真该死啊。 其实岭北县的村民们自己不来请,魏钰也是要继续扩大他的“江山”范围的。 毕竟没粮没钱这种事还在后面鞭笞着他。 这种商业不好发展的时候,要学会以战养战呐。 魏钰让方生带着人去岭北县剿匪,本来是奔着发财顺便扩军去的,这事本来没打算往外传的,但到底有人嘴不严,将他们要去岭北县剿匪的事泄露给了兹阳县的百姓。 百姓们知道后的反应,那是有多不可置信,就有多喜极而泣。 本来都还畏惧着对方曾经的山匪身份呢,这冷不丁被侠士给收服后,就从先前人人唾骂的山匪,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剿匪英雄! 别说牛头山的山匪自身了,就连县令胡勇都觉得犹在梦中! 当初胡勇派人混进丁家粮铺运粮的伙计中,本来是想要打探牛头山的情况,最后好确定后面该如何走的。 那探查到的结果,自然就是胡勇知道山匪不会攻城,所以他也就没弃城逃走。 甚至因为胡夫人跟魏钰之间的合作,他被胡夫人忽悠成了瘸子,坚信那牛头军会是他得到上官看重的筹码! 因此在魏钰陆续派山匪进城做好人好事的时候,胡勇不仅没有阻拦,还十分欣慰推崇,大力宣扬牛头军已经改过自新,会是他们兹阳县的守卫军…… 话就是这么一说,吹嘘讨好嘛,胡勇是想着把牛头军笼络了再说的。 至于什么守卫军不守卫军的,嘁,反正又没入军籍,嘴上喊喊也就是了。 胡勇想要的是把牛头军跟兹阳县捆绑在一起,最后让牛头军成为他手中的势力。 只要收拢了牛头军,整个他管辖的兹阳县范围,都不会再有山匪作祟! 这样的壮举,试问如今济郡内有谁能做到? 当是他胡勇啊! 他这样的的能才,如今正值用人关键的郭大人难道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那肯定必须要的啊! 所以。 牛头军,不是他胡勇的敌人,而是友军。 他一定要拉拢牛头军! 胡夫人就是这么吹捧胡勇,把胡勇忽悠成傻子的。 胡勇是那么的坚信不疑自己会成功。 为着自己的大计,他给了牛头军不少的便利,譬如当牛头军进城要买马匹、骡子的时候,他都自掏腰包付了一半的钱!因为要的数量不够,他还特意去信给隔壁的县令,让他们的那边的马贩子带着马过来! 他对牛头军那是满腔的热情啊! 所以当胡勇听说牛头军要离开兹阳,去岭北剿匪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夫人,你不是说这牛头军会是我的吗?怎么他们如今却要去劳什子的岭北剿匪啊!” 在县衙里听到消息后的胡勇,第一时间就冲回了府上找老婆理论。 彼时胡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看着冲进来年过半百的老头,胡夫人目光很是冷漠。 而被牛头军要去岭北剿匪消息冲昏了头的胡勇,却全然没觉得自家夫人有哪里不对。 他自顾自说着,咬牙切齿,“果真是一群泥地里出来的下贱胚子,半点信义都不讲!我对他们那般的掏心窝子,他们买马的钱都是我出的!居然说走就走?连知会我一声都不曾!” “真道是被雁啄瞎了眼!夫人,你说他们这一走,可还会再回来?我这兹阳县眼下看是没了匪患,但保不齐之后还会有别人来啊!” 任凭胡勇说的再多,胡夫人也依旧只是默默喝着茶。 说着说着,没听到一句应和的胡勇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狐疑地看向胡夫人,对上那张冷漠的脸。 “夫人,你为何不说话?” 胡勇觉得有些怪。 他这位夫人惯来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他是早就习惯了的,毕竟只要夫人温柔贤淑,怎么样都好。 胡勇觉得奇怪的,是从前不管他说什么,这女人好好歹也会附和他几句,或者是冲他笑一下。 如现在这般冷着个脸一直不说话的情况,还真就是头一遭! 胡夫人放下杯子,慢慢掀起眼皮,目光从胡勇凸起的腹部,落在他面似靴皮的脸。 胡夫人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突然冷笑了下。 那笑声讽刺,加之胡夫人目光冰冷中又带着浓厚的鄙夷色彩,胡勇在短暂的懵逼之后勃然大怒! “郭雅君,你放肆!” 女子出嫁,冠以夫姓,从此便再不配拥有自己的姓氏。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你也不配叫,这么多年了,胡夫人这个头衔,我已经听腻了。” 郭雅君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裙。 胡勇瞪大了眼睛,“你,你这贱妇!你怎敢如此同我说话!我乃朝廷命官,你太放肆了!” “放肆?” 胡夫人笑了下。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冷眼看向胡勇,“这就算放肆了?更放肆的事我都做了,本来还想过几天让你见识的,不过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让你提前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放肆好了。” 第117章 合适的政客 胡夫人的话,让胡勇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想做什么?”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仰头就高声呐喊起来,“来人啊!给我来人啊!夫人失心疯了,赶快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捆起来啊!” 县令声音之大,整个院子包括隔壁院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 没人来。 一个下人都没来。 胡勇慌了,“你,你做了什么!人呢?这府里的人呢!” 郭雅君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越看,眼神便越是讽刺。 胡勇被她这样的态度刺激到了,反正也喊不来人,干脆把心一横,伸出指头就是指责对方。 “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郭雅君,我可告诉你,我乃朝廷命官,当初可是郭大人把你亲自送过来的,你要是真对我动手,小心郭大人知道了饶不了你!” 他要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郭雅君直接冷笑起来。 “丁公子,有劳你们了。” 一声丁公子,很明显不是同胡勇说的。 还不等胡勇反应过来,院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伙穿着黑色劲装的人。 胡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们是谁!郭雅君,你居然敢勾结外男!” 看看,这就是胡勇这般的蠢人能想到的东西。 偏偏这样的人都能为官…… 郭雅君唇角微动,望着她待一起七年了的夫君,眼神漠然中又带着鄙夷。 跟蠢人是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无益,所以郭雅君也懒得再开口,她朝走过来的丁发财稍稍欠身。 “丁公子,有劳。” 丁发财:“夫人放心。” 郭雅君颔首,“既如此,那我这不争气的夫君,便交由诸位了,多谢。” 丁发财:“……夫人客气。” 郭雅君转身。 离去之时,胡勇的声音就在她身后高喊着。 “郭雅君,你这贱妇给我回来!我命令你给我回来!” “你们想干什么?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若敢动我,小心你们的狗命……” “我要杀了你们——” - 书楼里,魏钰突然抬起了头。 他问挂在房梁上的乙十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 乙十三:“公子,那是县令。” “哦——县令啊。” 魏钰这才想起他们这趟的目的来着,“那没事了。” 嘴上说着没事,然而魏钰却跑到了窗户边,一脸的兴致勃勃,典型乐子人要看热闹的模样。 胡勇的县令府不小,魏钰此刻在书楼二层,反正是只能听到胡勇杀猪一般的呐喊声,而看不见胡勇本人的。 魏钰啧啧摇头,“十三呐,看到没,这就是女人啊,心狠起来都没男人什么事……是个成大事的,不错。” 乙十三:…… 对县令动手这事,其实不是魏钰的主意,是胡夫人自己写信借人,希望他们能帮忙的。 毕竟若按魏钰自己的节奏来,他是打算后面将胡勇跟其他官员一并惩治的。 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眼下的兹阳也不能没了县令。 尽管这县令做的不怎样,但有县令坐镇,和没有县令坐镇,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至少这县里的事务需要有个人来处理吧? 不巧,胡夫人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从前是县令夫人,最能接触到县令的一切,脑子好,又胆识过人,胡勇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跟她商量,这么些年,她恐怕掺和了不少县令办的政务。 用胡夫人取胡勇代之,这段日子一直在观察她的魏钰是觉得可行的。 而对于胡夫人性别什么的,魏钰并不在乎,他看中的是能力。 一个人只要人品没问题,能给他办事,魏钰觉得就行了啊! 别说女人了,老人小孩要是能用上的,他都会通通给用上好吗! 哎,说白了就是缺人。 人才难求啊! 魏钰在心里哀嚎着,转眼就看到胡夫人朝着书楼走过来的身影。 嗯? 魏钰有点惊讶。 远处县令的声音才没呢,这胡夫人就过来了,看来对方是真的不屑胡勇,半点亲自看胡勇倒霉样子的打算都没有…… 魏钰定定地看着走来的胡夫人,突然笑了下。 这位胡夫人,是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政客呢。 胡夫人过来的速度不慢,魏钰很快就在书楼等到了对方。 书楼的门被胡夫人身边的婢女推开,胡夫人进来前交代了一声婢女。 “你去院子那边看看吧。” 婢女回了声,“是,小姐。” 一声小姐,魏钰不由抬起了头。 而胡夫人一进来,房间里明面上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胡夫人在魏钰面前站定,突然就给他行了个大礼。 “民女郭雅君,谢过公子出手相助。” 按照眼下魏钰对郭雅君的帮忙,对方行这大礼倒也合适,只不过这态度,却未免过于恭敬了些。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想了想,笑问道:“夫人言重了,我一个山匪,如何当得起夫人这般大礼?” 郭雅君未曾抬头,却是答非所问道:“济郡匪患由来已久,郭修养虎为患,笼络大小官员,相互包庇,整个济郡都是他的一言堂……民女搜集证据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哟。 魏钰惊讶地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胡夫人,哦不对,叫胡夫人未免有些侮辱她了,应该要称呼郭姑娘才对! 听这郭姑娘的话,很明显就是早知道了他们朝廷中人的身份啊。 真是聪明啊。 郭雅君:“民女曾到过牛头山,观山中人训练,颇有军中兵士之风,公子身边之人,俱是寻常百姓家不可具,且,寻常山匪不会想到要县令与郭修的书信。” 魏钰斜眼看了眼房梁上的乙十三。 听听,听听,破绽居然这么多,亏你们还是灰卫使出来的呢,做事这么不谨慎,都被人猜出来了! 看懂了眼神的乙十三:…… 殿下这眼神应该给方大人,他就是一个消息贩子嘛!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了,那魏钰也就不隐瞒了。 他让郭雅君起来。 “郭姑娘聪慧,请起,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我们就坦诚相待好了。” 第118章 我信 一声郭姑娘,唤的郭雅君心神一动。 她在心里喟叹一声。 七年了,除了身边陪嫁过来的碧桃,再没人叫过她一声除胡夫人以外的称呼。 县令夫人这个头衔,于旁的女子许是荣誉、炫耀的资本,但于她而言,这头衔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就是个被人明码标价、随意买卖的廉价货物而已! 过往每一声的胡夫人,对她而言都是屈辱。 郭雅君忍不住想抬头,想仔细看看上首这位小公子的模样,但她最后还是打住了。 不是不想,只是理智在时刻提醒她:礼不可废。 面对权势高位之人,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郭雅君强迫性的克制理性,落在魏钰眼中,便是越发觉得她这个人十分冷静从容,有种宠辱不惊的淡定。 魏钰暗自点头,示意郭雅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待对方坐下后,魏钰才问她,“郭姑娘既然早知道我们是朝廷派来的人,为何还要向我们借人绑了县令?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挑衅朝廷?如你这样的做法,我完全能将你直接下狱,甚至株连你娘家众人。” “公子不会。” 郭雅君眉眼低垂,看似柔软,然说的话十分刚硬,“公子若是会,那民女如今也不会坐在这儿了,早在民女去信的那一刻,公子就该派人杀了民女才是。” 魏钰默默看她,“事无绝对,也许我只是利用你呢,反正胡勇本来也该死。” “胡勇是该死,但不是现在。”https:/ 郭雅君突然抬头,一改之前的柔顺,看向魏钰的目光坚定,“民女不信公子不知,若是绑了县令,这兹阳该如何办,公子事务繁忙,恐无暇打理这区区小县,您既允我大不讳的请求,那也请再容我冒犯一回!” 郭雅君站了起来。 魏钰看着她又一次恭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是先前女子的礼仪,而是结结实实的男子执礼! 她在以男人的身份向他请求! 郭雅君:“民女郭雅君,自请为公子分忧,还望公子成全。” 魏钰定定地看着她,惊喜的笑意自嘴角而起。 天哪,听听这话,他刚刚是怎么想来着? 他想的可不就是要郭雅君来处理兹阳县的事务吗! 瞅瞅这现在的情形,他话都还没说呢,人家自己就主动请缨了! 啧啧啧,缘分哪,他与这郭雅君是绝对的缘分,心有灵犀! 魏钰赶紧让她起来。 “郭姑娘请起,以姑娘才智,我信你。” 对方答应得太快,郭雅君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她再也没忍不住,不由抬头去看上首的人。 这位年少、不知从哪个世家出身的小公子,此刻正笑看着她,眼神清正,笑意温和,态度之友善,是郭雅君完全没料想到的一种反应! 她以为对方会训斥她的痴心妄想。 “以郭姑娘的才干,让你居于内宅,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我觉得是侮辱了姑娘。” 小公子的笑脸很纯粹干净,“胡勇不是个好县令,郭姑娘绑了他,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至少对兹阳县的百姓来说,换一个更开明、更聪明、更仁智的掌权者,是一件更值得的事。” “我相信郭姑娘会处理好兹阳县的一切。” 郭雅君怔怔地看着他,“小公子……信我?” “自然信。” 魏钰笑着点头,玩笑般地反问道:“难道郭姑娘不信自己?” 信。 她怎么可能不信! 郭雅君抿唇,眼神从怔然到坚定,一种名为野心的欲望从她眼底升起,而对于自身的变化,她更是毫不避讳对面的小公子。 郭雅君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了。 从她父母双亡,被族老侵吞家产,被逼居人篱下起,她每一次听说郭修又送出了几个郭家女子笼络官员,心头对于郭修、乃至郭家的恨就多了一分。 《论语·子路》有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雅君,她的名字是她父母翻遍书册为她所取,不以女儿之身齿于君子之说。 她寄托了父母对她的期望,她的爹娘是那么的盼着她好,她也明明是那样一个开朗豁达、向往山水草木的一个人,但偏偏,造化弄人。 是郭修和郭家毁了她。 权势是个好东西,盯了郭修那么多年,也冷眼看了胡勇这么多年,郭雅君真是太明白这世道对女人的不公。 明明她饱读诗书,比郭家所有儿郎都强,但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以郭家就毫不犹豫地舍了她,拿她去笼络郭修底下的官员。 明明胡勇蠢笨如猪,却依旧能入朝为官,而她样样强于对方,处理政务也比对方得心应手,但因为她是个女儿身,所以就只能屈居人后…… 不公平。 这个世道真不公平。 望着上首的小公子,郭雅君突然浅浅地笑了下,朝对方屈身行了一礼。 “小公子说的对,我信。” 虽然世道不公平,但好在还有人能给她公平。 - 从县令府出来,魏钰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眼。 他发掘的第一个政客啊。 集邮打卡! 因为避嫌,所以郭雅君没有亲自出来相送。 此刻县令府已经全部换了人,不是魏钰的人,就是郭雅君自己这些年培养的人。 望着府上的牌匾,魏钰努努嘴,问乙十三,“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乙十三:“回公子,一百三十二人。” 啊,一千人就剩了一百三十二个。 魏钰很是惆怅。 毕竟他的土匪军几乎全部跑去了岭北县,队伍是他八哥率领的,方生统领大局,现在他手下这点人,抛开待寨子里的老弱病残,也就几十个壮汉看着寨子。 再剩下的,要么是在县令府帮郭雅君办事,要么就是跟着他的。 魏钰上了马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魏钰掰着指头想了想。 他这半年时间好像也就剩一半了,感觉没玩够,要不要写信给他爹,再延长点假期呢? 魏钰最后到底是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放假一时爽,回去火葬场。 老头子那么个记仇的,他得为了以后做打算才行啊! 不能延长假期,魏钰有些恼了。 他决定寨子里的琐事处理完,他就直接去齐淩找二哥! 第119章 玩脱了 说是去齐淩找二哥,但其实魏钰也不知道他二哥究竟在不在齐淩。 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也许二哥他人家是在齐淩,也许是在岭北,也或许是在合阳,反正离搞事点近是没错的。 魏钰只是选了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如今兹阳县是掌握在了魏钰手中,为了给以后的工作省事,他在走之前,熬了两天夜,写了一份“兹阳县发展计划”给郭雅君。 对方什么反应,魏钰是懒得知道了。 最近工作量有些超标,害得他瘫着的时间大大减少,魏钰有摸过,他小脸蛋子都瘦了一圈呢! 魏钰是急需有人能将他手头上的活儿给接走,最好能让他安枕无忧,过上只用吃喝玩乐的废物生活。 所以,他需要他二哥。 找到对方,工作扔给对方,进度监督对方! 秉着这个念头,魏钰带着剩下的人赶去了齐淩县。 - 齐淩这几天有点不太平。 具体指代城中的百姓跟官府之间有些矛盾。 围城三个月,城中绝大部分的百姓,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脑子可不会有多清明,百姓们想要活,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城。 毕竟城中已经没了粮,连寻个能吃的树皮草根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出城了才会有粮,他们才能活命! 至于出城会不会被山匪杀死什么的,不好意思,如果不出城继续待城里,那他们就是一个活生生被饿死的结局。 出了城,只要不被山匪发现,那他们或许还有条活路,不出城那就是完全等死。 所以如今齐淩的百姓几乎都想要出城。 而这想出城的人多了,难免就会把事情给闹大。 看守城门的是官府的人,本来之前只要给守城的人一点钱,到了夜晚趁人不备时,百姓们就可以悄悄溜出去。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人太多,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勾当,一传十、十传百的,消息就难免被县衙的人给知道。 而县衙知道了,那也就离县令知道不远了。 齐淩县令是个什么人? 那是个压根不会管百姓死活的人。 在山匪围城、苦等郭修派兵,然而对方却一直没反应的这些日子里,柴进其实就已经明白郭修是什么意思了。 人没利用价值的时候,被放弃是件很容易的事。 对于郭修的无情无义,柴进恼也恼了,恨也恨了,最后他面对着城外的山匪,干脆就秉起了一个“要死一起死”的摆烂态度! 反正不管是城破山匪进来,还是一直闭城不出,他最后的结局左不过是活到头了。 既然如此,那他还管什么其他人的死活呢? 因为摆烂,柴进对于百姓要开城门的声音全当没听见,不仅惩治了之前守城的人,甚至还派了官兵在街上日夜巡视,谁要敢嚷嚷着要出城,还在大街上闹的,那就通通把人抓进监狱里! 生死面前,有压迫就会有反抗。 县衙的官兵到底是少数,远远不及闹事的百姓,百姓们聚在一起,拿着棍棒菜刀,全然不顾官兵们手中的佩刀有多锋利,站在县衙门前嚷嚷着就要开城门。 民愤压不下去,刀剑无眼的,一来二去,就有不少人受了伤。 而官兵们到底也是人,自己在城中也有妻儿老小,在见到此情形后,难免会有些人物伤其类。 慢慢的,最后就有些官兵也开始不满县令的作为。 尤其是在这个大家都没了粮,但县令府上却依旧好酒好菜上着,甚至县令幼子因为嫌弃菜的味道不好而直接倒了的时候! 消息是县令府的一个仆妇传出来的,这消息一传来,就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愤怒。 眼下大家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偏生你们县令府的人居然还糟践粮食?! 果然做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于是,无论是积怨已久的城中百姓,还是渐渐不满的官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就都抄起了各自的武器,反了县令府!云九小说 在城中发生剧变的时候,二皇子派到城外看情况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无论是二皇子的自己人,还是山匪,他们望着城中的方向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城门是紧闭的,但城中的火光却仿佛照亮了整个天际,衬得里面的呐喊声都显得格外壮阔! 被人连夜叫醒赶过来的二皇子人也惊了。 他是想过这段日子的百姓们会不满柴进,但他完全没想到城中百姓是真的会反啊! 二皇子有种玩脱了的感觉。 齐淩县的县令不是个好东西,他之前是想着让百姓们将仇恨都放在县令身后,等到恰当的机会后,再以朝廷命官的身份站出来,为百姓们主持公道,从而将他们对官府的仇恨释放,明白县令并不能代表整个朝廷,并且涨涨威望的! 但现在的走向完全不对啊! 二皇子有些苦恼。 他不明白,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就算没粮,百姓们想活着也会偷偷溜出来,他也交代过了山匪,不杀那些百姓的,有这么一条活路在,没道理城中的百姓们会逼到反了县衙的地步啊?! 所以那柴进到底干了什么!!! - 魏钰刚到齐淩,距离县城还有几公里呢,前去探路的乙十三就回来给他说了齐淩城门大开的消息。 “城门大开?” 魏钰愣了下。 他第一时间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赶了几天路。 “不是,我这才在路上耽搁三天,不是三月吧?不是说齐淩被围城了吗?怎么突然就城门大开了!山匪攻城了?” 魏钰心痛。 玛德这么精彩的时刻他居然不在! 乙十三也不清楚。 他先前只在城外看了会儿,并没有进城。 乙十三想了下,回忆着城门口的情况,觉得应该不是山匪攻城。 “公子,属下看城门口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山匪攻城,有百姓进出呢,跟普通城池没多大异样。” 别人说的不如自己看的。 魏钰让护卫们赶紧前进,他要看看这齐淩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 第120章 好一个狗头军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齐淩县城外。 当魏钰看到城门口的情况时,他的第一感觉,便是觉得之前乙十三说的好像没错。 这齐淩县,好像确实没经过山匪攻城。 城门口进出的人不少,然而百姓们脸上的神情都很稀松平常,态度很放松,有一两个还能说说笑笑,那种轻松的氛围,确实不是山匪攻城后该有的。 唯一有点区别的,就是城门口似乎没有守城官兵,魏钰都没看到有人登记。 他很好奇这齐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靠近城门口,过往看见的行人,都下意识地纷纷避让。 然而当魏钰觉得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他们的时候,一伙穿着不是官兵模样的人就冒了出来。 “诶,你们哪儿来的?进城可要交钱啊,一个人五十文,赶紧给钱!” 要钱要的这么理所当然,魏钰掀起帘子朝他们看过去。 五个人,油里油气的,身上穿的不是官兵服饰,但他们手里却拿着官兵才能持有的横刀。 山匪? 魏钰在这几个人身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儿。 不是山匪攻城,但好像跟山匪攻城也没什么区别? 交谈的事用不着魏钰出面,乙十三就能解决。 乙十三:“我们是从京都来的,进城是为歇息,敢问几位是何人?” 领头人:“看不来爷几个是这守城人吗!呵,算你们运气好,咱们军师说了,对你们客气点,所以你少废话,给钱!” 乙十三:“几位是官爷?” 领头人不耐烦了,“关你屁事!” 乙十三递了一块碎银过去,“麻烦兄弟了,我家公子体弱,需得好好静养,观这城中似乎跟其他地方不同,所以多嘴想问问。” 银子在前,领头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嗐,行吧,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 领头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如今这齐淩县啊,可不再是县令掌管了,它归我们牛家军了!” 牛家军? 魏钰一脑门问号。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跟他那被百姓们叫牛头军的土匪军一样难听?如今普通人取名号都离不开牛这个字了是吗? 领头人还在继续嘚瑟。 “咱们牛家军可不是反军啊,你们可别乱揣测,咱们是良民!这齐淩的县令自己不是好东西,逼得城中百姓反了官府,是他们自己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去的,我们大当家是盛情难却,所以才替朝廷暂时管理齐淩县的,知不知道?” 这话听魏钰一听,就知道是背后有人教的。 什么人说什么水平的话,在这个朴素且套路极少的时代,一个人光从外形、气质、行为上看,就能很明显的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阶层。 至少面前这几个,典型的就是没有文化的山匪,让对方自己说出这么段有水平的话? 算了,还是前面几句“爷如何如何”的比较符合他们气质。 进城费交了后,一行人便进了城。 魏钰一路沿街都在仔细观察城中的情况。 街上乱倒不是很乱,就是行人一个个确实都很瘦,而且时不时就会有几个持着横刀的人杂上街巡视。 这些人有的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有的则是穿着官兵的衣服,而那些衣服一看就不合身,估计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魏钰看着看着就放下了帘子。 就他眼下看到的县城情况,总的来说呢,还行。 这牛家军管理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封城三月,城中不少店铺都关了门,乙十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客栈。 包下整家客栈后,魏钰让乙十三去城中打探下消息,尤其是对于牛家军的那个军师,要重点打探! 一个小小的土匪军里居然还能有军师这玩意儿? 想着如今牛家军占把持县衙的情况,魏钰沉默了。 难怪之前他们一直围着齐淩不攻城了,还以为只是单纯攻不破,感情是有狗头军师在背后指导啊! 根据已知消息复盘整个过程,魏钰觉得这个军师很心机。 围城三月不攻,逼着城中百姓自己反了县衙,将祸乱的锅甩给县令,被百姓迎进去后,以救世主的形象接管县衙,明明是一群不好管束的山匪,偏偏却约束了他们的行为…… 魏钰啧啧摇头。 这军师不简单呐。 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魏钰一锤手。 肯定是想被朝廷招安从而变身良民! 刚刚那城门的山匪都自己说了好不好! 魏钰摇完头后又满意地点起了头,这个军师不错,很好,很有脑子! 很适合拉过来给他做事啊! 魏钰等着乙十三消息打探完回来。 只要最后这军师没有作奸犯科,是个好的,那他就一定要把这人才给忽悠过来! - 打探军师消息什么的,这趟出行一直顺风顺水的消息贩子乙十三,第一次碰到了硬茬。 白日他跟几个情报属的弟兄在街上打探了半天,钱撒出去不少,然而收集到关于军师的消息那是大同小异。 那些牛家军的人,不是说军师是绝顶聪明人,就是说听军师的准没错。 都是废话。 至于军师的外貌,听起来似乎是个脾性温和的读书人,但关于那军师叫什么,年岁多大,籍贯何处,居然没一个人清楚! 身为情报人员,乙十三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那个军师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消息。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会意识到的事情。 所以这军师到底什么情况呢? 乙十三有点好奇,于是当晚他就做了回梁上君子,想要偷溜进军师如今所在的县令府,亲自搜集关于军师的信息。 然后。 当晚他就在县令府跟人打了一架。 而这一架打的有点憋屈。 因为这暗处的人多啊! 不止一个啊! 一照面乙十三就被四五个人围殴,等到被人一拳打到脸上的时候,乙十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拳脚功夫都是跟着人一五一十学过来的,哪门哪派哪个军队,风格都是固定的。 乙十三,灰卫使出身。 二皇子身边的护卫,正统侍卫出来的。 前者是集各家所长,具有涉猎。 所以,正统侍卫使出来的招,乙十三都完全熟悉好吗! 第121章 汇合 次日,客栈,包间。 门口处,乙十三站的难得正经。 他左脸顶着一块大大的淤青,表情之严肃,与身旁另一劲装男子不相上下。 脸,昨晚上反正是丢没了。 但现在这个时刻,他绝对不能给自家主子丢脸,以及,还有他们灰卫使的招牌! 乙十三昂首挺胸,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质,刺激得旁边二皇子的护卫头子,也挺直了背。 男人莫须有的自尊心,迫使两个人站得一个比一个严肃笔直,堪比那啥检阅现场。 两位门神气场强大,惹得走廊连只苍蝇都不敢飞过来。 而房门里,双方就最近事情交谈完的魏钰和二皇子正相对而坐。 魏钰:“牛家军军师?” 二皇子:“牛头军大当家?” 两两对视,俱是相顾无言。 魏钰微笑:咦~ 二皇子静默:呵。 两个人对眼下的发展都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尤其是魏钰,他是真没想到自家二哥居然也落草为寇……啊呸,是混进了山匪群里。 不亏是他二哥,他俩操作都如出一辙的6啊。 虽是这么想,但魏钰心里还有点小遗憾。 毕竟,他刚惦记上的军师跑了…… “对了二哥,杜如林和公孙仪呢?”魏钰问道。 刚刚聊一遭,魏钰只知道他二哥混进了山匪群做了军师,齐淩县是三日前的夜晚发生的剧变,县令柴进及其亲眷都被关进了大牢里,如今整个齐淩县都在牛家军的掌握下。 而他二哥在其中的作用,真就是牛家军的一个军师。 牛家军的山匪们如今还不知道他二哥身份呢! 二皇子:“济郡兵马不能用,我让杜如林去安定、黔安二郡调兵马了,公孙仪在合阳城,我让他去那儿查探山匪情况。” 安定、黔安二郡都是紧挨着济郡的,若不是时间上来不及,二皇子是倾向于去州城中山找都尉的。 魏钰皱眉,“杜如林去多久了?就算他是搬了急行军过来,那至少也得要一月之久吧!”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魏钰觉得真要等这二军兵马过来,他这一趟出来也不用干了。 匪患要解决,但他是带着赚钱任务来的啊! 第一次出差办公要是搞砸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老头子面前扯虎皮诓假期啊?? “二哥,我觉得吧,咱们不一定需要郡尉兵马的嘛。” 魏钰嘿嘿一笑,老实本分极了。 二皇子瞅他一眼,“你想说靠你那牛头军?” “对啊!”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要是其他稍微迂腐的武将在这儿,可能不会同意任用曾是山匪的杂牌军,毕竟不正规,隐患大,武将们怕中途会出现意外,但魏钰觉得他二哥不会拒绝这个主意。 毕竟他二哥要是真介意,也就不会混进山匪中当军师,借用山匪的力量制衡县令了。 魏钰道:“二哥,虽然我那牛头军如今只有一千人,但他们现在被八哥带去岭北县打山匪了啊,而且我们是被岭北县百姓自己请过去的,我们占着民心大义呢,加上如今岭北山匪混乱,八哥拿下那里就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将岭北山匪调教一番,又能为我牛头军增员。” 魏钰朝他二哥坐了过去,一脸正经地信誓旦旦道:“你是我二哥,有我牛头军大当家在的一天,那你就是我牛头军地位稳固的军师!” 二皇子:“……为何我不能是三当家?” 魏钰不赞同看他跑题的二哥一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届时你跟八哥二人里应外合,咱们镇压牛家军,拿下齐淩就是分分钟的事!” “到时咱们就能以洗心革面的义军名头,举起为百姓清理山匪的旗帜,一路收人一路平推,而郭修肯定不敢大肆张扬,他要么就是靠郡尉手下那点兵反抗镇压,要么就是偷摸逃走,到时候咱们靠着牛头军就能轻松解决匪患了……这不比杜如林搬救兵来得快啊!” 魏钰说的振振有词,而二皇子只是沉默地看着魏钰。 那眼神,魏钰觉得他二哥的眼神有点怪。 魏钰眨眨眼,微笑:“怎么了吗,二哥?” 二皇子目光深深地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原是二哥眼拙,竟不知九弟竟如此聪慧。” 哦豁。 最近过得有点放肆,忘记收敛了。 魏钰心头有点小尴尬,不过这种事嘛,只要他不心虚那错的肯定就是别人! 魏钰立刻西子捧心,看着他二哥一副很是心痛的模样。 “原来从前弟弟在二哥心中,竟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吗?哎,也罢,只要二哥觉得开心,那弟弟如何也是应该的,二哥也不用对此内疚,弟弟一个人可以自我疗伤的,只要二哥觉得好,怎么都成。” 二皇子:……? 他错愕了。 看着魏钰眼下这副做派,二皇子是真的想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从自家九弟身上看到他府上妻妾争宠时的模样?! 他哪儿学来的这套!!! 魏钰耷拉着眼皮,望上瞅一眼他二哥的表情,又瞅一眼,可怜巴巴。 “二哥……” “你别说了!” 二皇子笑脸保持不住了,他扶额,言语颇无奈,“好了小九,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如此说你,你……你快正常些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魏钰也就不装了。 一秒正经的魏钰微笑看他,“好的二哥,咱们何时开始里应外合呢二哥?” 二皇子:…… 这脸变得太快了。 适应不了。 魏钰说要甩手,那就是真甩手。 他劝成功了二皇子用牛头军做主力军的主意,因着二皇子手上缺人使唤,然后便将自己护卫也借了过去。 等到二皇子联系上了八皇子那边,双方便开始了正式的平推计划。 岭北、合阳、齐淩,济郡山匪最乱的三处地方,三处都有着二皇子的人! 无论是公孙仪,还是八皇子,三方势力的关联,让济郡猖狂的山匪们终于有了被终结的一天。 魏钰欣慰极了。 干活的人接手了,他终于能正式享受假期了。 第122章 粮食问题 说着是享受假期,但其实魏钰也根本没怎么享受。 毕竟眼下兄长们都在极度缺人的情况下搞事业,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二皇子眼皮下,特别二皇子还看穿了魏钰的伪装,那就更不可能把他这么一个劳动力给当摆设! 所以魏钰就干起了文员的活儿。 哦,就是那个情报整理人员。 这活还是魏钰给他二哥撒泼打滚、讨价还价最后换回来的,要魏钰干别的,那他也是绝对不干的。 太累了。 - 一切平推计划,都建立在如今在岭北县剿匪的牛头军身上。 这也算是带兵打仗了,皇子都学过兵法,看过兵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八皇子从前那是管理军队都没有经历过的好吗! 不过好在他身边有方生在。 方生曾经是灰卫使的副指挥使,大规模战争虽然没经历过,但率领小支队伍搞各种背刺、骚操作那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 方生的手段,在面对岭北混乱的山匪时,那完全就是一种碾压状态。 正因为有他在,八皇子于岭北县剿匪的日子,可以说是一个学习手段,尝试运用,再学习,再运用的轻松且不用动脑子的愉快过程。 加之这后面还有二皇子的一些指导,岭北县山匪的事,八皇子只花了半月就给解决了。 岭北县令八皇子没有动,他只把山匪们给处理了。 赃款该剥削的剥削,人该处理的,该收拢的,该驻扎的……八皇子都把这些事交给了方生来做。 方生留在岭北县处理后续,而八皇子却是带着重整的牛头军,总计一千三百人奔向了齐淩县…… 二皇子在齐淩县给牛家军做狗头军师做的很牢靠。 这牢靠体现在他跟八皇子里应外合的时候,牛家军完全就没反应过来! 八皇子带人围了城,将所有牛家军的人全给堵在了城里。 要知道自从县令下了台,整个齐淩都归他们了的时候,牛三就带着他的牛家军住进了县城,装模作样充当起了县衙官府的作用。 所以等到八皇子围城的时候,他们除了跟之前的县令柴进一样闭城,压根就没有别的办法! 而这闭城的时间,甚至连过夜都到不了。 因为他们军师搞背刺啊! 在牛三及一众牛家军骨干都被抓住,并通通关进大牢的时候,一群人是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狗县令能做到闭城三月,而他们却连一晚都没有坚持住就破了?! 还有那牛头军,同为山匪,他们凭什么这么大张旗鼓打他们啊?! 黑吃黑也太过分了吧!!! 事实证明,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因为更过分的是在一干牛家军心神不定的时候,二皇子以唯一存在的骨干军师身份站出来,大义凛然地表示“为了牛家军众人的安危着想,他与牛头军大当家达成了同盟,大家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好嘛。 本来二皇子在牛家军众人的心中就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形象,这么一说后,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军师为了他们,肯定给那牛家军的大当家说了不少低声下气的话,一个个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而有了二皇子在中间调和,牛家军充入牛头军的过程十分顺利。 牛头军的总人数一下就涨到了三千人左右。 兹阳、岭北、齐淩,这三千人纠集了三个县的山匪,排除一些老弱病残,以及还需要在守地盘的,能用的差不多也就在两千左右。 而两千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么说吧,在大魏,抛开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塞,每个郡,郡尉能持有的兵马在五百到一千左右,每个州,都尉能持有的兵马在五千到一万左右。 牛头军两千的数量,已经是一个在朝廷起义神经上来回蹦跶的危险线了。 很危险。 但于现在的济郡形势而言,却很方便。 毕竟排开郡尉手下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牛头军面对哪个地方上的山匪,可以说都能一路平推过去。 不过,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有一个问题却很现实。 那就是粮食问题。 民以食为天,干活需要吃饱饭,行军就更别提了。 整体三千人,假设一个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那三千人,一天也就需要六千斤粮食。 而不管是剿匪,还是不剿匪,这人一天是都要吃饭的,也就是会月需要十八万斤粮! 别说什么剿匪有钱了。 是有,但不多。 山匪们都不是会精打细算的,有了钱就花,底层山匪活得其实还不如普通百姓,有钱的都是高层骨干。 而整合所有剿匪出来的钱,也就三千多两。 不同时代、不同的地方情况,米价都是不一样的,魏钰之前在兹阳县买粮的时候,米价是每石700文钱,一两大约能买1.3石,而大魏一石120斤,一两也就能买156斤。 十八万斤,差不多就是1154两银子。 一个月1154两,山匪那点钱也就撑仨月! 别说二皇子会不会把这些钱全部用来充当粮食费用了,魏钰自己都不能啊! 玛德本来就没钱,他过来是带着赚钱任务的。 就算是经商,开头也得有资本吧? 大抵一个人想要节约钱的时候,那脑子就转得飞快。 魏钰小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人。 邓广啊! 之前经过平南郡,他在那里泼粪泼出来的大粮商啊! 有这么一个如此之近的大粮商,他何必要自己花钱去买粮呢? 哦,别说他不道德要开始空手套白狼了。 他怎么能算得上是空手套白狼呢? 济郡要发展对吧?他要在济郡打造一个商业之都对吧?那一个商业之都没有商人进来入住怎么可能对吧? 而邓家能搞出一个商会来,没道理他们是想局限在平南郡的对吧? 他这是给他们机会啊! 有他这个皇子牵线搭桥给他们做保障,邓家只需要出一点粮食,那从此以后邓家就能在济郡乃至胶州都能有一席之地啊! 于是,小脑袋瓜转得快的魏钰,直接写了封信给乙十三,让他快马加鞭送去了邓家。 第123章 邓家 平南郡,邓家。 邓家是粮商之家,从前家中几个管事之人,除开邓广父亲留在平南看家,其他人都为了家中生意经常奔波各地,齐聚在一起商讨事情的机会很少。 但今日却不同了。 无论是早就颐养天年的邓老太爷,还是邓广的父亲以及几位叔伯,就连他的祖母、母亲、婶婶们,如今也是全部坐在了客厅里,个个神情复杂,整个气氛怪异中又带着莫名的激动期盼。 在场坐的全是大人,第三代中抛开邓广,也就家中比他大的两位兄长出了席。 邓老太爷端坐上首,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门口,虽然神情还算端得住,但不停点着扶手的手指,还是无法掩饰他内心的不平静。 邓父皱眉看了眼大门方向,又一次指示门口的仆从,“再去城门口看看,看五爷是否到了!” 仆从连忙领命小跑出去。 邓父一开口,邓家三爷也说话了。 “这老五也是的,什么时候忙不好,偏这时候不在,害得我们耽误这么久!我们自家人倒是不妨事,可这如今可是耽误的贵人时间……” “老三。” 邓父不赞同地冲他摇头,示意他噤口。 邓三爷脾气急,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大哥是怕他说错话流传出去,落入贵人耳中,万一惹了对方的厌,那就麻烦了。 毕竟他们邓家虽然粮食生意做的不错,但说到底也不过一阶商户,真要有个什么达官贵人与他们为难,那他们根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如今难得天上掉了个大运,让他们有机会巴结上权贵的机会,那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的! 所以邓父一警告,邓三爷就闭嘴了。 邓广此刻就坐在邓父身后,他看着在场的长辈,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从昨日收到信时就一直没有平复!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结识到京都的权贵! 而且他不仅邀请了权贵在自家住了两日,甚至还跟权贵一起吃喝玩乐、有说有笑来着!! 邓广深吸了口气,下巴上的肉微微颤动。 他垂眼,瞟了眼衣袖下的手,眼里的自豪更甚了。 因为他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被拆了的信封,虽然里面的信已经被他爷爷拿过去了,但信封也是那位贵人给他的啊! 几个月前跟他一起称兄道弟的贵人啊! 对方那是什么身份? 大魏九皇子贤王殿下啊! 一想到昨日送信人掏出来的信物,邓广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又在颤了。 太吓人了。 这种有幸得见皇室权贵并结交的机会可真是太难得了,估计就算是在京都的人都不一定能有。 而他邓广何德何能啊?! 这种事他可以吹一辈子了,真的……他可是跟九皇子一起逛过青楼、喝过花酒的! “广儿。” 邓老爷子一声唤,让邓广立刻回神。 他赶紧看向祖父,“孙儿在,阿爷,您有何事?” 老太爷没别事,只想再问问他贵人的事。 “你陪贵人两日,再将那两日的事细细给我们说一遍,尤其是贵人都做了些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可别漏了什么。” 这种事昨日邓广已体会了一遭,不过此刻让他再说一遍,那他也是高兴的。 毕竟邓广清楚,贵人来信这事,对家里的意义有多重大。 对待这位贵人,他们再慎重也不为过。 “是,阿爷。” 邓广严肃应了,他昨夜一晚没睡,不止是兴奋难抑睡不着,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想再好好回忆下几月前的事。 一个晚上确实能想起不少忘了的事,这次邓广补充了不少昨日没说的事。 “……阿爷,贵人们好像挺在意城中那些乞丐的事,我听到他们聊了好几次。” 邓老太爷颔首,沉吟道:“贵人身份不凡,城中那些乞丐,说白了跟流民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份户籍的。贵人们之前去济郡,定是为了解决匪患一事,那时看到从胶州而来的百姓沦落为乞丐,肯定心情不渝,哎,到底是……”天家啊。 邓老太爷摇摇头,未尽之语下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邓父道:“不忍百姓受苦,以此可见,这两位贵人也是良善仁爱之辈,想来我们送粮过去,贵人们应该不会让我们太吃亏。” 虽然信物是魏钰的,但光凭他之前毫无遮掩的称呼八皇子八哥,邓家众人也能从邓广口中知道,这同行的贵人不止有个九殿下,还有一位八殿下。 而对于魏钰信中提到的借粮一事,邓家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收钱的。 这也算是商户面对朝廷官府之人时,一种下意识的潜规则反应。 为什么? 因为民不与官斗。 斗也斗不赢,自古以来面对这种情况,商户们只能选择讨好巴结地方官府中人,寻求后台抱大腿,以此获得庇佑。 而且,因为大魏地方官三年一换任的制度,商户们的大腿也是经常要换。 每位大腿的秉性都不一样,有的是清官爱惜羽毛,不好贿赂,有的贪婪欲壑难填……每次一换届,商户就要花不少银子打通渠道,重新抱大腿,可以说是为商艰难。 邓家这几年的后台就是平南郡的郡丞,那是整个平南郡的二把手。若非如此,他们邓家也做不到成为平南郡内的大粮商。 不过郡丞虽好,但人却太贪。 抱上大腿的这几年,每年邓家都要花不少银子孝敬对方,对方家中吃的粮食,都是邓家一手提供不花钱的,甚至前不久,郡丞夫人还直接暗示邓家,想着要掺和一手商会的事! 商会是邓广小叔,也就是邓家五爷最先提供的主意。 虽说是三家联合创办的商会,但邓家在其中向来是地位比较高的,而邓家众人又比较听邓五爷的话。 邓五爷从前说商会是要慢慢做大的,就算找靠山,那也绝对是要找秉性公正有远见的,哪怕是将之后商会赚到的钱付出三成都成。 秉性公正有远见,说白了,那就是跟如今的郡丞不挂钩。 郡丞的贪婪,早就使得邓家有了换个大腿抱的念头,他们不过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门路而已。 如今魏钰的来信,恰好就给了邓家一个机会! 天潢贵胄,若抓住了这个机会,别说郡丞了,就是郡守、知州也不敢再欺负他们邓家啊! 第124章 邓家五爷邓正德 邓五爷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身量不高不低,长相普通,约莫三十来岁,只是肤色尤其白皙,完全不像是一个经常在外跑商之人。 虽然邓五爷长得普通,但他一双眼睛却蕴着光,通身气质平和从容,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只能说对于不认识的人而言,在看到邓五爷的第一眼,或许只会把他看做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邓五爷一进来,就先对邓老爷行了一礼。 “爹,我回来了。” 先前同魏钰在一起的时候邓广就说过,他小叔在黔安郡跑商,不过一月前对方就已经回来了。 但因为闲不住,这段时间邓五爷一直都在下面的村镇上晃悠,邓家昨天是派人快马加鞭把他叫给回来的。 难得看到一家人坐的这么齐,邓五爷不清楚具体何事,刚要问,邓老爷就塞了信纸给他看。 “你先看这信,看完再说。” 邓五爷只能暂时抑住疑惑,低头仔细看信。 片刻后,看完信的邓五爷也震惊了。 他抬头,问邓老爷,“爹,这信是真的?” 最有主意的儿子回来了,邓老爷脸上的笑意终于掩饰不住,连连笑着点头,“对!是真的!” 邓老爷指向邓广,“贵人几月前与广儿在城中结识,那时贵人未曾道明身份,只与广儿平辈相交,广儿甚至还将贵人邀至家中做客停留,只可恨那时我们都不在家中,竟无一人出来主持大局!” 提起这事,邓老爷就觉得心口滴血,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当时他为什么会与友人去城外钓鱼呢! 遗憾归遗憾,事已至此,邓老爷也只能说自己与贵人们是有缘无分。 不过好在他孙儿与贵人缘分不浅啊! 邓老爷说的时候,邓五爷目光看向了邓广。 邓广被看得有些紧张。 小叔一直都是家中最具智慧的人,邓广可敬佩他小叔了,从前他一直都是以小叔做榜样来学习的。 可惜就是个人资质有限,他到底是做不到如他小叔一般,赚个钱一拍脑袋就有主意了的。 邓五爷又看了眼手中的信,然后问邓广,“那贵人脾性如何?” 邓广连忙回道:“很好!是真的小叔,我与两位贵人相识多日,带着他们在城中各处游玩,无论去哪儿,贵人都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皆是笑脸对人……侄儿一开始被人偷了荷包,都是贵人帮忙抓的人。” 听完邓广的话,邓五爷垂眸沉思起来。 他思索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 邓父:“说来这也是个好机会,若来攀上贵人这条线,日后我们邓家在平南,便也无人敢欺了。” 邓二爷:“虽说明年上头的人也要换了,但我看郡丞还是会坐在老位子上,若非如此,那郡丞夫人先前也不会示意要插手商会的事。” 邓三爷的夫人也是个泼辣的,闻言竖起眉头就道:“可不就是,我是真的忍不了那后宅里的一群人了,前几日我与六丫头去买首饰,撞上他家那三姑娘,对方买了一堆,张口就要我付钱!大几百两银子呢!” “什么!”邓三爷惊讶了,“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三夫人一翻白眼,“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邓三爷讪讪一笑,没敢吱声。 因为他夫人说的对,确实没用。 他们自己这些大老爷们儿在面对郡丞家男人的时候,那都是直接吃哑巴亏的,更别提女眷了。 男人们不争气,女人们可不得也是低人一头吗? 抱住的大腿太贪婪,即便是再有钱的家族,那也经不住长此以往的造。 所以还是得换大腿才行。 邓老爷看向邓五爷:“老五啊,你是如何想的?” 邓五爷捏着手中的信纸看了会儿,蓦然笑了笑,抬首看向邓老爷。 “送粮一事,我亲自去。” 无论是不是决定要攀上这位贤王的高枝,总之对方送信过来,禀明身份要粮,那此趟对方给不给钱,他们邓家也是一定要送的。 天潢贵胄,得罪不起。 邓老爷点头,“也好,你亲自前去送粮,我要放心,不过这趟你带上广儿一同前去。” 被点名的邓广立刻挺起了胸脯,双眼放光。 对对对,带上他! 他跟贵人们熟啊! 邓五爷对此事没什么异议。 已经决定了要送粮,未免耽误贵人时间,邓家一伙人又就着送多少粮,何时出发,派什么人去,带什么东西等商议了很久。 等到一切都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排开邓五爷,昨晚都没怎么休息好的众人开始精力不济了。 邓老爷吩咐散伙。 一大家子人纷纷离开,邓五爷落在了最后。 他拿着信纸,跟着邓老爷一同出去。 路上,邓老爷同他道:“你大哥在经商一道不如你,开疆拓土他不行,但守成却够了。你幼时,咱们邓家不显,你瞧不惯那些官府中的小吏欺压我们,变着法儿的收钱,于是你说想成立一个商会,让商人们团结起来……” 邓老爷:“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想联络不同的商户一起,将各地物价掌握在自己手中,联络的多了,能做的事也就多了……但你要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若是被朝廷发觉了,等待邓家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邓五爷笑了笑,“无事,您把我逐出族谱就行。” “说什么狗屁!” 邓老爷剜他一眼,转头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邓家着想,但正德,民不与官斗啊。” 邓正德敛了笑意。 邓老爷语重心长道:“从前咱们家只局限在平南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想看你走上歧路,如今有贤王殿下这条路子,你去投诚,真心诚意的投诚,爹信,爹信贤王不会怪罪于你!” 第125章 眼镜 信任这种东西,寄希望于一个人的品性良心什么的,那纯粹就是扯淡。 邓老爷和邓正德都没那么天真,父子俩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观邓广之前对贤王的评价,这位贤王或许是个关爱百姓的和善之人,但一介商户想要掌控物价,波及当地百姓生活,从而影响朝廷经济运转……这估计是个当官的碰上了,都会直接将人下狱抄家。 而邓老爷的意思,自然也不是依托于魏钰的善心,而是就眼下的局势而言。 虽不知济郡眼下情况,但贤王在济郡解决匪患却是可以肯定的。 贤王缺粮,却没有告知朝廷,反而是找上了他们这小门小户,无论是因何种原因,左右对方眼下确实是需要他们邓家的! 就光凭这点,他们主动坦诚从前商会上的事,言语间再说的无辜点,别那么直白,给自己留条活路,对方看在送粮的面子上,多少也会饶过他们。 而之后,他们再顺水推舟提及商会如今的难处,譬如郡丞想要插手,只要贤王不蠢,能意识到商会的作用,那就肯定不会放任商会落入郡丞手中! 只要贤王一插手,到那时候,商会不仅能白得一个靠山,他们邓家也能顺其自然地背靠贤王这座大山,从而摆脱掉郡丞这个包袱…… 为商的,能做到大商人的,是真的都不蠢。 如果把邓正德建立商会的目的让魏钰知晓,那魏钰可以很直白给出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具体意思三两话说不清,但只要学过历史政治的人都会懂。 朝廷为什么重农抑商,不正是因为上面这句话吗! 难道坐在高堂之上的人就真迂腐不化?真不知道商人能给朝廷带来多少商税? 朝廷不就是因为害怕为商赚钱的人多了,然后百姓们一窝蜂的都去经商不种地了吗! 尤其是对于大商人,就怕他们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万一某人生了野心,只要下令关停自家产业铺子,通过玩弄物价,不需要过上一年,一月便可能使整个国家经济崩溃,从而生出动乱! 哦,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魏钰上辈子的时代里,某个财阀当道的国家了。 活在那国度的人真惨。 - 这头平南郡邓家陷入了忙碌之中,另一边,日夜兼程的乙十三已经回了京都。 这趟回京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受了魏钰命令。 乙十三一到京都,连歇息都没来得及,便直接登了四皇子府。 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要不是他手中拿着魏钰的信物,门房都得把人当叫花子打出去。 而乙十三登门时,四皇子正在窑厂。 窑厂内的某间宽敞小院内,四皇子正和一群匠人待一起。 小院大概是个类似仓库一样的地步,院子里摆了不少货架,而货架上正陈列着不少类型的琉璃、玻璃、以及镜片。 四皇子便站在其中一个货架前,手中拿着一副跟眼镜差不多的东西,神色惊喜。 “这副眼镜做的不错,看着比上次做的好多了,这镜片薄了不少,也轻了,我戴上试试……” 四皇子将眼镜拿在手上掂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其熟练地戴在了鼻梁上。 观其动作,很显然,这不是四皇子第一次戴。 眼镜是这几个月,窑厂匠人们根据魏钰手稿耗费精血倾心打造的。 有的原理虽然工匠们不懂,但一个个到底是从事了一辈子这工作的,看不懂原理,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照着法子做! 要知道熟能生巧,一通百通。 即便是没文化不识字的,专注一事干了一辈子,总会有着属于自己的心得和体会,他们只是做不到如读书人那样归纳总结而已。 古人古人,他们也只是生活在古代的人,而不是傻子。 工匠们目光灼灼地望着四皇子,个个心情忐忑,都想知道四殿下可还满意这次的眼镜否? 毕竟半月前的上一次,四皇子就说他们的眼镜做得太过粗陋笨重,戴着还头晕眼花,跟图纸上写的不一样…… 而这一次的体验嘛。 四皇子戴上后,先是体会了一把短暂的头晕,等到适应后,便被目之所及的事物清晰度给惊喜到了。 他目光落在五米外的货架上,之前还不看太清的玻璃瑕疵,这回他看清了。 看清了瑕疵,他又惊喜地去看更远方。 树木,叶片,雀鸟,都很清楚。 四皇子越是看清就是惊喜,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种,九弟写的眼镜就是这种!太清楚了!” 这就是没近视的不必戴眼镜,戴了眼镜的必定近视。 四皇子就是这么个有点小近视的人。 毕竟说真话,就大魏的皇子学习制度,要不近视那才是稀奇的。 殿下满意了,工匠们自然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负责此事的工头名卢浦,他对四皇子笑道:“殿下这次戴上,可还有何处觉得不适?” 眼镜框架用的都是上好的金银玉石,名贵、体面,符合权贵身份是有了,但到底还是略沉了些,有点压鼻梁。 四皇子将这个问题说了下。 卢浦明白,将问题记下,准备后面再改成轻点的玉或者木料试试。 到底是头一回戴眼镜,不太适应,加之度数问题不精准,四皇子戴久了有点晕。 他将眼镜摘下,揉揉眼眶,临走前又交代卢浦,“眼镜的事做的不错,不过咱们窑厂到底是做生意的,用材不必那般奢侈。” 哦,这意思是说达官权贵们的钱要赚,寻常百姓们的他们也赚是吧? 卢浦懂了,“是,殿下,草民明白了。” 四皇子满意地走了。 费了三四个月,眼镜终于给研究出来了,四皇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头轻松,难免就想到了官窑那边。 要知道当初魏钰给裴知的手稿,最后是被一分为二了的,望远镜的内容给了官窑,眼镜内容给了四皇子的窑厂。 四皇子沉思。 眼镜都给造出来了,没道理官窑那边还没动静吧? 也不知道官窑那边的望远镜何时弄出来。 第126章 万数玻璃瓶 一回府,四皇子就听管家说了乙十三的事。 “九弟回来了?”四皇子很惊讶。 管家摇头,“未曾,听那护卫说,九殿下如今还在济郡,回来是送信的。” 给他送信? 四皇子好奇了,魏钰居然会给他送信? 不清楚魏钰是有什么事,四皇子入了前厅,见到了正在前厅等着的乙十三。 见面行了礼,乙十三将怀中的信递给了四皇子。 结过信后,四皇子没急着拆开看,反而是问乙十三魏钰的事。 “你家主子如今在济郡做什么?可有遇到二殿下?” 二皇子去济郡的目的还没传出去,知道的也就丞相那些人,但朝堂上没有秘密,尤其是对皇子而言,想知道消息实在太简单了。 不过四皇子只知道二皇子带着人是去肃清济郡官场的,打糖价这事倒是不曾听说,而魏钰嘛,朝堂人都知道,他是去胶州开源赚钱的。 乙十三:“三位殿下都在济郡,二殿下忙着剿匪,主子和八殿下都在帮忙。” 那还真是巧了。 四皇子有些惊讶,想了下没接着问,只是拆开信封准备看信。 信的内容没什么啰里吧嗦的,通篇连个问好想念都没有,内容之粗暴直接,让四皇子啧啧摇头。 “呵。” 看完信的四皇子都气笑了,“你家主子倒是半点不客气,连句问安都没有,使唤人倒是一把好手。” 乙十三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听不见。 为难一个护卫四皇子还不至于,对于信中的内容,他其实是好奇多于生气的。 毕竟魏钰是让他造大量规格一致的玻璃瓶,数量至少一万,给了他图纸,时间在半个月内,造完后就派人护送到济郡,什么目的都没说。 四皇子问乙十三,“你家主子说去胶州赚银子,这都四个月了,他在胶州到底做了什么?” 乙十三:“剿匪。” 四皇子等了一会儿,“……没了?” 乙十三:“没了。” 四皇子震惊了,抖着手中信纸,不敢置信道:“他说赚银子就是靠剿匪?这就是他说的开源?!” 太儿戏了吧! 乙十三没说话。 四皇子转眼想了下,突然问道:“你老实回话,他剿了多少银子?” 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机密,加上回来的时候魏钰也交代过乙十三,若是四皇子问他,就让他自己斟酌着回答。 所以乙十三回答的很坦然。 “折合现银,约莫三千五百两银子。” 四皇子彻底无语了。 他九弟去胶州折腾四个月,就折腾出这么点银子,一万两都没整出来……他当初怎么好意思在朝堂上夸下海口的啊?! 四皇子转念又看了眼信纸,“魏钰要玻璃瓶做什么?” 乙十三摇头,“不知道。” 这乙十三是真不知道,要不是四皇子说,他连信中内容都不清楚。 四皇子:“你来时你家主子还在忙着剿匪?” “是。” 四皇子:“你从济郡过来用了几天?” “五天。” 一路快马加鞭,半点都没耽误呢。 四皇子沉吟了,还在忙着剿匪,五天时间……嘶,这剿匪跟玻璃瓶有什么关系?! 还要那么多! 四皇子百思不得其解,问乙十三再多也没得到个正确答案,于是他干脆不问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四皇子要赶人了,但乙十三没走,还巴巴望着对方。 四皇子:“……还有事?” 乙十三:“主子让属下提醒您,下月中旬他就要在济郡看到玻璃瓶。” 四皇子彻底气笑了。 “滚!” 乙十三麻溜儿的滚了。 - 当天下午,四皇子便带着信进了宫。 没办法,魏钰玻璃瓶要的太多,时间上又紧,这事根本就不是四皇子的窑厂能应付得过来的。 那小子不做人,分明就是要让他带着信进宫找父皇,四皇子对此门清。 他是弄不清楚魏钰目的了,大概父皇知道点。 然而魏皇看完信后也迷糊了。 “他居然要这么多玻璃瓶?” 至少一万,拿这么多玻璃瓶是做什么?难道真拿去胶州卖? 四皇子瞅了眼魏皇的表情。 【难道父皇亦不清楚九弟目的?】 魏皇只能想到当初魏钰走时拿着十个玻璃瓶,说是要去胶州打开销路,推开名声啥的…… 虽然同样不清楚不孝子要干嘛,但这事也没必要跟别人说,有损他威望。 魏皇放下信纸,看向四皇子,神色威严,“你九弟既然要,那你就去做吧,左右也没多费事,朕会跟交代裴卿的,你那窑厂能做多少就多少。” 四皇子:“……是,儿臣知道。” 【父皇这也太偏爱九弟了吧,他要这么多玻璃瓶做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直接给了,还不费事?咦,万数还不费事呢……】 四皇子走后,魏皇反思了下。 老四说他偏爱那不孝子,哪儿偏爱了? 这不都一视同仁的嘛! 臭小子如今去在胶州给他赚钱,虽然不清楚要干嘛,但期限没到之前,先支持肯定是没错的啊! 总不能臭小子在给他挣银子,他这个做东家的还在后面拖后腿吧? 魏皇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没错。 要是老四也能给他挣银子,能给他各种强国富民的方子,还能有让大魏变得更好的主意,那他也能这么偏爱老四的嘛。 想了一堆理由,到底觉得自己是个仁君的魏皇,又拿起魏钰的信看了一遍。 啧,一看臭小子这几个月在胶州都玩得找不到北了。 瞅瞅这字写的,鸡扒似的! 桌案上堆着一堆没批的奏章,魏皇眼睛都没瞟一下,他咂摸着嘴,提起朱笔就在信纸上圈了起来。 这个字写的不好,圈上。 这句话缺点意境,划上。 这信的格式也不行嘛,得改。 嗯? 魏皇眉头突然竖起来,他凑近,抠了抠信纸最后面的一小块脏污。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给人的信纸还能如此不洁呢! 魏皇鼻尖地闻到了一股油腥味。 臭小子肯定是写信的时候吃东西了! 没规矩,回来就罚他抄书! 远在济郡嗑瓜子的魏钰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127章 提纯毒盐 被魏皇念叨的事后,魏钰刚好同郭雅君完成了一次通信。 济郡山匪的事基本上已经解决,有牛头军在,剿匪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二皇子和八皇子两个人完全可以接手,不需要魏钰做什么。 而郭修那边,魏钰和二皇子都各自收集了不少关于他的罪证,只要解决了匪患问题,单靠郭修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郡尉,根本不足以抵抗。 魏钰相信他二哥能处理好。 至于他自己,时间真不多了,他要抓紧时间开始赚钱了。 说到要赚钱,魏钰第一个选的地方自然是他自己的地盘,也就是郭雅君暗地里掌控的兹阳县。 当初他离开时,给了郭雅君一个计划书,那计划书不是白写的,修路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给郭雅君留了一个提纯岩盐的方子。 世间三等盐,岩盐最下等,乃毒盐,不仅占大多数,且多是粒粗味苦。 魏钰给的提纯白盐法子,所造出来的白盐,同大魏本土便有的白盐完全不是两回事。本土白盐不是现代那种如雪的白盐,而是有些灰暗的,但到底是比岩盐白。 最重要的是提纯出来的白盐,吃下去对人体的伤害小。 而魏钰敢给郭雅君岩盐提纯法子,就根本不怕她把这法子给泄露出去。 毕竟大魏盐乃朝廷专供,普通人经营私盐就是死罪,而郭雅君一个好不容易从牢笼里挣扎出来的聪明人,她连家族都舍弃了的,又怎么可能会选择背叛魏钰? 说句比较现实的问题,郭雅君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上,若非魏钰给她机会,她连从后宅挣扎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做个兹阳县的幕后县令了。 在得到提纯岩盐的法子后,郭雅君在短暂的剧烈震惊后,确实是选择了本分按照魏钰写的来做。 第一件事就是去将提纯岩盐所需要的东西都找了来,然后又选了个僻静的庄子,挑了些签卖身契且老实本分的人来做提纯盐的工作…… 这项工作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 盐溶解于水,溶液饱和,反复过滤杂质,利用沸点不同分离无法靠过滤去除的杂质,用溶解度差来结晶出盐,同时去掉盐中有毒物质。若想大面积制盐,那就用食用碱,也就是加草木灰将不溶物过滤出来……都是初中化学知识。 反正就是不断提纯、过滤的一点小工作,只要细心些,那是比打铁烧窑简单多了! 不提郭雅君在第一次看到那比白盐还要洁白如雪的提纯盐时,对魏钰的敬佩有多浓厚,滤镜又给加了几层,反正魏钰本人张榜求人才的心思,随着时间推移那是越发的渴望了。 毕竟要是没人跟着他学数理化,那以后再有这活,那不还得是他自己的?! 所以那刘二丫那俩萝卜头到底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啊!! 魏钰提纯岩盐这个事,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过想法。 毕竟百姓毒盐吃多了是真的对身体不好,他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对毒盐下手的。 至于先前在朝堂上没说这事,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出风头而已。 一个重铸军备就够抢眼了,若他再说出提纯盐的事,朝堂上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尤其是他几位兄长,魏钰还挺不想为着一个皇位,被人忌惮来试探去的,太累了。 魏钰可以自己主动想要为百姓们做什么,但那不代表他愿意被周围人的意志裹挟着前进。 哦,当然,这事他爹除外。 老家伙开挂不讲道理,偷窥他心声这谁能想得到! 至于提纯盐的事,魏钰是想着之后将这功劳挂在郭雅君身上的。 他不在乎什么名利不名利的,毕竟他如今身上已经挂了玻璃、白糖、钢铁、船纸的标签,虽然还没爆出来,但暗地里知道人想来不少。 若是再挂一个白盐…… 啧,背负着太多声名可不好。 若是有人执着于这点子名声,那估计不是什么聪明人。 兹阳县令胡勇,如今是被一直困在府里的,只等郭修那边倒台了,再一起清算此人。 而胡勇身上发生的事,外人可以瞒着,但魏钰肯定不会瞒着他爹。 到时候不管他爹会怎么想,亦或者被爆出来后臣子们又怎么议论,若是郭雅君有提纯岩盐一功,也能做到功过相抵。 好歹是他挖掘出来的第一个政治人才,魏钰还不想对方夭折了。 - 提纯白盐,然后装进特制的玻璃瓶子里,官府打着新式白盐的旗帜,一瓶是三百文出售。 这,就是魏钰在胶州赚钱的第一步。 玻璃瓶子就是魏钰计算好要的,若是窑厂那边不出错,容量基本都在一千五毫升,稍微有点偏差也不要紧,毕竟容量多少,不代表里面要装的东西就是多少。 魏钰一个瓶子反正是只准备装两斤白盐的。 毒盐斤价三十文,青盐斤价八十一文,他两斤白盐虽然要三百文,但架不住他送玻璃瓶啊! 而且,白盐诶。 他们卖的是比斤价千文的五色盐中的白盐还要白的盐诶! 就冲这细腻雪白的盐,以及买盐送珍贵的玻璃瓶,两斤三百文贵吗? 根本不贵啊! 简直就是那个活动大酬宾白送一样好吗!! 盐是必需品,魏钰提纯出来的白盐,即便卖得再贵,同上千文的五色盐一样贵,也会有世家豪贵愿意争相购买。 但魏钰不愿意这样。 本来就是从毒盐中提纯出来的,是为了不想普通百姓再继续食用毒盐才弄出来的法子,若是卖的如五色盐一般价格,他何必这般做? 百姓们如果不是因为太贵的盐买不起,又何必继续食用毒盐呢? 都叫毒盐了,难道百姓们不知道毒盐难吃,吃多了不好? 穷罢了。 斤价一百五十文,也不过是因为现在提纯出来的白盐还太少,以及还搭上一个玻璃瓶而已。 只要后面白盐多了,魏钰自然会让盐价慢慢回落,至少要比青盐的价格低。 他要让大魏百姓都能摆脱掉毒盐。 第128章 张榜求人才 好吧,其实提纯了白盐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好之处。 那就是国库钱会变少。 为什么? 因为盐乃官盈,毒盐变好了,食用起来味道比青盐、五色盐都要佳,而且还便宜,试问就算是为了省钱,又有哪个权贵会拒绝这种事呢? 没人嫌钱多。 也许五色盐还会是皇室、权贵们身份的象征,他们明面上招待客人时,用的还是五色盐,但私底下,谁又会知道他们用了白盐呢? 一项盈利少了,那势必就要给国库另添一份赚钱的。 恰巧,与白盐很是类似的一种奢侈品,白糖一事就在眼前,魏钰会放过吗? 那必须不能啊! 魏钰当初在进了胶州后,沿途就有问过这里种柘的情况。 在胶州,正常情况下,春季种下的柘,5月到7月之间就会成熟,而秋季种下的要等到12月份才行。 魏钰到胶州时才三月份,眼下正好快到七月,恰逢甘蔗成熟时,这不向农户们收柘榨糖还待何时啊?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魏钰没钱。 他手头没钱,不止想向农户大量收柘做不到,而且提取白糖不如提纯白盐那么简单,工序上要复杂不少,准备的东西要多,所以买工具啥的也不到。 他必须得等第一波卖白盐的盐赚了再说。 别问白盐的钱是哪里来的,问就是买毒盐以及工具的钱,都是郭雅君掏得胡勇的私房钱…… 魏钰承认,是他这个皇子做的丢人了。 但谁叫老头只给他两千两呢?! 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况且魏钰讨到这两千两压根就没打算花,他一路奔波费尽苦心,那不得是他辛苦钱?? 哦对,还有一千二百两卖玻璃的钱,这个可以用,可以暂时收点甘蔗给工人试试水。 各地的白糖价格比照米价,差不多都是在14倍到16倍之间,胶州米价一斤约莫六文,糖价则是一斤87文。 到底是原材料产地,白糖价比其他地方还是便宜不少的。 因为知道他二哥还有个打下糖价的任务,所以魏钰自然也不会搞什么破坏。 相反,他觉得自己这白糖卖的还是在帮他二哥忙。 魏钰能售卖白糖的时候,肯定是已经卖了一段时间瓶装白盐了的。 要知道白糖跟白盐模样很类似,装在玻璃瓶只要不细看,谁会知道那是白糖呢? 再说他卖的顺序又是白盐之后再白糖,卖了一段时间白盐后,大家都先入为主玻璃瓶中装的是白盐了,谁还能想到有白糖卖? 而这段时间里,购买的人里哪些有钱,哪些没钱,光看登记册子就能看出来。 魏钰打算先把白糖卖给那些有钱商户的,顺便以朝廷的名义私下向这些商户家售出糖方。 这些人只要不傻,想赚钱,肯定就不会得罪朝廷大肆宣扬白糖一事,即便他们知道这种购买糖方的事会得罪宜州世族,但谁管他们呢! 一个胶州,一个宜州的,他们隔得远,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朝廷,傻子都知道朝廷偷摸出售糖方就是为了整治宜州世族啊! 哪个脑子不清楚的会选择对抗朝廷呢? 朝廷卖给他们糖方就该偷着乐了,不闷声发大财还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呢! 而只要胶州的这些商户们掌握了糖方,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那白糖的流向就能得到有效控制。 在朝廷没有动静之下,商户们是肯定不会放白糖流向胶州的,他们会选择其他各州。 而因为有魏钰一开始规定的糖价摆在那儿,商户摸不清楚,不敢得罪朝廷,又因为想赚钱,所以他们在购买糖方上制出来的白糖,不会在胶州范围内出售,而是运往其他州郡。 他们出售的价格,最高肯定也不会超过胶州世族标的糖价。 那么因此,魏钰规定代表朝廷的白糖价,则是最低价,胶州世族规定的,则是最高价,商户们在各地出售的糖价则取在二者间波动。 走商之所以赚钱,其实靠的就是倒卖货物。 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不发达,胶州官府低价出售白糖,其他州可能一时半会儿得不到消息,但走商们贩卖的白糖价格比以往的便宜,那肯定是不争的事实。 货物一样的情况下,货比三家,人都有贪便宜的心理。 从胶州出来的白糖只会越卖越好,而宜州世族们造出来的白糖,则会因为价高而无人问津。 宜州世族们会不会在盈利莫名其妙中的亏损中察觉到不对劲,又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胶州的事,魏钰反正是不考虑他们心情的。 就算要考虑,那估计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反正他只需要知道,糖价会因此被打下来就行了。 而他现在现在最关键的事,是张榜求人才! - 兹阳县,告示张贴处。 一张告示刚被官府的人贴出来,百姓们本来是打算如往常一样,等官兵走后再去凑个热闹的,但谁晓得贴告示的官兵压根没走,而是站在一旁吆喝了起来。 “大人贴了告示,想找一些识字,会算学,心细沉稳的人做事,不论男女老少,若有合要求者,都能去衙门那儿应聘——” 年轻官兵是仰着头喊的,背脊挺直,脸不红气不喘的,那一身气质,其实跟县衙里的小吏有很大差别。 因为这官兵是魏钰留给郭雅君的护卫之一。 护卫吆喝完,听到百姓们惊讶的议论时,便忍不住要溜。 不过他溜得晚了,有不惧小吏的,扯着嗓子就问他。 “大人,什么叫应聘啊!” 护卫:“……就是招募人做事,你觉得自己符合告示要求,那就可以去县衙。” 这回意思差不多是听懂了,趁着人没拦,护卫赶紧走人。 他一走,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就大了些,有人赶紧朝告示围了过去。 “这告示写的什么啊?” “官府要人做什么事啊,可别是服役吧,我这心细,但不识字啊,还要算学?哎。” “嘿,男女老少合要求的都行?这做什么事也没写,感觉不太靠谱……” 第129章 另起炉灶 其实告示要求什么的,魏钰写了很多。 譬如他想找有数学基础的,那就要会识字、会算学,而且还得细心稳重能耐心去深造学习,这就是百姓们看的第一条要求。 后面还有的要求,基本上都是魏钰比着什么物理、化学、商业、农业苗子去的,譬如什么会手工木作的,会炼丹的,会赚钱的,会种地的…… 第一次尝试贴告示招人,魏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总之他具体都写的比较通俗化了,就怕百姓看不懂不敢上县衙。 因着求贤若渴的心急切,他为此还特意撂挑子从他二哥那回了兹阳。 当然,不是明着撂挑子的,他同他二哥说的是,他去兹阳是有法子给牛头军弄到粮食来着。 至于他八哥怎么办。 凉拌呗。 继续跟着二哥走,那么大一个立功的机会近在咫尺,没道理八哥忙活那么久不去蹭对吧? 魏钰是盼着他八哥建功立业、升官发财,最后罩着他混吃混喝的。 菩萨保佑。 - 告示贴出去四五天,魏钰只能说美好只存在于想象中。 因为一个上门应聘的都没有。 每天一问值守衙门的小吏: 有没有人上门?没有。 有没有人在门口晃悠?没有。 那就没一个人在门口讨论的吗!哦,是的,也没有呢。 魏钰觉得心都碎了。 不过好在心碎这事没持续多久,因为虽然告示贴出去没啥用,但至少邓家送粮的队伍来了。 面对着几个月前一起逛过青楼喝过花酒的兄弟,魏钰表现得很亲切和蔼。 “哎呀,邓兄,好久不见,看你瘦了不少呢,哎,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啊。” 见面先不问正事,太功利了,至少客套两句。 这一路风尘仆仆,又记挂着见面后该如何面对贵人,邓广一身膘委实是掉了不少。 他本来是心中忐忑的,但这一见面,魏钰毫无改变的态度让他受宠若惊之余还颇为感动! “殿,不,王,我,草……” 嘴有些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魏钰嗔他一眼,“看邓兄你这累的,话都说不清了!不都说好咱们兄弟相称了吗。” “不不不。” 邓广连连摇头,这下也不结巴了,矢口否认,“不敢不敢!” 这落脚的是县令府,府上除了魏钰的人,就是郭雅君的人。 而魏钰还没告诉郭雅君身份,毕竟眼下人多眼杂,郭修又还没解决掉,除了他自己的人,其他人他都不信。 “怎么不敢呢?”魏钰微笑看他,肯定道:“邓兄嫌弃我了!” 邓广:! 他惊了,差点又给吓结巴。 好在一直在他身侧的小叔替他解了围。 邓正德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道:“王小兄弟误会了,我这侄子不争气,担不了什么大事,能与小兄弟做友,是他的荣幸。” 终于想起了还有小叔在,看到魏钰的目光看向了他小叔,邓广赶紧替二人做介绍。 “额,王,兄弟?这是我小叔,之前您还说想见见的……” 魏钰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 其实在刚刚看到邓正德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种预感——这人是邓广小叔。 果不其然呐,他就是! 魏钰心中感慨,这大概就是聪明有本事的人之间,一种独特的心灵感应吧。 嗐,智慧如他。 邓广给两人介绍完,邓正德就先给魏钰抬手行了一礼。 礼不大,就是正常人之间的一种交往礼节。 这让魏钰觉得他是个比邓广脑子要聪明的,因为至少人家看懂了他不想暴露身份的心情。 如今几个人都还站在前院,来往皆是下人,很不方便,于是魏钰邀请两人先进去坐。 前厅里,下人上完茶就下去了。 三个人,魏钰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主座,邓广在右,邓正德在左。 魏钰左右各看了眼两人的坐姿。 一个是正襟危坐,背脊挺直,魏钰怀疑邓广屁股都没坐严实,另一个却较自在一些,就像是普普通通出来谈生意一样。 好吧,邓广没用了。 魏钰直接微笑看向邓正德,“邓叔幸会,说来也是缘分,几月前我曾经到过平南郡,受邓兄邀请去参加了一场商会,办得嘛,挺不错的,里面玄机不少啊。” 邓正德刚要端起茶杯用茶,闻言手顿了下。 他抬首看了眼魏钰,对上对方那双含笑的眼睛,目光不由闪烁了下。 魏钰笑道:“我听邓兄说,这商会能办起来是您出的主意,邓家商会办了二十年有余,想来对其中运作理解颇深,我对此很是好奇,不知邓叔可否同我讲解一番啊?” 没有上来就问粮食的事,反倒说起了商会。 邓正德心头喟叹,明白这位贤王殿下是真看懂了商会的玄机…… 余光突然瞟到了邓广,邓正德微怔,心下略沉。 也许,对方是在平南那会儿就看懂了。 不然也不会同邓广说想见他不是! 心思百转千回间,邓正德站了起来,朝魏钰恭敬一行礼。 “王公子明智,在下这点浅薄之见,说出来恐误了公子耳朵,公子既已看懂,想来要比在下更胜一筹,是在下改向公子讨教才是。” 邓广:……? 他这屁股坐的,不知道是该站起还是继续坐着了。 魏钰很欣慰,赶紧站起身,亲手扶起邓正德。 “邓叔实在客气了,大家都是生意人,想的可不都是赚钱嘛!” 邓正德:“……公子,也想加入商会?” 都是生意人啥的就不提了,不敢苟同。 而加入商会什么的,不怪邓正德这么想,毕竟魏钰这一谈话,主题就是商会,而且还有先前郡丞的事摆着呢。 “是也不是。” 魏钰微笑,终于摆出了礼贤下士且资本家的嘴脸,“实不相瞒,对于商会的发展,其实我这儿有一份更好的法子,不知邓叔可愿一观?” 邓家叔侄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看不上他们家的商会模式,贵人想另起独灶之余,还想拉他们家入伙? 邓正德最先反应过来。 他只是稍作思索了下,然后就笑着点头。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若是不看,岂不是在下的损失?” 第130章 公司企业版的商业联盟 对邓正德这样的生意人嘛,魏钰其实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他要从商会下手。 平南郡如今的商会模型,其实还像是一个简陋的交易所而已。 互相交换各自的货物信息,提供各自的地方物价,商人们之间的互帮互助魏钰并没看到,但想来也不会多么的和谐。 毕竟是人都有私欲,常人之间谈互帮互助都难,更遑论商人都是逐利而生。 都说商场如战场,在商场上是没有怜悯和同情的,只有利益交换,对方觉得你够格坐下来谈了,才会谈,不够格的,死路边都是与我无关。 就魏钰之前在平南商会看到听到的,那么多商人,入了他眼的也就两家,一个是邓家,一个便是买了他玻璃的齐武。 不可否认,魏钰确实是因为齐武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他玻璃,让他觉得此人是个人傻钱多招人疼的。 但是! 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一个玻璃,这不也恰恰说明对方是个胆子大、有魄力做到富贵险中求的吗! 他当时在商会上都那么说了,玻璃说是京都运来的,西岐皇室贵族特供……不管过程如何,反正魏钰只知道结果是齐武赢了。 赢了的人有特权,就像世人都只会记住第一名一样,所以他给了齐武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后面再说,眼下魏钰要拿下的是邓正德的心。 他心水的难得一见的商业人才,就现下胶州后续的赚钱计划,绝对不能让人给跑了啊! 邓正德跑了他找谁接手啊? 魏钰给邓正德看的是“公司企业版的商业联盟”,那是他在胶州抽了时间写的。 只有魏钰和邓正德两个人的书房里,邓正德拿着一叠线装纸在细细观看。 从第一张起,他的神色从莫名到惊讶,越到后面便越是坐立难安,最后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敢问公子这是谁写的?!” 邓正德紧紧望着魏钰,那目光如狼似虎,比当初张青生瞧见数学书时还要可怕。 魏钰眨眼,不答反问,“邓叔觉得如何?” “好!” 邓正德严肃颔首,“写出此法的先生有大才,邓某只恨不能结识对方,公子若能告知邓某先生何人,邓某甘愿为公子做事!” 啧。 瞅瞅人家这觉悟,就说人家当初怎么能小小年纪就想出了成立商会的事呢?人家压根就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但却只是静观其变好吗!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舒服,魏钰寻思着自己也不好骗人家,所以就坦白了。 “不知道。” 正等着答案的邓正德:? 他的表情凝固了,忍不住询问,“您如何会不知呢?可是写这些的先生不在人世了?那他可有门生后人?邓某愿意登门拜访。” “这个嘛……其实他是孤家寡人!” 魏钰眨眨眼,一脸肯定,“对,我得到这些的时候,那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也找不到出处了,邓叔你也不必寻根究底,我既能得到,还交由你来看,那就是信任你的才干的,我相信这些你肯定能看懂!” 张青生的前车之鉴。 魏钰是不可能让邓正德知道东西都是他写下来的! 不然就凭邓正德如今这副要“死缠烂打”的样子,等知道了上面内容都是他所写,那后面日子还得了啊?! 他还要在胶州待两个多月啊! 这又不比张青生那回,又是离别前夕,又是数学宝书在侧,还有萝卜头要教,魏钰怀疑自己可能会被邓正德烦死。 邓正德失望极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没有怀疑魏钰是在骗他。 毕竟一朝王爷的,确实没有必要拿这种小事骗他,只能说写这些的那位先生确实是不在了。 至于认为东西是魏钰写的,不好意思,邓正德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一是他不认识魏钰的字迹,二是他不觉得一个皇子对商贾一道还能如此精通。 邓正德双手捧着纸,低头又看了一遍。 魏钰瞅他一眼,没打扰。 要说纸上都是些什么内容啊。 怎么说呢,简单点概括,其实就是一个先成立有限责任公司,交代清楚公司法人,股东,也就是总负责人和各加盟商家,然后公司提供消费者可在各类商家通用的平台,打破商家各自为战的僵局。给消费者带来更大便利,给商家带来更多利益。 有点像是大型超市。 而在这个超市联盟体系中呢,什么会员模式,分润模式,优惠锁客模式,会员权益……魏钰都有写。 现代社会为赚钱,商家们推出层出不穷的套路,魏钰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例子他有举,但具体会怎么做,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这些魏钰都打算交给邓正德。 他一个要做老板的,法子都给出来了,难道还要让他亲力亲为? 那也太不霸道总裁了啊! 有辱龙傲天的牌面。 魏钰在等待的过程中,邓正德瞧着纸上的一切,心绪难平。 作为一个经商有道,曾经还试图暗地染指地方经济政治的人,邓正德对于这纸上所写一切,其实是觉得它比金子还要珍贵的。 建立公司,依靠上面的各种制度促成商户与百姓之间的交易,若此法能够施行,哪怕是最贫穷的地方,至少也能在三五年内成为一州最富庶的地方! 这比他曾经成立的商会要好上太多了。 邓正德扪心自问,如此巧妙的构建,恐怕他耗费一辈子,都有可能想不出来。 而在这纸上,其实有很多地方邓正德都不甚明白,譬如法人、股东要承担的责任,这里面肯定还涉及律法! 牵扯到律法的事都乃大事,邓正德不确定这上面写的是否都能用出来……但,既然贤王敢给出来,大抵是能担保此事的。 邓正德默默叹了口气。 他收好纸,抬头看向魏钰。 “贤王殿下,邓某不才,这纸上所写,想做到恐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殿下想让邓某做成此举,还望殿下能给予邓某时间。” 第131章 胶州事 邓正德的这个问题嘛。 魏钰觉得问题不大。 凡做事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在胶州还有两月时间,可以说完全能与邓正德慢慢商讨细说。 而且吧,那白盐、糖价的事,魏钰还想让邓正德来把持下呢。 “此事不急,我还能在胶州留上两月时间。” 既然人家都摊牌叫了殿下,那魏钰也不客气,直接问了他是否愿意暂时留在胶州。 邓正德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草民愿意。” 魏钰立刻就笑了,“既如此,如今我这儿正好有事需要你做,你若是能把此事做好,我就再与你细说合作商会的事,如何?” 邓正德留下可不就是为了纸上写的商会一事吗! 他想了下,虽不确定贤王会让他做什么事,但想来应与经商有关,或者是与他邓家送来的粮食有关,总之应该不会太难。 邓正德想着,便也应了。 “殿下所言,草民莫敢不从。” - 做老板的嘛,还是得学会用人。 邓正德的到来,魏钰是打算将手头关于白盐的销售问题扔给他的,所以魏钰领人看了制好的白盐。 在邓正德第一次看到洁白如雪的白盐时,他是异常震惊的,尤其是在知道白盐是从岩盐中被提纯的时候。 商人的小脑袋瓜在转动,邓正德头一回庆幸盐乃官盈。 毕竟若跟前金一样,盐被私人把控,等官府出现这种白盐的时候,恐怕第一个引起恐慌,遭受冲击的就是各大小盐商、世家了。 好在这些都是假设。 邓正德在震惊过后,欣喜于往后食用毒盐的人会变少的同时,也从魏钰口中知道这盐是第一回在大魏出现,兹阳县将会是第一个贩卖的地方! 这种第一手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机遇。 不是关于钱财,就是关于人脉。 想要贩盐赚钱是不可能的了,当着一朝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呢,这谁敢拿盐到别处高价卖?打朝廷脸啊? 邓正德想到了扩充人脉。 ——给邓家扩充人脉,也给贤王扩充人脉。 经商的没有一个不狡猾的,邓正德一看到岩盐提纯成白盐的事,就知道这肯定是贤王弄出来的手笔。 而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对方不第一时间上告朝廷,在全国推行开来,反而在一个小小兹阳自己鼓弄。 是因为什么? 结合身份,邓正德只能想到是为了争夺皇位。 一个王爷跑到胶州济郡这种穷乡僻壤来,估计也是为了立功吧。 话肯定是不能明说的,但大家一定都心知肚明的。 这个心知肚明,在邓正德听到贤王说了玻璃瓶装计划的时候,给彻底在他心头盖章确认了。 听听这说的,用玻璃瓶装白盐卖,还只要三百文? 之前他听邓广说了商会上的事,一个玻璃瓶有人是拿一千二百两买的吧?! 这才过去多久,贬值就贬成这样了?! 这不得是拿玻璃瓶笼络人还能是为了什么啊! 邓正德靠着脑补,在心里给魏钰打了“争权夺利”“有心计”城府深”的标签,连带着在面对魏钰时的行为举止上都恭敬了许多。 而因着已经习惯了周围人的恭敬,魏钰也没当回事,瞅着人家的确是在老实干活,他也就没多管,只每天照旧盼着他的人才上门。 所以啊。 究竟这守株待兔到底有用没用?! - 邓家送来的粮,魏钰是送信让他二哥自己派人来运的。 毕竟兹阳县是真没几个人还空闲着的,魏钰都打发他们干活去了,就连留在牛头山的老弱病残,他都有让他们去开荒修路。 对,开荒。 这年头的荒地实在太多了,现代老房子半年不住都能长满杂草呢,更别提如今大片大片的土地,一旦遭遇意外就没人去种了。 而济郡从前住在城外的百姓,可不就是经常遭遇山匪骚扰劫粮嘛。 这粮食一丰收就被抢,百姓们干脆就不种了,一来二去的,就算是良田,渐渐也都长成了荒地。 之前魏钰在县衙里看到那些土地册子,从郭雅君口中知道有不少地都荒了的时候,便决定将山匪窝里那些老弱病残没犯事的,通通都拉去开荒种地! 从离县城最近的荒地开始,一直往外开,一天干四个时辰,每天两顿饭食官府包了,晚上休息就回牛头山。 若是这中途表现好,没闹事,那就都发还良籍;若是闹事不老实的,那算了,还是留着后面铺路的时候继续用吧。 反正扣在牢里啥事不干,魏钰是绝不会做的,太浪费劳动力了。 魏钰派人送信给二皇子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牛头军打到了沅阳县附近。 因着攻势太猛,推得太快,让从前完全没将山匪看在眼里的郭修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这之前还是齐淩围城,山匪们各自为政不敢动呢,怎么城外突然就出现了一伙牛头军的山匪,还打着什么为百姓除害的名头? 郭修一听就知道这不是那群山匪能想出来的招数。 就这道义的旗帜打得多好啊,但这是前面那群蠢货该有的水平吗! 前后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中间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郭修坚信这中间有问题,那牛头军中肯定有个类似军师一样的人物。 他想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但奈何牛头军如今就驻扎在城外,而城门已闭,人压根就出不去,就连郡尉明里暗里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 这如何能跟城外那群牛头军比? 郡尉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是那牛头军差不多有五千人! 这跟都尉手下军队也没什么区别了,除了对方装备差了些。 牛头军在城外驻扎了三天,郭修就急恼了三天。 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半点危险都不想冒。 于是,郭修私底下问郡尉,“咱们若夜晚悄悄出城离开,你有几分把握?” 郡尉沉默了。 这是要直接弃城逃走,不管城中百姓死活了。 郡尉虽然跟郭修是个一丘之貉,但好歹有点武将的骄傲。做不到如郭修一般直接弃城。 不是什么为了百姓死活,他只是单纯放不下那点武将的面子。 郡尉不认为自己手下的两千兵打不赢那群山匪。 第132章 探子 细作 打不打得过,那都得打了再说。 而郭修要是相信打得过,呐他也就不会拉着郡尉问出城的事了。 “呵,你好歹也是个郡守,居然连区区一点子山匪都怕!” 郡尉很不齿郭修的行为。 山匪当初是他自己给养的,如今把山匪心养大了,反噬了,打上门来却还怕了? 怎么是想不到有今天吗? 活该啊! 虽然这个节骨眼上嘲笑昔日同盟有些不合时宜,但对方都打算跑了,郡尉哪还管什么给他留不留面子的。 “不过小小山匪,纠集在一起打了个自诩公道的名号,便妄图掀翻朝廷!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官,外人如今还不清楚济郡的情况,要是这仗打赢了,那一切都风平浪静,我们就是剿匪的有功之臣,但若是你跑了……” 郡尉冷笑着睨向郭修,“抓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郭修顿住了,眉头紧皱没说话。 外面天色漆黑,昏暗的书房里只有密谋着的他二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窸窣虫鸣。 郡尉说这些,自然是不想郭修给跑了的。 山匪当初又不是他养的,郭修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好吗! 郡尉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杯子搁在桌上的声音清脆,惊醒了正在思索的人。 郭修看向郡尉,沉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赢?” 多少把握? 这个郡尉不清楚,不过他认为自己能赢。 说来郡尉虽然是武将,但其实还真没怎么打过仗! 毕竟大魏这些年风平浪静,战事不多,有也跟他们这些驻扎在内地的小兵小卒无关,他一个小小郡尉,哪儿就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武将的骄傲啥,那也只是面对山匪而言。 郡尉是打从内心深处就没真将牛头军众人放在眼里。 他认为外面那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手下的精兵强肯定能将他们打败! “不过一群山匪罢了,难道你还不信我手下的人?” 说不出来就不说,郡尉面对郭修的质疑有些恼。 郭修自然是不信了! 他若是信就不会问了。 不过这话用脚指头想也不能直说,郭修还指望着郡尉能带他躺呢。 郭修语气缓了缓,“我自然是信你的,但你也知道,外面那牛头军能从齐淩打过来,自然是有些本事的,我观其前后行事作风,寻思着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指导。” 郡尉眉头动动,“有人指导?济郡谁会有这本事?” 他要知道还能问他? 郭修不答,反问了他探子的事。 “昨日你派探子出去,可有打听到关于牛头军的消息?” 提到这个,郡尉就觉得心烦。 “有个屁的消息!人都没回来!” 人没回来?! 郭修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郡尉呵呵,“怎么不可能?派了八人出去,八个人都没回来,不是被那牛头军的人杀了,就是被俘虏了!” 郭修:“……万一逃了呢?” 郡尉:“……你当他们是你?” 两个人突然就沉默了。 探子亲眷皆在城中,说对方逃跑肯定是不可能,毕竟那种心狠到抛家弃子之人是真不多。 所以探子没回来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落在牛头军手里了。 城外,被二人讨论的牛头军营地里,二皇子正在看从探子口中得到的情报。 简陋的营帐里除了二皇子,坐的还有八皇子、公孙仪和杜如林。 “这刘梧要不是送了人过来,我们还真不知道他私下还养了这么兵。” 二皇子摇摇头,对于郡尉刘梧手下有两千兵的事,脸上除了讥讽,半点惧怕都没有。 情报二皇子看完,其他三人接手继续看。 看完后,几个人都有话要说。 公孙仪:“沅阳城不必当初在齐淩,倘若直接攻城,恐怕双方伤亡都不轻,我们都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杜如林:“有什么万全之策?这要不直接攻城,难道你想让他们直接开成投降?虽然我也想,但我们现在可是反贼山匪啊!谁要真敢投,我非得把他们家祖宗牌位都给拆了不可!” 在场三人:…… 虽然但是能理解吧,但确实是对方自己愿意开城投降最好。 二皇子略微思索,“不知道我们收买探子,让他们回去做内应回去开城,这个机会能有多大?” 公孙仪微笑,“我想是机会不大的,殿下。” 二皇对此深表遗憾。 好吧,他也就是想想,毕竟能少死点人那确实是最好的,但就郭修和刘梧那样的人而言,估计让底下人出来送死,然后他们悄悄溜走的可能性说不定会比这更大些。 法子不是一时半会儿想出来的,左右现在天色不早,二皇子准备散伙歇息。 但是八皇子说话了。 “二哥,你想要偷摸开城什么的,说不定九弟有法子。” 二皇子三个人:? 都快忘了还有个九弟,愣了下的二皇子赶紧反应过来,问道:“九弟有何法子?” 这个啊。 八皇子微笑起来,那笑脸跟魏钰经常摆出来的官方微笑很是相似。 “哦,这事啊,其实还得从当初我们在兹阳县说起……” 八皇子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在兹阳县的牛头山,有个叫田虎的人给他们下毒不成,最后反被魏钰捉去当细作的事。 丁发财眼睛尖,说田虎适合做细作,那确实没错。 魏钰让丁发财教田虎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细作,然后前后没花一个月,人家就学到了精髓! 田虎本来就是一个农民,中间也就是因为山匪一事,身上带了些戾气,等到他跟着丁发财学会掩饰自己,然后被带到魏钰面前的时候,除了脸还是那张脸,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就变了! 很朴素,很平常,很路人甲! 简直就是很适合做一个不起眼、悄咪咪打探情报的细作啊! 魏钰一看那还得了,为了不耽误人才,他直接就让郭雅君改了对方户籍,给了文书,然后就将人打发去了沅阳城搜集情报了。 所以啊,就二皇子他们如今的情况,找魏钰要田虎的联络方式,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第133章 好一个忠仆 送信的丁发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给摸过来的。 他一来,信都还没拿出来就被八皇子给逮住了。 八皇子问他,“还记得之前牛头山的田虎吗?我记得他是你教的对吧?他现在应该在沅阳城,怎么联络他?” 问了一堆,然而丁发财没吭声。 八皇子:“……你搁我这儿宁死不屈是吧?” 那倒也不是。 丁发财目不斜视,“主子没说。” 就算他主子跟八殿下感情再好,那八殿下也不是他主子啊,回头他主子要是追问怪罪怎么办? 丁发财寻摸着自己现在是主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得要脸。 当真是好一个忠仆! 八皇子一抹脸,盯着他看了两秒问道:“你来干嘛的?” “主子让送信。” 丁发财终于能将信掏出来了。 八皇子很清楚魏钰就是个无事不上门的,去了兹阳县后半点音信也无,这会儿送信肯定代表有事。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粮食的事。 果不其然,信一拆开,上面写的就是运粮的事。 八皇子大喜,“还真被九弟给要到粮了!分文未取,那邓家竟如此慷慨?你家主子如何做到的!” 丁发财:“属下不知。” 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八皇子喜不自胜,压根没管丁发财说什么,拿着信就要去找二哥商量事,顺便叫了丁发财跟上。 二皇子正和公孙仪计划着要不要用上隔壁两郡的兵马,听到八皇子带来的消息后,二人都很欣慰。 二皇子笑道:“九弟交友甚广啊,真是令人没想到呢。” 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八皇子瞅着二哥表情,为了自家九弟着想,他岔开了话题。 “我们想找九弟要人,正好他就让我们派人过去运粮,如此缘分,就别耽搁了,二哥,你快点人直接过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说这话的时候杜如林刚好进来,闻言立刻举手。 “我去!二公子,让我去!” 如今也就差郭修这点事了,可惜对方闭城不开,都是自家人,二殿下又不想祸害百姓,所以眼下只能干耗着。 杜如林搁山上憋得不轻,去运粮还能跑跑马,所以他铆足了劲举手要溜。 看他那积极样,二皇子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拒绝他啊! “小杜大人,眼下咱们这牛头军,可就靠你一个主帅撑场面了,你要是走了,单我和公孙表弟二人如何能行?” 二皇子微笑着按下他的手,“若小杜大人觉得无聊了,咱们可以去附近山上打猎的。” 所以,乖,别闹。 杜如林:…… 看着悻悻而归的杜如林,八皇子也举起了小手。 “那二哥,让我去吧,九弟一个人在兹阳县多日,我也甚是挂念他。” 这回二皇子没拒绝,不过他交代了八皇子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是肯定的,毕竟要到田虎联络方式攻城是大事。 次日一早,八皇子就带着丁发财几人骑马先行一步,二皇子派去运粮的人则在后面稳步前行。 因着赶时间,八皇子只花了两天一夜就到了兹阳县。 不过他人还没进城,就先感受到了兹阳的变化。 毕竟之前城外可没那么多人。 八皇子坐在马背上,眯眼望着一群在拔荒草锄地的人,语气飘忽,“他们这是在……开荒?” 丁发财就在他右后方,闻言回道:“是,都是之前留在牛头山上的人,主子让他们开荒,视情况发还良籍以及耕地。” 嘶。 八皇子倒吸了口气。 好哇,他九弟果然趁他不注意又在搞东搞西! “你主子可有送信去京都?”八皇子问道。 说是送信去京都,但其实八皇子想问的是这事他父皇知道否! 若是不知道,那魏钰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又是拘禁县令让县令夫人上位,又是让百姓开垦荒地发还良籍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 八皇子开始考虑要不要跟魏钰割袍断义了。 丁发财:“有,送信人都还没回来呢。” 乙十三不回来挺好的,这样他就是主子身边的第一贴身护卫了…… 听到丁发财的话,八皇子松了口气。 原来是有送信的啊。 送信了就好,送了就好啊,既然有送信,那就说明九弟肯定是跟父皇说过此事的,所以他也就不用慌张了,割袍断义的事以后再说吧。 八皇子放了心,也不再急赶急的,骑着马慢悠悠,抱着宽慰姿态看着开荒之景,只觉他九弟是个会用人的。 连小孩他都不放过! 八皇子进城后就直奔县令府,找到了正和郭雅君商量事儿的魏钰。 “九弟。” 这段日子县令府里多了两个邓家人,而邓广面对魏钰时难免拘束,在郭雅君面前露了不少马脚,久而久之的,郭雅君也是知道了魏钰的身份。 不过人家比邓广镇定多了,知道后也就开始乱了些,后面再面对魏钰时,她同之前再没什么区别。 这是头回瞧见八皇子,郭雅君一听对方对魏钰的称谓,便瞬间明白了来者身份,赶紧起身行礼。 “民女郭雅君,拜见康王殿下。”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原来你就是郭雅君啊,瞧着倒却是比那县令强上不少。” 八皇子是受魏钰影响最深的人之一,加上他还有个相依为命的亲妹子,所以在对世间女子的态度上,他并不似其他男子那般从上而下。 头回看到郭雅君这种离经叛道的女子,八皇子脸上并没有反感之色,因着会欣赏一个人身上的发光点,他对郭雅君还挺好奇的。 康王的和善,让郭雅君松了口气。 她垂眸,恭敬回道:“多谢殿下赞誉,是民女逾矩了。” 到底也是自己的人,魏钰可不想她被他八哥为难,赶紧打岔道:“八哥你怎么来了?赶紧坐,有事我们坐下聊。” 八皇子被吸引了注意,一撂衣摆在旁边椅子坐下。 魏钰赶紧狗腿地给他倒了杯茶,“八哥,你怎么过来的这么快,我这信送去才没几天吧?” 八皇子端起茶一饮而尽。 “是没几天,运粮的人在后面,我来是找你问田虎的事。” 第134章 (水了) 田虎?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魏钰还愣了下。 他有点没想起来这是谁。 八皇子提醒他,“牛头山,下毒的。” 听到下毒二字,在一旁的郭雅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复又垂下眼皮装死。 皇子嘛,遇到下毒应该是,正常的? “哦——是他啊。” 魏钰想起来了,不过他挺好奇的,“八哥,你这找田虎做什么?” 八皇子看了眼郭雅君。 这眼神魏钰收到了,他摆手,“直说吧,没事。” 作为跟郭修同族的狼人,郭雅君可是连株自己九族都考虑过的……说她会给郭修报信?魏钰宁愿信田虎会做个谍中谍。 既然九弟都这么说了,那八皇子也就不犹豫了。 他把如今沅阳城的情况说了遍。 “……若能有人从城内开门,那我们这场仗也就好打多了,至少伤亡不会太大,过后沅阳城的损失也不用花太多钱修补。” 八皇子斜眼看魏钰,“田虎是在沅阳城没错吧?” “是啊。” 联络田虎而已,这都是小事,本来之前让他去沅阳城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所以魏钰直接让八皇子去找丁发财要联络方式。 提到这个,八皇子就是直哼哼。 他斜了眼魏钰,颇有些阴阳怪气道:“你倒收了个忠仆,之前我问他,他还宁死不从呢,哼。” 魏钰:…… 他眨眨眼,望着八哥出去找人的背影,啧啧摇头。 不愧是他一手提拔的发财啊,回头就给他涨工资! 八皇子走后,郭雅君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离去的背影,转头问魏钰。 “殿下们来此,是为了整顿济郡官场,如今拿下沅阳不过指日可待,殿下可是还要继续待在兹阳县?”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他不继续待在兹阳还能去哪儿? 难道去他二哥那儿自己找活? 魏钰才不干呢。 他反问道:“郭姑娘可是不欢迎了?” “怎会!”郭雅君连忙否认,“民女只是觉得,眼下是殿下立功的大好机会,明明牛头军是您一手建立的,但如今却被另外二位殿下掌管,若您还继续待在兹阳,那等日后攻破沅阳,拿下郭修……于外人眼中,功劳可就是旁人的了。” 魏钰诧异地看向她。 郭雅君神情担忧,眼中神色不似作假。 这姿态,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他的手下人了。 魏钰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郭雅君有这反应他觉得挺正常的,要是不向着他,不为他着想,那他还觉得这人不可用。 但是吧。 这有个前提啊! 前提是他这个主子有向上的心啊! 魏钰看向郭雅君,语重心长劝道:“郭姑娘啊,人生在世,何必太过功利呢?我与两位兄长一同前来,目的殊途同归,所求不过是大魏昌盛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如此,便足矣。” 不好明着说什么争不争皇位的,毕竟在当下议论这种事,那都是要砍头的。他自己不担心,但得为郭雅君考虑,只要他的意思能表达清楚,那对方应该能明白的吧? 魏钰想了想,道:“这世上,有人图功名利禄,有人缱绻平生,而我这一生所求,不过唯心二字。功劳多寡,我并不在乎,国泰民安,山河无恙,是谁能做到此,又有何好争的呢?兄长们若要,给就是了。” 郭雅君是个聪明的女人,饱读诗书气自华,她应是个望着山间明月,品着清风绿茶,豁然温润且通透的美好姑娘,而不是如今被幽闭黑暗的内宅生活磨砺成她不该有的冷漠躯壳才对。 所以,郭姑娘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郭姑娘表示不明白。 郭雅君望着魏钰,神色怔忡。 在她的耳朵里,她听懂的,不是一个皇子说他不想争皇位,而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王爷,在向她一个女子展露出本该出现在圣贤书中的胸怀! 真心,还是假意。 郭雅君能看得明白。 喉咙突然变得有些干渴,她抿唇,再次轻声问道:“殿下宏愿,民女闻此羞愧,但殿下可知,能达此地步者,犹如黄粱一梦?” 如何能不知呢? 现代社会也没听说过哪个国家能做到全面脱贫,人人安居乐业的啊。 魏钰笑了笑,道:“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郭雅君沉默:“……恐非常人能及。” “不不不,这话你说错了。” 魏钰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做都没做就说不可能了。 迎着郭雅君询问的眼神,魏钰一抬下巴,指了指外面的天,“你看这外面的天,从前你见这天,可是黯淡无光的?如今我再让你见,你觉得这天色如何?” 郭雅君望向屋外的天色。 高墙笼罩之下,她看到的虽只是天空一脚,但瞧着那水云无色的天,郭雅君想到的却是晴空万里,外面当时春光无限。 “初时难,不做,看到的就永远是这天色。济郡百姓从前不好过,如今我与兄长们来了,改变的便是百姓们的生活,这些从前可有人会想过?” 魏钰看了眼若有所思地郭雅君,笑道:“若这天下人,都与郭姑娘现在想的一样,看到一件事觉得难了,怯懦了,便会觉得无法完成了,那如今这府上的天色,可还会变?我倒有些想念那个敢向我讨要请求的胡夫人了。” 一声胡夫人,让郭雅君一下醒了神。 “殿下说得对,是民女胆怯了。” 她苦笑了下,微微摇头,嘴角的笑意略有讥讽,“殿下待民女太好,好到不该被这世间所能容纳……民女想得太多,想要一直代替柴进待在兹阳县,想要扶持同民女一样的女子,还想要站得更高……” 郭雅君突然顿住。 她抬头,看向魏钰,目光希冀中带着不可磨灭的野望。 “殿下,可还需要民女?” 越是面临郭修被清算,郭雅君这个暂代县令的日期便会越短。 若无魏钰,最后的她下场也只会同郭修一般。 郭雅君求的是魏钰的一个保证。 魏钰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笑了下。 “郭姑娘可听过一句话?” “何话?” “我来,我见,我改变。” 第135章 不做恃宠生娇的炮灰 是人都会有不安,这很正常。 郭雅君的不安,在于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 魏钰不会对郭雅君去说什么男女平等,也不会去说什么女子不如男,灌鸡汤有用,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自欺欺人的家伙了。 他只会把选项放在郭雅君面前,去,还是不去,想得到的是砒霜,还是蜜糖,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那日的谈话,魏钰不确定郭雅君有没有懂他的意思,但观其后面的行为举止,魏钰觉得对方应该是懂他了的。 因为对方的工作态度更严谨了。 估计是受了他的启发,也想做一个遵从本心、报效朝廷的好孩子了,真棒。 - 要到了田虎的联络方式后,八皇子并没有自己亲自送消息回去,而是当天派了别人去。 因为考虑到魏钰的搞事能力,他不放心,所以准备暂时留在兹阳县。 而事实证明,等到八皇子知道了魏钰在兹阳县的全部事后,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仅明智,而且割袍断义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了。 “你是真行啊!白盐这样大的事,你居然都不曾与我和二哥事先商量一下?!” 望着在自己跟前来回走动的人,魏钰双手抱腹躺在榻上,十分安详,悠悠劝道:“八哥,都是小事,莫气,莫急,咱们坐下好好说嘛。” “说个屁!” 八皇子停下,转头瞪他,质问道:“你老实说,你如今做的这些事,有没有跟父皇坦白?记住,不是一两件,是全部!” 哈? “什么全部?” 魏钰很茫然。 他做的事可多了,全部指啥啊,难道他这些日子半夜偷看蜡笔小新的事也要说?? “你这弄的牛头军,郭雅君的事,那外头开荒的人,张榜寻人,白盐……” 八皇子掰着指头数着,说一个魏钰眉头皱一下。 哇噻,原来他都做了这么多的事了吗?! 难怪总觉得休息时间不够来着…… “我先前问了丁发财,他说你已经送信去了京都,嗯,你这点做的不错,倒还知道同父皇交代,不过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就算父皇不会训斥你,恐怕也会在心里恼你……” 觉得魏钰已经坦白了的八皇子颔首,垂眸细细给魏钰分析着他们爹可能会有的心理活动。 那话说的,越说魏钰越心虚。 之前因着心心念念搞钱的事,所以还真就忘了说别的。 魏钰眨眨眼,默默翻了个身。 怎么说呢,其实这也怪不了魏钰会忘。 毕竟若他跟魏皇真的只是普通的天家父子,关系还同其他兄长待皇帝的态度一样,那别说来胶州搞事了,魏钰估计如今连开府都不会有! 就是因为知道他与他爹有着天下间再难寻其二的沟通关系,魏钰才会从心底里滋生出一种明明不是咸鱼,但却要比咸鱼更闲的无畏心态。 反正他又不造反,反正他老底都被他爹给知道了,反正做什么他爹都会给他兜着! 那还慌个球? 在八皇子看来的先斩后奏、会冒犯皇帝威仪、惹怒皇帝的事,对魏钰而言,其实那都不算什么。 ——只要能给大魏带来好处的,即便是先斩后奏,老头知道了估计也会笑开花。 躺在榻上的安详神情越发的安逸了,魏钰听着他八哥的话,寻思着等乙十三回来,就换丁发财回去送信…… 有底气归有底气,但八哥说的其实挺有道理。 他这是恃宠生娇了啊。 要不得,要不得,这在电视剧里那都是早死的炮灰,下一封信看来得琢磨琢磨用词了,该怎么把自己描述得清新脱俗,让老头一瞧就倍感心疼呢?有点伤脑筋…… 八皇子说了半天,眼皮一抬,发现魏钰正背对着他走神,立刻就怒了。 “魏钰!” “啊?” 被喊的人一激灵,“八哥你有事?” 八皇子:“……我说了半天,你有没有听?” “有啊!当然有了!” 魏钰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父皇的事你放心,有罚弟弟抗,绝不会让八哥你消香玉陨的,所以我们先谈谈招人的事吧。” 消香玉陨的八皇子:…… 文盲! 对于魏钰经常满嘴跑火车这个问题,八皇子已经无力吐槽了,他有些无力道:“算了,我是不知道你跟父皇到底背地里谈了些什么,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记住,有罚你抗。说吧,什么招人的事?” 魏钰心痛:“八哥,你变了,从前你都是说有难同当的!” 八皇子直接呵呵,“我没跟你割袍断义就不错了。” 不想跟魏钰继续打岔,八皇子让他继续说招人的事。 “我都听底下人说了,你在兹阳城贴告示招人,十多天了也没个响儿。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魏钰如今在兹阳县弄的事太多,除开背地里任用郭雅君一个女子处理县务,最大的无非就是白盐、开荒二事。 八皇子看来看去,委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魏钰贴告示找人。 “哎。” 提到这个魏钰就是叹气,“自然是求有才能之人了。” 这话有点笼统,但魏钰也不好同他八哥说什么数理化……等等。 魏钰突然支棱了起来。 他猛地转头盯向八皇子,目光灼灼,“八哥!我这儿有些书,知识新奇,父皇亦知道,学会书中知识,能助你建功立业,升官发财,保静安无恙,更能让大魏繁荣昌盛!你要不要看啊?” 八皇子:…… 八皇子一下就给愣住了。 他心中警铃大响,对于魏钰说的那些美好画面全然不过耳不说,更是恨不得直接扭头走人! 毕竟魏钰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这种贼兮兮一看就是要给人挖坑自己享福的姿态,八皇子从前没有见过一千回,也有见过八百次了! 从前这小子都是给别人下套,如今终于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 八皇子板起脸,义正言词表示拒绝。 “别,你八哥我正直端庄,对于来历不明的好意,敬谢不敏,你给旁人吧,不再回了。” 那一身浩然正气啊,跟他那溜走的步伐完全不是两回事。 魏钰痛心疾首地追上去。 “八哥你别走啊!弟弟我会害你嘛?啊?你摸着良心说我有没有害过你?我这是为你好啊!” 第136章 沅阳城破 魏钰在兹阳县磨着他八哥看书的时候,另一头,跟田虎取得了联系的二皇子,已经着手攻城的事了。 田虎不愧是被丁发财认证过的细作苗子。 被魏钰放在沅阳城后,不过一个多月,便成功与街头的小吏混了个熟。 都说小鬼难缠,也不知道田虎是怎么做到的短时间内与人混熟,甚至在二皇子传信问他,能否有办在夜晚打开城门时,他都只说需要等上个三五日。云九小说 五日而已,二皇子自然等得及。 他以为在沅阳城内,属于魏钰的人不止有田虎,还有其他人,田虎要的几日时间,是准备跟同伴一起想法子开城门。 二皇子抱着这样的想法过了几天,一直等到田虎传信回来,说到当晚就可以动手的时候,他立刻振奋了。 二皇子下令让牛头军整装待发,准备同田虎一起来个里应外合,夜袭沅阳城。 当晚,子夜时分,五千守在城外的牛头军,便听到了一直紧闭着的城门处传来了动静。 不止是城墙上,还有城门口。 窸窸窣窣,偶尔传出一两句喊杀声便立刻被灭了口。 二皇子等人在城墙外眯眼看的时候,都心惊于城内的动静。 公孙仪:“难道这些都是贤王的人?” 田虎是魏钰埋在沅阳城的细作,那同在沅阳与田虎一起行动的,想来也是他的才对。 公孙仪震惊于魏钰势力的同时,也诧异于对方居然就这么赤裸裸将自己的人暴露在二殿下面前。 贤王这是在向二殿下表态? 展露实力,表态自己也想竞争皇位,或者是表态他的投诚之心? 二皇子对此沉默不言。 城门处的动静没有发生的太久,大约两刻钟后,城门开了。 黑夜中有人持着火把站在城门口,二皇子见状,骑马便领着牛头军往城门口去。 站在城门口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黑瘦汉子。 二皇子细看了他几眼,没有询问,对方自己就回话了。 “二公子好,在下田虎,守城的士兵大多已被放倒,不过我们人手不足,跑了几个人,恐怕他们已经去郡守府还有郡尉府通报了。” 接受过丁发财的教导,那自然是知道了魏钰身份的。 田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桀骜不驯的田虎了,他是立志要让济郡所有受过屈辱的百姓都能讨回公道的优秀细作! 所以,不就是皇子亲临嘛,只要能抓住郭修那狗官,还百姓公道,那他怎么着都成! 因着有两处地方需要拿人,所以郡尉那边杜如林带人去了,而郡守那边,二皇子则是和公孙仪亲自去的。 五千牛头军进城,浩浩荡荡的。 火光,马蹄声,脚步声,虽未有吵闹,但那种城门被破,外面匪军进城的动静却半点不加掩饰。 城内的百姓大多都被惊醒了,睡得死的也被人给一巴掌拍醒,然后一家人躲在屋子里战战兢兢,生怕一出声就会遭山匪闯进家门洗劫。 郭修是被下人给吵醒的。 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一路传进后院,“山匪攻城进来了”几个字,就像是晴空惊雷一般,炸的整个郡守府的人都醒了。 “什么!天哪,老爷,山匪进城了啊!” 身边姨娘呐喊声尖锐,吵得郭修本就懵逼的脑子都开始泛疼。 他白着脸,慌不择路地拾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连鞋子都没穿好便往外跑,嘴里还一边喊着来人啊。 山匪进城的消息就像是长翅膀了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郡守府,整个郡守府都变得乱糟糟起来。 郭修衣衫不整,一路小跑着去往前院书房,但却在门口遇上了同样惊慌失措的老夫人。 不等老夫人说话,郭修二话没说就让她赶紧回去收拾家当。 “快,娘,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趁乱赶紧走人!” 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啊! 生了个在济郡作威作福的儿子,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得到郭修话后也是赶紧去库房清点家当。 郭修跑去书房,拿的其实是他这些年在济郡贪污受贿的账本。 不就是个山匪进城嘛,又不是朝廷派人清查,他是朝廷命官,只要没做坏事被抓把柄,那他现在这情况逃了也是情有可原,等到后面朝廷派人过来剿匪,那他还是能继续做他的郡守的…… 郭修思虑的好,但他只要一想到山匪进城,就难免想破口骂刘梧那个蠢货! 之前让他逃不逃,还觉得山匪不足为虑,他们可以闭城磨到山匪们没粮为止,到时候就绝对能打赢……真是放他娘狗屁的不足为虑! 明明城门那么重要,都不知道派多些人上去守,连今晚城门怎么破的都不知道! 真是个蠢货!!! 郭修在激情骂郡尉蠢货,而刘梧此刻却是满脸惶恐地被人从狗洞里揪了出来。 是的,就是狗洞。 刘府离城门近,二皇子还在前往郡守府路上的时候,刘家就被杜如林直破了府门。 抄家拿人的事嘛,虽然杜如林是第一次,但不妨碍他做的很顺手。 这府上的人该捆就捆,该围就围,女眷通通困在一个院子里不准走动,刘家男丁则全部绑起来。 刘梧一个郡尉,在钻狗洞的时候被人揪住,可以说是相当没有尊严面子了。 尤其是他在被人压着带到杜如林面前的时候,还非要拿他郡尉的身份,梗着脖子压人。 “你们想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郡尉!你们不过一群山匪贱民,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小心朝廷派兵将你们通通杀了。” 对于这种又蠢又毒的人,同为武将的杜如林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他冷冷地看着对方,从怀中掏出属于自己的印信,搁在了刘梧面前。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朝廷有你这样的武将,当真是耻辱!” 印信在前,看清楚的刘梧蓦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羽林军,校尉印信?! 第137章 宣泄恨意 原是朝廷来人,而非山匪! 杜如林拿出来的印信,算是彻底击垮了刘梧。 若对方是山匪,他还能扯着虎皮大放厥词,但既是朝廷的人,不用说,他们来这招是为了什么。 心气一下就没了。 刘梧垂丧地低下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再也不敢叫嚣。 杜如林过来,主要拿下的就是他,见刘梧如此识相,冷哼一声,便让他自己带路去书房。 罪证什么的,向来是书房里一搜一个证。 杜如林在刘府搜罪证的时候,郭修那边已经包袱款款的准备从后门里溜走了。 跟他一起溜的人约莫十几个,除了他老娘和夫人,以及两个最疼爱的儿子,剩下的全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马车已经在后门备好,趁着夫人孩子上车的时候,郭修赶紧问手下。 “他们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通常州城有八门,县城开四门,分置于东、西、南、北四方。 山匪人并不多,郭修知道他们一夜攻下四城门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他要的就是利用这时间差,从山匪包围薄弱处悄悄溜走。 “大人,是从南门进的!” 很好。 南门进的,如果没记错,北门应该人最少! 郭修赶紧上马车,“快,去北门!” 郭修溜得快,二皇子带着人马过来时,看到的便是郡守府府门大开,几个抱着包袱的下人刚好跑出来,看到他们立刻便惊叫起来。 叫声有些尖锐,山匪们没眼力劲,二皇子自己的护卫直接过去让他们手动闭嘴。 下人被控制住,公孙仪坐在马车上问他们。 “郭修在哪儿?” 三个下人,两个都被吓软了腿,只有一个仆妇战战兢兢回道:“回,回大人,郭,郭大人已经跑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公孙仪神色不见慌乱,反而是轻轻笑起来,转头看向二皇子:“二公子,郭修已经跑了,或许是打算藏身城中某个地方,也或许,他是想从其他三门溜出去,可要猜猜?” “猜郭修会在哪儿被抓?”二皇子不带的感情笑了笑,“三门外皆有我们的人,除非他会飞,不然,我可不信抓不到他。” 这种闲情雅致的话,也就是坐着不动的人能说得出来了。 田虎在后面瞅着他们俩,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将自己这边的动作跟他们说。 毕竟也不熟,虽然他顶头上级不要脸了些,还与这二公子是兄弟,但他的主子到底不是这二公子啊! 都说抓贪官立功,如果他能抓到郭修,那就等同于他主子抓到郭修立功了啊! 兄弟再是如手足,那也得明算账不是? 小老百姓不懂什么争权夺利,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智慧。 跟二皇子想象中,今晚与田虎一起动手的全是魏钰的人不同,除开田虎自身,其他人跟魏钰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些是什么人? 都是田虎自己组织起来、从前被郭刘两家人欺辱压迫过的城中百姓! 有的家中贫寒,不过是因为一个瞬间被郭家人看不瞬间了,眨眼生活就遭遇毁灭半般的打击;有的生活小富,家中经营着摊贩或是铺子,却在某一天被刘家人掀了生意;有的家中女儿如花似玉,却被贪色的郭家人强行掳走…… 郭修掌控了济郡多久,郭、刘两家便在这沅阳城嚣张了多久。 桩桩件件,属于百姓的血泪被封干又再次覆上。 恨这两家的人太多了,但大多数百姓想要报仇却都是有心无力,在求助无门的岁月里,他们每天都只能在夜里咒骂着两家人不得好死。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田虎找上他们,一直到沅阳城被山匪围城……曾经别郭家人欺辱过的百姓,终于有机会能为自己报仇。 夜袭官兵,打开城门,悄悄看守两府…… 就像是二皇子早就派人在其他三门守着一样,拿着棍棒早就蓄势待发的百姓们,也早就盯死了两家的府门! 刘家有杜如林的先一步,在外面守着的百姓无法亲自动手解恨,只能遗憾守在府外,但是郭家。 不好意思,与其说郭修是自以为是逃跑了,不如说是正中百姓下怀! 郭府仆从多,他们不好闯进去将郭家人打死,但郭家人自己跑出来了这还能放过?! 当然是找个宽敞地方拦下他们,然后将他们乱棒打死啊! 百姓的愤怒是可怕的,尤其是对法律意识淡薄切满怀愤恨的百姓而言。 当一个人的情绪久久得不到释放,终于冒出个口子时,那不是释怀,而是最后的黎明。 郭修的马车在距离北门只有一条街时候,两架摊车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吁——” 仆从紧急勒马,坐在马车里的人因惯性摔得东倒西歪。 意外陡生,郭修心下有种不好预感,还不待他说话,马车外,仆从惊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大,大人!人,好多人!” 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多人,郭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匪。 难道山匪早就派人在北门守着了?! 郭修惊恐着,他不敢掀开帘子,然而坐在一旁四岁的小儿子,却无甚顾忌地掀开了车窗帘子。 车外火光大亮,火光照进漆黑的马车里。 郭修眼皮一抬,震惊地看到外面全是拿着棍棒的城中百姓!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围上来,一层围着一层,全都在怨恨仇视着他! “郭修狗官滚下来!” 有人在黑暗中瞧到了那半张朝思暮念的脸,立刻便高举火把怒吼起来。 一人响,百人应。 仇恨倾泄而出。 “狗官!还我女儿命来!” “畜生滚下来!你把我阿爷的命换回来!” “打死这个畜生——”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朝马车跑过去,一窝蜂似的,仇恨的目标一致,手提棍棒的人在报仇的驱动下,压根就不在乎拿刀守在外面的仆从。 那股狠劲,连一直作恶多端的仆从都会被吓到。 人实在太多,供仆从发挥的空间又太狭窄,不消片刻,一行十几人就通通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被拖下马车,被来回拉扯。 棍棒落在身上,棍棍似山洪。 第138章 肃清济郡 郭修是被活活打死的。 除了他两个年幼的儿子,一行十七人,全都被活生生打死在北城口。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是田虎。 要知道百姓都是他纠集起来的,他可以说是百姓复仇者联盟中的领头人。 听到郭修被打死的时候,田虎除了有些心虚外,并没有多少遗憾和后悔。 毕竟他自己也是郭修压迫下的受害者。 郭修看不起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但如今却被他看不起的人给活活打死。 呵,解恨。 太解恨了! 田虎只恨自己当时不能亲身参与这种快事,而他心虚,自然是心虚这事没有提前告知二皇子等人…… 不过,话说他主子也不是他们,应该问题不大吧? 大不大的,反正人都没了。 被百姓给打死,这种不体面但确实能平息民愤的事,二皇子也只是初初皱了下眉,然后就没反应了。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再说,没了郭修还有一个刘梧不是?两个人一起狼狈为奸,肯定互相知道不少事,就算没有郭修,有刘梧做这个毒瘤代表也够了。 整个沅阳城便这样正式被二皇子掌控。 在清查过程中,那晚参与开城门一事的人,也随之被二皇子给知晓。 这回他被田虎的做法给惊到了。 原来那晚跟他们里应外合的不是魏钰的人,只是田虎自己纠集起来的平民百姓! 二皇子很欣赏田虎,在田虎过来告辞的时候,他暗示了对方是否愿意跟着自己的话。 初听这话,田虎很意外。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多考虑,就直接摇头拒绝了。 “二公子好意,只是我不能接受。我本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是主子给了我再造之恩,我田虎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主子的。” 田虎走后,二皇子都还处于沉默之中。 公孙仪从后面屏风中出来,望着离去的人,缓缓道:“世上难以忘怀的恩情不少,于田虎这样的人而言,九公子让他报了仇,给了他希望,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养育,他是不会被背叛九公子的。” 公孙仪看向二皇子,“表兄,田虎的确是个能人,日后有他为九公子马前卒,倒是比八公子,要更难缠些。” 二皇子一直没说话,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孙仪等了片刻,忍不住询问,“表兄,你在想什么?” 沉思中的二皇子终于抬眼。 然而那神情却不似公孙仪想象中的沉重,而是带着一种对某种事情不确定的迷惘。 二皇子语气飘忽地问道:“你是觉得,我这九弟有争储之心?” 难道不是? 公孙仪缓缓眨了下眼,“表哥的意思是……” 二皇子的意思是他不确定。 若是按照争储之人,譬如大哥那样式儿的来说,对方别说会把牛头军让给他来掌管了,就说这攻进沅阳拿人吧,他大哥若在,肯定就是第一个抢功的了! 像魏钰这样的,说不干就不干,说去兹阳就真不管这边后续,问要人就真给,半点不担心会引起别人忌惮的,那二皇子还真就是头回瞧见。 像是个有野心的,但又好像是个无欲无求的。 有能力,手段多,人格魅力似乎还不小! 但偏偏他就跟那个蚱蜢似的,一惊一乍,昙花一现比谁都还藏着掖着一样。 二皇子搞不懂魏钰,是真搞不懂他这九弟怎么想的。 直接问? 不了,他们的兄弟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摸不清魏钰什么想法,二皇子的意思是先这么着吧,后面慢慢再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 半个月后,沅阳城。 如今的沅阳城已被二皇子完全掌握在手里。 在城破后的第三天,手下人处理好城中各处后,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二皇子就直接公布了自己的身份。 所有人都惊了。 尤其是牛头军的山匪们。 在震惊过后,什么惊喜,惶恐,忐忑……五花八门的心情,一群人在心里体验了个遍。 卧槽! 陈王?当朝二皇子? 这是他们大当家请回来的军师? 大当家本人知不知道啊! 但凡是当过山匪的人,只要是听到跟朝廷、官府挂边的,那都是下意识地避讳害怕。 虽然他们跟着军师这么一路搞事过来,没有情分也有苦劳功劳的,但人家到底是王爷啊! 还是朝廷专门过来惩治狗官的大官! 就这身份,他们这些当过山匪的还能有好? 牛头军的人很愁,生怕自己也会沦落得更狗官们一个下场,好在深谙众人想法的二皇子早有准备。 他让杜如林告诉牛头军众人:朝廷知道他们是逼不得已,有苦衷的,看在他们已经洗心革面,并且肃清济郡有功的份上,朝廷不仅不会怪罪于他们,还会按功论赏…… 好嘛,这话也就是对在城中的五千牛头军而言。 毕竟五千人呢,才跟着干过反官府的事,万一把他们逼急了,自己又再来一次,那还搞个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些加入牛头军的人,八皇子在最开始都是有筛选过的。 那些凡是有违法犯罪行为的,不说加入牛头军了,八皇子在查清后,都是直接当着全军人面按罪处决了的。 所以即便是按功论赏,这五千人除了户籍不全外,都可以算得上是清白人。 牛头军解决了,至于城中百姓,那就更好说了。 本来就一直盼着朝廷能派人惩治狗官,如今真的来人了,百姓们别提多雀跃了。 众人一扫先前听说山匪围城的惶恐,都以为牛头军是正规军,面对牛头军众人时,那别提多热情了。 惹得真山匪假军士的牛头军众人,各个都十分忸怩不好意思。 半个月下来,二皇子肃查城中冤假错案、处理城中事务都十分有条不紊,半点阻碍都没有。 因着实在太顺利,加上手上有兵,二皇子在整理完郭修、刘梧的罪证后,便直接派人去济郡各县捉拿相关犯事者,顺便手书一封让人送信去了京都给魏皇。 第139章 盐院卖盐 沅阳城就这样进入了整改阶段。 而在这整改期间,二皇子收到了他九弟递过来的一封信。 信上内容……盐院卖白盐? 二皇子被魏钰发来的信中内容给震惊了。 白盐,斤价千文的五色盐之一,居然还能从毒盐中提取?! 事先没被通过气,临到头了才告知一声。 二皇子满肚子都是疑问,奈何他还没回信给魏钰,对方的派盐队伍就过来了! 售价只要三百文的瓶装白盐,装了一箱又一箱,百来辆裹着油布的车子进城,瞬间就让这个才被解放的城市活泛了起来。 “这是哪个商队的啊?哎呦,我都好久没瞧见大商队来沅阳城了。” “什么商队!一看你就眼神不好,你瞧不见那些护送人身上的佩刀?摆明了是官爷啊!” “朝廷派下来的人吧?陈王大人在咱们这儿,估计是赏的什么好东西……” 平头百姓没事就爱揣度八卦,一看这队伍的领头人也不驱赶他们,一个个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巴巴跟在后头想看看这队伍是去哪儿的。 然后这一跟就跟到了盐院。 百姓们面面相觑。 这是官府运盐下来的? 有人一口否认了,“咱们这三月前才有官爷运盐过来,这会儿怎么可能还送,再说这可是百来辆车马,我瞅着至少比之前的队伍要多二十来车呢。” 各地方盐院的盐派送下来时间都不同,沅阳城这边差不多都是半年一送。加上普通百姓们都十分节俭,平时做饭调料只放盐也就算了,偏偏那盐还放的极少,所以每次运来沅阳城的盐车,数量都只在七八十左右。 二皇子过来的时候,盐院门口十分热闹。 进进出出搬箱子的人,在门口叽叽喳喳的百姓,哦,还夹杂着几个巡逻期间凑热闹的牛头军山匪。 一进盐院,二皇子直接就让人打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是白花花的一片。 大小规格差不多的玻璃瓶,在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里面装的全是洁白如雪的白盐。 二皇子定定的望着箱子里的东西没出声。 他身后的公孙仪震惊摇头,“这就是九公子从毒盐中提出来的白盐!?” 这也太白了吧! 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了。 二皇子默默吸了口气,安静转身,望着还在进出搬东西的下属,眼神有些发愣。 “……从前他在宫中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二皇子突然喃喃一句,声音低得一旁的公孙仪也没听到。 对于九弟这个人到底是个品种,二皇子在这个问题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还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一下子不是会造玻璃,就是会提白盐……不是,他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早点使出来?! 想法太多,二皇子想得脑瓜子都开始疼起来。 他站原地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算了,这个问题他想再多也没用,他父皇才更应该是那个想知道真相的啊!! 搞不定的事得学会放弃,放弃后就知道柳暗花明有多美妙了。 如今盐都给运过来了,魏钰后面的计划又得给二皇子说了,能不用他自己想法子就轻松打下糖价,二皇子是傻了才会拒绝! 于是,在白盐运过来的第二天,沅阳城百姓就听官府说了一件事。 ——盐院卖白盐了,三百文两斤的白盐! 白盐啊,只存在于达官显贵家的奢侈品,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能买了?? 管他是半信半疑的,还是单纯在盐院门口凑热闹的,总之听说了这消息后,城中很多无所事事地人都去了盐院,想亲身验证下消息是否为真。 宋柳是个读书人。 他家境还算殷实,平时家中用盐皆为青盐,偶尔也会买点五色盐,用以家中招待贵客。 对于官府放出白盐两斤三百文的消息,宋柳听到后,二话没说就直奔盐院去了。 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去了,若是假的他可以不买,但若是真的,一下错过了被其他人买光了,那可真就是后悔也来不及啊。 而这赶去盐院的路上,宋柳还遇到了他的几位同窗。 “宋兄这是要去盐院吧?” 宋柳:“朱兄不也一样?” 几个人相互一瞧,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既是同路,那一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安静赶路去抢白盐才是啊! 这有一就有二的,质疑官府放出来消息是假的人,一看就是要么不聪明,要么就是故布疑云想挤掉抢白盐的人! 宋柳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最后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盐院外围了不少人,都在高声询问还有白盐没有。 “大人,白盐真的没了吗?昨日不是运来了百来车吗!” “我不要多的,给我一斤就好!大人,求求你了!” “……” “什么!” 站在外围听清楚众人说什么的宋柳震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就买完了?官府不是才公布的消息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卖完了!” 百姓们不信,盐院的小吏们其实也不是很想相信,但真相他就是卖完了啊! 运来的白盐就三千瓶,三千瓶,沅阳城三大富商一下子就给全包了啊! 听小吏说是城中三家富商将白盐全包了后,宋柳困惑又幽怨。 “他们买上那么多白盐得吃到猴年马月去啊?就不能给其他人留点吗!” 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沅阳城三大富商,刘家的布,齐家的粮,阮家的酒楼,三个当家人此刻正围坐一室,捧着一堆玻璃瓶满脸迷醉。 刘家:“此物甚美,比我家中那琉璃宝瓶还要澄明透彻!怪道那官爷说,这是什么西岐贵族才会用的东西,真是走了大运啊!” 齐家:“走大运不见得,这官府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白盐卖如此低价不说,居然还三百文送一个如此华贵的瓶子,真是怪哉。” 阮家:“管他想做什么!这瓶子我反正是喜欢得紧,摆在酒楼里,插花养鱼装东西再合适不过了!你们要不要?不要卖给我,一个我出两百文!便宜你们了!” 第140章 朝堂 三百文的瓶装白盐在济郡杀疯了。 短短半月,在各地一经上架,几乎都是不出五天,瓶装白盐就被附近百姓一抢而空! 盐是好盐,食用味道比毒盐好了不少,而且相较于人们惯性认为的高档白盐来说,这白盐犹如白菜价一般便宜。 当然,最主要的是官府它买盐送瓶子啊! 从没见过的透明瓶子,好看又新奇,听人说本来还是什么西岐贵族专用,大魏从前没有,但却被他们九皇子给弄了出来…… 如此新鲜物件,要不弄一个回来放家里撑撑场面都算落伍了! 东西要经过对比才会显得珍贵。 因为五色盐的高昂价格,衬托出瓶装白盐的廉价,加之玻璃瓶的新奇和自身带着的趣味故事,即便三百文对一般百姓而言依旧很贵,但不少人还是会因为贪便宜、虚荣等心理,愿意咬咬牙买上一个。 瓶装盐的事就像是病毒一样,在济郡飞快地传播开来。 因着十分抢手的缘故,几乎每个人碰面后都会问一声“你买白盐了吗”。 请人到家中吃饭、品尝白盐这事还是奢侈了,大多数抢到白盐的百姓,都只是向旁人炫耀自家有玻璃瓶,专门摆家里用来做什么什么的。 现在的济郡,若谁家中没个玻璃瓶,那还真就不好跟人聊天! 魏钰最开始准备的一万个玻璃瓶,就在这种情况下瞬间空了。 索性窑厂都在,玻璃瓶还会继续有,趁着他爹那边还没将白盐弄出来,然后在全国售卖,魏钰还能继续卖他的瓶装盐赚点小成本。 卖完第一批盐,整合起来也就三千两而已。 魏钰按照之前就定好的计划,赚了钱后,暂时抽出了两千两,用以买白糖原料和工具,都准备齐全后,便开始安排人提糖。 而提糖的过程中,他的瓶装盐还在继续卖。 毕竟大客户还在整理收集中,魏钰就盼着能抓到大客户给他办事了。 - 魏钰在济郡忙得热火朝天时,京都那边,白盐的事却将朝臣们惹得涕泪连连。 这是欣慰感动的,不是被魏皇给骂哭的。 从岩盐中提取白盐的事,是由魏钰写信给他爹,然后他爹抽了个时间在朝堂上告知了众人。 跟一开始看到信时的震惊激动不同,朝堂上的魏皇很淡定。 他淡定地宣布了岩盐能变成白盐的消息,淡定的说了济郡如今正在售卖新白盐的事,淡定地看着众臣子们百态丛生的表情,淡定得很符合他高高在上的君主形象! 也就一直伺候他的李成公公知道,这都是陛下的表象。https:/ 丞相是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了。 虽然他从二皇子及冠之后,就开始考虑起了从龙之功,想搏一搏,为公孙家的后代子孙挣个好前景,这看起来是不忠诚奸猾了些,但也并不妨碍在不损害他利益的情况下,丞相也有个想百姓好的心啊! 公孙泰激动的情绪难得上脸,他站出来,询问魏皇。 “陛下,将岩盐变成白盐,此举于天下乃大功一件,想到此法的人定有大才!不知此人是何人,陛下当重重赏赐才好!” 【济郡第一个卖新白盐,会此法的人肯定在济郡,如此巧合,要是不让二殿下将此人收拢,那岂不是枉费上天这场缘分!】 魏皇意味深长地看他,“此人,丞相其实也知道。” 公孙泰心中一动,一种隐秘的喜悦从心底升起。 他也知道? 莫不成,是二殿下那边的人? 一旁默不作声的裴知突然瞥了他一眼。 就像公孙泰认为人是二皇子那边的一样,很巧,裴知也认为这人跟魏钰有关系。 裴知知道的可比公孙泰多多了。 他知道藏拙的九殿下会不少东西,轻易不展示出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学的,且这事陛下似乎还知情,并且默许了…… 再说了,二殿下是大范围在胶州,压根就不清楚是不是在济郡,但九殿下却是很肯定地在那儿的。 所以在裴知看来,与其说将岩盐变成白盐的人跟九殿下有关,不如说那人就是九殿下更合理! 公孙泰觉得在济郡发光发热的人跟二皇子有关了,这种能在百官面前彰显功劳的事那肯定是要说出来的,不说大家怎么知道呢? 于是公孙泰一本正经地问魏皇了,“陛下说笑,臣不曾去过济郡,不知何人会与臣有识,陛下可否提点臣一二?” 装腔作势的老东西哟。 魏皇怜爱地看他一眼,突然笑起来,高声道:“爱卿也爱说笑了,怎么爱卿是忘了几月前,贤王曾说要去济郡为国库开源挣钱的事了吗?” 公孙泰:!!! 晴天霹雳。 魏皇这话跟公孙泰心里想的完全就是两回事,炸得公孙泰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完全就没想过这事跟贤王还能有关系的! 他都快忘了朝堂上还有这个人了好吗! 裴知默默揣着手,满脸安逸。 看吧,他就说,这事肯定跟九殿下有关,果然没错吧? 百官也蒙了。 毕竟相对于才在朝堂露面,就自己请旨跑到外地、形同被下放的九殿下而言,百官们更熟悉在朝堂经营多年的二殿下。 一个是默默无闻、初出茅庐的最小皇子,一个是温文尔雅、背后实力不小的二皇子,试问哪个做官的会第一时间想到前者? 又不是真玩押宝。 这押宝要是押错了,一不小心可得九族玩完。 跟丞相一个想法的人不少,乍听到魏皇话中意思后,一群人错愕之余,也是逐渐想起了远在济郡的魏钰。 杜兴:【哟,还真差点忘了九殿下这个人】 礼部曹有德:【噢哟,有意思,陛下刚刚是想看丞相乐子的吧?】 户部齐惕守:【啧,这就是九殿下在济郡的开源法子?岩盐变白盐,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啊……我回去得好好数数国库里的钱】 兵部宇文治:【丞相这下可丢脸了哦——】 确实丢脸。 公孙泰觉得这九皇子就像是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点子太硬了。 第141章 打油诗 有了提纯白盐,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法子,那自然是要用的。 魏皇安排了盐事司的人去做这事,说的是越快越好,结果盐事司的人真就在三天内把东西给造了出来。 当然,这一批新造出来的白盐,那必须得是皇室先用的。 但魏皇没用。 他拿着盐上朝去了。 洁净的细腻白盐,朝上每个官员都被强迫性地看了一看,尝了一尝,感受了一感受。 魏皇很是欣赏了一番爱卿们感动涕零的情态。 然后,他点名了几个喜欢在心里逼逼赖赖的,让他们就白盐一事当众赋诗一首。 这在朝堂上是很稀罕的事,毕竟谈论家国大事的地方,赋诗这玩意儿,太附庸风雅了。 臣子们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将白盐夸了又夸。 但魏皇却不高兴。 因为他们没夸对地方。 最后还是杜兴自发站出来,面不改色地造了一首四不像从打油诗出来,这才让魏皇喜笑颜开—— “白盐好,盐好白。 吃了妙,身体棒。 百姓用了人人夸。 若问谁家儿郎? 当是天家九子。” 真是好没水平且不伦不类的一首诗。 臣子们再是瞧不上杜兴造的这打油诗也没办法,毕竟他是陛下第一个给了好脸子的人。 聪明的人已经从魏皇的态度上瞧出了端倪。 于是,自杜兴之后的诗作,多是在赞美白盐的同时,又夸了几句他们贤王的。 魏皇终于满意了。 他也不管此举会不会给臣子们各种错觉,魏皇纯粹就是想给那些看不上他宝贝小九的人一个小小惩罚! 对臣子们漠视魏钰的态度,魏皇心里其实还挺不是滋味的。 不孝子他自己可以嫌弃,但别人要看不上那却不行! 皇后之前对他的儿子们挑挑拣拣也就算了,左右也拿她没办法,但几个臣子他还不能穿小鞋了? 不是看不上魏钰吗? 那他就非得让那些看不上魏钰的人都夸他好! 而就因为魏皇这手骚操作,在白盐还在加班加点赶造的时候,整个京都可以说都知道了白盐的事。 臣子们在朝堂上现场造的诗,尤其是杜兴那首四不像的打油诗,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诗造的委实太糙,但凡是个看过几本诗书的诗书人,都不好意思将其称之为诗! 但偏偏那诗还被陛下夸过不错,写得好。 你说这叫京都的那些读书人能怎么办? 只能不带脑子的夸了。 而当事人杜兴,他本人不仅半点不羞臊,甚至还十分得意,逢人就说自己写了首被陛下夸过的好诗,生怕有人没听过。 整个京都,仿佛一下就进入了没脑子的诗会大赏。 - 幽州,乐安郡杞县下,有个叫张家村的地方。 张家村在杞县乃至整个乐安郡,都是一个很有名的村子。 不为别的,只为张家村的人都是木匠。 在这个敝帚自珍的时代,无论是木匠,还是铁匠,但凡是有点技术活在里面的工作,基本都是非亲族不传。 张家村的人世代都是木匠,家家户户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独门绝活在里面。 譬如这家擅长给人做雕花床柜,那家擅长桌椅板凳,这家会做农具,那家又会藤编手艺活…… 张家村的人都是祖传的手艺,做工精细又认真,在乐安郡是出了名的口碑好,可以说只要离得不算太远,有点闲钱想弄个好点木具的人,都会上张家村请他们打家具。 张进宝就是这张家村的人。 跟村里其他叫大牛、石头、二狗的伙伴们不一样,张进宝有个不同寻常的名字。 这名字是他爹特意找秀才老爷取的,就希望张进宝能继承家业,以后做个有出息的人。 可惜。 事与愿违。 张进宝不想做木匠。 “你这个孽障!有本事你再说一次?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平时只听到刨木头花子声音的张家村,这会儿却是异常热闹。云九小说 一户农院外,不少人都围在矮小的篱笆墙外看热闹。 有人瞧着院子里追赶的父子二人,还很是幸灾乐祸地高喊几句。 “哎哟,张三哥,进宝过两年都要成亲的年纪了,你怎么还拿着棍子打他啊,这也太不像话了。” “三哥,进宝这又是不听话了?” “进宝你可跑快些啊,你爹棍子要落下来了!” 张进宝是个身形高大的少年郎,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强壮,被他爹拿着棍子在院子里赶的时候,不但没有一点狼狈,反而有种在逗他爹玩的滑稽感。 张进宝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叔伯你们劝劝我爹啊!我爹他又疯了!” 张爹在后面气得要死,“你个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这会非绑了你不可!” 但凡是张进宝从外面回来,基本就会跟他爹吵一回,张家村的人本来都习惯了的,就是这次瞧着有些不一样。 墙外的观众很好奇。 “进宝是昨儿从杞县回来的吧?他这又在县里看到什么了,把他爹气成这样?” “这谁知道……哦对了,前几日有个田成村的人过来找我打柜子,跟我说了什么县里有白盐卖,是官府卖的,好像是什么三百文两斤?”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昨晚听我婆娘说的!是一个瓶子里装了白盐,那一瓶是三百文!” “啥?一瓶三百文,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张家村的人有钱,他们比城里的人还要有钱。 要不是经常需要木料做家具,加之村子里地方宽敞,方便做活,张家村的人完全可以搬进城里过日子。 所以张家村的人不像一般农户那样用毒盐,他们用的基本都是青盐。 因着一个个都是经常埋头刨活的木匠,都不怎么进城,所以关于城里的消息,张家村人都不怎么听过。 这会儿听到白盐的消息后,围观群众们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 张进宝耳尖地听到他们谈论的事,一个扭身,立马就从他爹跟前蹿到了篱笆墙边上,郑重点头。 “对,就是白盐!官府贴了告示宣扬的,一瓶三百文,那个瓶子叫玻璃瓶,是咱们朝的一位王爷造出来的!” 第142章 白糖加工厂 张进宝的突然加入,让围观群众都愣了下。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张进宝他爹一棍子敲在张进宝背上。 “老子叫你跑!” 小木棍啪叽一下,折了。 群众:…… 看着都疼啊。 被打的张进宝皱了皱眉,伸手挠了挠后背,“爹你别老是打同一个地方啊!我这左肩膀有点酸,你打打左边。” 张爹眉头一竖,半截木棍又要打人。 被群众拦住了。 “三哥三哥,你先别打了!先让进宝给我们说说城里的事,过会儿再打,过会儿再打。” “就是,三哥你这棍子不结实,过会儿我给你拿个粗点的啊。” “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进宝皮厚,还拿这么点小棍子打……” 张爹被村子里人劝慰的时候,张进宝被另外几个婶娘拉了过去。 婶娘们问张进宝白盐的事。 “那白盐好不好啊,你买了吗?” 张进宝摇头,“盐院的官爷说这批白盐不多,而且买的人可多了,我挤进去的时候已经没了。” 婶娘们很失望,“很多人买啊?那完了,一看就是好货!这好货紧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 提到这个,张进宝突然笑了起来。 他悄咪咪瞥了眼他爹,瞧到他爹没往这边看,连忙凑到婶子们耳边,小声道:“我拿钱向官爷打听过了,这白盐是从胶州那边传来的,我们这儿是卖光了,但胶州那边肯定有!” 这话听着不对头,婶娘们面面相觑。 有人问,“你别是想跑去胶州买白盐吧?” 张进宝眼睛亮了,“对啊!我就是想去胶州!不过我那不是要买白盐,我是要去买那个玻璃!” 不想到处跑的木匠不是好商人。 跟张家村大多数安于守成的人不一样,张进宝好动,喜欢到处跑长见识,喜欢各种新奇玩意儿,还喜欢看街边人买东西时讨价还价。 张进宝于木工上有天赋,可惜他就是静不下心来。 有了张进宝家的这一遭,白盐和玻璃的事,最后张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因着盐院存货已空,想买只能等下一批,所以张家村的人只能遗憾地放下心思。 但是对于张进宝而言,他的心思却是才刚刚升起。 为了去胶州见识玻璃,看看更新奇的东西,张进宝脚跟贴脚跟地缠了他爹五天,连他爹洗澡如厕的时候都跟着。 最后张爹实在受不了了,拿着棍子打了张进宝一顿后,这才允许了他去胶州的事。 张进宝大喜,次日就去官府要了路引,然后就南下往胶州而去。 - 瓶装白盐卖了得有一个多月,第二批白糖已经装载完毕了。 魏钰清点了一下账本,瞧完一个多月的流水后,也是不由舒了口气。 他看向趴一边算账的护卫们,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能有你们在身边,真是我的福气,这个月给你们发奖金,每人五两,不客气。” 算了一次账后就会有二次三次无数次的冤种护卫们沉默不语。包括丁发财在内,八个人都是之前在庄子算账的旧人。 只有站门口的方生悠闲地闭了闭眼。 每人五两,八个人就是四十两。 别说,对抠搜的九殿下而言,这确实得是笔巨款了。 但方生自觉是个好护卫。 这种薅殿下私库钱财的事他是绝不会做的呢,才不是因为庆幸自己逃过算账这事哦。 说了发奖金的事后,魏钰就不妨碍护卫们算账了,他在盘算着在兹阳县建窑厂的事。 要知道盐的成本低,卖出去能赚一百多文,一个多月也是赚了一万两千多两,至于第一批的白糖,账目还没清点完,不过魏钰粗略算了算,至少得有个八千两,而这中间,玻璃的成本是还没算的。 当然了,那点子成本不算什么,毕竟这一个多月,上盐院问玻璃哪儿能买的有钱人可不少,只要有人买,稍微提点价格一卖,那就是大赚一笔! 魏钰是给盐院的人放过话的,只要有人问玻璃,就说玻璃在京都才是盛景,京都那儿有不少的玻璃制品,还有个文人雅士才会去的院子……想来已经有不少人去了京都那边。 魏钰这段时间没跟他四哥写信,也不知道京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人他是给忽悠过去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大赚一笔,那就是他四哥的问题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因为嫌弃运输过程麻烦,魏钰前两天是有请示他爹,打算在这边弄一个白糖加工厂,还建个窑烧玻璃瓶,专门烧装白糖的玻璃瓶子,创造属于胶州白糖自己的品牌,专门跟宜州白糖打擂台…… 那玻璃窑的人他都已经盘算好了好吗! 就隔壁合阳县有个不大不小的私人窑厂,一副经营不善快倒闭的样子,只要他这玻璃窑能建起来,完全可以把那私窑的匠人直接挖过来。 而加工厂的工人嘛,啧,那就更好说了。 济郡多年匪患,经济不景气的很,不少人口都流走了,平南城那里面的乞丐,不就是现成的工人? 白糖加工厂,官方企业,品牌保障,福利待遇不克扣,还能有食堂、宿舍这东西在,就这样难道还不足以吸引人? 魏钰反正是不信的。 在脑子里盘算了遍后面要做的事后,魏钰出了书房。 他往院子外走,方生紧随其后。 一踏出院门,魏钰就问了。 “今日有人吗?” 没头没尾的话,方生却懂了。 他回:“没人。” 于是魏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负手望天,满目忧伤,“我这求贤若渴的心啊,怎么就没一个人看到呢?来条狗我这心里都好受些啊。” 方生:…… 招人告示贴了快有俩月了,一个登门自荐的都没有,魏钰真心怀疑是不是他告示写的有问题。 本来还想去找邓正德的,这会儿魏钰脚下直接打了个转,朝着府门就走。 “今天我自己去外面看看,我就不信了,居然没一个人上门的!” 第143章 方士?化学人! 捡人这种事,没别的讲究,无他,唯手熟尔。 魏钰出门就捡了俩骗子。 不对,这年头,那俩确切来说,应该是被人尊称为卖灵丹妙药的方士高人。 街边某个角落上,围着一群人。 吵吵闹闹,一条街就那块地儿最醒目。 魏钰听到动静凑过去的时候,听到的便是百姓们在向最里面的人求灵药。 一老妇人抱着一面色蜡黄的孩子,哀哀求着被人围住的高人。 “仙师,求求你看看我孙儿吧,他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了,什么都吃不下,吃了就吐,求高人给粒灵药,多少银子老妇都愿意买!” 听到这话的时候,魏钰那句“有病就去看大夫”都在嘴边了,但临了了,瞧见两位仙师样子的时候,他又暂时先把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俩仙师的模样确实很能唬人。 两个人,一人鹤发童颜,一人发色黑白斑驳,两个人面上皆是留着长长的白须,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 而他俩一个手持书有“灵丹妙药”四字的帆布,一个面前摆着一个小木箱子,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魏钰的目光从二人脸上,转到帆布上,又转到小木箱上,眼神逐渐开始放光。 这架势,难道这俩就是传说中的炼丹方士? 魏钰搓搓手,有些兴奋了。 不为别的,主要还是因为这年头,方士就是他求的化学人才啊! 虽说这年头卖什么灵丹妙药的方士大多都是骗子,但这俩人能被这么多人求着买,说明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啊! 不管这几分到底是一还是九,反正只要能会些什么炼丹技巧,有点化学基础,那魏钰怎么说也得把这俩给薅过来。 他稍稍往前挤了挤,准备先观察会儿。 跟着他的方生,这时却突然小声提醒道:“公子,这俩人气息沉稳,恐是练家子。” 嗯? 魏钰愣了下。 他没有怀疑方生的话,而是仔细又打量了一下两人。 俩老头瞧着是挺精神矍铄的,估摸着身体倍儿棒,至于练家子不练家子什么的,算了,魏钰分不清。 不过人家身为方士走南闯北的,要不会点拳脚功夫也说不过去吧? 魏钰将这提点放在了心上,然后继续蹲后面看热闹。 老妇人是情真意切地在向二人求药,而那发色黑白斑驳的人只是瞧了眼小孩,便从小木箱里拿了个药瓶出来。 那人将药品递给老妇人,“此仙丹,是我在卢福山顶,吸收日月精华,耗费一月功夫才炼出来的,若给你孙儿吃下去,他必能精神重振,容光焕发。” 啧。 这话说的就跟骗子骗老人买保健品一样。 魏钰腹诽着,然后就眼睁睁看老妇人大喜地接过药瓶,给二人不断鞠躬,说了一堆好话后,就抱着孩子走了。 魏钰:? 走了?? 就这么走了? 都不给钱的吗?! 这拿丹药就走还不给钱的操作让魏钰一下懵了。 他开始怀疑这俩方士是不是正经方士了。 怎么这是真仙人下山普度众生了?说了一堆自己炼丹不易,结果却一毛不收的,图什么啊? 两人到底图什么,魏钰在后面看了半晌众人求药的过程,最后人都走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后,他才从最后几人嘴里知道原因。 一汉子拿着药瓶,连连感谢两位仙师,“多谢仙师!仙师大恩大德,过几日等我娘好了,我必定去卢福山位亲自拜谢仙师们!” 另一妇人也道:“对,小妇人家中前几日得了一只上好的人参,过几日定带去送给仙师们,还望仙师们莫要嫌弃,定要收下才好!” 魏钰:…… 望着笑而不语、颇有高人模样的二位仙师,又瞅一眼满目佩服恭敬的求药人,魏钰服了。 高。 实在是高啊! 感情不要钱的缘故,是因为仙师们知道这些平头百姓会自己把好东西送上门来啊! 最后几个求药的人也散了,两位仙师面前就只剩魏钰和方生二人。 迎着两人询问的目光,魏钰微笑着给他俩拍了拍手。 “仙师们辛苦炼丹,百姓求药就给,却还分文不取,真是菩萨心肠啊,小子不才,从儋州而来,路经此地瞧见仙师壮举,有意想同二位好好聊聊,不知二位仙师可愿登门一叙?” 二位仙师眉头一动,鹤发童颜的那位笑呵呵表示拒绝。 “小公子盛情,可惜我二人师门有令,下山散药,只为普度众生,不图浮名利禄,如今天色不早,我们也得赶紧回去才是。” “哦,这样啊。” 魏钰眨眨眼,突然抬手朝后面招了招。 本来没甚寻常的街道,一下子就冒出了十几人。 虽衣着不同,也没走过来,但那种虎视眈眈的气场,却让二位仙师一下沉默了。 魏钰对二人羞涩一笑,“让仙师们见笑了,我这如今啊,是住在县令府的,府上人担忧我安危,一见不怀好意的人出现在我面前,难免就激动了些。” 二位仙师:确定不怀好意的人是他们?? 魏钰无辜地看向二人,又问了遍,“仙师们现在可愿意登门一叙?” 两位仙师定定地看了几眼魏钰,然后二人对视一眼,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鹤发童颜的人微微一笑,道:“既然小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与师弟,就同小公子去一趟吧。” “这才对嘛。” 魏钰抚手,连忙招呼方生,“快,仙师尊贵,赶紧替仙师们搬行李!” 带来的东西一下全被人给拿走了,两位仙师只能光着手跟在魏钰身后。 路上,仙师端着高人架子没怎么说话,但架不住魏钰嘴上一个劲叭叭。 “听刚才求药的人说,仙师们的师门是在卢福山对吧?不知卢福山在哪儿啊?” “仙师刚才给那些人的药都是同一种吗?世上真有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可否跟我说说药名啊?” “二位仙师今年高寿几何啊?不知二位师门有多少人啊?他们是不是都跟仙师一个年岁啊?” 二位仙师:…… 快疯了。 第144章 同行 福生是个方士。 他自幼被人遗弃,不知父母故乡,幼时被同为方士的师傅捡到,然后便走上了跟他师傅一样的老路。 在世人眼中,方士都是神秘莫测的,他们是仙人门徒,学习仙法,炼制仙丹,能点石成金,凝水成冰,寿命悠久,非常受人尊敬…… 但自己人说自己事。 方士们心里都很清楚,什么仙人门徒,修仙法炼仙丹,那都是假的! 就是一些行走江湖糊弄人的小把戏! 什么仙法的,全是自己为了塑造高人身份传出去的流言! 那些什么点石成金,凝水成冰的法术,可以说只要知道窍门技巧,会点说话的艺术,是个小孩都能被塑造成仙童! 福生幼时就是这样一个仙童。 不过那时他还不会任何“仙法”,他师傅藏着掖着,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说要等他长大,到及冠之后才会教他。 师傅这想法其实也很正常。 这世道,哪个想跟着师傅学本事的人,不是耗了七八年乃至十几年,一直等到师傅满意了,这才能学到点本事的呢? 但福生却是这个例外。 因为他委实是个相当聪慧的人。 那些他师傅藏着掖着不肯教他的“法术”,在福生十岁的时候,便已经自己偷偷给摸索了出来! 为什么水中放了硝石就会结成冰,为什么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为什么硝石点燃会有紫青烟起,非橙黄之色……其中原理,福生不懂,但他反正都将这些“仙法”及其用途都给学会了。 福生记性好,又肯动脑,在他师傅死后,已经将师傅毕生所学都融会贯通的福生,便将从前学到的“仙法”材料、过程以及结果都给记录成册了。 他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仙人,但他却沉迷种种“仙法”。 为了不让“仙法”失传,也为了能有更多的材料资源让他钻研“仙法”,福生收了不少弟子。 而他收留弟子,发扬“仙法”的地方,便是卢福山。 - 兹阳县,县令府中,魏钰正和两位仙师畅聊。 当然,是魏钰单方面的畅聊。 两个仙师已经被他气的脸都绿了。 一进府,魏钰就指着气色不好的小安子,问两位仙师。 “这是我的书童,他最近病了,身体不好,二位仙师怎么看。” 仙师们看一眼小安子。 鹤发童颜的那位自称元秋子,发色黑白斑驳的叫玄灵子。 然后,元秋子就直言,说小安子是邪祟入体,不能吃药,吃了他们的丹药,再喝下一符水就能好。 那话术说的,这一茬,那一茬,很像那么回事,要不是确定小安子是这段时间忙上忙下没睡好,魏钰还真就信了一分。 元秋子说了一堆,然而魏钰没应,又问了他们可世上可有长生之法。 大概如何长生是每个方士都会遇到的问题,在被问及这话的时候,魏钰眼尖地察觉到两人眉眼松弛了几分。 哟,更忽悠又要来了。 二位仙师开口了。 元秋子说:长生难求,道途艰险,为逆天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鬼神难容…… 玄灵子说:欲成仙丹,难如登天,丹成之后,有天雷劈你,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命丧黄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话端是仙风道骨,仙姿飘飘,除了魏钰,在场另外几人,包括方生在内,都已经听入了迷,甚至看小安子的神情,他似乎还有些深信不疑了。 魏钰笑了。 他也不问到底能不能做成仙丹,只让人将二人的小木箱拿过来,然后找仙师要小安子的丹药。 他的态度太坦荡,神情太清醒,半点身为求药人恭敬都没有,跟之前那些求药的百姓完全不一样。 元秋子和玄灵子心知肚明这小少年不好糊弄,也不清楚他为何明明不信,却偏要求药是何目的,只能继续端着高人姿态,从小木箱里拿了瓶放在桌上。 小安子将药拿过来,然后递给了魏钰。 魏钰将药瓶打开,倒出了里面的丹药。 里面只有一粒,一倒出来,就有股很明显的重金属味。 魏钰眉头微动,捏起丹药看了看,然后问二人,“这是二位亲自炼的丹药?” 还没等对方回话,闻了闻丹药的魏钰就笑道:“这丹药里面有黑铅、硝石吧?或许还放了金粉、银粉,或者少量的砒霜、水银?” 二位仙师:!!! 小安子等人也愣住了。 元秋子直接结巴住,“你,你怎么知道!” 魏钰将丹药装进瓶子里,笑笑没说话。 古时方士炼丹不都这样? 方士炼丹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他们认为作为冶金材料的矿石普遍显得结实耐用,任何长寿的活物都比不过它们,所以便将其作为药物,以此“炼人身体”,这与至今流传的俗语“吃啥补啥”蕴含的道理差不多。 魏钰一语道破丹药成分,让两个本来还端着的仙师有些不淡定了。 这炼丹所用材料,一般是轻易不告诉外人的,这要有人能知道,那不是同行就是坏行情的。https:/ 像是没看到仙师们不自在的神情一样,魏钰自顾自又道:“说来经常听人说,方士有点石成金的法术,我不信,因为我也会。” 众人:……? “哦,不是点石成金,这个有点苛刻,我会点银成金,用石灰硫磺以及童子尿,加热成水后放银,过一会儿就能成金子了,你说是吧仙师?” 刚好就会点银成金的元秋子:!! 迎着一脸震惊的元秋子,魏钰笑眯眯补充了句,“哦,其实也不是点银成金,毕竟将金子切开一看,里面其实还是银子。” 元秋子:…… 麻了。 硫化银使银氧化变色而已,一个简单的炼金术原理。 魏钰又看向惴惴不安的玄灵子,笑问道:“仙师,不止点银成金,其实我还会捉鬼,只要我喷一口水,地上立刻就能有红脚印出来,您要不要见识下?” 红脚印是用姜黄水提起前画的,只要喷草木灰水,姜黄于碱变红,简单的指示剂变色。 正好也大差不差,会一门变色绝活的玄灵子同样麻了。 二位仙师:这人是来砸饭碗的吧? 第145章 化学一道 弄到现在这个场面,元秋子二人差不多也是明白了眼前这小子什么意思。 来砸他们饭碗的。 这小子也不知是从哪位同行那儿知道了些许技法,明明心里就清楚他们搞的这些就是骗人的,但这小子他偏偏就是不说啊!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儿闹笑话! 心眼子太坏,太不实诚了! 欺负老实人。 元秋子是师兄,说话拿主意自然是他为先。 他先是瞅了眼魏钰,欲言又止,但是魏钰没理。 然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小眼睛眨巴眨巴着,一看就是有话要说,但魏钰还是装看不到。 最后元秋子装不下去了,直接无奈开口,问魏钰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 魏钰说话的时候一脸无辜,“仙师普度众生,辛苦炼丹,分文不取的造福百姓,这可是项壮举呢!我总不能劝那些自愿拿着好东西上山拜谢仙师的百姓,说其实丹药都是骗人的,根本就不能治病,吃多了反而于身体有害,时间长了说不得还会死人吧?” 众人:…… 元秋子和玄灵子二人脸是真的绿了。 这是砸饭碗的! 这铁定就是来砸饭碗的!! 怎么还带暗搓搓威胁人呢?! 而原本拿着药瓶的小安子,听完也是立刻将东西给扔到了桌子上。 小安子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 殿下虽然脑子不好,但殿下是不会说谎的! 能吃死的人丹药不是好丹药,他小安子还要照顾殿下,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吃这种害人药的! 迎着魏钰亮晶晶的小眼神,元秋子沉默了会儿,然后,他冲着魏钰挤出了一个苦哈哈的笑脸。 “这位小公子,您看,咱们这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既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自相残杀不是!” 元秋子嘿嘿笑着,再不复之前的仙师姿态,反而像是个经常混迹街头的无赖地痞。 “虽不知小公子师从何人,但您肯定也知道咱们这类人的行情!我们炼好的丹药哪里是乱给人吃的啊,那必然是试过,确定有用才给人用的不是?吃了后你还别说,那必是红光满面,精神大振啊……” 本是个仙风道骨的小老头,此刻却对着人挤眉弄眼的,那小眼睛里透露出的光,怎么瞧怎么猥琐。 这前后反差之大,不说在场其他人怎么想,就是魏钰都觉得有些神奇。 不过反差不反差的先放一边,魏钰问了元秋子一个问题。 “你自己炼的丹药你敢吃吗?” 元秋子一下嘎住了。 魏钰懂了,“好,你不敢,那你们师门有吃过的人吗?” “当然有了!” 这个问题是玄灵子回答的。 魏钰看向玄灵子,“那他还活着吗?你们师门食用丹药者,活的最长的在多少岁?” 啊,这个问题玄灵子也嘎住了。 魏钰又懂了,他点点头,两手一摊,“你们看,你们炼的丹自己不敢用,服丹者活得又不长,就这样,你们还敢说是要觅长生?不把人吃死就不错了。” “诶,不是,你这……” 元秋子张嘴欲言,魏钰抬手示意他打住。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该打击,该揭穿的已经展示了,现在魏钰要开始忽悠了。 他露出一抹微笑,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其实关于方士炼丹一道,我是有认真钻研的,而我将这一道,称之为化学。” 嗯? 化学?? 元秋子和玄灵子俱是一愣。 两个人是经常仗着方士身份到处坑蒙拐骗的,因为靠此为生,所以他们很明白身上会几个拿手绝活的重要性。 二人竖起了耳朵要听,而一旁的方生、小安子几人,却俱是一副神情麻木的样子。 来了来了又来了,殿下又要带着他的胡说八道过来了! 元秋子:“何为化学?难道公子已勘破此道,是以才能为此道命名?” 魏钰:“你着相了,化学一道,往大了说可以翻山倒海,往小了说亦能点石成金,阐明的是天地至理,勘破的是事物本原,它变化莫测,却有迹可循,人人都可习此道术,然非人人都能学好。”https:/ 翻山倒海,点石成金?! 元秋子身子不自觉就坐直了,“当真能做到翻山倒海?你此言当真?” “自然,我从不言假话。” 经常满嘴跑火车的魏钰说这话的时候,那是面不改色。 反正只要不被揭穿,那谁能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啊。 魏钰反问道:“你平时炼丹,可有炸炉过?” “你怎么知道!难道小公子也炼过?哎哟这可真是,要说我们方士炼丹,还真就没有不炸过炉的!” 玛德废话! 你们玩的可是化学,一堆重金属、矿物质搁一堆反应,其中要没产生点爆炸反应都不正常好吗! “这就对了。”魏钰微笑,“炼丹炸炉,这种爆炸反应,若是能学会其中道理,做成武器,必能如天降雷霆一般,可毁山石,还能破开城门。翻山倒海,不过尔尔。” 元秋子瞪大了眼睛,“真,真有这么厉害?难道公子已经做出来了!” 迎着两双虎视眈眈的视线,魏钰垂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我倒也想,可惜了,我才学有限,于此道上天资不敏。” 哦,意思是没有。 元秋子内心激动凉了半分,但下一秒,他这心又被提了起来。 “所以我才想找个天资甚高者来学化学啊!” 魏钰猛地坐直身体,一拍手,满目渴望地看着元秋子二人,“实不相瞒,我苦寻化学继承者已经多年了,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能学习此道者,而此人,便是你们啊——仙师!” 元秋子、玄灵子二人的呼吸一滞。 “我知道,仙师心中是有大爱的,单看你们分文不取给百姓丹药,便知仙师们都是心怀百姓的活菩萨!” 仙师:这分文不取是过不去了。 “丹药一途非正道,仙师们心如明镜,定然是愿意为了百姓学习化学一道的对不对?仙师们不用反对,我都明白的,你放心,这几日你们就安心在这府上住下,我定让你们好好见识什么叫化学!” 仙师们:! 第146章 一堆告示 福生已经好些天没见过元秋子和玄灵子两个徒弟了。 主要是他就十三个徒弟,不见两个,那真的是很明显。 问了大徒弟,知道俩人为了清理丹药存货,半月前就下山时,福生疑惑了。 因为按着以往惯例,这种清存货的事,去个四五天也就回来了,半个月还没回,那估计是出事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纯粹的回来晚。 福生不确定。 他决定再等等。 然后这一等又是四五天过去了,人还是没回。 福生忧心忡忡,念着自己也是许久未下山了,他便决定下山走一趟。 同行的还有福生的大弟子。 弟子出门,为了方便知会后面寻来的人,都会在沿途某些地方做些记号。 福生便是顺着这些记号,然后一路找到了兹阳县。 不过这一进城,福生便被城中朝气蓬勃的景象给惊到了。 此时正是一大早,城门刚开,福生看到街上人潮拥挤,到处都是人。 路边的摊贩很多,大多都是做吃食生意的,而街上的行人,似乎也多是那种卖苦力的壮丁。 壮丁们三五成群,时不时在街上吆喝几声。 “有没有人去玻璃厂做工的?五缺一,要来的赶快……” “城外修路的,有人要去没?还有两个位子,要来尽快……” “挖渠的看这儿啊,十人小队还差三个,快来快来……” 这些喊着做工的人里面,甚至还有老人、妇女、小孩。 太热闹了,就像是赶集一样。 不过就算是赶集,在济郡这样的地方,似乎也不该有这样的热闹之景?不是匪患盛行吗! 福生看得眼花缭乱,眼睛都不知道该往何处瞟。 他太久没下山了,平日里只顾埋头钻研各种“仙术”,根本就没听过最近济郡发生的变化。 他的大徒弟西流子亦是如此。 两个人加起来百岁不止的人,就这样背着木箱,傻愣愣站在城口处的墙角边,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一时半会儿的都不知道是该去找人,还是该去问人。 两个穿着素袍,还留着长眉白胡的老人,无论在哪儿都是格外显眼的存在。 他俩在墙角没站多久,城门值守的人就过来了。 官兵问他俩,“二位可是有什么难处?” 福生被官兵的友好给再次惊到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济郡官吏,无论大小,那都是不好惹的。 福生不明所以,亦不敢多言,他本想对官差说并无难处,但对方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不仅没为难,反而还笑了笑。 “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初来兹阳的人都如你们这般,不熟悉也没事,要想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可以先去告示处看看。” 官差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岗位,福生都来不及同人告一声谢。 不过,告示处? 福生若有所思地看向大弟子,“走吧,我们去告示处看看。” 寻人问了告示处在何地,福生按着人指的方向,一路找到了地方。 告示处围着的人不少,离得远了,两个老头站在外面还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没办法,福生只能带着大弟子从角落里往前挤了挤。 索性围着的人脾性都不错,看到俩老头儿在挤也没说什么。 福生好不容易挤进去,抬眼便看到了站前面的一官差。 官差垂着眼皮在看他,那眼神似乎在询问他想干什么。 这还真是到处都是官差。 福生带着大弟子往旁边站了站,抬头去看贴的各类告示。 告示贴了好些个,从左到右大致量一量,约莫得有个两丈长。 福生一个个看了过去。 第一个,是官府挖渠招人的,做工时间辰正到申末,一日包一餐,一天五十文钱,年龄十八到四十,不限男女…… 福生抚着胡子默默点头,嗯,不错,这官府给出的条件还算厚道,居然不是让百姓来服役做工。 他看向下一个。 下一个也是官府招人的,不过是去城外修路的,条件跟前面差不多。 福生再看下一个。 哦,还是招人的,是建什么……玻璃厂? 玻璃厂是什么?何为玻璃?? 福生疑惑皱眉,手中捏着胡须一时沉默下来。 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玻璃这词儿,难道是从别地引荐过来的? 想不明白就暂时搁置,福生继续往下看。 好嘛,这下面的还是招人,建造什么白糖加工厂?! 福生手抖了,一不小心扯掉一根胡须,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大徒弟还在看玻璃厂的招工告示,听到这吸气声,还以为师傅发现了他的孤陋寡闻,不由很是羞愧。 大徒弟惭愧道:“师傅,徒儿才疏学浅,竟未听过这玻璃,也不知此乃何物,师傅可知晓?” 师傅表示他也不知晓。 大徒弟是最像福生的人,两个人都不爱下山,都喜欢埋头搞钻研,只不过因为是徒弟,西流子时不时还得操心一下师弟们的事。 但二人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对外界的消息都有点闭塞。 “世人不清楚的事情有很多,你不必过于拘泥其中一种,更不要为了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该学的,能学的,会学的,总会学会的。” 福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端住了他师傅的颜面。 应付完大徒弟,福生继续去看告示。 他看了眼那白糖加工厂的那个,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糖加工厂,官府盖印,啧啧啧,看这名字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看来官府是要将白糖握在手里呢。 感慨完,也不关自己的事,福生继续看他的告示。 后面一个个的告示,不是招人就是招人,内容大差不差,按理说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但福生目光停在了最后一张告示上。 【诚招炼丹方士修习化学一道,有意者请上县令府叩门哦。】 好朴实无华的一张告示。 但是福生和他的大弟子瞧见后,似乎都有点明白他的两个好徒儿/师弟去哪儿了。 他俩不会应告示去县令府了吧?! 第147章 拿下! 上县令府叩门这事,福生没急着去。 他先拉人打听了下情况。 告示处围着的都是空闲的人,福生随便拉个人问问,便弄清楚了兹阳县这几个月的变化。 什么朝廷暗中派了人过来,现在他们兹阳整治了山匪,让山匪改邪归正,然后成立了牛头军打山匪……匪患解决,郡守被打死,济郡贪官被肃清,当朝王爷亲自坐镇整顿! 师徒二人听完愣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福生很震惊。 话说他上次下山也就是在八个月前吧,不过区区半年而已,这山下变化怎么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西流子对于济郡突然的被整治表示不敢置信。 这济郡不太平的问题也是持续好多年了,一直就没得到过朝廷的解决,西流子一直以为直到自己归西那天,济郡还是会维持现状来着。 如今的情形,有点不敢置信了。 再不敢置信的事,反正如今结果都摆在面前了,再说不信未免嘴硬。 福生想到刚才看到的各类告示,心里了然了。 怪道他之前还觉得这官府改了性,敢情是根本换了个主事的! 想到自己两个可能在县令府谋事的徒弟,福生又问了县令府的情况,然后便得到了兹阳县有贤王坐镇的事。 又是王爷! 福生沉默了。 这下他已经不考虑徒弟们的安危了,他在想欺骗王爷的罪名会有多大。 西流子悄悄问他师傅,“师傅,您说师弟们是不是骗,卖丹药到王爷头上?” 福生:…… 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门上下一个德性。 干他们这一行的哪有不骗人? 福生摸着背后的小木箱有些惆怅。 他这俩徒弟到底还要不要呢?要不还是别要了吧,风险有些大,总觉得之前看的那告示不像是什么好人写的。 像个陷阱! 师徒俩在街上晃悠了半晌,问了不少人这贤王如何,官府做事又如何,这最后得到的结果嘛,那自然是他们愿意听的。 ——官府公允,贤王厚道,只要没犯事,那都是赏罚分明的。 很好,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福生到底不是那种狠心师傅,思虑半晌后,终究还是一咬牙去县令府叩门了。 - 魏钰最近一直都很忙。 因着知道外面有好些人才在等着他,所以这段时间除了忙招工做活的事,他一直都在书房里忙着编各种教材。 ——化学和生物。 化学是要给卢福山一众方士的,而生物则是他打算让他八哥看的。 方士们不必说,在把元秋子二人强留下来后,他就花了两天时间编了一本初级化学,然后就给了元秋子二人看。 两个人开始时还老大不乐意了,后来一瞧见初级化学书,那是立刻就跟耗子掉进油缸里似的,一下就给沉迷进去了! 魏钰后面的化学书甚至都不必给,也不必再问他们还要不要学,已经领略到化学之妙的二人也是赶都赶不走了。 两个人也不喊着要走了,每天都捧着化学书挨头看着,挤在魏钰给他们准备好的小院里,时不时就做着笔记,还找了些材料自己做实验……态度之勤奋刻苦,看得魏钰十分感动欣慰。 就该这样啊! 这种认真专注不用他追着催的,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人才啊! 不像他眼盲心瞎不识货的八哥。 那真的是怎么说都没用,怎么说也不听啊! 好赖话都说尽了,他八哥也愣是装聋作哑,他不就是想让八哥学个生物,想让他学学如何发展壮大畜牧业业,最后让大魏百姓都能吃上肉嘛? 怎么就这么难! 他八哥真的是个犟种。 让八哥心甘情愿去学习生物,这个虽然任务是艰巨了点,但魏钰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崽。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学习前,他是不会放弃嚯嚯八哥的。 身边有人才不用,那就是浪费! 魏钰在桌前勤勤恳恳编写生物教材的时候,红中突然进来汇报情况了。 “公子,有人揭告示上衙门了。” 冷不丁听到这话,魏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 有人揭告示上衙门了? 突然意识到此乃何意的魏钰兴奋了,他连忙撂笔,起身追问道:“揭的什么告示?是什么人?几个啊?” 红中:“两个自称是方士的老人家。” 哟,方士啊。 平时压根不见这类人,继元秋子二人之后又冒出两个,而且元秋子他俩还是有师门的,魏钰可不信上门的两人跟元秋子他们没关系。 “来得正好啊。” 魏钰搓搓手,揉揉略有僵硬的小脸蛋,吩咐红中,“你把我这书架上的几本化学书都拿着,跟我去见人。” 初、高中的化学教材他已经编好了,这些让人打好基础已经足够,后面看各人资质,再细分需要什么书好了。 魏钰甩甩酸疼的手,真心觉得文书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他这才编了几天教材啊,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像老头儿那样一年四季伏在桌案前批奏章的,真是想想都造孽…… 魏钰很快就到了前厅。 一进去,他就看了两位白胡飘飘的老人。 那模样比元秋子两人还能唬人。 大抵这就是他们师门的特色吧。 魏钰一进去就笑了起来,少年人笑眯眯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尤其他的态度还很和善。 魏钰抬手对二人做了个揖,然后就直接问道:“二位前辈好,晚辈王钰,二位可是元秋子同门?”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忐忑的福生师徒二人也是瞬间明白,那久未归山的俩家伙确实是在县令府。 福生抬手回礼,笑道:“王公子好,老夫名福生,此次上门,是特意来寻我那俩不争气的徒儿。” 徒儿! 魏钰本就蠢蠢欲动的心这下彻底大定了。 对!就是这老人家了! 拐走! 必须得拐走!!! 想过元秋子师门中的人会来寻人,但没想到来的居然不是师兄弟,而是师傅啊! 这要是把师傅扣下了,那拿下整个师门的人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魏钰看着福生,眼睛发光,就像是饿狼见到肉一样。 他微微一笑,轻声询问,“福生大师有空吗?听说过化学吗?想学习化学吗?您的两位徒弟正在府中修习化学一道哦,要不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吧?” 第148章 太自觉了 多吓人的态度啊,说变就变。 福生再是个不爱下山的宅男,那也是活了大把年纪的。 他一瞧王公子这突然好到不像话的态度,就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就是不知哪儿有问题的。 魏钰才不管福生会怎么想呢,他只知道猎物跑进自己锅里就没有放跑的道理! 魏钰也不给福生做决定的机会,直接就转身要带他们去元秋子二人所在的院子。 “二位大师,请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瞧着笑眯眯但又态度强硬的少年,福生和大徒弟对视一眼,只能选择无奈跟上去。 县令府就那么大,除了郭雅君的院子魏钰不会随意闯,其他地方那都可以说是他的地盘。 魏钰很快就带着师徒二人到了一所小院门口。 他转身,示意两人进来。 “大师莫担心,您两位徒弟在我们这儿好好的,他们就在里面,请进吧。” 魏钰先一步推门进去。 福生狐疑地看了眼院门,略有迟疑地抬脚走了进去。 然后他这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场景给震惊到了。 乱! 新奇! 像炸炉了一样!! 只见不大的小院里,摆着好几个长桌,上面摆放着许多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玻璃瓶子,那些瓶子东倒西歪,有的脏兮兮,有的里面装着不少看不出是什么的物质,而地上更是摆了不少材料,各种矿石、金属、木材,角落里还放着一口锅,周围有着烧焦过的痕迹。 福生和西流子愣在了门口处。 对于这院子里的一切,他们看的都不是很明白。 那些材料他们有的知道,有的却看也未曾看到过,就好比桌上那些透明的瓶子? 瞧着真稀奇啊,但看着也是真方便啊。 福生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低头瞅瞅地上的各种金属,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桌上的各种瓶罐,瞧见桌上散着的几双脏兮兮手套,还拿起来翻看了几眼。 “师傅,这里儿好多的炼丹材料啊!硝石,丹砂,黄芽……好多金粉啊!” 西流子惊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福生回神,转头一看,瞅见的便是自家大徒弟趴在另一桌子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出息样。 “咳!” 余光瞟到那姓王的小公子就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福生略显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小声催促大徒弟。 “你给我回来,做甚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站好!” 西流子也不想一把年纪了这么没出息,但谁叫他们穷呢! 他们师门上下要是有钱炼丹,师弟们也不至于三五不时地下山卖丹药了啊。 西流子恋恋不舍地从那些炼丹材料上撕下目光,刚要去跟他师傅站一堆,那开着的小屋里突然就爆发出了一身欢呼。 “我懂了!” 这声音很是耳熟,西流子一听就知道是他八师弟的。 “我懂了我懂了!这个公式我弄明白了!哈哈,师兄我弄明白了啊——” 这宛若癫狂的雀跃,让听到的福生和西流子都有些懵。 这声音没弄错是玄灵子的吧? 玄灵子疯了? 什么公式弄明白了?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病?! 屋子里传来几声响动,疑惑中,福生看到了他八徒弟手舞足蹈地跑了出来。 那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平时宝贝一样打理的胡须横七竖八的模样,委实刺痛了福生和西流子的眼睛。 这是他徒儿/师弟?!! 院子里的师徒二人一脸震惊,陡然看到自家师傅大师兄的玄灵子也惊住了。 他顿住,“师傅!大师兄!” 还不待福生询问,玄灵子的表情就从震惊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他小跑着过去,一手拉着一个,领着二人就往屋子里走。 “师傅大师兄你们来的正好,快,这儿有天书可以看!真的,你们别不信,真是天书宝册,看了保准你们不后悔,我与七师兄已经钻研了好些天了!好多东西看的都不是很明白……” “什,什么天书宝册?” “哦——我懂了,肯定是那个化学对吧!” “对对对,大师兄说得对!就是化学!这化学一道委实玄妙,其中道理……” 师徒仨就这么说着说着溜进了屋子里,一个余光给魏钰的人都没有。 “啧。” 魏钰颇不是滋味地摇了下头。 自觉。 太自觉了! 这仨人如此自觉,让他半点用武之地都没有啊! 红中还抱着书在后面站着呢。 瞅着殿下如此,他默默问了句,“公子可是怪罪他们不懂礼数?” 搞研究的人怎么算是不懂礼数呢? 他们只是沉迷科学无法自拔而已! 这种时候就千万别想着打扰了,让他们好好的干,加把劲的干! 都是人才啊。 魏钰责备地看他一眼,“诶?可不能这么说,难得碰到如此心意相通的大师们,区区礼数,不要也罢。” 要是找到的人才都能如此自觉,也就不用他费功夫到处拐人了好吗。 红中木然,“那公子,这些书怎么办?” 本来就是打算用来忽悠福生入伙的,如今他们这般自觉,那直接给了就是。 魏钰:“你送进去吧,跟他们说,缺什么材料就同下人讲。” 红中老实进去送书了。 又得了两个化学大拿,一想到后面还有一批化学人员会送上来,魏钰心情就是一阵大好。https:/ 他负手出了院子,回到书房的时候,叫了乙十三出来问。 “我八哥是不是又去窑厂当监工了?” “是。” 为躲他,这么大热天的跑窑厂当监工也是真拼啊。 魏钰感慨了声后,低头看向桌上他正在写的生物教材,忍不住又念了句他八哥不识货。 魏钰在心里盘算了下。 这济郡的事,他干的其实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启程回京都了。 白盐、白糖的事就是按部就班去做,挣钱完全就是时间问题,这里有二哥坐镇,加上还有邓正德这个经商小能手,只要邓正德按着他给的商会版图去做,济郡很快就能成为一个经济繁茂之地。 而兹阳县就是主要核心。 回去后,他只需要时不时抽空看一看回信,再派人抽查一下情况就行了…… 魏钰想着,又不禁发出了一声感慨。 有人用真好啊。 第149章 宜州之变 宜州世家多,大小世家盘踞其中。 但若叫人来说最不该惹宜州哪个世家,必有四家上榜,孙、田、谢、白,并为宜州四大门阀。 因着是大世家,消息灵通,花费进项每日不知凡几,若要异动,他们是最快能察觉到的。 宜州世族最大的进项产业便是白糖,四大门阀更是如此,他们占据了宜州大半的土地,将近七成的白糖都是从四家流出。 近日,孙家就发现他们门下的进项在逐渐减少了。 账簿都是半月一查,一个月前他们孙家的进账六万七千多两,但半月后再看,收入却减少到了五万九千多两。 半个月少了近八千两。 头一次瞧见账本收益少了的时候,管家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他心里有些许稀奇不对,但念及买卖都会有亏损,赚多赚少总是赚,也许只是哪个小地方出了问题,便暂时没有上报。 但在下一次看账本的时候,管家慌了。 因为钱又少了。 半个月后再看,他们孙家的收入居然只在四万五千多两了! 一个月,居然就直接少了两万二千多两?! 即便孙家家大业大,但一个月就少了两万多两,若不查清原因,长此以往肯定会出篓子! 这是他的失察,管家为弥补过失连忙就去查了。 两日后,查清楚问题出在哪儿的管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忙不迭地就要去见家主。 孙家家主正好同白家家主在下棋。 两家是姻亲世交,两位家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管家要汇报的时候,孙家家主没有让其回避,直接就让管家说了。 然后这一说,两家同时就给炸了啊! 孙家入账一月少了两万多,究其问题的关键原因,居然是因为他们的糖铺收入在直线减少!! 糖铺收入啊,不是其他别的铺子。 白糖是宜州每个世族的命根子,孙家糖铺收入在减少,难道其他世家不会? 孙家家主直接质问管家,“为何现在才禀报,可有知道是哪处出了问题!” 管家解释是因为买卖盈亏,账本有波动很正常,等到他这次看账本发现收入下降太过异常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管家说:“奴派人去查了,宜州各地的糖铺如常,账面上同往常无甚差距,但出了宜州后,各个地方的账本就开始不对劲了,同以往的进项相比,各个地方的收入都开始在下降。” “宜州没问题,但出了宜州就不对劲……”孙家家主眉头紧蹙,若有所思间,陡然一惊,“难道外面有人泄漏了糖方!” 这个猜测无异于是在撅宜州世家的命根子。 孙家家主旋即又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不,应该不是有人泄露了糖方,而是有人找到了找制糖的方法!” 他们把持糖方太久了,这么多年都没出现意外,如今外面突然冒出了不对劲,绝大可能不是他们自己出问题,而是有人找到了制糖方法。 这个事情太大,白家家主有些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先回去查查账本,看看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孙家家主郑重颔首,“对,你最好也去看看账本,若是你家也出了问题,那我这猜测可能就是真的了。” 若是白家账面上没问题,那可能只是虚惊一场,大家都不必慌张,但若白家账面同样出现大幅亏损……那事情可就大了。 宜州所有世家估计将面临一场被重新洗牌的劫难。 为验证可能性,白家家主揣着沉重的心思回去查账了。 而这一查,好家伙,他们家一个月的进项居然也少了一万八千多两!! 事情大条了。 终于意识到自家命根子正在被人撅的宜州世家们再次齐聚,四大门阀家主位居其上,开始商讨眼下一事该如何应对。 可这事又能怎么应对呢? 常年在宜州盘踞的世家们又不是吃干饭的,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他们一个个就派人去查了。 可这查到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胶州官府在带头制糖啊! 不是什么世家豪商,是官府,是朝廷啊!! 朝廷不知何时弄到了制糖的方子,悄无声息地就到了胶州,他们先是搞出了一个什么用玻璃瓶装的新白盐,然后又不知何时开始大喇喇地向各豪商卖白糖,以及糖方! 他们宝贝似藏着掖着的方子,官府居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给卖了,卖的全都是些低贱商户不说,卖了还不止一家两家,而是查看过户籍后,商户给钱就卖啊! 就官府这做派,弄得如今不止那兹阳县建了个什么白糖加工厂,官府在带头制糖,胶州其他各处,也是其他商户的白糖厂遍地开花好吗! 宜州世族们气吗? 那真是气晕了好些个家主继承人。 但事到如今他们有办法吗? 木已成舟根本就没有转圜余地啊! 就他们查到的这些信息,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一个事:这是朝廷在不满了。 无论朝廷是不满糖价高昂,还是不满他们世家盘踞宜州不服管教,总之胶、宜二州毗邻,靠得这般的近,但不管是白盐还是白糖的事,这中间消息一点都没泄露过来就能知道,官府这是有备而来啊。 宜州世家难得齐聚,在场坐的都是各家家主。 “朝廷这是有心算无心,他们有了白糖方子,藏着掖着不肯示人,制糖先是卖给了商户,又卖了各地的大商户糖方,而非世家,这是摆明了不肯再让世家把持白糖。” 孙家家主很无奈,“如今胶州各处都是那白糖加工厂,能造出来源源不断的白糖,而这些商户受制于官府,有官府定价,他们根本不敢定高价,不然得罪官府不说,百姓还不会买账,有他们珠玉在前,物美价廉的,倒是显得我们宜州产的白糖多余了。” 孙家家主说的就是眼下宜州现状,在场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如今聚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听这些,而是要找解决办法的出路啊! 如今出了个胶州白糖,物美价廉的,那他们这些定价高昂的该怎么办啊?! 第150章 降价与否 宜州有很多的中小型世家进项都依赖于白糖。 毕竟白糖从前被宜州垄断,有着这么一个大优势在,那些宜州的中小世家根本就不会选择去干别的营生。 他们只需要揽地收人,种柘,制糖,然后每年就能收获大批的财富。 就因为所有的宜州世族都有相同利益在,所以他们才会死守着糖方不肯泄漏,定制高昂糖价获取不菲利润。 但现在大家坐着收钱的局面却干不成了。 因为朝廷出手了。 朝廷这一出手,就是直接将宜州的高价糖焊死在阁楼上,除非他们降价,不然根本就不会有百姓买账! 不降价就意味着没钱,没钱就意味着生活质量下降,生活质量下降了那还怎么维系一个世家的门面?! 当世家没有偶像包袱的? 他们有! 一个个包袱比谁都重,为了维系世家门面,每个世家子弟的吃穿用度,屋舍出行那都是金玉堆砌出来的! 这些要没有银子打点那根本就是扯淡! 一个普通的世家,一日花费得用千两来计算,一月最少便是三万,这要是没钱进项,那些依赖白糖为生的中小型世家,很多都得直接泯灭破产。 但大世家却不一样。 能成为大世家的,门下产业肯定不止一处,他们深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譬如四大门阀,但白糖于他们而言也是至关重要,没了白糖这一进项,对四家而言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有心慌的人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降价,降到跟官府一个价?” 他们卖的白糖要比米价贵十四、五倍,而官府定的价格,却是要比他们定的价格便宜近一半! 官府都如此定价了,更别提那些买了糖方的商户,为了能卖的多点,一个个定价只会比官府更低! 哪怕定的是最低糖价,走个薄利多销的路子,商户们都能大赚特赚! 若非胶州那边如此,他们也不至于才一月,家家入项都惨不忍睹。 有的人胆子小,有的人胆子却大。 一想到要如此憋屈得被朝廷强迫降价,就有人嚷嚷着搞事。 “官府简直欺人太甚!我们糖卖的好好的,他朝廷凭什么断我们财路!既然他们不仁,我们干脆也不往其他州卖糖就是!去大梁,去北胡,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胶州,能有多少糖供大魏百姓用!” 觉得憋屈恼恨的不在少数,他们大多都是主要营生是白糖的小世家家主,个个都觉得朝廷此举无疑是在挖他们祖坟,逼他们去死。 “说得对!朝廷卖糖的时候独独忽略了宜州,不就是防着我们,想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强逼我们降价吗?我们偏不降!白糖也不往大魏走了,直接卖去大梁!” “说的有理,我这回去就叫人把其他地方的铺子都关了,把糖给运回来!呵,不买我们的糖,那我也不稀得卖他们!” “……” 底下吵吵闹闹,坐在上面的四大家主却相互对视了眼,都没出声。 有人瞧到他们神色不佳,都没动静,尤其是孙家家主眉头紧蹙时,不由出声询问。 “孙家主,眼下情形,你们四位可有何话要说?” 话,那是肯定有想说的。 尤其是这群人决定要搞事的时候。 孙家家主看着底下众人,沉声问道:“你们这是想跟朝廷对着来了?” 此话一出,一群人面面相觑。 虽然大家都很义愤填膺,又恼恨朝廷的手段,但要说跟朝廷对着干什么的,那在场还真没有人敢。 这要真敢揭竿而起跟朝廷对着来了,估计这驻扎在宜州,防备大梁的十二万大军就能直接过来拍死他们! 看到没人敢说话,孙家主也是嗤笑了一声。 也就嘴上快活呗? 这嘲讽意味拉满,底下人气不过,直接问道:“朝廷如此行事,难道孙家主就不气?” “气有用?”孙家主反问道。 他自然是气的,听管家汇报完所有情况的时候他就气完了。 但光气没用,朝廷分明是意已决,做事的时候连宜州这边的官员都没有知会一声,显然是防备这边的所有人。 眼下都做到这地步了,白糖的事根本就没有转圜余地,他们要么老老实实接受朝廷的安排,吃下这个闷亏,要么就是搞小动作,然后等朝廷一巴掌将他们拍死…… 孙家主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宜州内的守兵不算什么,但宜州与大梁接壤处驻扎着的十二万大军却是个大隐患。 孙家主肯定,如果他们敢有动作,那朝廷肯定会动用大军。 即便大军只分出一半的人,用来拍死他们那也是够了的。 孙家主并不想跟朝廷对着来。 将白糖降价,比着朝廷定的价格来,他们无非也是少赚了些,毕竟柘只能在胶、宜二州栽种,他们宜州的世家再如何也是呈半垄断状态,是根本不可能断了生路的。 而四家又不是全靠白糖为生,这边少赚一点,还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如今唯一的难点嘛…… 孙家主瞥了眼底下那些小世家家主。 一个是这些小世家,另一个就是宜州世族的面子问题了。 若是白糖降价,前者弄不好会维持不了现下的世家地位,后者则是会被全天下的世族耻笑。 门阀世家,要的就是牌面。 骑虎难下啊。 一群人沉默着,突然,谢家主提了个建议。 “不若我们去找官府谈谈?” 此话一出,有些人若有所思起来 孙家主,“去找胶州的官府谈?人生地不熟,恐不会尽人意。” 谢家主摇头,“不,我们只需找余刺史,让他去找胶州那边的官员谈谈。” 白家主皱眉,“你想谈什么?” “自然是合作了。” 一群人的目光下,谢家主老神在在,“事到如今,除非决心跟朝廷对着干,不然我们不降价不行,但若是降价,我们四家还好说,但其他世家可就难了。” “到底同气连枝多年,若眼睁睁看着其他世家受气,倒显得我们宜州世族懦弱无用,届时放眼整个天下,哪还有我们宜州世族的地位可言?不如选择跟官府谈一笔买卖。” 第151章 肥皂 两方买卖能够做成的前提,是双方都能有资本,并且事后能有利益可得。 在白糖一事上,宜州世族面对朝廷的最有利资本,便是原材料柘。 毕竟大魏国土内,只有胶、宜二州可以种柘,而宜州柘质量更好。 在世家看来,即便官府在降价一事上态度强硬,但只有宜州大部分土地在他们手里,把持住柘的生产,那官府想要大量生产白糖,彻底取代宜州糖就是不可能的事。 持久战向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在谢家主看来,与其跟官府一直僵持,最后弄的自己这边损失惨重,那还不如坐下来去跟官府好好聊聊。 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宜州世族们商量许久,最后到底是同意了这个办法。 由孙家主带头,世家去拜会了宜州刺史,献上厚礼阐明了来意。 而宜州刺史余敏,虽不至于跟世家勾搭成双,但这些年被世家包裹中,为了生存也造就了一身圆滑功夫。 白糖的事,他初初一听也震惊了。 还不待他心思转完,在听说世家来意是想找胶州官府那边谈判时,余敏好悬没给笑出声来! 真就是该啊! 能有这般幸灾乐祸的心态,其实还真怪不了余敏。 要知道他在初来宜州任刺史时,也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想要为朝廷效力做出一番贡献的,可惜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因着这边世家错综盘踞,世族势力远比官府要大,他当年推行的好多政令都无法实施,每每有个什么动静就会被人提前泄露出去,然后有所防备的世家就会给他到处捣乱。 他这边才清理了人,那边就又出了问题,在位这些年,但凡是想做点对世家稍微不利的事,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奸细、狗腿子冒出来,长此以往的,再是有斗志的人都会被现状活生生给蹉跎成一个废物! 而余敏就是这样一个受害者。 他满怀斗志的来到宜州,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清官能臣,然现实却让他成为了一个众人眼中圆滑世故的废物。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余敏跟世族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还真就没有哪次能看到他们现在这副样子的。 高高在上的世族大家,居然有天还能找上他这个小刺史,希望他能为他们牵线搭桥? 余敏真是把一辈子伤心事都想完了,这才克制住自己在世族面前的失态。 谁叫朝廷干的好呢,居然把他们宝贝似藏着的糖方给破了! 虽然胶州那边做的事,他这个宜州刺史半点不知,但余敏半点被朝廷猜忌的担忧不快都没有。 做大事嘛,尘埃落定前瞒着一些人是应该的,只要能让宜州这群世族吃瘪,能让他们嚣张不起来,那余敏觉得自己怎么着都成! 世家给的礼,余敏毫不客气地收了。 送上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弥补他这些年的损失正好! 不过虽是收了礼,但余敏还是磨蹭了几日,这才派人送信去胶州那边。 - 魏钰是真觉得卢福山上的人都是些好人。 一个个都太自觉了。 典型搞科研的自主人才! 自从那天福生这位师傅过来,然后被玄灵子拉进屋子里搞化学后,还没两天,这老人家就向魏钰自请留下。 留下还不止,在得到魏钰同意后,他便直接让卢福山上的那些徒弟徒孙全给过来了! 总共十九人,加上福生四个,魏钰一下就得了二十三个搞化学的人才苗苗。 能入福生门下做方士的,那都要么钻研刻苦型人才,要么就是天赋型选手,反正两种都是魏钰需要的。 尤其是福生这位老师傅,只是熬了几天夜,看了几本化学书,在街上买了点材料,他居然就靠着猪胰子做出了肥皂! 这可真是把还没来得及走的魏钰高兴坏了。 要知道如今的人清洗东西,富贵人家用皂角,普通人家用草木灰,肥皂这东西压根就没出现过! 老师傅光凭看了几本书,就能从无到有的造出肥皂,这已经不是人才了,而是天才! 人才重要,但天才比人才还要宝贵。 毕竟后者能做的事要多了去好吗! 尤其是魏钰想到了自己承诺给他爹的什么火药、炮弹,这如今搞这些的人出现了,那不得好好利用? 而福生虽然造出了肥皂,但他知道自己能有这些全都是魏钰的功劳,所以根本就没有把东西藏着掖着,直接把制作方法整理好交给了魏钰。 他知道魏钰是贤王,也打定好了后半辈子都跟着贤王的主意。 不为别的,只为跟着贤王学化学,还为了贤王能让他安心钻研“仙法”,不对,应该说是做实验。 福生知道自己如今年岁已高,后面还不知道能活几年,这有生之年能有机会接触化学,跟着个权势富贵人,安心做他喜欢做的事,试问这种好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除非他脑子坏了。 卢福山的顶梁柱都这么想了,那底下的弟子就更不会反对了。 魏钰对于人才们的自觉很满意,而对于福生献肥皂方一事,他也给了福生保证:等到回京,他会给他们一个专门的实验地方,成立一个科研部,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根据其对百姓、对日常生活的作用大小,给予每个人应得的科研奖金。 这个保证不可谓不惊讶。 在福生告诉弟子们后,一群人都激动了。 能无所顾忌去做自己喜爱的事固然好,但能因着自己喜爱的事赚取正经钱财,又有谁不喜欢呢? 反正比骗人买丹药的好。 有功之臣魏钰不会亏待,而他们这群化工型人才,魏钰也不可能让其继续待在兹阳县。 他是准备回去的时候把他们统统打包带走的,不过走之前他还得把兹阳县的事都安排妥当。 特别是对于意外之喜——肥皂的安排,魏钰思忖过后交给了邓正德来做。 反正邓正德之后要在兹阳县成立商会联盟,肥皂这种新奇物正好可以帮他更快的引进各地商户,这样也能让济郡乃至胶州经济迅速盘活。 第152章 世家来人 对于启程回京这事,魏钰行李都收拾好了,就差抬脚走人了,但临到头他二哥还给他找了个事。 沅阳城突然飞来一封信,信中,他二哥跟他说宜州世族想要谈判,魏钰听了真是一脑门子问号。 “宜州世族想跟官府谈判,他们哪儿来的胆啊?” 八皇子比魏钰还要困惑不已。 毕竟世族跟朝廷向来不对付,哪怕勾连也是暗地里进行,这光明正大说要谈判什么的,还真就是头回听说。 魏钰想了想,“估计是知道白糖的事了,想来他们这段时间亏损不少银钱,也许是担心继续下去局面不好看,干脆就跟官府来商谈一下。” 道理八皇子想想也能知道,但他好奇的是世族敢提什么要求。 八皇子道:“你觉得他们想拿什么来谈?柘?” “大抵是吧。”魏钰仰头,“谁叫原材料这方面上,他们占据上风呢,宜州世族揽了不知多少田地,总不能因为看不惯,我们就直接带人抄了他们家吧?那不得天下大乱。” 八皇子皱眉思索片刻后,道:“糖价上我们已经定了规矩,他们不能再靠高糖价赚钱,便只能在材料上做文章,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再卖糖,转而卖于我们高价柘?” 魏钰:“……好想法,但我劝你别想了。” 还卖高价柘,再高价又能卖多少钱呢?又不是金银玉石,向来都是卖原材料远不如卖成品赚钱的。 世族要真有这种想法,魏钰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蠢,还是脑子有泡了。 八皇子一想也是不可能,世族顶多是拿柘同官府商谈,在这上面与白糖方面让利互换,最后达到一个于他们来说并不会太亏的平衡。 “你把二哥的信给我再看看。”八皇子伸手道。 二皇子飞过来的信还搁在魏钰手边呢,魏钰闻言把信给了他。 又看了遍信上内容,八皇子皱眉,“宜州世族那边会派人过来,明明降糖价的事归二哥管,但二哥却想把事让你去做,你这一折腾,又不知道要磨蹭多久,时间迟了也就罢了,万一没谈好,过错倒归你了。” 将信纸撂在一边,八皇子很是不悦。 魏钰瞥了眼他八哥,有些好笑,“八哥,何必生气,换个方面想,这不也是个既能立功,又能造福百姓的好事吗?” 此刻魏钰一身玄底金丝锦服,领口有两条细金链子固定,头束凤尾长冠,华丽又带着些许跳脱,他翘着腿歪在榻上,手上握着俩白玉珠子,又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看起来是贵不可言,但那懒散不正经的纨绔样子,八皇子瞧一眼都觉得晦气! “就你还立功造福百姓?你瞧你现在的这样子!” 他样子怎么了? 魏钰低头瞅了眼自身,他觉得挺好的啊。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平时灰扑扑的,这好不容易赚了点小钱,瞅着人长高了衣服小了,还不允许他奢侈一把了? 赚了钱肯定要花啊! 魏钰摆摆手,“哎呀八哥,说正经事呢,你别看这些啊!” “说什么?说你要去给二哥当马前卒?”八皇子懒得正眼瞧他。 这话多难听。 魏钰嗔他一眼,“什么马前卒不马前卒的,二哥如今虽然是要利用我,但我也利用了二哥啊。我们是很快就要走的,但二哥这边还得等糖价彻底稳定,以及父皇那边派遣的官员到位才能离开,这前后怎么说也需要一到三个月的时间。” “我在兹阳县这边的安排,等我走后,是需要仰仗二哥帮我看照的。而我们与二哥的关系如何,八哥你也清楚,总不能只让二哥帮我们办事,二哥需要的时候,我却推辞了吧?” 魏钰笑了笑,“我这人还没走呢。” 八皇子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办不好这事。” 本来跟他们无关的事,之前顺手办了,本来没什么,但如今宜州世族要来谈,后面肯定得牵扯到整个宜州的安排……光想想都知道搞砸的后果有多严重。 魏钰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抛了抛手中的白玉珠子,“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我不行,那不还有二哥嘛。” 魏钰是不信二哥会将这事全交给他的。 再说了。 魏钰突然眨了下眼,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再说他也确实想找宜州世族做笔买卖来着。 - 受他二哥委托,回去的进程被打断,魏钰只能暂缓行程,转道同八皇子一道去了沅阳。 宜州世族来的比魏钰要早。 为表尊重,来的是孙家和谢家的家主。 二人身为家主,都是头回到胶州来,中途经过胶州其他郡的时候,他们也见到过几家白糖加工厂。 虽然规模不大,但那产的糖却多。 二人都派人打听过几家情况,因着糖方在胶州早就不算是秘密,所以产糖量也不是密辛,二人派去的人很快就打听清楚,得到的信息便是官府给的糖方,要比他们宜州糖方产糖量多出一倍来!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惊。 二位家主都因着这高产量给沉默了好半天,甚至连决定跟官府商谈的事情都变了变。 毕竟若胶州糖方产量这般高,那柘对朝廷的限制根本就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大! 再加上如今胶州百姓人人都知道朝廷卖糖方,开加工厂的事,为了挣钱,官府只需定个中肯的价,说一声收柘,来年肯定会有大批百姓种柘! 即便胶州柘质量不好,但靠着糖方,靠着数量,熬过这两年,朝廷也压根不需要宜州的柘了! 想清楚的两位家主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朝廷给出来的糖方居然这般的好,比给他们传承改进了这么久的糖方还要厉害! 难怪朝廷敢这么二话不说的就对付宜州,原来是方方面面早就考虑好了啊。 被打击到的两人不说话了,他们甚至都想去趟官府买糖方,毕竟能省一半的原材料呢,把这糖方带回去,就算是小世家降价,那靠着朝廷的糖方也不会亏太多钱。 因着这二人自我攻略脑补的原因,等到魏钰见到他俩的时候,还被二人谦虚友好的态度给吓到了。 第153章 眼皮子浅 跟世家见面是在沅阳城,到场的除了魏钰和二皇子,还有公孙仪。 对魏钰而言,他其实是并没有多忌惮宜州世族的。 毕竟要说如何打击世族,他有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丰富经验可以借鉴,加上天然高贵的皇子身份,以及他的皇帝爹做靠山,魏钰能做的事简直多了去! 光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都说一力破万法,科技是第一个生产力,魏钰掌握着最先进的科技,在他眼中,宜州一个个的大小世家跟商户没什么不同。 只要运作的好了,世家也是能替他赚钱的嘛! 都是工具人。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在还没见到世家来的人之前,魏钰一直在考虑自己是该靠哄的还是该靠骗的,但结果就是都没用上。 这来的俩世家主态度也太好了吧! 沅阳城的郡守府内,二皇子高坐主位,魏钰位居左下,公孙仪则坐在右边。 三人正齐齐看看正在行礼的两人。 “草民孙夕照,宜州孙氏家主,拜见陈王殿下,拜见贤王殿下。” “草民谢良,宜州谢氏家主……” 宜州的世族情况,魏钰在来之前就打听过,所以他一听这二人的姓氏,就知道他俩是谁。 魏钰目光从两人恭敬的脸上一扫而过,端起茶杯自顾自先喝茶。 眼下反正他二哥在,还轮不到他做主。 在两位家主行完礼后,二皇子笑意温和地让他们起来,“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坐。” 孙夕照垂眸,谦逊笑笑,佯做惭愧道:“陈王殿下客气,路途虽远,但草民等一想到这些年办的蠢事,就深感内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呢。” 嗯? 魏钰瞥了眼这个一身青衣,看起来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他挑眉,借着嘴边的杯子做掩饰笑了笑。 这人话不老实,估计要开始作妖了。 对方话茬已经递过来,二皇子笑意不改,顺着话问道:“哦?是吗,那不知孙家主是因何事而内疚,可否与本王说来一听?” 孙夕照叹气,满脸内疚,“说来惭愧,我等家在宜州,这些年,大魏百姓所食白糖,皆为我等所造。我孙家与另外三家定过规矩,不想让这糖价太高,希望百姓人人安乐,本欲是为造福百姓,但奈何时日一久,总有异心之人……” 谢良也在一旁叹气,“是啊,宜州造糖者颇多,我等都是寻常人家,哪能强行给人立下规矩,这一来二去的,定好的规矩也给乱了。” “原是这样啊。” 二皇子似了然一笑,却又问道:“那既如此,二位家主此次来又是为何呢?” 孙夕照恭敬笑道:“如今朝廷能做主定下白糖规矩,我等自是喜不自胜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魏钰突然打断了他。 “喜从何来?” 孙夕照稍作一愣。 魏钰看向他,笑容不似二皇子那般有着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温润平和,而是带着一股子肆意好奇。 “你家无官无爵,百姓安乐与否,与你们有何关系?朝廷定下糖价,这难道不是在损害你们的利益?你们不恨反喜,这岂非是拿本王与二哥做傻子耍?” 孙夕照:? 直白。 太他娘的直白了! 节奏被打乱,孙夕照默默吸了口气,谢良亦是暗地里皱起了眉头。 这本来他们跟陈王双方心知肚明聊得好好的,为何贤王会突然冒出来,活像是个搅屎棍一样,怎么就不能按照规矩好好来呢? 你来我往多几个回合都是好的啊! 二皇子嘴角微抽。 他瞅了自家九弟一眼,也觉得这小子说话太过直白了些,对方到底是宜州大世族的家主,就这么掀了对方面子,委实有些不妥当。 二皇子这般想着,轻轻唤了声魏钰,“九弟,不可无礼。” 魏钰扭头,对着他二哥乖巧一笑,然后像是压根没懂二皇子意思一般,自顾自道:“二哥,我就是觉得他俩不老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们不仅不恨,居然还反过来高兴,一听就假!” 二位家主:…… 玛德既然知道那还断他们钱财!! 二皇子听到这更直白的话也是给沉默住了。 “哎,其实要说这白糖方子啊,其实我还真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冷不丁爆出来这话,在场四人俱是一愣。 二皇子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复默默端起了茶杯。 而孙谢二人,则是齐刷刷盯向了魏钰,目光灼灼,恨不得立马从他嘴中知道这断他们的财路是谁,然后好派人去杀了对方! 然而当事人却像是没察觉到异样一样,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继续道:“不过说来源就没多大必要了,反正如今朝廷给出的糖方,是个人就能买,清不清楚来源意义不大。” 孙谢二人:! 怎么就意义不大了? 哪儿来的你倒是说啊! 你说了他们肯定要派人剁了那个给朝廷糖方的混账啊!! 魏钰笑眯眯地看向大失所望的孙谢二人,突然道:“不过要本王说啊,若本王是你们,定不会眼皮子这般的浅。” 哈? 眼皮子浅?? 孙夕照都有种要被气笑的冲动。 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家主,还是头回被人说眼皮子浅。 谢良抬手作揖,询问魏钰,“草民愚钝,敢问贤王此话何意?” 魏钰瞥他一眼,朝他摊出一只手,“想知道啊?想知道给钱,本王可从不做无用功。” 谢良被他这举动弄的再次一怔,眉头深深蹙起,不知道这贤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从未了解过贤王是何人,但观其前后动作,这少年就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混不吝!做事毫无章法可言! 谢良在思索的时候,孙夕照摘下了腰间的暖玉,朝魏钰示意。 “草民这块暖玉,价值千金,不知它可值殿下为其解惑?” 哇塞! 千金! 不得不说魏钰垂涎了。 他点头,“自是可以,拿过来吧。” 暖玉到手,触之手感温润,细腻丝滑,确实是块极品暖玉。 孙夕照进门时他就看到这玩意儿,如今到手,魏钰不得不感慨一句世家真有钱。 值得好好忽悠几句。 第154章 详谈 说孙谢二人态度好,那是因为魏钰没想到在自己刻意的一通乱搅和下,他们对于白糖的事,居然连半点不悦都没有,顶多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表情没收住。 那态度像是已经认命,真心想要求和一样。 不过不认不真心也没关系,反正魏钰已经决定好了要忽悠他们! 报酬到手,魏钰开始叭叭了。 “本王问你们,你们这些宜州世族,从前是不是只重视卖白糖啊?” 谢良:“……这,绝大部分确是如此。” 魏钰:“你也别大部分是如此了,从前白糖就你们宜州独大,本王可不信有这么个香饽饽在,你们还能舍了白糖去做别的事。” 知道还问什么问! 谢良尴尬一笑。 魏钰继续:“一州,家家户户专侍白糖,典型的产业链单一!得利时能提高白糖制造效率和质量,降低成本,提高盈利能力,一旦出现问题,譬如眼下的情况,看看你们宜州所有造糖的人家,钱财经济上可不得是遭受了巨大打击……” “要本王说,无论是想要一地好,还是想要那地方上的百姓好,单一的经济结构绝对不可取,实现多元化才是最好的……” 已经听懵的在场四人:……? 二皇子手里端着茶杯,从刚开始的沉默到惊讶,最后到皱眉,他盯着魏钰目光深深。 这九弟说的都是些什么?怎么他有些云里雾里,感觉能听懂,又感觉听不懂的! 二皇子都听不懂了,就更别提孙夕照和谢良二人了。 他俩眉头紧锁,能清楚贤王是在就宜州世族皆卖白糖一事就理,前面的还能听懂,深想一下隐约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这后面却是越听越摸不清头脑了。 说的话那么高深莫测,他们是真的好多都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 魏钰就是要让他们听不懂,要真听得懂了那还得了? 魏钰说了半天,最后嘴巴都说干了,他停下,端起茶杯要喝水。 谢良抓住时机,赶紧询问对方,“贤王殿下言语精妙,所谈句句言之有理,但草民才疏学浅,殿下所言,很多都不能通达其意,不知殿下可否与之详谈一二?” 魏钰斜眼,“详谈一二?” 那小眼神瞟的,谢良懂了,他掏掏袖子,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青色玉佩,然后恭敬奉上。 “殿下,请。” 嗯,是个有眼色的。 在二皇子眼皮子下,魏钰面不改色地又接下一份“贿赂”。 “说吧,你想谈哪方面的。” 谢良试探问道:“殿下似乎颇通如何整改一地?既然殿下觉得眼下宜州不好,认为我等不该专侍白糖,那不知,我等日后该如何做?” 啧,上道,这话就问到点子上。 到底是做家主的人,哪怕听不懂,也能提取到话中的精髓。 魏钰问道:“宜州的情况,你们自己最熟悉,本王问你们,除了柘,你们还宜州还能盛产什么?” 盛产什么? 这问题有些难了,谢良和孙夕照二人都是大世家家主,自小便是锦衣玉食,连自家田地都不曾亲至几回,哪就不清楚这田里的事。 他俩在苦思冥想,二皇子则是一旁老神在在坐着,神色悠然。 看到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魏钰这小子根本就是别有心思应付这宜州世族来的人。 一开始就打乱节奏,扰乱了对方心神,还没等对方缓过神来,就又是一阵胡搅蛮缠…… 看着底下的二人,二皇子又瞥了眼魏钰,然后恰巧就瞅见对方在悄咪咪摸着两块玉。 那猥琐贪婪的小模样,二皇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别说,这种连消带打不要脸皮的莽事,也就只有他九弟能做的出来了。 孙谢二人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惭愧摇头。 魏钰叹气,“看看你们这不争气的样子,给你们机会不知道把握啊。” 孙谢二人:…… “行,那我暂时也不说这些了,等你们回去后,自己找些有经验的农户好好问问,咱们就说一个产业链该有的事。” 产业链! 几个人精神一振,就连二皇子也坐直了身体,想听听这产业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毕竟魏钰已经说了好些遍了,听起来似乎是个十分重要的玩意儿。 “我们先拿白糖来说吧,这产业链的意思啊,那就是从原材料柘,到制成白糖落入百姓手中的整个过程。” “柘需要有人种,需要人收,收到了柘,需要放入作坊被人制成糖,制糖中需要有不少的东西要准备,而东西需要有人采买,到制成了糖后,还需要运往各地商铺贩卖,最后才会落入百姓手中……” “为什么说宜州产业链单一,那是因为大家都专注去制糖了,也不发展其他,这看似挺好,但实则什么情况,看看现在,本王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两个阵营:孙谢二人沉思,二皇子和公孙仪则相觑一眼。 谢良思索一会儿,大抵明白了贤王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有些苦恼。 “那殿下,若论宜州现如今的情况,我等又该如何做呢?” 谢良紧紧的看向魏钰,眼底隐含期待。 又不是真傻子,谢良一开始确实是被魏钰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在摸懂了魏钰的意思后,他就完全就是顺着魏钰的话在走了。 左右大家的目的一致,一个愿意给机会,一个愿意攀机会。 贤王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破开难局,他又为什么不接呢? 魏钰笑了。 他看着谢良,吐出了两个字。 “大梁。” 嗯? 大梁?! 谢良愣了下,“此关大梁何事?” 他隐晦地看了眼上首的二皇子,不明白这到底是贤王的意思,还是陈王的意思。 要知道如今大魏与大梁的关系,虽然还算友好,但其实边境并不太平,经常时有摩擦,想大张旗鼓的去大梁经商那几乎是没可能,悄悄的去还不差不多。 而他们挨大梁最近,从前也一直都是跟大梁商贩有悄悄来往的。 第155章 商盟合作 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帝王来说,一统天下那就是他们毕生的梦想。 就好比大魏之于大梁,大梁之于大魏,双方互为对方心头刺。 不过不同于从前温和仁善的魏皇,大梁如今的皇帝正值壮年,推崇武举,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探子曾上报,说大梁皇帝常在京外亲自骑马练兵,两年前又增加了百姓赋税,还开始修缮道路…… 又是练兵,又是增加赋税,又是修路的,对方这打算一看就是准备要打仗的! 若非早知大梁皇帝如此,魏皇此前也不会决意要重铸军备,就是担心大梁会突然发兵攻打大魏。 魏钰并不清楚大梁的事,不过他从他爹决意要重铸军备一事上隐约能猜到点什么。 一个皇帝除非昏庸无道,骄奢淫逸什么的,一般不会做无用之举,更何况当初在户部尚书那般说没钱的情况下,他爹都还执意要做,那就肯定有事了。 反正不管是北胡、南苗,亦或者倭寇,大梁,魏钰都不喜欢打仗。 战争不止意味着死亡困苦,对于魏钰而言,那还意味着玩不好。 麻蛋的一旦打仗,到处都是战火喧嚣,逃荒逃难的,那他届时还上哪儿去游山玩水啊? 终止! 必须把隐患从内部就给他终止喽! - 魏钰突然一下提到大梁,二皇子也是终于没忍住看向了他。 这小子他是真行啊,一下说这么大,事先居然都没跟他提个醒儿的? 二皇子眼神微动,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底下的二人,稍作斟酌后,到底是选择没有出声。 还是先看看魏钰到底想做什么再说好了。 关于贤王突然提及大梁,片刻功夫内,谢良有了些猜测。 他望向魏钰,询问对方的同时,余光还在密切关注二皇子的神情,“殿下意思,莫不是……让我等贩糖到大梁?” 朝廷是没有明令禁止不准边境互通有无的,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人大张旗鼓地去大梁行商,所以这话说出来,谢良也并不担心两位殿下会把他怎么着。 “是也不是。” 魏钰笑了笑,迎着谢良询问的目光,他给自己扯了张虎皮,“本王也不瞒你,此趟出行,本王可与二哥不同。” 与陈王不同?难道如今胶州白糖一事,仅仅只是陈王所做,与贤王无关? 谢良目光微动。 “本王没什么别的爱好,闲暇之余也就喜欢赚点小钱。本王找了一可造之材,让他在兹阳县办了点事,干得挺好的,过个两三月,兹阳县幸许就会出现一个商盟,凡是商人皆可加入。” 商盟? 这是什么东西? 谢良和孙夕照眉头紧蹙。 魏钰笑眯眯看向若有所思地孙谢二人,“这商盟是本王要做的,与朝廷无关,它有何作用,二位若是想知道,那后面可以去兹阳自行了解。你们现在只需清楚,本王的商盟,日后将会去大梁行商即可。” 哦,去大梁行商! 贤王说半天,究竟什么意思,谢良和孙夕照终于算是听懂了。 对方这是已经打算好去大梁赚钱,但是不知为何,却还想叫上他们一起呢! 到了此刻,谢良和孙夕照各自都有不少疑惑。 孙夕照瞟着上首的两位王爷,脑子是有些打结的。 堂堂王爷,想要行商赚钱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这年头想成事者如何能不需要钱!他就是觉得这贤王行事太不讲究了些! 如果没打听错,这贤王同陈王并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吧?他二人这般好?贤王连自己成立商盟这种私事都能当面说?或者商盟于朝廷而言根本就不是秘密? 孙夕照想的是皇子间的是非关系,而谢良则是在思索贤王是不是想拉他们入商盟,或者说是与商盟合作去大梁行商,他这后面该如何选择,而选择中又会不会有什么坑…… 坑不坑的,那都得到时候再说。 人生在世,谁能不踩几个坑呢? 就算不是别人挖的,那也是自己倒霉撞上的,魏钰可没想着要给人挖坑,他觉得自己可老实可善良了。 这要想赚钱,老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纠结有什么用?眼皮子得掀开!得张大眼睛往长远了看嘛! 大魏就那么点大,市场也就那么点,就算还不到饱和点,一群人搁一堆,争来争去的利润也就那么点,有什么用嘛! 对外发展不好吗? 内销转出口啊! 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才是最赚钱的啊! 魏钰笑眯眯看着若有所思地二人,真心觉得自己老善良了,自己赚钱的同时还不忘拉一把曾经的落魄敌人。 啊,他真好。 “两位家主在想什么?可是在想本王是否强逼你们加入商盟?” 魏钰把玩着手中的暖玉,笑了笑,“加入不加入,各有各的好,入了商盟得守规矩,不入商盟只谈合作,那我们只需谈分成即可。” 孙夕照问道:“若入商盟,那需守何规矩?” 规矩啊,那还没制定出来呢。 不过不要紧,可以现编,魏钰掏出了平板开始翻找。 “这个商盟啊,首先呢,加入商盟的人都称之为会员,管理者有会长,副会长,秘书长,会长助理……商盟会员要遵守商盟的规章制度,以及国家法律法规……” 规矩什么的,不止魏钰自己念得脑子晕,其他人听得也晕。 但孙夕照和谢良还是仔仔细细地听了下去。 在听到商盟经营模式,以及各会员分成的时候,两人眼神闪闪烁烁,很显然是在心里来回斟酌。 这些二皇子都看在眼里。 他一直端坐在上首,一会儿看看魏钰,一会儿瞅瞅孙谢二人,神情莫名得很。 “……差不多就这样吧,也就是个大概规矩,具体的还得等日后书面写出来才行。” 魏钰收了平板,看向孙谢二人,“加入商盟规矩多,赚钱的东西自然赚钱,你二人可以细细考虑,若是不加入,我们直接谈去大梁的合作也成。” 孙夕照和谢良对视一眼。 思忖片刻后,谢良拱手,又问了这合作的法子又是什么。 第156章 坑玉 其实魏钰想的也是合作。 毕竟要是这群世家真加入了商盟,那这后面去大梁,他再坑世家打前头得多不好意思啊。 “如果你们想的是合作,那就简单了。” 魏钰坐直了身子,笑道:“大魏去大梁的路,有本王在,你们无须担忧过境的事,本王会请示父皇,给商盟特许,不仅过境不会被人阻拦,沿途还有兵力护送,你们与商盟合作,同样有此待遇。” 确实,去大梁做生意最大的难点,一是过境的事,二就是沿路恐会被人打劫。 这两样有了贤王作保,那基本就不会出问题不说,而且还能过明路,日后也不怕会被人怪罪。 谢良:“既是合作,商盟保我们平安,那我等又该如何回报商盟呢?” 加入商盟规矩太多,那些什么连锁贩卖,店铺租用,一年分成上缴……谢良如今弄的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光是这么一听,就知道这商盟肯定是个庞然大物! 加入的会员赚不赚钱,谢良没弄明白就还不能肯定,但他知道这背后建立商盟的贤王肯定是会赚的! 不赚对方苦心积虑弄个什么商盟! 听听那些规矩给立的,条条清晰,也不知道在背后筹谋了多少年……啧,小小年纪,心机深沉,果然不愧是皇子。 不清楚谢良在心里的编排,魏钰淡定伸出一根手指头。 “不多,本王只收取你们卖去大梁货物总价的保护费一成。” 卖出货物总价的一成,可这处境还要纳关税,去大梁沿路也得交钱的吧! 谢良第一时间就想讨价还价,还没开口,魏钰又道:“本王不会管你们在大梁如何行事,价格定多少,如何买卖,只要你们能卖出去,本王都不会管,而且出了事,本王也会酌情派人去救你们,甚至有好的买卖路子时,本王还会给你们介绍,如何?” 谢良:…… 反驳的话就到嘴边了,不过他默默地给噎了回去。 没办法,谁叫对方给的太多了呢? 瞅瞅贤王这话,这不就是相当于人身安全,买卖渠道对方都给安排妥当,自己只需要带货物出去就行了吗! 大梁那么广阔全新的一个市场,没有朝廷从中作梗,他们的白糖生意换到大梁也是照旧能做的…… 想是这么想,不过谢良还是没有直接应下来,他问魏钰可否给两日时间,他与孙夕照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魏钰同意了。 人下去后,魏钰端起茶杯开始灌水。 说的太多嘴干了。 外人离开,二皇子也是能好好的盘问魏钰了。 “商盟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二皇子刚才是头回听,他之前一直在沅阳城处理事务,只知道八弟九弟都在兹阳县弄白盐和白糖的事,还真不清楚魏钰还做了其他的事。 魏钰眨眨眼,借着杯子挡住自己半张脸,小眼神觑着二哥,一脸无辜,“没怎么回事啊,就,父皇不是派我来济郡给国库挣钱吗,所以,我就找了几个能干的人,做了点能挣钱的事嘛,这不很正常!” 二皇子:…… 不,这并不正常。 公孙仪看出了他表哥内心的无语,忍不住笑了笑,“九殿下,不知商盟是何人想出来的。” “哦,一个叫邓正德的商人。” 魏钰毫不犹豫就把人给卖了,从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胡说八道的迹象。 魏钰道:“商盟的事其实我早就跟父皇说过了,父皇也挺看好的,还交代我不要干涉邓正德的想法,让他留在济郡好好发光发热来着,哦对,商盟背后的人其实也不是我,我就是个挂名的,这钱都得上交的,所以二哥,你懂了吧?” 哼。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九弟,世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趟出来,二哥是真的重新认识了你啊。” 妈耶,这语气。 魏钰抿唇,无辜的小眼神一下变得可怜巴巴,“二哥,弟弟其实一向都很聪慧,父皇都夸了我来着呢……” 所以你说重新认识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他蠢! 魏钰的潜在意思二皇子听懂了,他转眼,略过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看,想要按捺住胳膊上快起来的鸡皮疙瘩。 “既然商盟的事,父皇已经知晓,那二哥就不过问了,九弟你好好把握,此乃立功机会,可别错过了。” 嘿,他二哥居然避而不答! 不想错过这个整他二哥的机会,魏钰凑了过去,然后在他二哥眼皮子下做出一副潸然泪下的表情。 “二哥,你是不是嫌弃弟弟了?果然,弟弟就知道,从小到大,二哥一直待弟弟不亲,肯定就是嫌弃弟弟愚笨了,哎,活该弟弟得不到二哥的爱护……” 二皇子脑袋都大了。 他刚刚就活该多此一说! 二皇子吸口气,无奈道:“好了小九,你想要什么,跟二哥说,二哥……”补偿你。 补偿二字还没说出口,一块暖玉哆哆嗦嗦却坚定地出现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二皇子沉默抬眼。 果然,他九弟一双可怜巴巴但又贼兮兮的眼睛正盯着他。 “二哥,玉玉,弟弟穷。” 二皇子:…… 抠了外人两块玉不够,还要。 他九弟是掉进钱眼里吗? - 摸着从他二哥那拐来的极品墨玉,魏钰躺在榻上长吁一口气。 “都是有钱人呐。” 出来一趟,拐了三块好玉,魏钰很满意。 小金库就是这么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嘛。 魏钰把三块玉收好,朝门口喊了一声,“方生。” 方生进来,询问何事。 魏钰:“你去打听一下,那俩世家主歇在哪儿的,知道住址后,去盐院拿两瓶盐,还有拿两块肥皂给他们。” 肥皂自从福生造出来后,魏钰就开始用了。 东西没有的时候,因为他自己懒得做,所以他可以将就着用现有的替代品,但新的东西出现了那就必须得用上! 魏钰能清楚那俩世家主回去后会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担忧跟他合作会不会对宜州世族有后患啥的。 魏钰懒得去跟他们墨迹,拿点新奇东西向他们展示一下商盟乃至朝廷的能力,能不能领悟到一二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毕竟,世家们,时代要变了啊。 第157章 脑补是病 因为只是暂住,谢良和孙夕照各自在沅阳城包下了两家客栈。 他们一回去,就聚在了一间房里讨论商盟的事。 孙夕照:“谢兄,商盟的事你可有听懂?” 谢良:“你别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孙夕照:“啊,那看来就是都不懂了,挺好。” 谢良:…… 好在哪儿? 所以孙兄到底是被那贤王给说疯了没错吧? 两个人又各自思索了会儿。 孙夕照问谢良,“你打算如何选?” 谢良沉吟,不答反问,“你觉得商盟的事,到底是贤王一人主意,还是朝廷那边……” 商盟背后到底站的是谁,这事其实还是挺重要的,毕竟前者只是一个王爷,后者却能比肩整个大魏。 “有何区别呢?贤王说了,这事皇帝已经知晓,即便商盟是挂在贤王头上,但这背后肯定会有皇室乃至朝廷插手。这问题与你我关系不大,左右我们能占到好处才是正经的。” 孙夕照略略摇头,“既然贤王敢与我们合作,那必然已经是早就计划好的,说不定对方如今就等着我们过去定下了。” 谢良思索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总觉得我们似乎中了朝廷的计。” 孙夕照刚好在给自己倒茶,闻言笑了笑,“就算知道他们是引我们过来又如何,难道你能不来?” 世上哪就有那么凑巧的事,他们一来,对方就给他们说起商盟的事,还说起了去大梁行商,这不明摆着是早就打好了他们宜州世族的主意吗! 还想着主动来跟官府谈判,估计即便他们不来,到时候官府也会登门来说…… 孙夕照和谢良都是心思多的人,他俩可不信什么凑巧不凑巧,他们只会就着眼下自己知道的情况,糅合后脑补又推测,最后得出他们认为是正确的结论。 谢良苦笑,“朝廷真是好算计啊,先是让我们失了大魏的白糖生意,瞅着时间差不多,又来与我们说合作去大梁行商,听着像是补偿,可他们是一点没亏,损害的全是我们的利益,这就是仗着我们不敢跟朝廷作对罢了。” 孙夕照瞅他,“那你敢吗?” 谢良:…… 他不敢。 两个人在屋里正聊着呢,门外突然传来仆从声音。 “家主,贤王派人送了两样东西过来。” 孙夕照和谢良顿住了。 贤王? 二人疑惑对视一眼,赶紧起身,朝门外走去。 孙夕照一打开,看到的就是他家仆从。 廊道里除了护卫就他一个,手上还端着一个盒子。 仆从道:“家主,来的人自称贤王护卫,他留了这盒子就走了,说里面的东西,是贤王给两位家主的一点……兹阳特产?” 啥玩意儿? “兹阳特产?这装的是从兹阳县带来的东西?” 谢良上前,忍不住打开了盒子。 这一打开,最先抓住人视线的就是那雪白的瓶装盐。 “咦?这瓶子是什么?好生新奇啊……” 谢良感到惊奇,忍不住伸手拿起一个。 盒子里还有一个,孙夕照没拿,他虽然也疑惑好奇,但只是就着谢良的手看了几眼,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盒子里的那两块肥皂上。 乳白色的膏状物,四四方方,触之手感丝滑,闻之气味不显,看不出是什么鬼东西。 孙夕照捏着肥皂来回翻看,“这是何物?不像糕点,也不是什么奇巧玩物?” 谢良目光看了过来,他眼尖地看到盒子里有个被压着的纸条。 “孙兄,你看那儿有张纸条。” 孙夕照赶紧将纸条拿出来打开看。 纸条上没写什么东西,只是一张描述玻璃瓶、肥皂的说明书罢了。 而这一看,孙夕照和谢良就惊呆了。 “瓶装盐?这里面居然是白盐!我还以为是白糖呢,这瓶子原来叫玻璃瓶啊……” “肥皂?哦,这原来是皂角啊……沾水能洗净,比皂角要好?来人,去打水!我来试试这肥皂……” 一番折腾后,孙夕照和谢良再次坐回了位子上。 不过这回他俩的神情各有各的恍惚。 孙夕照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刚刚用肥皂洗过的丝滑感仿佛犹在,他只要一想到之前用肥皂净手过后,呈现淡淡灰白色的水质,就不免感到窒息。 原来他的手居然这么脏的吗! 明明平时也是常净手,不沾凡物的,想不到一用肥皂,那水居然能变得那么脏! 谢良望着桌子上放着的瓶装盐,眼神有些发愣。 白盐、玻璃,朝廷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好东西?沅阳城盐院早有瓶装盐在卖,偏偏他们在宜州却从未听说过,果然是早有准备,独独只瞒着他们宜州的人啊…… 好半晌后,发着愣的二人动了。 孙夕照一脸郑重道:“谢兄,合作吧,我选跟朝廷合作!” 谢良颔首,“言之有理,先合作,我们先跟朝廷合作一段时间,等到我们彻底弄清楚那商盟的规矩,再考虑加入的事。” 孙夕照:“对,反正贤王也说了,商盟还没建成,我们还有时间好好考虑!” 说完,孙夕照和谢良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露出了一个苦笑。 没办法,这不合作不行啊。 看看贤王拿出来的这些好东西,那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好吗! 朝廷绝对瞒着世人在背后做了不少事! 也不知道朝廷是筹谋了多久,到如今才选择展露给世人看,既是如此,那这方方面面上,对方肯定都已经都做好充足的准备! 白糖、肥皂、商盟……朝廷一出手就在胶、宜二州,计划周密,态度强硬,他们身为宜州世族,若真要头铁地跟朝廷对着干,那估计要不了多久,朝廷那边就会开始打击世家的措施! 都是大世家的家主,谢良和孙夕照要考虑的事很多。 能不跟朝廷对抗的情况下,有更好的办法为家族争取到利益,那他们就不会选择极端。 所以就眼下的情况,他们二人决定还是同意贤王的合作提议。 这个过程之顺利,魏钰要是清楚他俩怎么想的,大抵也只能感慨一句“脑补是病”了。 或许心眼子多的人都爱多想。 第158章 眼镜店 第二天,魏钰在听说那俩世家同意合作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怎么同意这么快的吗? 这么大的事都不再细想想了? 细想就没必要了,孙夕照还挺担心朝廷会因为不耐烦而对宜州世族动手的。https:/ 反正跟商盟合作去大梁行商,他们看中的也不过是朝廷的威慑力罢了。 魏钰也不管他俩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对他而言,只要宜州有世家肯跟商盟合作,愿意派人带物资去大梁行商那就行了。 至于最后会不会在大梁赚到钱什么的,只能说是各凭本事吧。 两方人就着合作一事相谈甚欢,成年人的虚伪全在茶桌上体现了。 不过签契约合同的时候,魏钰没有跟他俩签,他让他们先去一趟兹阳县,上县令府找一个叫邓正德的人。 邓正德什么人,孙谢二人也不知道,贤王说是就是吧。 反正贤王就算不说,他俩也是要去趟兹阳县实地考察下的。 毕竟商盟会建在兹阳县,那里还有什么兹阳特产,一听这兹阳就挺了不得的,值得一去。 跟宜州世族说商盟合作的事谈完了,魏钰并没在沅阳城久待,他选择直接带着方生回兹阳县,准备跟八哥汇合。 出来玩虽好,但这时间上也是真的拖不得了。 再拖下去他怀疑他爹真的要发飙了! - 京都城内。 最近一段时间的京都城,百姓们的生活变化还挺大的。 一点是来京都的商人变多了,大部分都是来问哪儿有卖玻璃的,少部分是打听什么人文会所的。 另一点就是京都城里开始流行戴眼镜了。 常宁是白马书院的学生,爹是国子监祭酒,要说他也是个家学渊源的官二代,完全可以在家中跟他父亲学习的,但常宁偏不。 他喜欢凑热闹,上白马书院念书,就是喜欢身后跟着一群纨绔子弟的感觉,大家每天一起寻欢作乐,招猫逗狗的多好! 今日白马书院放假,常宁按例带着他的三个跟班在街上闲逛。 一路上,因为戴着眼镜店最新出来的红玉框眼镜,常宁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纨绔子弟可不会因为这点子关注而不自在,相反,常宁很自得。 对,都看他,看他这花了三百两银子抢到的眼镜有多好看! 京都的眼镜店嘛,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那店是四皇子开的。 三层豪华楼铺,宽敞明亮又大气,柜台桌椅都是玻璃加红木造的,外面的门窗也全是玻璃打造,客人哪怕不进去,站街上都能看清楚里面的构造。 想在店铺里面闹事那几乎是没人敢干。 而因为眼镜的特殊性,一月前一开业,想要巴结四皇子的,对眼镜有需求的,或者说图新奇的……总之从开业后眼镜店的人络绎不绝就对了。 想要上眼镜店买眼镜,有钱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挤不挤得进去! 达官贵人买东西,图的就是一个独特性。 钱不钱无所谓,越贵越能彰显身份。 不过四皇子开的眼镜店没那么干,那里面的眼镜有贵的也有便宜,有度数的跟无度数的是两个价,镜框分玉质和木质的,而两种材料又分很多种,全看买东西的人自己选。 因着四皇子会做生意,眼镜一出,就做了一批送给各官员,让其免费打广告,所以等到店一开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抢着要买。 官员家眷是觉得东西好,值得买,买了还能给四皇子示个好。 而百姓们一看,哟,这官老爷都戴了,贵人们还抢着要买,那这眼镜肯定是个好东西! 广告效应嘛,抢来抢去眼镜这东西就在京都成了个潮流物件儿。 能买到的人,戴上在人前晃一圈,能收获一批羡慕嫉妒的眼光,妥妥身份地位的象征! 反正常宁是带人挤了三天,最后才买到的这红玉框无度数眼镜。 仰着下巴,常宁在街上炫耀着自己的眼镜,走的六亲不认,走着走着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青衫长立,负手站在桥边树下,正对着河沟,不知道在看什么。 常宁眉头皱起,眯起眼镜仔细瞅了几眼,“诶,你们看那边,那是不是刘怀远呢?” 三个跟班顺势望了过去。 “好像,是吧?” “背影有点像,嘶,但刘怀远没钱穿那身衣服吧?” 这话常宁深以为然。 青衫背影的衣服布料一看就是绸缎,比照如今刘家的情况,以及刘怀远他爹的不重视程度,怎么看刘怀远都穿不起绸缎衣服。 不过这事宁错过勿放过。 常宁可还记得半年多前,他在刘怀远面前出了好大一个糗的。 望着那背影,常宁冷笑了下,“管他是不是,走,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就过去了。 说到半年多前在刘怀远面前出糗这事,常宁记得那时他不过是趁着人落魄的时候奚落了几句,结果周围突然冒出了两个自称霍指挥使亲戚的人救了他。 那时常宁是真吓了一跳,不想惹事就回去了,但他后来又打听了一下,发现霍廷玉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过来! 他被耍了! 他堂堂一个纨绔居然被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耍了! 还是当着最瞧不起的刘怀远的面。 这能忍? 常宁忍不了。 但他确实也忍了半年。 因为这半年他根本就找不到刘怀远人好吗! 眼下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常宁才不会找回场子的好机会。 刘怀远正站望着小河沟在走神。 因着这几日跟张青生争论两个弟子的教育问题,他最近有些心力交瘁。 都是老师,他教的是文化法律,对方教的是数学,侧重不同,两个弟子想学知识的意愿同样不同。 但因着俩孩子都更喜欢数学,而轻文化,所以在上课的时候,两个孩子经常走神去思考算学的事,刘怀远对此难免生气。 他想好好教育弟子,想让他们知道文化不能轻视,奈何张青生反对,觉得文化没什么好学的…… 总之就是文理争执这事让刘怀远在府上待不下去了。 第159章 回京 “诶,那谁,刘怀远?” 正思考着呢,刘怀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一听就来者不善,而且还有点子熟悉感,刘怀远微微皱了下眉。 他扭头,看见的便是常宁那张狐疑后大喜的脸。 常宁惊喜坏了,“好哇刘怀远,还真是你啊!半年多不见,瞧不出你如今居然还活得这么好呢!” 对常宁这人,刘怀远熟悉,但也没那么熟悉。 熟悉是因为他记性好,还记得这是他曾经在白马书院的同窗,是个不学无术、经常在他面前晃的纨绔;不熟悉那就纯粹是因为刘怀远没将他看在眼里了。 迎着对方这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刘怀远淡然颔首,“可有事?” 从小到大受到的为难多了去,对于常宁之前不痛不痒拿钱羞辱的事,刘怀远是真没放在心上。 他觉得那根本不算事,比照从前,他嫡母经常克扣他伙食银钱啥的,常宁手段委实要温和的多。 刘怀远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把常宁给唬住了。 他没急着讨债,只狐疑地看对方,问道:“听说你从刘家分出去了?你如今住哪儿呢?刘家居然没为难你,还给你穿这么好的缎子?” 有底气跟没底气的人,面对外人时的气质态度那是天差地别,一眼就能分辨。 就刘怀远现在这样式儿,常宁很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了不得的人给接纳了。 刘怀远看他这惊疑不定的态度,上下一联系,就大致明白了他什么想法。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常宁,“你想知道这些,缘何?莫不成是还想接济我一点银子?” 他这话让常宁瞬间梦回上次的找茬瞬间。 不过他们那时说的不是要接济刘怀远,而是说只要对方跪下求几声就会给钱来着…… “我呸!我可没说过要接济你,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咱们关系可那么熟,你别真以为自己有靠山了就可以跟我大小声了,我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 常宁最看不惯刘怀远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太有文化! 玛德别人嘴里的羞辱,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就跟换了个意思似的,说他放屁造假,偏偏别人又还真的那么说了。 吵不过真气人。 刘怀远没说话,只是神情怜悯地望着对方。 他大抵是在贤王府做教书先生久了,时常面对府上的俩早慧弟子,加之同为老师的张青生又是大儒,府上下人又机灵,周围聪明人太多,常居那环境不觉得有什么,出来碰见常宁这样一蹦三尺高的……寻常人,难免有些心生感慨。 活泼。 太活泼了。 常宁这把年纪,真是比他俩弟子还要活泼。 刘怀远突然沉思。 寻常人二十岁都如此的不稳重了,所以他那只是上课时喜欢学点其他东西的俩弟子,应该不算太出格吧? 或许他可以再好好跟张前辈商量一下…… 常宁不知道为何他都表现得这么生气了,刘怀远却还能当着他的面走神?! 是不是看不起他? “刘怀远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常宁气急,“我与你好生说话,你居然如此无礼?亏你还常被夫子夸为君子,我呸!与人说话居然直接无视他人,你果然就不是个好的!伪君子!” 突然被骂伪君子的刘怀远:? 他是真没将常宁的愤怒看在眼里,教书先生做久了,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更常宁是同辈人。 刘怀远是把常宁看做跟刘玖鸢一样的小学鸡的…… 刘怀远淡然一笑,面对常宁的愤怒,他云淡风轻道:“常兄息怒,方才游神,是我不对,我这儿与你道歉。” “谁要你在这儿干巴巴道歉,少来啊,真要道歉,就那个,那个什么赔礼给我!” “两袖清风,身无分文,恐赔礼会让常兄不满意。” “你蒙谁呢,身上穿这么好的布料还没钱?你是不是想赖账!” “这是主家客气,非我钱财。” “……” 常宁身后,三个跟班沉默地相互对望着,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不是说要找刘怀远茬的嘛? 就这? 骂街也算? - 魏钰盼着进京已经好些日子了。 他这一路为赶时间,吃不好也睡不好,屁股都快被颠成两半了,才堪堪将时间缩短至了来时的一半。 好不容易进了京都城,魏钰第一时间不是想赶着回去休息,而是掀帘子想看看京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在济郡那些日子里,他一直都有跟他爹以及四哥有书信联系。 他爹就不说了,正事没啥好说的,反正他写回去的那些书信,老头儿跟批奏章一样,每回给他回的就几个字儿,不是“已阅”,就是“自己看着办”…… 很烦。 还不如他四哥。 至少四哥在面对窑厂、会所等事情上,有啥进展都会跟他说一声。 魏钰可是知道他四哥在城中开了一家眼镜店的。 毕竟在那眼镜店里大大小小的一切布置上,可都有他参与过的痕迹。 车帘掀开,魏钰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很快就看到了几处不一样的地方。 一处是一提着鸟笼在路上行走的富家翁,对方脸上戴着一金边眼镜;一处是一酒楼,二楼的走廊窗户是玻璃做的;还有两处是小食摊子,客人用的都是玻璃碗。 魏钰颇有些惊喜的笑了。 他四哥干的不错啊! 这才多久,这玻璃生意居然就在城中给铺开了,看百姓们样子,感觉适应的还挺不错。 跟他坐一辆马车的小安子也看到了。 他趴在窗口,看着那提鸟笼经过去的富家翁,很是惊讶,“公子,你看到刚才那逗鸟的人了吗,那人脸上戴的什么东西啊?瞧着好生奇怪。” “那是眼镜,眼睛看不清的人,戴上那东西就能看清了。” 魏钰解释着,给了他家小傻子一个骄傲的眼神,“这生意可是你家公子我出的主意,怎么样,厉害吧?” 小安子立刻星星眼抬头看他。 “殿下,咱们是有钱了对吗!” 魏钰:…… 张口闭口就是钱,怎么比他还记挂这事呢? 第160章 什么骗子强盗! 钱不钱的,魏钰只能跟小安子说做人得眼界放开点,别太关注那点子钱财…… 好吧其实就是他也不知道有多少钱。 两成利嘛,那得他四哥给他分成了才知道。 马车在街道上悠悠行驶着,魏钰靠在车窗边看着城中的变化,感慨着感慨着,冷不丁就看到了他许久不见的语文老师在跟人打嘴仗。 嗯……打嘴仗的那位有点眼熟啊? 魏钰敲了敲车壁,“十三呐,往边上靠靠。” 乙十三是个眼尖的,魏钰一说,他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刘怀远。 知道自家殿下估计也是看到了对方,想要凑个热闹啥的,乙十三将马车往附近的空地上靠。 魏钰掀了帘子,对坐在车辕上的乙十三道:“你去跟后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府。” 说着魏钰就跳下了马车,准备跟他八哥说一声。 坐了这么久马车八皇子也累了,听到魏钰说有事,也没多问,只让车夫往自己府上赶。 后面的车马都走后,魏钰带着方生朝事发地靠。 常宁和刘怀远争执了差不多有一刻钟。 说争执还不太对,因为大部分情况,都是常宁在不依不饶的小嘴叭叭,刘怀远则是一旁淡定反驳。 “反正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赔礼道歉,我不要别的,也不为难你,你赔我一副墨玉框眼镜就行了!” 魏钰一过来就听到常宁这话。 他眨眨眼,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墨玉框眼镜要多少钱。 魏钰的目光落在常宁脸上戴着的眼镜,思想一瞬间开了小差。 他四哥真挺会啊,还搞真玉石来做眼镜框! 这成本还挺高,何不用琉璃试试? 魏钰思想劈叉的功夫里,刘怀远说话了。 面对小学鸡常宁的不合理要求,他淡定地表示不可能,“常兄说笑了,眼镜昂贵,非我能买得起,我月例不过五两,买副桐木的或有可能,你要吗?” “桐木?!” 常宁瞪大了眼,“你居然要拿桐木的给我,你这是在侮辱我!” 刘怀远叹口气,看他的眼神很是无奈了。 无理取闹了。https:/ 这孩子真是比他那俩弟子还要无理取闹。 怎么好说歹说的就是说不听呢? 常宁要是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改了主意,那他就不叫常宁了。 父亲国子监祭酒,典型的名校校长! 家里有这么大尊佛都镇压不了他那颗纨绔的心,区区一个刘怀远,能行? 魏钰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他看着常宁,觉得对方真是纨绔的叫人羡慕嫉妒恨! 瞅瞅这种非贵的不要的气质,一看就是个挥金如土的。 所以他怎么就不是个有钱的纨绔呢! 魏钰恨。 刘怀远叹口气,“常兄,我……” “哟,好久不见了两位。”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雀跃的声音,陷入嘴仗中的两人皆是一愣。 这熟悉的声音? 刘怀远心下一动,扭头便看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少年公子,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既有属于少年人的清朗,眉宇间又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半年未见,殿下这出去一趟,真是沉稳了不少啊。 瞧着这意料中的故人,刘怀远很是欣慰,脸上笑都真切和蔼了不少。 常宁就不一样了。 他眼珠子瞪得都快脱框了! “好你个骗子!居然还敢出现在本少爷面前!” 常宁指着魏钰,都被这人坦荡的态度给气笑了。 若说他有三分看不惯刘怀远,那就有五分气不过这骗子! “哈?” 魏钰微愣,迎着常宁气愤的目光,他转念一想,突然就明白了“骗子”的由来。 估摸着是当初借霍廷玉名头唬人的事,被对方给知晓了。 魏钰笑嘻嘻上前,毫不心虚地按下常宁的手指头,“哎呀,什么骗子不骗子的,多难听,不偏不相识,咱们也算是朋友了,都是朋友,不如说说你俩现在在做什么?难不成又是在为难人?” 常宁飞快收回手,“谁跟你朋友!连名讳府门都不敢报的骗子,指望谁跟你好呢!” 知道对方不是霍指挥使亲戚不假,但常宁也不傻,他能看出来这少年身份也不凡,毕竟常人可不敢借霍指挥使的名头唬人。 魏钰笑嘻嘻瞅他,“我敢报啊,可我怕你不敢听啊!” 常宁一下顿住了。 他缩着手,瞅一眼魏钰,又瞟一眼旁边笑着的刘怀远,再瞅一眼,又再瞟一眼。 常宁的心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他看着魏钰那张脸,犹犹豫豫问道:“你,是不是……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霍指挥使的远方表弟是吧?行,表弟就表弟,我还有事,先走了!不再会!” 纨绔避祸的本事是一流。 瞅着这人又要跟之前一样开溜,魏钰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对方衣领。 “诶,别走啊。” 魏钰笑眯眯搂住常宁的肩,“你与怀远兄是同窗,而我与怀远兄是好友,四舍五入咱们大家都是知己了,如此美事,你就不知道庆祝庆祝的?” 狗屁的四舍五入,还知己! 就刘怀远?! 常宁牙酸,偏偏他又不敢掀开少年的爪子,只能委委屈屈地表示他没钱。 “庆祝这事还是改日吧,真的,其实我同刘怀远的情谊……”常宁脸扭曲了一下,“不怎么好!真的,我与他就是相看两相厌,庆祝的事咱们下回,下回啊?” “常兄此话非也。” 刘怀远插嘴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常宁,道:“其实我并不厌恶常兄,常兄家中和睦,衣食无忧,为人也是坦率直白,从不与小人为流,外人说常兄纨绔,殊不知常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我是真的羡慕常兄。” 常宁:…… 他突然打了个战栗。 被恶心的。 魏钰给了刘怀远一个赞许的眼神,转头继续哄常宁,“怀远兄说的多真切啊,我都感动了,常兄你也别如此介怀了,何必为点小事失去得到一位知己的机会呢?常兄,你不聪明!” 他搂着常宁往前走,顺手在背后招呼刘怀远跟上。 “对了,我听说京都开了家眼镜店,里面东西挺不错的,诶,常兄你的眼镜就挺不错,花了多少钱啊?” “……三百两。” “呀,常兄你这不是挺有钱的嘛!请客!必须请客啊,咱们就你最有钱了,可不兴赖账哦。” 常宁:! 这到底什么骗子强盗! 第161章 淋雨的人都想撕伞 也确实是在外做山匪久了,敲诈这种事,魏钰做起来是得心应手。 他搂着常宁去了趟眼镜店,在护卫开道的情况下,他在三层楼都简单逛了逛。 人挺多的,配眼镜的不少,大部分都穿金戴银,一看就是有钱人,一瞧这店就生意兴隆! 魏钰很满意。 他不管这店铺装潢如何,他只在意是否人多生意满。 只要能赚钱就好啊! 看完了店,魏钰就让常宁为他的“知己”刘怀远配了副眼镜。 美曰其名是庆祝。 常宁愿不愿意,一看那冤种神情就知道,但魏钰装作没看到,刘怀远也装作没看到。 俩人狼狈为奸,逮着一冤种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不过他俩也没有多薅,选的眼镜框是檀木做的,价钱也就在三十五两银子罢了。 等到三人出了店铺门,常宁已经受不住他俩的胁迫要强制性开溜了。 “你们别太过分啊?我告诉你们,就算我有钱那也不是能乱来的,小心我娘知道上你们家讨债去!” 常宁抓着荷包,边说边往旁边挪。 魏钰只笑眯眯看着这小肥羊,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意图一样。 “哇,原来常兄竟然如此大方,居然都邀请我上你们府做客了吗?” 常宁:?! “不是,我……” 魏钰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常兄意思我都懂,看你这副急切的样子,别忧心,我知道令堂和善,哪天与怀远兄有空,我们一定上你家去好好拜访!” 常宁不说话了,常宁直接捂着荷包跑了。 他表情狰狞,对这番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那是咬牙切齿。 果然跟刘怀远能待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怀远不说人话,这个是直接听不懂人话! 人跑后,剩下的话也好说了。 魏钰看向刘怀远,“这个点,元化怎的出来了?” 若他没记错,这时间点应该是俩萝卜头的上课时间吧? 说到这个,刘怀远就又想起了他同张青生的文理争论,脸上笑意难免就收敛起来。 他叹口气,幽幽道:“殿下明鉴,非在下懒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魏钰眨眼,“那是何事?” 张青生微笑看他,“弟子们偏爱算学,行走坐卧皆念念不忘,而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如何能与张师相提并论呢?” 魏钰:…… 他一下子给沉默住了。 听听语文老师这小报告打的,怨气颇深呐。 魏钰摸了摸鼻子,瞅他一眼,嘿嘿一笑道:“真是辛苦元化兄了,学生年幼,不好教导,他们不懂世间规矩,不清楚元化兄的良苦用心,只做自己热爱之事,若这平时多有不规矩之处,还望元化兄多包涵一二。” 都是自己找回去的人,魏钰很清楚那俩孩子都是什么个性。 两个都是天才,一个在数学上天赋卓越,一个早慧善于观察,适合物理。 俩都是理科生,偏科不爱文学啥的,咳咳,其实也挺正常啦! 魏钰自己也不爱。 “殿下言重了,教导弟子,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且,他二人听话懂事,亦不是那等顽劣之徒。” 刘怀远一顿,无奈看了魏钰一眼,“与我有争论的,其实是张师。” 魏钰顿住,眼神了然。 懂了。 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闹不和了! 肯定是为着俩孩子偏科闹矛盾了对不对! 教师问题上也就那么点事,魏钰掐指一算就能知道。 他点头,“无碍,此乃小事,我知道你跟张师都是心胸开阔之人,不会因着一点小摩擦就互相闹掰的,元化兄也放心,弟子偏科的事我有办法,你且耐心等几日。” 殿下有办法? 刘怀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既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多问了,静候殿下佳音。” “好说。” 学生偏科其实真没办法,人家心里就不乐意学,加之天赋也不在这上面,难道魏钰还会逼迫对方不成? 现代学校的老师也拿偏科学生没办法啊。 魏钰只能说在这种情况下,推行考试制度是最公平的了。 什么周考、月考、期末考的,将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测验都给弄起来,不用再一个个去管学生们学的如何,只看考试成绩就能知道了。 成绩好不好,学生看了羞不羞愧,会不会互相攀比,然后奋发图强什么的,魏钰只能说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苦逼仔,啥心情谁不知道谁啊! 反正他曾经受过的苦,坐过的牢,即便换了个时代他也要让其他人尝尝滋味! 哎,大抵这就是撕别人伞的感觉吧。 淋过雨的魏钰觉得还挺爽的,哪怕现在这伞还没开始撕。 - 赶路是件很辛苦的事,魏钰回来后先在府上调整了一晚,次日下午才跟八皇子一道,进宫去跟魏皇复命。 父子三人半年多未见,聚在养心殿里,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冷脸。 魏钰就不说了,没有一个咸鱼仔是喜欢上班的。 一踏进皇宫他就一副去上坟的表情,毕竟作为一个咸鱼仔,他只要一想到上班的日子又来了,就有种天都塌了的感觉。 情绪上脸就是如丧考妣。https:/ 有种不顾他爹死活的喜感。 而八皇子则纯粹怕魏皇怪罪。 毕竟孩子也是个老实的,说好的半年,结果他跟九弟却在济郡多呆了一个月,这不相当于言而不信,不遵皇命? 特别是那一个月里,魏钰因着害怕魏皇写信催,讥讽他办事不牢啥的,他都没怎么跟老头子写回信…… 至于坐在书桌后的魏皇。 呵呵。 老头子压根不用多问什么,揣着读心术这么个宝,他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魏钰抖机灵努力藏着心里的小九九不想让他爹知道,但八皇子却是全然不知情的啊。 他俩在济郡干的啥事,魏皇全都通过八皇子的心声给听完了。 他坐在桌子后面微笑看着俩儿子。 怎么说呢。 有种臭小子果然不愧是他的感觉呢。 装山匪,建军队,任女官……不孝子之前写信的时候怎么不详细写写呢? 呵。 第162章 研究院 到底魏钰在济郡干的事,之前他在信上也算是事无巨细说了的,除了说的不详细,以及后面那拖着的一月,其他都没啥毛病。 魏皇并没有多生气。 汇报的事八皇子包圆了,魏钰基本上就在一旁数羊。 不过涉及到什么商盟,跟宜州世族的商议,还有到底在济郡挣了多少钱这事上,那就得魏钰自己来了。 商盟的事之前信上有提,不过到底不如面对面交流来的详细。 魏皇也不跟魏钰磨叽,反正这事已经在济郡开始办了,他让魏钰把商盟大小事宜都写下来,半月后呈给他看。 魏钰:! 玛德这就是天降一包袱,砸的他能吐出三尺老血! 才出差办公回来,家里一堆事还没办呢,就得写这么一堆东西,多造孽啊! 魏钰不想写,他觉得自己可以挣扎下。 “父皇,这写下来太费时间了,要不儿臣现在就跟您说吧!” 魏皇丑拒了。 他微笑,和蔼可亲,“不用,朕于经商一道不太懂,你将其写下来,朕会拿给户部的人去看。” 魏钰一脸真诚,“那儿臣现在可以去户部找齐大人,同齐大人细说各种原有的。” 魏皇满怀欣慰,“我儿辛苦,你这一趟奔波劳累,还是回府边休息边写的好,朕不急。” 玛德你肯定不急啊! 苦的是他! 魏钰笑的脸都要扭曲了。 八皇子在一旁默默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半点没发觉他父皇和九弟之间的暗流一样。 截断不孝子想要偷懒的心,魏皇心满意足地问起了宜州世族的事。 “听你二哥说,当日来的是宜州孙谢两家,钰儿啊,你觉得他们如何?” “儿臣觉得宜州世族可用。” 写长篇报告的事已成定局,为防老头继续使坏,魏钰变得严肃起来,“宜州世族到底盘踞多年不倒,与其大动干戈与之为敌,不如同其合作分而化之……儿臣同孙谢两家家主谈过了,以商盟为合作点,双方一起去大梁赚钱。大梁那么有钱,地方那么大,没道理不过去不是?” 魏皇听后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了眼魏钰,“你想去卖什么?” 总不能还是玻璃,如今玻璃在京都都要不值钱了。 就算大梁如今没有,传过去也能赚一笔,但到底玻璃这东西是个易碎品,路途漫漫的,估计没到大梁就会碎上不少。 提到这个,魏钰就得说他的打算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爹,一脸乖巧,“爹,你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的火药嘛?” 一声爹,八皇子没忍住侧目。 他震惊极了。 【九弟居然叫父皇爹?!】 听魏钰喊爹听习惯了,魏皇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这回冷不丁听到八皇子震惊的心声,他顿了顿,朝八皇子看了眼。 他的好八儿还没察觉到他爹的目光,正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九弟呢。 那眼神,震惊又羡慕,看得魏皇心里老过意不去了。 也是,天家父子,向来关系都是不怎么亲密的,做儿子的不会像平民百姓那样叫爹,只能叫父皇……小八大抵也是羡慕的吧。 父爱在泛滥。 魏皇刚琢磨着要不要私下跟小八说说,他也可以叫爹的时候,八皇子吱声了。 【九弟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摸老虎屁股,真羡慕他的厚脸皮啊……可别连累我,不然割袍断义】 魏皇泛滥的父爱一下收回去了。 很好,此羡慕非彼羡慕,老八是个好样的。 魏皇板着脸回了魏钰话。 “记得,朕记得你说想做出火药,必须得找人学习相关的知识,怎么,难道你找到合适的人了?” 提到正事,一想到有机会一统天下,魏皇目光灼灼地看着魏钰。 魏钰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当然!” 为了给他爹一个惊喜,魏钰之前可没说方士的事。 这下回来了,魏钰将卢福山那堆方士,以及福生造出来肥皂的事都说了。 “爹,我之前同您说,想造出火药必须得学相关知识,这些知识有两大块,一个叫化学,一个叫物理。福生他们如今学的就是化学,只要他们能将化学学好,火药造出根本不在话下!” “好啊,真是天佑我大魏!” 魏皇激动地一拍桌子而起,“小九啊,他们如今在哪儿?可是在你府上?朕要好好见见他们!” 对于这个,魏钰只能干干一笑,“那个,爹,他们不在我府上。” 在他的庄子上呢。 贤王府到底不方便,又是在京都城内,福生他们做实验,隔三差五的弄出个什么响动,那京都城内不明就里的百姓还不得吓死? 保不齐会以为是什么天降雷霆、地龙翻身啥的。 为着安全考虑,回来路上魏钰就派人将他们送去了庄子上。 庄子宽敞,之前他又吩咐何永建了各种设施,腾出点地方给福生他们暂住简直再合适不过。 听到人不在,魏皇失望极了。 “今日进宫前,你就不知道把人带来?” 魏钰摸摸鼻子,小声哔哔,“人家都是学术人才,没事进宫见您干什么,一来一回的多耽误时间啊,省点时间搞研究不好吗,您还想不想要好东西了?” 魏皇:…… 八皇子:6 魏皇冷静坐了回去。 要不怎么说是不孝子呢,一点都不体贴! 魏钰才不管他爹如何腹诽他,哔哔完又开始叭叭。 “父皇,其实儿臣把人安排在庄子上,也是因为儿臣有件事想做。” 魏皇瞅他,“何事?” “儿臣想建立一个研究院!” 魏钰嘿嘿一笑,“研究院就是诸如方士、工匠大儒这样专注一事的人工作的地方,给他们提供一个合适安静的环境,让他们安心研究做实验。” “研究院挂在朝廷名下,不入六部,是单独成立的一个机构,里面的人都入朝廷官员一般,进去需考核,按水平分品阶,食俸禄,包吃住,若是能如福生一般造出于百姓有利的东西,还可以申请奖金……” 随着魏钰的叙述,魏皇和八皇子的眼睛都亮了。 好啊! 这个研究院是个好东西啊。 建,必须得建! 第163章 小算盘叮当响 关于建研究院吧,那肯定是要花钱的。 地址虽然是在魏钰庄子上,但那不代表他会花这个冤枉钱啊! 确定好研究院要建后,魏钰谄媚地望向他爹,搓搓小手,“爹,那这钱,您看是不是要给点儿?儿子穷的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呢……” 没铜板,但有银子是吧? 魏皇斜眼瞅他,非但不给,还反问魏钰要钱,“你之前说的要给朕赚钱,那钱呢?” 这个魏钰有准备,他从胸口掏出一本账册,然后交给魏皇。 “喏,这两个多月在胶州赚钱的账本。” 魏皇接过账本,翻开看的时候随口问了句,“赚了多少?” “哦,不多,马马虎虎也就十九万两左右吧。” 魏皇:…… 这手一下就给顿住了。 魏皇沉默抬眼,“两个多月,十九万两?” 他就算是再不通商事,也知道两个多月想挣到十九万两也不是件容易事吧! “嗯呐。” 魏钰眨眨眼,一脸无辜,“儿子知道,这么点钱您肯定是看不上的,没关系的,您要骂儿子没用,儿子肯定是不伤心的,儿子就怕您气坏身子。不过您别气馁,相信儿子,这赚钱讲究的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等再过段时间,儿子安排的人把商盟弄起来了,那钱肯定就大把大把进来了!” “儿子知道您想重铸军备,但这事急不得啊,得徐徐图之,刚好儿子有点想法,所以您听儿子说啊。” “这十九万两呢,放在军备里面只能打个水漂,但若是把这钱全交给我,我呢,再把这钱投进研究院,您让我好好捯饬捯饬那研究院,给里面的研究人员一点保障,让他们能安心做事,加上有儿子我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从旁协助,到时候您想要的那些火药、火器,那不就立刻来了吗!” 魏钰一摊手,一脸为君分忧的忠诚样,“您瞅瞅,这水花是不是要比军备里的那点子水漂好看?” 魏皇:…… 该说不说,这一会儿茶,又一会儿饼的,快把魏皇给撑死了。 虽然撑,但要说魏皇接不接呢? 他接。 不孝子虽然变着法儿地想抠他钱,小算盘当着他面打得叮当响,但不得不得说这小子是真的懂他啊!! 原因说的挺有道理,给他画的饼又那么香,像他这样有望开辟一个盛世的明君,心动怎么了? 好男儿当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反正魏皇觉得自己正当壮年,还能再搞把子事。 魏皇被魏钰的话说的很心动,不过他到底是个抠搜的小气鬼,之前魏钰出发的时候他都只给两千两,如今一想到十九万两全撒给不孝子,他就有种不得劲感。 主要还是见不得不孝子得逞。 他不是个好爹啊。 “嗯……” 魏皇在心里反省了片刻,转头就对魏钰道:“朕考虑过了,既然你说的这么有道理,钱又是你自己赚回来的,那……” 十九万两全归他了?! 魏钰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瞅着他爹。 “那就你同老八一起负责这事吧,朕看你们在胶州合作挺好的,十九万两分成三份,你拿六万两,老八拿三万两,剩下的先放在朕这儿,等缺了再说。” 魏钰:…… 抠不抠啊?! 他跟八哥拿的钱加一起都没一半! - 出了皇宫,魏钰没同八皇子一样回府,而是去了四皇子府上。 因着玻璃的一系列生意太好,近段时间,四皇子每日光是看账本进项,脸都能笑成雕塑。 事业得意的人难免满面红光,一得意就想要享受享受,魏钰去了趟四哥府上没找到人,一问管家才知道对方去了郊外的会所。 魏钰本来还想让他四哥带他去窑厂看看的,但人家去了会所还能怎么办呢? 他当然是也跟过去看看了! 话说这会所还是他之前跟四哥提的呢,可惜开业的时候他没瞧见,那什么办诗会,邀请读书人进去赏院子、吟诗作对啥的,好嘛,统统都没瞧见。 不过也不要紧,魏钰觉得自己也没那个赋诗天分,就是痛惜热闹没凑上。 回府换了身衣服后,魏钰便带着方生骑马去了郊外会所。 四皇子建的这个会所,魏钰之前是从没去过的,他只知道一个大概地址,还看了眼建造图纸。 但是图纸归图纸,跟实物一比,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反正魏钰站在会所门口的时候,是被那花里胡哨,一看就老贵老贵的外景给震住了的。 妈个鸡这门口的俩柱子居然用的都是金箔外加翡翠啊! 魏钰摸着金灿灿的柱子,眼泪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方生呐,你看看,什么才叫富贵,这才是富贵啊……” 四哥也太有钱了! 有钱用金箔糊柱子,还不如拿钱接济一下他这个弟弟! 方生:…… 他瞟了眼门口的几个看门小厮,很清晰地看到他们眼底的震惊鄙夷……有点丢脸,殿下究竟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爱财? 方生默默吐了口气,他一边思索着日后出门是不是应该带个面具,一边面无表情提醒他家殿下。 “公子,来人了。” 身后有马车的咕噜声响起,魏钰立刻直起身,一本正经回身看去。 没什么特殊规制的马车,车厢挺大,车帘是靛蓝色的,瞧不出是哪家人的。 魏钰本想收回目光转身进去的,奈何那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蹦出来的人,却是叫魏钰眼前一亮啊! “哟,常兄——” 叫的九曲十八转,常宁一听,抬头一看,瞅见那张笑得灿若菊花的脸立刻大惊。 “快快快!回去回去!赶紧驾马回去!” 常宁二话没说就转身溜上了马车,动作之灵敏迅速,让车夫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他溜得快,看到小肥羊的魏钰动作也快。 他紧跟着常宁到马车边上,常宁屁股都还没坐稳呢,就听到外面有强盗在呼唤。 “常兄,真是缘分呐,昨日一别,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这儿相见,你说咱们这种天注定的缘分,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呢?” 常宁:……! 第164章 花钱买清净 都说破财消灾,常宁觉得这话用在他身上那就是个屁! 昨日没找到刘怀远麻烦也就罢,还反过来损失了三十五两巨款。 三十五两啊! 知不知道他一个月月例多少? 也就二十两银子好不好! 三十五两那都是他两个月的月钱了! 被强盗在京都当街打劫,常宁晦气不已,本想出来散心,奈何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强盗久候他多时啊! 他今日出门就该看看黄历的!! 魏钰可不知道小肥羊在马车内怎么想的,他只知道逮到了小肥羊那就得趁热打铁,薅毛、涮锅、片肉,最好能来个全羊宴! 他站在车辕边,靠着车门扶手,十分绅士地敲敲车壁,笑眯眯道:“常兄,出来啦,咱们知己见面,哪就这么生疏了?快,听话,让人久等可不礼貌哦。” 一旁的方生和车夫:…… 槽多无口。 这声音简直跟强盗头子夜晚趴在人耳边哈气没什么两样。 常宁崩溃,“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今儿没带钱,没钱你知道吗!” 魏钰不信,“常兄你谦虚了啊,你是谁?你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宝贝儿子啊,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再说了你那么有钱,是绝不可能空手出门的不是?好啦好啦,别闹别扭了,听话,赶紧出来,咱们一起进去逛园子啦。” 常宁吸气,“我是真没钱!我今日出门压根就没带荷包!钱昨日就被你们花光了!” 魏钰咂舌,“哎呀,常兄,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不老实哦?大手一挥,花三百两买眼镜的你怎么可能没钱呢?给你十息,再不出来我要进来拉你咯?” 常宁:!! 他真的要崩溃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讲究还听不懂人话的强盗?! 常宁抱头崩溃的时候,魏钰在外面开始数数了。 “十,九,八,四……” 正咬牙想着要不要跑的常宁:?? 不是! 这中间的五六七呢?! “你到底会不会数数啊!” 常宁气得直接撩开车帘出来了,“说好的十息你耍赖,你根本就没有……啊!你干嘛!” 魏钰一看到常宁出来,就赶紧把他拉住往马车下扯。 “常兄,你我知己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呢,走走走,这院子我还没来过,一看常兄就是常客,你这可得给弟弟好好介绍介绍……” “谁跟你知己?你把手撒开!” “哟,常兄你看那鸟,真漂亮啊,没见过,真没见过。” “呵,你还没见过?唬谁呢。” “常兄,以貌取人了不是?这习惯不好,得改。” “……”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搂着往门口去。 看似友好,实则一个想逃,一个桎梏着对方。 不过进会所的时候,他俩被守门人拦住了。 看了良久戏的守门人终于可以说收费的事了。 入场费,五两银子。 奶奶个腿儿的好贵! 魏钰一边心里骂他四哥奸商,一边笑眯眯看向常宁,“常兄,弟弟初初过来,什么都不懂,真是多谢你带着弟弟来长见识呢。” 逃不过付账命运的常宁:…… 一次是付,两次也是付,反正逃不了,常宁一脸悲愤地从胸口掏出了十两银票。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也不说话,就拿眼神谴责他。 常宁目不斜视,坚持表现自己的威武不屈! 两个人就这么兄弟情深地往里面走,身后,常宁的车夫没进来,方生却是自己交钱跟进来了。 会所不愧是精心打造过的高档场所,魏钰进来后四下一望,心里那是满意极了。 园艺就不说了,皇家牌工匠打造,无一处不精巧。雕栏画栋,小桥流水,珍禽停留,花红柳绿……逼格二字,那真是被他四哥运用到了极致。 五两银子,不亏。 也是没花自己钱,挣钱还有分红的魏钰连连点头,“这地方可真不错啊,常兄,你说是不是?” 常宁不想跟他说话。 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魏钰也能自说自话。 “不过这地儿管理方面也有疏漏,好歹也是高档会所,门口怎么能不画个地图呢?再不济来两个引路介绍的人也成啊。” 瞧见前边有个橙黄色身影的常宁翻了个白眼,“哪儿没接引人了!前面不就是?” 嗯? 按着提示看过去的魏钰,瞧到了前面廊上候着的姑娘。 估摸着是找到机会嘲笑魏钰了,常宁道:“这园子背后的人可是四殿下,你觉得殿下会想不到这些?呵,你也别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就胡乱说话了,小心祸从口出。” 魏钰瞅他一眼,“我什么身份?” 总觉得这小子好像想岔了什么。 常宁一噎,颇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然后像是做贼一样小声道:“就你这么嚣张,还敢打着霍廷玉的名头在外面招摇,除了皇亲国戚还是什么!我说的没错吧?” 哦,只是皇亲国戚啊。 魏钰笑眯眯看他,“说的不错,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这话常宁没接了,他白一眼魏钰,“我管你什么人,反正不是个好人!”https:/ 常宁也不是不想知道这小子的身份,但他知道自己斤两,他爹是国子监祭酒,说实权没多少,真惹上事了他爹也没办法救他。 人家连名字都没透露,很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与其不知死活的扒上去,探人家底,还不如浑浑噩噩呢。 再说了,这小子也就是无赖抠搜厚脸皮了些,他算是花钱买清净吧,至少人家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主…… 纨绔也是有自己的智慧的好不好! 常宁掀了魏钰胳膊往前走,魏钰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然后跟上去,再次搂上对方的肩膀。 “哎呦常兄,想不到你这小心思还不少呢,不得了,我还真以为你是个蠢货呢。” “你说谁蠢货呢!” “哟,口误!常兄见谅嘛,人家年纪还小,你怎么能我计较呢。” “你!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那你现在看到也不迟啊,嗐,这都小事,不提不提,咱们聊聊别的吧,话说常兄有多少朋友啊?” “……你问这个干嘛?你休想打其他主意啊!” 第165章 小肥羊进圈 魏钰看上常宁和他的狐朋狗友了。 呸,准确来说应该是看上他们的钱袋子以及身后的家庭背景了。 都是一群在京都混的纨绔,怎么说也有两把刷子。 不巧,魏钰盯上的就是他们这两把刷子。 揽着小肥羊往前走,魏钰没让婢女带路,只是顺着回廊,走到哪儿算到哪儿。 然后,他这一走就到了诗会院。 偌大的一个院子内,一群读书人正聚在里面。 诗会院是读书人聚在一起谈论事情的地方,不局限于吟诗作对,凡家国大事,甚至关于科考题目的揣测,他们也会互相交流一番。 魏钰从墙角下经过时,听到的就恰好是墙另一侧的人关于科考的谈论。 “说来这次秋闱的题目倒也稀奇,也不知是谁出的,最后一题居然是关于如何强兵?哎,学子们平日闷头读书,哪儿会什么强兵之法,出这题的人简直就是在故意为难。” 啊哈,秋闱题目? 魏钰一听就停下了,顺带还捂住了常宁刚张开的嘴。 “嘘,别吱声,让他们知道有人就不能再听了!” 常宁无语。 偷听墙角还这么理直气壮? 一边腹诽着魏钰的不要脸,常宁一边学着他的样子竖起了耳朵。 这边两人趴在墙上在听墙角,而隔壁的声音也还在继续。 “诶,小声点……你话可别这么说,我听人说,这秋闱最后一题,似乎是……你懂吧?” 隔壁打什么哑谜,魏钰看不到但能猜到。 而被打哑谜的人似乎也懂了,声音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难怪呢,那,那你说……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 “我猜是的,你也知道,我恩师在翰林院任职,消息也算灵通,听我老师说,陛下之前是有意重铸军备的。” “重铸军备!那这,这朝廷莫不是要跟谁打仗了吧?” “张兄莫慌,陛下只是有意,军备的事,朝廷如今还没有定夺,听说是被贤王殿下拦住了。” “贤王?哦,是圣上幼子对吧!被贤王拦住了……难道圣上很疼爱贤王?” 偷听的魏钰:…… 他默默直起身,顺手拽住常宁的后领子,将其给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 老是被一个比自己年少的人揪后脖领,多丢人啊! 常宁也是要面子的,他咬牙低吼,“你撒手,没瞧着我在这儿听墙角吗!你不听你走开!” 魏钰意味深长地瞅他。 刚刚还一副正人君子不屑偷听的样子,转头就变了个嘴脸。 呵,男人。 常宁被看的脸热,他直起身,整整衣服,“咳,那个,我这也是……” “好了,别说了。” 魏钰搂住他往前走,顺便叮嘱道:“常兄啊,偷听人墙角都得讲究个度,你这举措非君子所为,下次可不能听人墙角了知道吗?幸亏没被人发现,不然多丢我脸啊。” 常宁:? 不要脸还是这人不要脸。 远离了那面墙后,常宁斜眼瞅向魏钰,“诶,你刚刚为何突然不听了,还拉着我走人,你是不是认识贤王啊?” 何止认识啊。 他就是好吗! 魏钰面不改色道:“打听这个想干嘛?是不是想趁我不备,偷偷结交贤王好甩了我这个知己?” 常宁:“……你说这话亏不亏心?这么久了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居然好意思说咱俩是知己?” 魏钰:“嗯……那我允许你叫我一声九弟。” 常宁微愣,“九弟?你家中排行第九?” “是啊,你也知道,皇室宗亲嘛,家中姊妹难免多了些。” 魏钰扭头,满目忧伤地看着常宁,“所以常兄,即便我不说,你也能知道我的痛处的对不对?” 常宁:…… 常宁表示他一个独生子不是很想懂他的痛处…… 大爷的这小子就是想坑他钱!! 常宁脸扭曲了一下,他咬着牙问,“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难道平日家中就不给月钱的?我都有二十两好吗!” 哦豁。 二十两! 魏钰眼神深深地看着常宁,说不出的深情,“常兄,你好有钱啊。” 淦! 意识到说漏嘴的常宁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捂着自己胸口就要走人,“没钱!我家可不富裕,我爹国子监祭酒,俸禄可没多少,你少来坑我钱,说没有就没有!” 魏钰赶紧追上去,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常兄~咱们谁跟谁呀,都是知己,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忍心让我受苦的,对不对?” 常宁充耳不闻。 “哎,说来咱们也是知己了,我不应该瞒着常兄的。我母亲早亡,平日父亲公务繁忙,见一面都难,我在家中年岁最小,跟兄长姊妹们都不甚热络,我在家中,就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 常宁心神一动。 “我知道常兄是个好人,当初一见常兄,我就觉得常兄比我兄长还像兄长!我心里渴望着与常兄有兄弟之谊,所以处处都想与常兄交好!可惜,怪我之前骗了常兄,让常兄不信我了,是我不好……” 常宁开始过意不去了。 他动动嘴巴,看着旁边低头很是难过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你……你别难过啊。” 常宁结巴着,态度比照之前柔和了好几个度。 哦,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啊。 魏钰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常兄不愿意认我这个知己……” 常宁龇牙,“……我认!” “真的吗?可我看常兄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呢。” “不勉强!” “确定吗?” “我确定!” “好嘞!走,常兄,咱们去找你的狐朋狗友去!” 常宁:……?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常宁长着嘴巴人都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受到了创伤,他被魏钰揽着往前走,一路上愣是吭都没吭一声。 小肥羊都到手了,魏钰才不管他死活呢,反是方生怜悯地瞅了他一眼。 又是个落入殿下圈套中的可怜人啊。 就殿下这样式儿的人,京都估计几百年都瞧不见一个,能遇上委实是要去佛庙上香祈福去去晦气的…… 可怜,真可怜。 不过瞧着也挺乐的。 呵呵。 第166章 全是小肥羊 作为京都有名的纨绔,常宁狐朋狗友挺多的。 哪儿都有! 纨绔们都是哪里出名往哪里钻,像四皇子建的这会所,能在短时间内闻名京都,除了四皇子本身的影响力以外,还有部分要归功于爱享乐的纨绔们。 魏钰在会所里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堆常宁经常在一起玩的狗友们。 他先推了常宁上去,“常兄,上,弟弟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了!” 常宁已经麻木了。 从他被魏钰诓骗为止,一路上他就再没挣扎过。 还挣扎什么呢? 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被一个不要脸至极的强盗赖上,难道还指望留清白在人间吗? 明明不懂什么叫躺平任嘲,但常宁已经自发领略到了精髓。 他望着那群正在嬉戏中、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的狐朋……啊呸,往日好友们,心里悲愤与窃喜交加。 反正他是逃不过了,与其一个人独自忍受痛苦,那他还不如拉别人一起下水! 揣着这种自己不好过,也不要别人好过的心情,常宁气纠纠地去找狗友们了。 狗友们正赖在凉亭里喝酒斗蝈蝈,看到常宁过来,一个个都见怪不怪,只随意地招呼了一声。 有一紫衣的富贵公子瞅见了不远处的魏钰,转而问常宁,“那是谁?瞧着挺面生的,你家亲朋?” 常宁:“……算是吧,要不还是他自己过来说吧。” 也不知道魏钰打什么主意,常宁转身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魏钰带着方生过去了。 凉亭里的纨绔们十几人,一半围着桌子斗蝈蝈,没功夫转身,一半在一旁坐着喝酒。 魏钰只是瞅了眼桌子那边的情况,然后就对着紫衣青年的方向做了个揖,以示友好。 “诸位好,在下魏九。” 一句魏九,听到的人都愣了。 紫衣青年本来还端着酒壶正要倒酒呢,闻言诧异地看向魏钰。 姓魏,皇室中人? 九,难不成是贤王?! 跟紫衣青年坐一堆喝酒的有三个人,闻言都赶紧站了起来。 紫衣青年起身,飞快整理了下衣裳,一边作揖回魏钰,一边试探问道:“阁下,可是贤王殿下?” 能自称魏九的人可不多,就算是其他皇室宗亲,排行能到九的人也不多……而且对方这年岁,瞧着确实最符合贤王的身份了。 魏钰坦然一笑,“你猜?” 孙昭不猜。 不过他觉得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没想到会在这儿突然遇上贤王,孙昭有些头疼,他瞥了眼带人过来的常宁,本想骂两句的,但却意外看到对方一脸震惊的样子。 孙昭:…… 怎么,这是自己带来的人自己还不清楚? - 纨绔群里突然来了个大人物,一群人安分了。 凉亭里,魏钰坐在被人整理干净的石凳上,看着坐满一圈、态度恭恭敬敬的华服公子哥儿们,真心想感叹一句——小肥羊们真多啊。 大家都相互不认识,魏钰坐好后示意他们从左到右开始自我介绍。 刑部尚书的嫡幼子、国子监祭酒的独生子、太仆少卿的大孙子、礼部侍郎的嫡次子…… 魏钰每听一个他们的自我介绍,那眼睛就布灵的闪一下。 富贵! 这些人活脱脱的就是些富贵主啊! 各个都是家中的宝好吗! 望着一个个坐立不安的小肥羊们,魏钰笑眯眯颔首,“这么一看,各位都是人中龙凤呢。” 人中龙凤们很错愕。 这,贤王是在真心实意地夸他们?还是在嘲讽? 孙昭就是那刑部尚书的嫡幼子,也是他们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 作为一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观察着贤王的神情,一时间居然也判断不出对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应该是假的吧? 毕竟,对着一群被人经常唾骂的纨绔说人中龙凤,真的是很难叫人相信呢。 孙昭假笑道:“殿下谬赞,我们这些人,那都是懒散惯了的,既不擅长诗书,也吃不了苦习武,多被家中长辈追着唾骂,想来是当不了殿下如此称赞的。” 孙昭这话,既是自贬,也是在阐述实情。 他不懂贤王接近他们是为了什么,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他先提前把话撂这儿了,贤王爱听不听! 他们的的确确就是群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除了家世好点也没别的了。 贤王要是想跟他们一起吃吃喝喝倒也罢,若想要招揽他们……不好意思,他们就算同意了,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防日后贤王反悔,还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得好。 孙昭觉得自己把意思表达的够明白了,却不想对面的贤王一听,居然拍手称赞他实诚?! “啪!” 魏钰鼓掌,看着孙昭,一副“你不可妄自菲薄”的眼神,“孙公子怎的如此自谦?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实诚,但是一个人的价值,难道只能体现在文武方面吗?你根本就没有发现你们身上的潜力!我是不允许你这样贬低自己的,你还贬低你身边这群良善的好友,这样不对,要改。” 孙昭愣住了。 纨绔们也愣住了。 他们身上居然还有潜力? 孙昭追问,“殿下觉得我们……有价值?” 一群人伸长了脖子想听。 只有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的常宁默默捂住了脸。 魏钰义正言词,“当然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难道你爹娘生你出来光是为了消耗自家银钱的?” “这世上能文能武的人多了去,朝廷一抓一大把,也没几个能青史留名的啊。你们不喜欢看书,不喜欢习武,被长辈老师追着骂废物,心里难道就真的服气,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废物了?” “谬论!” “我觉得你们就挺好的,咱们虽然做不成文臣武将,没道理不能在其他地方发光发热啊?说实话,我瞧见你们第一眼,就觉得你们肯定是会比你们各自长辈还要有出息的人!” “难道你们就不想青史留名,让后辈熟知自己名字,最后被后世传颂?”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第167章 中了邪的入套 问纨绔们被忽悠瘸了吗? 答案是还没有。 不过也快了。 毕竟,魏钰的话,有些确实说中了纨绔们的心坎上。 譬如幼时那些念书念不好,常被长辈老师们追着骂榆木脑袋、废物的日子,即便是躺平了许久的纨绔,在某个瞬间还是会念起这些让他们不好受的经历。 然后,委屈成一团。 哪就有人愿被别人叫废物呢? 就算他们确实废。 但这不代表他们爱听啊! 尤其一个个的家中,或多或少都有着那么一两个的代表性人才,两相一对比,更是衬得他们这群人更废物了。 好比孙昭,他家中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大哥曾经高中榜眼,二哥也是二甲进士第三人。 两个哥哥都是绝对的出息,唯独孙昭自己是个连四书五经都记不齐全的废物。 兄弟仨人一起出去的时候,旁人的注意力往往都是放在两位兄长身上,什么夸赞、指教、结交,完全就没有孙昭什么事! 沐浴在两位兄长的光环下久了,有时孙昭自己都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对魏钰的话,孙昭第一个表示怀疑。 “殿下是在说笑吧,就我们这些人,青史留名,后世传颂?” “小孙!你看看你又在自贬了不是?” 被叫小孙的孙昭:……? 小孙不自信,魏钰直接一个不赞成的眼神甩过去。 “你们这些人怎么了?你们要外貌有身份,要文采有家世,妥妥的就是能干出一番大事的候选人才好吗!如今你们能站在这园子里,就已经远胜外面那些进不来的人了!” 只能说贤王殿下太会夸人,哪怕是马屁经常听的纨绔们,听了这么多也忍不住有点飘飘然。 有人不好意思地抠抠脸,问道:“殿下,您真觉得我们行啊?” “当然了!” 魏钰十分肯定,“就算不信你们自己,那也得信我的眼光!我的眼光是从不会出错的,我说你们好,说你们能成,那你们绝对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直白,太热切了! 这样被人毫不犹豫的相信肯定,纨绔们活这么大还从未经历过。 做废物久了,陡然听到这么信誓旦旦的鼓励,一群人心情还挺复杂的,有点酸,有点涩,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 就连孙昭都有些脸热。 他嘴唇嗫嚅着,刚想说话,结果话语权被隔壁另一个人给抢先了。 “殿下,您这是看上我们哪儿了?我长这么大,是真没发现我哪儿有潜力!” 这话引起了一群纨绔的共鸣。 “是啊,我这从小到大念书是真的不行,一看书就头晕!我最多就会投个壶……” “那我应该比你强点儿吧,我蹴鞠挺不错的,不过叫我正儿八经习武就不成了。” “哟,你们都比我强,我就会斗蝈蝈。” “……” 确实都挺废的。 趁着话题还没完全跑偏,魏钰赶紧拍拍手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群找不到自己定位的璞玉,咱们知道自己什么不行就可以了,正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啊,咱们现在就说说咱们行的地方啊!” 一群人陡然安静了。 孙昭好奇问道:“我们行的地方?是什么?” 魏钰环顾一圈,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小孙这个问题非常好,问到了点子上,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世人读书习武、刻苦奋进是为了什么?” 哈? 众人皱眉,纷纷发散思维。 “读书习武,这不都是为了科考做官儿吗?” “反正我爹从前逼我读书就是想考功名。” “切,说白了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 “嘿嘿,我看是青史留名才对……” 不知道谁说了句青史留名,听到的魏钰立刻大喊。 “对,就是为了出人头地、青史留名!” 纨绔们被魏钰这声给喊愣住了。 魏钰一脸正直地看着他们,“别告诉我你们不想出人头地,虽然大家身份都挺富贵的,但那富贵是你们的吗?你们如今还能在这儿享乐,靠的全是现在当家做主的人还宠着你们!” “万一哪天当家做主的人换了,换成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好的人,到那时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快活自在?首先就是手头没银子了!” “没银子的日子有多难,你们自己多去了解了解就知道了,当然,你们要是有人能过身穿麻衣,咸菜就着窝窝头的日子,那这话当我没说。” “可你们难道能忍受自己落魄后,别人奚落鄙夷的眼神?能忍受外人辱骂自家爹娘?能忍受旁人说家门不幸,令祖宗蒙羞的话吗!” 玛德。 不能! 完全就忍受不了好吗!! 纨绔们情绪激荡,有的脸都涨红了。 他们之前还沉浸在青史留名的美事中,如今就身临其境全家连带祖宗都被人看不起的落魄里了。 “殿下,你别说了!这么多年我被人骂废物确实是受够了,但我爹娘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跟我一起受人白眼!” 魏钰微笑着看这位气愤填膺的少年。 感情这小子还知道爹娘无辜呢,也不知道过去他爹娘背地里已经受多少人嘲笑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 魏钰颔首,“说的好,有志气,青史留名的大事里,正好就缺你这种不屈不挠的少年郎!” 一个少年起身,就有另一个少年站起。 “殿下,您说的好,我盛宏信你!虽然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大事,但只要您别让我念书,叫我干什么我都去!” 魏钰老怀欣慰,他仿佛听到了有种声音在耳边响。 叮,小肥羊+1 “殿下,还有我!我也愿意跟着你做事!” 叮,小肥羊又+1 “我也是,我也愿意去做!” “……” 小肥羊+1、+1、+1…… 纨绔们站了一圈,几乎人人都选择了要跟着魏钰做事。 除了孙昭和常宁。 孙昭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得知道到底是做的什么大事才会下决定。 而常宁,他纯粹是觉得这一幕过于熟悉。 那种跟中了邪似的入套,常宁觉得自己傻了才会入第二次! 第168章 畜牧业大计 看到同伴们都纷纷沦陷,只剩自己和贤王的“狗腿子”后,孙昭知道大任就扛在他的肩上了。 同伴们都脑袋空空的,要想不被贤王卖了还替对方数钱,他必须得把好最后一关! 于是孙昭一本正经地问了。 “殿下,都到这一步了,不如您就直说了吧!您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啊!” 正经不过三秒,孙昭脸就垮了,“我们都是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不怕给您做事,就怕这万一给办砸了,会误了您的大事啊!” 殿下画的饼是真挺大挺圆还挺香的,要孙昭摸良心说,他其实也是心动的,但这预防针那必须得提前打啊。 不打会死人的吧。 他在这儿真情实感的担忧,结果贤王本人却十分淡定。 “放心,不会。” 魏钰笑笑,神色认真,“与其说你们是为我做事,倒不如是给你们自己做事,真的,我是真心想看到你们自己能立起来。” 孙昭略有动容。 “在看到你们喜欢斗蝈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都是群喜欢小动物的大好青年,你们这样的兴趣爱好很不错,而我手上有桩大事,那也是你们莫属啊!” 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让纨绔们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本来一点都不多的责任心突然就这么起来了。 盛宏目光灼灼,“殿下您说,什么大事,我们肯定去做!” 迎着一群人的目光,魏钰吐出了俩字。 “生物。” 啊? 众人齐齐愣住。 孙昭皱眉,“生物?这是什么?活物还是死物?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名字好怪啊……” 魏钰微笑,“所谓生物,其实是一门学问,它跟我们自小要学的四书五经不同,记录的是关于这世间所有活物的学问!很适合你们这种热爱小动物的人了。” 关于生物学这事,魏钰之前本来是想让他八哥来学,然后发展畜牧业啥的。 可惜,他八哥不学啊! 死犟死犟的,好话说尽,愣是不学。 这种油盐不进的魏钰也没办法,他的畜牧业发展总不能因为八哥不学,然后一直卡在那儿吧? 只能另辟蹊径。 这蹊径就是面前这群小肥羊们。 在意识到京都还有常宁这批富贵闲人的时候,魏钰就知道最合适的人选来了。 一群被家里宠爱着的年轻人,有身份有家世,涉世不深,怀揣巨宝,纨绔多年不怕外人眼光,也不迂腐愚孝…… 这样好骗有钱还听话的人,不去养猪简直就是浪费好吗! 都是头回听说生物这东西,一群脑袋空空的纨绔,那是任凭魏钰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忽悠瘸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别看咱们平日里大鱼大肉,好吃好喝,那其实都是祖上积累,这才能有我们今日,而平民百姓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几回吃肉的机会,你们说,我们要是能做到让百姓们顿顿有肉吃,这是不是大功一件?” “大家从前都学过史吧,知道我们如今用的纸都是怎么来的吧……对,就是齐国一个叫百里修的人发明的!你们看看,你们这不读书的人都能知道这事,可见但凡是利国利民的事,都会被史书记载,然后被后世传颂……” “你们也别觉得什么养豕面子不好看,能把豕养得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让百姓饭桌上吃的都是自己养的豕肉,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种成就感?就不觉得自己也是为国效力的人了?!” “……” 甭管开始听到养鸡鸭豕羊,是觉得难为情,还是觉得丢脸的,反正在经过魏钰连番洗脑后,纨绔们都有些脑子发热了。 因为未来画面太过美好而激动的。 没办法,殿下说的很对啊! 虽然他们都是官宦子弟,说养鸡鸭豕羊的不好听,恐会遭人嘲笑,但他们平日里遭人白眼的时候难道还少了?! 养三两只是没出息,但养成百上千只,那他们妥妥的就是保障百姓生活的守护神啊! 这他们的事业要是再大点,像殿下说的,在大魏开遍养豕场,天,保不齐日后全天下人吃的肉都是他们养得好吗!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他们就是豁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名留青史的机会就在眼前,腿一迈说不定就抓住了啊!! 盛宏唰的一下站起身,热血沸腾地高喊:“我要养豕!我要将养豕场开遍整个大魏,谁都不许跟我抢!”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要养豕,本该是个惹人笑话的事,偏生周围好些个人却都一脸愤慨。 “不行!凭什么你养豕,我也要豕!” “你去养鸡。” “豕比鸡鸭鹅大多了,这种美事你当谁想不到呢!” “我养羊!你们都不准跟我抢……” 凉亭里又开始闹哄哄起来。 魏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眼睛一转,瞟到了满脸恍惚的孙昭。 这小伙子在干嘛呢? 孙昭没干嘛。 他纯粹在发愣,因着魏钰的这番话。 正所谓话糙理不糙,对于贤王说的这番话,孙昭不可否认的讲,要是办好了,于他们这群纨绔闲人来说,可能还真就是个能青史留名的机会。 不过凭什么呢?! 他们究竟是何德何能,值得贤王花这么多口舌让他们占据这个机会呢! 难道真是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潜力,真的觉得他们是块璞玉? 孙昭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了半天,是真没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好值得对方贪图的,毕竟去笼络他们的父兄长辈,确实要比笼络他们这群废物值当得多。 可能贤王是真认为他们是有才能的吧。 确定了魏钰的目的后,内心感动非常的孙昭也不犹豫了,他表示也要加入贤王殿下的畜牧业发展大计之中! 孙昭起身,压下一众不稳重的同伴,郑重其事地对魏钰道:“殿下,您说的生物,我们都愿意好好去学。只要谁养鸡学得好,谁就去养鸡,谁养豕学得好,谁就去养豕,关于谁人养动物上,是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魏钰大感欣慰,起身握住对方的手。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不管结果如何,我先替天下吃不上肉的百姓们,同诸位说声多谢了!” “殿下!我们一定会上进努力的!” “好,我相信你们!” 一旁深感背刺的常宁:? 第169章 庄子变化 外派公干,回来一趟也算是劳苦功高,不用一回来就上班,算是魏钰的一点小福利。 这回府后,摸鱼休息那是肯定的,不过该干的事他是真没偷懒。 这不,在把一堆小肥羊成功给忽悠要去养猪后,次日魏钰便就去了庄子上。 半年多前庄子一别,给管家何永扔下要建学校的任务后,魏钰还真就没再去过这儿了。 这次回来一瞧,魏钰被何管家的办事能力给惊艳到了。 宽敞明亮的二层学堂,放眼一望,除了矮点,跟现代社会的教学楼区别不大;宛若仓库的食堂,里面桌椅摆放整齐,正值饭点,周围菜香四溢,佃农与小孩进进出出;宿舍都是八人间,很典型的上下铺,走廊里面干干净净,执勤表就挂在楼梯口…… 一切都很规整,瞧着是人模人样的。 魏钰大感欣慰,对着何永那是大夸特夸。 何永一张老脸被夸得通红,好悬没把牙花子给笑出来。 “何管事啊,我这当初打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你是个不出其二的得力人才!瞅瞅这庄子,若没有你,它都不能成现在这样!” 面对着主子睁眼瞎似的夸赞,何永心中雀跃,故作镇定的摆摆手,“不敢不敢,殿下说笑了,这多亏了殿下指教的好,不然小人哪儿就有这本事了。” 魏钰也是刚来,因着瞧见庄子变化太大,所以没问别的,只先在庄子各处逛了逛。 他站在被划定为操场的地方上,望着食堂的方向,问何永,“庄上的孩子如今都在学堂念书吗?” “是,都在学堂念书,总共四十八个孩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才四岁,他们都是我那堂弟在教。” 提到这个,何永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其实要说这孩子们都能去学堂念书,那还全都是殿下的功劳呢。” “怎么说?”魏钰有点好奇。 何永回道:“殿下可还记得您之前说降租子的事?” 魏钰颔首。 “殿下降了的那两成租,虽说于您可能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可对于这庄上的佃农而言,却无疑是在救他们的命。” 回忆起之前的过往,何永似有感慨地笑道:“您的大恩大德,佃农都在心里牢牢记挂着。当初您要建学校,佃农分文不收都要给您做事,就算是小人强硬地要给工钱,他们都坚决推辞……” “知道您建学校,是为了让庄上的孩子都能识字念书,佃农们感激在心,知道您不会收,便各自拿了余粮交给了食堂的伙计。”云九小说 何永摇摇头,看向魏钰,眼神敬佩,“殿下,小人活这么久,还从未听说过,会有佃农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粮食给主家的,大抵也就只有您了。” 魏钰眨眨眼,没觉得这结果有多叫人得意,他听了只觉得心酸。 贫苦的劳动人民啊。 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中山狼有,但其实更多的应该是保持着一颗善心的普通人吧? 魏钰摸摸鼻子,“没人怪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何永惊讶,“能不花钱就可以识字的好事,他们感激您都还来不及呢,哪儿会怪您!” 魏钰笑笑,“我还以为会有人觉得识字没用,还会耽误做事呢。” 毕竟这年头人口就是劳动力,别觉得小孩子就不能干活,都是贫苦人,谁比谁高贵,只要走路稳当那就可以干活了。 特别是庄稼户,种地可是个力气活呢,少个人就代表落在其他人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一提到耽误做事什么的,何永眼神幽怨了,“殿下,这庄上的地儿都被您要建的给挤没了,佃农哪儿还有多余的地可种……” “我之前不是给钱叫你买地了吗?” 何永叹口气,眼神更幽怨了,“这周围上好的良田都被人给占了,您要是不嫌弃山地难种,那小人也没意见。” 魏钰:…… 他其实真没有什么要种地的执念,真的。 “所以你一块地都没买到?”魏钰问道。 何永板着脸,“那倒也不是,为了您,小人四处奔波,还是从别人手中买下了一百亩良田的,喏,就在山那边。” 何永指了个方向,魏钰顺势看过去,只能瞧见一座高山。 魏钰:“花了多少钱?” “除开买地的钱七百两,这中间找人打点也花了一百两,小人手中还剩四千二百两。” 魏钰颔首,绕着庄子范围比划了下,“行,剩下四千两,你就在这周围看着买地,无论是好是坏,都买下来,荒地、山地都成。” 有点离谱。 荒地也就不说了,山地都要。 何永很怀疑殿下是不懂农耕想要乱来了。 他刚要张嘴劝,魏钰就道:“买下这些地,也不是全拿来种的,我自有我的事要做,你不用多问,对了,我前两天送来庄上的那些人在哪儿?” 话题转的太快,何永犹豫了下,“您派来的人只说让小人安顿好他们,所以小人也没敢让他们乱走动,这两日都在庄子上没出来过呢。” 提到那群怪人,何永面色有些奇怪。 毕竟,谁要是碰上一群蓬头垢面,进了院子就完全不出来的人都会感到好奇的。 闻言,魏钰抬脚就往庄子上走,“行,那就先回庄子吧。” 何永跟上,犹豫了下后,到底是没忍住问道:“殿下,不知那群人是何人?可是要在庄上长住?” “对,日后他们就是这庄上的一员了。” 魏钰笑笑,偏头看一眼何管事,“他们可都是陛下十分看重的人,日后亦将是我大魏的功臣,你可不许怠慢他们哦。” 何永震惊。 那群怪人居然是陛下看重的大魏功臣?! 没天理了。 何永神色恍惚地跟着他家殿下往前走,然后就听到他家殿下又说。 “等你买了地后,我还会在这庄上建研究院,要大,很大,有可能是一个,也有可能是好多个,到时候看情况来吧。” 何永:!! 他人都傻了。 还建! 都这样了殿下居然还要建屋子! 再建真的就没有地可种了啊!! 第170章 研究院兼分院院长 魏钰这趟来庄上,本就是为了跟福生等人说研究院的事,所以他进了庄子后,就直接去了福生等人如今待着的院子。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一行十几个人,此刻都挤在里面。 不是猫在屋子里翻着化学书,就是蹲在角落对着某个理解不了的知识点抓耳挠腮。 都是不讲究的学术人,头发抓成鸡窝也没人嘲笑。 于是魏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元秋子和玄灵子师兄弟俩顶着鸡窝头蹲在树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争论着什么。 魏钰凑过去,站在两人身后看了眼。 元秋子手上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铁块,两个人猫在一起,谈论的是应该如何做,才能将铁块提纯干净。 魏钰:…… 打扰打扰了。 他一个脑袋空空的废物,还是不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了。 魏钰转身要走,却被敏感察觉到有人的玄灵子发现了。 “诶?殿下!您来了啊!” 一声深情呼唤,瞬间惊醒了院子里的沉思者们。 魏钰听到了屋子里有人出来的脚步声。 他对赶紧冲他行礼的玄灵子二人颔首示意,然后转头看向走出来的福生。 老人家一瞅见魏钰,一张脸立时笑得像个老橘皮,活像是见到亲人一般。 “殿下——” 福生一边喊着一边就朝魏钰扑过来。 “啊?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这态度太热情了,魏钰觉得有点怪。 就跟那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样,感觉有坑。 福生紧紧抓住魏钰的手臂,杂草似的白发下,一双老眼眼泛泪花,“殿下,草民观化学书已有大半月了,正有无数试验想做!所以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草民找来材料啊!” 哦,原来是缺材料做实验啊,小事。 魏钰松了口气。 “放心,过会儿我就叫人给你们去准备材料,缺什么你们直接找何管事,他会给你们准备好的。” 听到有材料了,福生立刻直起身,擦擦眼泪,“好好好,那就好,没事了。” 瞧着福生说着就要进屋,魏钰赶紧抓住人。 “诶,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也没多大顾忌,除了心心念念的化学,福生可谓是是无欲无求。 他对魏钰的态度不像弟子们那样诸多敬畏,和颜悦色的像是在对待自家小辈,平日里见着魏钰,基本上就是追着要材料了。 所幸魏钰也不是爱摆谱的权贵。 他拉着福生往屋里走,“福师傅啊,我之前就同你们说过了,你们如今都是朝廷需要的人才,我这趟进宫跟我父皇说了,陛下十分看好你们,决定建个研究院……” 魏钰将朝廷要办研究院的事跟福生说了下,其中研究院的工作内容,什么人能进研究院,以及研究人员的福利待遇,他都细细说了一番。 福生抚着胡须,颇为赞赏地点头,“这考核法子不错,虽跟朝廷科考差不多,但不拘人才这方面上,倒是比科考要松泛,不过这笔试、面试方面,殿下你要让何人来出题呢?” 魏钰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如今研究院只开辟了化学一道,那自然也就只收容化学人才,而普天之下,修习化学之人,除了您就是您的弟子,您是这方面的老师傅,这出题的事,您不来谁来啊?” 福生瞅他一眼,眼神揶揄,“殿下这话,不老实!” 还就他们修习化学,福生可不信能给出这稀世难求的宝书的殿下本人不会。 殿下本人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眨眨眼,一本正经道:“福师傅,正所谓能者多劳,您现在是这方面的大师,要是您都推辞不干了,那朝廷还能指望谁呢?我们身为化学一道的先行者,那必须得将化学发扬光大啊!” 福生:…… 倒也不必这么吹他。 顶着魏钰热情殷切的目光,福生到底是半无奈,半骄傲地叹了口气,“哎,也罢,谁叫在化学此道上,我这个做师傅的要比西流子他们学得好呢,那就我来吧。” 魏钰一把抓住老人家的手,“好好,谢谢谢谢!能者多劳,能者多劳!从今天起你就是研究院兼化学分院的院长了!” 嗯?? 福生一愣,赶紧摆手,“你撒手!这话我可没答应啊!出题考核也就罢了,院长我可不做,闲事太多,你去找我那大徒弟!” 魏钰拍拍他的手,一副“我懂”“就这么定了”的表情,“能者多劳,此事交给你我才放心,这就是个虚名,放心,咱们就这么定好了啊,可不能反悔,走了走了!” 看着溜走的魏钰,福生急的跳脚。 “我没答应!你小子……真是气煞老夫了!” - 魏钰溜得快,出去后就领着方生去了食堂。 食堂是庄上所有人都能用餐的地方。 不过不同的是,在学堂念书的孩子们免费,而其他人要吃,则是得根据菜价付钱。 魏钰之前就是在食堂外看了看,没有进去,这会儿看到里面的人都在吃饭,也是带着方生走了进去。 本来是没想引人注意的,但估计是魏钰这张脸太过深入人心,一进去他就被人认出来了。 “殿下!” 某个壮汉一声大喊,在空旷的食堂委实突出。 魏钰刚看过来,便瞧见那端着空碗的汉子立刻就欣喜若狂地跪了下去。 然后,周围就起此彼伏响起了“殿下”声。 看着稀里哗啦跪下的人,魏钰让他们先起来。 “本殿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都起来吧,该吃饭的吃饭,不用在意。” 魏钰笑着,顺手将前面一个小女孩扶了起来。 “谢,谢殿下。” 那声音细细小小的,魏钰低头一看,对上女孩那双湿漉漉包含欣喜的眼睛,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客气。” 魏钰笑着,瞥见女孩饭碗里还剩着的一点菜,不由问道:“怎么样?饭菜好吃吗?” “嗯!”女孩大力点头,“好吃,丫丫谢殿下大恩,谢殿下让丫丫吃饱饭!” 魏钰弯腰,笑问道:“那丫丫吃饱饭了,有没有认真念书呢?” 女孩骄傲地挺胸,“有!丫丫把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全了,何夫子还夸过丫丫聪明!” 第171章 入庄子教学 同女孩细聊了几句后,魏钰算是弄清楚了这些孩子的学习进度。 认全字都是没问题的,就是上手写字差点意思。 因为缺笔少墨也没纸的,孩子们很少有机会能正儿八经拿笔在纸上写字,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只能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让小女孩继续吃饭,魏钰在食堂里随意逛了几圈。 看了食堂的饭菜,问了工作人员几个问题,顺便见了见负责食堂事宜的管事……总之确定自己这个大领导的巡查工作做到位后,魏钰就心满意足地退了。 殊不知他这前脚刚走,后脚食堂里的人就吵了起来。 “这就是贤王殿下啊,瞧着果然跟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天上下来的活菩萨啊!” “二根叔,殿下人真好,一点都不像城里的那些大人!” “丫丫,刚刚殿下跟你都说什么了?你快跟我们说说啊!” “……” 方生耳力好,他动动耳朵,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出几句夸赞殿下像天人下凡的话,不由瞅了眼他家殿下的背影,然后,面无表情。 世人眼拙,总是看不清真相。 - 庄子上的一切都进展不错,加上何永办事能力不错,魏钰走得很放心。 不过在走之前,他提点了对方几句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话,顺便涨了何永以及其他负责人的月俸。 他虽然抠,但给人发的薪水还是不会打折扣的! 毕竟有舍才能有得嘛。 回府后,魏钰去找了他的数学和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正在授课,数学老师则猫在房里捧着数学书写写算算。 张青生是个数学大家,还是个喜欢到处钻研的。 魏钰给的数学书是小学到高中的,要按照现代学生接受教育的正常速度,那得花个十五年才能学完,但张青生只需要半年。 半年除了吃喝拉撒睡和教孩子,剩下时间他全部拿来看书了。 魏钰一找过去,对上的就是他欣喜若狂的眼神。 “殿下,你可算来了!” 魏钰的脚顿住了。 怎么说呢,这眼神瞧着感觉不太美妙。 有种福生又站在他面前的错觉。 魏钰的感觉没出错,他刚站定,张青生就从桌子后站起来,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就往桌子方向走。 “快,殿下,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这儿有好多问题急需跟你商讨呢!” 魏钰:……! 要死,他居然忘了半年前那被人追着问问题的惨痛遭遇! 数学是个小妖精,除了真心热爱它的,基本上没人见着它不头疼的。 “诶诶诶,先生别这么急啊,我这儿还有事要跟你说呢!要不我们先说事,再谈其他,成吗?” 魏钰抓住桌子角,死活不肯往椅子上坐。 张青生拉他半天,没拉动,只好一砸嘴巴,遗憾叹气,“哎,行吧,什么事殿下你赶紧说,我这儿有好多公式要问呢!” 魏钰:…… 小妖精磨人,老妖精也同样不差。 他抖抖被张青生拉皱的袖子,悠悠道:“我在京郊外有一庄子,在那儿建了一座学堂,里面有群学生各个渴读诗书,我欲遣人教导他们数学,不知先生可愿意去?” 又是教学生! 这种耽误人钻研学术的事,张青生一听就想拒绝,但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魏钰的下一句话给挡回去了。 “先生数学书看完了?初级、中级的数学书,学会了那都只能算是迈进了数学的大门,其实我这儿还有高级的呢。” 张青生沉默了。 他瞅了两眼魏钰悠悠哉哉的小表情,突然一整衣襟,笑得端庄正经道:“不瞒殿下,其实在下在教书育人一道上颇有经验,作为白马书院的上任山长,能够为一帮学子开蒙数学,实乃我的荣幸!我愿意去殿下的庄子上教书,殿下可莫要推辞的好。” 闻言,魏钰立刻感动道:“先生真是夫子中的楷模啊!既然先生如此无私,那我也不能拖先生后退,那高级数学书,两月后我肯定派人给先生” 两月? “这么久!”张青生眼一瞪,脱口而出道。 魏钰摆摆手,“高级数学书嘛,先生把之前的书都看完了,那自然知道数学可是分很多方面的,一月也不算久啦。” 大学数学是真的又多又杂,光是一条分支都能写出多花来,魏钰既要整理又要写,两个月时间他还觉得根本不够呢! 想想这加班就烦人。 看到张青生似乎在沉思的样子,魏钰一瞥那桌上的一堆草稿纸,头都大了。 他脚尖转了个向。 “想学好数学,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嘛,先生要是想想继续深造,那也得打好基础不是?咦,先生你桌子下似乎掉了张纸?” 张青生立时低头,“哪儿?哦,还真是。” 趁着他弯腰捡纸的功夫,魏钰立刻踮着脚尖溜了。 开玩笑,那么厚一摞的草稿,他要真被缠住,那铁定脑子得炸!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 魏钰溜得快,跑出院子的时候才听到身后张青生的呐喊。 “殿下你别走啊!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啊——” 魏钰装作没听见。 他是个不包售后服务的傻子,有问题自己解决吧! 张青生这边结束,魏钰又去了刘怀远那儿。 两个孩子似乎正在背课文,魏钰站在屋外能听到他俩的朗朗读书声。 站在外面感受了会儿气氛后,魏钰被刘怀远发现了。 “殿下,您怎么来了?” 刘怀远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廊下谈起了事。 因着刘怀远不似张青生那样需要诱哄,魏钰直接将想让他去庄子上教学的事道了出来。 听闻此事后,刘怀远却面有难色地皱起了眉。 魏钰问:“怎么,元化兄可是有何难处?” 刘怀远苦笑,“殿下仁善,待在下甚好,殿下的请求,在下本该报答,可是……在下想参加明年的春闱。” 魏钰一愣,这才想起对方还是个举子来着! 所谓春闱,也就是在京都举办的会试,只有举人才能来考,考试合格后就是准进士,待殿试合格后,则为进士。 而只要成了进士,那基本就能入朝为官了。 第172章 春闱一事 魏钰想到了之前在会所偷听到别人说秋闱的事。 那时候他只觉得在听无关紧要的八卦,如今听到刘怀远说到春闱后,魏钰才对科考这事提上了心。 也不知道春闱什么时候,他要不要跟他爹说一声,给刘怀远开个小后门啥的呢…… 好像有点不太道德。 不过刘怀远有悉心教导刘玖鸢和柳辰易二人啊! 他这算是在帮朝廷培育人才,有功诶! 魏钰思考的时候,刘怀远在等着他的回答。 望着殿下沉思的眉眼,刘怀远心下叹口气,笑了下,“罢了,在下还是等下回吧。” 啥? 魏钰回神,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为何要等下回?会试三年才一次,你若错过明年,那不得继续蹉跎岁月?” 这话让刘怀远愣了下。 殿下这是没不让他去? 魏钰苦口婆心劝道:“没事的,你若想去参加会试,那就去吧,教书的事之后再说,你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古代版高考,魏钰怎么说也不能让孩子给错过了! 至于庄子教学怎么办? 那好办,回头让他爹再把人给派过来就是了…… 他那庄子如今可不单单是他的了好吗!那完全就是为朝廷输送人才的孵化基地啊! 要不是跟翰林院那帮子学富五车的文臣不熟,怕他们会觉得来庄子教平民小孩念书是有辱斯文,在侮辱他们,魏钰早就让他爹指人过来了。https:/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想想,不是自己的人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魏钰还是觉得靠自己拐骗……邀请人才比较好! 对,春闱的时候可以再多看看,瞅瞅有什么好苗子,然后统统抓到庄子里去给他打工! 刘怀远又1被殿下给感动到了。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魏钰,真心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贤王殿下还要善解人意又仁善的上位者了。 殿下待他如知己,他也定要为了殿下的大计肝脑涂地才是! 刘怀远后退一步,抬手,弯腰,对魏钰深深地作了个揖。 “元化,谢殿下恩典。” 哎呦,看孩子给激动的,听到能去考试欣喜坏了吧? 魏钰能理解“高考”对考生的意义,所以他要帮每个有考试在身上的孩子还愿。 魏钰上前,赶紧把人扶起来,“元化兄这般客气做甚,见外了啊?” 刘怀远垂眸轻笑,“元化等春闱这天已有二十四载,若无殿下,可能今日我还不知道在哪儿。” 原本的刘家人因为放债一事,早就在京都过不下去,于是便变卖家产回了老家。 而作为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庶子,刘怀远很清楚若是他还在家,不提能不能安心备考了,估计连上京赴考的盘缠都没有。 他感激殿下,不止是因为殿下的为人,亦是因为有殿下在,所以他才能顺利地去参加会试。 魏钰笑着拍拍他的臂膀,“小事而已,元化兄不必介怀,你放心,无论会试结果如何,只有我在,贤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刘怀远深深地看着他,“是,谢殿下。” - 深秋了,这个季节吃的挺多,不过温度也降了下来。 回来这两天委实忙了些,魏钰好不容易找到空闲,赖在床上,一边吃从青州那儿运来的橘子,一边看着终于更新的热血漫,悠闲极了。 不过这种悠闲总是不被上天祝福的。 不多时小安子就进来了,说是有人上门了。 魏钰塞了瓣橘子进嘴里,张口就道:“什么人啊?就说我不在。” 小安子:“来人自称刑部尚书之子,叫孙昭。” 魏钰顿住了。 他倒吸一口气,复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满脸忧伤。 玛德,又来活了! 魏钰关了平板,掀开被子起身。 “去,请人进来,我先穿衣服。” 魏钰飞快套好衣服,随手又抓了俩橘子,一边吃一边往书房里走。 孙昭上门所谓何事,魏钰不用问就知道。 来问后续的呗! 他上次在会所把人忽悠得要去养猪,同人说了做之前必须得先学生物,因为想做大做强那就必须得学相关知识,正好他还有书,可以借给他们看…… 前两天没动静,魏钰也没着急给书,今天人过来,估计是为了借书一事。 简单的生物教材,以及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养鸡实用技术》、《怎样提高养鸭效益》、《鸡病防治诀窍》等,当初在济郡的时候,魏钰停停歇歇的就给写出来了。 既然八哥不识货,那就只能交给识货的人了。 魏钰点了门口的俩仆从,让他们把书搬起来,然后就往前厅去了。 孙昭今天过来,其实真就是为借书一事来的。 至于为什么这两天他们没动静,那纯粹就是回去凑钱了。 这是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想认真干的一件事,怎么说也不能马虎了,既然决定要做大,那钱财肯定少不了。 一群人要不是家中有钱,受尽宠爱,怎么说也成不了挥金如土的纨绔。 他们自己都有小金库,都是这些年东扒拉,西收集积攒起来的。 虽然不多,但架不住他们有疼爱自己的长辈啊! 往常要是想花大价钱买个什么东西,那基本是到库房里随便一支,就能支出个好几百两。 趁着后面要认真看书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隔三差五地在库房里多支几笔,怎么说也能再攒个几百上千两啥的。 至于将此事告诉长辈。 呵,算了,为了不惹人奚落看笑话,纨绔们是决定将事情办成办好了,再告诉自己长辈,悄悄惊艳世人的! 见着孙昭后,魏钰跟他没有多聊什么,只让身后仆从将书给他。 “喏,这就是你们该看的书了,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么多人,谁该看什么,不过我建议,那几本生物书大家最好都看一遍。” 两大摞书册,孙昭这么一看也是惊呆了。 “这么多啊?” 孙昭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一本名为《生物1》的书,然后就看到了里面还有图画。 他一乐,“这书里面居然还有画,嘶,这画工……前所未闻啊。” 带图的书总是要比全文字来得更有乐趣。 看着钻研图画的孙昭,魏钰笑而不语。 他该说里面那些画,其实都是他写得无聊时随手拿炭笔画的吗? 第173章 打嘴仗 孙昭在府上没待多久,同魏钰说了他们最近动向后,就拿着书走了。 结束了这一遭,魏钰也算是可以安心家里蹲了。 打着他爹没召唤就不去上班的旗子,魏钰在府上赖了三天,最后还是被热爱工作的八皇子给拉去了朝堂。 秋风萧瑟,大早上的尤为冷,恰如魏钰此刻的心情。 拔凉拔凉的。 魏钰穿着朝服,揣着手,睡眼惺忪地站在自家马车旁,望着一位头发花白、颤颤巍巍往午门走的老臣,真心觉得他爹造孽。 瞅瞅为了上早朝,人老臣大早上的凌晨两三点就得起来!睡不好就算了,外边还这么冷,这要搁平时忍忍也就算了,冬天大雪铺路的时候怎么办? 啊? 就不怕老头儿一个不小心摔死啊! 魏钰可不是为了他自己啊,他纯粹就是热心肠,见不惯有老人家受苦而已,对,就是这样…… 所以他爹什么时候能把这早朝改改! 换成下午朝会不行? 再不济换成三天一早朝也成啊! 伸手一只手推了把杵着不动的人,方生板着脸提醒他,“殿下,您该进去了。” 魏钰吸了口凉气。 是啊,他该进去了。 这上坟的日子啊,真是难捱。 魏钰揣着小手手去了朝房。 除了还在济郡的二皇子,他的几位兄长早就坐在了里面。 没有第一次的四下打量,魏钰这回一进来就准备倒头眯一会儿,可惜被七皇子拦住了。 七皇子正好坐在魏钰对面。 白皙俊俏的冷面少年,眯眼睨人的时候,那双狐狸眼要比平时显得更为奸猾阴郁。 “九弟从胶州回来一趟,瞧着倒是比以前晓事了不少。” 魏钰一顿,一双眼要闭不闭的看过去,然后,挤出一个微笑。 “七哥谬赞了,弟弟还小,啥也不会,这趟去胶州,全赖八哥在一旁提点我,真的。” 八皇子:? 在场几个皇子都朝八皇子看了眼,也没做声。 年长的皇子不屑掺和进弟弟们的纷争中,相比于拉架劝解什么的,只要没闹到父皇面前,他们都倾向于看热闹。 七皇子扫了眼二人,突然冷笑了下,“我也只是担心九弟罢了,毕竟你可是在百官面前承诺过,要在胶州赚银子充斥国库来着,我只是怕你没完成,等会儿会在百官面前丢脸。” 魏钰眯眼微笑,“不妨事,只要父皇心里有数就好。” 没睡好,他是真没啥心情跟人绕弯子。 他这七哥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相当的刺头,除了对自个儿爹娘,其他人面前,来事了他基本都会刺上两句。 也就是瞅他长得好了,不然魏钰高低得大半夜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七皇子面色一冷,刚要说话,五皇子就笑起来。 “你俩还真是,自家兄弟,好好说话呗,小九啊,你七哥也是关心你,就是说话不好听的,其实你五哥我也挺好奇的,你这趟在胶州到底赚了多少钱,给哥哥们透个底呗?” 五皇子的插入,让为首的大皇子也加入其中。 大皇子轻笑了声,道:“九弟在胶州弄出白盐的事,大家也是早清楚了,这白盐乃官营,父皇虽还未下令在其他州推行贩卖,但想来叫价不菲。九弟在胶州赚的钱,估计就是从白盐身上来的吧?” 哈。 魏钰只能说他大哥也钻钱眼里去了。 他微笑看着大皇子,缓缓道:“非也,这白盐,其实是从岩盐中提取得来的,岩盐本廉价,白盐就算再好,价格亦不会高于青盐。” 闻言,几个皇子纷纷惊讶了。 只有八皇子和四皇子神色淡定。 一个是从头到尾跟进,自然清楚实情,另一个则因为前段时间有不少胶州那边的商贩来京都欲购玻璃,所以便从这些人嘴里知道了些胶州的事。 “竟是从岩盐中提取的吗?” 三皇子皱眉低语,忍不住问魏钰,“这如何提取?莫不是如淘洗一般,放入水中清洗再煮干?” 嘶—— 他三哥是真的有几把刷子啊! 煮盐这事没必要跟其他人说的太清楚,魏钰只能打哈哈。 “法子我都交给父皇了,要是三哥想知道,不如你私下问问父皇,看能不能去盐院那边亲自一观?” 三皇子蹙眉沉思,似乎正在考虑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大皇子追问,“你之前在胶州卖的白盐多少价?” “两斤三百文。” “这么便宜!” 这话是五皇子说的。 从袖口掏出折扇的五皇子晃晃扇柄,稀奇地瞧了几眼魏钰,真心感慨道:“我倒真是佩服九弟你了,能把岩盐变白盐,将价定得如此低廉,看来天下百姓皆食白盐的那一日是真不远了。” “哈哈哈,五哥真是说笑了!” 魏钰假笑着,恨不得拿根针把他五哥的嘴给缝上! 说什么呢说,没瞧着大哥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吗! 真是会给人树敌。 为防止兄长们再说不好听的话,魏钰赶紧借口问时辰溜出去了。 而他一走,刚刚活跃起来的朝房便又沉寂了下去。 五皇子扫了圈在场的兄弟们,默默叹口气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颇为意尽阑珊地将扇子收起来。 算了,都是群不好玩的……还是小九有意思啊。 - 再次上朝,魏钰再次坐上了他的专属位子。 不过这次坐他旁边的却不是他的上峰了,而是礼部一名叫彭春的给事中。 彭春身形圆润,面容和善,坐在魏钰身旁时,叫人很有种大佛傍身的安全感。 魏钰盯着对方看的时候,彭春笑眯眯地冲他一颔首。 “九殿下安好,李成公公叮嘱过了,早朝时让微臣好好提点殿下,您放心,微臣定会不辱使命的。” 魏钰:…… 他面无表情地扭头。 这一看就是他爹交代的,为了啥?肯定就是为了不让他在早朝时睡着。 什么人哪! 魏钰吸口气挺直了背。 还好,刚刚在朝房跟兄长们打了会儿嘴仗,这会儿脑子清醒,还不困。 等会儿他撑不住了再表演个花式摸鱼睡觉好了。 才不心虚呢! 第174章 解释挣钱之法 魏皇一迈进大殿,就往魏钰的方向看了眼。 瞅见不孝子来了后,魏皇心下满意了。 老八不愧是他的好儿子,真上道,不枉他昨日提点了下这小子。 早朝一如既往的老样子,流程就是那么个流程,前面一水的无用汇报,听得魏钰直扯哈欠。 他瞅了眼底下眼神乱转、在疯狂盯人的御史,然后抬头去瞅他爹。 【爹,我好困啊,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您要没事,那就让我眯会儿成吗?】 魏钰紧紧地盯向他爹的右手。 【成的话,您稍稍抬抬您的右龙爪呗?】 魏皇:…… 抬手是不可能的。 魏皇不止没抬,还瞪了他一眼。 偷偷摸摸搞不了了,就来光明正大的是吧?! 现在是早朝! 魏钰被这一瞪瞪得失望极了。 没办法,他只能弓着背撑起下巴,两眼无神地看着底下臣子们,眼皮耷拉的同时,时不时扯两个哈欠以示还活着。 只要人还醒着就行。 魏皇淡定收回搁在魏钰身上的目光,继续听臣子们的汇报。 惦记九殿下已有半年的齐惕守,这会瞧见对方上朝后,也是抓紧时机赶紧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九殿下近日已从胶州回来,微臣斗胆,欲询问九殿下半年前所说开源挣钱一事!” 好家伙。 他这一声喊,让昏昏欲睡的魏钰瞬间精神了。 啊,这是来活了啊! 魏钰坐直了身体,准备听候他爹命令站起来。 果然,齐惕守说完后,魏皇就点了魏钰出列。 “齐卿不过关心家国大事,无碍,想来在场诸卿都还记得当初之事,欲问贤王此趟在胶州作为,那就不妨让他自己来说吧,贤王。” 魏钰起身,抬手行礼,“是,儿臣遵命。” 他转身看向诸臣子,第一句便是,“本王在胶州,两月挣了十九万三千二百七十六两银子。” 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讶了。 哪怕是有所猜测的四皇子,也觉得他这赚的还挺多。 仅仅两个月就赚了十九万两,又是刚开始,想来这胶州后续还会源源不断的产银子…… 齐惕守掌管着户部,国库他看着,成百上千万的银钱他有见识过,所以十九万两对于齐惕守而言只能算是毛毛雨。 不过钱虽少,但那也要看实际情况啊! 齐惕守可以不在乎十九万两,但他在乎这挣钱的法子! 他眼睛一亮,追问道:“为何只有两月?不知殿下这半年到底做了何事?”https:/ 魏钰:“齐大人可听说过济郡官匪勾结之事?” 齐惕守一怔。 这事难道跟九殿下也有关系?! 要说济郡官匪勾结的事,之前消息传到京都来的时候,还是在朝堂引起好一阵骚动的。 不过当初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济郡的情况也都尘埃落定了,只是拿到朝堂上汇报下情况,让陛下定夺最后结果而已。 彼时这事一出,二皇子去济郡剿匪的事也算摊牌了。 因着当初只定夺济郡官员匪徒的问题,而给功臣论赏什么的,皇帝说是等人回京了再说,所以大家就不知道功臣都有谁。 又因着二皇子与丞相的关系,那时朝堂私下只闻丞相一党夸赞二皇子英勇,功绩过人的声音,所以大多数不明真相的臣子还真以为功臣只在二皇子一人了。 魏钰不清楚之前朝堂的事,所以他问这话的时候很淡定。 而闻弦知雅意的臣子们,则是在魏钰问济郡匪患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了真相。 老油条们彼此对视着,眼底的深意只有各自能懂。 丞相一党则面色不太好看。 齐惕守拱手问道:“难道九殿下也参与了济郡官匪勾结之事?” “是啊,本王一入胶州就是在济郡,那里不太平,所以就同本王二哥花了点时间剿匪,这一不小心时间就长了点,于是本王只能在剩下的那点时间里,花心思挣了些小钱。” 真嚣张啊。 十九万还小钱。 裴知老神在在地瞅了眼魏钰,默默摇头。 这九殿下哪儿哪儿都好,尤其在时不时就有好方子流出来这点,那是顶顶的好啊! 就可惜这嘴,有点欠儿巴的。 齐惕守目光灼灼,“敢问殿下都花了什么心思?” 魏钰砸吧嘴,“哦,这个啊,那就得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了,得从哪儿说起呢,本王想想啊……算了,就从白盐说起吧。” 就如同魏钰自己说的一样,这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 他从毒盐对百姓的危害,说到用玻璃装瓶白盐,然后在济郡乃至胶州用两斤三百文的贩卖,又从中途结交一有才商贾,然后畅聊三天三夜论起了商盟,再从宜州世族的白糖价贵,谈到了提产解放生产力…… 呸! 扯远了。 总之随着魏钰的侃侃而谈,整个朝堂都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秀。 百官凝神细听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时不时再龇着牙嘶一声,像是在对魏钰的做法持有意见,总之在场人多,总有不一样的看法。 魏钰反正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百官有没有意见他才不管呢。 做都做了,难不成他们说不行他就不做了? 他偏做! 望着神情百态的朝臣们,听着前列几人噼里啪啦的心声,魏皇冷哼一声,然后觑了眼魏钰的侧脸。 还别说,这臭小子混不吝、不按章程来的样子,还真适合朝堂。 适合在朝堂上搅浑水。 一扔下去,那浑水能炸出好几朵水花来! 多好看啊。 “差不多就是这样,本王说完了,日后的胶州能有多少银子入账,到时候再看商盟吧。” 魏钰说完,朝堂上安静了好一会儿。 臣子们不是没有说话,相反,就是因为太有话要说,所以更得组织好语言! 譬如齐惕守现在就在心里想商盟的事。 【这商盟牵扯深大,若不严加看管,任由那些商贾做主,可能日后后患颇多啊!这还要与宜州世族合作去大梁行商,嘶,这九殿下意欲何为啊……莫不是陛下的意思?】 魏皇默然。 爱卿们真是爱乱想啊。 第175章 慢性疲劳综合症 就如群臣们比较关注商盟,都想细问一样,头回听说商盟时的魏皇反应跟他们也差不多。 不过他之前已经吩咐魏钰把商盟的事写下来了,只等后面过目的,所以现在魏皇一点都不急。 而且今天朝会的主题也不是这个,他更想同爱卿们聊聊白盐何时推行来着。 于是,在一众爱卿们想要积极发言,求问贤王商盟一事时,魏皇难得发了一次父爱。 他抬手,示意爱卿们不要激动,“商盟一事,贤王已同朕回禀过了,此事容后再论。除了商盟,爱卿们难道就没有别的要问了吗?” 皇帝发话,不管有没有想法,那都必须得往皇帝的心坎上去想! 魏皇的小眼神瞥向了裴知,对其给予了厚望。 而裴知,他对皇帝陛下的眼神持一脑门子的雾水。 这流程先前没排练过,他是真不清楚陛下想谈哪方面啊!再说这事不应该丞相的活儿吗!没事老叫他干什么…… 老大人一边发愁,一边开始回忆过往,力图找出陛下心坎上的事。 眼见着没自己事了,魏钰悄咪咪坐下,抬头瞅眼他爹。 【爹,话说您打算何时推广白盐啊】 魏皇微顿,眼神深深地看了眼魏钰。 真没想到最懂他的居然是这不孝子……他可不就是想说白盐的事嘛! 朝堂上,裴知也想到了白盐的事。 主要还是白盐早就被众人皆知,但因着种种原因,朝廷这边还没有彻底在大魏开始贩卖,权贵们想用都还得到处找门路,这回贤王提起,那可不得把这事提上章程? 裴知站了出来,“陛下,新白盐一事,九殿下既早已在胶州开始推行,那臣认为亦可尽早在大魏其他地方贩卖。” 魏皇:“嗯,裴卿所言有理。距之前开始制盐。到如今已有三月之久,齐卿,盐事司那边可都准备妥当了?” 齐惕守:“回陛下,此事早已妥当,只等陛下下令,便可在各地盐院贩卖新白盐。” “好,既如此,那新白盐的事,就这么办下去吧。” - 朝会散了后,魏钰本打算去他上值的地方瞅一瞅的。 可惜他刚出太和门,就被在外面候着的几个老大人叫住了。 “九殿下安好。” 除了裴知和齐惕守,另外两个魏钰都不怎么熟悉。 魏钰抬手回礼,笑道:“各位大人也好,几位大人站这儿,莫不是特意在等本王?” 因为懒得跟人挤,魏钰下朝时磨蹭得很,都是等到大殿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的。 齐惕守笑呵呵回道:“可不是在等殿下吗,殿下那商盟的事可真是打了臣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不能跟殿下细谈一番,恐怕臣今晚连觉都睡不好。” 魏钰:…… 他转头,看向另外三人,“你们也是来问商盟的事?” 裴知淡然回道:“臣不是。” “臣是!” “臣亦是。” 啧。 魏钰闭了闭眼。 不是,这些老大人身体素质都这么好的嘛?起那么大早的都不困不饿的?下朝了都不想早点回去休息下?! 魏钰突然一把捂住了脑袋,“哎呀,头突然间好疼……嘶,不得了,偏头疼了!” 四人:? 齐惕守一脸担忧,“殿下身子可还要紧?臣现在就叫太医……” “不用!” 魏钰扶着头,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几位大人勿怪,本王这头疼啊,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间歇性的慢性疲劳综合症,休息休息就好。” 间歇性的……慢性疲劳综合症? 此乃何症? 齐惕守困惑地皱起了眉,眼神茫然,似乎是在思索这病症。 另外两个老大人还在对魏钰嘘寒问暖。 “殿下切莫讳疾忌医,这头疼可得好好看大夫啊。” “既然殿下身子不适,那还是回府好好休息吧……” 魏钰状似为难,“那商盟一事……” “商盟不要紧,殿下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哎,是我的不好,几位大人关心家国大事,可惜我这身体不争气,真是多谢几位大人体恤了!” “殿下实在客气。” 魏钰扶着头,在两位大人的搀扶下,一脸病弱地往前走。 那形象。 让等候在不远处的李成公公都惊了。 他赶紧上前,小心呵护道:“哎呦,九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您是伤到哪儿了啊?这不刚刚还好好的吗!” 装头疼躲灾的魏钰:…… 人麻了。 李公公怎么在这儿! 瞧见李成过来,几位大人都问候了声。 其中一人将魏钰头疼的事跟李成说了。 “头疼?” 李成愣住了。 他这从没听说过九殿下有头疼的毛病啊! 小眼神刚瞟向“头疼”中的九殿下,震惊中的李成就收到了对方发送过来的小眼神。 魏钰躲在老大人看不到的视角,给李成挤了挤眼睛。 宫里的人精了,他啥意思会懂的吧?云九小说 李成懂了。 九殿下这样子,不就是跟陛下从前装病不上朝一个样儿吗! 嗐,刚才白担心了。 知道魏钰装的,李成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配合魏钰。 “哎哟这可不行,奴婢还是带您去殿下坐坐,叫太医跟您看一下的好,几位大人可还有事?” 当事人都这样了,有事也得变没事。 于是几位大人就这么目送李成搀着魏钰走远了。 待到拐了个弯,确认后面的人看不到后,魏钰身子站直了。 他精神抖擞地看向李成,笑眯眯道:“多谢李公公配合。” “殿下客气。” 李成笑着打了个千儿,也不问他装头疼的原因,只将自己在门口等他的理由说了出来。 “九殿下,陛下刚有吩咐,让您去趟养心殿。” 魏钰麻了。 感情这是躲过了老大人,没躲过老头子啊! 魏钰心如死灰地去了养心殿。 进去的时候魏皇在批奏章,魏钰行礼完后,都还没问他爹什么事,对方就示意他去内殿的书架上拿一盒子。 盒子是好盒子,皇帝用的无一不好,就是里面装着的东西让魏钰悲愤交加! “爹!您没事把我写的信装里面干什么!还拿朱笔描红批改!” 当改作业吗! 第176章 练字 平时给人写信的时候不算什么,但要是对方把那些信都汇总装在一起……那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羞耻。 魏钰就是。 他脸皮薄,他爹这手操作既让他怪不好意思的,又有种梦回小学生写作业被老师改卷的时候。 那朱笔描红的地方,啧,瞧着就叫人害怕。 老头子不会让他重写一遍作业吧? 遵循他爹的话打开盒子自己看,魏钰拿起一张张信纸龇着牙看,越看越觉得事情不妙。 这一个字两个字的圈起来,什么意思?在说他这字写得不好看? 还有这一行两行划线的地方,有毛病吗?他这读起来挺顺畅的,啥毛病没有啊! 肯定是他爹有毛病。 魏钰小眼神瞅魏皇,抖着手上的信纸问对方,“爹,您叫儿子看这些,何意啊?” 魏皇头也没抬道:“你自己看你写的那些字,不堪入目,出去别说是朕的儿子,身为皇子连个字都写不好。” 魏钰瞪眼,拿着信纸从上到下浏览,然后十分坚定地反驳。 “哪儿有啊,儿子这字写得有棱有角,颇有欺霜赛雪、傲立寒梅的风骨!您觉得不好,那是您拿你自己的字跟儿子比照了,您说您的字,那能跟一般人比吗?您是巍巍大山,儿子就是那……” “你闭嘴,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魏皇没好气的抬头,很是嫌弃地看他一眼,甩出一本奏章给他,“看看人家状元郎写的字,瞅瞅人家这手字才叫风骨。” 魏钰拒绝,“儿子不看,坏规矩了。” 魏皇直接呵呵,“你还怕坏规矩了?你坏规矩的地方还少了?叫你看就看,少搁朕这儿卖乖,今天这字你看了也得练,没看照旧得练!” 魏钰:!! 不做人啊! 老头子真的不做人了! 练字这种事,那真就是非一朝一夕的事。 魏钰不想被家长看着练,毕竟不好偷懒,为此他屡屡撒娇卖乖,承诺回府会认真练字。 但魏皇不听。 魏皇委实太清楚他的德性了,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身懒病,让他回府练字纯粹就是放虎归山,扯犊子的事。 所以在每天下了朝后,魏皇就把人叫去了他的养心殿,放眼皮底下盯着,叫魏钰能好好练字。 这日子魏皇是满意了,但魏钰却是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习惯早睡的人。 十几年来每天都玩平板到晚上十一二点,一直摸鱼摸到大,如今上了班也就罢,偏偏下班后他居然还不能去休息!居然要被人盯着练字?!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魏钰受不了了。 他觉得这日子是越过越过不下去了,他要跟老头子好好说道一下。 在偏殿撂了笔,魏钰怒气冲冲摸到他爹面前,指着他眼下的黑眼圈,真诚问他爹。 “您看儿子眼下这乌青,像不像您儿子这几日逝去的寿元?” 正在批奏章的魏皇:…… 魏皇有些无语,“什么逝去的寿元,少胡说八道!” 魏钰长叹一口气,趴在了他爹桌案上开始撒泼,“爹啊,儿子是真的不想练字了嘛~儿子累啊,每天都睡不好,这手都开始哆嗦了,您都不心疼儿子的嘛?” 魏皇盯着魏钰看了几秒。 然后,他突然耷拉下肩,低头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九啊,父皇其实是心疼你的,可是父皇只要一想到你是朕的儿子,是朕最疼爱的小儿子,父皇就觉得得把你培养成最好的。哎,也是朕的妄念了。” 魏钰人都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他爹,很想问问老头子怎么一下子无师自通学会了茶艺? 这让他日后怎么演? 父子俩互演? 看谁更高级?? 魏皇没抬头,只一脸伤心地拿过一本未批改的奏章,准备继续批,“你不愿意上进,其实朕也懂,这人上进了啊,事就多,你看看朕,每天也就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打转,桌子上永远都有批不完的奏章,哎,父皇也累啊。” 老头子这话有卖惨的嫌疑,但也不妨碍说的都是实话。 魏钰直起身,瞅一眼桌案上那厚厚几摞奏章,不免有些同情他爹。 “爹,你就没想过找人帮您批吗?” 魏皇反问,“找谁?” 魏钰眨眨眼,“您让司礼监先把呈上来的奏章滤一遍,分个类,分成奏事的、奏安的、谢恩的还有祝贺的,除了奏事的,其他不重要的奏章,您再交给丞相他们批了就是。” 魏皇稀奇地看向他,“你倒挺会用人。” 魏钰干干一笑,“倒也没有。” 魏皇笑了下,指了指一旁堆着的奏章,对魏钰道:“这些奏章,其实都是司礼监审批过后才呈上来的,从前有先祖不爱批奏章,便分了一部分审批的权利给司礼监……” 魏钰眉头动动,怎么感觉这场面有种莫名熟悉感。 哪个历史说过来着? 魏皇说着便叹了口气,“这种将治国权利假手于人的法子,根本就不能长久。那时候司礼监的权力过大,曾有宦官为私利昧下水患一事,让地方很多事都上不答天听,曾有乱国之象,所幸后来先祖意识到了不对,这才将司礼监的权利给收回。” 魏钰颔首,“所以您这是害怕重蹈覆辙,宁愿累死自己,也不愿意再将权利分给旁人来?” 啧。 魏皇皱眉。 这不孝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呢?! 魏皇冷哼一声,“朕是皇帝,天下皆是朕的,朕就算累死也不让别人来!” 半刻钟后。 魏皇的桌案边,多出了一个小案几。 魏钰坐在小案几后,盘着腿,正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笔在奏章上写字。 魏皇悄悄探头瞅了眼。 嗯……挺好,臭小子自己这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胜在“已阅”两个字写得挺像他的字的。 不错,今天能省出不少时间来了。 魏钰看的都是些问安、谢恩的奏章,里面没啥重要内容,基本就是些问“陛下您身子安康否”,“谢陛下恩典”的。 别说,虽然中心思想就是这么个内容,但魏钰长篇大论看下来,对各位大人的文采那是表示十二万个的佩服。 纯纯的花式拍马屁啊! 玛德幸亏他不是皇帝,不然每天看这么些讲不到主题内容的废话,眼睛估计都要瞎。 第177章 大魏之幸 朝臣们近些日子都在讨论一个事——关于九贤王值不值得投资的事。 如今陛下已到知命之年,却还未立皇太子。 这种储君未定的事,于国本不利,臣子们都有些担心,担心陛下哪天一个不小心驾崩了江山可怎么办…… 投资皇子,这是一笔高风险高回报的一锤子买卖。 当今陛下有九位皇子,从前想要获取高回报的朝臣们,大多都是在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以及七皇子中间选择。 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皇子的选项。 嗐,槽点太多,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不选其他皇子的原因是啥。 从前大家伙不选九殿下,那还不是因为九殿下根本不出彩! 要娘家没娘家,要能力没能力,要名声没名声的,这但凡是个有点小九九的臣子都不会选择这样的皇子! 但,这是从前。 朝臣们也不知道九殿下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就是突然间冒出来一样,冷不丁地就成为了陛下的心头宠。 虽然九殿下获得陛下宠爱的原因,大家都有目共睹,但就是这原因的离谱程度才让大家咂舌啊! 哪有人像是囊中取物一般,随手就能拿出来的稀世的法子、方子的? 所以九殿下之前不显眼,就是在私下琢磨这些奇淫技巧?不争不抢那么多年,也是为了藏拙自己的一身本事然后好大放光彩? 不敢言鬼怪之说,但其实朝臣们私下都觉得,九殿下应该是上天派下来拯救百姓的仙人…… 嚯,有点夸张了。 但这确实是如今京都城不少人的想法。 不过这讨论归讨论,真正上门自荐枕席的臣子吧,那却还是一个都没有的。 毕竟朝臣们回忆了下,发现九贤王的崛起,满打满算其实也不过一年时间,而且这一年时间中有半年都还不在京都城里。 搞投资嘛,那首先也得了解投资对象的基本信息。 就贤王这样式儿的,前面十几年在宫里名不见经传,好不容易开府别居入朝参政了,偏偏这人待上一天他就跑外地去了! 跑就跑吧,也不是不回来,但贤王这人他是油盐不进啊! 除了上朝,他是谁邀都不应,哪儿也不会去,想要了解贤王为人那就只能自己私下找下人们打听,但下人们的小道消息又都五花八门,分不清真真假假的。 所以贤王品性如何,家底多少,能力深浅……朝臣们那是一个都不清楚啊。 - 张进宝是个不喜欢接受家族产业的年轻人。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幽州老家到了胶州,一路打探询问瓶装盐的出处,走了不少弯路,才在各路好心人的帮助下摸到了济郡兹阳县。 然后。 张进宝就被兹阳县的景象给惊住了。 城里城外居然全都是人! 真的到处都是人,一点都不夸张,而且一个个都还不是形单影只,各自为伍,很多人都是穿着同样的服饰,成群结队地在城门口进进出出。 那些衣服背后还绣着字,张进宝仔细看过了,褐衣白字的,写的是“白糖加工厂”,黑衣白字的,写的是“玻璃厂”,蓝衣白字的,写的是“肥皂厂”…… 都看不懂。 也听不懂。 这些穿着不同衣服的人,经过张进宝身边时,嘴里说了很多话,什么“进厂”,“重阳福利”,“升职加薪”,还有“招聘”……这些感觉能懂,又感觉不懂的话术,张进宝一路走来,听过路人说了不少。 虽然不懂,但他还是记在了心里,准备过会儿进城找人问问。 在张进宝还没进城的时候,他在城外的小道上看到了很多摊贩。 小摊摆的井然有序,大多都是卖吃食的,香气扑鼻,摊贩叫卖的吆喝声,过往三五成群的行路人,偶有人发生口角争执,没多久便会有管事的过来劝架……充满了安宁祥和的市井气息之地,让张进宝恍惚间都以为自己是进了城,而不是身处城外。 城里跟城外差别不大,唯一有的点差距,大概就是城中富贵的人多,他们穿的衣服比城外人穿的粗布麻衣体面多了。 而且张进宝在这儿看到了玻璃。 很多很多的玻璃。 不止玻璃瓶,还有玻璃碗,玻璃窗,玻璃桌子……兹阳县的一切都让张进宝觉得新奇。 他从没有在老家杞县那边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向来只有大城池里面的道路,才会铺平得同官道一般,哪有一个小县城,不管城里城外,道路都被夯实像湖面一样平整呢? 就连这里的人,都给张进宝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该怎么描述这里的人呢。 张进宝站在街头仔细观望着每一个人,卖菜的人在叹气,买糖的人笑着给钱,跑堂的店小二低声询问着客人,嬉戏打闹的稚儿从街头跑到街尾……明明每一个人的神情都不同,但他们给张进宝的感觉,却都是在笑着的。 很奇怪。 但这就是张进宝的真实感受。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赶路没休息好,所以身子出了点毛病,不然怎么就眼瞎心盲呢? 不过他其实并不厌恶这种感觉就对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但这里的人让张进宝有种前所未有的……舒心感? 对于兹阳县的不同,张进宝花了半天的时间打听消息。 好吧,其实他本来只是打算花半刻钟时间的。 但是! 谁能想到这兹阳县、这济郡,几个月前还是另一番可怕景象呢? 官匪勾结,民不聊生,百姓根本不敢轻易出城……而这其中变化,居然全赖朝廷派了三位皇子过来暗中剿匪?! 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讲。 但这却是事实。 张进宝专门花银钱找的一说书先生,听他讲了这几个月济郡的变化,尤其是九贤王在兹阳县做的事…… 他听得如痴如醉,激动时一拍大腿,担忧时满面愁容,感动时两眼含泪,喜怒皆随着说书人的口述而变动。 明白兹阳县有如今全靠九贤王后,张进宝慨而望天。 “贤王真是世无仅有的好官儿啊,你们身处兹阳,当真是幸运。” 说书人抚着须笑着颔首。 “是极,能遇贤王殿下,乃大魏之幸。” 第178章 他爹跑了 熟悉的养心殿,熟悉的小案几。 魏钰站在小案几前,望着上面厚厚一摞奏章,又看了眼桌子堆不下又堆在地上的那一摞,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终究是没忍住。 他转头去问苏高盛,笑容和善,“谁干的?” 室内除了两个值守的小太监,也就魏钰和苏高盛两人了。 苏高盛是李成的徒弟,一般李成不在的时候,都由苏高盛来负责。 小太监干干一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讨好,“嗐,瞧殿下您说的,这还能有谁啊,奴婢哪儿能做得了这个主不是……” 魏钰收了笑,面无表情看他。 哦,就是那个尝到甜头后工作一扔再扔的糟老头呗? 魏钰闭眼吸了口气,强忍住满脑子不过审的哔哔发言,一字一句问道:“我父皇,他人呢?” “额,这……” 苏高盛犹豫了。 魏钰立时就一个冷眼扫了过去,“呵,不说是吧?不说我也猜得到!我父皇现在是在偏殿躲着偷吃东西呢,还是在寝殿呼呼睡大觉呢,亦或者又是在哪位娘娘宫里畅聊呢?啊?说!” 每说一个地儿,苏高盛的肩膀就低了一点,那脸上的心虚哟,瞧着都快溢出来了。 终于,在魏钰的怒视逼问下,小太监到底是小声回了。 “那个,殿下,都不是,陛下他……陛下出宫了。” 魏钰:……? 出宫了?!! 魏钰一把子捂住了胸口要往后倒。 苏高盛蓦地瞪大了眼珠,赶紧去扶,“殿下!殿下您可要振作啊!您快看看您身后那么多的奏章,这可全是陛下对您的信重啊!您可千万不能倒啊!” 魏钰:…… 他更想倒了。 - 魏皇已经很多年没正经出宫游玩了。 微服私访,那都是他初登基时才会干的事。 一个成熟稳重的帝王,才不会没事就往宫外跑呢。 毕竟政务可没人替他分担。 此刻,无事一身轻的魏皇一身靛蓝华服,正在京都街道上随意走动着,无论看到什么,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走着走着,魏皇突然同身后的李成道:“也是好久没在都城这样看过了啊,你瞧这变化多大。” 李成看了眼不远处几个戴眼镜的书生,不由笑道:“老爷说的是,要说这变化,那还得是九公子的功劳。” 提到魏钰,魏皇不由笑了下。 那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至少要是魏钰看到了,能立刻火冒三丈不止! 笑笑笑,笑个屁! 自己的工作不干全交给别人,什么秘密都被人看到了,也不怕歹人干坏事! 哪儿有这样做皇帝的! 想到如今正伏在案几上批奏章的不孝子,魏皇舒服地叹口气,负手往前,“那小子,现今还不知道在心里骂我呢,哼,随他去。” 想到陛下和九殿下这些日子为了偷懒互相推诿、演戏装病的场面,李成就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老爷和九公子是父子情深呢,九公子心性纯质,他是亲近您、濡慕您的。” 李成看了眼魏皇的背影,心里还有句话没说。 【陛下也是信重九殿下的吧,不然也不会将批奏章的事全交给九殿下了,这可是从前连大殿下和二殿下都没有的殊荣啊……】 魏皇没说话。 他负手沉默地往前走,身后跟着李成,还有两个明面上的侍卫。 有两个锦衣公子突然从对面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模样有些眼熟,魏皇瞧见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这种脸。 他问李成,“那穿紫衣的小郎君你见过没?” 李成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回道:“倒是不曾见过,不过这小郎君的眉眼间,倒有几分像刑部的尚书大人。” 听李成这么一说,魏皇顿时清楚自己这眼熟从何而来了。 从刑部尚书身上来。 这穿紫衣服的小郎君,长得还真挺像刑部尚书那老匹夫的! 孙昭刚从城外回来。 近段日子,因着贤王给的书,孙昭和他的小伙伴们一直都在认真学习。 那股子认真劲,别说各自爹娘了,纨绔们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 他们居然还能有坐着老实念书的一天? 而且还是自愿的! 孙昭是个听劝的,他遵从魏钰的建议,老实看完了所有的生物书,在对书中各种内容恍然大悟的同时,更对书上所写的生态养殖模式抱有了浓厚的兴趣。 毕竟他们可是要将养殖场开遍整个大魏的人,普普通通的小作坊怎么可能个满足得了他们,只有生态养殖模式才是最适合的好不好! 对于生态养殖模式这个东西,孙昭也没想到自己对贤王提了一嘴后,会得到贤王让他们去郊外庄子参观的提点! 而关于庄子上的一切,参观完了孙昭只能说贤王不愧是贤王,是个仁善大义的,既能对他们这些纨绔和颜悦色,也能让佃户对主家赞不绝口、感激涕零。 孙昭旁边的人常宁,两个人是在路边恰好碰到的。 这段时间京里的纨绔都不出来晃了,一问就听说大家都在看书奋进,这让还是个纨绔的常宁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好不容易在外面看见孙昭,常宁一路上都在劝他回头是岸。 “孙昭,你相信我,你可别听那人的,那就是个骗子好吗!你都不知道他之前骗了我多少银子……” “多少?” 孙昭的突然一问,让常宁顿住了。 他噎了下,吐了仨字,“四十两。” 孙昭翻了个白眼,“才四十,我还以为四百两呢!” 孙昭抬脚就走,常宁连忙又追上去。 “四十两怎么了,四十两那也是我两个月的月例好吗!贤王哄我出钱的时候连身份都不报,简直就是个大骗子!” 正巧听到有人在骂儿子是骗子的魏皇:……? 魏皇扭头,看着错身而过的两人,然后给了李成个眼神,“去,把人带来。” 李成板着脸点头。 哪儿来的不着调纨绔,居然敢这么说他们大魏的九殿下! 第179章 庄上事,庄上游 魏皇又被不孝子给气到了。 在从常宁口中得知了魏钰的“土匪”行径后,魏皇真的是好气又好笑。 堂堂一个皇子,哪至于还去坑蒙拐骗了?没钱不知道跟他这个父皇说吗?难道他还会苛待了自己儿子不成! 对此,魏钰只能说是不苛待,只是抠搜而已。确实是没有他出去坑蒙拐骗来的方便。 被人看守着的酒楼包房内,常宁和孙昭二人站得相当拘谨恭敬,一个两个在京都有名的纨绔,这会儿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 【啊——天哪,我居然遇到皇上了,我居然遇到皇上了,我居然遇到皇上了……】 【皇上怎么会出宫啊,还被我给遇上,这也太巧了!不过皇上居然会问九殿下的事,看来九殿下果然是深得龙心!】 魏皇被他俩的心声吵得有点头疼。 尤其是那个叫常宁的,话太密!真不知道国子监祭酒怎么教子的,居然把自个嫡子教成这么个德性! 因为实在吵得很,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魏皇看向常宁的目光很嫌弃,于是他转头去看孙昭。 嗯,这小子的脸虽然跟他爹孙义康长得像,但至少人没他爹那么一言难尽。 魏皇问孙昭,“方才,你说你刚从贤王庄子上回来?” 孙昭一愣,眼珠稍转之后,他立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孙昭赶紧回道:“是,草民去贤王庄上,是为了一观贤王殿下在庄子上布置的生态养殖模式。” 什么玩意儿? 这回轮到魏皇愣了。 这怎么还多了个生态养殖模式的东西呢?不孝子没跟他说啊! 魏皇这一皱眉,周围人就都得提心吊胆。 于是,就着生态养殖模式这事,孙昭向魏皇交代了九殿下为他们一干璞玉指明的青史留名之路——《论大魏畜牧业的崛起之纨绔改过自新篇》! 在阐述完毕后,孙昭忍不住慨而生叹道:“我等向来不知自己还有这等天资,若非九殿下的提点,当真是要埋没了啊。” 魏皇听完愣生生沉默了。 就连候在一旁的李成都给听傻了。 总管大人忍不住掀了掀眼皮,瞅了眼眼前的傻小子,愣是没想明白刑部尚书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单纯? 【这埋没倒算了,照我对九殿下的了解,与其说殿下是因着欣赏提点的,倒不如说是殿下看中了人傻钱多这点了】 李成这话说的对啊。 魏皇忍不住在心里赞同点头。 就魏钰那小子的德性,无利不起早,看中的要真是天资过人也就罢,但就眼前这俩,天资过人? 财力过人还差不多! 魏皇沉吟了一下,严肃颔首,“不错,既然贤王选中了你们,那就好好做,别辜负了朕和贤王对你们的信任。” 天哪! 皇上居然夸他们了!还对他们委以重任?! 孙昭心里激动,一张脸绷得死死的,抱拳郑重答道:“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会将皇上的话记在心里,一定会按照贤王殿下的指示刻苦奋进,发挥头悬梁锥刺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势必要让大魏的畜牧业遍布整个天下,让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肉!” 魏皇老怀欣慰了。 不怕臣民在他面前说大话,就怕儿郎们年纪轻轻,却连梦都不敢说一个的人! 他就欣赏这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魏皇笑着颔首,“好,我大魏儿郎,就应该是个样子!” 又得了句夸,孙昭挺直了背,一脸正经回了句,“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朕说你当得就能当得。” 魏皇给了他们承诺,“发展畜牧业的事,你们尽管去做,若有难处,尽可找贤王帮你们解决。只要所做之事不违背大魏律法,也不给当地百姓带去麻烦,那朕都会酌情给你们行个方便,如何?” 孙昭大喜,“谢皇上恩典!” 等到魏皇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后,常宁立刻拉住喜滋滋要走的孙昭。 “诶诶诶,孙兄孙兄,你先别走啊,那个,你们还缺人吗?要不也算我一个吧?” 孙昭瞥了眼谄媚的常宁,呵呵一笑,反问道:“不觉得贤王殿下是骗子了?” 常宁脸扭曲了下,然后笑着咬牙否认了,“当然不是了!孙兄你真是会说笑,贤王殿下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刚才是我嘴贱,我不好,我给你和贤王殿下都道歉!” 孙昭嗤笑一声,一把揽住了常宁的肩往前走。 “行了,咱们认识都这么多年了,说这些话做什么,你的那份啊,我早就给你都预备好了!” “啊?真的?那你给我留的是什么?我可不养豕啊,那玩意儿腥得很。” “养豕?你想得美!给你留的养鹅。” “鹅?这个好,对了,你养的什么?” “我啊,羊!我准备日后去幽州那边买地养羊,学北胡。” “哇,孙昭你行啊,带我一个!我也想去幽州看看。” “行啊……” - 离开酒楼后,魏皇在回宫和去魏钰庄子两个选项上犯了难。 他问李成,“你觉得朕该不该去一趟魏钰那庄子上?” 李成笑答:“您是皇上,去哪儿都行。” 魏皇对李成的回答表示很满意。 “说的对,朕去哪儿都是应当的。那小子在庄上买地又建学堂的,如今还要建研究院,他干了那么多事,朕还没亲眼见过呢。去,安排马车,朕现在就去那庄子上看看。” 魏皇到庄子上没花多少时间。 就是到的时候,一行人被庄子上安排巡逻值守的人给拦住了。 还好当时何永正在外面,瞧见动静过来一瞅,在对上李成公公那张白面脸,还有候在马车旁不苟言笑且气势凌人的护卫们时,他心里隐约间就有了个答案。 特别是当何永一询问,在听到李成回话时的尖细嗓音,他心里就彻底明了了。 “你就是这庄子的管事吧,我们家老爷与你家主子有旧,今日得闲,特意过来看看。” 李成说着,从袖中掏出块令牌给何永递了过去。 何永一瞅那令牌,瞳孔不由缩了下。 果然,宫中来人! 第180章 参观 走在庄上的小路上,魏皇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象,一边听何永给他做详细介绍。 “那处是学堂,庄上的小孩都在那儿念书,贤王殿下说了,孩子是未来,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那里是食堂,在学堂念书的学生都能在里面免费吃饭,一日两顿,其他人想进去吃那就要自己花钱,不过贤王殿下说了,等到日后有钱了,凡是庄上的人,都能免费到食堂吃饭……” “那儿是宿舍,学生们就寝的地方,遵照贤王殿下的安排,每间宿舍都一样,床都是上下铺的……” 何永真是每说一处地儿,那中间都少不了“贤王殿下”四个字儿。 魏皇虽然早就知道儿子能干,但如今这么一听后,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小瞧了他。 这哪儿是什么一般能干啊,这根本就是太能干了! 看他把自己这庄子安排的,瞧着是毫无章法,做的事一点都不合世俗规矩,但若要做一个上位者,规矩这东西便是最不值钱的。 只有弱者才遵守规矩,强者那都是自己制定规矩的。 魏皇看向毕恭毕敬的何永,“这庄子上的人,对贤王都是如何看的?” 何永笑答:“都是做下人的,哪能议论主家的不是……不过,庄上的人都很感激敬重殿下。” 魏皇颔首。 是了,就是这样了。 为君做主者,缺的就是一份民心。 魏皇负手,抬眼静静望着远处的学堂,好一会儿后,他才问何永,“这庄上的学子有几人?” “四十八人,大多都是庄上佃户家的,还有几人是流落附近的乞儿,贤王殿下好心,收留了他们,允了他们一同在庄子念学。” 何永并没有把收留乞儿的功劳算在自己身上。 一来是这年头下人做的事算在主家身上是常态,何永真心觉得那几个乞儿能留下全赖贤王仁善,二来,也是因为何永想在魏皇面前给自家主子表下功。 他家殿下这么好,当然是向全大魏的人宣扬他们殿下啦! 魏皇作为天子,自觉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过得好是他的责任。 他不会怪魏钰收留乞儿,还允许他们在学堂念书识字是收买人心的把戏。 臭小子之前在庄上做的事并没有瞒他,顶多就是没有说的面面俱到罢了。 又不是在庄子长住,哪儿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魏皇表示能理解。 他点头,又问,“学堂教书的有几人,可有功名在身?都教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何永就有些心虚了。 “这,学堂夫子只有一人,是……小人的堂弟,名叫何安。他人并没有功名,不过是殿下吩咐让他先教着的,只是先教学生们识字,殿下说后面会再请先生过来的!说是要教学子们新知识,哦对,有一门,额,学科的夫子已经在庄子上了。” 魏皇的眉头从紧蹙到松开,冷不丁的,他想到了之前魏钰说的那些方士,好像,学的是化学? 思及他的火药大炮,魏皇精神一振,立刻转头去看何安,“那一门学科的夫子可是一群方士?” 何永惊讶,“对!就是方士!” 魏皇大喜,赶紧道:“快,带路,引我去看看!” - 福生最近在研究火药。 因为之前魏钰在元秋子和玄灵子二人面前提了一嘴,让他们在与师傅讨论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起了这个,于是福生便上了心。 他是个喜欢钻研的人,尤其偏爱去深究各种剧烈反应里面原理是什么。 如果放在现代去看,那福生妥妥的就是个化学化工专家。 因为这几天研究的时候弄出的小爆炸有点多,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于是福生便自己搬出了庄子,去另一边的山脚下搞实验。 因着魏钰之前的不可怠慢命令,福生的实验地方都是现搭的,一点都不保密,不过好在这周围也没什么人来,佃户们都知道这边山上闹“雷”,时不时就巨响一下,因此也不敢凑过来。 魏皇找过来的时候,恰好就听到了一声响。 “砰——” “哎哟,护驾!老爷当心!” 虽说来之前何永就提醒过,但一行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李成直接跳出来挡在魏皇面前,惊慌失措地让身后羽林军的人护驾。 “无事,都退下吧。” 魏皇倒没有李成那般惊慌,在一开始的惊吓过后,他的眼中反而流露出另一种似惊似喜的神色。 听听这声音,难道这就是小九当初跟他说的炸药爆炸的声响?! 魏皇心情激荡,忍不住就抬脚往山脚靠,那步伐急切的啊,李成愣是没劝住! 等到魏皇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瞧见前面一石头堆砌而成的矮墙后,他刚要上前,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一老头给惊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不断咳嗽的老人家,从门口扶墙而出,他的脸上、衣服连带头发上都有着灰黑色的脏污,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头土似的。 魏皇隐约听到他在骂人。 “元……这个逆徒!都说要五号……又给老子弄错了,鸡脑都没他小……害我又失败……” 明显年寿已高的老人家,骂起人来那是词都不带重复的。 魏皇连带着他身后的人都沉默了。 福生咳得差不多,准备再进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群人。 眼镜镜片被刚爆炸产出来的灰给糊住,看得有点不太清,福生摘了眼镜擦了擦,再戴上。 哦,看清了。 嗯? 他们的何管事怎么站后面去了? 前面那人是谁? 魏皇与福生的相识,可以说就是这么的不体面。 等到双方确定了对方身份后,魏皇终于在福生的介绍下进了他的实验地。 实验地朴素得很,除了摆的乱七八糟的实验用具,最显眼的就是墙角处的四个大坑。 每个大坑连带着周围的地方,都是爆炸过后产生的事后痕迹。 魏皇在护卫们的看护下,站在其中一个坑边细看着。 “这是火药炸的?” 福生老脸一红,“不是,自己挖的。” 第181章 自己活儿自己干 福生是个搞研究的穷人,而魏皇则是个不懂研究但是懂投资的金主。 两人遇上,合拍度那叫一个百分百。 尤其是在聊火药方面上,明明魏皇什么都不懂,但他却问得可详细了,从原料到原理,从制造到效果,好些地方问得连福生都在深思原因。 都是发人深省的问题啊。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了两刻钟后,魏皇阐述了他的“梦中情药”—— “曾闻火药有破山海之威,乃攻城利器,发作之时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甲铁皆透。” 提到自己的“梦中情药”,魏皇定定望向福生,目光灼灼,“先生若能做出此功效的火药,那朕便赐你爵位,封你为侯,如何?” 福生觉得不如何。 老人家摆手轻笑,婉拒道:“陛下好意,草民心领了,已做古稀之人,哪儿还在乎这些。” 魏皇稍作思考,试探询问,“那,荫庇子孙呢?” 福生微笑,“除了几个不争气的徒儿,草民在这世上并无亲属。” 所以荫庇子孙就算了,与他半块瓜的关系都没有。 魏皇沉默了。 这怎么想封赏都还有人拒绝呢? 总觉得要是不给人点奖赏,对方会偷懒干不好活呢,苦恼。 这么想着,魏皇余光在看到院子里的杂七杂八那些材料时,一下子就悟了。 他道:“朕明白了,先生高义之人,金银爵位都是俗物,先生看不上也是应该的,不过朕瞧先生这里简陋,贤王替先生弄来用做实验的这些器物,向来也都稀缺,不若以后先生需要何物,朕寻遍大魏都替先生找来,如何?” 福生眼睛终于亮了。 他望着魏皇光辉伟岸的魏身影,觉得自己这是找到了最好的金主爸爸啊!! 福生抚着胡须乐呵呵点头,“是极是极,这个好,草民就要这个了,谢陛下慷慨。” 至于之前金主贤王殿下,福生觉得差不多得了。 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做甚,殿下自己都还是陛下的人呢! - 魏皇在庄子上待了很久。 他不止把每个方士都见了遍,还在各个场所也参观了遍,甚至还同下学的学子们,一同在食堂用了餐。 看完后,不仅李成惊叹殿下定制的各种奇思妙想的规矩,就连事先知道点的魏皇也在暗自点头。 臭小子庄子上的事都打点的不错,人心也都拢住了,日后若是有不轨之人欲来打探消息,想来也是不易的…… 魏皇沉思。 所以,他要不要派人过来守着呢?羽林军暂时不能动,不过灰卫使的倒是可以…… 回宫后,魏皇并没有一开始就去养心殿,而是先去换了衣服。 在外面候着的李成,瞧见苏高盛一脸为难凑过来时,他就知道九殿下那边估计是出了岔子。 果然,苏高盛一凑过来,就小声回禀了一个“噩耗”。 ——皇上扔给九殿下的奏章,九殿下压根就没有批! 苏高盛一脸为难地瞅着他师傅,“师傅,其实殿下也不是没批,就是殿下说,有的不该他批,所以就不越俎代庖了……” 都是御前伺候的,很清楚越俎代庖的严重性,在这种涉及朝政之事上,皇子和臣婢们没什么区别。 李成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幽幽,“九殿下这才是谨慎呢。” 【陛下给了是一回事,自己要真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宫里的人呐,不谨慎不行】 魏皇刚更衣出来,就听到李成这话。 他从殿内走出,看了眼李成,问苏高盛,“贤王回去了?” 苏高盛:“是,九殿下早已回去了,殿下走前,还留了句话让奴婢回皇上。” “什么话?” “九殿下说……‘自己的事儿自己干’。” 魏皇都气笑了,“没别的了?朕让他批的奏章也批完了?” 苏高盛尴尬一笑,“没,九殿下说,有一部分不归他批。” 魏皇冷嗤一声,“他这个时候倒老实了!”云九小说 还以为陛下会罚贤王,苏高盛来之前可心虚了,结果他话都说完了,都做好心理准备,但陛下却是直接就走了! 李成瞥了眼苏高盛,“还愣着干什么?去水房给陛下泡茶啊!” “啊?哦哦。” 苏高盛恍惚着去水房了。 隐约间,他有些意识到,陛下对九殿下的包容信重,似乎是其他殿下都不曾有的……那种平民父子间的亲情。 魏皇进了养心殿后,一眼就看到了堆在自己书桌上的奏章。 不过他没管,只先去了那张小案几,随手拿了几本奏章打开。 好嘛,果然都是之前让臭小子看的那些,奏事章他还真是一个都没批啊! 魏皇一扫自己桌上那堆,愁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 这么多,他今晚得批到何时啊? 他也想要早点休息! 安静的养心殿内,玩了一天的帝王,又开始勤勤恳恳地伏案办公起来,神色威严,气势高不可攀。 只偶尔的,帝王嘴里会嘀咕出几句崩人设的话。 “这不孝子,叫他看的时候不看,分明就是想偷懒……”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他爹,哼,明儿就找个由头罚他抄书……” “啧,这湖州刺史又在讲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真烦人呐……” - 魏钰翘腿看话本的时候,他八哥找了上来。 “九弟,快,你快来看这个好东西!” 房门啪叽一下被推开,魏钰腿都还没放下去呢,就瞧见他八哥手上拿着个棒子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脸兴奋地要给他看那棍儿。 “你看啊,这东西叫望远镜,能看的可远了!我刚从四哥那儿拿来的!” 八皇子很是兴奋地要给魏钰展示望远镜的操作,一副深怕他错过好东西的样子。 而魏钰,他只是见怪不怪地抬头瞅了眼,然后继续看话本,“哟,才做出来啊,工部不行啊。” 八皇子摆弄的手一下顿住了。 像是意识到什么,八皇子倏地低头,盯着魏钰,“你别告诉我,这望远镜又跟你有关?” “嗯呐。” 魏钰抬头,给了他八哥一个贱兮兮的笑脸。 “方子我给的,就连四哥的眼镜方子都是我给的,哦对,四哥前两天说,过几天就给我分红,我请八哥去酒楼吃饭啊?” 八皇子:…… 不是很有心情。 第182章 望远镜 只能说是差不多习惯了吧。 在知道望远镜也跟魏钰有关后,八皇子对望远镜的稀罕劲儿一下就没了。 他揉了揉额头,很是无奈,“你到底上哪儿会的这些啊,我可真是佩服你,能瞒这么久……” “说了我是文曲星转世你又不信,嗐,我知道,真相总是这么的叫人难以接受,不过八哥你也不必自卑自怜的,真的,苟富贵,勿相忘,这话弟弟一直记在心里呢。” 八皇子被他给沉默住了。 人呐,一不要脸起来,那当真是男默女泪。 话本精彩的地方看完了,魏钰终于合上书坐起来,转而去看那根“棍儿”。 “八哥,你把那棍儿给我瞅瞅。” 八皇子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棍儿”。 行吧,反正也是魏钰给出来的,叫啥名儿就啥名儿吧,棍儿也挺形象的…… 魏钰也不是很想把望远镜叫成棍儿,但没办法,工部这造出来的望远镜确实是大了点啊! 得有手臂长,而且通体表面刷黑漆,上面雕刻的有团龙云纹图案,但并不显眼,乍一看就是根棍儿。 魏钰拿在手中看了看,又试了试操作。 “嗯……这距离,有待加强。” 魏钰拿下望远镜,重新给回了八皇子手上,“这工部造的还成吧,马马虎虎,满分十分的话,也就三分鼓励了。” “才三分?!” 八皇子皱眉,嫌弃的看了眼手中棍,瞬间就觉得这玩意儿不香了。 魏钰笑了,“其实也还好啦,到底是第一次,哪能一下就尽人意?给工匠一点时间多琢磨琢磨,日后改进就行啦。” 初代望远镜的精准度和距离都不太好,魏钰刚才看的时候估测了一下,大约也就能看清五六十米左右的样子,离他想要的效果还远着呢。 八皇子不解地看他,“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你比工匠还熟练吧?为何你自己不去?父皇若是知道,肯定会派你去工部做事,这不比给事中好?” 魏钰立刻板起了脸,“八哥,好端端的你说这么晦气的话做甚!” 八皇子:…… 本欲是来跟魏钰分享望远镜的,结果来一趟还把自己给搞郁闷了,八皇子转眼,目光落到一旁封面为《周公游记》的书时,他好奇伸手。 “怎么突然看起游记了?你别又是想出京吧……” 瞅着那只罪恶的爪子要伸向他的宝书,魏钰立刻捂住,“诶?八哥你又拿我书,你之前拿去的书还没还我呢!” 提到这个,八皇子先是一愣,“我何时拿了你……” 然后,想到什么的八皇子突然就又闭嘴了。 看到他八哥耳朵变红,魏钰的眼神一下揶揄起来,“哟,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些个从青州传出来的宝贝书,都是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呢,所以我的好八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书给我呢?” 想起那几本内容不堪入目的书,感到受骗的八皇子就忍不住龇牙,“你还说还书呢?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八皇子一拍桌子,气愤填膺,“说好的书中会有青州苗人的事,结果我看完了四本,愣是一点有用的都没有!白花了我好几晚的时间!” 魏钰眨眨眼,“我当初只是说有可能啊,又没说一定会有,这哪儿怪我啊。” 八皇子:…… 魏钰半点不心虚地朝他摊手,“反正我不管,你书都看完了,记得还我,绝版珍藏呢,以后想买都买不到。” 八皇子刚要捶他一圈,结果魏钰又突然凑过来问了句,“书中没写青州有哪些地方漂亮好玩的?” 这个。 八皇子顿住了。 他仔细回忆一番,若有所思回道:“好像,有一本特别写了什么黎寨的罗螺山?具体没写多好看,只说是少年慕艾的定情之地,想来应该是美的。” 魏钰直起身,长长地哦了一声。 “罗螺山,情侣圣地,懂了!” 八皇子没好气警告他,“我可告诉你,你少乱来啊,才从胶州回来,你别又是自请去青州给大魏开源的,青州可不是什么好地儿,那里苗人蛮横粗鲁就不说了,气候又闷热,蛇虫鼠蚁还多,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毒生病,我大魏折在那儿的将士不知凡几,你若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呢!” 魏钰略心虚地眨眼,“没啊,我没说现在要去啊。” “不是最好,若你去青州,可别叫我陪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跟魏钰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后,八皇子起身,拿着“棍儿”准备回去。 “行了,我再去四哥那儿一趟,你可要同我一道?” 魏钰直接丑拒,“不了,您自个儿去吧。” 他这段时间的工作量严重超标,把他英俊逼人的小脸蛋子都磨得憔悴了三分,遭罪,太遭罪了! 这要不是必要事件,魏钰压根就就不想从躺着变直立。 在自己府里躺着休息不香? - 工部造出来的初代望远镜,次日到底是出现在了朝堂上。 那根魏钰看不起的棍儿,落在其他朝臣们手里,那就跟稀奇珍宝似的,各个是捧在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一样嗖嗖冒出来,听得魏钰直呼牛逼。 这都是学富五车的文化人啊,各个夸得都不重样。 建个夸夸群,自闭症都要被他们整齐全了。 还好,这种朝臣们的糖衣炮弹,魏皇是抵住了。 不仅抵住了,他还问魏钰,觉得这棍儿,不是,望远镜如何。 那魏钰还能怎么说? 他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回父皇,儿臣认为,这望远镜的功效还有待加强,毕竟区区二十丈左右,如何能用在军队中呢?我大魏将士所用器物,要用就用最好,要做就做最棒!” 朝堂之上,魏钰一本正经道:“儿臣相信工部,相信工部众人在裴大人的带领下,工匠们会造出重量更轻,模样更好,看得更远的二代望远镜的!将士们未来的幸福,就全靠工部的了!” 裴知以及其他工部之人:…… 第183章 小葵花妈妈开课了 牛皮是魏钰吹的,活儿是工部冤种们干的。 对于望远镜的改造,魏钰本人是毫无压力的,毕竟压力都让冤种们承受了。 工部众人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改进望远镜时,他在府上悠哉悠哉玩儿平板小游戏;工部众人为了个小问题在累死累活修bug时,他在翘着腿吃各地上供的水果;工部众人意见不统一大打出手时,他躺在榻上直呼话本内容精彩…… 最后工部不干了。 裴知亲自登门去提魏钰,势必要让贤王一同参与其中! 魏钰人都傻了。 他是真没想到裴大人这种老实人,居然还会有登门拉人干活的一天! 有点强人锁男了吧? 要魏钰去工部干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连自己的班都不想上,居然还有人想让他去打白工,做梦都没这么快的。 于是,为了躲裴知,魏钰每天下朝都弄得跟地下接头一样,门口的小太监要是不说裴大人已走,他是压根就不出去的。 躲了那么两三天后,魏皇也知道了这事。 被资本家知道的事还能有好? 魏钰直接被他爹提溜到了工部干活。 人员繁杂的工部内,魏钰正坐在偏殿的一小木几上,一脸忧伤地望着窗外。 “哎,人生呐,到底是祸躲不过啊。” 感慨完魏钰就转头去看身旁的一男子,眼神艳羡中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我说霍大人,本王好歹也是个王爷,你这么绑着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魏钰说着气愤地举起双手,给他看自己被黑布束缚着的双手。 霍廷玉一身黑色劲装,剑眉星目,手上持着一把长刀,搁现代看那就是让人哇哇叫的顶级男模身材。 就是人冷了些,看人时的眼光比那啥教导主任还吓人。 “我这都工部来了,你再这么绑着我是不是想让本王把脸丢尽啊?你知不知道本王的脸面很值钱的!” 任魏钰说的再多,霍廷玉也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只是相当冷漠地回了句,“贤王恕罪,此乃陛下吩咐。” 魏钰:…… 老头子是真的不干人事! 知道这是要等裴知来,他才有可能被松开后,魏钰躺平了。 反正有霍廷玉这么个人间大杀器在,他跑又跑不了,还不如玩会儿平板摸摸鱼。 不过摸鱼的时光总是不那么长久的。 大抵是知道魏钰来了,不多时,裴大人就迈着他急切的小步伐给寻了过来。 “老臣就知道,九殿下心怀大魏安危,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望远镜一事的,如今看到殿下前来,老臣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九殿下果然是高义之人呐。” 被绑着手坐在木几上的魏钰:……? 哦,为了哄他干活,就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呗? 裴大人您的良心呢?! 以往老实本分的裴知表示,睁眼说瞎话这种事,那他也是跟着九殿下学的哦。 - 裴知来了,手也就能松绑了。 魏钰跟着裴知,去了研究望远镜的地方。 一路上,霍廷玉一都在跟着。 魏钰好奇问他,“霍大人,您今儿没事做啊?” 不然干嘛一直跟着他,他爹不至于这么不放心他吧?需要叫霍廷玉一路看着? “此乃陛下吩咐。” 又是这么一句话。 魏钰微笑着跟霍廷玉比了个6。 工部的匠人不少,涵盖各个方面,可以说全大魏最顶尖的匠人差不多都在这儿里了。 魏钰过来时,瞧见的人都在行礼,低着头,魏钰也瞧不清这些人长什么样子。 最后,魏钰跟着裴知到了一处小型窑厂里。 里面全是撸着袖子抓耳挠腮的匠人,魏钰还在这里瞧见了刘椿。 那个当初魏钰初来工部问官窑,带他去官窑的主事。 刘椿一瞧见魏钰,立刻就迎上来行礼,“微臣刘椿,拜见九殿下。” 都是旧相识,人家之前还帮忙写了玻璃方子,魏钰赶紧让他起来,“刘主事怎么也在这儿,你是负责望远镜一事的?” “是,微臣正是负责此事的人。” 刘椿两眼放光地看向魏钰,“殿下是过来教臣等如何造望远镜的吗?” 嗯……他想说他不是呢。 “没错。” 魏钰看了眼一旁的裴知,笑得很和善,“望远镜于军事上效用奇佳,本王身为王爷,自然是心怀大魏安危的,如何又能做到袖手旁观呢?刘主事你说是不是?” 刘椿感动点头,“是!九殿下实乃高义之人啊!” 裴知:…… 魏钰:……真的有毒。 工匠们都是极具实干精神的人,在给魏钰行过礼后,他们便纷纷问起了自己的搞不懂的问题。 “殿下,这目镜与物镜之间是不是存在一个点……” “殿下,你写的那度量尺寸,可否再稍微短一点?” “殿下,您可有造好的望远镜……” “……” 都是活儿,还全是物理活儿。 仿佛间,魏钰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面对张青生时的场景,全是问题! 魏钰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给人解决疑难。 他不止要从度量衡上讲那个毫米、厘米、分米、米的问题,还得跟他们寻道具整那个小孔成像的原理,什么实像、虚像,这里是个点,还有那些个光的直射、反射……有啥不理解的咱们就再来一遍哈…… 玛德中学物理老师都没他这么尽心尽力啊! 因着讲得太好太新奇,裴知都听得如痴如醉,坐在后排角落里,拿着小本本将知识记得飞快。 甚至当他叫旁边人去喊工部其他人来听课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叫的那个是霍廷玉。 毕竟这要搁平时,别说指使霍大人了,裴知那是瞧见人都会回避的! 而就因着裴知这手“招蜂引蝶”,挤在这个小窑厂里听课的那是越来越多。 因着地方站不下,有的人甚至还搬了凳子摆门口,踩着凳子戴眼镜偷看……那认真程度啊,魏钰瞧着都觉得造孽。 可不就是造孽吗! 他喵的这些人到底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越来越多了? 他还不想开山立派搞什么桃李遍天下好吗!! 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老头子肯定还会奴役他的!!! 第184章 船业高逊 魏钰最后是垮着个脸回去的。 当天回去时间为酉时四刻左右,即下午六点十几分。 他一天的美好时光全耗在工部了! 偏偏这事还没完。 因为好多人表示听讲没听懂,第二天还想进修! 魏钰人都有些不好了。 要说这种刻苦上进的学生,真老师遇见了那铁定是喜不自胜,可他不是啊! 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啊! 魏钰不想去,但听说此事的魏皇却乐呵呵表示这是好事,是他这个做王爷的为大魏做贡献的时刻来了…… 禽兽啊。 于是魏钰咬着牙去当了三天老师。 虽然这个过程惨不忍睹了些,但魏钰却在这中间又有了新发现。 又是新的一天。 趁着“学生”们还在思考课后习题,魏钰从课堂小教室里溜出来要去如厕。 他一走,守门口的霍廷玉就跟了上去。 魏钰一瞅他就咂舌,“我说霍大人,我这如厕你也要跟啊?你也不嫌臭啊?” 被压着干了三天教师活,魏钰现在可烦霍廷玉了。 也不觉得这家伙帅了,他那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人是个跟屁虫外加告状精。 屁大点事都跟他爹讲! 害得他一点隐私都没有!! 霍廷玉没吭声,一如既往地只是跟着魏钰,一副魏钰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的样子。 魏钰吸了口气直接扭头走。 跟吧跟吧,看到了茅厕那里臭不死他! 蹲坑这事吧,最后到底没臭死霍廷玉。 反而是魏钰自己,他已经受不了工部这儿的茅房了。 因为味儿太冲,尤其是旁边的茅房里还有人发出“噗呲噗呲”的放屁声! 魏钰被熏得用衣领捂住了口鼻,忍了三息后,在听到隔壁还发出了几声难以言喻的怪音后,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砰!” 一拳锤上隔板,魏钰咬牙切齿地问隔壁,“我说这位兄弟,同是蹲坑人,大家同处一个茅房下也是有缘,我没荼毒你,你好歹也收敛点吧,啊?!” 隔壁的兄弟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魏钰以为对方已经反省并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一阵惊天动地的连环屁声把他炸蒙了。 “噗,噗噗,噗噗呲……” 刚要放开衣领的魏钰:??? “我去!你这人是真能放啊!” 魏钰被屁炸得心态崩了。 他刚要起身出去,就听到隔壁的人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呼——舒服了。” “你舒服了我没舒服!” 魏钰怒锤隔板,“我说你吃什么了,知不知道放这么多屁吓死个人!本来工部这茅房就臭……” 隔壁的人赞同出声,“嗯,小兄弟这点同在下是英雄所见略同,六部就工部茅房最臭了。” 魏钰顿住,“咋,你还去过其他五部的茅房呢?” 各部各司的办事处都在皇城内,各处离得并不远。 隔壁的声音很是骄傲,“那是自然,不止六部,在下在翰林院、鸿胪寺等地都有去。这人食五谷,放屁拉撒是常理,上通下泄乃天理自然,世人常言此事污秽,可百姓却常拿人畜粪溺用以浇灌禾谷,秋收之后,收成所得稻谷又重回人身,以此可见这种事本来就是正常的……” “所以在下常觉得世人不该嫌恶此事,反而这如厕应该是件光明正大,不该被避讳的。在下每每如厕,自然是要找个好些的地方才是。” 魏钰突然对隔壁这人来了点兴趣。 他也不急着起身了,动了动有点酸麻的脚,继续问隔壁,“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工部的茅房?不是这里最臭吗?” “嗐,臭归臭,可谁叫翰林院那里的茅房都被占了呢。” 魏钰好奇,“你是翰林院的?” “对啊,在下翰林院编修,高逊,你呢,小兄弟是在工部干活儿的吧?” 就像是魏钰听隔壁声音,能猜到对方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一样,隔壁也同样能听声识人。 少年郎的声音还是挺有辨识度的。 魏钰脸不红气不喘的张口就来,“是啊,跟着师傅过来帮活儿的,你叫我王九就行。” 高逊笑语,“王兄弟好啊,话说工部这几天倒是热闹的,在下听说贤王在给工部的人讲课,关于那个叫望远镜的东西?” 魏钰:“是啊,怎么你想听啊?” 那边传来几声脚步挪动的碎响,“在下倒确实想听,不过不是望远镜,是关于贤王提出来的那个新的,度量单位,是这样说的吧?” 魏钰整理了下手中的草纸,“是啊,长度单位,你听这个做什么?你一个翰林院编修,用不到吧?” 高逊似乎在那头叹了口气,“翰林院是用不到,可是在在下家乡,却是能有大用啊。” 嗯? 魏钰好奇心上来了,“在你家乡做什么?是拿来量什么吗?” “是啊,在下原籍湖州,家中可是有份船业需要继承呢。” 什么!? 魏钰眼睛一下张大了。 “船业?你家是造船的?可有船厂?”魏钰赶忙询问。 “湖州地域辽阔,地势平坦,那里多河道,自然船多,我家虽没有船厂,但家中祖辈却都是学的这一份手艺。” 高逊有些好奇,“小兄弟为何突然问这个?” 为何问,那自然是因为他之前提到过造船出海的事啊! 图纸都早已给他爹还有各位大人看过了,就是可惜一直没动静的……回头问问他爹。 想到海外的好东西,魏钰打起了精神,继续问道:“高兄,不知你家那边,手艺最高超者是谁啊?” 隔壁沉默了两秒,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不才,正是在下。” 魏钰:!!! 绑走绑走,这个人才必须给他绑走!! 腿脚已经麻了,魏钰咬牙提了裤子就起,然后一把推开门,大声呼唤霍廷玉。 “霍大人啊——快快快,快来扶本王一把,腿麻了麻了,快点啊……” 站老远的霍廷玉:…… 同样蹲隔壁的高逊亦是一脸懵逼。 这怎么,本王? 隔壁的是谁? 王九? 嘶……九贤王啊。 意识到的高逊傻在了茅房里。 第185章 水部司 魏钰光明正大翘班去找他爹了。 一见到魏皇,还不等对方出声,魏钰就先发制人问他造船的事了。 “你问这个作何?” 魏皇眉头皱起,狐疑地看着魏钰,很是怀疑这小子提起这些就是为了偷懒。 魏钰当做没看到他爹的眼神,只兴冲冲地趴过去,“爹,儿子给您在翰林院找到了个会造船的,真的,那孩子年轻,又有基础,能入翰林院肯定都是学富五车之辈,把船纸给他,咱们的大船就有着落了啊!” 什么叫那孩子? 魏皇想破脑袋也愣是没想到翰林院会有什么比魏钰年岁还小,能让他称之为孩子的人! “那人是谁?” 魏钰坦然道:“高逊啊。” 想到那位从茅房里出来的仁兄,魏钰就只记得了那张娃娃脸。 娃娃脸啊,本来那位高兄就是个年轻有为的,偏偏还长了张娃娃脸,那看起来可不得像个跟魏钰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么。 一提高逊这个名字,魏皇有了点印象。 “原是他啊。” 魏皇了然,看向魏钰,“你倒是会选人,朕记得,那高逊是上次科考的状元郎。” 哦豁,状元啊。 那这不更得把人拉过去造船!! 不过老头子记这么清楚,该不会是早就惦记人家了吧? 魏钰问他爹,“爹,你是不是对高逊有安排吧?” 安排倒不至于,顶多就是对科考的前三甲有点印象,加上高逊那一届的科考时,前三甲就属他最年轻,所以魏皇很难不记得他。 知道魏钰是让高逊去造船,魏皇淡定回道:“造船的事你不必担心,朕早就命水部司的人开始造了。” 啊,早就开始造了啊。 魏钰摸下巴,沉吟了下,“那,水部司现在造到哪儿了?” 图纸他还没去胶州前就给了,步骤写的那么详细,但凡是个有用的,花了这么半年时间,差不多也能造的差不多了吧? 魏皇被他问的一顿。 反应过来后,魏皇不由也觉得这时间似乎是长了点。 难道是因为没催的原因? 魏钰一瞅他爹那神情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叹气,“行了爹,水部司的什么进度就不提了,儿子看您还是把高逊调过去吧,人家在湖州那边,好歹也是造船第一人,手艺那般好,没得在朝廷埋没了不是?” 这话魏皇没办法反驳。 臭小子在找人、任人唯贤这方面上,那确实要比他这个做老子的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 高逊的工作调动是在三天后。 在得知自己别调到水部司,成为水部司一名主事后,高逊立刻就想到了此事与贤王有关。 没办法,谁叫那天魏钰走之前,拉着他的手不停说着什么“仁兄你等我,你这么好的才华不应该在翰林院蹉跎,我会让你物尽其用……” 真是差点没把高逊给吓傻。 好端端的说什么要把人物尽其用啊! 还以为贤王是被那天的屁给熏出毛病了,高逊这两天愣是吃饭都不香了,生怕贤王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举动来。 如今眼下结果已经出来了,高逊惊讶归惊讶,但在去水部司之前,他还是去了趟贤王府想要拜谢对方一番。 魏钰不要他感谢,他对高逊最大的期待,便是希望对方去了水部司后,能为他的大船出海梦添砖加瓦! 什么三天吃透图纸,仨月造出大船,半年之后纠集人马出海远行,把海外的各种宝贝全都统统带回来! 所谓梦想,那必须得是要有的。 不然跟一条在脏水沟里蹦跶的臭咸鱼有什么区别?! 魏钰这条香香的小咸鱼已经馋了很久的什么草莓、猕猴桃、葡萄啥的,都是大魏本土没有的那些水果啊,他真的想很久了!! 水部司没有设在西京,而是设在儋州内,西京与天水郡的交界处,那里正好有一处河道。 魏钰对高逊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在对方来府上后,他将数学以及物理书也给了高逊一份。 “早在初识那天,我一见高兄就知道,你在造船之事上有大智慧,肯定会将大魏船业引向一个新的高度!” 魏钰两眼热切地望着高逊,“如今朝廷要造新船,图纸都已画好,高兄去了水部司,皆是一切都可明了,我对高兄抱有厚望,虽不能同你一道前去,但我亦有东西想要助力。” 不去看高逊被夸得受宠若惊的脸,魏钰叫小安子把书娄给人家。 魏钰:“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珍藏的宝贝,其中蕴含的道理高深莫测,轻易我都不会给人看的!只有遇到像高兄这样的人时,我才会把书给出去……” 高逊惊得站了起来,“殿下使不得!臣如何能担当得起殿下如此厚爱?既是殿下珍爱之物……” “诶!” 魏钰不听,一把就把高逊压得坐了回去,小脸严肃,“高兄怎可如此妄自菲薄?你要知道在造船一事上,你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大魏百姓们啊!” 高逊有点懵。 “船纸多,水部司能人少,我送你书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去造船,难道你要为了一点虚礼,就放弃更快造出船的方式吗?” 魏钰严肃,“你这是不对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摈弃你作为一个朝廷命官的职责,你这是在抛弃百姓们对你的信任,你这是在让每个苦受船只不好的大魏百姓都在继续受折磨!” 高逊忍不住抚上胸,有些气短,“我,臣……” “好了高兄。” 魏钰突然握住了他那只心虚的手,与之对视,“我知道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不对?” “啊,臣这……”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 魏钰沉重地拍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的想法,我都懂的,放心好了,你拿着这些书,早点去吧,我会在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的,大魏的百姓们也都会等着的,放心!” 被贤王一顿炮轰后,抱着书娄的高逊被“赶”了出去。 他站在贤王府前,神色异常茫然。 看了看府上的牌匾,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书娄后,高逊沉默了好一会儿。 所以他来贤王府是干嘛的? 第186章 他爹为老不尊 在魏钰回京都两月后,二皇子终于带着从胶州得到的大笔钱财回来了。 那钱有多大呢? 一百一十多万两白银。 其中有五十多万两是抄的济郡贪官们,剩下的则全都是魏钰在兹阳县的安排中挣到的。 其实,在看到这么多银子的时候,就连二皇子都惊到了。 济郡的贪官就不说了,搜刮民脂民膏那么多年,抄家能抄出五十多万是正常的。 但魏钰弄的那几个厂能俩月整出六十多万两就不正常了吧! 约莫一月就能有三十万两出来,这挣钱速度也太吓人了,二皇子要不是知道这都是给父皇挣得,保不齐他自己都动了让魏钰去给他挣钱的心思。 敛财的速度太吓人了。 而魏皇在看到那些真金白银后,也是第一次在魏钰面前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做得好,做得好啊!你同你二哥这次在济郡干的事,都做得好!” 养心殿里,二皇子跟魏钰正站一起。 听到魏皇的夸赞,二皇子笑道:“儿臣不敢居功,此趟胶州一行,全赖九弟与八弟从旁协助,若非他二人与儿臣里应外合,恐怕此趟还有更多波折等着儿臣。” 魏钰连忙谦虚摆手,“哪里哪里,二哥客气,也是二哥有本事制得住下面人,这才能快速解决济郡匪患问题,不然弟弟们这趟早能干,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哪里能为父皇挣得更多的钱财呢。” 二皇子:“九弟谦虚了,是二哥该向你道谢才是。” 魏钰:“弟弟哪儿敢居功啊,都是二哥能干才对。” “客气了。” “应该的。” 魏皇默默看着他俩一番推诿,眼神变得似笑非笑,“你们倒是兄弟情深,行了,也别推辞了,此行你们二人都有功,说吧,想要什么。” 这就是要论功行赏了,不过二皇子却抬手不要。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儿臣不需要任何赏赐。” 狠人呐。 塞钱都不要的。 魏钰看着他二哥摇摇头,转头就笑眯眯看向他爹,“父皇啊,二哥不要,那儿臣……”要个假期就好! “你也不要是吧?” 迎着老头子那张和善的笑脸,魏钰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放屁的不要! 眼见着假期就在眼前,他累死累活忙了两个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就为了等今天! 魏钰吸口气,昂首挺胸,顶住他爹的死亡视线,大义凛然道:“不,儿臣不若二哥那般坦荡清廉,儿臣在济郡忙活了那么久,那是儿臣第一次为大魏百姓办事,如此值得纪念的经历,儿臣必须要得到一个叫儿臣难忘的回报,如此才能记得今遭,以此鼓励自己,日后好继续为百姓做事!” 二皇子都听傻了。 就连魏皇也是沉默地看着他。 两个人是真的怎么也想不到,这差不多已经被抠回去的赏赐,居然还能被他给这么扯回来?! 该说不说,魏钰这小子也是挺扯的。 当着二哥面扯了一通还不够,魏钰又在心里跟他爹继续扯。 【我不管我不管!这赏赐是儿子拼死拼活的辛苦钱,您抠其他的也就算了,这个都要抠!您这是为老不尊!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啊!您信不信我出去后就给您跳护城河!!】 魏皇:……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事,可算是被这不孝子给学会了啊。 “你闭嘴!” 魏皇被闹得脑仁儿疼。 二皇子诧异地抬头看了眼,不是很明白父皇在说谁。 他与九弟没说话啊? 魏皇一顿。 哎哟,差点忘了老二还在这儿来着。 嗐,最近也是习惯魏钰在周围闹了…… 魏钰还在吵。 【我就说我就说!!您抠我假期我就说!您为老不尊抠抠搜搜把人骡子使!骡子都能有休息的时候吧?偏我就没有!两个月了啊,您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儿子嘛?爹啊~~儿子还小啊——】 从撒泼吵闹到撒娇卖乖,魏皇揉揉脑袋,很是无奈地开口,“行了!魏钰,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吧。” 魏钰双眼放光,立刻道:“一月假期!” 不敢要多的,一月差不多就是他爹的底线了,魏钰知道再多的话,他爹就得给他大砍特砍了。 果然,在听到魏钰的话后,魏皇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思索了几秒后,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行,朕允了。” 魏钰大喜,“儿臣多谢父皇!” 【爹您真好,儿子真是在这个世上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好的爹爹了呢!么么么~~】 魏皇:呵呵。 - 同魏皇行完礼后,二皇子和魏钰一同出了养心殿。 要到了假期,魏钰心情好。 他笑眯眯问二皇子,“二哥才回来,应是要去后宫看贤妃娘娘吧?” 虽然贤妃娘娘鸡婆,但只要不舞到他面前,那魏钰一般都是不予理会的。 “嗯。” 二皇子颔首,转而看向魏钰,笑了笑,似是感慨道:“从前二哥不甚关心你,如今一看,九弟倒是长大了呢。” 嗯? 这话听着不对头。 平时宫斗剧看的有点多,魏钰第一反应就是他二哥又来了。 又来试探他来了! 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魏钰羞涩一笑,摆摆手道:“哪儿有,弟弟还小呢!还差三年才及冠呢!哦对了二哥,马上就到弟弟生辰了,您这?” 嗖的一下望向他二哥,魏钰眨巴眼,眼中尽是无辜与期待。 本来觉得他跟父皇之间有猫腻想问的二皇子:…… 沉默几秒后,二皇子突然一笑。 “九弟放心,你的生辰,二哥自然是有礼物送你的……” 魏钰笑眯眯点头,“生辰礼二哥到了就好,心意不心意的都是次要。” 二皇子一顿。 这,不一般都是心意到了就好吗? 临到分岔路口,二皇子站定,失笑摇头,“二哥知道了,你生辰那日,定会给你送个最好的,好了,你先回去吧。” 魏钰连连点头,“好的,那二哥再会。” “再会。” 看着魏钰离去的背影,二皇子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187章 私盐贩子 有了假期的人总是要格外嚣张些。 而魏钰的嚣张更为与众不同——他连夜叫人收拾行李,次日一早就带着自家护卫出京了。 那速度,快的魏皇根本没反应过来! 甚至那些在早朝上才知道二皇子带回钱财数目的官员,因为各种目的想要给贤王府发帖,探知贤王底细的人,最后也只能在门房一声“殿下不在京中”被恍惚打发了。 明明昨儿还跟着一起上朝的贤王,怎么今儿就不在京中了? 这么好结交官员的机会,贤王就这么放弃了?都没说摆个宴好好庆祝一下了?大好的封赏时刻他就这么给浪费了? 贤王人是原来是这样式儿的吗?! 在京都众人恍恍惚惚的时候,魏钰已经骑着马溜到了隔壁的天水郡。 毕竟假期就那么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魏钰就算是想跑到其他州度假,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魏钰算过了,若是想去湖州,快马加鞭情况下,那也是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路上要没。 快马加鞭,三分之一时间。 他是要度假,享受休闲时光,不是没事做完在路上这么折磨自己! 反正大魏很多地方魏钰都没去过,都没看过,这年头随意找个好点的地方,那都是原生态的5a观景区。 不要愁荒郊野岭没人,只要带够银子和人,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他上哪儿都能享受啊! 天水郡虽然离西京近,但繁荣程度却比不上西京。 魏钰已经派乙十三先行一步去天水城买宅子打点,所以路上他也不急,看到好看的新奇的,基本都会停下来瞅一瞅,看一看。 沿途路过一个小村庄时,他还抓到了一个贩卖私盐的小团伙。 不过这个小团伙跟一般贩私盐的不同。 别人贩私盐那都是因为官府卖的贵,所以他们向百姓卖盐时往低价走,可他们不同,他们反而是拿着从官府那儿买来的新白盐,向偏远山村那些信息不发达的百姓往贵了卖! 官府新白盐卖的是斤价五十文,盐贩子卖的却是比青盐还要贵,卖给百姓们时主打的还就是一个“真诚亏本”的旗子。 他们的这做派,那不止是把居在山村不常进城的百姓们忽悠的团团转,更是摆了名的在薅官府羊毛啊!! 这让捣鼓出白盐就是为了让百姓享福的魏钰知道还能有好? 这分明就是从他这儿抠钱,是赤裸裸的打他小脸蛋子啊!!! 魏钰很气愤。 毕竟这事发生在天水郡,离西京可没多远。 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居然还能有百姓不知道新白盐的事,从而让盐贩子得逞获利。 这说明了啥? 这充分说明了官府在宣传力度做的不够好,压根就没有深入基层,心系人民群众的清正廉洁之心啊! 天水郡都如此,其他地儿难不成还能有不同? 那情况只能是更差好嘛! 当着村子百姓的面,魏钰揭穿了盐贩子的面目,又宣传了一番新白盐的事后,他就叫丁发财将盐贩子扭绑送去了官府,并写信此事告知了他爹。 向各地官府下达命令,让官员深入基层去宣传什么的,这些活儿魏钰提醒一下他爹就好。 他爹那样一个有着一颗明君心,想要青史留名的皇帝,在知道了底下这些小动作后,那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 老头子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做事还得他提醒得面面俱到,那么多朝臣,几百个脑子加一起,连黑的估计都能说成白的。 而魏皇在收到信后,也确实是被底下官员的无用给气到了。 私盐贩子就不说了,只要有利润在,这种事是屡禁不止的,只能加大严查力度。 但有百姓被私盐贩子骗着买新白盐的事却是能追究的吧? 新白盐推出去已有两月,但凡底下官员给点力,向手下人多提点几句,那都不会在京都附近发生被骗的事! 京都附近啊! 这光是一听就觉得在打朝廷脸。 旁人怎么说,是不是觉得那些被骗的百姓愚蠢,魏皇反正是不太关注的,他更多的关注点反而是在官员办事能力上。 太低能! 明明新白盐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百姓免受毒盐之害,偏偏底下一群官员却还认识不到新白盐的重要性,居然都不知道宣传推广一下的! 魏皇发了火,重新下达命令推广新白盐的力度时,还趁机惩治了一批盐事司的贪官污吏。 陛下久不曾发怒,但一怒就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探查期间时,官员们战战兢兢,赶紧收拢手脚,生怕自己也有什么贪污受贿的把柄被陛下知道,然后也一并给拖了下去。 而等到盐事司尘埃落定后,百官也是在这时听说了,这事原是已经出了京的贤王捣鼓出来的! 有人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回忆过后突然发现,当初陛下突然发火查放债之事,惹得京都众人惶惶时,始作俑者似乎也是贤王来着! 百官们百感交集。 对魏钰,那是恨得恨死,乐得也是乐死。 不同立场的人面对贤王这做派,那态度是完全的不同。 都说厚积而薄发,贤王从前久居深宫,半点不出众,但是龙又如何会匍匐在地呢? 瞅瞅贤王干的这些事,才开府多久啊? 别的皇子几年下来都不见得能有他干的事多,果然有本事的人都是藏不住的,能博得陛下信重,那也是贤王本事。 就是可惜,贤王骚操作太多,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幺蛾子太多,整出来的伤害很容易被波及到,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百官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着这方面原因,原本想要投靠魏钰的官员,最后也在新白盐一事上犹豫了。 可以说魏钰凭借着自己的一臂之力,活生生让百官们都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好坏参半啊。 感受着京都城下的暗流涌动,裴知在府上抚着胡子感慨万千。 正所谓一遇风云便化龙,此话于贤王来说,大抵就是最好的写照了吧。 第188章 朱家爷孙 买宅子嘛,那是有钱就行。 乙十三在天水郡买的是个很不错的三进宅子。 宅子主人从前装修的很好,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宅子里有个水榭阁楼,这天气在阁楼里待着那真是舒服极了。 整个宅子基本上就是打扫一下,再买点东西就能直接入住。 虽然魏钰本人是住哪儿都行,但架不住他出趟门带的人多啊! 明面上的护卫就二十人,还有小安子和红中白板三人,以及隐在暗处的三十暗卫们。 这么多人,魏钰就算再怎么不在乎周围环境,那也得为手下人想想。 在天水郡住下后,魏钰前面一段时间,那是白天就在城内逛吃逛喝,晚上就在阁楼里吹着晚风看着恐怖片,周围站满了一圈暗卫…… 别问他为什么非要大晚上在阁楼里看恐怖片,问就是人飘了。 恐怖片就得晚上看才有氛围啊!! 那种一个人在阴风阵阵的阁楼看恐怖片,时不时蹦出个鬼脸吓一吓胆子,那感觉,多酸爽啊。 好吧,其实魏钰就是仗着有暗卫护体,阳气过盛,所以……他、不、怕! 小日子如此飘了几天后,整个天水城差不多都被魏钰逛了个遍。 他嫌弃城中没意思,小脑筋一转,就决定出城郊游搞个烤肉趴。 小主意都是他的,活儿都是护卫们干的。 自家殿下一天一个主意,任劳任怨惯了的护卫都已经麻木了,寻了地方,拿了东西,然后赶着马车就去了。 到了山清水秀的一块小湖边,魏钰人还没到呢,地方就已经被护卫们给清出来了。 小火堆燃起,简单的摊子架起,肉串搁手里翻滚着,香味顺风轻飘飘传遍了周围。 魏钰坐在摇椅上,翘着腿悠哉晃着,一脸惬意。 他瞥了眼烤肉的方生,拖着嗓子喊道:“方生呐,快点啊,你家公子饿了——” 方生:…… 方生默默吸了口气,板着脸,手上烤肉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一旁警戒的丁发财怜悯地看了眼他。 头儿,真惨。 这边的小湖边气氛优哉游哉,而另一边的不远处小道上,一老一少正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前进。 他们行走良久,因为一路走的小道,也不知到了哪儿,估计今夜只能露宿荒野。 谁料刚行至一矮坡处,少年就闻到了一阵肉香。 “好香啊!” 少年仰头深吸一口,惊喜地看向身旁老人,“阿爷,这附近有人家!你闻到香气了没?” 老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体力却尚有余力,若非顾及身旁少年,他还能走的更快些。 老人点头,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四下看了圈道:“确实有香气,想来是这附近哪位人家正在烧火做饭,阿良,我们再走走,幸许能找到。” 阿良赶紧点头,过去搀着阿爷要往前。 两个人一路摸着香味,最后找到了小湖边。 而两人还没走近呢,警戒着的护卫们就发现了他们。 乙十三将他们拦了下来。 “何人靠近?” 老少二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乙十三吓了跳,待看到他的打扮,以及手中的刀后,老人立刻就明白他们之前猜错了。 附近不是有人家,而是有人在这荒郊野岭歇息做饭。 害怕贸然靠近会惹对方不快,老人赶紧解释,“这位公子莫怪,我们爷孙二人只是路过,是循着香味而来,以为是荒野人家,所以想来讨口水喝的。” 不说原因乙十三也能推测出来。 他一瞅这俩老少二人,判定这是俩危险性为零的。 乙十三准备打发他们走,但却慢了一步。 因为听到动静的魏钰自己找过来了。 看到俩明显是赶路的老少二人,魏钰询问了乙十三情况。 知道他们是寻香味而来后,魏钰立刻明白这俩应该是饿了。 他笑了笑,对老人道:“老人家,我是这群人的东家,大伙儿歇在这儿正好在做饭,你二人若不嫌弃,不如一道吧?” 少年的眼睛明显亮了下,然而那老人家却有些犹豫。 见状,魏钰笑道:“我瞧着你们应该赶路许久了吧?这天日头毒,赶路久了恐怕会中了暑气,坐下来歇歇也好,我这些护卫都是在外跑商习惯了的,你们不用担心周围安危。” 善意、来历、能力都说了,这老人家要是还不放心,那魏钰也只能表示算了。 好在老人家不是分不清好坏的人,在感受到眼前少年的真诚后,他感激地笑了笑。 “多谢小公子好意,既如此,那老朽就厚着脸皮应下了。” 魏钰摆手,“老人家客气了,咱们过去坐吧,那湖边凉快。” 等到老少二人在湖边树荫下坐定后,魏钰闲得无聊,也是跟他们聊了起来。 靠着无与伦比的胡说八道能力,魏钰顶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成功骗取了对方二人的信任,并因此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老人家姓朱,名朱三生,是儋州上宁郡朱家村的人。 少年是他的孙子,叫朱良。 爷孙二人之所以从上宁郡到天水郡来,完全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地被当地一富户给耍手段抢占了,因着是被朱良好赌的爹给亲手输掉的,报官也无用,所以在朱良爹被人打死后,走投无路的爷孙二人听说天水郡有不少活儿干,这才决定来此谋生。 “啧。” 听到这故事的魏钰也挺无奈的。 怎么说呢,只有土地一日不归国有,被人抢占地的事那就是屡见不鲜的。 毕竟土地私有就意味着财源广进,在地就是粮食生命的时代里,为了一亩地大打出手的事可不少见。 而朱三生家这情况,按照现在不健全的律法而言,基本也是合法没问题的。 毕竟土地是朱家人自己赌出去的,就算明白这是富户给朱良爹下的套,但,证据呢?对方也没强摁着他头要赌的吧? 自愿的那就算不上是违法的。 魏钰能做的,差不多也就是给这爷孙俩找个好点的活计干了。 魏钰想了下,突然问朱三生,“老爷子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 朱三生微愣,神情赧然道:“这,老朽一辈子在地里刨活儿,什么也不会。” 第189章 种地好手 说什么都不会那还是谦虚了,至少会种地不是? 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地里刨活这事,说起来可能不好听,没出息,觉得种地太简单没水平啥的,那纯粹就是没见识了。 种地一点都不简单好吗! 尤其是想要种得好,想让种出来的庄稼连年丰收,在这时代那完全就可以算得上是大儒一般的存在了。 要知道从古至今,可一直都有研究农事的人。 古有农家,现有农学。 比照如今低下的生产力,每天都有人因为粮食不足而饿死的情况,魏钰即便是个咸鱼,也挺想找人拉拔一下农桑方面的。 民以食为天,就算魏钰将其他方面发展得再好,要是粮食方面供应不足,那也是扯犊子的事。 听到朱三生的话后,魏钰想到了将这爷孙俩收回去种地。 不过他也没有乱来,还是先问了对方会种些什么。 朱三生仔细想了想,脸色微红,“不知粟、豆、麻算吗?以往田地在时,老朽同村中人种的一样,也没有种什么不一样的。” 这就是大众常种的五谷了。 百姓们为了生存,地里种的几乎都是最能填饱肚子的主食,然后就会在家附近的自留地里种些小蔬菜以供加餐。 魏钰闻言倒也不失望。 毕竟这人哪就有这么好运,随手一捡,对方就是个农学家是吧? 突然,旁边一直安静聆听的朱良说了句话。 “我阿爷会接穗的!” 哈? 魏钰一愣,“接穗?” 这是什么意思? 朱良说完后就开始给魏钰解释,“我阿爷会接穗,从前我家后山有几棵野枇杷,可惜结的果子酸涩,是我阿爷接了邻居的枇杷枝后,这才使得那些野枇杷又甜又大。” 这不就是嫁接! 魏钰听懂了,他看向不好意思地朱三生,忍不住点头称赞,“您厉害啊,还会给果树接穗,这如何算不上是一门手艺呢?” 嫁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但在这个稍微有点技术活都不外传的时代,老爷子会嫁接也是很不错的了。 “这也算是手艺吗?” 朱三生面色赧然中还有点茫然,他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问道:“那小公子,若我这平时种出来的粮,要比旁人多上一些,这可也算得上是手艺?” 魏钰:?! 望着真心实意在询问的老爷子,魏钰好悬没问他是不是在凡尔赛了。 这种出来的粮食能比旁人多,难道这还算不上是手艺吗?! 这要拿到户部搁齐尚书面前说这事,估计对方挺着小肚子就要过来请人了! 魏钰没忍住又仔细问了遍,“是您平时种的粮都比旁人多,还是偶尔为之?” “每次收成的时候皆是如此吧。” 老人家面色犹豫了下,“不过,我们村的人,后来收成都变得差不多了,也就比其他村子的多些粮食吧。” 魏钰:“是您教村子里的人如何种地的?” “是啊,村里人种地没选好位置,给苗浇灌的也不对,有时候水浇得多了,那苗根会烂,还有那肥,也不能乱来……” 提到如何种地,朱三生一下变得侃侃而谈起来,神色也从局促变得坦然,“这年头大家收成都不好,又都是一个村的人,我有这本事,能让大家都能吃饱肚子,那自然是要教大家一起的。” 魏钰定定地看着老人家,心下有些佩服。 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的人自己都还顾不上,但只要有余力,却还是愿意帮助别人…… 就是这结果吧,可能是有点不尽人意的。 魏钰想了想,犹豫过后,他还是觉得有个猜测需要跟老爷子说一下。 “朱老爷子,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手种地的本事,可能会被人觊觎?” 爷孙俩齐齐一愣。 朱良眉头慢慢蹙起,有些茫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钰瞧着爷孙俩,真心觉得这俩人都有些天真。 非贬义,只是在说他们心底淳朴,是那种专注一事,没有被外界俗世所染黑的老实人。 因为不了解外界人心的漆黑,所以就从未想过会被人算计这事。 魏钰抿唇,问道:“你们朱家村离县城挺远的吧?” “小公子怎么知道!”朱三生很是惊讶。 魏钰没答,又问,“你们村子里的人没有常离开朱家村吧?” 爷孙俩看向魏钰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很显然,魏钰又说对了。 见状,魏钰再问,“你儿子赌输地之前,可有外人来过你们村子?或是你们村里有人出过村?” 提到爹,朱良立刻激动点头,“对!那之前我们村有人去了城里买盐,后来因为官府出了便宜的新白盐,村里很多人都去了,我爹也是!” 果然。 齐全了。 知道自己问的全中后,魏钰就对自己的猜测有八分肯定了。 他看向神色惶惶,似有察觉的老爷子,顿了下后,还是解释道:“您能了解你们村里人的不容易,那肯定也能理解其他地方百姓的苦楚。像您这样种地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很多人同您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都种不好地,收成都不是很好。” “您这本事世间少有,宛若稚子抱金,若有心怀不轨之人瞧见了,那必然是要想让您为其做事的,譬如……那个占了你们田地的富户。” 看着怔然的爷孙俩,魏钰微微叹气,“从前,您和您村子的人都不怎么出去,大家收成一样,若不特意询问,您这手种地的本事,那自然也是不为人知的,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那些进城买盐的村里人,还有朱良他爹,这其中不知是谁透露了朱三生的事,也许是为了炫耀,也或许只是说漏嘴,总之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可能就是落入了那富户耳朵里。 一个没什么靠山的农人,却有着一手种地的好本事。 这要遇上一个厚道的,也许会花银子聘农人种地,但,这世上多的是仗着一点势力就肆意妄为的。 能花一点小手段就能大丰收的事,凭何要花银子年复一年的聘人呢? 第190章 野生农学家get 魏钰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不过鲁迅先生也说过了嘛——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凡事往最坏的地方想,也不是悲观消极,纯粹就是给自己的反应时间留点余地罢了。 魏钰的猜测已经说了,而听完的朱家爷孙,却是怔愣的怔愣,愤恨的愤恨。 朱良猛地站起身,红着眼眶低吼道:“我就知道我爹不是好赌的人!他肯定是被人给骗了!阿爷,我们去报官,去报官那姓杨的狗东西!” 魏钰默默瞅了他一眼。 赌/博这事可不好说啊,被下套有可能,被骗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失足嘛,男女都一样。 以为是自己害了儿子,老爷子一下老泪纵横,抬起袖子擦泪,哽咽连连,“是我啊,是我这个老头子害的啊!我的儿哟——” 瞧不得阿爷这般,朱良赶紧蹲下去劝他,“阿爷你莫哭,孙儿一定会给爹讨回公道的……” 爷孙俩抱头痛哭的时候,魏钰并没有掺和进去。 他起身离开,给两人腾了地方平复心情。 魏钰在烤摊边吃肉的时候,方生问他,“公子,可要派人去上宁郡?” “去干嘛?” 魏钰瞥他一眼,“你瞧不到人家立志要自己报仇啊?少年郎有志气,好好一孩子,别没事掺和进去,免得把人给养歪了。” 方生闭嘴了。 这他要不是看殿下以前也管闲事,他还真不乐意多此一问! 过了好一会儿后,那边的爷孙俩也是哭完走过来了。 朱良搀扶着他阿爷,两人慢腾腾走过来。 瞧见人过来的方生提醒他家殿下注意形象,“公子,人过来了。” 魏钰赶紧把手中没啃完的肉串塞到方生手里,顺便掏出巾帕擦了擦嘴,然后才端庄正经地转身。 爷孙俩已经走至跟前。 朱三生苟着腰,神情憔悴,看着魏钰很是感激,“多谢小公子告知真相,我们爷孙二人无以为报,只能给您……” 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的腿就跪了下去,连带着一旁的阿良也是。 “欸,使不得!” 魏钰的话就是方生的指令。 方生上前,一手一个臂膀,稍微一使力,跪在半道中的爷孙二人就被拉了起来。 魏钰对两人笑道:“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老爷子如此一跪,况且我这也是没证据的随口一说,到底真相如何,也得细查才是。” 朱三生摇头,苦笑道:“小公子是好意,无论真相如何,好歹也让老朽心中有了个数。” 瞧着眼眶一个比一个红的二人,魏钰眨眨眼,试探问道:“那,你二人后面可还要继续去天水城找活做?” 朱三生叹气,面色愁苦,“不去又能如何?我们爷孙俩都走到这儿了,再是要回去寻公道,现下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才是。” 妥了! 这么大一个野生的农学家,魏钰真的没道理白白错过的。 必须拉回去系统学习后给他打工! 资本家的孩子没有良心!!! 对,他没有良心这事因在他爹身上,绝对不是因为他本人哦。 “朱老爷子,实不相瞒,其实我家在京都,名下也有几份薄田,虽然有人打理,但这其中就是没人如您一般,能有让粮食增产的本事。” 魏钰看着老人家,面带微笑,神情和善地询问道:“您同阿良与其去天水城干苦力活,不若去在下庄子教人种地,我给您月例五两,包吃包住,种得好工钱再涨,您若觉得不好想要离去,那我也绝不阻拦,如何?” 月例五两,包吃包住,做得好还能再涨工钱?! 朱三生和阿良都愣住了。 老人家有些结巴,“一,一月五两银子?” 庄稼人一年到头都攒不上几个银子,这一个月就能有五两,一年下来可不得有……六十两啊! 魏钰看了眼愣愣的阿良,微笑着加重了砝码,“我那庄子上还有学堂,学生都是庄上的孩子,阿良年少,你们若去了,他正好可以去学堂同孩子们一道入学。” 爷孙二人呼吸一滞。 学,学堂?! 朱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我也能去学堂念书!那,可要交束脩?我,我们没钱的……” 朱三生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钰。 很显然,在自己干活这方面上,显然是阿良能去学堂念书更能让老人家挂心。 魏钰十分和善道:“自家办的学堂,为的就是让庄上的孩子都能念书识字,日后能有出息,所以凡是庄上的孩子,入学当然是不要钱的了。” 朱良震惊了。 他看着魏钰,喃喃道:“不要钱,庄上的孩子都能不要钱的念书……” 居然能自建学堂,免费供庄上的陌生孩子念书,就为了能让庄户的后代有出息?!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主家! 朱良没见过,朱三生活了五十多年,连听说都是没有听说过的。 主家不剥削底下的仆从租户就不错了,哪儿还有这种建学堂,免费供应孩子们念书的事! 又不是自家族里的孩子,这般出钱出力做善事,也就是主家心地好了。 为这样的主家做事,哪里还担心遭受主家欺凌,被人蒙骗呢…… 朱三生目光深深地看着魏钰,眼圈微红,忍不住就要再次跪下。 “多谢小公子,谢小公子给我们活路……” 这下不用方生了,魏钰自己亲自上前搀扶。 “老爷子快起,我既是请你们去庄上做事,那你们也算是客人,我出钱,你出本事,这本就是一桩公平的买卖嘛。” 朱三生被扶起,看着面前的少年感激笑道:“公子好意,我都明白,不过是一身庄稼本事,若无人赏识,也就凭白空耗着罢了。” 朱三生冲阿良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到阿良过来扶着他后,朱三生才对魏钰道:“从今往后,我与阿良,便都跟着公子了。” 典型的买一送一啊。 魏钰笑眯眯点头,“放心好了,跟着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野生农学家,get! 第191章 农村一霸 魏钰的假期还剩下七八天。 就这么点时间,带着朱三生爷孙俩肯定是玩不好了的,于是魏钰干脆带着人打道回府了。 刚到京都,魏钰就直接带着人一道去了庄上。 如今庄子的规模可比之前大多了,多了好几百亩地不说,建筑也多了不少,就连守在庄上巡逻的守卫也多了好几批,而且还都是魏钰不认识的。 至少他在门口看到一队骑着马的人,领头的还是霍廷玉时,他人都惊了的。 “霍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魏钰骑在马上,一脸匪夷所思地问对面的霍廷玉,“你不要告诉我,你被我爹派到这儿来当守卫了啊?” 不怪魏钰会这么想,实在是对方身后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庄上部曲同款! 霍廷玉下马行礼,冷淡回道:“贤王殿下安好,奉陛下命,庄上一切安危,日后将由灰卫使甲队全权接管。” 魏钰眨眨眼,懂了。 他爹这是又来给他送人了呢!甲队,这得是灰卫使最精英的一支队伍了吧,一百人呢…… 魏钰狐疑地瞅着霍廷玉,“那你来干嘛?我爹不会也把你派过来了吧?” 甲队可以有,这告状精就算了。 霍廷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臣需要当面同您回禀此事。” 魏钰:…… 他略心虚地挪开眼,“哎呀,好了好了,这事我知道了。” 才不是因为他跑外地去错过送人的原因呢。 有了霍廷玉这遭后,魏钰先没来得及找何管家安排朱家爷孙,而是先处理了甲队的事。 甲队有自己的队长,是个虎背熊腰、面相很凶的男人,名叫沙山。 见了人,了解了如今庄上的安保情况后,魏钰就让他继续负责庄上的安危问题。 等人一走,魏钰问方生,“你跟他,谁厉害些?” 对这个问题,方生的回答只是默默挺直了背,连眼神都没给自家殿下施舍一个。 “属下曾是灰卫使副指挥使。” 他是副指挥使,而沙山只是甲队队长,谁更厉害,不用他明说了吧? 这侧面回答包含了方生不加掩饰的骄傲。 魏钰深深地看他一眼,给他鼓掌,“真棒,方生呐,殿下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呢,日后也得这么自信哦,殿下我出门在外,安危就全靠你了呢!” 恍惚觉得说错话了的方生:…… 魏钰这边安排事的时候,另一边,朱家爷孙也在一脸恍惚地听何永说庄上的事。 “这庄子是贤王殿下的,咱们都是贤王殿下的人,来了庄子后,只要安分守己、老实肯干,不做背叛殿下的事,那殿下也会庇佑他的……” 富态的何永笑眯眯着,看起来异常和善,就连例行敲打新人时,也是一脸温吞的样子,让人生不出害怕之意。 朱家爷孙没想过自己遇上的少年会是贤王。 在一开始的震惊不安后,他们又在何永对贤王的各种夸赞中,想起了少年的温和仁善,于是爷孙俩又渐渐放心下来,开始去看这庄上的一切。 “那边是学堂,你叫阿良对吧,这学堂你日后也能进去,免费入学……那里是食堂,你们二人都可以免费去那儿吃饭,不会可以问食堂管事……那边是宿舍……那边是操场……山那边不要去,那里是研究院,具体做什么的,你们日后待的久了,自然会知道……” 跟着何永在庄上走着,爷孙俩可谓是目不转接! 这庄上有太多的新奇地方,许多事物爷孙俩都从未接触过,因着初来乍到,也不敢多问,何管家走到哪儿,他们就看到哪儿,很多都是一扫而过。 庄子太大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能详细逛完的,远的地方,何管家都是遥遥一指,说了个大致规矩…… 而这样的一知半解,丝毫没打击到爷孙俩的积极性! 本来能被贤王殿下看上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如今被管家这么一介绍,他俩更是觉得这地方来对了。 朱三生回身,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忙碌的佃农们,忍不住心情激荡。 这些佃户,虽然瞧着神情疲惫,但那是农人在种地时都会有的疲劳神态,算不得什么。 他真正关注到的,是这些佃户在何管事经过时,半点不畏惧,反而还真心笑着打招呼的举动! 这样的态度,若非主家和善,佃户们在庄上过得好,那他们面对管事时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瞧见庄上佃户如此,朱三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贤王说的千好万好,到底是不若亲眼瞧见更叫他放心啊! “前边儿,就是殿下生态养殖模式的片区了……” 何永说着侧了个身,瞧见老爷子软下来的神情后,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看吧,他就说嘛,他家殿下那般好,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意留下来给殿下做事嘛! 千好万好,自家殿下最好。 何永这个管事做的圆滑,认了魏钰做主子后,那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家主子着想。 但凡是主子要的人,想做的事,交在他手里后,那他就都会给办妥当了喽! 当然,要是殿下别老想着建这建那,多留点地种就好了…… 刚这么想着呢,何永就听到了身后一阵痛惜叫喊。 “哎呦!你们做什么呢!” 何永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而这声音是朱三生喊的,至于被喊的人,则是不远处被鹅撵得到处跑的孙昭几人。 鹅啊,农村一霸。 这玩意儿天生好斗,领地意识又非常强,因着听觉非常好,反应也很迅速,加之眼睛看东西会缩小,所以觉得看到的东西都比自己小,所以鹅会主动攻击靠近自己的陌生人。 庄子上养了十几只鹅,平时都没人敢靠近,生怕被叨。 但孙昭这群纨绔不同啊。 他们可是未来的畜牧业养殖大户,哪儿能怕鹅叨,尤其是常宁这个准备养鹅的。 因着要养鹅,所以常宁就预先过来跟鹅熟悉,正巧碰见了同样来庄上的孙昭几人。 一群锦衣玉食没接触过活鹅的公子哥儿,瞧到漂亮的大鹅后兴致勃勃要摸一把,结果却低估了鹅的战斗力,最后被鹅撵得到处跑,又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秧苗,然后就被刚好撞见的朱三生痛惜制止…… 这,就是双方碰见时的事实经过。 第192章 麻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被纨绔们害怕得到处跑的大鹅,最后让朱三生一把掐住了脖子。 “嘎,嘎嘎……” 漂亮的白色大鹅被人掐住命运的脖颈,不过依然不服,扑棱着大翅膀使劲扇着地上的沙土。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常宁瞧着就忍不住龇牙。 “这玩意儿也太凶了吧!” 被叨了一口的左屁股有点疼,常宁强忍住没去摸,生怕被同伴看见后掉面子。 朱三生眼皮子一抬,瞅着这个刚才踩了秧苗的公子哥儿,忍了又忍后,到底没忍住。 他一指不远处那被常宁踩踏到的苗子,忍住怒气道:“方才你把那秧苗给踩倒了不少,秧苗精细,你这一踩,还不知道得死多少!” 朱三生不是没长眼睛的人,他看得出来这几个公子哥儿身份不一般,但作为一个喜欢种田、见不得有人糟践农作物的人,朱三生是真忍不住要说。 常宁回头一瞧,看见那片被踩的歪歪扭扭的秧苗,确实有些心虚。 不过他心虚的人是魏钰,毕竟这可是贤王庄子,在这儿搞破坏,被贤王知道了估计又得大出血…… 瞧见鹅被人制住,孙昭几人也从不远处跑了回来。 “诶?这鹅养的可真凶啊,怎么以前不知道,要是拿去斗鹅,铁定能赢啊……” “咳!” 有少年一过来就说斗鹅的事,常宁一听就赶紧咳嗽出声,提醒对方收敛些。 孙昭瞅了眼眼下这架势,从常宁面上看到何管事,又从何管事看到那提鹅的老老丈,不由笑了笑。 “怎么了这是?何管事,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何管事笑眯眯摆手,“孙公子误会,小人过来,只是为了安排这俩人的。” 顺着何管事的指示,孙昭看向朱家爷孙,有些好奇问道:“他们是何人?” “是殿下带回来的人,这位是朱三生,这是他的孙子朱良,他们二人是殿下特意请来教佃户们种田的客人。” “殿下回来了!” “啥?特意请来教种田的?” 何管事的回答,引出好几个回答。 常宁关注的是魏钰来了,孙昭则是在意种田这事。 这怎么种田的事还需要教吗?佃户们又不是不会,殿下哪至于特意请人回来教,难不成是面前这二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孙昭疑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爷孙二人。 老人家没受过这种注视,浑身有些不自在,连带着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教训常宁的勇气也没了。 朱三生掐着鹅脖子,眼巴巴地看向何管事,希望对方能替他解围。 都是殿下揽回来的工具人,何永自然是不会让两边都感到不舒服的。 他站出来,对孙昭笑道:“孙公子,他们二人才刚来庄上,许多事都不懂,小的还得带他们去看看呢。” 孙昭回神,最后看了眼爷孙二人后,便点头道:“行,那你先去吧,我们去庄子里拜见殿下。” “是,小的先行一步了。” 等到何永带着人走后,常宁几个围了上来。 “这种地有什么特别的啊,殿下居然还特意请人来?我瞧着那爷孙俩也不像是什么能人啊。” 孙昭咂舌,白了眼说话的少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要能被你瞧出来不同,那殿下还能是殿下吗!” 少年讪讪一笑,“也是,殿下能慧眼识人,那眼睛确实比我厉害多了,不然也不能发现我们这群人的潜力不是!” 少年说着说着就挺起了胸,神色从心虚到骄傲,前后不超过三秒。 这话要被京里其他人听见,那绝对是槽多无口,偏偏在场几个人都一脸的理所当然。 常宁搁一旁默默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木着脸很是无语。 要说这如今吧,虽然他也是加入了养牲畜大军,自愿跳进贤王那骗子的坑里,但他怀疑自己是一直到死都习惯不了孙昭等人一副为贤王入了魔的鬼样啊! 瞧着孙昭几人说着说着就要去庄子里见贤王,常宁叹气摇头,忍不住四十五角忧郁望天。 就孙昭这些人的脑子,他这么聪明的人,从前到底是怎么跟他们玩到一起去的啊! - 魏钰看庄子账本的时候,听到小安子说孙昭几人过来了。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今日会来庄上,放下账本就让小安子叫他们进来。 在给魏钰行完礼后,孙昭就说了自己的疑惑。 “殿下,那朱三生是何人啊?您为何特意请他来?” 一听这话,魏钰先看了孙昭及他身边的几人一眼。 瞧见几个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不假掩饰的信任姿态,魏钰忍不住挑了下眉。 哟,这些个公子哥儿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啊。 挺好的! 信任的崽更好宰。 摸着自己岿然不动的良心,魏钰坦然回道:“请对方来,那自然是因为人家有一手种地的好本事了。朱老爷子种出来的粮食,收成常年都比旁人多出不少呢。” 哇哦—— 纨绔们都很惊讶。 不过也就是惊讶了,别的想法几个人也是不敢有的。 毕竟,就算对方能增产的本事很不一般,但他都是殿下的人了,他们自己也是殿下氅下的人,大家都是一路的,齐心协力为殿下办事,帮殿下成就大业,那不比内讧挖墙脚强啊?! 孙昭为殿下又增一员大将感到欣喜,“殿下,这好啊,我们养牲畜,让百姓们吃肉,那朱老爷子种地,让百姓们有粮,这有肉有粮的,日后若被陛下知道,这都是殿下的功绩啊!” 小伙子有点激动,魏钰示意他淡定。 “功绩不功绩的,本王并不在意,本王知道,大家都是为天下百姓着想。为了百姓,辛苦大家了。” 望着一脸淡然,但背后光芒堪比在世活佛的贤王,孙昭几人感动极了。 看,这就是他们为人着想的殿下啊! 世上还有谁比殿下更好的人?! 他们要为殿下肝脑涂地! “是!殿下说的对,我们一定会努力奋进的!” 木着脸的常宁:…… 麻了。 第193章 生辰宴 剩下的几天时间内,魏钰一直待在庄子里没回去。 因为一直待着,孙昭几人每天也是从京里摸过来,为着个养殖大业事时不时烦魏钰。 魏钰是真嫌弃啊。 这孩子太积极也不好! 老想着表现,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汇报,问得太勤快真是苦了他了。 不过勤快也有勤快的好,至少魏钰就知道了纨绔中有个叫祁峰的不适合养殖,对方反而经常去看朱三生指导人种田。 这表现就是妥妥的兴趣啊! 不拉去搞农学可惜了。 魏钰本来就想要找些会识字、接受过教育的人去系统农学知识,而朱三生年岁太大,让老人家从头到尾识字学习什么的不合适,太耽误时间,还不如重新培养新人,然后新人再跟着朱老爷子一起实践。 本来魏钰惦记的是老爷子孙儿朱良的,但孩子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得从头学起,而眼下,祁峰都自己送上门来了,难道魏钰还要拒绝? 畜牧业方面的人那么多,多一个祁峰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拉孩子转道搞农学,这可比搞畜牧业更能出人头地、名留青史好嘛! 毕竟搞农学的现在可没几个。 祁峰本人也是个性子比较安稳的,加之他对种地感兴趣,魏钰稍微一忽悠,这个贤王脑残粉二话没说就决定转行。 鹅太凶了,一口叨下去皮都得青紫一块。 与其跟其他人一道养鹅,平分功绩,祁峰觉得还是照殿下所说去种田比较好。 什么亩产千斤,穗子颗颗饱满,风吹雨打都不怕……学好了农学,百姓未来都不必发愁收成问题,他会成为“xx之父”…… 画面太美,祁峰已经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农学而生的! - 假期过去后,魏钰回了京。 他一回来,下人就递了一堆帖子过来。 那帖子,真就是堆积如山,魏钰瞧见后都怀疑是不是京都排得上号的权贵都给他递了帖子! 不过这有事没事的,一群人给他递帖干嘛? 魏钰想不明白,随手翻了几个帖子,看到的都是什么诗会、赏花宴、秋蟹宴……太多了,名头都不一样。 魏钰甚至都看到了有一个邀请他去画舫的! “什么鬼东西?” 魏钰皱眉,一看请帖人,瞧见是什么忠勤伯爵府的,立刻嫌弃地扔了帖子。 邀请一个未及冠的皇子去画舫,一看就是个不着调的,离远些比较好。 魏钰把帖子掀开,本欲躺床上去玩平板,想了想后,他还是招了留在家的护卫,问其原因。 “我离京这些日子,有发生什么事吗?” 魏钰爱玩又怕麻烦,在他休假期间,只要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他一般都是不让护卫们打扰他的。 护卫们也知道自家殿下的懒,所以这一个月内,不管帖子如何雪花般飘进来,他们也没写信去打扰殿下。 反正不管帖子内容都是啥,只有不是陛下亲邀,殿下那都是看心情不买账——哪儿都不去的。 所以,说不说,问题不大。 不过眼下殿下问了,进来的护卫便将之前陛下惩治盐事司、以及后面京都发生的连锁反应都说了遍。 魏钰听完都惊了。 感情这事不止跟他自己有关,还跟老头子又在京里整幺蛾子有关啊。 “嘶,这事儿整的。” 魏钰头疼。 他其实知道这群人给他发帖子想干嘛,无非就是想打探他的情报,也都怪他平时不怎么出去,太神秘了些,可能是人就会对神秘的事物感到好奇吧。 瞅了眼一旁的“小山”,魏钰刚要再翻翻,准备抽两个合适的去赴宴,但手伸到半道的时候他顿住了。 “哎呀!忘了我生辰快到了啊!” 魏钰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还有十来天。 十来天后,他刚好可以自己办个生辰宴,这样就不用去赴别人的宴找不自在了! 魏钰一喜,赶紧伸头叫外面的乙十三,“十三呐,你快去跟小安子说,就说十几天后我要办生辰宴——” 才回来没多久,府上事都还没整理完呢,就又说要办宴。 小安子作为从小陪同魏钰长大的人,最是心疼他家殿下。 殿下长这么大,以往生辰宴都没好好过一个,这好不容易出宫开府,日子好了有钱了,那自然是要为殿下办个最好最大的生辰宴了! 小安子雄心勃勃地去办了。 殿下一句话,下人忙断腿。 本来魏钰如今就是京都备受关注的存在,他一说要办生辰宴,没过两天,整个京都的权贵们就都知道了。 如此同贤王接触的大好机会,让权贵们俱是精神一振。 门第高的,都在矜持等着贤王发帖,门第低的,也在盘算着该如何混进贤王府,或者给贤王送个好点的生辰礼以此博取好感。 发帖的事不归魏钰管。 他对京都的各路权贵都不熟,有些连脸都不认识,顶多就是跟朝堂上的大人们熟一些,除了兄长们,邀请谁都一样。 因着贤王生辰宴的事,整个京都都弥漫了一股莫名的意味。 有点小骚动。 就连魏皇都感受到了。 养心殿里,伏在桌案上各自批奏章的父子俩,一个坐姿端庄,一个歪七扭八。 最后一字写完,魏皇提起笔,转眼瞥向旁边悠闲啃糕的魏钰,冷哼道:“你这生辰宴倒是办得大,朕看整个京都都在忙活你这事。” “咋,爹你嫉妒啊?” 魏钰“已阅”俩字正好写完,抬头瞅一眼他爹,嘴一扁,“说来说去还是您的错。” 嘿,这不孝子! 魏皇眼一瞪,抬起拿笔的手就要扔。 魏钰赶紧道:“那儿子没说错嘛,要是您每次整顿朝堂的时候把儿子隐下去,别让百官察觉到儿子的身影,那他们也不至于老是过来试探我了啊!” 毛笔还是扔了过来。 “诶,我挡~” 魏钰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本奏章,毛笔砸到奏章上落在地上,但到底有几滴墨滴在他衣服上。 新衣服,云锦的,才穿没两回呢。 魏钰谴责地看向魏皇,“您看您这做的,赔我新衣服。” 魏皇:…… 不孝子! 第194章 商盟 父子俩闹了一番后,魏皇面色一正。 他看着魏钰,道:“朝臣的事,你不必理会太多,若有看不过去的,直接找霍廷玉。” 哇塞,他爹这都不警告他几句的? 魏钰摸摸下巴,“您这么放心我啊?不怕我跟大臣们拉帮结派哦?” “就你?” 魏皇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轻蔑得直接拿起奏章要看。 魏钰被他这态度整的有些不会了。 “诶不是,爹您这就自负了哈,儿子咋了?儿子这么聪明的人,一千年都不见得能出第二个好吗!” 魏皇嗤笑一声,直接扔给他一句,“皇位要不要?” 魏钰噤声了。 他若无其事扭头,拿笔拿奏章,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嘶,这个青州郡守字写的不错啊……”https:/ 魏皇嫌弃地看他一眼。 就不孝子这德性,事儿塞他手上他都得扔出去,还拉帮结派,自己什么熊样自己不清楚?! 照例批了奏章就走,不过魏钰走之前又找他爹要了份生辰礼。 本来还是想要假期的,但奈何他爹嘴比他快,塞了他一个庄子,五间铺子就完事了。 半点现银都没给的。 魏钰合理怀疑这庄子铺子给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给老头子自己挣钱的! - 胶州,兹阳县。 自从在贤王那儿得到了关于商盟建立的详细计划书后,邓正德便一直在忙活这件事。 他本就是个经商奇才,在有详细的计划书比对,背后又有靠山,当地的地方官又是自己人,加之他在平南郡还有自己的合伙人班底的情况下,邓正德搭建起一个商盟来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兹阳县到底太小,邓正德并没有将商盟建立在城内,而是在郭雅君的帮助下,在城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重新建立起了一块小型的商业集中区。 在这块商业集中区,可以说集结了整个胶州、以及平南郡的各大小有野心的商户。 他们在这块地上,照着早就规划好的商铺样子竞标地盘,然后自行搭建,不过两月,整个集中区就初具规模。 在这个商业集中区里,所有商户都隶属于商盟,所有的东西都比市面价要低,质量还好,绝不会在质量、价格还有服务上面出问题。 百姓们进来买东西,时不时还能看见集中区在搞活动,什么“促销买一送一”,“买五两减二百文”,还有各种店铺里的会员模式……各种各样的新花样让人应接不暇。 因着是济郡头一遭,又有各商盟成员在各处宣传,所以济郡乃至周边各地方的人,很多都知道了兹阳县商盟的事。 本来先前兹阳县的白糖、玻璃还有肥皂就打出了名声,等到商盟一出后,久等的宜州世族便再也忍不住寻了过来。 这次来的不止孙谢两家,宜州四大门阀的家主那是都来了。 他们来了兹阳,在城外十公里附近就看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 毕竟兹阳城外不止有商盟,还有逐渐扩展规模的几大工厂,以及各处后来修建的道路,不断完善的绿化等。 从来没有哪个地方会在城外修建得如此之好,道路也就罢了,连路边的书草树木都是特意修整过的! 若非打着长久经营的主意,何至于连路边花草都会打理? 一一看过去的宜州世族们震惊不止。 尤其是孙夕照和谢良二人。 他们上次过来时,距今差不多得有四个月了。 那时候的兹阳县,还有些地方小城的萧条贫瘠,哪怕这里的人都干劲十足,但身上那股子寒碜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 短短四月,原本荒凉的城外就修建得井井有条,成了人来人往,自发而聚的……大型村落? 谈村落不太合适,毕竟这个村落里的人都是来往各处的百姓,各个都有余钱,而且没有哪个村落能比这儿还繁荣的。 至少孙夕照没听说过第二个。 工厂设了围墙,沿途还有护卫在巡逻,常人进不去,世族们即便是想看也看不到,想要买工厂里的东西,也只能去商盟相应的店铺商谈买卖。 宜州世族们在商盟内逛了很久。 都不是看东西,毕竟好东西他们见得多了,商盟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大多都入不了世族们的眼,他们看的,是商盟内的那些销售方式! 现代销售的各种花活,之前迷的是进来的各路卖家,现在迷的就是宜州的世族们了。 再是聪明的人,对于从没有接触过的层出不穷的套路,那也是防不胜防、沉迷其中的! 至少田家的继承人,就在一家店铺买东西抽奖集邮的套路中出不去了。 也不是看中了那个一等奖,田家继承人纯粹就是沉迷集邮! 满二两抽一次奖,田家继承人为了集齐一等奖的那套十二花色,活生生在人家店铺里买了三百六十八两! 店铺的管事都笑开了花。 十二花色的卡,牌子虽然是檀木做的,上面的花也雕刻得很精湛,但一套下来价值最多也不过五十两。 花了三百六十八两买了一堆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只为了极其这一套木牌,当真是骗人钱的一把好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瞧清这背后套路的世族们连连感慨,不过一个抽奖就能如此吸金,也不知道其他店铺的那些手段又能赚多少钱啊? 若是他们也能照着学上几分,那他们岂不是也能大赚特赚?! 谢良和孙夕照在背后苦笑不已。 这商盟,虽是挂在贤王名下,但背后的靠山可是朝廷。 他们若想要薅朝廷羊毛,不脱两层皮都算是好的! 还是老实谈合作吧。 因着商盟太过成功,将世族们打击的信心都没了。 于是,在后面与邓正德谈到合作去大梁时,世族们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虽然如此,但该谈的还是要谈。 秉着可持续发展原则,邓正德也没有太为难他们,双方各自确定好合作条约后,前去大梁的事便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至于要不要加入商盟,世族们觉得还是从大梁回来后再说。 第195章 自由与责任 为了商盟,邓正德在兹阳县勤勤恳恳干了好几个月。 一直到商盟顺利建起,与宜州世族成功达成合作后,邓正德这才准备带着成果亲自去京都见一趟贤王。 也算是“荣归故里”吧,做出了成就,到底是要拿出去给靠山看看的。 头一回去京都,邓正德带了很多东西。 工厂、商盟的账本,还有赚到的银票那是肯定要带的,至于其他的,那大多都是商盟各商户自愿“上供”的宝贝了。 这种“上供”的事,因着不是供主本人,邓正德也不好推诿,只能暂时把东西都收下,最后让贤王自己来处理。 花了十天时间,队伍从兹阳县到京都。 还没来得及在京都好好看看呢,邓正德就听到了不少人在路边谈论什么生辰宴的事。 “人可多了啊,今儿早上不少马车从我这前面过去呢。” “哎呦,果然是王爷啊,面子就是不一样,我瞅着比上次盛国公府的宴会还要大呢。”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一个是贤王,一个是国公,能比?” 贤王? 路过的邓正德愣住了。 他忍不住停下,转身去问那两个说话的人,“两位仁兄,小弟初来乍到,刚刚不小心听到两位谈话,还望海涵,敢问今日可是贤王生辰?” 二人没有介意,很是热心的回应他的话。 “是啊,你今日赶巧了,今日恰好就是贤王办生辰宴呢,京里好多贵人都去赴宴了。” “贤王仁善,今日办生辰,还特意交代下人在府门分糖,那可是糖啊,多金贵,当时好多人都在抢呢,不过现在去可能是没了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邓正德很快就弄明白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的巧合,一来京都就能撞上贤王生辰,不过这也算是天意吧。 着重感谢了二人一番,待到分别后,邓正德便决定先把带来的人安顿好,然后立刻带着带来的东西上门拜访祝贺。 - 魏钰又后悔了。 他待在前院里,看着前来为他祝贺生辰的宾客,真是脸都要笑僵了。 偏偏他五哥还在边上拿着个扇子摇啊摇,有事没事笑话他两句。 五皇子:“九弟啊,看那边,盛国公,家有一如花似玉的孙女,同你年岁正好,你十六,人家十四,定个亲,过两年正好成婚……” 这是他五哥第七次同他说哪家女孩儿的情况了。 魏钰笑容不变,也没接话茬,只让他五哥走远点。 “您要没事,就去替弟弟招待一下大哥他们,成吗!” 这话是咬着牙说的,魏钰本来就为个生辰宴太繁琐而心累,偏偏隔壁还有个催婚的乐子人,真是烦死人了! “不能。” 五皇子乐呵呵摇着扇子,看好戏似地看他,“小九啊,你也别怪五哥多嘴,真的,咱们这几个兄弟里,也就你跟八弟没有定亲了。” 五皇子说着,环顾了圈周围看似在各忙各,实则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的宾客们,脸上的笑意深了深。 “这没定亲的皇子啊,那都是香饽饽,是个人都想咬一口。你若不早做打算,小心日后父皇亲自为你定个你不喜欢的姑娘。” 哎—— 烦! 魏钰对催婚这事很心累。 他其实也知道,古人成婚早,有些像他这么大的甚至都有了孩子,而他作为一个皇子,想要做一个快乐光棍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太难,会有很多的舆论压力,但其实只要抗住了他爹那一遭,旁的人如何,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 为什么不想成婚生子? 非是魏钰矫情,只是这种事,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他可以待在京都,为大魏昌盛而奋起拼搏,却也想走遍天下任何一角,去一观巍巍大山中的空濛雨景,去亲看大漠戈壁的天赐穹幕,去目睹茫茫无际的海域奇景…… 一个人的心大了,总是不安于室的。 他可以顺其自然地心有牵挂,但却不想被莫须有的枷锁束缚自身。 即便真要成婚,那也得是双方都心甘情愿。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谁的丈夫,也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谁的父亲。 不是魏钰矫情,这只是他生而为人该有的自由与责任。 也许,还有他骨子里那点不起眼的小浪漫? “五哥啊。” 不想跟五皇子继续讨论谁谁家的小姑娘,魏钰收了笑脸,转头去看他五哥,郑重其事道:“弟弟还小,成婚这事太早,您若觉得您跟五嫂之间太过平淡了,那弟弟可以同五嫂说一声的。” 五皇子脸僵住了。 他脸色一秒正经,对魏钰认真道:“九弟误会了,你五嫂这最近这段日子忙得很,你若没事还是别去打扰了,知道吗?” 魏钰眼神变得十分微妙起来,“……五哥,你不行。” 五皇子:?? 男人不能说不行! 谈到自家老婆这个话题,五皇子也不看魏钰好戏了,他只祈求这小子能别真去他王妃面前胡说八道。 “小九啊,你还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家和万事兴,也不理解什么叫神仙打架下人遭殃,所以为了你五哥府上的所有人着想,该怎么做你懂了吧?” 魏钰:…… “啧啧啧。” 魏钰看着他五哥,默默摇头,“五哥,你是真不行啊。” 说的这么好听,不也还是怕老婆? 嘶,所以他五哥这是想让他也体验下成婚后的鸡飞狗跳?! 五皇子被魏钰气走了。 他一走,魏钰耳朵就清净多了。 神清气爽地招呼前来的宾客,魏钰冷不丁就听到下人过来汇报,说是有个叫邓正德的人携厚礼正在门外等着。 魏钰惊住了。 这不是他落在兹阳县的经商人才嘛!怎么一下子跑京都来了! 惊喜来得太快,魏钰赶紧让下人把邓正德迎进来。 前面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贤王,这下突然喜形于色,很显然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瞧见这一幕的宾客都很好奇,忍不住便同魏钰一道,一齐眼巴巴瞧着门口的方向。 于是,等到邓正德一进来,就被一群人的注视给惊住了。 第196章 商盟敛财 魏钰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能在这时看到邓正德,他简直是惊喜坏了。 邓正德啊,经商人才啊,他的商盟啊,全是钱!! 反正是在自家府邸,又是自个儿的生辰宴,魏钰一个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直接上去一把拍上对方的肩,拉住他要行礼的手臂。 “邓兄,真是好久未见啊,瞧瞧你这脸,都累瘦了!快快快,赶紧跟我进去好好补一补……” 他的态度太真切,又是在这样权贵云集的场合下,邓正德即便再是冷静,此刻也不由多了几分感怀。 左臂被殿下拉着往前,这番不见外的举动,让邓正德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他道:“多谢殿下挂怀,草民并不累。” “哪儿就不累了?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儿可不兴报喜不报忧,你等会儿可得给我好好说说这几个月的事……” 穿过一群人热切的视线,魏钰一路领着邓正德进了偏殿。 偏殿没有人,坐下后,魏钰便紧紧盯着他看,“你怎么从兹阳过来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怕殿下误会,邓正德赶紧解释,“非也,草民这趟过来,本欲是为了给殿下回禀情况,刚巧听到京中人说您今日生辰,这才冒然登门祝贺的。” 知道没事,魏钰松了口气,转而他便又问起了兹阳县的事。 本就是为汇报而来的,邓正德将这几个月兹阳县的安排,以及账本都给魏钰说了看了。 在得知兹阳县的事一切顺利,工厂、商盟都按计划进行后,看完账本的魏钰手都在抖。 无他,看到钱激动的。 妈耶,这才几个月? 商业奇才经手过的项目果然就是暴富的开始! 这账本总收入居然已经过百万两了!! 而且这些钱,还不算入库的那些金银器物、翡翠玉石,古画典籍什么的,要知道这些东西换算成现银,那妥妥的就是大笔财富啊!! 魏钰抬头,紧紧握着账本,着看邓正德的目光十分深情。 “邓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魏钰感动地望着邓正德,一脸真挚,“当初平南郡一观商会,未见其人,我便知你肯定就是我要找的商业中的不世奇才!看看如今,不到半年,你就给朝廷打下了一个多么好的商业江山啊!” “你是让济郡百姓过得更好的功臣,是让大魏变得有钱从而强盛国力的大功臣!本王一定会奏请父皇,给你封赏的!” 邓正德赶紧起身,“多谢殿下,草民才疏学浅,若非殿下英明,草民亦不可能有今日,殿下大恩,草民铭记于心。” 封赏不要是傻子,喂到嘴里的肉没几个人会吐出去。 邓正德忙活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今日?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那该表明立场的还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忠心的。 虽然邓正德不知道日后殿下能不能荣登大位,但,士为知己者死,殿下待他这般真诚信任,有如此主上,又何须转投他人门下,做一个不忠不义之人? 反正他邓家早已身系贤王,为了殿下大计,他邓正德甘愿做任何事! 魏钰搓着手里的账本,真的是老怀欣慰了。 有这经商奇才在,他之前在百官面前吹下的牛皮算是圆满了,重铸军备的事也能再次提上日程了…… 魏钰摸了摸下巴,这回有钱了,齐大人应该不会再追着嚷嚷国库没钱了吧? 好好一个生辰宴,因着邓正德的突然到来,魏钰后面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那笑可跟之前的客套不同,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来的宾客都十分好奇邓正德是何人,毕竟大伙儿都知道贤王是在见了那人后才有的这番改变。 可惜无人认识邓正德,就算是想结识对方探听消息,也因为在宴会上看不到人而只能继续疑惑着。 毕竟,邓正德因为赶路辛苦,在见过魏钰之后,便直接就在客房歇息下了。 吹起了一池子波澜,当事者若无其事,却惹得旁人心如猫爪般煎熬。 也就只有在兹阳见过邓正德的二皇子和八皇子知晓邓正德了。 二人在听魏钰一说后,便都大致清楚了魏钰为何这般喜不自胜。 二皇子轻笑,“九弟这般欢欣,看来那邓正德过来,是给九弟带了不小的惊喜啊。” 大皇子侧目,“邓正德是何人?” 人高马大的大皇子,坐在椅子上真就是好大一只,他之前一直沉默坐着,也就是二皇子开口的时候,他才会出声插几句话。 “是弟弟当初安排在胶州赚银子的人,兄长们可还记得之前父皇说重铸军备的事?” 魏钰眨巴眨巴眼,那表情,既无辜又贼兮兮的,“弟弟之前在朝臣面前夸下海口,说要给国库开源挣钱,好让我大魏将士都能用上最好的军备,哥哥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事,那邓正德就是这趟过来,就是给弟弟送账本的。” 大皇子挑眉,目光如炬,“那看来,你在胶州是赚了不少银子?” “是啊,百万两呢。” 百万两! 众皇子一惊。 魏钰很是坦然地一耸肩,摊手无辜道:“不过这钱投入军备里,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我大魏将士六十多万呢。” 这么一说,瞬间回忆起当初齐惕守在朝堂算军备账的大皇子等人冷静了。 确实,羽林军三万,就得耗费七十四万两,百万两扔进去也就是溅个水花罢了…… 但是! 九弟这赚钱的本事很夸张啊! 大皇子目光深深地看向魏钰,“这百万两,可是从九弟之前说的商盟中赚钱的?” 商盟的事在朝堂上提过,魏钰写好的计划书也给魏皇看了,不过魏皇在看完后并没有在朝上提起。 老头子不提,魏钰当然是不会自找麻烦的。 哪怕齐惕守经常因着商盟的事堵他,魏钰也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 所以如今整个京都,知道商盟具体事宜的,除了魏钰,也就是魏皇了。 面对所有有企图的哥哥,魏钰都是一个态度—— “差不多吧,反正商盟是父皇接手的,钱都充国库了呢。” 技巧没别的,锅甩给他爹就是了! 第197章 (没标题,懒) 听到魏钰又说上交给父皇后,大皇子等人不知为何,都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 五皇子眼神一转,在几个兄弟的脸上都看了圈后,一颗看热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轻笑,对魏钰道:“九弟啊,你如今在背后,同父皇的关系很是亲热呢。” 达咩。 又要坑他! 魏钰微笑否认,“哪儿有,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一视同仁的好吗!弟弟也没别的优点了,唯一值得夸赞的,大概就是比较听话了,对,弟弟是个爹宝男!” 众皇子:……? 爹宝男是个什么鬼东西! 对魏钰插科打诨的话,早先经历过几次的大皇子已经有了点抵抗力,他忽略魏钰的话,径自皱眉问他。 “老九,你老实说,商盟是不是你在前去胶州前,就已经跟父皇商量好了的?” 魏钰微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震惊脸看他大哥,“哇塞,大哥你太厉害了!居然一下就猜……啊不是,怎么会呢,商盟才不是父皇早就决定好了的事……” 真真假假,越描越黑的话让大皇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就连二皇子,听说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也就只有角落里的八皇子了,独他一人满眼震惊地看着胡说八道且正在深情演绎说错话而懊恼的魏钰! 话说八道的人还在乱描黑。 “哎呀,不是,怎么说呢,其实商盟真不是父皇定的,是弟弟提的,真的,一点都不关父皇的事……” 八皇子深深地望着他九弟。 要他当初不是一直跟在这小子身旁,亲眼看着他写完了关于商盟的计划书,还有那些他跟邓正德一起畅聊商盟之事的日子,他还真就信了魏钰的邪! 就魏钰这睁着眼说瞎话的不要脸技巧,至少都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估计给他十年八年也学不会这手段。 “好了九弟,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的,放心。” 二皇子说着,给魏钰倒了杯茶,将茶杯推过去示意他歇歇。 魏钰给了他二哥一个羞涩的微笑,“谢二哥。” 有台阶就下,魏钰端起茶杯小口啜茶。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眼神平和中透露出一丝了然。 因为大皇子刚才的猜测,算是解了他这些时日来对魏钰“突发神威”的疑惑。 都在同一片宫闱下长大,九弟从前什么表现,背后有几斤几两,二皇子就算没有特意打探也是清楚的。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遮掩,藏拙,又哪会儿一下子毫无征兆地表现出来呢? 所以果然都是父皇在背后给魏钰出谋划策啊。 想到之前魏皇被雷劈后的事,二皇子神色不由阴郁下来。 都是先前做的事让父皇忌惮他们这些年长的了,不然父皇又哪会儿扶植老八老九他们……还是徐徐图之吧。 魏钰从杯盖后抬眼,悄咪咪瞅着他大哥二哥的脸色,见到他们若有所思的神情后,不由又转眼看向其他人。 三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压注意力从头到尾都不在这些事上。 四哥正笑眯眯看着他,瞅见他看过来,还冲他挑了下眉。 五哥摇着扇子观摩兄长们表情。 六哥一如既往只知道吃。 七哥在低头喝茶。 八哥……哦,八哥在瞪他。 魏钰直起身,放下杯子微笑拍手,“哎呀,今日我生辰,就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不如谈点开心的事呗?嗯?” 五皇子看过来,好奇问道:“什么开心的事。” 魏钰搓搓手,“当然是,譬如生辰礼什么的了!” 哥哥们:…… - 邓正德的到来,到底是在京都内掀起了一波浪潮。 因为商盟的事。 魏钰在生辰宴过后的第二日,便领着邓正德,带着账本进宫去见了他爹。 魏皇在看完账本后,就大力表扬了一番邓正德。 那措辞夸的,比魏钰还要夸张! 只能说有文化的人一旦感性起来,那真是肉麻二字都不能概括的。 尤其是做皇帝的人,想要感怀一两个臣下,手段那是层出不穷,魏钰在一旁瞧着都是直呼学到了。 可见厚脸皮这种东西,那都是一脉相传的。 魏皇对于能给他赚钱的邓正德,态度是真真的温和热切。 个人志向、诗词歌赋这些聊了也就算,当着魏钰的面,他们还旁若无人地扯起了家长里短,聊到最后,邓正德那是感动得眼含泪花,直言陛下乃圣明君主,他要为了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钰总觉得这场面有点熟悉。 待到邓正德退下后,魏钰忍不住趴到了魏皇桌案前,眼巴巴问他爹,“父皇,您刚是在给人洗脑呢?” 这词儿。 魏皇根据魏钰脑子里想的理解了。 他斜一眼魏钰,淡淡道:“做主子的,要学会任人唯贤,还得学着让底下人忠于自己。” 哈? 他爹一下这般正经,倒是让魏钰一下子愣住了。 魏皇看着他,“过了昨日生辰,你也是十七岁的人,再过三年也是到了及冠的时候,届时你再是想要偷懒,日复一日的,手下人多也会越来越多。你是做主子的,别因着懒就弄出奴大欺主的事。” “什么十七,那是虚岁,我才十六呢……” 魏钰嘟囔着,忍不住一耸鼻子,突然笑道:“哎呀爹,您这突然正经真是老吓人了,儿子一个王爷谁敢欺负我啊,您可是我爹诶。” 这不孝子! 正经不过三秒,魏皇眼一瞪,抄起一旁奏本就砸过去,“老子在跟你说为人处世的道理,您搁朕这儿嬉皮笑脸!要哪天朕驾崩了,看你能依靠谁去!” 魏钰接过奏本,严肃脸问他爹,“您刚是不是说脏话了?” 魏皇:…… 他恼羞成怒地又抄了本砸过去。 这不孝子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 魏钰被他爹赶出宫后,同邓正德一道往府上走。 路上,魏钰还没来得及问邓正德赏赐的事,对方就先一步暗示了自己的立场。 邓正德:“殿下对草民有知遇之恩,只要草民还在一日,便一人都是殿下的人,还请殿下放心,草民都懂的!” 魏钰:……? 他懂? 他懂什么?! 第198章 齐大人也是个犟种 在见过邓正德之后,魏皇就在次日的朝堂上公布了商盟的事。 无论百官何种反应,总之商盟已在兹阳建好,加之魏皇当场宣布的,商盟三月挣了百万两银子的事,可以说除了少数人说话不好听外,大多数人都是震惊欣喜的。 尤其是齐惕守。 这位看守国库的铁公鸡,在听到了百万两后,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魏钰就是在他火热的注视下被盯醒的。 好在对于这种骚扰视线,魏钰一般都是装作看不见的。 只要老头子不坑他,没有让他出面一定要做某某事,那魏钰就坚决不给自己揽事。 而对于站在前排经常看见贤王偷摸睡觉的大臣们来说,在见到贤王若无其事的样子时,他们其实心里都有数。 商盟的事无论是不是陛下的主意,这中间肯定都少不了贤王的手笔。 经商本就赚钱,偏商盟还是一大群商户聚集在一起。 商盟短短三月就赚了百万两,俨然可以预料到它后面会成为怎样一个敛财巨物! 百官们光是这么一想,就是呼吸一滞。 垂涎吗? 那当然是有垂涎的。 但能站在朝上的人都是聪明人,没有谁不长眼的直接向陛下请旨,要派哪个官员入驻商盟。 毕竟,在之前贤王提了一嘴商盟事后,陛下后面就一直闭口不谈此事,而除了贤王,中间也没经过别的官员之手。 只观眼下陛下的态度,陛下摆明了就是“朕现在通知你们大魏有商盟这个事了,但商盟只是朕的,尔等休想插手”。 可以说这么大块肥肉,陛下即便是要派人,也只会派自己的心腹前去管理。 这就像是海关税收、盐铁茶经营一样,经手就是巨大的财富,若不派心腹管理,那么钱财几时被人给贪污了,上位者都还不知道呢。 因着商盟的事,朝堂上争论了很久。 为商盟的模式,为商户的管理,为该派谁去管理商盟…… 而也正是因为商盟,魏钰下朝后又成为了百官围着的香饽饽。 尤其是齐惕守,这回他眼疾手快地占据了最好位置,魏钰一出来,他就堵了上去,任凭魏钰使出尿遁、装病等计策也无用。 齐惕守就是死死跟着他! 魏钰是真的无奈了。 “我说齐大人,这商盟的事都是父皇的主意,真的,计划书都在父皇那儿呢,我就是一个执行者,您别不信啊!” 一次是坑,两次也是坑,反正坑都坑了,魏钰也不在乎多坑几次他爹。 齐惕守看了他一眼,满脸不信,“臣可不是其他人,殿下休想骗臣。” 这话魏钰刚才也对其他大臣说过。 不过那些大臣都跟魏钰不熟,他们不曾见过魏钰从前在养心殿拿着图纸侃侃而谈的场景,即便心里清楚贤王非草包无能之人,但还是不相信商盟一事全为魏钰一人所为。 所以在魏钰将锅都甩给他爹后,大臣们大多便都信了。 也就只有齐惕守这个犟种,咋说都不听! 魏钰拿犟种是真没辙。 他无奈叹口气,然后很干脆地一摊手,相当光棍地问齐惕守,“齐大人有证据吗?” 齐惕守被问得一愣。 这还要证据?! 魏钰拿你不懂事的眼神看他,“齐大人,你这身为户部尚书,怎么能信口开河呢?这在朝为官,做事讲究的是一个证据啊,要拿证据做事!懂吗?” 他不懂。 齐惕守面无表情看着魏钰说着说着就抬脚要走的身子,默默又跟了上去。 魏钰叹气,斜眼瞅他,“齐大人,我其实很能理解你作为一个户部尚书想为国库攒钱的心理,但本王还是个孩子!你看我这弱小的身躯,像是能干出商盟这玩意儿的人吗?” “像。”齐惕守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魏钰被他噎住了。 “呵。”魏钰都气笑了,他不理解,“齐大人,你怎么就一定认准了是我呢?其他大人可是都觉得我没这本事的。” 齐惕守淡定揣手回答,“殿下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罢了,臣可还没当初您给裴大人的那些图纸,裴大人说了,那都是您亲自所写。” 说着,齐惕守又瞟了魏钰一眼,凉凉道:“陛下苦国库没钱久矣,若商盟之事,当真是陛下所想,那不用等殿下站出来,商盟就早已建立了。” 魏钰:…… 哎,果然跟聪明人打交道既欢喜又苦恼。 魏钰抠抠手,没有正面承认商盟的事,只是问齐惕守,“齐大人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齐惕守立刻正色转身,“臣想问殿下的,是那位从胶州过来的人,不知殿下可否为臣引见?” “哦——” 魏钰立刻恍然,感情人家根本没打算问他商盟的事,而是想要直捣黄龙去见参与商盟的当事人啊! “嗐,齐大人你不早说!” 魏钰一把拉住齐惕守就往宫门走,“不过一点小事,何须齐大人这般谨慎了,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人。” 态度转变太快,齐惕守都还有些小惊讶,“多谢殿下。” “谢啥,不过小事!” 反正只要不是麻烦他,那齐惕守找谁都行啊! 两个人直奔贤王府准备去找邓正德,而此刻的当事人,却已经在面对着四皇子了。 初来京都,面对京都的繁荣,邓正德最近都在城内闲逛长见识发现商机。 有商业头脑的人看什么都赚钱,而面对着京都来随处可见的眼镜,还有各种玻璃用品的时候,邓正德更是眼睛都不会转了。 玻璃用品都还好,眼镜这玩意儿他可是头一回瞧啊! 邓正德就是在眼镜店观摩的时候,遇到了换下朝服后来巡店的四皇子。 “这眼镜在世上独一无二,可惜只在京都,若是能开一家在商盟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卖去……” 敏锐地听到商盟二字,路过的四皇子停下了。 他直直望向邓正德,即便不认识对方,但眼下这情况,四皇子立刻便意识到这人是谁。 那个从兹阳县过来给九弟汇报的商盟中人! 想到商盟的敛财能力,四皇子呼吸粗重起来。 他听着邓正德关于眼镜店在商盟的一些安排,越听,眼睛就越亮,最后更是忍不住直接走了过去。 什么商盟不商盟的,这人是他的知音啊! 第199章 开化民智 没在府上见到邓正德,问了下人后才知道对方出去了。 那这真是不巧了。 缘分的事,魏钰只能对齐大人说抱歉了。 这人不在府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齐惕守再是心急也没辙,只能暂时回去,等待明日再来。 而邓正德这一出去,一直到申末才回来。 回来后他就直奔魏钰去了,给魏钰汇报他今日撞见四皇子,还同四皇子一起去了对方府上畅聊各种赚钱的法子。 “啥?你今日见到四哥了!” 魏钰惊讶极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俩人居然会如此巧的碰上面了。 这俩人什么情况? 那都是典型的赚钱一把手啊!! 邓正德面上带着舒缓的笑,很显然是他今日同四皇子的相处十分惬意愉快。 他道:“是极,殿下,我今日同四皇子一聚之后才发现,原来玻璃根本就是您造出来的啊!还有那些玻璃样式、眼镜什么的,殿下你这当真是有聪慧啊。” 邓正德意味深长地瞅着魏钰,眼神既欣慰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殿下,您有这本事,当初在兹阳县,为何不同我说一声呢!若是早说,说不定这几个月商盟还能赚更多的钱啊!”https:/ 魏钰沉默了。 他无视邓正德的控诉,转移话题问道:“你同我四哥很有话聊?没有相处不愉快?” 邓正德一顿,“殿下,可是与恭王不睦?” 刚才还是四殿下,这会儿就变成了恭王。 “怎么会,我这般随和的人,哪儿会与自家兄长关系不好。” 魏钰赶紧摆手解释道:“你今日与我四哥相处过,想来也知道我四哥此人是个经商奇才,同你一样,你们二人若能齐心协力在经商一道上做事,让国库变得充盈,有了钱,朝廷做的事也就愈多,那大魏百姓就能为此过得更好了。” 俩摇钱树聚一堆,只要不是气场不和,那产生的化学反应绝不是1+1=2那么简单。 老头子想要钱,他自己也想要。 不论是他四哥那边,还是商盟那边,只要有钱赚,他自己也是占了几分利可以分钱的好嘛! 魏钰这人也没别的爱好了,也就是赚钱发财过好日子享受,要是可以,他还想拥有一艘属于他自己的大轮船,亲自出海去别的地方瞅瞅呢…… 听完魏钰的理由后,邓正德看向他的眼神更敬重了。 果然殿下就是殿下啊。 不论做什么,殿下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着想! 为了百姓,殿下连对四皇子的忌惮都能放在后面,世上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九殿下还珍爱世人的主子了。 邓正德抱拳,正色道:“是,草民明白了,请殿下放心,为了大魏百姓,草民一定会同恭王殿下好好相处的!” 魏钰上前几步拍拍他的肩,“你有如此觉悟,我很欣慰,你也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选择了你,那也是相信你的。对了,明日你陪我去个地方,那里有不少好东西等着你带回商盟去呢。” 邓正德感动之余很是好奇,“殿下,明日去哪儿?” “去京郊。” - 说着去京郊,实际就是去庄子上。 在魏钰带着邓正德去庄子上后,他给邓正德看了看学堂里的情况。 “你们看,这些都是三角形,它们都有三个角,有三条边……” 一间教室后,魏钰带着邓正德在一窗外边站着。 教室内坐满了学生,左边男孩,右边女孩,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光滑的小木板、炭笔还有用来擦洗的枯草堆。 学生们都在聚精会神听着上首的老师讲课,没有一个人不认真。 而老师,正是被魏钰用高等数学忽悠来的张青生。 在他旁边,还有给张青生做小助理的柳辰易。 教室里的人都在认真做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教室外的情况。 邓正德已经站在外面听很久了,从初时的惊诧,到蹙眉思索,再到默然沉迷,他忍不住问魏钰。 “殿下,他们这是在学什么吗?算学吗?” “是也不是,与其称之它为算学,我更喜欢叫它数学。” 魏钰笑了下,“在座的学子,都是这庄子上的孩子,教书的先生曾是白马书院的山长,名为张青生,是一位数学大家,我特意将其请来为教孩子们数学。” 邓正德沉默地望着教室里的情况,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殿下仁善。” 他心中激荡沉重,明明有太多的话想对殿下说,但临到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殿下一个人在庄子上建了这么大的学堂,又请来山长教庶民孩子念书,这种费钱费力的事,连亲人族老说不得都做不到,但偏偏殿下却如实做了。 说殿下心怀不轨,意图甚大,但邓正德又觉得不该如此。 只能说对于一个平民孩子而言,想要念书识字实在太过艰难。 即便出资人目的不明,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这样大的好处便宜,前面享受了,后面付出点什么也算是回报了。 魏钰带邓正德过来,可不单单是给他看的,他是要让对方在兹阳县那边也建立一座学堂的! 单庄子上的学堂如何能够? 教育普及是项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庄子只是个开始,他培养出庄上这些孩子,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学成之后能散播到大魏各处,去用学到的知识再去教其他各地的孩子,最后完成教育知识的平稳更迭。 魏钰要的不是文人遍天下,他需要的是文理双开花啊! 他对邓正德道:“这些孩子,未来都是大魏知识的传播者,我让他们在此学习新的知识,无论是流传至今的明文典籍,还是不受人重视的算学,亦或者新的物理、化学、生物,我都要让他们从学习中,如实地了解到这个真实的世界,然后,去告诉世人真相。” 邓正德震惊地看向他,“殿下!您这样,皇上那边……” 魏钰偏头看他,“你觉得我要造反?” 邓正德忙不迭摇头,“不是,我……”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担忧我。” 魏钰仰头看天,肆意一笑,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庭不可能一直屹立不倒的。” “想要一直做一个统御万民的帝王,束缚是下下策,开化民智,百花齐放,共同发展,依法治国,方才是一个朝廷应该为百姓做的,真正的明君才不是胆小怕事的弱者呢。” “我如此想,我父皇亦然。” 第200章 研究院产品 邓正德明白魏钰的意思了。 殿下是个不拘泥眼前得失的人,殿下看重的从来都是整个天下的未来! 邓正德怔怔的望着笑容肆意明朗的少年郎,心口滚烫,像是有汩汩热流划过。 他觉得鼻子有点酸,像是尝了口青桔一样,明明不想哭,但眼眶总有点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邓正德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心肠冷硬的人。 他在这世道摸爬滚打了许久,看多了人性,知晓人心易变,也见多了官场黑暗,清楚这世道公道二字难寻,君子少之又少。 他明明不该是个如此感性的人,也明明没有多少仁善慈悲的心…… 但! 在他瞧见殿下这样的人时,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止不止想要大叹一声:原来在这天下间,还是有如殿下这般心系黎民、清风朗月的少年君子!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邓正德定定地看着魏钰,郑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一礼,“大魏有殿下在,实乃幸事,草民不才,原为殿下大计肝脑涂地!” 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魏钰顿住,有点头疼地看着邓正德的背影,“快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魏钰发现,最近身边人好像都有点毛病,脑补太过! 他说个啥其他人都是一副“我懂你放心会拼命”的态度,魏钰真的是受不了了! 他们到底懂个毛球啊?! 他自己都不懂呢! 面前的是钱篓子,有钱在手的人搞的事情也多,魏钰担忧邓正德会脑补什么他要上位的事,于是在邓正德起身后,又不由地冲他暗示了一番。 “我父皇身强力壮,我几位兄长亦是才智卓绝,身为幺子幼弟,我平生也没多大的志向,惟愿大魏昌盛,百姓安稳,我这也就放心了。” 魏钰微笑着看邓正德,两眼期盼。 他爹身体健康,退位的事还没影儿,他兄长们也是能人,他一个弟弟想上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脑补上位什么的呐都是错的知道吗!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所以邓兄你懂了吧? 邓正德确实懂了。 殿下果然是孝顺仁善之人啊,为了天下苍生,居然甘愿蛰伏隐忍! 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很好,为了殿下,为了大魏,为了天下百姓,他一定要好好替殿下做事! 邓正德沉重点头,目光坚定,“殿下放心,草民心中有数。” 有数啊? 有数就好,看来都明白了。 魏钰放心了,他继续跟邓正德说正事。 “如今兹阳县有商盟有你,官府那边还有郭雅君在,你们届时在兹阳县附近修建几处小学、初中学堂,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只要是大魏子民,都可以入学堂念书,小学初中,均是三年一届,束脩免费……这钱我会回禀父皇,由朝廷来出,走商盟路子。” 关于学堂的事,现在这个场合魏钰说的不是很详细,只是大致提了一提,还得找时间跟邓正德详聊。 邓正德将魏钰说的都记在了心里,“殿下放心,草民记下了。” “行,你先暂时记下,回头我再找时间同你详聊,哦对,学堂的事你还可以去找何永管事聊聊,学堂的事他有经验。” 教室里还在上课,魏钰也不打扰他们了,领着邓正德就往另一处方向走。 “说来你应该还没忘记之前的福生大师吧?”魏钰问。 一提福生,邓正德立刻恍然,“记得,肥皂就是福生大师造出来的……难道,福生大师又造出了新的东西,殿下是要带草民去看那些?” 魏钰颔首,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猜对了一半,因为除了福生大师,大师的弟子们造出了不少东西。” 邓正德激动一锤手,“这可实在太好了!福生大师造出来的肥皂很好,不止平民百姓经常会买,大户人家那边更是卖不过来,想来大师他们造出来的定是一些好物!” 这个魏钰不可否认,不过。 “能不能大卖赚更多的钱,这就得靠你的本事了。” 邓正德认真点头,“殿下放心,草民定肝脑涂地,不负殿下和朝廷所托!” 魏钰十分欣慰,“邓兄,我看好你。” 作为一个合格的资本家老板,用人方面得严格遵守专业人干专业事这一准则。 研发有福生他们,运输多的是人,销售有邓正德以及四哥,至于他这个小废物,嗯……再加上他爹好吧,他和他爹就老实坐着收钱就行了。云九小说 魏钰领邓正德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在财力支持下,已经很快建立起来。 福生师徒等人也包袱款款地住了进去。 是的,就是住,明明有宿舍,但偏偏师徒二十几人就是不住宿舍,吃喝拉撒都在研究院里! 魏钰真是再没见过比他们还勤奋老实的打工人了。 只要给他们一点材料,即便不给饭不给工钱都成! 因为他们为了试验经常废寝忘食,忙起来压根就顾不上吃饭,甚至因为不出门,连钱都不需要花! 魏钰真的是感动死了好吗! 这样的人要是多来几个那该多好啊…… 不过也就是想想了。 魏钰还做不出干活不给钱这种事。 他的良心啊,真是红艳艳的呢。 福生他们都在各自忙活试验,没空得紧,索性魏钰也不在乎虚礼,他进来后就直接带着邓正德去了产品房,里面装的全是福生等人的成果。 而一进去,望着那些摆在货架上的新奇玩意儿,邓正德就疯狂了。 “这是什么?精油?易挥发,菊花味香水……好香啊,这东西绝对会受到世族贵女的追捧!” “洗发水,揉搓气泡……搓澡球?好软!这是什么布料做的!” “咦?这是……肥料!” 第201章 肥料 望远镜 农业增产方面,涉及到的因素很多,其中一个最为人知晓的,那就是施肥了。 古今人民都知道施肥的重要性,即便邓正德不通农事,但他也知道肥料有多重要。 他震惊地看向魏钰,“殿下,这肥料可是草民想象的那般,是能撒在田地代替粪药的东西?” “对。” 话说肥料这个东西,魏钰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这是元秋子和玄灵子二人捣鼓出的简易肥料,还没有做到细分出氮肥、磷肥这些,甚至连“临床试验”也没有。 魏钰坦然道:“这些肥料,暂时是不会拿出去给百姓使用的,我需要先在田地里试验一番,看肥料对哪些作物效果好,效果不好,然后再对肥料进行改良,直到确定肥料的实用性后才能由朝廷出面,以书面形式说明用法发给百姓。” 这话说的有道理。 邓正德冷静了些,赞同点头,“殿下所言极是,农桑无小事,肥料的效用还不确定,若是贸贸然就将肥料发给百姓,万一出了问题,田地颗粒无收,那不止百姓会面临极其艰难的处境,恐怕就连殿下您,名声也会一泻千里。” 魏钰对名声没多大所谓,他只是不希望一件原本大好的事,因为中间出现某些变故,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好心可不能办坏事。 魏钰示意邓正德再去看看别的,“你去看看其他的东西吧,觉得好的,就用纸笔登记一下,后面再去找何管事,他会找研究人员的。” 邓正德欣喜地去搜刮东西了。 - 从庄上回来后,魏钰又在家门口遇上了堵门的齐惕守。 魏钰算是服了他了。 真的,犟种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直接推了邓正德出去。 “这位是户部尚书齐惕守齐大人,邓兄,齐大人找你很久了,就想同你聊聊商盟的事,好找寻给大魏国库填充银子的法子。” 魏钰拍拍邓正德的肩,“好邓兄,去吧,齐大人是忠君爱国、一心为大魏百姓着想之人,莫怕。” 听到贤王那个这般夸赞的齐惕守,老脸一下就红了。 哎呦,贤王说话怎的这般,这般……羞煞人也! 已经在逐渐远离大皇子一党的齐大人搓搓手,很是垂涎地看着邓正德,“这位便是邓公子吧,老夫乃户部尚书,商盟一事,老夫有很多事想问邓公子,不知公子可有时间,愿与老夫移步他处商谈之?” 户部尚书,当真是好大的官。 若是在以前,别说是面对户部尚书了,就算是面对郡丞下的一小吏,邓正德也是要严阵以待的,可惜今时今日的他远非昔日蝼蚁,他可是见过王爷、见过皇上的人! 户部尚书算什么? 殿下既然同意了户部尚书的请求,那对方肯定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邓正德明白,二话没说就同意了齐惕守的请求。 两人与魏钰告辞之后,便边聊边走远了。 望着两个人的背影,魏钰默默摇头。 摇钱树跟钱袋子,还不知道撞一起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不过算了,就让两个人闹去吧,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 肥料的事,魏皇在知道后,第一个就是将造出肥料的元秋子和玄灵子要到了户部去。 为什么不是户部的人直接去庄上学习,因为庄上的小秘密太多,尤其是福生正在研究的火药、火炮等物,那是必须要严格把控的存在。 作为一个控制欲强的封建帝王,在清楚其杀伤力后,那是绝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制作方法的。 身为庄子的主人,魏钰压根不清楚他的研究院周围守了多少魏皇派去的人。 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毕竟魏钰不在乎。 农桑的事,魏钰是个门外汉,但户部农业部的却不是。 一国精英皆在朝廷,这话可能有点不尽属实,但至少准确性是在百分之八十左右。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要么是不慕名利、隐姓埋名的,要么就是身处大世家之中不需要出仕的,最后一部分,就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潜力有待挖掘的璞玉。 该如何处理肥料,不需要魏钰多嘴,农业部的人很清楚该如何做。 试验田这种事,不止现代,古代也是有的。 所以在户部奔波试验田的时候,魏钰也安排了朱三生去实验肥料。 也不是不信任户部,但做个二手准备,准是没错的。 在户部忙碌肥料的时候,工部那边,关于望远镜的改造,也是一版接一版的再精进。 终于,在改造出跟贤王图纸上的望远镜差不多模样的时候,工部匠人们兴奋了。 那种改造成功的喜悦成就感,让他们第一时间就拿着东西汇报了裴大人。 而裴知,他没有先去见陛下,而是拿着东西去找魏钰了。 这是未免贤王又说出“累死三军”的话。 这段时日,裴知真是受够了日夜兼备全在赶工改进的经历了。 对于这不知多少版的望远镜,魏钰在见过后是满意了的。 因为这回的望远镜plus版,它是真的被改进得很不错了啊,能看清四百米距离呢! 搁现在这个科技水平,望远镜到这个距离也是差不多了。 贤王都点头了,那裴知也是彻底放心了。 挺好,这回他要是再拿望远镜去朝堂上汇报,九贤王估计是不会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次日,裴知就在朝堂上向魏皇展示了新版望远镜。 能看清四百米远的距离,这样的神兵利器,让朝堂上使用过望远镜的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杜兴为首的武将们,更是兴奋得直打摆子。 大臣们同魏皇一道站在太和门前,一个个轮流拿着望远镜去看午门、乃至宫墙外,每到一个,都在惊呼望远镜的神奇。 轮到杜兴时,太尉大人那是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陛下,这个好啊,这个好啊!有了这个,将士们站在瞭望台,老远就能清楚地看到敌情,行军路上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也能更安全了!” “陛下,臣要这个!边境将士们必须得有!” 第202章 奏章格式 但凡是于军中将士有利的东西,太尉大人那都是会不遗余力地往军队中扒拉。 这操作不止魏皇熟悉,百官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魏皇淡定表示,“杜卿莫急,望远镜此物,朕自然是会让军中将士们都有的。” 杜兴满意了,不过裴知却沉默了。 【这莽夫一开口,那工部岂不是又要脱一层皮去?!哎,这几个月工部真是忙啊,老夫还想着今日后睡个好觉呢。】 魏皇心虚默然。 貌似,自从不孝子出头后,工部的活儿好像确是越来越重了。 想到魏钰,魏皇在周围看了圈。 几个儿子都在,除了魏钰。 都不用问,魏皇就知道那不孝子在哪儿。 肯定是窝在位子上睡觉还没起来! 魏钰被臣子们的惊呼声吵醒了。云九小说 他睡眼惺忪地从桌案上抬头,瞅着堵在大门口叽叽喳喳的人群,伸着耳朵听了几秒后,懂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啥,世人围观新奇看热闹的时刻。 没他什么事儿,行了,还是继续睡吧。 魏钰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又睡到了下朝。 跟平时一样,魏钰睡醒后就要先去趟值房转一圈,跟他上司打个照面,然后再去养心殿,偷摸着帮他爹分担一批废话连篇的奏章,批完之后才能回府咸鱼躺。 去值房没什么好说的,到点应卯,身为王爷,也没人敢跟魏钰穿小鞋,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被他爹揪小辫子就好。 魏钰去值房转了圈,就熟门熟路摸去了养心殿。 殿外,苏高盛热络地上前迎他,照旧问了魏钰是否继续上丹玉乳糕和云雾茶。 魏钰同意了,想了想后又让他上盘瓜子。 养心殿嗑瓜子,历代前后估计也就魏钰一个人敢这么干了。 不过苏高盛却没有丝毫为难之色,反而还笑着应下了。 毕竟如今整个养心殿的宫人还有谁不知道,陛下信重贤王,荣宠之过,从前连看重的大殿下、二殿下也比不上! 贤王敢私底唤陛下爹,在陛下面前嬉笑玩闹,偶有不合规矩之处,陛下也不曾怪罪,甚至连只有储君才能批奏章的规矩,陛下也为贤王破例了。 如此信重宠爱,说陛下属意的储君人选不是贤王,反正养心殿的宫人都不信! 不过这种事大家心里有数就好,谁都不敢传出去。 毕竟宫里嘴巴不严的,尤其是皇帝跟前伺候的,那是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魏钰进殿后先给他爹请安,等到他爹叫起后,他就百无聊赖的走向了他的小桌子。 “哎,每天都是这么的奏章,我这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写的都是什么词儿。” 魏钰一坐下,望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就直摇头,他看向他爹,忍不住道:“爹,您看了这多年官员的废话,就不觉得累吗?要不我们改一下奏章的书写格式呗?” 早就累瘫了的魏皇顿住了。 他看向魏钰,“你有什么好主意?” 感受到他爹平静下的蠢蠢欲动,魏钰立刻就给他爹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现代公//务员的工作汇报。 他在平板上找了范例,拿笔在纸上将格式写了下来。 “爹你看,后世国家的官员被称之为公//务员,他们向上汇报情况也就是写奏章,不过他们汇报内容有清晰的格式要求,因为好分辨,不宜错漏,您看这格式……” 所谓的标题+称谓+正文(开头+主体+结尾)+落款+时间……魏钰给魏皇在阐述完格式后,就随手拿了一本奏安章,以此做比。 “您看这个,若要用新格式,这本的标题就是‘问陛下安’,其他的的大差不差,唯一要改的就是这个正文……这位湖州郡守太啰嗦了,拍了您一堆没用的马屁,此乃无用之语,皆可删除,核心内容也就是‘臣见天色甚好,欲问陛下身体安康否’,两句话即可。” 魏钰给他爹细细举例完后,最后期盼地看着他爹,“您觉得如何?这新的书写格式是不是要省事多了?” 魏皇细想了一番。 新的书写格式确实不错,排除那些冗杂多余的长篇大论,看完确实会省下他不少时间,真要让臣子换了新的书写格式,想来也没什么阻碍,就是…… “官员写起文章来一向爱引经据典,你觉得那些话无用,可臣子们却觉得不是,到时候即便格式改了,但你说的那些正文,估计跟现在他们写的无甚区别。”魏皇摇头道。 “这好办啊!” 魏钰觉得这事十分简单,“想要让官员说话简洁明了,给正文内容设置字数要求不就行了。” 设置字数要求? 魏皇愣住了。 魏钰道:“不同的奏章,正文设置不同的字数限制。除开奏事章,其他的奏章内容,基本无甚大事,字数就可限制在一百以内;奏事章因为回禀事情不同,详尽也不一致,那么字数就可扩大些,限制在八百字以内,如同科考一般……” 这么一说之后,魏皇差不多也是明白了。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案叫好,“这法子不错!限制在百字以来,甚好,这下绝对能让那些喜欢写废话的官员好好头疼一番了!” 魏皇真是高兴坏了。 该! 他这么多年来每天勤勤恳恳批奏章,一天不知道看了多少无用的谄媚进言,用不孝子的话来讲,就是写的全是些没营养的垃圾话! 他们垃圾话写得多,他耗在桌案上的时间就越长,长年累月的,这肩胛骨真是酸疼得厉害。 要是搁从前,他作为皇帝,想到从前的历代祖宗都是这么过来的,累就累吧,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魏钰这小子出来后,他每每瞧见不孝子的悠闲惬意样子后,那真真是气得牙痒痒啊! 身为老子的他都没这么享受过,偏偏这小子居然能比他还快活! 这能忍? 他还是皇帝呢! 魏皇也不管这政令发下去后,底下会有多少习惯了长篇累牍的官员,最后为了缩减奏章字数而愁眉苦脸,反正他就这么次日在朝堂上宣布了。 官员痛不痛苦关他什么事? 从前怎么没人替他想想批奏章的苦! 缩减了字数那也是为他们着想好吗! 反正苦谁也不能苦自己。 第203章 湖州水患 奏章格式一变之后,官员们有悲有喜。 悲的是那些常年见不到圣上,自诩情感充沛,只有文字能表达他们对陛下崇敬之情的地方官员。 本来他们就因为见不到皇上,无法当面联络感情,只能靠文字溜须拍马,如今限制了字数,当真是一大痛苦源泉。 而喜的,自然是那些本就办事干脆利落,不喜长篇累牍但却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实干官员。 改了形式,再写奏章,有的人在桌前抓耳挠腮,改词缩句,有的人挥笔洒墨,一气呵成。 格式统一了,真就是看的人都觉着清爽! 尤其是对魏钰而言。 自从他帮他爹批奏章开始,老头子的懒惰那是与日俱增!塞给他的奏章那是一天比一天多! 最后要不是奏事章魏钰仗着规矩死活不批,估计他能一个人把老头子的活全干了。 不过如今老头子的报应算是来了。 因为格式规定这玩意儿,落在奏事章上……那是压根就轻松不到哪里去啊!!! 还是那么多的字数呢~ 从之前的一个时辰多,到如今的半个时辰不到,魏钰喜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 批完最后一个奏章,魏钰紧抿唇,忍住幸灾乐祸地笑意,悄咪咪瞅一眼隔壁他爹,搁下笔准备起身。 “咳,爹啊,儿子,走了啊?” 估计是这几日他的活儿变轻松了,每次要走的时候老头子情绪都不太对,为了不招他爹的眼,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魏钰走时都老正经了。 没听到他爹的声音,魏钰以为是又默认了,刚准备走呢,结果李成突然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本奏章。 “陛下,湖州那边灾情加急!” 灾情?! 魏钰站住了。 魏皇也是从桌案后抬起头,眉头紧蹙,“呈上来。” 李成连忙将奏章递过去。 魏皇接过后立刻打开。 魏钰看不到奏章上内容,不清楚湖州那边是出现了什么灾情,只能通过他爹越皱越紧的眉头知晓:状况可能不太好。 两分钟后,魏皇下了令,“去,让三公和六部尚书立刻进宫,朕要与之商议湖州水患的事!” “湖州水患?”魏钰惊呼。 湖州是个地势平坦、河道之多的地方,魏钰曾看过地志,知道每在夏秋两季,湖州那边就会多发水灾来着。 不过眼下深秋都快过了吧! 这还来水灾? 魏皇看他一眼,皱着眉将手中的奏章给他,“你也看看吧。” 嗯? 这活儿要搁之前魏钰肯定是不看的,怕他爹叫他干活,但现在情况紧急,魏钰想知道湖州的具体情况,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正事还是不能马虎的。 他拿起奏章。 “自九月中旬以后,连日倾盆大雨,各处山水暴注,汾、润、文等河同时暴涨,以致冲决堤堰淹没田庐。另据……忻山郡、岱川郡、千城郡,三郡属等二十余县陆续禀报,或因河流漫淹,或被山水冲刷,一县之中被淹村庄自数村至百余村,坍塌房屋自数十间至数百间,压毙人口自数口至数十口,均各轻重不等……” 这不看正文也就罢,一看,魏钰也跟他爹一样紧皱起了眉。 “这受灾情况也太严重了!” 一想到这已经转凉的气候,还有受灾面积广阔的水患,思及百姓,魏钰有些担忧地看向魏皇,“父皇,这湖州水患来势汹汹,虽说湖州刺史上表已派人去安抚百姓,但被波及的百姓何其之多,未免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儿臣看您还是要尽快派人去湖州坐镇为好。” 奏章上说水灾是九月中旬开始,而如今都已经到十一月末了,中间可是差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鬼知道受灾的地方现在到底是什么人间惨剧。 古代处理灾情可不如现代那般迅速,毕竟信息不发达,光是一个灾情从地方到中/央,心系百姓的官员能在一个月内完成,但大多数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在一到两个月之内才能办好。 而很多时候,官员们大多都是隐瞒灾情不报的,因为怕上头怪罪,自己官职难保。 当然,按照大魏现在的规定,一旦出现隐瞒灾情不报的情况,经发现,一州刺史会罚俸一年;如果延误上报时间超过三个月,地方官就会被革职。 眼下湖州刺史的情况,还谈不上延误。 而对于如何应对灾情,中/央一般都是两个步骤,勘灾和赈灾。 勘灾就是中/央派巡抚坐镇上门核查灾情,目的是摸清情况,为以后发放救灾物资和减免赋税提供依据。 赈灾措施则不尽相同,最常见的就是减免受灾地区的徭役、赋税,此乃免税;还有朝廷赐钱,也就是直接补助灾民银两、钱粮了。 所以,派巡抚前去湖州坐镇勘灾是一定的,魏皇如今皱眉沉思的,便是该派何人去的这个问题。 不过,在听到魏钰的话后,魏皇默默抬头看向了他,眼神意味不明。 魏钰本来是挺担心湖州灾情的,但在看到他爹的眼神变化后,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顺便真心提醒他爹。 “爹,儿子在京都诸事繁忙,每日都得上朝帮您记录事情呢,再说您平时那般辛苦,有儿子替您分忧,您得轻松多少啊?再说了,庄子那边也是离不开儿子的,您清楚的。” 他善良真诚友爱孝顺忠贞……优点一大堆看不得百姓受苦是没错,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亲自去灾区受苦啊?! 魏皇当做没听到魏钰心里的咆哮,只是眼神深深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用眼神谴责他。 魏钰:…… 他愿意捐钱捐物资的,真的。 把他自己捐出去这事,大可不必。 他就是个废物,去了后,除了浪费粮食外加累赘没别的用处了。 魏钰跟他爹对峙的时候,丞相等人也是迅速进了宫。 都是朝廷骨干,应对灾情可比魏钰娴熟多了。 他们率先便看了奏章了解情况,在看完后,一群人就开始就着灾情一事迅速讨论起来。 魏钰只能站一旁默默听。 第204章 赈灾人选 魏皇和丞相等人商议了没多久,毕竟灾情紧急,容不得长篇大论,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派何人去。 而在这中间,又数丞相公孙泰和太尉杜兴两人争得最激烈。 公孙泰:“事关百姓,臣认为,应当派遣有经验的人前去为妥,之前二殿下于济郡剿匪有功,懂的如何安抚百姓,加之殿下身份尊贵,派二殿下前去赈灾,百姓心中可大定。” 杜兴:“陛下,臣认为派二殿下去不妥,湖州水灾严重,必是乱象丛生,与其派二殿下去,臣认为不若让大殿下去更好。” 公孙泰:“大殿下性情刚直,赈灾需怀柔,派大殿下可能不妥。” 杜兴:“二殿下武艺不如大殿下。” 公孙泰:“二殿下更好。” 杜兴:“大殿下。” 一旁众人:“……” 他们两人争得太激烈,让其他人都没地方插嘴。 最后魏皇嫌烦了,直接叫他们闭嘴。 “好了,你们二人别争了。” 魏皇看向其他人,“除了大殿下和二殿下,你们可还有别的人要举荐?” 这就是不满意公孙泰和杜兴说的了。 其他人沉默不言,都在思索该举荐谁去为好。 毕竟,举荐赈灾人选这事不好干。 救灾贵在得人,赈灾官员如果奏报踏勘不实、安抚治理不力,甚至贪污救济钱粮、中饱私囊,不仅会加重灾情,更会引起社会不满,而这时候举荐的人就一定会倒霉了。 当然,赈灾真出现状况的那都是少数,大多赈灾官员还算中规中矩,贪污虽有,但一定不会加重灾情,顶多就是在小范围内出现点差错。 赈灾官员去灾区,唯一要担忧的就是自身安危。 不仅是天灾上的,还有来自周围人身上的各种压力。 公孙泰之所以举荐二皇子去,盼的也不过是让二皇子于这次救灾中,在湖州树立威信名望,在陛下面前多露脸捞功劳了。 而杜兴,他纯粹就是觉得体格子强壮的大皇子更合适这事。 裴知默默站在一旁,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讨论。 虽说治理水患这种事归他工部,但一瞧丞相和太尉争执的那样子,裴知都不太想掺和。 反正不管如何,最后都是陛下拿主意,他哪怕没举荐,想必陛下心里都有数。 除了担忧灾区百姓安危,裴知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其实是重铸军备的事。 毕竟因为商盟,国库现在有钱了,所以之前就在商议的军备重铸一事也提上了日程,在忙活完望远镜后,工部如今都在忙军备的事呢。 裴知:【累啊,这工部的活儿,怎么感觉越来越多了……这军备估计得忙活个好几年,想找人分担……话说水部司那边的船,也不知道造的如何了……所以该派谁去湖州呢?】 魏皇:你还挺忙。 工部裴知如此,户部的齐惕守却要苦大仇深的多。 【天爷,这冬季都要来了,怎的湖州还能出水患!刺史和三郡郡守都是吃干饭的吗!连连暴雨都不知道早早预备着?哎呦我的钱哦——】 即便他面无表情着,魏皇也能透过他的面皮看穿他暴风哭泣的小心脏。 嗯……齐卿辛苦了。 眼瞅着没人举荐,魏皇又问了一声,“怎的?你们都没合适的人选了吗?” 站边边上的魏钰眼皮一抬,刚要垂眸,就看见肤色微黑、神情严肃的刑部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臣举荐九殿下。” 魏钰:??? 魏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孙义康的话一出,一群人都不由看向了一旁的魏钰。 众目睽睽下,魏钰连忙摆手,“不不不,孙大人抬爱本王了,本王就是一手无缚之力的弱小少年郎,文比不过二哥,武比不上大哥,孙大人的举荐,本王实在不配!” 妈个鸡这刑部尚书是孙昭爹吧? 啊? 是孙昭爹吧! 这孙爹怎的还突然搞背刺啊!! 信不信他把他儿子也带到湖州吃窝窝头去!!! 见魏钰如此谦虚,孙义康面不改色地义正言词道:“九殿下谦虚了,当初济郡匪患一事,二殿下也曾说过,若非九殿下从旁协助,匪患解决不了那般迅速。” “虽然九殿下文不成武不就……” 魏钰心情复杂。 “但就殿下连匪徒都不惧,还能反过来将匪患解决,那也是有勇有谋了……” 魏钰皱眉沉思。 “另外,九殿下当初能寻到能人在济郡建立起商盟,为国库开源挣钱,让济郡百姓日子生活渐好,说明殿下知人善用……” 魏钰默默颔首。 “总而言之,陛下,臣认为,九殿下方是赈灾更好的人选。” 一句话,沉浸在中肯彩虹屁里的魏钰瞬间清醒了。 他也上前,一本正经的进言大喊道:“父皇,儿臣认为儿臣不是!” 就算这孙子爹说破天,魏钰也是不会去的! 公孙泰也赶紧道:“九殿下年岁还小,臣认为,派九殿下去恐怕不妥,还是……” “大殿下去。”杜兴打断了他的话,“臣觉得大殿下可以,丞相若是觉得大殿下不行,非觉得二殿下更合适,那干脆两位殿下都去好了!” 嗯? 杜兴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魏钰眼睛倏地一亮。 嘿,这主意别说还挺有道理。 魏皇思索了下,然后就皱起了眉。 老大老二一起去不行! 他俩关系不睦,如今在京都,遇上了都能斗几下,这要一起派到灾区去,那届时还不得斗得跟乌眼青一样? 他俩斗生斗死,搁灾区百姓于何地? 这不儿戏吗! 魏皇否决了这个主意,为了避免几个人再争执,魏皇直接宣布了结果。 “去湖州赈灾的事,就往贤王同靖王一起去吧。” 三哥! 本欲捂胸要倒的魏钰一听到靖王同去,立刻就想到了他的三哥。 他觉得心口更疼了。 【哎呦爹,您干嘛啊!咋的让三哥也去了,三哥那是个钻研型理科人才,待试验室才是最合适的,你叫三哥还不如让八哥陪我去!】 魏皇:? 钻研性理科人才? 什么东西?? 第205章 前往湖州 赈灾人选已定,大臣们也只能听候命令。 等到公孙泰等人一走,魏皇立刻问魏钰,“你说你三哥是什么?” 迎着他爹不善的目光,魏钰眨眼,“啊,三哥啊,儿子意思是说,三哥这人他不适合出门!真的,三哥就跟在研究院的福生大师一样,就是适合学物理化学的理科天才!” 魏皇盯着他,“你几时知道的?” 魏钰略有心虚,“嗯……大概,貌似,第一天上朝的时候?” 又是一支毛笔被扔了过来。 魏钰下意识蹲下,躲过了飞过来的袭击物。 “你这不孝子!这么大的事不早说!” 迎着他爹的咆哮,魏钰撇嘴,委屈巴巴,“说了又能怎么样,那是三哥,大魏靖王,难不成您还能让您儿子去专心学理化?不上朝了啊?” 魏皇哽住了。 他盯着魏钰看了会儿,神色收敛了几分,“咳,这事暂且算了,朕先不跟你计较,等你从湖州那边回来了,朕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魏钰:…… 就不能放过他吗! 水灾的事刻不容缓,魏钰没有同魏皇多聊,确定好明日就要出发后,他就立刻出宫去收拾行李了。 一回府,魏钰就叫了小安子过来。 “湖州出现水患,父皇派我去坐镇赈灾,明日就得走,你赶紧去帮我收拾下行李,记得,吃的带多点。” 一听水患,小安子立刻担忧坏了。 “殿下,陛下怎么派您去赈灾啊!那水患多危险啊,您过去吃不好睡不好的,万一染了病可怎么是好啊……” “打住。” 魏钰伸手示意他闭嘴,“事已成定局,你家殿下我是去赈灾,不是去送死,放宽心好吗?” 小安子扁嘴,“那奴婢也去。” “不准去。” 魏钰直接就否决了他这请求。 开玩笑,这次去湖州赈灾又不是去胶州那回,就小安子这体格子,到了那儿还不得脱一层皮? 别看魏钰总说自己废,但他好歹也是从小跟着武师傅习过武的,就是偶尔会偷个懒。 当然,他那三脚猫的手段,同方生他们还是没得比的。 听到殿下不让他跟去,小安子真是委屈极了,也担忧极了,对皇上能下这样的命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水患那般可怕,他家殿下又这么柔弱,陛下到底是怎么忍心派殿下去的?! 打发眼神古里古怪的小安子下去收东西,魏钰去了趟书房清点东西。 都是他这些日子整理好写出来的书,什么数学、农学的,全是他以往画给别人没有兑现的大饼…… 虽然还有不少没写完,但这不妨碍魏钰先把这部分先送出去。 毕竟他这趟赈灾,还不知道要在湖州花多少时间,保守估计都得是半年。 半年啊。 魏钰很是惆怅的望天。 这半年要不是派他去赈灾该多好?至少他偷懒玩耍的时候都不会感到心虚…… 可恶! - 湖州水患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有人在担忧湖州的受灾百姓,但更多人关注的点反而在这次派去的赈灾人选上。 ——靖王和贤王。 靖王就不说了,三殿下入朝为官多年,除了为人冷肃,沉默寡言,不爱与人打交道外,百官们都还是挺熟悉靖王的。 但贤王就不同了。 贤王才入朝多久啊?怎么又是贤王啊!陛下是不是太宠信贤王了?! 前头济郡的事仿佛还在眼前,贤王立下的功绩依旧让群臣在私下讨论着,结果这还没过去多久呢,人就又得派到湖州去赈灾…… 百官们内里真是五味杂陈。 别管贤王多大,同其他几位皇子有何差距,就冲陛下信任贤王这劲儿,这九贤王真是想不立功掌权都难呐! 百官如此,几位皇子的心情那就更复杂了。 大皇子、二皇子不用说,知道自己都是被父皇否决的人选后,失落不甘是肯定有的,但事已至此,他们更多的还是在想法子重新获取父皇的信任。 弟弟们再能出头,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父皇,也是擒贼先擒王了。 四皇子如今忙着跟邓正德商量研究院新品该如何赚钱,真没时间搅合这些,知道这事后只抽空派人送了一盒盘缠给魏钰。 保重的话太虚,有钱人从不搞虚头! 而五、六、七皇子就更简单了,不是看热闹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三个人都是象征性地给魏钰和三皇子说了几句保重的话。 唯有八皇子。 赶在魏钰临行前狠狠批了他一顿……不是慰问,是真情实意地批评。 因着魏钰出门不带他:) 走之前还挨了顿批,魏钰真是老委屈了。 咋的上次他八哥不是还流露出不愿意跟他去青州受苦的意思吗?怎么这回换了湖州就不一样了? 搁这儿玩傲娇呢? 腹诽归腹诽,真上了路,魏钰还是挺怀念他八哥的。 因为若是换了他八哥,他俩路上绝对能在一个马车上打打牌,喝喝茶,扯扯皮的,可关键跟他一道的是三哥啊! 他三哥就没玩乐的筋!!! 赈灾赶路的队伍里,魏钰和三皇子同坐一个马车。 魏钰在左,三皇子在右。 一个面无表情睁着眼,一个拿着本书旁若无人。 马车里的气氛真是诡异极了。 两天了。 从京都出发已经两天,而这种两人同坐一室,互不打扰的诡异气氛已经两天了。 魏钰坐在软垫上,光是瞧着他三哥那样子,就觉得头晕。 是真头晕的那种。 晕马车。 别说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一直看书了,魏钰之前跟他八哥在马车上打牌稍微久点都头晕想吐。 他三哥这样的,真是老厉害了。 默默吸了口气,魏钰侧坐身,稍微掀开窗帘透了透气。 没出发之前,魏钰还一直以为路上他三哥会找他问些理科知识来着,结果事实就是他想多了。 别说问了,他三哥也就开始跟他打了声招呼,后面上了马车,别说坐一处了,就连休息吃饭他三哥都甚少搭理他的! 小眼神瞥了眼旁边的人,魏钰默默摇头。 轻松是轻松,但这也太闷了点。 他三哥别是个老古板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第206章 沿路灾民 与其说三皇子是个老古板,倒不如说他就是单纯的不爱说废话。 这点认知,在队伍进入湖州,并在路上遇到一群灾民的时候,魏钰才深刻意识到。 湖州有十三郡,之前湖州刺史上禀的奏章上,写的是三郡遭遇水患没错,然而那写信的时间,距离魏钰到达湖州,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变化可不要太大。 至少那些暴涨冲垮的河道,可不会在没有治理的情况下就无端变好。 本来只有湖州东南部相邻的三郡发生水灾,然而因为地方官员处理的不及时,有些地方河流改道,河水还波及到了他处,譬如地势更低的东海郡。 而如果不出差错,进入湖州后,赈灾队伍迈入的第一个灾区郡地,应该是忻山郡。 可惜,因为东南方下游水患严重,被河水冲垮家园而无家可归的百姓,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北上找到合适的地方修停。 还没到地方的赈灾队伍,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北上的灾民碰了个正面。 上百人的灾民沿官道而走,衣不蔽体,步履蹒跚,大多数人都是面瘦肌黄,神情憔悴。 在迎面撞上赈灾队伍时,队伍这边还来不及叫停,反应快的灾民在看到队伍旗帜时,便明白这大概就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连忙就冲上前跪在了马前,苦苦哀求前面的官兵给口饭吃。 “求求大人了,求您给口饭吃吧!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求你们了……” 尊严对于百姓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心狠的都能分食/人/肉,无论活人死人,只要能填饱肚子都行。 眼下灾民这么多,要不是赈灾队伍的官兵身上都有佩刀,估计这群灾民就不是跪着求,而是直接上来抢了! 骑马坐在最前头的方生,在灾民们都要涌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拔刀呵斥起来。 “巡抚大人前来赈灾,尔等退下!” 这趟赈灾过来,除了魏钰和三皇子各自带的护卫外,魏皇还派了两千精兵以及两名御医跟随。 赈灾主官是三皇子,副官是魏钰。 因为方生本人曾经在灰卫使里的级别,所以整支队伍的领头人便由方生担任。 而方生一拔刀,身后其他的官兵们也纷纷拔刀戒备起来。 灾民们可不管这些,一听到是巡抚过来赈灾的,涌上来的人反而更多了。 无论方生等人如何呵斥,他们都是死死围在周围不肯退下。 毕竟家都被水冲没了,钱粮皆无,官府不发粮,他们饿都要饿死了,哪儿还管官兵的刀利不利啊! “官爷,求求你们给点儿吃的吧!” “求官爷给点吃的吧……” “阿爷我好饿啊……” 一群瘦得皮包骨的灾民,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狼狈不堪,每个人都渴望地看着马上的官兵。 方生在瞧见一妇人怀中抱着的小孩时,也是不由抿紧了唇。 那孩子太瘦了。 脸色青黑,唇色发白,都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一人骑马凑过来,眉头紧蹙,“方大人,这些灾民如此之多,恐有意外发生,属下先过去回禀殿下。” 这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名侍墨。 方生颔首,客气道:“有劳。” 环顾了圈灾民的情况,方生没有自作主张,他的目光与其说是关注灾民,不如说更多的是专注着前方。 毕竟,乙十三那家伙,可是一直都带人在前面打探情况的啊。 这么多灾民出现,怎么他就没派人回禀一下的?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生默默沉思着。 队伍后边,马车一停,魏钰就知道了。 不过他以为是队伍停下休息,所以就太没在意,而是继续刷他的平板剧,直到侍墨过来汇报情况。 “回禀主子,九殿下,前面官道出现上百灾民,他们拦了队伍索要吃食,方大人赶不走他们,可要强行驱逐?” 一听灾民,马车内的两人都停下了自己的活儿。 魏钰回神,三皇子抬头,两个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然后齐刷刷扭头。 魏钰掀开车帘,“上百灾民?有问从哪儿来的吗?” 侍墨摇头,“什么都还没问,二位殿下可要前去看看?” 看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不过魏钰还是回头看了眼他三哥,“三哥,我们去看看?” 三皇子眉头微蹙,合书放在小桌上,未言,只是撩着衣摆瞥了他一眼。 这动作。 哦,魏钰懂了。 他立刻跳下马车,给他三哥腾出来的位置。 二位殿下一出来,周围的护卫戒备更森严了,经过哪儿,哪儿骑马的官兵就跳下来。 魏钰看到了前面的灾民们。 说同情那肯定是同情的,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在听到灾民们要吃的时,魏钰又略感为难。 因为他们身上没多少吃的。 虽然队伍两千多人,但两千多人都是轻装上阵,带的粮食基本都是够队伍赶路的吃嚼。 关于灾区的救济粮,那都得魏钰勘灾完毕之后,才能从周边各处的粮仓调粮应急,以及让朝廷发银子…… 所以灾民要吃的,那就真的是从官兵们嘴里抢粮了。 魏钰看向了三皇子,“三哥,怎么办?” 这回可跟上次去胶州不一样。 这回主官不是自己,加之三哥跟八哥又不同,魏钰可做不到不经他三哥意就直接发号施令。 而三皇子只是皱眉看了一圈灾民后,就立刻对侍墨道:“吩咐下去,原地扎营,派人去安抚灾民,顺便生火烧水,每人拿出一半的口粮接济灾民,叫御医他们过来,给灾民看病。” 嗯,不错。 听到三皇子的安排后,魏钰忍不住点了点头。 三哥虽然在研究之外的事沉默了些,但在百姓的事上,他还是挺有爱心的嘛。 安排下去后,侍卫们都动了起来。 灾民们一听会有粮食吃,都欣喜若狂,也不围着了,连忙走到一边给官爷们让路。 大家都各司其职,魏钰看了圈后,朝方生走去。 “乙十三呢,他人去哪儿了?” 这么多灾民,乙十三一个在前面打探消息的,他得问问这些人都什么情况。 第207章 重操旧业 乙十三干嘛去了? 他带人打土匪去了。 这个答案在魏钰看着方生维持灾民秩序,结果对方领着一群人风尘仆仆回来时给知晓了。 望着那群被束手压回来的山匪,魏钰心情复杂极了。 他问乙十三:“你去探路,没事打什么山匪啊?” 真在济郡那边打山匪打习惯了啊? 绑了三十四个人回来,乙十三毫发未伤不说,他面不改色地一掏胸口,给魏钰展示了一把成果。 ——两张百两银票,六块碎银以及四吊铜板。 乙十三:“属下本没想管,但他们沿路截伤过路人,这是赃款,得充公。” 说着,乙十三小眼神瞟了眼魏钰,拿着钱的小手又往前伸了伸。 好家伙! 盯着乙十三这张老实的脸看了几眼,魏钰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学到了精髓。 作为他的护卫就应该这样嘛! “嗯,很好,都是为了百姓,你干得不错。” 魏钰默默将钱收了起来。 揣好钱,魏钰又问他,“所以你们之前没瞧见有灾民过来?” 这要瞧见了不应该会不派人回来才是。 乙十三摇头,“没有。” 既然没看到那就算了,魏钰又问了问劫匪的情况。 乙十三:“这批山匪本来有五十多人,不过有些不安分,属下就直接解决了,属下也问了,他们本来是这附近的山匪,瞧到下方郡县有不少人逃难后,就跑到了官道附近打劫……” 啊,果然是有利可图就闻风而来的山匪啊。 上官道打劫,这算是秉持富贵险中求的真理吗? 魏钰沉思了会儿后,又看了眼乙十三。 这家伙能力强归强,但估计是情报人员做久了,给他自由过了火,都敢不经回禀就擅自行动了。 兵家大忌啊。 想了想后,魏钰开始批评起乙十三工作上的不认真。 “十三呐,你家殿下我柔弱得很,可受不得这般惊吓,你知不知道刚刚这群灾民有多吓人,幸亏我们人多还带着刀,灾民不敢乱来,这要是灾民再多些,路上再来个两三次,殿下我小命估计也快玩完了啊!” 第208章 分路 对于三哥的质问,魏钰是很坦然的。 “哎呀,这人手不足的时候,就要学会变通嘛,什么山匪不山匪的,这往大了说大家都是大魏子民,三哥,我这是给大魏百姓们一个安稳的未来啊。” 魏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三哥,落草为寇这事儿,要不是过不下去,谁愿意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三哥,弟弟这颗仁善的心啊,实在是见不得百姓受苦。” 三皇子:…… 怎么说,有点欲言又止。 为了能让他三哥同意先行,并拿山匪做马前卒的事,魏钰的茶艺表演进行了好一会儿。 那茶香四溢的,让三皇子是沉默再沉默。 魏钰最后一拍手,放了个大招,“三哥,这水患问题刻不容缓啊,这要是再耽误下去,后面安顿百姓倒是简单,万一其中有人染了病,产生了瘟疫,那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啊!” 三皇子眉头皱起来。 确实,这无论是什么天灾,灾祸之后,重建都不算什么,就怕有瘟疫产生! 在这个医疗简陋的时代,大夫是很少的。 少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一个县可能就只有一两个大夫,或者干脆没有。 而对于大夫们的医疗水平,可以说是参差不齐。 这个时代的大夫们,都只能靠望闻问切来诊病,他们没有现代医生那样有丰富的诊病经历,因为信息不发达,大夫们对于病例的诊断,也都只能从师傅、祖上的经历那里继承下来,什么游历四方诊断疑难杂症,基本上都是不存在的。 就算有,也很少。 因为交通不便,大夫们必须得会一些拳脚功夫,或者行走江湖的生存技巧。 因为大夫们的医术水平在这儿,所以很多时候病人们的病症稍微复杂些,那大夫们就只能遗憾摇头,病人们基本就是直接等死了。 而在面对瘟疫这种具有传染性的疫病时,百姓们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抵抗得了的就生存,抵抗不了的就被淘汰,总结起来就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而朝廷要是碰上了有瘟疫发生,基本上就只有简单的“防”和“堵”。 防就是预防,堵,就是官府直接把关隘城门一关。 因为古代人口流动性小,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出村,所以这一关,疫情差不多就控制住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吃中药,药能治愈则治愈,如不然,就只能等瘟疫自己消散了。至于染病者能活下多少人,全看病毒有多强。这个时候一定要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体质差异,因为很多人光靠自身免疫力就能顽强地活下来。 所以古代一旦爆发瘟疫,常常是大面积的染病死亡,十室九空。 魏钰的提醒不算稀奇,毕竟只要是来赈灾的,都会了解这赈灾过程可能发生什么,顶多就是让三皇子再心里又警醒了些。 三皇子看向魏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就是同意了? 魏钰精神一振,“今晚!” “晚上?” 三皇子眉头皱起来了,“夜晚行路危险,改明日。” “哎呀别啊。”魏钰开始拉着他三哥的手臂撒娇,“三哥,我这走的都是官道,官道上能危险到哪儿去了,难不成山匪和灾民晚上不休息?我顶多就是累点,再说这夜晚赶路也是为了能更快到的忻山郡嘛~” 三皇子是从来没经历过有人在他面前撒娇的。 同魏钰一样,他也是早年丧母的人。 不过因为三皇子自小性子沉默冷淡,瞧着不好相处,加上幼时魏皇子嗣不多,对儿女们都比较看重,所以三皇子母妃去世后,他就被交给了太后抚养。 幼时的三皇子过得并不艰难,甚至可以说是富贵轻松。 但,物质上三皇子虽然是不缺了,可惜这精神上嘛。 本来就沉默的人,经过太后抚养后,那就更沉默寡言了,同其他皇子皇女根本玩不到一块儿。 当然了,三皇子也不是个爱玩儿的人。 不过不爱玩是一回事,有人在身边唧唧咕咕亲近热闹又是另一回事了。 头回面对九弟的撒娇亲近,三皇子身子僵硬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魏钰。 男人的身子都是这么硬邦邦,魏钰可看不出他三哥哪儿不对劲,瞧见他三哥不说话,魏钰只以为他是还不同意,于是魏钰开始加大胡搅蛮缠的力度了。 “三哥啊~~弟弟身边那么多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弟弟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咱们作为被派出来赈灾的官员,本就该以百姓的安危为己任嘛~其他的事您别担心,弟弟之前在济郡不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嘛……” 好一个风生水起。 不说就算了,一说三皇子就能想到他在济郡的山匪军。 僵硬着身子拂开魏钰的爪子,三皇子板着脸道:“你去可以,再带上两百人。” 两百人啊? 魏钰想了下,从中打了个折,“还是一百人吧,三哥您这儿事多,后面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你带多点人有备无患,我这便快马加鞭就好。” 主要还是人带多了碍事。 又不是自家护卫,办事哪能那么方便啊。 三皇子眉头紧锁,盯着他看了两眼后到底是同意了。 “可以,若有事,你要立刻派人过来回报。” “好好好。” 说通了他三哥,魏钰立刻喜不自胜地去找方生了。 哎呦要开始重操旧业喽,他的护卫们可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 谭林是太医院的最年轻的太医。 因为年轻,在一般人看来,谭林的医术肯定不是最精湛的,所以他平时在太医院最清闲。 于是,在这次外派公干的大夫名单里,太医除开左院判齐修志外,就是谭林这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了。 齐修志年岁大了,沿途赶路已是精神不振,给灾民看病这活儿便交给了谭林。 而谭林在给灾民大致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特别严重的疾病后,便蹲在了火堆旁熬药。 第209章 医学天才谭林 灾民的情况并不算严重。 虽然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是吓人、感觉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但其实也就是中气虚,脾气脾阴都亏虚带来的毛病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饿久了,加上累久了造成的。 吃点东西多休息就好了。 谭林如今在熬的,也多是一些安神药。 熬药的过程有点长。 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太医,谭林习惯了蹲角落里无人招呼,所以当他对着草药挑挑拣拣在发呆时,还真就是没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蹲了个人。 “这些都是什么?” “啊!” 耳畔突然有声音响起,吓得谭林身子一抖,差点歪在了地上。 “小心!” 瞧着小太医快要栽地上,魏钰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 没想到九殿下会出现在他身边,谭林稳住身子后,立刻就要起身行礼。 魏钰按住他了,“不必多礼,抱歉,刚才是我吓到你了。” “不不不,不管殿下的事,是臣胆子小!” 如今九贤王可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存在,谭林身在太医院,听到的八卦可不要太多! 毕竟太医院内的御医经常给各贵人诊病,知道不少的小秘密,有时候一些嘴巴不严的,就喜欢找谭林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太医吐槽,一来二去的,谭林也知道了不少。 什么谁家大人经常寻花问柳染了脏病,谁家夫人心思歹毒找太医要堕胎药,谁谁家中富贵逼人一看就不符合他官职薪资水准…… 谭林人不在京都常晃悠,但八卦那却是一个不落的。 就好比眼前的九贤王,如今不少官员都在私下断定他是争夺皇位的热门人选! 虽然不知道贤王突然过来干嘛,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谭林清楚自己没本事掺和夺嫡之事,也不打算掺和,所以对于九殿下的到来,他本人还是比较稳得住的。 魏钰之所以过来也不过是因着无聊。 因为晚上就要动身赶路,所以护卫们都在忙着整理东西,他一个人无事,四下一瞧后,就只发现了这处最安静,于是这边过来了。 魏钰下巴朝着那堆草药又点了点,“你还没说这些都是什么草药呢?” “哦,回九殿下,这些都是治疗风寒的,这个是麻黄,可治疗风寒、咳嗽、气喘、水肿一类……这是桂枝,能发汗解肌、温通经脉,有助阳化气的效果……这些是细辛……” 魏钰不过随口一问,结果没想到对面这小御医就侃侃而谈说了一堆。 一堆草药,各自分拣开来,哪个都能被对方说出用途疗效。 魏钰忍不住给人鼓了鼓掌,“果然不愧是太医院的太医啊!年纪轻轻就能熟知各类草药,真厉害!” 中医真的是博大精深啊,很牛,可惜魏钰对这个是真一窍不通。 头回被人这般直白的肯定,谭林脸色微红,“九殿下过誉了,身为太医,本就应当熟知各类草药用效,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能做到,臣这些,不过是些微末技俩……” 孩子说着说着就垂下了眼皮子,瞧着还挺不自信的。 魏钰若有所思瞅了他两眼,突然笑问道:“可否知道你姓名?” 谭林惶恐,赶紧躬身回道:“殿下客气,微臣谭林。” “瞧你年岁应该不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 “才二十五?那你这是妥妥的年少有为啊!” 魏钰一拍手,惊喜笑道:“能进太医院的太医,那都需要经过一层层官员的选拔推荐,若非你医术实在高超,如何能在二十又五的年纪入朝为官?谭兄,你这何必自谦啊!” 魏钰这话非故意夸大,而是真的觉得这位仁兄是个能人。 别说中医难学,就说现代医学生,二十五岁那也基本是个还在校念书,根本不敢被派去医院看诊的生瓜蛋子! 从前没关注过医学方面,如今碰上了,魏钰觉得自己这是又遇到了个宝贝。 他忍不住上前,亲切地握住对方的手,真挚发问,“谭大人,可否问问你入太医院多久了?” 被贤王如此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谭林呆愣道:“三,三年了吧?” 入院三年! 天,那这仁兄岂不是二十二就入了太医院? 二十二就能打败一众老学究进入太医院,这置那些头发花白才能进院为官的老人于何地啊?! 这到底是什么医学天才!!! 魏钰人都惊住了,“你已经入院三年了?那为何我从前没见过你?” 他也就去年才出宫吧? 虽说这一年他好吃好喝,身体倍儿棒没找过太医的,但从前在宫中,皇后那儿可是隔三差五就会派太医来问平安脉的。 就那问诊频率,他居然一次都没瞧见过这小伙子?? 说到这个问题,谭林嘴唇嗫嚅了几下,神色有些黯淡,“臣,臣不过弱冠之年,医术哪能比得过太医院其他大人,未免诊错,还是不去的好……” 嘶。 魏钰脸严肃起来了,他凶巴巴质问道:“可是太医院有人排挤你了?是不是有人仗着资历老,嫉妒你年少有为医术高,于是就合起伙欺负你不让你出头了?是不是?说!” 谭林一下呆住了。 啊这,原来在殿下眼中,他的医术已经高超到这种地步了吗! 有点感动,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 “不是!殿下误会了!” 谭林连忙否认,“太医院的诸位大人为人都很和善,臣问诊少,并不是大人们的原因,只是因为,因为……” 谭林犹豫了两下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只是因为臣年纪轻罢了。” 哈? 魏钰眨眨眼,瞅了几眼谭林的脸后,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哦,年纪轻…… 这年纪轻的,看起来确实没有年纪大的叫人值得信任呢。 知道不是太医院的问题,只是单纯没有人找谭林看诊后,魏钰放心了。 他语重心长地道:“谭大人,你要相信,没人看诊不代表你的医术差,那只能说明是那些人没有眼光,能在二十二岁入太医院,你已经打败了这天下九成的从医者了。” “你的医术没有任何错,错的不过是没人给你展示医术的机会!” “不过还好,这个机会现在已经来了。” 第210章 追梦人得有梦 拐人这种活儿,没啥技巧,就是吹! 可着每个人心尖尖上的所思所想使劲吹! 谭林想要的是什么? 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喜爱医术但偏偏怀才不遇的,不是因为谁谁谁的打压排挤,纯粹就是因为大环境造成了他无人问津。 想要让孩子成为世人眼中的好大夫,没别的办法,打的就是一个实战! 实战嘛,多给人看病就好。 京都那里医者云集,太医院有水平的大夫多了去,在那里谭林大展身手的空间没有就没有,咱们可以直接换个地方嘛。 就这儿,湖州。 水灾发了,想要看病的人不计其数,大夫根本就是供不应求,会看个头疼脑热都不错了,哪儿还管看病的谭大夫年轻还是不年轻啊! 魏钰握着谭林的手,两个人坐在火堆旁可谓是促膝长谈。 魏钰:“谭大人,你要明白朝廷派你来湖州是相当信任你的,不然你看为什么跟你同行的是左院判,而不是旁人呢?就是因为信任啊!信任左院判,也信任你。” 谭林心有触动。 魏钰:“这世上大多都是庸人,你这般聪慧的人,自然明白庸人都是一群没眼光的对不对?而我们作为有大智慧的人,何必要为了庸人自寻烦恼呢?当断不断,那是累其自身。” 谭林若有所思。 魏钰:“有才能的人是一定会被人看见的,你瞧瞧现在,我就一眼发现了你对不对?当然,这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慧眼识人,是因为你本身,你本身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让我看见了你,打铁还需自身硬呢,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谭林低头看了看自己,忍不住喃喃一句,“我的医术,真的不差?” 魏钰松开了他的手,笑了笑道:“我不通医术,究竟差不差,你心里应该有数。” 谭林低头沉默下来。 魏钰瞅他一眼,观其神色,大致确定了这孩子应该是把这碗心灵鸡汤都灌下去了。 很好。 既然灌下去了,那就趁热打铁要画饼了……呸!是说理想! 大家都是追梦人,绝对不能没有理想! 魏钰坐直身体,“谭大人,世人都说,医者仁心,我相信你之所以进太医院,都是为了提高医术拯救世人对不对!” 谭大人愣住了,谭大人听傻了,谭大人忍不住想赶紧否认了。 “不,臣,臣只是……” “好了,谭大人你别说,我都懂的!” 魏钰一下握住谭林抬起来的一只爪子,郑重道:“我明白谭大人的抱负的!世人忙碌一生,为名为利为生存,谭大人年纪轻轻就能进太医院,肯定是家学渊源对不对?” “如此家学渊源,难道谭大人就没有一个拯救受病难折磨的黎民、传播医学并成为后世赞扬的大医者的心吗?我不信谭大人没有。” 所以谭大人究竟有没有人呢? 他有。 或者说本来没有的,但被魏钰这么一说后,谭林有了。 怔怔地望着贤王殿下郑重其事的脸,谭林忍不住想起了幼时跟着家中长辈学习医术的事。 学医是件很累的事。 识字念书,辨认草药,知晓其用途,钻研长辈们记录下来的诊病案例本……谭林从有记忆起,记住的便都是这些日复一日的事。 说痛苦吗?说讨厌吗?说烦躁吗? 其实都有。 谭家世代为医,虽家族不大,但每个人都是认真钻研医术的医者。 稚子天性顽劣,幼时的谭林挣扎过,痛苦过,也想过放弃学医这事,但最终他都还是选择了坚持。 谭林从没有问过长辈们的幼时是否跟他一样,他只知道同为医者,他是谭家那个每天学到最晚的人。 没有人夸过他天资聪颖,他有的只是学不尽的医学典籍。 从前的谭林不懂,以为自己是天资差,所以旁人下课时他还要继续学,可现在的谭林隐约明白了。 ——不是他天资差要学,是他天赋异禀所以才更要学! 从前因为苦闷离家出走,结果阴差阳错入了太医院,本意就只是想凭借医术混口饭吃,奈何最后真就是混口饭吃了…… 任凭一身医术在身,可却无一人信任。 谭林从前本就看不清自己,在那样的环境下越发找不清定位也是应该的。 但这如今。 谭林心中有了些朦朦胧胧的想法。 贤王还在说话。 “……谭大人,你身为医者,应该更明白这天下寻医问药者何其之多,但天下大夫少,多是就救治不及时而病死的百姓,眼下湖州灾民多是如此,若眼下这个机会你不把握住,那你日后可是要受到良心谴责的啊……” 谭林回神,愣愣看他,“那,那臣该如何做?” “当然是发挥你全部的医术去给灾民看病了!” 魏钰拿“你不争气”的眼神看谭林,“看病这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你才是医者啊谭大人!我就是个门外汉,拯救生病的百姓,传播医术就在你身上了啊谭大人!” 这一口一个拯救百姓,一口一个传播医术的,谭大人本来就有些迷糊的脑袋更加的浆糊了。 他怔怔点头,“啊,对,臣才是医者,没错,给百姓的看病事确实改由臣来……但传播医术?!” 谭林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些为难道:“殿下,医术这事,都乃家学,若不能为家中长辈同意,恐怕……” “哦,这个简单。” 魏钰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本王那儿有不少的医术,什么《草药大全》、《小病小痛小妙招》的,本王愿意免费供与世人,谭大人只需要帮忙开个头就好。” 谭大人:? 谭林一下子沉默住了。 他瞳孔震动,忍不住张张嘴,神情羞赧,“那个,殿下,这些书,可否借臣一观?” 虽然内容不知道都是些啥,但光是一个《草药大全》,只听名字他也想看一看啊! 第211章 出发 张嘴赊账的活儿干的多了,魏钰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虽然不懂医,但他会照着平板抄啊! 当然,这活儿跟之前给出去的那些书不同,魏钰做不到一眼辨明知识的有用无用性,届时他大概只能一边归纳一边抄,学点中医知识的同时,顺带将不合时代的地方那给剔除掉…… 所以说上天要是能赐给他一个随心所想的打印机该多好! 总是这样抄抄抄,手都要断了!! 谭林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无论魏钰说什么他都不反驳,一直默默听,默默点头,除了在说到那些免费书籍还有医学知识的时候,谭林才会为自己争取一二。 “殿下,《千金方》中记录的是与何有关?” “殿下,您说的这内科与外科是何意?” “殿下,臣……” 问得很好,下次不许再问了。 卡着熬药的点,魏钰示意孩子可以去忙了。 “谭大人,你药应该熬好了吧?要不你先去忙,咱们回头再说?” 魏钰微笑着起身,云淡风轻之下,是他恨不得直接拔腿就跑的痛苦! 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啊,真的是遭老罪了。 回去后他一定得找老头子索要精神损失费! 谭林回神,在他看到火堆上架着的药罐咕咕冒着泡儿后,立刻便想起自己还在熬药了。 “哎呀!” 谭林懊恼起身,连忙去看药罐,“是臣失误,居然忘了还在熬药了……” 魏钰安慰道:“谭大人也是为了天下医道的发展,这才到了心无旁骛的地步嘛,没事的没事的,本王都明白的。” 谭林感激地看他一眼,“谢殿下体恤,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好好救治灾民,不负您期望的!” 嗐,这话说的。 魏钰严肃脸看他,认真道:“不,这不是不负我的期望,是你应该不负你作为一个医者的慈悲之心,不负天下所有受病患折磨之人的殷殷期盼,不负这几年呆在太医院为官的责任,明白吗?” 谭林又听傻了。 他被魏钰说得心头有些发热,羞愧之情也从心底油然而生。 回首从前,他似乎一直都在虚度光阴,无所事事,如今听殿下这么一说,当真是哪儿哪儿都给辜负了。 无论是作为一名医者,亦或者太医,他好像真的是无一处办成了的。 当真惭愧。 谭林抿唇,郑重起身,红着耳根给魏钰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指教!殿下教诲,谭林此生必不敢忘,定当铭记于心,谨言慎行,不负自己,亦不负百姓。”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啊! 有这态度在,看来日后能把孩子骗回去当人民医院的院长了…… 魏钰欣慰地将谭林扶起,“谭大人快起来,如今湖州的灾民就全看你和左院判了,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谢殿下信任,臣定竭尽全力!” “哎呀,客气客气……” 两个人在这儿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不远处,寻过来的方生正站树下旁观,并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一刻钟了吧? 这都过去一刻钟了,所以殿下到底还要忽悠多久? 不休息了? 别晚上赶路累了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能说方生不愧是跟在魏钰屁股后面一年,已经完全了解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德性的好下属。 魏钰只是稍微跟谭林多聊几句,方生就明白他在做什么,并且半点不好奇的只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晚上赶路的事。 而在跟谭林分开后,魏钰也的确没有再乱窜,而是在马车上先睡了一觉。 不多,也就两个时辰。 醒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魏钰打着哈欠从马车上下来,坐在车辕上休息的方生提醒他。 “殿下,其他人已经准备妥当了,可要立刻动身?” 啊? 才醒就走啊。 环视一圈没瞅见他三哥,魏钰问了方生他三哥去哪儿了。 方生:“三殿下带着人去山上打猎了。” “哦,打猎啊。” 魏钰叹口气,“算了,既然去打猎了那就这样吧,方生呐,有吃的吗?我们吃了东西再动身吧。” 方生:“属下等都吃了,只有您。” 魏钰:……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 既然护卫们都已经在整装待发的状态,那魏钰也就不多磨蹭了。 硬塞了俩炊饼,魏钰交代了一人等会儿同三皇子说一声后,他就骑马带着两百人出发了。 两百人,奔走在官道之上,马蹄声阵阵,溅起无数灰尘,从远处看,一伙人那可谓是气势汹汹,一看就不好惹。 魏钰带着人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 从天色微黑,到月悬中天,这中间队伍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除了打着火把骑马赶路不太方便外,那当真是畅快极了。 “吁——” 在天边泛起微光的时候,队伍一夜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临西县的界碑前。 魏钰坐在马上,望着前方的刻着临西县的石碑三秒后,他忍不住问身后的方生,“你累吗?” 方生:…… 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骑马奔走一夜,说累那肯定是累的,但行伍之人累习惯了,只是一路骑行颠簸,又不是战场杀敌,所以身后的二百护卫还真不觉得有什么。 但。 话不能这么说。 方生很清楚他家殿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生闭了闭眼,“……回主子,属下累。” 魏钰满意点头,“很好,既然你累了,那我们就先找个村子修整吧。” 这个点,就算是县城也还没开门,还不如找个村子。 找村子的过程不算难,魏钰很快就带着人找到了一处荒了的村落。 为什么说荒了,因为这村子有一半都有被水冲垮过的痕迹。 地上到处都散着破碎的木板,还有各种器具,魏钰派人去村子里晃了圈,没找到一个人后,他便明白了这里的村民应该都是在水灾过后搬走了。 虽然村子破,但好歹还有些完好无损可以让人歇脚的屋子。 魏钰已经累毙了,只要能让他躺一会儿,才不管地方好不好呢。 他下了马,示意手下人先在此修整。 第212章 无巧不成书 两百人的动手能力是很惊人的。 半个时辰,原本破败的村子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护卫们收拾出了一间最好的屋子,以供他们柔弱屁事多但还算好养活的殿下进去休憩。 然后殿下进去了。 殿下顶着俩乌青的眼圈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合上门,整个村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生环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屋顶上突然蹦下一个人,乙十三瞅了眼屋门,很小声地问方生,“大人,殿下睡了,我们该做什么?” 方生:“该做什么做什么。” 乙十三摸下巴,“那,要不我去周围转转,给殿下猎几只野兔?” 方生:“你不累?” 乙十三严肃脸,“不累,我还可以再熬两天。” 前面被殿下批了,如今趁着得闲,他要不寻表现在殿下面前立点功,估计他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可就比不上丁发财那家伙了! 方生斜他一眼,“丁发财已经带人去山上了。” 乙十三一下垮了脸。 马屁精! - 魏钰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本来累到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醒的,但谁叫他有一群贤惠的护卫呢。 自发打了猎、弄了烧烤,还撒了调料包,直接就把睡得死沉的魏钰给香醒了。 就连另外那一百精兵,也被护卫们这一手烧烤技术给迷瞪了眼。 咋的都是护卫,凭啥他们这群人烤肉技术这么好?出门在外,能打到猎就不错了,不都是随便烤熟了吃就行的吗? 这让他们这群人在贤王面前如何自处啊?! 对此,护卫们表示他们都是外人,若不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是根本就做不成殿下的“内人”的好吗! “内人”们很贤惠,弄好了吃的,还端了水给他们家殿下擦脸净手。 都是一手调教出来的啊。 魏钰很满意他们的自觉。 然而,当他端着烤肉还没吃两口的时候,外面突然就冒出了些许动静。 “哈哈,大哥快来!这个村子有人!天哪,这儿还有马!好多马啊大哥!” “谁家饭食做的,可真他娘的香啊……” “肉香!这是肉香!” 外面有粗人在嚎叫,吵吵闹闹的,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心累。 肉到嘴边,魏钰住嘴了。https:/ 他叹气,瞅一眼方生,刚要说话,外面就响起了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 “你们这些人,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魏钰:……? 这是,又被打劫到头上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想不重操旧业都难啊。 魏钰淡定了。 他塞了口肉到嘴里,招呼站旁边的,“去吧,都是曾经干过的,过程你们清楚,我就不露面了,快点解决哈。” 方生:…… - 殿下发话,熟门熟路的护卫们很快就解决好了自发送上门的土匪们。 土匪一共就三十多人,对上两百朝堂精英,那结果过程简直不要太轻松。 当然,对于土匪们该如何处置,属于魏钰的一百护卫们是熟门熟路了,但另外一百人却是又处在了懵逼中。 土匪嘛,这一般抓到不都是关大牢或者直接杀了吗? 为何贤王的护卫们会在绑了人后,会单独一一记录他们的籍贯姓名年龄等?记录完后还要强迫人家跑圈,教导他们一招半式? 看不懂,是真的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等以后多看看就懂了。 魏钰可没工夫给他们做解释,他吃完东西后也没出去看,只是问了方生情况后,便又接着睡了过去。 而等他再次醒来后,外面的土匪们已经被护卫们操练得死去活来了。 大量的运动让本就饿的土匪们更加饥肠辘辘,他们想歇息,奈何根本就拗不过周围这群可怕的人,只能欲哭无泪地继续跟练。 魏钰出来一看,瞧见的就是土匪们一副汗如雨下、命不久矣的脏兮兮惨状。 他被吓了一小跳,忍不住去问方生,“你们下手这么重?若只是寻常土匪,小心把人训虚脱啊。” 这可都是他后面的工具人呐! 得学会提前保养好吗! 方生淡定回道:“殿下放心,属下心中有数,这点训练量,他们是绝不会死的。” 顶多后面腿软站不起来罢了。 魏钰盯着嗷嗷哭叫的土匪们看了会儿。 然后,他默默点了点头,“挺好的,看着真有活力啊……所以方生呐,你们问清楚他们老窝在哪儿了吗?” 方生:…… 又来了。 殿下是又打算重建他的牛头军了对吗?! 虽然是早就心有预感,但听到魏钰这么说后,方生还是有种心累的感觉。 他默默吸了口气,“殿下,地方都已问清楚了,需要属下现在就带人过去收编吗?” 很好,收编这个词用的很好! 魏钰十分惊喜地看向方生,老欣慰了,“方生呐,你青出于蓝了啊,殿下我很高兴,所以你现在还不去是在等什么呢?” 方生:…… - 收编土匪,重建匪军这事,对于魏钰乃至他的护卫们,那真的就是个没啥技巧的活儿。 唯手熟尔啊! 也就三天时间。 三天内,整个临西县所有地方的大小山匪,那都被护卫们一锅端了。 剔剔整整,总共拢和了三百人,加上魏钰带着的两百人,队伍一共就有了五百人。 三天队伍就变成了五百人,这过程有多么的梦幻,看从京都来的那一百精兵表情就知道了。 虽说历朝历代就有对山匪招安这种事,但那都是朝廷直接派军队来处理,匪军直接就变正规军的! 而他们这操作算啥? 当朝王爷一怒之下将零散山匪整合成军,头儿是朝廷人,但军队没编制,所以这队伍到底是匪是兵? 精兵们是真的搞不懂。 当然了,重操旧业的魏钰,对于这新建立起来的匪军队伍,可不会跟当初在济郡一样,拿去是要跟当地官府对拼的。 他重建这匪军的意义,是为了在这场水灾中维护秩序的。 朝廷官兵虽好,但总有人手不到的地方。 三哥有三哥该做的事儿,而他,也有他带着人该去行动的地方。 第213章 渎职 暗访 五百人的队伍,应付一些突发状况已经完全够了,若是再来多点人,那魏钰真就没辙了。 毕竟,前车之鉴,人多了不好养啊! 光是每天的粮食消耗都叫人头秃,偏偏湖州这里又是才发水患,哪儿哪儿都缺粮,魏钰总不能光明正大去那些地/主世族家直接抢粮吧? 他好歹是个王爷,直接明抢,那多损朝廷形象啊。 所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最典型的手段就是以战养战,以及自己拿钱买粮。 因着不再收人的缘故,后面护卫们再处置匪徒,那都是直接把人绑了送给当地官府冲业绩的。 从忻山郡的临西县,护卫们一直送到岱川郡。 五百队伍走到哪儿,哪儿聚起来的土匪就被一锅端送到了官府。 护卫们上交匪徒宛若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这让本来因为贤王到来而忐忑的当地官员们,也是从惊讶到默然,最后给麻木了。 没办法,谁叫贤王过来后,除了问当地灾民情况,就是时不时送一堆土匪过来蹲大牢呢? 一送就几十人,牢房都快关不下了好吗! 真不知道贤王到底是来赈灾的,还是来剿匪的…… 当然,从忻山郡到岱川郡的这一路上,魏钰也是遇到了五波流民的,其中两波在忻山郡,三波在岱川郡。 念着先行是为了清理前方“路障”,所以灾民的事,魏钰都先打发了他们去最近的县城外修整。 在叫了当地官府来处理的同时,魏钰也给后方的三皇子去了书信,希望他三哥在追过来之后,能去这安顿流民的地方再看看。 安顿流民这事,在魏钰看来,他是觉得这些流民原就为湖州百姓,安置他们本就该是当地官府的责任,所以官员应该是早有准备或者驾轻就熟的。 可惜魏钰放心早了。 这种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的事,他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官员不会做的! 而且是不止一个,他安置流民的地方,五处有三处的官员都不会! 这都是后面三皇子亲自写信告知的魏钰。 一个多河道、水灾频发的地方,当地居然还有官员不会赈灾安抚百姓,说其中没有问题,谁信? 反正魏钰和三皇子都不信。 这一看就是渎职! 鬼知道从前这里有多少灾情没有上报,官员没上报就表示朝廷不清楚,朝廷不清楚那官员就不会在乎死几个人,死了人就不需要安置流民了…… 有猫腻,就得查。 于是,本来大张旗鼓剿匪的魏钰,在后面的路程中慢慢安分了下来。 暗访嘛。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暗访之下总会有收获的。 - 岱川郡,五福县城内。 有些萧条的县城内,街上来往人流不大。 一俊秀的青衣少年正坐在一面摊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端着一碗茶水正往嘴里送。 他左侧坐着一黑衣劲装男子,两个人没说话,但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偷听隔壁桌子上的人聊天。 “这几日城外好像没有流民了?难不成是下面的那些官儿都把人安顿好了?” “呵,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咱们都是湖州人,你几时听说过湖州某地发水灾后,那些臭当官的把人安顿好了的!” “也不能这么说啊,不是都在传这次水患严重,朝廷派了巡抚过来赈灾吗?我听说来的人是三王爷。” “什么三王爷,明明是九王爷!你是不是没看昨日官府贴出来的告示?那告示都说了,九王爷已经带着队伍到陇县了!城外之所以没流民,我看估计就是流民听说了这消息后,都跑到陇县去求粮了……” 魏·九王爷·钰坐在一旁,默默端着大碗茶灌了一口。 方生坐在旁边,忍不住看他一眼,低声道:“主子,看来岱川郡的各地官员早已勾连到了一起。” 魏钰没说话,他搁下碗,掏出巾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结账,回去后再说吧。” 闻言,方生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文钱放在桌上。 魏钰起身,方生紧随其后。 两个人从面摊离开,一路上很是熟门熟路地直奔一家客栈。 客栈一楼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了两人,一个个不是在喝茶,就是在发呆。 魏钰一进去,坐在桌子上的人就齐刷刷看了过来,然后纷纷站起。 那架势,让柜台后本就不敢声张的掌柜,更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恨不得一下缩到角落里去。 魏钰先是给“看家”的护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就笑眯眯地走向掌柜,手肘搁在柜台上,亲切问候了对方一声下午好。 掌柜:“……哈,哈哈,公子好。” 掌柜得笑得有点难看,不过不打紧,魏钰不嫌弃。 他微笑询问,“沈掌柜,不知道我昨日拜托您办的事,您是否办好了呢?” 这话一出,有着两撇小胡子的沈掌柜立刻哭丧起了脸。 他也不管自己的客栈如今被对方给包下,并塞满了一群瞧着就不好惹的人,沈掌柜只知道这回要是不说清楚,这少年真当他的粮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了! 沈掌柜道:“哎呦我的公子爷啊,我这儿是真弄不到粮了!我就一个小掌柜,哪儿能给您弄到那么多的粮啊!头一回就要了我半条命,我那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才给您凑到的,您这再要,我上哪儿给您去弄啊!” 一想到头一回这少年张口就要的上万斤粮,但凡是回忆起那个凑粮过程,沈掌柜就觉得呼吸困难。 这次湖州水患严重,粮价飞速上涨,有的地方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粮,他能凑齐那么多粮,都全赖这些年攒下的人缘好吗! 魏钰眨眼,“加钱都不行?” 沈掌柜一脸深仇大恨的摇头,“不行!” 这粮价一天一个样,鬼知道今天付的钱明天就变成多少了,还不如自家攒点粮免得饿肚子! “行吧,既然沈掌柜说没有了,那就算了。” 魏钰失望叹气,转身就走,状似不经意地同方生道:“哎,方生啊,你说朝廷赈灾那边,我只送过去这么点粮,到时候我的名字能不能刻在功德碑上啊?” 刚松了口气的沈掌柜:??? 什么玩意儿? 功德碑?! 第214章 功德碑 魏钰来五福城已经有七八天了。 这几天,他都住在客栈里。 客栈是乙十三精心挑选过的,整个县城最气派的客栈。 客栈的沈掌柜跟县城里很多的店铺老板都关系匪浅,尤其是县城中的粮铺掌柜,他俩是亲戚。 在入五福城前,魏钰将其他人都安排了三十公里外的陇县附近。 为什么不是五福县外,纯粹是因为陇县外有块儿十分宽敞的地,很适合几百人安营扎寨。 大部队留在陇县引人耳目,魏钰自己则是带了三十人来了五福县。 而在来到五福县的第一天,魏钰还没进城就发现了有人在驱赶流民,禁止他们踏入五福县的边界。 虽然那些人穿的都是寻常服饰,但是官是匪还是民,他们身上的那股气质还是很好分辨的。 反正魏钰一眼就瞧出了那些人都是乔装打扮后的官兵。 未经官员令,官兵肯定是不会擅自驱逐灾民的。 而这水患之后,当地官员不想着安顿灾民也就罢,居然还把人往外赶? 要说这不是因为官员早就听说了赈灾的事后,因而采取的掩耳盗铃的手段,那魏钰肯定是不信的。 五福县此举是为了什么? 估计就是为了应付还没到来的他。 毕竟他之前一路过来,行事可没有遮掩过。 只要他来了后没在五福县瞧见灾民,那安顿灾民的事就不会落在当地官员头上,没有安顿灾民的事,也就不会暴露更多的错漏……总之,五福县的县令大概就是打着直接解决暴露源头的主意。 好在幸运的是,这一切魏钰都看到了。 而就因为五福县令的这一手提前预备,也让魏钰意识到,各地的地方官员可能已经勾连在一起了。 这种预感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验证。 因为魏钰在五福县逛了几天,打探了几天消息,他就亲自看到了当地官府连续更换了几天的告示。 告示是说朝廷赈灾的队伍,不止有他三哥在哪儿勘灾安抚百姓,还有他自己在哪儿剿匪整顿流民的…… 瞧着是向百姓彰显了朝廷赈灾队伍的尽心尽责对吧?也许后面的九贤王过来后,一看县城这么安稳,告示内容这么公正,说不得还会表扬县令大人的负责呢…… 啊呸! 告示一天换一个,这要不是做贼心虚,早就暗中派人盯死了他和他三哥,哪就至于更换得及时了? 说这五福县令长了脑子,魏钰都觉得是在夸他了! 表面功夫也不知道做的周全些! 县令的事也就不说了,反正地方官员什么德性,魏钰心中已经都有数,过后再去搜集证据清算就是了。 而他现在最关键的,是他在陇县的大部队啊! 那么多人,一天天都是要吃饭的啊。 所以在包下沈掌柜的客栈后第二天,魏钰就找沈掌柜要了一万斤粮。 真金白银花钱买的。 没坑没骗,毕竟出门的时候魏钰自己带够了钱不止,他四哥还给了他一盒银票好吗! 当然了。 因为水患,黑心商是如何将粮食涨价起来,让魏钰花了一大笔冤枉钱这事,他可都是记在了小本本上的。 这钱是如何花出去的,后面那小银子,他都是要从源头上给一一讨回来的呢。 魏钰准则——花钱可以,花冤枉钱不行。 - 功德碑这玩意儿一听就有点了不得,尤其还跟朝廷的赈灾队伍有关。 沈掌柜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嘴就已经先开口了。 “等等!王公子,王公子稍等啊!” 预料之中的呼唤响起来了。 魏钰转身,一脸无辜问道:“怎么了沈掌柜?” 沈掌柜谄笑着从柜台后出来,搓着手,双眼期盼的看着他,“那个,王公子啊,我这其实呢,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就是那个,您刚刚说的那个,朝廷赈灾,功德碑是何意?” 有点词不达意,但魏钰知道沈掌柜是想问什么。 他恍然大悟,“哦,原来沈掌柜是想知道功德碑啊,嘶,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事?” 从来只听过陵墓寺庙里有石碑,功德碑这玩意儿他是听都没听说过好吗! 沈掌柜老实摇头,“这,孤陋寡闻了,王公子莫怪,功德碑的事,王公子可否同我详细说说?” 本就是为钓鱼而来,鱼咬钩了,那魏钰自然是要给人好好说说的。 他笑着解释道:“沈掌柜也知道,如今朝廷派了巡抚下来赈灾,巡抚们现在还在各地勘灾,等到勘灾完,那届时朝廷就会发放钱粮赈灾了。” “可咱们湖州这次水患严重,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受灾百姓,而这赈灾亦不可能是十天半月就能解决的,至少得费上两三个月的时间,两三个多月啊,朝廷拨银子也就一次两次了,哪儿能次次都拨啊,所以巡抚就有了个主意。” 听到这里,沈掌柜忍不住接了话,“功德碑?” “对,就是功德碑!” 魏钰一拍手,“我是从忻山郡来的,听人说,巡抚准备搞一个功德碑,日后赈灾结束,专门把碑立在各地县城外,碑上面就刻那些给灾民捐钱粮的大善人,供后世人敬仰呢!” 沈掌柜的呼吸一下停滞了。 他忍不住喘了口粗气,捂住嘭嘭乱跳的心口,激动地问魏钰,“这,王公子,这可是真的?莫不是什么谣传吧!” 要说古人最讲究啥,可不就是一个生前身后名嘛。 谁心底里没拥有着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伟人的宏愿呢? 反正沈掌柜拒绝不了这个。 只有一想想自己的名字会刻在功德碑上,立在城门口,往后过往行人都会在碑上看到他的名字时,沈掌柜就有些呼吸急促。 他这是被朝廷褒奖过的大善人啊! 朝廷立的碑,没人敢动,等到百年后,后人一瞧见他沈大山这个名字时,想到的就是他大善人的名头啊! 说不得他沈家后人还会被官府善待,被人拥簇,也许还能来个改换门庭……天,想想都有些激动。 沈掌柜一下就严肃了。 “王公子,你放心,不就是粮吗,等我五天,我一定给你再凑出万斤粮食来!” 第215章 赈灾进行时 同样都是为了灾民而努力赈灾的队伍。 魏钰在为了他的大部队而努力薅粮时,三皇子那边,作为正规军,一群人压根就不担心粮草问题,因为朝廷包了。 为了不在路上耽误时间,三皇子是跟着魏钰的行走路线而走的。 毕竟沿路的障碍物都被魏钰给清理的,有什么问题,魏钰也都会写信给他,过程十分清晰。 有着这么一条便利的路线,说实话,三皇子要是不照着走都对不起魏钰辛苦薅粮了! 不同魏钰已经跑到了岱川郡边界,再往前一步就进入了下一个灾区千城郡,三皇子才刚刚进入岱川郡。 他身上的工作可不比魏钰那般潇洒快活。 魏钰打着先行清理匪徒的名头,一路上只要扫清障碍即可,但三皇子不同。 他得先落脚一个灾城,同当地官员对接流程,盘问当地受灾情况,亲自实地勘察……完事之后就要安顿当地灾民,衣食住,除了行,样样都需要三皇子来安排。 这是一个工程量很大的活儿,跟着三皇子的人,进入湖州后就没有一个轻松的。 尤其以谭林为主的一群医者最甚! 为什么说是以谭林为主,而不是另一位太医院的左院判,提到这个原因,那真的就要说一说外派公干这种活儿吧,那是真不适合老年人。 毫无抵抗能力的百姓,在经过天灾之后,身上没有伤病的那基本上是个位数。 而朝廷派了太医院的太医跟过来,可不就是为了替灾民看病的嘛! 一行十几个学过医理的大夫药童,从入了湖州、见了灾民开始,那几乎就是没日没夜的在看病、抓药、熬药中度过的。 他们浑身上下那药味浓的啊,搁三里外估计都能闻到,整个人估计都被药腌渍入味了! 谭林在熬药的时候偷偷数过。 二十三天,他们进入湖州有二十三天了,自从有灾民出现开始看病起,他已经有八个夜晚没睡过觉了。 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就睡不着啊! 任哪个医者能顶着病患希冀的目光安心去睡的啊? 不怕夜晚病患突然因救治不及时嘎了? 良心能安吗? 啊? 能吗?! 谭林现在是接受过贤王殿下新观念熏陶的好大夫了。 作为一名太医院的在职太医,他对自己肩上的责任表示十分慎重。 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天下医道的传播,他是决不能就这么弃无辜受难的百姓于不顾的! 谭林是打了鸡血了,而这就苦了年寿已高的左院判大人。 舟车劳顿的,院判大人本就精神不济,偏偏这同行的谭大人却在悄咪咪的奋发图强?? 靖王殿下就在旁看着,你说你一个小太医都这样式儿了,叫他这个左院判该如何自处? 偷懒? 他这就算不偷懒,照着平时的进度来,有谭大人在一旁比对着,那都显得他像是在偷懒好吗!! 左院判大人想私下同小谭大人说一说,叫他别那么上进,毕竟他老了,精神不济,这看诊速度可以再缓缓啥的……可这小谭大人他愣是不听啊! 不管左院判是以什么开头去暗示对方,这小谭大人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张口闭口的,就是一口一个什么为了大魏百姓、要医者仁心、将医道发扬光大…… 没辙。 这大旗舞得太叫人胆寒了,左院判大人真的是心累至极。 谭林如此积极,内卷得叫身边人都在瑟瑟发抖,然后不得不跟着一起卷。 左院判便是这样的卷况下,坚持没两天就率先累到了。 人老了,卷是卷不过年轻小伙子了。 带着人领头看病这事,还是交给小谭大人算了。 而没了左院判的看管后,谭林带着药童们沿路给灾民看诊的过程中,也是在逐渐的放飞自我。 不是说谭林不听从规矩开始捣乱了,而是说他对自己医术水平的认知已经在逐步的觉醒了。 他是个在医道上天赋卓绝的人,是真正的医学天才。 以往谭林学过的医理再多,不曾常为人看诊,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当他在为众多灾民看病后,那个不断学习并加强自己对相关医理知识认知的过程,亦是他不断告知自己何为医者的真实途径。 而在救治灾民的过程中,因为医者人手不足的缘故,总有灾民会因救治不及时而死去,谭林心痛之余,也是头一回主动去见了三皇子。 面见三皇子,是因为谭林希望殿下能下令,将如今身在湖州的医者都召集过来,一同为灾民看诊。 主意是个好主意,三皇子也曾考虑过这事,不过这种事若真要做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一来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张贴告示供世人知晓,医者们来不来,那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二来,医者在哪儿都是紧缺的,要是将湖州其他地方的医者都强制召集过来了,那若是当地有百姓生病急需看大夫该如何是好? 虽有难点,但眼下灾民确实是多,光靠谭林十几个人,这一圈圈应付下来,估计铁打的身子都要熬成人干了。 三皇子在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在湖州各地张贴告示,医者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这告示发跟没发,那还是有差别的。 毕竟万一呢? 万一就有心肠好见不得平民受苦的好心医者愿意来呢? 这祈盼还是得有的吧。 张贴告示的事,三皇子还只来得及派人去跟各地官府知会一声,那告示都还没贴出来呢,结果就有出乎他意料的事出现了。 ——外面居然有消息传,说朝廷会给这次受灾百姓捐钱粮者立功德碑,巡抚亲自说的?! 消息是侍墨在人群中打探到的,从哪儿传出来的不知道,只知道听说过这消息的人,已经布满整个岱川郡,隐约还有往其他地方发散的迹象。 巡抚三皇子本抚,听到这消息后人都沉默了半晌。 他人才刚刚到达岱川郡没几天,这儿就有人开始传他的流言了。 要说这事不是魏钰整出来的,三皇子那是怎么也不信的:) 第216章 财源广进 关于这功德碑的流言,虽然自家九弟没有写信知会一声,但三皇子还是能肯定这事就是那小子做的。 是心虚没说,还是信在送过来的路途中,三皇子不确定,也不想去纠结这事。 与其一直纠结这种事,还不如弄清楚这流言的具体内容。 于是三皇子派侍墨继续去人群中打探消息了。 侍墨也没有辜负他家殿下所托,不出半天,他就将打探到关于功德碑的事都说了。 什么功德碑会刻上每个捐钱粮者的名字,什么碑是立在当地的县城外,什么无论是谁都可以捐物资,捐得越多,名字刻得越大…… “主子,属下问过了不少知情人,他们都说,这消息似乎是从千城郡那边传过来的,所以……流言幸许是九殿下传的?” 说完,侍墨小心地瞄了眼自家殿下的脸。 三皇子沉默了。 看看,连他的下属都猜到消息是魏钰那小子传的了。 沉默半晌后,三皇子眉头微蹙,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罢了,这消息传出来也是于我们赈灾有利,不用去澄清了,你吩咐下去,让其他人都注意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送钱粮过来了。” 以前在京都,三皇子是从没有与魏钰这个弟弟近距离相处过的。 一个月前,他印象中的九弟,是上于父皇孝敬懂事,下于兄长安分识趣,为人十分聪明,能知道不少其他兄弟都不知道的东西,就是喜欢躲懒,不爱上朝的。https:/ 整体来说就是小毛病不少,但大毛病没有的。 但如今。 被魏钰这么突然摆了一道的三皇子,也是头一回认知得这般清楚:他这个九弟是个很、不、安、分的! 悄咪咪散播叫人捐钱粮立功德碑这样的大事,居然都不事先跟他这个兄长说一声? 这是准备人都带着钱粮过来了才叫他知晓的吗?! 事实证明,若非侍墨在人群中突然听到了消息,恐怕真相真就是三皇子想的这样了。 因为在三皇子听说后的第二天,当地就有富户亲自带着银票登门拜访了! “巡抚大人,今次湖州突遭水患,害得不少无辜百姓受难,草民这瞧在眼里,那是痛在心里啊!草民昨日才听说巡抚大人来此赈灾,这一听后,草民就赶紧过来了,这是草民为灾民贡献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您千万不要客气……” 灾民避难所,属于三皇子的帐篷里。 通身圆润的富户手捧着一盒子,正十分谄媚地向坐在上首的巡抚大人表明他的心意。 上首,三皇子默默看了那盒子两眼,然后缓缓抬手,招呼一旁的侍墨收下。 “你有心了,此举,本官会记下的。” 瞧到侍墨收下盒子,又听到巡抚大人这么说后,富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牙不见眼。 “辛苦巡抚大人,辛苦大人了!哎呦,您这从京都一路过来,舟车劳顿的,肯定累坏了吧?正巧草民已经吩咐了府上的人,准备了好些饭食,要不大人尝尝?哦对了,外面那些灾民,草民也已经吩咐下人去施粥了。” 三皇子:…… 面对着富户殷勤的星星眼,三皇子默默吐出口气后还是拒绝了。 “……有心了,本官已经用过膳了。” 富户立刻失落地眼里光都没了,“啊,这样啊,是草民无礼了。” 三皇子:…… “那,那那那大人可要,额,再享受享受?” 三皇子:? 享受什么?你想说享受什么?? 富户最后是被侍墨强硬请出去的。 自动上门送钱粮的人走后,侍墨将盒子搁在了三皇子面前。 “你出去看看情况。” “是,主子。” 等到侍墨出去后,三皇子这才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礼单,上面记录了富户这次捐出来的各种物资:银钱五千两,粟米五百石,麻布五百匹,还有各种草药等等。 一一看完后的三皇子沉默地合上了单子。 他坐在位子上,眉头渐渐蹙起。 这感觉,怎么说呢。 有种要一夜暴富、财源广进的感觉。 三皇子对钱没兴趣,但不得不说这种财源广聚、将要得到一批免费物资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小感慨。 不过是借了一点朝廷的名声,吩咐给人立个碑,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钱粮,所以这种号召有钱人给灾民捐款的事,怎么从前就没有人想到这办法呢? 魏钰这小子脑瓜子果然聪明。 - 三皇子那边在一路光收钱粮,给朝廷减轻负担的时候,魏钰这边,他早就已经带着从沈掌柜那儿薅到的粮食,领着大部队从五福县摸到了千城郡。 千城郡的灾情是这次水患最严重的地方。 魏钰一入千城郡,未行十里,看到的就是荒草丛生,饿殍遍地。 瞧见这些后他人都傻了。 因为路边到处都是蚊蝇密布的尸骸,偶尔看见几个还活着的,那都是趴在路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情况太惨了,魏钰不确定是因为这里是郊区,灾民逃到这儿后因为没有吃的,所以死的人多,还是因为这就是千城郡的普遍现象。 为了弄清楚原因,魏钰让大部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先停下了。 他让人将那几个还活着的带上,在喂了两天热腾腾的米粥后,其中一个男子醒了过来。 彼时,魏钰正猫在一棵大树下拿炭笔画人体结构图。 这玩意儿搁现在有点潮流,除了时髦点的大夫以及仵作能接受外,魏钰寻思着其他人看到了都有点接受不能…… 隔壁树后突然冒出个人。 “主子,有人醒了。” 魏钰头也没抬的嗯嗯了两声,示意人先回去。 他这小肠还没画好呢,再等会儿! 作为一个技能点加满了社畜,魏钰画工那是相当的写实,反正一直蹲在树上的丁发财瞧了自家殿下的画后,那是一点都不想再瞧第二遍的。 因为他压根就接受不了殿下会把人眼睛画的那么大好吗! 谁家好人画人体结构图的时候顶着一张漫画脸的…… 第217章 粮价上涨 荒郊野外,一群人正在原地休息 站岗的,喂马的,睡觉的……几百个人各有各的用处,而在某处树下,几个人正围着火堆或站或坐。 一骨瘦嶙峋的男子正靠着树干而坐,他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瞧着是有气无力,说两句话就得歇一下的那种。 而这男子就是魏钰捡到的那个已醒的活人之一,名叫牛大河。 魏钰坐在牛大河对面问他,“为何你会晕倒在这荒郊野岭?我们才过来千城郡,已经在路上看到不少死人了,他们都是饿死的?” 魏钰身边没有仵作不假,但方生他们这些灰卫使出身的,多多少少都点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点,什么通过尸体死状简单查探死因,他们中还是有人会的。 那些人都是饿死的这事,就是方生告诉魏钰的。 牛大河苦笑起来,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是,公子说得没错,大伙儿……都是饿死的。” 说着,牛大河垂下眼皮,看着手中那碗白粥,干涩的眼睛突然有些泛酸。 粮食。 这是实打实粮食做成的白粥啊!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能睁眼、还能吃上一碗热粥一天! 粥是牛大河刚醒,然后被一个不知名小哥塞在手上的。 那粥面热气腾腾的,瓷碗搁在手上还有些烫手,沉甸甸的分量,一眼下去看到的不是那种清汤寡水只有几粒米的样子,而是实打实的小米粥。 这样的粥就算放在平时,牛大河也是根本吃不上的。 盯着手中的白粥,牛大河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呜……公子善心,救了我一命,是我牛大河的福气!可是,可是我那苦命的孩儿,我们全村子的人……他们,他们都再没有睁眼的那天了啊!” 饥饿已久又刚醒过来的人是没多少力气的,就连这声声泣血的哭诉,也只是牛大河在痛心疾首的干嚎。 唯独他言语中包含的恨意痛苦,却是情真意切、叫人感同身受的。 魏钰不由蹙起了眉。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牛大河,静静听着他的痛苦哭诉。 这样的时刻,与其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还不如让对方自己好好发泄一番。 发泄完了,才能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我的儿啊,他是被一群天杀的给强抢走……我亲眼看着他没的啊……” “那些人不得好死……” “要是大宝死之前,也能喝上一碗热粥该多好……” 牛大河絮絮叨叨了很久。 从断断续续的哽咽之余,到越骂越起劲,最后干脆坐起来咬着牙咒骂。 被牛大河骂的人很多,从那群分食他儿子的人开始,骂到沿路抢了他们唯一几块饼的恶人,最后又骂了那些疯狂涨粮价的贪婪商人…… 魏钰即便是还没问,通过牛大河的自述骂语,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千城郡郊外有这么多死人的原因。 ——粮价上涨。 民以食为天,没有人是不需要吃饭就能活着的。 在这个百姓生活艰难的时代,钱可以没有,但却绝对不能没有粮。 水患糟践粮食就不说了,原本百姓们自家没了粮,在未等到朝廷赈灾的过程中,还可以自己花钱去买粮。 但如果从前几文就能买到一斤的粮,却被无良粮商涨到十几、二十几、乃至三十几文才能有一斤呢? 一个普通农户家中能有几口人? 就算是再穷的一家三口,一斤粮哪怕是熬成稀薄得不能再稀薄的粥,一天啥事不干,那也只能坚持两三天就饿得两眼发黑。 疯狂上涨的粮价让千城郡的百姓饱受饥饿之苦。 他们要吃饭,就得不断的花钱,而等到钱一花完,那百姓们就只能要么等死,要么逃到别处寻求生路。 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却折在了路上。 不巧,牛大河就是折在路上的这群人。 “千城郡所有地方的粮都涨价了?”魏钰突然问道。 经过一番宣泄后,牛大河情绪差不多已经稳定了,他点头,又摇头,最后还是咬牙回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涨价了,不过,在我们那儿,邻边的两个县城都涨了的……二十七文一斤,那些天杀的粮贩子!就该去死!” 又开始骂起来了。 不过魏钰没关注,他关注的点在于粮贩涨价这事。 朝廷赈灾队伍都下来了,他三哥那队伍甚至都已经在忻山郡明目张胆开始赈灾了,怎么千城郡这边却还搞出了粮价上涨,致使饿殍遍地的荒唐事? 千城郡郡守是傻子?? 搞出这种荒唐事,对方就不怕朝廷赈灾队伍过来后,瞧见这场景然后降罪于他??? 魏钰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眨眨眼,坐在石头上眉头紧皱。 魏钰越是深思,就越是觉得这千城郡郡守是傻子,就算对方作为郡守无法左右粮价上涨这事,但瞧见百姓因为粮食而饿死一大片后,也应该要想法子赈灾开仓放粮啊! 难道他还怕巡抚知道后会怪罪他自作主张? 巡抚又不是个不讲理的!!! 凡事也得酌情来看好吗? 满肚子卧槽想说,但魏钰忍住了。 他不知道粮价上涨这事,千城郡郡守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总之这一路走来见到的满地尸骸,都是对方作为郡守却严重失职的体现。 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想繁衍点人口多难啊? 从前那些罪大恶极的山匪,要不是一些不得不杀的情况,魏钰那基本都是将人发配出去搞苦力做基建的好吗! 那些货他都舍不得杀,转头这千城郡郡守就给他搞背刺? 可真是好啊。 魏钰忍着气,又问了牛大河一些千城郡的信息。 譬如千城郡首府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大世家,郡守为人好不好…… 牛大河有的能回答,有的却是茫然不知。 毕竟对方就是个农户,平日压根不怎么出村子,有些事情不知晓情有可原,魏钰能理解。 到底是刚醒的人,魏钰没有与之多聊,问了些问题后便让对方先休息,自己则是带着方生走开了。 第218章 三皇子的骚操作 走远了后,魏钰第一时间就叫方生把乙十三叫来。 彼时乙十三还在山上打猎,放等到魏钰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乙十三一来,魏钰就交代了他事情。 “你先出发去钱平城,在城中打探一下郡守的消息,若是有什么异常的也都先记下,回头等我到了再说。” 又能出去浪了,乙十三很兴奋。 孩子二话没说就领了命,收拾了下行李后,就带着同行兄弟奔向了钱平城。 而魏钰,因着知道了荒郊外遍地尸骸的原因,他也没有再多待,而是直接带着队伍,一边在路上捡人,一边朝着附近的县城而去。 初来乍到嘛,别人嘴里说的,哪儿有自己亲自实地勘察来的真实? 魏钰倒要看看,这千城郡的粮价到底涨到了什么鬼样子。 而就因为千城郡的一些突发状况,魏钰本来要给他三哥说功德碑的事,也在忙碌中给搁置了。 在他于千城郡各地东奔西跑的时候,三皇子这边,则是真的扎扎实实享受了一把钱财自发送上门的体验。 因为凡是听说过功德碑这事的,只要家中有那么点余钱,基本都不会选择放弃这种被后人敬仰的机会。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功德碑的事摆出来,就是想让大家伙儿捐款,但这可是以朝廷名义立的碑啊! 哪怕是在族中立碑,仅供族中后人祭拜,那机会都是少之又少的,更比提这种叫所有人看到的机会了。 不就是一个捐款吗? 捐! 哪怕是凑,他们也要集全族之力凑出个好看的数目来! 捐款的人太多了。 按理说,以这群人如此自觉地捐款,就算朝廷这边不拨款,只靠捐款数目那也是能支撑一郡建设的。 但三皇子有他自己的想法。 作为一个平日里就经常想东想西,脑瓜子异常灵活的理工人,三皇子受到魏钰灵感点播后,那是自发就点亮了骚操作的使用方法。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捐款,让捐了款的人再捐更多,三皇子直接就在当地城内贴了告示,公布了那些捐款人的姓名以及物资! 这一招,若魏钰知道了,也只能直呼好家伙。 功德碑刻字的事,之前大家伙也只知道是捐的越多,名字刻的越靠前越大,那什么直接向外界公布自己捐了什么的,大伙儿还真就不知道。 本来嘛,给朝廷捐款这事,凡是捐了款的就都没有少捐,基本都是拿出了自家差不多四分之一或者三之分一的财物。 这要是不公布,大家伙儿还能心安理得的在想这把稳了,只等朝廷立碑刻字的,可结果这巡抚大人不按规矩来啊! 他居然直接把所有捐款信息给公布了啊! 本来以为自己捐得肯定不错,前排名字肯定有自己一个的,结果转头一看名单? 好家伙,居然有个叫王九的马屁精直接捐了一万斤粮食外加十万两?! 一万斤粮食就不说了。 天,十万两啊!!! 大家伙意思意思捐个几千两、几千紧粮食不都差不多了吗?这个叫王九的凭什么要捐这么多钱?! 你说你捐了这么多钱,一个人名字挂在最前面,叫他们这些只捐了几千两几百两的怎么想? 全城百姓看着,巡抚大人也在看着,他们不要脸的嘛?! 啊??? 别说捐款的人没想到会有个叫王九的愣头青冒出来,让他们都没脸,逼得他们不得不咬牙再捐些,就连愣头青本人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背锅的一天。 众所周知,王九是谁? 那是魏钰行走江湖的化名。 他之前从沈掌柜那儿薅到的粮食,那都是一半自己用,一半以沈掌柜的名义给送到他三哥那儿的。 而三皇子在知道自家九弟还有个王九的化名后,那是二话没说就给利用起来了的。 首先,沈大山的名字他是给对方写了的,不过因为放在一堆捐款人中,所以他的名字一点都不起眼。 其次,三皇子想让人捐更多的钱,那不得立一个好一点的靶子啊? 这名字都得是刻功德碑上的,随便捏一个不太好,但魏钰这小子是有化名的啊! 第219章 医中圣手 作为现阶段帮扶灾民的医疗小组组长,谭林真的很缺人手。 在听到老大夫的话后,他二话没说就表示自己错了。 “老大夫言重了,您能过来帮扶灾民,实乃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官府和湖州百姓都会铭记您的恩德,是在下担心您的身子,所以这才踌躇了些,还望您能见谅……”https:/ 谭大人虽然之前在太医院没啥存在感,认不清自己,找不准定位,但他能日复一日被一群太医当做八卦吐槽机,又怎么可能真是个不会变通脸皮薄的? 脸皮薄的人可听不得各种八卦绯闻。 谭林能屈能伸,对着老大夫就是弯腰致歉,很是诚恳地问道:“眼下灾民甚多,凭眼下的情况,恐缺大夫救治灾民,不知老大夫说的那地方,是在何处?还请您指点。” 好嘛,老大夫本来就不是个狠心肠的,他能千里迢迢应朝廷告示过来,可不就是怀揣一颗医者仁心吗? 虽说先前被小谭大人暗戳戳的嫌弃有些惹恼,但现在人家不是诚恳道歉了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的多好听啊! 老大夫这要是还拿乔,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冲着小谭大人这知错就改的态度,老大夫很痛快地就说了。 “老朽是从傩郡乾县而来,在老朽邻县那里,有一位医术十分高明的人,老朽可以称之为医中圣手……” 好家伙! 当真是好家伙啊。 这还没听完呢,谭林在听到“医中圣手”这四个字后,眼睛就不由自主地亮了,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要是魏钰在,瞧见他这样,估计立马就能找到共鸣! 谭林现在这模样,可不就是他每次想要拐人的模样吗! 对于这位还未蒙面的医中圣手,谭林细细听老大夫说了不少,最后通过老大夫的嘴,谭林总结出了几点。 一,这位医中圣手十分心善的人,经常免费帮人看诊,拐,呸,请过来给灾民看病,对方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二,医中圣手住在一个一偏僻的山谷内,门下有不少药童,等同于请来一位医中圣手,就能得到一票众多的工具人。 三,最重要的一点,这位医中圣手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人。 女人做大夫,不得不说,即便是医学世家出身的谭林,他也是头回听说过。 毕竟这是个干啥都传男不传女的时代,女人在这世道就是不受重视,稍微有点技术工种的活儿,家族中有老顽固的都不会考虑女人。 更何况大夫这职业,那都是需要从小培养的。 谭林自小就学习医术,能明白学医的苦楚,所以他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佩服这位不知名的女性大夫。 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站稳脚被世人认可,还能自己开山立派广收门徒,这样的行径,即便是个男人,那也是很难做到的。 谭林听老大夫说了不少对方的事。 他知道了那位圣手的名字,知道了对方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知道了对方平时出山诊病的作息习惯…… 在跟老大夫聊了不少,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对方的信息后,谭林雄心勃勃地去找三皇子聊出发请人的事了。 对于请医中圣手的人选,谭林表示这个真的非他莫属。 大家都同为医者啊! 你说你是被所有人赞誉的医中圣手,医术那肯定没话说,但他谭林也是被贤王殿下亲口承认过的医学天才啊! 所以大家都同为医者中不出其二的人才,那见了面,共同语言都是不用说的对不对? 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啊懂不懂! 三皇子表示不是很想懂。 身为同样一个还没被挖掘的理工人才,三皇子即便还没接触过理化生这种东西,那他的脑子也是杠杠的、不可忽视的那种。 就说三皇子本身就是一个天才了,但偏偏他的天才方向却不是当今世道学习的主流,所以对于三皇子本人而言,他是真的很难找到那种志同道合的好友。 因此在他面前说什么惺惺相惜? 没把谭林打一顿都算是好的了。 居然敢在皇子面前炫耀?? 总之对于谭林叭叭的请求,三皇子在沉默良久好,还是选择了同意,并下令亲自派人送他去傩郡。 第220章 你们都是庸医 山谷外的过道上,魏钰带着他的几个护卫,正老实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对面树上挂的一木板。 这么老实不为别的,纯粹因为这过道上或坐或躺了不少的人。 有些衣衫褴褛、一身狼狈还带着包袱的,一看就是逃难过来的灾民,有些衣着整齐,只是瞧着面色不好,病恹恹歪坐在地上,想来就是来求医的。 一地难民,魏钰就是再豪横也不至于冲着这么群人啊! 所以他只能约束自己的护卫们,大部分留在不远处看马,自己则是带着方生以及另外几名护卫去前头看看。 而这一看也是不得了。 愣是谁在走近后,看到一挂着“非病患滚”的木板都会在心里嘀咕几句吧? 这圣手居然这么野的?! 魏钰盯着木板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毕竟,这牌子能挂在这儿,肯定是山谷主人,也就是那位医圣的主意,而单看这挂的牌子就能知道,这山谷主人的脾气有多么暴躁。 这年头啊,稍微有点文化的,说话那都是文绉绉的,头回看见看见态度这么直白火爆的,魏钰真的是好奇多于惊讶。 还别说,这人就是有那么点贱嗖嗖的。 这越不让做的,魏钰偏偏就越想做的! 凭啥非病患者要滚不能进啊? 他虽然身上没病,但他心里有病啊! 这牌子让他的小心灵受到重创了,上面的那个“滚”字精神污染十分强大,他现在走一步都有种心痛难以呼吸的感觉,所以,赔! 谁立的牌子谁来赔。 医圣必须得将他的心灵创伤治好,不痊愈他就要医闹了啊? 魏钰一锤手,眼神一转,十分坚定地看向山谷方向。 “走,方生,我们进去找华佗!” 方生:? 望着自家殿下坚定迈前的步伐,方生眼神迷惑了一瞬。 华佗? 华佗是谁? 殿下是找医圣的对吧? 他刚刚怎么听路边的病患说医圣是姓石来着? 山谷里周围都是药田,放眼望去瞧着没什么人,然而魏钰才进去没多久,药田里就冒出了一小童子。 第221章 医圣 竹苓是个崇拜他师傅的好孩子。 对于魏钰说他师傅乃至全谷人都是庸医这话,气不过的竹苓直接就领人去了山谷深处。 在外面看不觉得有什么,一进来,避开视野盲区,魏钰看到了山谷两侧建了不少茅屋。 没有围栏小院,每间茅屋都是差不多的规模样式,有的大门敞开,有的房门紧闭,每个敞开的屋门前都有一两个火炉子,正在滋滋熬着药。 寥寥白烟升起又被风吹散,从这些屋子中间经过时,魏钰鼻尖除了中药味,再也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他望着这些屋子,路过那些开着门的屋子时,也好奇地瞅了几眼……然后,魏钰脸皱起来了。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竹苓,“你们医谷给病人躺着的地方怎么那么像停尸台?!” 停尸台什么样的? 一排窄窄的单人架,躺着笔直不动的人,上面还盖着白布。 简洁,但也叫人害怕。 竹苓歪头理解了下他的话,然后疑惑看他,“停尸台?你去过义庄吗?我师傅说,义庄内放尸体的就是这样,或许就是你说的停尸台吧。” 竹苓说着又指了几间屋子,“那些是停尸体的屋子,都是些无药可医死在医谷的,师傅说后面再挪到后山烧了,至于其他屋子,病人都还活着呢。” 魏钰:…… 感情还真是啊。 瞅眼那几间房门紧闭的停尸屋,又看看其他差不多样式的茅屋,魏钰眨眨眼,很识趣地没有问竹苓,他们这停尸屋是不是随机的那种…… 有的问题还是别知道那么清楚得好,至少还能骗骗自己,有个心理安慰啥的。 跟上竹苓的步伐,魏钰好奇问起了他师傅。 “你师傅为何将屋子布置成这样?就不怕求医的人知道后害怕嫌弃,在你们闹事?” 小童子神色淡定,“客随主便,师傅说了,我们才是主人,谁若在医谷闹事,就把人赶出去,永不医治。” 魏钰:“那你们师傅又为何在后山烧尸体?就不怕世人唾骂?” 小童子瞅他一眼,眼神多少带了些嫌弃,“你也懂医,为何不懂病死的人堆在一起更容易发生疫病?” 魏钰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一笑,“你这么懂医,那为何就不懂心病严重性,看不出我有心病呢?” 竹苓:…… 这骗子果然讨厌! 竹苓不理他了,气鼓鼓往前走。 魏钰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脸上噙着骗子的微笑,也不在意小孩儿是否快气炸了,只是继续打量着周围,将有用的信息尽收眼底。 很快,经过两个拐弯,穿过一小片荆棘后,竹苓带着魏钰等人到了一处竹屋小院前。 还没靠近,魏钰就看到了小院里竖了两个“人桩”。 一个木桩,一个稻草桩。 而在两个桩子中间,站了个正在木桩上比划着什么的……女人? 男人跟女人,不是特意掩盖的时候,光看身高体型曲线,那还是很好分辨的。 魏钰顿了下。 就这短暂的停顿,前面的竹苓已经过去喊人了。 “师傅。” 师傅? 魏钰忍不住问身后的方生,“你怎么没告诉我我的华佗是个女人?” 没事的时候还是个人,有事的时候就成背锅的了。 方生深吸口气,“主子,您也没问。” “我没问你就不知道说?这么重要的消息!” 是男是女,对他中间拐人的方式还是有不小区别的好吗! 方生张张嘴,“属下……” “算了你不必说了,反正都是华佗,是男是女也没什么差别,只有能给我打工就好……” 魏钰没花三秒就安慰好了自己。 他扬起笑脸,朝小院走过去。 小院里,竹苓正在跟他师傅说魏钰的事。 “师傅,有个人来了医谷,明明没病,但却非说自己有心病,弟子瞧不出,却觉得他在说谎,偏他又赶不走,是以只能来麻烦师傅了。” 灰布包头的女人站在木桩前,一身素衣,容颜清丽秀雅,但神情寡淡。 此刻,这位没什么表情的石大夫,正手持银针,在画满穴位图的木桩上模拟施诊。 对于竹苓的到来,石大夫眼神都没给一个。 一直到她手下的针扎稳后,对方才轻飘飘地看了眼竹苓,也没说话,目光直接落在进来的魏钰等人身上。 那眼神,要魏钰怎么说呢。 凉涔涔的,跟当今大多数女子的温婉不同,这位野生华佗不止不温柔,还有种即便不说也能从眼神中表达出对人的嫌弃。 魏钰:…… 他默默微笑着。 “你说你有心病?” 石大夫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嘲讽意味拉满,“来求医的我见得多了,胡搅蛮缠、登门砸场的,我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想你这种张口就说有心病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石大夫说完,就转身将手中的针包递给了竹苓。 她似乎是没想着与魏钰多说什么,转了身后就直接往竹屋里走。 魏钰见状,不由眨了眨眼。 将他与登门砸场的相提并论,这就是笃定他是来闹事的? 嗯……医圣太野太自信,要拐走看来得放大招了。 “嘶——” 魏钰突然捂住心口往后倒。 方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家殿下,还没等他担忧询问呢,就看到了他家殿下在深情演绎何为痛苦。 魏钰靠着方生,闭眼嚎起来,“哎呀,我心里好难受,好愤怒好纠结好委屈好伤心呐——” 转身就走的石大夫停住了,跟着师傅走的竹苓同样顿住了。 “都说医圣宅心仁厚,医术一绝,没想到连个心病都不知道,居然都看不出我俊秀乐观外表下的痛苦内心,天哪,我这是进了什么骗子庸医的圈套啊……” 石大夫、竹苓:??? 师徒两个人纷纷转身。 他俩望着睁眼说瞎话的魏钰,一个眉头微蹙,一个瞪大了眼睛,眼神既不可置信,又带着几分气恼。 竹苓气道:“什么圈套,我们又没求你过来,分明是你这个骗子在胡说八道!” 石大夫没竹苓情绪那么外露。 她没说话,只冷冷盯着魏钰,就想听听这人嘴里到底能说出什么好笑的话来! 第222章 精神病 拐人要讲究方法。 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 好比面前这位野生华佗,路子太野,太有个性,对自己的医术有明确认知,因此很有自信。 当然,这种自信不是贬义,能在某行业上站至顶点被众人推崇,达成了如此高成就的人,她凭什么不自信不骄傲呢? 这位野生华佗她有自信、能傲气的资本啊! 对方要没有这么高的水准,魏钰还不想拐呢。 话说正题。 如医圣这样的人,一般的小手段,什么金银利诱、放话威逼,搁对方这儿肯定都是司空见惯了的,这种低端又容易得罪人的方式,魏钰肯定不会用。 而一般的医术对方肯定都知道,中医方面,人家都是医圣了,哪儿还有差? 所以魏钰也不拿之前写出来的那点子医书诱惑她,拿出来纯粹就是自取其辱。 所以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成功让医圣自愿跟着自己走,那就只有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在她最成功的地方挑刺儿! 魏钰是自知自己医术不入流的,所以他不跟人家探讨什么中医学,他要说,那就说这医圣不知道的! “……虽然我看起来俊俏文弱,是个翩翩公子没错,但我知道我有病!我有心病!你们知道什么是心病吗?啊?你们不知道!亏你们还被称为医圣谷,居然连心病都不知道,难为我千里迢迢过来……” 魏钰捧着心口,一脸难受委屈加之深感被骗的神情望着石大夫,然后默默摇头,“你不行,你的医术一点都不行,连心病都不会看,你不配称为医圣。” 石大夫:? 石大夫委实要被气笑了。 这根本就没病的黄毛小子居然敢张嘴说她医术不行?! “哦?你说我医术不行?” 内里暴躁的石大夫终于笑了,笑得凉飕飕的,“好啊,那我就是医术不行好了,既然你对心病说的如此头头是道,想来是很懂了,那不如就你来为我讲解一些何为心病好了!”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魏钰佯装遗憾地叹口气,“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气笑了的石大夫:? 她求他? 呵。 他不是有心病,是脑子有病吧! 顶着石大夫凉飕飕的视线,魏钰面不改色地望天,“所谓心病,其实是一种区别于病在身体的抽象疾病,我们可以称之为,精神病。” 怒气上涌的石大夫一下顿住了。 竹苓也定住了。 俩人紧紧盯着魏钰,表情虽然依旧凶,但可以看出是有在认真听的。 “这个精神病啊,其实不太好解释,但要是简单来说呢,它其实是指病患的心理面生了病,会不能正常的工作,生活,一些举动很难以被常人理解,在病态心理的支配下,有自杀或攻击、伤害他人的行为……” 这种心理学上的事儿吧,魏钰没接触过。 他只能照着平板搜出来的知识,现成的表演一个胡说八道,主打的就是一个自我加工、自我改编、自我升华,反正只要能忽悠得医圣听进去了就好! 而医圣听进去了吗? 她听进去了。 不止听进去了,石大夫本人连带着她的徒弟竹苓,两个人居然都在一旁给悟了! 竹苓两眼惘然:“师傅,您从前说的相思病,是不是也是这种精神病啊?” 石大夫若有所思:“无法正常生活,寻常人难以理解……有道理。” 竹苓:“啊,这样的话,那之前徐山村那个突然疯了的猎户,想来也是精神病了!” 石大夫:“嗯……有道理。” 竹苓:“哦——原来这就是精神病啊,不是病在五脏六腑,是病在心里,难怪靠草药不好治了!” 石大夫:“嗯……有道理”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旁若无人的交流,让魏钰停下了叭叭。 他默默看着他俩,拐人的心蠢蠢欲动。 卧槽他就说了这么点,这师徒俩居然就能就着现有病例开始自发研究讨论了? 这种医学好苗子不拐回去还想干什么啊! 魏钰张张嘴,“你……” “大哥哥,你懂医,懂的可是如何医治这种精神病?” 竹苓突然看了过来,眨巴着眼,十分乖巧的冲着魏钰问道。 魏钰盯着他看了几秒。 小童子冲他露齿一笑,乖巧极了。 魏钰:嗯……他还是喜欢弟弟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呢。 竹苓这小童子会装乖,魏钰这个装乖的骨灰级人物还能输了他不成?! 他也装怪。 阴阳怪气的怪。 “哎呀,医圣的徒弟居然会问我医术呢?天哪,真是不可思议啊,我这么平庸的人,居然会被医圣徒弟询问呢,这是什么?这是不耻下问吗?” 竹苓笑脸一僵。 石大夫沉默不语。 逗了番不老实的小童子,魏钰下一秒后就变脸了。 他捂着心口,柔弱但正经道:“好吧,虽然你们医谷的人都有点名不副实,连精神病都不懂,但谁叫我这人心肠好呢?你们诚心诚意要学的话,那我也不是不愿意教。” 竹苓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真的吗?那你可以教我吗?” 魏钰瞅他,一脸勉强,“你啊,也成吧。” 一听可以学,竹苓立刻高兴了,才不管魏钰是不是真的勉强。 这小家伙是入套了,但魏钰真正想要的石大夫却还是无动于衷中。 他看过去,眉头微挑,“医圣不学?” 石大夫凉飕飕看他,“想用这种方法骗我?” 哦豁。 被看出来了,魏钰一点不慌,他耸肩,“我骗你什么啊?骗你多学一门医术?还是把你骗出去当牛做马?你瞧瞧我的护卫就知道,我身边压根就不缺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吗。” 是不缺,但大夫那都不是能随意调用的。 石大夫也疑惑了。 她皱眉,盯着魏钰看了好一会儿。 魏钰也坦然地让她看,目光随意在院子里晃悠着,然后这一晃就看清了一旁的木桩样子。 那是,人体结构图? 第223章 这酸臭的暧昧气息 单看木桩上的样子,说人体结构图还是不准确了,应该是穴位图才对。 毕竟那也不知道是谁画的,心脏是个梨,肠子是坨线,腰子是个苹果,肺部两片叶…… 抽象,很抽象! 除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穴位小黑点,让人一看就懂外,其他魏钰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明白! 咋的就有人画图能画出这么个丑样的? 偏偏还叫人给看懂了。 嗐,只怪他太聪明了啊。 魏钰咂摸嘴,忍不住问石大夫,“那木桩上是你画的?” 石大夫瞥他,“干你何事?” 啧,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暴躁了呢? 魏钰心平气和劝她,“话不能这说啊,那木桩上是你画的对吧?你说你作为一个大夫,想了解人体的五脏六腑那肯定是没错的,但你画的这么难看就有错了啊,万一要是吓死人怎么办?” 石大夫冷嗤,“干我何事?” 魏钰叹气摇头,“你这话就不讲理了不是?我这就是给你提个醒,咋的能这么说呢,难道你就不想拥有一幅关于人体结构更精美的画作?你不需要但你徒弟肯定需要啊!” 石大夫嘴刚张,正准备说话,魏钰截了。 “又是干他何事对吧?” 石大夫冷眼瞅他。 魏钰不赞同看她,“你说你有这么一颗进取向上的心,怎的说话如此噎人?我这纯粹好心帮你嘛。” 石大夫直接呵呵了,“好心帮我?呵,你要不直接拿你祖宗发誓,看你心里是否有鬼?” 哦哟oyo 这个可拿不得,他祖宗要真因此被闹活过来了,那估计能组成个皇帝聊天群天天来烦他了…… 呸呸呸,孩子还小,百无禁忌! 社/会主义新生代五好青年绝不迷信! 魏钰到底没发誓。 他若有所思瞅对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直接站直身子整理起衣服来。 “好吧,今日登门不利,等我两天,我后日再来……” 魏钰突然一顿,想到什么的他伸头,小声问旁边的方生,“医圣姓什么来着?” 方生:“……石,磐石的石。” 懂了。 魏钰点头,立刻转头,冲着石大夫正色道:“石大夫稍等我两日,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唯独藏书颇多,你想要的我应有尽有,再回!” 第224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虽然没想到谭林也会过来找医圣,但大家也算是一伙儿的,谁能请动医圣都大差不差。 魏钰除了有点幽怨自己累了两天,但转念一想自己之后也要花时间写那些,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趁着石大夫去药田忙碌的时候,魏钰将谭林找了过来,问了对方三皇子那边的情况。 谭林是挺感恩魏钰的,对魏钰的问题,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了那一个月赈灾的情况,也将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因功德碑捐款的事也说了。 说到这个,谭林不免感叹,“从前就听说过,每逢灾年,朝廷让富户士绅们捐钱粮,多是有人推三阻四,能收上来的财物远不足以安抚一郡灾民,可这次倒好,一个功德碑,居然能让那么多人前来捐献财物,个个都打着大义的名头,可见这能流芳千古、供后世敬仰的机会,还是更叫人趋之若鹜啊。”https:/ 功德碑? 魏钰眨眼,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岱川郡给沈掌柜画的饼了。 貌似这事儿他还没跟他三哥说来着?? 魏钰有些心虚地搓搓手,“咳,谭大人啊,这个功德碑的事,三殿下那边听说后,可有发怒啥的?” 谭林很是不解地看他,“殿下为何这般说?功德碑此计之成,于官府于灾民都是好事一桩,三殿下那边为何会发怒?” 听谭林这么一说,魏钰就知道他三哥肯定是啥事都没做,而且还默默允了。 啧。 更心虚了呢。 魏钰总觉得他三哥是猜到了这计是他出的,留中不发,估计就等着回头再找他算账…… 刚这么想呢,魏钰就听到谭林又道。 “说来,下官出发时,三殿下倒是公布了所有人捐款的信息,有一个叫王九的,也不知道是何人,居然一下捐了十万两,当真是阔绰啊。” 魏钰:……?? “谁?王九?什么王什么九?” 魏钰盯着谭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谭林无辜道:“就是那个王,那个九啊。” 魏钰傻了。 他猛地捂住头,表情痛苦,“哎呀——” 他三哥可真能坑弟啊!! 十万两捐款,这让他以后怎么用王九的名字行走江湖啊!!! 谭林也被他这样子给吓到了。 “殿,殿下,您怎么了?您可是哪儿不适?下官给你把个脉吧!” “不用!” 魏钰直起了身,痛苦的表情一瞬间收起。 他望着谭林,正色问道:“你来医谷是请石大夫过去帮忙的对吧?” 谭林愣愣点头,“是……不过若是殿下也想请石大夫帮忙那下官可以退步的!” 魏钰很满意他的识趣,不过为了彰显自己不是故意吹灭他们爱情的小火花,所以魏钰又给谭林解释道:“其实这次我是从千城郡那边过来的,谭大人没到千城郡,所以不清楚那里的情况,我给你说说吧……” 魏钰就同谭林说了千城郡各处郊外饿殍遍地的事。 而谭林一听此事,立刻就明白了魏钰的意思。 他紧紧皱眉,“坏了!若千城郡那边真到了尸横遍野的情况,恐怕郡中已有疫病发生!” 灾荒过后很容易就能产生疫病,尤其是水灾。 学过医的谭林很清楚,若是水灾过来治理得好,疫病可能还不会那么容易滋生,但若是千城郡这种饿殍遍地的情况,那还真就不好说了。 这年头疫病发生,一死就是一大片,就连战场上打仗的将军都知道,战后要将尸体堆起来烧掉呢,更何况灾荒。 谭林懂九殿下过来寻医圣的理由了,他严肃道:“殿下,千城郡的事,还请殿下同意下官一起前去!” 嘶。 魏钰瞅他,“你若跟我去了千城郡,那岱川郡那边怎么办?” 谭林淡定揣手,“三殿下那边还有左院判,下官若不在了,想来左院判还是能独当一面的。” 魏钰回忆了下头发花白的左院判。 第225章 疫病 魏钰花两天时间写的医书,到底还是给了石大夫。 虽然石大夫觉得这少年郎脑子有病,很不待见他,但在对方拿出那些医书和人体图的时候,她还是沉默了。 没有哪个大夫会拒绝这样生动逼真的人体结构图,也没有哪个大夫会放弃到手的前所未闻的先进知识好吗! 即便石大夫是个心硬如铁的,她也拒绝不了这诱惑。 顶多就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不过还好,这中间有个谭林夹着,有谭林在中间调和递话,石大夫也不算太过尴尬。 而收了东西后的石大夫,在面对魏钰时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也就从冷冰冰变成了冷淡吧。 反正魏钰也不在乎,只要石大夫愿意干活就好,有才的人有点脾气可以理解。 他是个好老板,才不会因为这么点小问题就怪罪石大夫呢! 因着要去千城郡,医谷这边,石大夫在带着弟子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而在另一头的千城郡,由丁发财带领的两百人队伍,在经过一处村庄的时候,却是发生了不小的意外。 某处野外山谷,一群人正脸上捂着黑巾在谷口的过道上扎围栏。 山谷过道很宽,约莫得有个二十丈左右。 而竖围栏是为了防止人通过,所以一群蒙着黑布的人在扎围栏时,也是扎的格外严格结实,从山壁这头扎到另一头,取材都是现成的,有石头有木材。 一群人也不知道扎了多久,反正这项工程已经做了三分之二。 而这群顶着大太阳做工的人,手脚那是异常麻利,没有一个中途偷懒了,累的也只是擦擦汗喘两口气,然后就继续做活。 突然,有马蹄声从山谷中响起。 一人骑马穿过山谷从另一头过来,然后勒马停在了施工地前。 马都还没停稳呢,那人就迅速下马,穿过人群跑到一蹲在石阴处的人面前,神情担忧回禀道:“丁大人,杏花村那边又不好了,我们守在村口的人又有两个被传染了!” 又被传染了两个。 蹲在地上的丁发财脸一垮,深吸口气,问道:“于大夫可还好?” 那人赶紧点头,“于大夫还好,他还没染上疫病,我们那两个染病的人被于大夫搬进村子里了。” 听到于大夫没事后,丁发财松了口气。 还行,只要于大夫没染上就还有希望…… 不过希望也不大了。 丁发财垮着脸,一想到如今他这边的现状,就恨不得自己跟乙十三调换一下。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下就碰上疫病了呢?! 明明出发前,殿下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们小心人群,注意点百姓们的身体状况,别没注意碰上疫病啥的……可惜事实就是这么惨。 丁发财是真觉得自己很注意了,但谁能料到穿过这片山谷的时候,队伍随手帮了个昏倒在路边的人,结果那人就有疫病还传染给了他们呢?? 当然,疫病这事不是丁发财自己看出来的,是杏花村一个名叫于朴凡的赤脚大夫说的。 被队伍帮了的那人就是杏花村出来的,而杏花村的人几乎都染了疫病。 同丁发财一行人不一样,于朴凡这个不是杏花村的赤脚大夫,是路过杏花村时自愿留下,想要帮助村民治好疫病的大善人。 丁发财带着两百人队伍,人多传染的也快,帮了人后队伍一天就传染了十几个人。 没办法,因为不确定队伍还有没有人感染,怕离开杏花村后传染给其他地方的百姓,丁发财也只能暂时留在杏花村。 庆幸同他们一道的还有于大夫,对方也正在想办法医治患病的村民,不然丁发财还真不敢保证,他们这一群人最后是不是会等死在这儿。 若真是那样,那他这个误了殿下大事的人,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丁发财不确定于大夫的医术如何,但数着出发的日子,想着他在来这儿都有四天了,不仅没有人救好,反而染病的还越来越多,他就觉得难受。 特别是于大夫还比他先来杏花村,都在杏花村研究十多天了,还没出个成果,只能暂时延缓疫病者的死亡速度……这种等死的煎熬叫丁发财一想到就愁。 第226章 (……) 丁发财骑马回来后,第一时间就问了于大夫在哪儿。 得知对方在村子里试药,丁发财非常惜命地没有选择进去。 这两百人的队伍,眼下就他一个对殿下忠心耿耿的,要是他不小心染了病,后面这队伍可就真不能用了。 “丁大人,这是刚熏好的布,您换一条吧。” 一块带着浓浓药味黑布出现在丁发财跟前。 这是围在人脸上,防止染病用的,熏布的药方都是于朴凡给的。 丁发财接了布,重新换了条脸上围着的布。 他在外面一直等了半个时辰,村口那边才传出了点动静。 挡在村口的围栏被推开,一个脸上围着白布,手上提着竹筐的佝偻老人从缝隙中走了出来。 丁发财见状,赶紧走过去。 “于大夫,里面情况如何?今日可有人死去?” 双眼满是血丝的老人摇摇头,虽神色疲倦,但双眼却坚定得很,“还好,最严重的那几人,都还能坚持几日,我今日给他们重新喂了药,有没有效果,还需要再等等。” 试药嘛,哪能一回两回就有效准确的。 丁发财来了四日,这是第二回听到于大夫在试新药了。 他颔首,“有劳于大夫了,有何需要,您直说就好。” 虽然不懂医术,但搞后勤丁发财还是可以的。 于朴凡客气点头,“也麻烦丁公子了,正好我这儿还缺了几味药,可能还需要丁公子派人去附近城里买些回来。” “好,您直说就是。” 于朴凡没有直说,而是将需要的药材都写在了一张纸上,然后才给丁发财。 为了不耽误时间,丁发财立刻派了人去附近城池买药。 而于朴凡,他去净手换衣了,衣服、布巾都是拿药草熏过的,为了防止染病,他每次从村子里出来后都会这么做,这是他多年游历行医得来的经验。 于朴凡是个年近五十的游方大夫,他的医术可能没有石大夫和谭林那般精深,但却是个对疑难杂症司空见惯的。 正统医者和游方大夫之间有什么差别呢? 医术方面大抵都是差不多的,但面对病症方面,双方经验却各不相同,游方大夫知道更多有用的偏门法子,而且比正统医者要多一份进取冒险之心。 就好比于朴凡,这是他第二回碰见疫病了,虽然两回疫病不相同,但如何应对疫疾,减轻传染风险,他还是要比一般大夫更清楚的。 于朴凡换好衣服就去休息了。 他得趁着空闲时间歇息好,这样才能在村民们发病时更好应对。 - 丁发财这边遇上了疫病,乙十三那边虽然没有疫病情况,但却也比他好不了哪儿去。 因为安顿队伍问题。 三百多人放哪儿都可以,但人要吃喝,面对千城郡首府中高昂的粮价,乙十三差点愁的没带人去做梁上君子! 城中某处街道上,人流涌动,叫声喧杂,所有人几乎都冲着同一家店铺在叫喊。 叫喊啥? 加喊店家降价。 “明明前日还是二十九文一斤,凭什么今天就涨价了!” “天爷诶——这涨了价我家还怎么活啊!” “降价!必须把价格降下来!” “……”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两个人正猫在一起望着人群。 甲六一:“人好多啊。” 乙十三:“都是些穷光蛋,不好抢。” 甲六一:“城里每家粮铺涨价都相同,一定有人在背后操控,你说跟郡守有关吗?” 乙十三:“快没钱了,想去劫富济贫。” 甲六一:“我昨晚去郡守府逛了圈,郡守府挺穷的,厨房里居然好几坛子咸菜,连条肉都没有,你说这是假象,还是真的如此?” 乙十三:“该去劫谁呢?” 甲六一突然从胸口掏出了一小块饼,刚准备掰点塞进嘴里,乙十三头也没回的冲他伸了只手。 甲六一掰了点给他。 乙十三默默塞进嘴里。 两个人沉默着啃起了饼。 半晌,啃完了的饼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乙十三:“我想殿下了。” 甲六一:“殿下若在就好了。” 要是殿下在,这种费脑子的事也就不用落他们头上了,如今这样真是愁人啊。 所以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来? 被两个人惦记着的殿下正在来千城郡的路上。 魏钰倒是能直接带人骑马狂奔,可是石大夫等人却不能。 一群身子骨柔弱,没接触过骑马的医者,长途只能坐马车,所以为了迁就他们,魏钰也只能跟着坐马车。 而这坐马车的晃悠路上,他也是算是见证了谭大人爱情小苗的茁壮成长。 魏钰是真没的想到,原来之前不自信的谭大人,在遇到爱情的时候居然能好脾气到那样? 石大夫冷冰冰,他就温和迁就,石大夫一心沉迷医学,他就杵一旁陪同学习,石大夫跟弟子讲解医理,他也像个师公一样掺和几句…… 好不值钱的样子。 魏钰真的是没眼看小谭大人,不过他也能理解。 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成亲,好不容易碰到个志同道合同样没成亲的,不加把劲追成媳妇就说不过去不是? 就是苦了他一路上吃狗粮了。 懒得理会他俩的爱情进展,魏钰在进入千城郡后就开始问方生其他人的动向。 灰卫使有自己的联络方式。 魏钰从方生的口中,知道了乙十三和甲六一已经在首府汇合,但是丁发财却消失在了高文县前往冀县的路上。 毕竟他们的人还能在高文县看到丁发财留下的记号,但在冀县却没瞧见,由此一推,很容易就知道丁发财他们是在路上出了事。 而魏钰一听,也是直接改变了计划,准备去首府的,换成了去冀县。 两百人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没了消息。 再说魏钰还是挺相信丁发财的能力的,真被耽误了,魏钰只会觉得对方肯定是面临了不得不停下的事。 也不知道什么事,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需要有人去救的事。 搞不好他的宝贝护卫发财就在巴巴盼着他这个殿下去呢。 嗐。 第227章 可怜的发财 得到丁发财的消息纯粹就是个巧合。 魏钰也没想到他们刚进高文县的时候,就在路上碰到了丁发财派进城来买药的人。 魏钰一行人是不认识对方,但架不住买药的小伙儿记得魏钰那张脸啊! 好不容易抱上了九贤王的金大腿,那当真是忘了自家祖宗叫什么,也不能忘了他们金主的模样不是? 买药的人自己凑过来,二话没说就给魏钰哭诉了这一路上的难过经历。 什么吃不好睡不好的事也就算了,最主要的就是杏花村要人命的疫病。 “王爷救命啊!我们在杏花村都待了六七天了,弟兄们都快死完了啊……” 本来一听碰上了瘟疫,魏钰脸色就有点不太好,如今一听人死完了也是赶紧一问,“死了多少?” “啊?” 哭丧声戛然而止,本意只是想引起殿下怜悯,从而邀功的人突然心虚,“这……没有呢。” 魏钰脸色一收,面无表情,“你直说还有多少人没染病吧,我要听实话。” 传染病这玩意儿传染性强,只要人没死就还好说,魏钰可是记得自己身后还有俩神医呢。 被魏钰这么一板脸,对方也不敢再夸大卖乖了,赶紧说了实情。 “按照丁大人的吩咐,杏花村被围住了,连过道也给堵住了,我们在村外安营扎寨,轮流换岗,一切都按照于大夫指示的做……现在弟兄们还有一百三十九人没事。” 这怎么还突然蹦出丁大夫? 魏钰问,“丁大夫是谁?” “丁大夫是先前就来了杏花村的,听他自己说,是因为瞧见疫病所以才自愿留在村子给村民治病的。” 嘶—— 这是什么圣人?! 魏钰简直不敢置信丁发财还能有这运道,随便一走居然就能碰到个瘟疫不说,还能原地遇见个有自信治瘟疫的大夫! 有点打击到他了。 索幸瘟疫在前,魏钰也没功夫在路上多耽搁,让人在城内多买了点药带上后,就直接叫人领路去了杏花村。 路上,魏钰同谭林和石大夫说了瘟疫的事。 本就是为此而来,听说后的两人反应都很冷静。 第228章 安抚 网络人才嘛,那是逮着机会就不放过的。 可惜,虽然魏钰挺想跟于大夫好好聊聊,但眼下真的不是个聊天的好机会,所以他先暂时放弃了。 等把杏花村疫病的事解决了,拉拢什么时候都可以。 魏钰想留下来看着杏花村这边的瘟疫解决,然而方生听说后,却是表现出了强烈的拒绝之意。 “殿下,属下让您来杏花村已经是很危险的事了,您决不能再往村口处靠,丁发财他们都在杏花村逗留了几日,很危险,若是传染给了您,您出了事,那属下等无法向陛下交代。” 古往今来人们都是谈瘟疫色变的,自家殿下平时不靠谱也就罢,过来瞅一眼情况已经很能彰显仁慈了,这次若是要在杏花村这儿留下,那方生宁愿以下犯上,将殿下直接打晕了带走。 总之就是谁染上疫病都行,反正决不能让殿下有一丝传染的可能! 才来杏花村,刚同于大夫说两句正想靠近村口瞅一眼呢,魏钰就听到了方生这义正言词地拒绝。 他瞅一眼表情严肃的方生,又看了看旁边完好无损的丁发财,沉默两秒后一摊手,“行吧,那我不过去了。” 确实就这么过来也是冒险了。 魏钰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担心其他人。 毕竟这年头人命不值钱,估计在所有人心中,他这个做殿下的命,要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贵重。 他若真出了事,就算染病的人都被救活了,要是被他爹知道,帝王一怒之下,方生他们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处罚…… 殿下突然安分了,方生都还有些惊讶。 不过安分也好,免得他动手打人。 不能留下看着,魏钰只能继续麻烦丁发财。 他拍着丁发财的肩,无奈叹气,“发财啊,你也看到了,殿下我没办法啊,这里还是只能交给你来看着了,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不能留在附近,但我就在冀县城中等你如何?” 不如何! 丁发财瘫着脸应下,“是,属下明白。” 魏钰欣慰,“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要知道灰卫使那么多人,我就最看重你了,谭大人和石大夫你可要好好待着,能不能找出合适的药方治好疫病,就全靠三位大夫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的信任知道吗?” 殿下最看重他了! 丁发财一听这话,也不丧了,立刻精神焕发挺直了身体,“是,殿下放心,属下知晓的!” 平时跟乙十三争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殿下这句话吗! 丁发财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殿下最看重的就是他了,嘿嘿~ 论如何一句话让忠诚的下属打鸡血,这就是了。 魏钰只需要再夸夸丁发财干得好,示意他后面就这样接着干,然后就可以将孩子打发了。 丁发财美滋滋走后,魏钰转身去看方生,“还看什么?不是不让我在这儿吗,走啊。” 方生默默看他,重复了一句,“灰卫使那么多人,您最看重丁发财?” 魏钰:…… 咋的你一个做副指挥使的还吃醋啊?! - 不能留在杏花村,也为了能在天黑下钥之前进城,魏钰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安抚一番留下来的人。 “本王是大魏九贤王,你们如今跟着本王做事,那就都是本王的人,是打着朝廷旗帜做事的人!对于自己人,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的,现今你们到了杏花村,碰上了这儿的疫病,本王知道,你们肯定是害怕的,但害怕无济于事!” 被丁发财叫回来的一群人,此刻都站在村口不远处的空地上,聚在一起看着站在木桩上说话的少年郎。 木桩不高,也不气派,但为了能让后面的人都能看到他的模样,魏钰只能选择踩在上面,装作风轻云淡的激情发言。 “无论你们从前做过什么,你们要记住,你们都是大魏的子民!作为王爷,我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的!” “你们之前跟着丁大人,丁大人没有抛弃患了病的村民离去,也许你们会埋怨他多管闲事,会觉得若是一开始就离开,那么其他弟兄也就不会被传染!可你们扪心自问,若你们此刻是杏花村的村民,可愿意遇上的朝廷队伍是冷血无情的?” 村口的动静太大,连带着村里一些还有行动能力的病患,也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苍白着脸,站在村子里,目光跨过围栏望着人群。 虽然瞧不见那位九贤王的样子,但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丁大人没有抛弃杏花村百姓,那么自然也不会抛弃手下人!丁大人的意思亦是本王的意思!是疫病又如何,只要有希望,本王就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还有救的大魏子民!” “你们之前有于大夫,本王亦请了太医院的谭大人,还有医圣石大夫一起过来,为的就是替你们治病,本王都不曾放弃退缩,你们又凭什么害怕恐惧呢!” 少年郎的声音慷慨激昂,生机盎然,与村里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 村里听到声音的病患们大受触动,不少人都忍不住流出了热泪。 他们在村子里真的待太久了,没日没夜的,只能一个人躺在草垫上被人灌药喂粥。 虽然有于大夫经常进来给他们看诊,但这种没什么进展,看不见希望的过程还是会叫人胡思乱想,心生绝望。 一个人的力量是孱弱的不假,但世人却总会对朝廷抱有格外的希冀。总觉得有了朝廷的人过来,生的机会就会变得更大。 一妇人虚弱地靠在门框上,热泪盈眶地低声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居然会有王爷过来能亲自看我们,肯定是官府知道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村里几个身形瘦弱的男子立在围栏后,双手扒住围栏,眼巴巴看着人群,其中有一个人白着脸,擦着泪,没什么力气地只能嘟囔了句。 “王爷是好人,是个大好人啊……” 第229章 坏他形象! 洗脑的事干得多了,魏钰还真就不觉得尴尬。 反正只要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能鼓舞人心,达到他想要的状态那就可以了。 在看到留下来的“保镖”都振作精神后,魏钰也是又安慰了几句,然后就让丁发财来接手,好安排他们继续去各忙各的。 也是这段时间时间一直带着的人了,丁发财很清楚安排大伙儿做什么。 他话不多,被魏钰提溜过来,就直接点名叫谁谁谁干什么。 趁着一伙人注意力分散了些,魏钰去见了担子沉重的大夫们。 大夫们刚才也是站在一旁有听过魏钰发言的,抛开石大夫还是那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其他二人都是一脸深有触动十分感动的样子。 特别是谭林,小伙子本来就对魏钰很是崇敬,如今更是有往脑残粉转变的趋向,魏钰一过来,他就一脸感激涕零的对魏钰连连表示崇拜。 “殿下高义,世间有如殿下这般心系百姓的当真少矣,下官对殿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汾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听一言,胜读十年寒窗,看古近风流人物,还数殿下!能在此间见到您,真是下官一生之荣幸!” 魏钰:…… 这话说的,魏钰差点没问他是不是要回家烧香祭祖,感谢先辈积下阴德了!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若叫谭林自己来说,他还觉得有些懊悔没说得更好呢! 九殿下为人仁善,聪慧有加,心系百姓,任人唯贤……随便拿出一条,叫谭林看都是叫人称好的存在。 这么好的九殿下,再多华丽的辞藻堆砌在他身上那都不为过好吗! 舔狗也是石锤了。https:/ “谭大人当真是言重了,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魏钰状似不经意地摆摆手,“不过你要真这么觉得的话,那我也不能禁锢你的为人不是?嗐,这种话咱们以后放心里悄悄说就是了。” 谁不喜欢听彩虹屁呢,要不是还要在外面装一装他王爷的牌面,魏钰恨不得拿大喇叭宣扬,叫谭林二十四小时吹他了。 谭林感动极了,“是,殿下宽厚,下官都明白的。” 上下和睦的场面叫旁边的于、石两位大夫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在魏钰没有再多说什么,彩虹屁享受完,他就正色看向了三位大夫。 “三位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疫疾之事,即便不用我多说,三位也明白有多重要,还望三位能尽快寻到解决疫疾的方子,本王暂代官府先过三位了。” 魏钰说完,就郑重地对三人抬手示了一礼。 这礼可把三人给惊到了。 “殿下不可!” 谭林连忙慌张地扶住魏钰,“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何故劳动殿下这般?殿下金尊玉体,如此岂非折煞臣了?” 于朴凡和石大夫都是没接触过官府之人的乡野草民,没有接触过朝廷,也就比谭林这样的官员多了一份随意。 他俩虽没有谭林那么恐慌,但却也是十分惊讶,并且对魏钰这人深有改观的。 后者就如石大夫。 石大夫默默瞅着魏钰,眼神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要知道从第一回见面后,她就觉得这小子嘴花花像个不老实的,所以即便后来知道,这小子是来请她出山去千城郡看病的,石大夫也依旧不想给他个好脸。 身份是王爷又怎么样? 王爷看着心烦也依旧不想搭理! 本性野的石大夫确实很有个性,这有个性的体现嘛,那就彰显在她能上一秒觉得魏钰嘴花花不老实,下一秒就觉得这人心底藏着对百姓的一番热忱心肠,便能抵过前面所有过错了。 行吧,黄毛小子瞅着突然顺眼了不少。 魏钰被谭林扶起,倒也没再继续坚持,不过他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说的。 “谁都不能知道杏花村疫疾到底是什么,你们都是提着性命去救灾民的,比大义,三位不比哪位圣贤差,我只盼望着三位能平安无事研究出解药,这样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就都不用担心疫疾传染的问题了。” 魏钰笑着拍了下谭林的臂膀,“丁发财是我的人,谭大人比另外两位大夫熟悉,所以我离开这儿后,若有什么事,你尽管去找他,我会交代丁发财的,绝不让你们有后顾之忧,放心。” 不管做何事,最怕的应该就是后勤保障不到位了吧? 魏钰也是希望三位大夫能明白,他们只需要钻研解药即可,粮食、药草还有其他物资方面,压根就不需要他们多操心。 谭林点头,“下官明白,还望殿下放心,我等会尽快研制出解药的。” 时候也不早了,再聊下去,哪怕方生不满意,魏钰估计也只能在郊外过夜了。 他冲三人一颔首,“总之这里就全靠三位了,为了百姓,恳请三位能多费点心思了,有劳。” 三人都恭敬应下了。 其他两人恭敬都还好说,魏钰不觉得有什么,但石大夫这冷美人都开始恭敬有礼貌了,还真就叫魏钰意外。 他瞅了几眼石大夫的脸,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不管什么原因,人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转变态度给好脸了,那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技术人员也该有点技术人员应有的傲气和待遇嘛。 反正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杏花村的事都交代完,魏钰又到了上路的时候了。 一提到走人,方生马不停蹄就牵来了马。 “殿下,此地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连来时的马车方生都不要了,直接放在杏花村留给其他人。 在这待越久传染的风险就越大,方生是真怕一个不小心,他家柔弱惫懒的殿下就给染上病了。 魏钰一看前边已经上马蓄势待发的护卫,就不由有些无语。 这也太急不可耐了。 他前面还给人宣扬洗脑疫疾有得治,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这会儿就一副恨不得立刻走人生怕被传染的样子…… 得亏周围人不多,这年头的人也都淳朴不会多想,不然魏钰真想给护卫们一杵子。 坏他形象! 第230章 抠搜找事的老父亲 赶在天黑城门下钥前,魏钰一行人进了冀县。 他们包了家客栈,然后就此住下。 虽说魏钰挺想知道乙十三那边的情况,但跟丁发财这边一对比,魏钰倒也觉得不是那么紧急了。 瘟疫嘛,搞不好就死一大片的事,这边没结果,魏钰就暂时懒得去首府那边。 毕竟那边又没瘟疫,其他事,难道乙十三一个人还搞不定? 魏钰很放心,只想要在后面几天让方生去联系乙十三。 而魏钰就在冀县住下的时候,三皇子那边也是又被他的操作给整沉默了。 好好一个想要搬救兵的坐诊太医,出去一趟后结果人就不回来了?! 要是谭林自己出了事回不来也就算了,偏偏回来禀报的人说,是九殿下将人给掳走的…… 坐诊太医没了,连救兵也被打包带走,三皇子真是人都差点被气笑了。 也就是看在魏钰想了个法子叫不少人心甘情愿捐款,给朝廷减轻不少压力了,不然三皇子高低要派人将魏钰给叫回来,让他自己瞪着眼睛好好看看这边都忙成什么样了! 本来大夫就不多,还把谭林给绑走,真是的。 三皇子这边没了谭林,左院判也是不能再躺了,挣扎着爬起来就开始坐诊。 虽然累是累了些,但胜在那个内卷的家伙滚蛋了啊! 没了内卷的混蛋,左院判也是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了好吗,磕磕绊绊的,老大人倒也还算能坚持下去。 药童们跟着左院判忙忙碌碌的时候,三皇子也是又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来信。 这回跟先前不一样,父皇寄回来的有两封信。 一封给他的,一封给魏钰的。 魏皇给三皇子的信上说的都是关于赈灾的正事,这种信件在三皇子来了湖州后,几乎是隔两三天就会寄回去一封。 父子俩之间典型的上下属相处,信上内容除了正事也不谈别的,也就偶尔会夹杂着几句问候语。 而这是三皇子对待魏皇。 至于魏钰,从他离了京都后,那是压根就没想到过给他爹写信! 不是他没良心啊,真的,主要还是魏钰觉得这山高路远的,又没啥大事写个屁的信啊,信使来回奔波累,马也累,为了驿站的工作人员着想,一丢丢小事就算了不是?反正他三哥那边肯定都会周全着,他不写没多大问题? 第231章 传闻 杏花村的疫病并不是多么难以解决的存在。 在谭林和石大夫一同加入抗疫大夫小分队后,没过几天,如何解决疫病的药方就被他们给找到了。 这样快的速度,虽然是显得在杏花村待了半个多月的于朴凡有点无用,但真要说句老实话,其实也不过是双方底蕴不同而已。 于朴凡到底是游医,很多治病的方法都是自己一步步实践得来的,而谭林和石大夫,却是典型的从前辈师长那里继承而来。 总得来说,大概就是一个白手起家,一个富n代的差距吧。 在得知找到了解决疫病的法子,只需要费点时间吃药,杏花村患病的人就会痊愈后,魏钰很是松了口气。 只要解决方法找到了,他也就不用再害怕疫病扩散后,会殃及到其他百姓。 不过魏钰是个惯会偷懒的,不需要他亲自干的事,他一般都是能省则省,就像现在处理杏花村后续一样。 这么多天,杏花村内的患者不可能有没死的,像是什么处理尸体,煎药,安抚人心这种活儿,魏钰都让丁发财去监督了。 当然,就算他自己愿意去,估计方生都会拼命拦着就是了。 杏花村的事算是解决了,魏钰在给他爹回完信后,就直接转道去了千城郡首府。 - 千城郡首府,日暮将落,城外某处山林里,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正各自数着手中铜板。 某处树下,两个靠着树干小憩的汉子正在说话。 “老孙啊,你今儿做工得了多少钱?我这才十一个。” “嗐,我跟你一样。” “啧,这大城池的人也太抠搜了,搬了一天的货居然就只给十一个铜板!” 两个人骂着,突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你这还算好的呢,我听另一伙人说。他们给郡福安粮铺运一天粮才九个铜板!” 两个人顺势看去,跟隔壁伙计对视上的时候,都不由齐齐呸了一声,眼中各有各的气愤、鄙视。 “这他奶奶的也太不是人了!粮食卖那么贵,给人工钱却这么低,打发叫花子不是?叫人怎么活下去啊!” 一人辱骂,周围休憩的人辱骂也多了起来。 不止是对城中粮铺后的主事人,还有对千城郡郡守的不屑厌恶。 “狗郡守真不是个东西,城中粮价如此之高,路边都有饿死的人了,他居然也不说开仓施个粥!那布庄的师老爷都比他合适!” 辱骂郡守这种事平时没人敢,但在场都是在村子里快活不下去,所以来城中求助的庄稼汉子,一个个都糙惯了的,心中愤懑压抑许久的情况下,难免就管不了那么多。 听到有人开口骂郡守,也有不少人附和。 不过骂着骂着,突然就有人神神秘秘的插了句话。 “我今日听到了个郡守府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围忽然一静。 除了那个说话的,其他人都相互看了看,那种没有明说的小表情,很明显,大家似乎都听说过这个传闻。 有人吞了口口水,四下观望了圈后,这才小声同其他人道:“是不是那个,说郡守跟倭贼有勾连,福安粮铺背后的靠山又是倭贼的那个?” 此话一出,一伙人都不由苟下了身子,降低了声音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原来你们都听说了啊!我还以为就我知道呢!” “你们是听谁说的啊?我这可是听郡守府小厮说的,郡守府小厮说的肯定没错!” “啥?你这是小厮说的?我这咋是听路边一乞丐说的?” “不会吧你们!我这是跟我一起做活的人那里听来的。” 一群人四下一对比,在知道了各自传闻源头都不一样后,都有些明悟了。 “这么一看,这传闻似乎千城郡的人都知道了啊!” 有人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说怎么没有人敢在城中大闹呢,原来城里人是都知道这背后都跟倭贼有关啊!” 所谓倭贼,都是一群在海上生活的匪徒。 他们生活在海岛上,最爱干的就是漂浮在海上打劫商船,经常出没于大魏的沿海疆域,最常遭受倭贼骚扰的地方,也就是靠海的徐、湖二州了。 第232章 千城郡 魏钰进首府时挺高调的。 没有进其他小县城时的悄无声息,魏钰是很大张旗鼓地骑马入城,方生赤裸裸将贤王腰牌给守城官兵看的那种。 消息灵敏的,都知道朝廷派了巡抚过来赈灾,也都听说过三皇子如今在岱川郡忙碌的事,差不多也就九贤王的下落不太明了。 不过当魏钰持着腰牌,带着百号人进城时,一直闭门不出的郡守也是不得不亲自出来相迎。 那是个身形中等,相貌十分老实的人,观其外表,完全就看不出他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就是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像是饱经风霜似的。 队伍在郡守府门口停下,魏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站在府门口的郡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千城郡郡守自觉上前,带着府中众人行礼问候,“下官千城郡郡守裴永杰,拜见贤王殿下。” 人是这么个人,瞧着他身后一家老小,魏钰出声,“都起来吧。” “谢殿下。” 裴永杰似乎是个并不喜欢笑的男人,即便是面见王爷,他脸上也没多少笑意,只是毕恭毕敬的要迎魏钰进去。 魏钰下了马。 裴永杰不搞多余的寒暄,魏钰自然乐得轻松。 周围人让出一条道,魏钰抬脚进府。 身后有裴家小厮出来,想要帮忙照料马匹,不过被护卫们拒绝了。 方生甚至都不需要交代什么,护卫自发地就给自己找准了定位。 跟着殿下的,去马厩照顾马的,散去府墙下查探环境的,还有悄咪咪溜开去找乙十三的…… 魏钰在裴永杰的引路下到了前厅。 主位当仁不让的是他来坐,其他人没有允许,自然都只能站在下面。 魏钰坐下后看了圈,最后在裴永杰家眷上定住。 在小厮上完茶后,他笑了笑,冷不丁问对方,“裴郡守今岁几何啊?” 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裴永杰略有诧异,垂眸恭敬回道:“回殿下,下官今岁四十有三。” “哦,四十三了啊。” 魏钰状似恍然,然后紧跟着就又问道:“那如裴大人这样的年岁,怎的不见家中幼子贤孙呢?”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脸色各有各的变化。 魏钰扫了眼他们的神色变化,笑了笑,忍不住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腹,好整以暇道:“裴郡守,你家中亲眷甚多,怎么一个幼儿都看不见?总不至于到了你这个年纪,是一个儿女都还没有吧?” 这裴永杰身后站着一排亲眷,老的,长的,瞧着阵仗是大,像是府中所有人都出面迎接了他一样,可惜就是不见一个小的。 这事哪怕乙十三之前没有告诉他,魏钰只看一眼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或许是裴永杰自知情况不妙,所以将子嗣提前送走,也或许,是被倭贼拿去当人质了? 电视剧里貌似都这么写的。 裴永杰是个比其他人要镇定的,魏钰的话并没有让他表情有变,在听完后,他仍是镇定地回道:“殿下误会,下官只有二子三女,均已成家立业。近日下官有一远亲身患重病,下官长媳这才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看望了。”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哦,原来你们裴家看望远亲不是大人去,而是让几个娃娃去啊,你们倒也不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呢。” 这种意有所指的话,倒是让几个脸皮薄、藏不住事的人慌了神色。 裴永杰低头,“以往两家感情深重,常有走动,如今远亲时日无多,想见孩子,下官这才冒险同意。” 魏钰笑了下,也没继续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只是垂头,伸手掀开桌上的茶盖,换了个话题。 “裴郡守啊,你应该也知道本王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裴永杰:“下官明白,殿下此次前来,是为赈灾。” “哦,既然你知道,那你对于千城郡粮食涨价,引得郡中饿殍遍地,险些引起杏花村疫病扩散至整个郡中一事有什么看法呢?” “杏花村疫病!” 裴永杰猛地抬头,不掩眼中的震惊之色。 魏钰瞅了他一眼,“还不知道吧?也是,谁叫本王的人先行一步揽下这事了呢,要不是正巧路过,可能杏花村的病患已经全跑出去了吧?嘶,你说这患了疫疾的人,要是到处跑会是个什么情况?” “疫疾啊,人传人挺可怕的,一传就是一大片,又没有多大可能治好,光是粮食,药材就得费上一大笔……如果不是本王的人恰好碰上,想法子控制住了杏花村,裴郡守你说,你这千城郡还能不能活啊?” 裴永杰脸色逐渐惨白。 对于该装/逼的时候,魏钰是真挺能装的。 他坐在主位上,一手搁在桌案上,手指沿着茶杯碗口随意抚动着,一手搁在扶手上,撑着下巴,脸上噙着戏谑的笑意看着裴永杰。 那种装/逼的劲儿,魏钰觉得自己应该是把运筹帷幄四个字的真谛给掌握住了…… “裴郡守,粮价的事你不管,饿死那么多人引出了疫病,这不是你早该想到的事吗?怎么如今你听到了,反倒还慌了神?” 裴永杰眼神恍惚,喃喃道:“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脸色惨白,神色有些恍惚的裴永杰,魏钰暗地里撇了撇嘴,他下意识回了句。 “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对吧?” “不!我没有!” 裴永杰下意识反驳起来。 他看向魏钰,从恍惚到魏钰看不懂的神色,炙热如火,前后眼神变化也就几秒而已。 “我不过就是个郡守,千城郡四成的粮食都在福安粮铺背后的人手里!他们要涨价,我又能做什么?粮仓早就没了粮食,所有的粮食早在这些年就已经被人给搬空!” “说赈灾,朝廷不拨粮,下面的人又收不上粮,我能怎么办?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郡守,什么都说不上话,连呈去京都的一切奏章我都毫无办法!” “我知道贤王殿下你早就派人来了千城郡,我不怕你查到什么,反正事已如此,是死是活,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第233章 往事真相 裴永杰这突然的爆发唬了魏钰好一跳。 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这么大声啊,真是。 魏钰唇角微扯,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然后又去看他身后的亲眷。 “裴郡守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当着全部人的面,冲本王说这些,你想做什么?是看到本王来了,所以不怕背后的人了?” 裴永杰目光定定,突然一笑,“殿下一路过来,路上见到了什么,您比我更清楚,即便我不说,想来殿下也知道我的意思。” 魏钰挑了下眉。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一个视死如归,一个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后,魏钰抬了下下巴,冲着裴永杰身后的人示意道:“要坦白赎罪,倒也不必这么多人,本王不想这后面的对话,被其他人听走传出去。” 这话一听,裴永杰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松泛了下。 他转身,对身后人使了个退下去的眼色,身后的一众亲眷便都老实退了下去。 护卫们紧跟着就围在了外面,确保谈话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前厅只剩下了魏钰和裴永杰,以及站在魏钰身后的方生。 魏钰一抬下巴,“说吧,这背后的人都有谁。” 一个“有”字,裴永杰便确定了贤王确实知道不少事。 不过也是早有预料的事了,况且,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魏钰什么都不知道,裴永杰也是下定决心将全部事都说出来的。 他抬起手,朝魏钰恭敬的一俯首,“殿下是未雨绸缪之人,未至城中便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我知道,如今城中有传闻,言郡守与倭贼勾连……” 魏钰坐在上首,毫不心虚的眨了下眼。 这种传闻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他散播的。 裴永杰依旧垂着头继续,“传言不假,身为千城郡郡守,我确实跟倭贼有联络……” “你主动找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找你的?”魏钰忍不住插了个嘴。 裴永杰一顿,“谁找谁,如今还有何区别吗?” 魏钰诚实摇头,“那确实没有,不过本王好奇。” 第234章 曹季 倭贼 证据什么的,魏钰是打算让裴永杰自己写下来的。 毕竟这写完的罪状,到时候不仅他能看,还能直接打包给老头子,多省事啊。 魏钰在提点完裴永杰后,便站起了身。 他朝着门口走去,经过神情恍惚的裴永杰时,不由停下,转头看向对方,“你那些送去看远亲的孩子,应该也不是真的吧?” 裴永杰眼睫一颤。 魏钰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变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突然问道:“是被谁挟持着去做人质了?” 既然决定要坦白了,那肯定是知道自己下场的,魏钰不觉得裴永杰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搞什么把孩子藏起来的把戏。 当朝廷军队是死的? 没有文书户籍,去哪儿都不行,只能躲躲藏藏,除非猫在深山老林一辈子不出世。 而在听到魏钰的这句话后,裴永杰也像是失了精气神一样,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 “……是,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殿下。” 魏钰也只是突然想到了不对劲,所以才诈了他一下的。 想了想,魏钰问他,“谁做的?倭贼?” 裴永杰缓缓摇头,转头去看魏钰,眼神疲倦灰暗,一字一句道:“东海郡曹家,曹季乃水师将领,他与倭贼狼狈为奸,把持河口商船,扣下大量商税、粮税,整个东海郡都在曹家的笼络下,湖州的粮食,有四成都被曹家把控……” “曹季是贪,但他向来行事严谨,加之军队在手,从来都将东海郡牢牢掌握在手里。从前东海郡无论事情闹得多大,只要有曹家在,那就不会有任何消息流露出去……” “但倭贼不同,倭贼心大,欲壑难填,我只知道福安粮铺是他们一起弄出来的,但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分利。东海郡的郡守就是曹季的傀儡,而我为了千城郡百姓,后面也不得不屈从他们的要求,若不然,整个千城郡都将乱起来……” “这两年,曹季和倭贼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倭贼想要将手脚伸到其他地方,但曹季却并不同意,他们私下倒是因为分利闹了不少,我只是听到了一点皮毛。而这次水患之大,千城郡粮价上涨,据我推测,这并不是曹季的手笔,应该是倭贼自己私下做的手脚……” 随着裴永杰的叙述,魏钰眉头都皱出了三道杠。 这关系扯的,搞得比胶州济郡那边还要复杂! 不过像这种扯到海域水军的,魏钰觉得这回他是不可能搞定了。 人家手里大几万人的军队呢! 别说什么朝廷下旨,军队就会认识到自己将领的背叛不堪,从而弃暗投明啥的,光是一想想这么多年,那曹家贪污那么多,军队人跟着曹季吃香喝辣,肯定是舒坦得不能再舒坦了,哪还记得朝廷是什么啊。 平叛曹季这场风波,要么奇袭,要么硬打。 反正不是魏钰手下这么点人就能搞得定的。 魏钰已经在思索老头子到时会派谁过来了,也许是杜兴杜大人,也许是杜大人侄子杜如林,或许,还有可能是他大哥? 他大哥那么个体格子,不派过来打仗有点可惜了。 “曹季在京都有人,朝廷派了人过来赈灾,他立刻就……” “等等。” 魏钰突然打断了裴永杰的话,“你说曹季在京中有人?谁?” 裴永杰摇头,“曹季瞒得很紧,据我所知,就连他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嘶。 对这个问题,魏钰就愁了半秒,然后就坦然了。 因为老头子有读心术啊! 他爹那是普通人?他这么天选之子都没有读心术这种作弊器,偏偏他爹有。 谁人心里有小九九,只要站在他爹面前,那根本就逃不过好吗! 回头给他爹提个醒,让他自己办个宴会,将所有人心声都听一遍好了…… 魏钰坦然了,一抬下巴示意裴永杰继续说。 “曹季对于京都的动向很清楚,赈灾队伍还未到湖州时,他就威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而为了把控住我们这些傀儡,他绑走了所有人家中的幼童。” 说到这儿,裴永杰看着魏钰,颇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本打算屈服曹季,什么都不做的,可惜,谁叫那些倭贼竟如此之蠢,平日里涨价也就罢了,这个时刻居然依旧如此,连曹季都没能压下他们!简直愚蠢至极!” 魏钰看着这笑着笑着就有些癫狂的人,往下接了他的话,“所以你如今反悔,是因为曹季又做了什么?曹季知道了倭贼干的蠢事,晓得巡抚来到千城郡后必会察觉到不对劲,所以他放弃了你是吧?他想让你顶下所有罪?” 裴永杰:“是啊,舍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郡守,就能掩盖住所有污秽,这多好啊?曹季多脏的一个人啊,怕牵连到他,他当然愿意这么干了!” 魏钰瞅了他两眼,肯定道:“但你心有不甘。” 裴永杰笑着看向魏钰,“让全家去死的事,殿下您愿意吗?” 魏钰不置可否。 裴永杰:“来千城郡三年,我不甘心的事太多了,可惜我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这一回,我不说,那就是全家人一起去死,说了,幸许还有机会赎罪,留我裴家一个香火不是?” 魏钰颔首,“你是个聪明人。” 裴永杰只是笑了下,那笑容,苦涩中又带着一股释然。 魏钰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伸手放在了对方肩上。 “你也许在从前是个问心无愧的好官,只是因为来错了地方,所以不小心踏入了泥潭。” 裴永杰目光微怔。 “本王说这话并不是要赦免你,毕竟千城郡总有百姓因你而死,为官当严谨,人生在世,做错了事,总是要受罚的。” 说完,魏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尽快将一切事情都写下来吧,我会将这些都上奏给陛下,千城郡的百姓,还有你裴家被曹季绑走的子孙,我都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第236章 陛下要派人打仗了? 气得心口疼的魏皇,那是当天就叫了一众臣子进宫。 宫人来叫时,杜兴正同好友在家中品酒。 酒是烈酒,杜兴平生就好这一口,可惜被生活中夫人管得严,轻易不能畅饮,今日也是好友难得前来,所以才能得此机会。 可惜了,酒才喝上两口呢,宫人就来请了。 “大人,宫中来人了,陛下请您进宫叙事。” 正端着碗要喝酒的杜兴闻言,立刻大失所望,“哎呦!这可真是,我这酒才拿出来呢!” 友人在一旁也是乐得不行,“哈哈,陛下有请,看来是又有正事要找你谈了。你今日没口福,这些酒还是都给我吧。” 杜兴恋恋不舍地看着桌上的酒,一口闷了手中的碗酒,这才起身,同友人道:“行了,老子换衣进宫了,便宜你小子了。” 友人端着酒杯,笑笑不说话。 杜兴换完衣服后,便径自朝府门而去。 到了门口碰见来请的宫人,他问对方,“这位公公,不知陛下还请了何人进宫?” 都是些没什么所谓的小事,宫人便也答了。 “陛下请了几位殿下,丞相,六部尚书,陈将军,还有如今在京都的几位参将,陛下也都请了。” 陛下居然请了武将?! 杜兴一听这请的人数,立刻就察觉到了风向。 请丞相还有六部尚书什么的,这些都是常规,不算什么,基本商讨啥事都有他们这些老油子,但是在这中间还请了几名武将什么的,很明显就不对啊! 武将干嘛的? 不就是用来打仗的嘛! 杜兴一下兴奋起来,他搓搓手,继续问道:“公公,那你可知陛下请我等是为何事啊?可是陛下要打哪儿了?” 回话的公公一时沉默,复小心回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陛下这回,似乎心情不大好。” 杜兴是太尉,三公之一,位高权重,一些可以透露的小信息,宫人在斟酌过后,都是愿意向他卖个好的。 杜兴一听,立刻哦了一声,肯定道:“我懂了,肯定是哪个小犊子惹陛下生气了!陛下这回应该是要派人去打仗了,成,我知道如何做了!”https:/ 别的事杜兴没兴趣,但提到带兵打仗这些,他恨不得直接冲出京都战上个三天三夜好吗! 所以这次领兵之人定谁,他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杜兴能推测出来的事,其他人也都心中有数了。 一行人陆续进了宫。 养心殿内。 魏皇向臣子们说了湖州的事。 说完后,魏皇板着脸,望着底下的臣子们,沉声问他们有何想法。 杜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他气冲冲道:“陛下,整治湖州那些贪腐官员的事,臣不擅长,但如何拿下曹季这瘪犊子,臣觉得是非臣莫属!” 【看我看我!陛下看我!老子这次一定要出去带兵打仗不可啊!】 魏皇:…… 他有点糟心,眼神直接从杜兴身上掠过去看其他人。 接收到陛下目光的其他臣子沉默了下,然后兵部尚书宇文治站出来了。 “陛下,臣认为,此次平定湖州,东海郡曹季才是心腹大患。朝廷从前驻扎在湖州海疆附近的军队有四万,而曹季就是这四万水军的将领,这么多年来,这四万人一直都在曹季手下,想来早已被其完全掌握。” “驻扎在海疆附近的水军,从来都是水陆兼备,若我们直接派兵过去,曹季哪怕是打不赢,也可直接躲在海上,或许是哪座我们不知道的海岛上……” 关于军队的事,宇文治向来都是要比其他人知道得更清楚的。 他摇摇头,道:“陛下,臣觉得,若要派人去平定东海郡,那主将必是一位懂水战的。” 所以,从来只在陆地上打过仗的杜大人,还是不要闹了。 宇文治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即便是热血沸腾的杜兴也有些心虚。 魏皇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儿子。 大、二、四、五皇子,四个人从开始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魏皇看向体格健硕的大皇子,“肃王可有何意见?” 冷不丁被父皇提问,大皇子还愣了下。 他抬手,恭敬回道:“回父皇,儿臣不识曹季此人秉性,对其也毫无了解,空口无凭,恐无法说更多。”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下结论,那不跟纸上谈兵一样吗? 魏皇看了他几眼,默默点头,然后继续去看其他臣子,示意他们有话直说。 有了兵部尚书的开口,其他臣子也开始各抒己见。 魏皇就坐在上首默默听着。 臣子们的话他听在心里,有些觉得有道理,有些重复的倒也没打断,听着听着,魏皇目光又不自觉看向了大皇子。 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那魏皇觉得这事还真就全怪魏钰了。 要不是臭小子在信上推荐大皇子可去领兵打仗,魏皇还真就没想过这个儿子的。 要知道大皇子身强体壮这个事,其实是全京都人都知道的,但因为大魏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大型战事,即便有,朝堂那么多武将都派不过来,又哪会考虑到皇子身上,所以魏皇渐渐的也就没想过可以派儿子去打仗这事了。 如今重新考虑,也是因为魏皇想到了不孝子很懂知人善用这点。 不孝子开府出宫也就一年多呢,身边就得了不少有用的人,每个人的用处要是那小子不说,魏皇自认真就察觉不了…… 那本事,魏皇不得不扪心自问的说——魏钰是个天生做主子的。 就算他懒,但只要他有这么一手招揽能人的本事,那此生都不会低人一等! 听着臣子话的魏皇,一想到魏钰,思维不自觉就跑偏了。 魏皇皱眉,又瞅了眼大皇子。 既然魏钰认为他大哥可以,那,他就信臭小子一回? “……光看湖州这么多年都没东窗事发,那曹季定然是个……” “好了。” 魏皇突然打断了工部尚书的话。 他揉揉额头,“谁人带兵的事,你们先点个会水战的主将出来,至于副将,肃王去吧。” 第237章 抓内鬼 关于派兵平定东海郡一事,魏皇到底是没有让当天参与会议的人将消息传出去。 因着魏钰的提醒,魏皇知道朝中有内鬼,为防消息泄露,他得先将内鬼给找出来。 于是,在丞相等人都在思索陛下该如何搜寻内鬼的时候,他们尊敬的皇帝陛下突然说要办一场武举比赛?还要求京都所有官员都去看! 京都已经好些年没办过武举了,这消息一出,京都一下都热闹了起来。 不止朝廷官员在讨论陛下此意是为何,就连京都百姓也在议论纷纷,传得最广、最让人相信的流言,就是在说皇上要选拔新任武将,最后武举获胜者会得到陛下嘉赏什么的。 其中讨论过程就不提了,总之从魏皇下令举办,到比赛开始,前后也就只隔五天时间而已。 匆匆忙忙的,好多人不在京都的人甚至都来不及赶回来报名,武举就已经开始了。 左右魏皇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找到内鬼,武举准备得充分与否,来的人多不多,这些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也就是武举当天,所有参与武举活动的当事人,回去后都十分激动的表示此行不亏!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们离陛下最近的一天啊! 他们每个人到场时,都会被陛下叫过去问候几句话呢! 这平时能有这种机会? 陛下每日都国事繁忙的,记不住一些小事很正常,有些四品下的小官在被叫上前时,都做好了自报家门的准备,然而就是这种他们自己都不抱希望的事,陛下却能第一时间叫出对方的名字! 天,他们这种几乎没怎么见过陛下的人,陛下居然还能记住他呢呢!! 这可不叫人感动到流泪?! 对此,拥有读心术的魏皇表示很无奈。 谁叫大家一个个的上前后,心里面想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呢?都在念念有词做自我介绍呢…… 无形中给自己的帝王威望涨了几分,魏皇在这场武举中也是顺利找出了那个内鬼——兵部右侍郎。 找出了人,魏皇并没有磨叽,直接就派霍廷玉带人去抓了。 第239章 颠吐了 西京与天水郡相交的一处河道附近,偌大的水部司就修建这里。 水部司掌天下水利工程及河运、渔捕、碾硙之政,里面虽然有不少会造船的能工巧匠,然后其实在魏钰给出船纸之前,官船基本都是交由有名的几大船厂负责的。 若非船纸一事,水部司真的是个闲简无事的部门。 虽然里面有造船的工匠,但就像一件器物长期不用会生锈一样,工匠们常年不造船,陡然间让他们照着图纸造新船,那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而这也是高逊没调去水部司之前,造新船项目一直都没啥进展的原因。 水部司附近的河名为元河。 半年前的元河之上,船只数量还在十几艘范围内徘徊,然而自从高逊来了之后,元河上的船只可谓是直线上升。 大大小小的帆船停靠在河上,桅杆林立,帆布在风中呼呼作响,放眼望去,气势磅礴,遍布好几里,活像是水军过河一样。 如今元河的水部司,俨然就是大魏最大的船厂。 元河边,有穿着官袍的男人正负手望着河道上的风景,十分满意地对身后的人道:“看看这些新船,造的多好啊,这可都是我们水部司的功劳啊!” 男人身后站着同样穿着官袍的人,不过相较于前面人的得意骄傲,后面人脸色要平静许多。 “大人说的对。” 这时节气温都降下来了,加上河边风有点大,高逊揣着手,一点都不想跟他上司在这儿感慨人生。 他更想回工坊,回去造船都比待这儿好。 身为现在水部司最大的官儿,叶之为每每看到河道上的盛景,就忍不住要自夸一遍。 当然,夸得最多的还得是他身后的人。 “哎,成安啊,您说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会享福。” 叶之为转身,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看着高逊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欣赏,“你看看这些船,难道心中就没一点感触的?嗐,你看看你这神色,每次跟你说这些,你都这样子,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若非你是咱们水部司的最大功臣,我都不稀得带你过来!” 他还真就不想过来。 高逊默默腹诽着,也是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大人,如今天冷,河边风大,也就下官身子康健,愿意陪您过来了。” 所以都凑合,咱们谁也别嫌弃谁了。 叶之为好笑地摇摇头,指了指他,“你啊,成,看在你立了大功,马上要被陛下封赏的份上,这回我不同你计较!” 高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叶之为是个很好的上司,从不刁难下属官员,善待有才华的人,在高逊调来后没多久,他们的关系就熟络了起来,相互说笑之余,他们还经常出去约饭。 别问为什么这么闲,问就是两个人都是没妻子在身旁照料的。 叶之为是妻子早年病逝,一直没有再娶,而高逊纯粹就是来水部司办公,妻儿都还留在京都呢。 说到封赏,高逊心思动了下,他问叶之为,“大人,新船的事,您写信给冯大人应该有段日子了吧?为何这么久还不见京都有动静?” 叶之为:“还不是宝船的事,冯大人上次回信,说让我们将宝船造出来,他再一起报于陛下。对了,你一直在工坊待着,宝船修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弄好?” 高逊老神在在地笑了下,“大人莫急,宝船一事,不过指日可待。” 叶之为盯着高逊看了两眼,眉头不自觉挑了起来,“啊——看来我这几日没去工坊,成安你又给了我弄出了不少事啊。” 高逊笑而不语。 叶之为思索,“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弄到了哪儿,嗯……” 就在两个人站河边说话的时候,有人朝他们小跑过去。 “大人!大人!京都那边来人了啊!” 遥遥传过来的呼唤,叫两个人立刻看了过去。 跑来传话的下人气喘吁吁,还没靠近就喊道:“大人,你快回去吧,京都那边来人传话了啊!是灰卫使——” 灰卫使?! 叶之为和高逊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震惊。 灰卫使来水部司做什么! -https:/ 对新船的事,魏皇很看重。 连带着被冯志才夸赞的高逊,魏皇也十分欣赏,为了能了解新船进展,他直接就派了灰卫使去水部司接人。 虽然高逊此人是魏钰引荐去水部司的,但父子嘛,分什么子子父父的,不孝子找到英才还不都得给他做事! 因着皇帝陛下的急切,灰卫使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将人给带回了京都。 全程快马加鞭,一路颠得高逊下马就吐了。 吐就吐吧,反正等吐干净了,高逊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回府换了套衣服就进宫面圣了。 魏皇对高逊的印象不错,闲谈宽慰了几句后,就直接问了如今水部司的船只的种类数量。 这个问题,对于一直待在船厂的高逊而言,可谓是熟记于心。 他答道:“回陛下,水部司从前有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加起共有两千二百一十五艘,自从水部司收到命令造新船起,便着力于新船打造……现水部司有战船十三,粮船八艘,马船七艘,座船五艘,至于宝船,如今水部司正在全力打造中。” 一听数量,魏皇直接皱眉。 这战船也太少了! 怎么才十三艘? 海疆附近的水军战船至少都是百艘,这要同曹季打水战,哪怕新船再好,也架不住人家百艘船只围堵吧?! 魏皇想了下,继续问道:“宝船一事暂缓,若朕让你们水部司于两月内全力造战船,能有多少?” 高逊在心中盘算了下,最后咬牙答道:“两月时间,约莫能造三十左右。” 那不还是只够人家船只半数的。 魏皇略失望,但也明白这时间却是紧了些,只靠水部司的工匠确实不行,若是让其他船厂一起的话,又怕提前走漏消息…… 魏皇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他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往向殿外。 哎呀! 他怎么还忘了他一统天下的利器! 火药啊! 第240章 火药包 提到火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做的,大抵就只有研究院里的福生最有发言权了。 作为初代军工专家,老爷子一大把年纪,对军火研究的热情,那是从接触起就一直燃到现在。 他在经过一开始的化学学习,再到开始研究火药的爆炸反应,从第一颗火药成功研发,再到不断改进,最后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个过程繁琐艰难,但福生其实也只花了半年时间而已。 他成功研制出了火药,在魏钰前往湖州后的没多久。 然而这种令人振奋的事,福生却没有告诉别人,他只是很平常地将做好的产品搁在了一旁,然后就继续研究起了炸/弹…… 是的,炸/弹。 火药还需要用火点燃引子才能爆炸,然而炸弹就是拉环的事,后者可比前者方便安全多了。 早在福生从书中看到炸/弹这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火药成功后的后续。 毕竟,老爷子是个有追求的人,勇于攀登高峰,才不枉他用了那么多好资源不是? 福生在研究炸/弹时,他的大徒弟西流子,也是在另一边钻研如何制造炮台。 若问西流子为什么能有这想法,其实他完全也是同自家师父一样,都受了魏钰的洗脑影响。 有能力研究什么日用品啊! 他又不是什么讲究人,能有合适的东西用就行了,日用品那些玩意儿让他师弟们去做就好了啊,像他和师父这样的化学英才,就适合研究火药大炮这些国之利器! 研究出重武器镇压那些反叛者,谁谁谁不安分就拿大炮打他们! 反正他们大魏一定是全天下最厉害的! 杀伤力强大的化学家嘛,一定要给其宣扬一下真善美,让他们都能拥有一颗爱国脑,这样才不会闹事——此乃魏钰心里话。 - 在继战船无果之后,想到了火药的魏皇,第一时间就派霍廷玉去了趟庄子询问福生。 霍大人是尽责的,再去了一趟研究院后,当晚他就带着火药入了宫。 火药是油布包着的,两小包,放在盘子上被霍廷玉呈上来。 魏皇头一回看到成品,对着火药包是又摸又闻,好奇极了这玩意儿。 “这火药是如何用的?这绳子是做什么的?要不要剪了它……” 大殿烛火明亮,担忧陛下看不清,李成还想将旁边的烛台端过来。 然后,被霍廷玉阻止了。 “李公公慎行。” 向来都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不唤他就不会做多余事,这会儿突然拦住李成,一看就是有事。 魏皇瞅了眼李成手中的烛台,又看了看面前的火药包,然后若有所思地直起身,身子往后仰了仰,“这火药,是用火点燃的?” 霍廷玉:“陛下英明,臣已问过福生,火药不能碰水火,遇水潮化,威力大降,且不易点燃引线,遇火则会发生爆炸,波及周围人……” 霍廷玉是个合格的下属,只要他知道的,都会在精简整理后告诉陛下。 于是,听完后的魏皇沉默了。 拿着烛台的李成,吓得也是赶紧后退,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了四五米远的台几上。 远离明火啊! 大晚上的这宫殿里全是烛火,要一个不小心点燃了火药,那这宫殿内还有人命在吗!! 霍廷玉看了眼陛下,像是在明白对方想什么一样,他沉声安慰道:“陛下放心,若不点燃引线,火药是不会爆炸的。这是臣从福生那儿,拿到的威力最小的火药包。” “威力最小?” 魏皇立刻回神,去看霍廷玉,“难不成福生还做出了好几种?” “是,有三种,据福生言,分别是大、中、小火药包。” 嗯……好朴素的命名。 抛开危险后,魏皇看着火药包,又琢磨起了它的威力。 “你白日过去,可曾亲眼见过这火药包的威力?” 霍廷玉摇头,“不曾,不过臣问过福生,他说,大火药包能伤敌三丈左右,中火药包两丈有余,小火药包一丈。” 这倒好记。 魏皇一合手,兴奋地笑起来,“好啊!这可这是天佑大魏!有了火药包,那朕这次派人去东海郡,也是多了好几成胜算!” 东海郡一行虽然可能会有水战,但那也只是可能。 毕竟若是能在陆地上拿下曹季,用火药炸开曹季的军队,让其军心乱起来,那水战发生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魏皇摸着炸药包很激动。 他思绪颇多,在沉吟半会儿后,半是自语,半是对霍廷玉道:“火药包这样的利器,你说朕要不要告诉丞相他们呢?要不还是算了吧,非是朕不信任他们,只是现在就说了,若是这次东海郡失手,传出去,倒显得我大魏军队都是群窝囊废……” 魏皇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站着的霍廷玉是半点插话机会都没有。 不过霍廷玉本人也不想说就对了。 陛下高兴就好。 兴奋半晌后,魏皇逐渐平静下来。 他深吸口气,手指敲了敲桌,“行吧,就先这样了,还是等这次东海之行结束再说,只要东海一行胜了,火药包的事,说与不说倒也无甚大碍。” 魏皇看向霍廷玉,“季麟啊,明日你再去一趟庄子,让福生在一月内,全力去做火药包,无论是哪种都行。” 霍廷玉:“是,臣领命。” 正事算是谈完了,霍廷玉欲退下时,魏皇突然又看了他几眼。 “季麟啊,朕突然想起来,你年岁好像也不小了吧。” 大抵是心情好的缘故,望着冷峻高大的霍廷玉,魏皇难得起了说媒的心思,“做指挥使这么多年,可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若有,就尽管同朕说,朕也不会拦着你。” 霍廷玉立刻俯首,“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只臣此生已立志追随陛下,不欲与他人有所牵扯,还望陛下成全。” 魏皇颔首,也不失望,“既是你的想法,那朕也不逼你,时日还长,以后再说吧。” 第241章 两军会合 魏钰跟他三哥汇合了,在裴永杰府上。 曹季勾连倭贼,兹事体大,魏钰在搞定裴永杰后,便一直留在了城中,并没有再继续乱逛。 除了给他爹写了信,魏钰也同三皇子写信告知自己这边的事。 写信原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他的好三哥赶紧过来,帮他收拾这边的烂摊子。 只能说三皇子不愧是个好兄长,在收到信后,他便连夜安排了一系列事情,第三天的时候就带着一群人直奔千城郡首府。 即便队伍路上休息时,有闻风而来想要捐款的大户投靠,也未能打动三皇子。 他是真的半刻也不曾停歇的。 两军会合,城中一下便热闹了不少。 “三哥!” 好几月未见兄长了,面对着风尘仆仆走进来的男人,魏钰第一时间就泪奔过去,想要给他亲爱的三哥一个深情的拥抱。 不过这种拥抱三皇子是拒绝的。 一手坚定不移的按住扑过来的九弟,三皇子面无表情看他,“你又惹祸了。” 这话不是疑问,是平静以及肯定的叙述。 “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魏钰心碎,抱不到人他还可以握手,所以他握住了按住他肩膀那只手,一副快要潸然泪下的模样,“咱们兄弟都几个月未见了吧?难道三哥你都不想弟弟?你看看弟弟这张脸,腮帮肉都累没了啊,还有三哥你也累坏了吧?瞧着你都黑了,哦,真叫人心痛。” 千城郡这些年积下来的事实在太多,即便裴永杰有心整治,但因为曹季和倭贼的缘故,上下阻碍太多,裴永杰一个在湖州毫无根基的郡守,根本就改变不了千城郡的现状。 所以魏钰这段时间为梳理千城郡事务,是真的一点娱乐时间都没有。 他过得是痛苦啊! 对于魏钰的这话,三皇子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无病呻吟。 “裴永杰呢?” 没有跟魏钰闲聊,三皇子直接问他裴永杰的下落。 魏钰眨眼,“他跟所有裴家人都关在后院呢,三哥要去瞧瞧?” 裴家人多,若是全都关在牢房中,那动静未免有些大。 “不了。” 三皇子收回手,越过他往里面走,“你把裴永杰写的罪状书给我。” 一来就办事,累哦。 魏钰仰天叹气,跟上了三皇子,“知道了,三哥。” - 两军会合,上头的人要办正事,下面的人自然也有事要做。 杏花村疫疾的事已经解决,丁发财早就带着人与魏钰汇合。 谭林、石大夫、于朴凡这三位医者,那自然是要被打包带走的,尽管于朴凡就是个过路人,但熟知自家殿下本性的丁发财却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有用的人都不能放过! 殿下为了医圣能亲自前往请人,于大夫这样能够与医圣、谭大人共商医术解决疫疾的游医,那肯定也是殿下需要的啊! 所以,于大夫不能放过。 而就因为丁发财这样的想法,所以在杏花村疫疾解决完,心满意足的于朴凡准备告辞时,丁发财凭借一己之力将于大夫给拦住了。 也没有威逼利诱,靠的全是一个厚脸皮。 怎么做到的呢? 大概就是于大夫每次想走的时候,丁发财派过去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人,就一个个死皮赖皮地跟在人家后面不肯走,等到于大夫什么时候松懈了,累了,他们就拿了于大夫包袱,抄起于大夫重新回归大部队…… 真的属实是不要脸了。 而对他们这群人的不要脸,于大夫是哭笑不得,骂了,气了,也打了,最后依旧屁用没有。 说说这还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一个会点医术的老人家而已啊,对方人多势众,真来硬的他铁定嗝屁! 所以最后没办法了,于大夫只能同石大夫一样,被不要脸的人一起“绑”到了魏钰面前。 谭林来城中已经有半个月了。 半月里,谭林一直都在和石大夫等人在城外摆摊,免费给人看病。 千城郡算是重灾区,患病的人很多,城外有,就连城里看不起大夫的人也有不少。 因着整个千城郡首府都在魏钰掌握下,所以他们在城外给人看病这事,虽然一开始引起了不小波澜,但有官兵镇压,后面还是没有谁敢闹事。 城门外,道路的左右两侧各支了几个摊子,搭了棚顶。 有大夫坐在棚下给人诊病写药方,也有病患在几个摊子后排了老长的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官兵站立,防止有人插队闹事。 谭林坐在棚子下,一边持笔写药方,一边叮嘱坐在前面的干瘦老者,“老人家,你久病伤正,患有虚症……我先给你写副药方,你若要抓药,就去城中的益气堂,那里是官府定下的,药钱会比别处便宜。” 老人家穿着粗布,身材干瘦,面容枯黑,两眼满怀感激之情地看着谭林,嗫嚅着嘴唇连连道谢。 “谢大夫,谢大夫给小人看病,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谭林温和笑道:“老人家言重了,这都是朝廷让我等所做,实在算不得什么。” 近些日子摆摊,他们这些看诊的大夫被百姓称活菩萨的时候多了去,更有甚者,情绪激动时还会直接跪下磕头……这些事听多了见多了,谭林真的快要麻木了。 不过,他还是会心生怜悯就对了。 药方给了老者,看对方还有犹豫,大致明白他在担忧什么的谭林,又不由解释道:“老人家不必担心药钱的事,你去益气堂抓药,官府为你补贴五十文。” 老人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官,官府补贴五十文!这,这是何意啊?” “所谓官府补贴,就是在此免费看病期间,官府会为每一位拿着药方去益气堂抓药的人出五十文药钱。” 谭林温声解释道:“这五十文药钱的意思,就是说在益气堂抓药,若药钱需要六十文的时候,你只需要出十文钱即可,剩下的五十文会由官府出。若药钱只要四十五文,那便不需要自己出钱,在益气堂登记姓名,益气堂自会记下你还剩下五文药钱……” “若是超出了五十文补贴,自己又拿不出多余的药钱,那也没关系,现在益气堂记下姓名,官府以后修路、建厂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们需要以工抵债。” 第242章 卷生卷死 官府没有向百姓收钱就不错了,居然还倒补贴百姓钱! 这样的事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令人十分震惊的事。 可以说但凡是听说过此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每一个来免费看病的人都是如此。 但他们最后的结果往往也是被打脸。 不相信又如何? 只要亲自去一趟益气堂,亲自拿了药在手上,亲自面对同大夫所说相差无几的情况后,是真是假,最后都会公之于众。 所谓一传十,十传百,要不是免费看诊、官府补贴都是真的,都太过叫人震撼,这样的消息根本就不会迅速在百姓中扩散开来。 可以说如今整个首府城,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百姓,知道这件事的大概有百分之八十。 老者就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他叫狗娃,没有姓。 生活在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子,即使患病已久,但因为贫穷,根本就不敢下山看大夫,只能做好活一天是一天的打算。 狗娃有个在山脚捡到的孙女,为了给孙女存一份嫁妆,他这回下山,本是为了将好不容易存下的几张兔皮,去小镇的富户家给卖了换点钱的,但他却在回村的路上听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也许能让他活久点,能让他坚持到孙女出嫁那天的好消息。 ——首府城外有大夫不要钱看诊! 不要钱的看诊啊! 老人家听到后就傻愣住了。 他这一辈子,在父母死后便就是孤身一人,住在村子里最偏僻的角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镇。 小镇上只有一个大夫,大夫开着一家十分小的药铺,铺子虽小,但却无人敢惹,就连他眼中最厉害的富户府上,也没有一个人敢对那大夫不敬。 在老者眼中,大夫是尊贵的,想要大夫看病需要花很多很多钱,而那样的钱财是他所拿不出来的。 说城外有大夫免费看病的那人已经走远了,狗娃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愣生生是想哭了。 他想去看病啊! 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生病的呢! 以往的小病小灾,没钱自己扛一扛也就那么过来了,可到了如今,有着这么一副虚弱的身子,他又还能陪小孙女多久呢? 娃娃还那么小,他要是没了,孩子又还能活多久呢! 有大夫慈悲,不收钱给人看诊,这样天赐的机会就算离得再远,他也要试一试啊! 他想活。 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小孙女。 所以狗娃最后还是来了。 走了四天时间,从白天走到黑夜,从队末走到大夫面前,满怀忐忑的伸手,激动不安地看大夫写字,最后终于听完官府补贴的狗娃,到底还是掩面哭了。 “呜,呜呜……” 黑瘦的老者突然哭了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眯起,泪水划过满是沟壑的脸庞,冲刷掉面上的灰尘,只余两道清晰的泪痕。 谭林怜悯地看着老人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习惯了。 这段日子,他已经见到太多哭脸了。 每一张哭脸都不同,但每一个人哭声中的未尽之语,却都大同小异。 感慨总是不尽相同的。 身为医者,谭林不想说什么花言巧语,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治好每一位前来患病的人。 - 一位患者走了,下一位又继续过来。 如同另一边的石大夫、于大夫一样,谭林也在马不停蹄地给人看着病。 城门口,好不容易从无休无止给人看病中活过来的左院判,此刻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 他身后还站着一群药童,药童们望着那边的表情,也俱是面带惨色。 有人喃喃摇头,“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有人赞同点头,“说得对,我觉得我也不行。” 有人默默退后,“心口疼,再忙下去我觉得我也要躺着了。” 头发花白的左院判一声未吭,但却在心里疯狂给几个药童点赞。 第243章 打你需要挑日子 “喏,‘王九’的欠款!” 刚结束了一轮正事讨论的房间内,魏钰特意掏出一沓银票,重重地拍在书桌上。 桌子之前还是魏钰的,这会儿已经成为了三皇子的办公桌。 三皇子坐在桌子后,先是看了眼那沓银票,又瞅了眼面色不善的九弟,最后二话没说,十分坦然地伸手便将银票拿了过去。 魏钰脸扭曲了一下。 喵的! 他三哥都没说解释一下的吗?啊?这么爽快就把钱拿过去,是不是太不把他这十万两放在眼里了?! 说实话,就这十万两,魏钰都还是找乙十三帮忙凑的,至于怎么凑的就不说了,懂得都懂,反正这次一下拿出十万两,魏钰口袋都快空了,再要钱就只能派人回京都拿了…… 后槽牙有点痒,魏钰笑得扭曲,“我的好三哥,你就没有什么要对弟弟解释的吗?一点点都没有?” 质问的调子扬得有点高,三皇子面不改色反问过去,“那功德碑呢?” 魏钰:…… “把着朝廷的名义,打着巡抚的旗子,你宣扬功德碑这事,也未曾同我商议过。” 三皇子合上手中的账本,静静看着魏钰,“功德碑的主意是你提出来的,我以为能提出这主意的九贤王,是个心怀大爱,毫不贪功,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这形容说的有点糟心,魏钰听完只觉得无法呼吸。 谁说他视钱财如粪土了? 他这辈子宁愿跟钱过一生! “你这主意如此好,又能给朝廷省钱,又能让灾民尽快得到救济,还能让善心人扬名,你说你立了如此大功,三哥岂能让你这个大功臣,落个寂寂无名的下场?” 魏钰受不了了,他趴到桌子上,可怜巴巴望着他三哥,“好三哥,我错了,您别说了,是弟弟不识好歹,您善心一片,是弟弟眼拙看不清,若三哥还生气,不如你打弟弟一下?” 魏钰朝三皇子伸出了一只手,并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打手心嘛,想来他三哥是不会打…… “啪!” 第244章 红十字会志愿者联盟 晚上,等到一众大夫都收摊后,魏钰将几名主力都叫了过来。 谭林、石大夫、于朴凡以及累瘫在床上的左院判。 哦,顺便一提,魏钰叫过来集合的地方就是左院判的房间,毕竟老大人身子不适,让人拖着病体起来办公就有些不人道了…… 左院判的房间内,除了老大人躺在床上,其他人都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屋子气氛有些沉默。 魏钰看了眼床上的老大人,又瞅了眼一旁的三人,微笑道:“今晚呢,我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开个小会总结,小会主题呢,就叫红十字会志愿者联盟吧。” 心神俱疲的四人:? 躺在床上的左院判悄咪咪睁眼,斜眼窥视坐在床边的贤王,有些好奇问道:“殿下,您说的……什么什么联盟来着?” 老大人都累倒在床上了,这些事还是别掺和的好,免得病情更严重,嗝儿屁可就耽误后面计划了。 “诶,这些都是小事,院判大人你先好好休息哈,还没到你。” 魏钰俯身,和善地给老大人捻了捻被角。 “哦哦哦,这样啊,那微臣先休息……诶殿下,这边,这边被子歪了。。” 左院判十分听话地躺好,在魏钰拉高被角的时候,顺便还提醒了他一句。 魏钰恍然,虚心接受了老大人的建议,“哦,不好意思,力道大了点儿,院判大人别见怪。” 老大人笑眯眯,“不会不会,殿下客气了。” 一旁的三人:…… 安抚好最容易嗝屁的老大人,魏钰微笑着看向了另外三人,开始了他的发言。 “三位都是大夫中的人中龙凤,对于你们的医术,我本人是十分的信任以及佩服的。而对三位在这段日子中的表现呢,我在此为你们表示高度的赞赏!别的不说,我为你们感到骄傲,真的!” 魏钰面不改色地鼓起了掌。 呱唧呱唧的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面对在场的几双眼睛,魏钰半点不觉得尴尬。 第245章 谭林这小子太能够了 这种搞垄断的事,说实话,魏钰第一个想到的事发地就是东海郡。 “岂有此理!” 左院判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附带着被子被人拍打的声音,“这到底是哪家人所为?行事居然如此猖狂!简直是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魏钰扭头看向抢他台词儿的老大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被角,真心哄道:“院判大人莫气,这种事你先歇着,让我来。” 这身子骨要是气没了可真就罪过大了。 “哦哦,好,是臣鲁莽了,臣不气,臣这就歇着……” 左院判又歇回去了。 魏钰转头,示意石大夫继续,“是哪家人呢?石大夫医术这般高明,为何你却没事呢?” 这样的疑点稍微想想就有,不过没人敢越过魏钰去问,所以在听到这话后,在场的人都看向了石大夫。 “为何无事?呵,当然是因为我是史家人了!” 史家人?石家人?? 魏钰皱起眉,“什么史家人?” 石大夫笑容变得讥讽,“良史之才,东海郡有一史家,家主代代都是疯子,为一己之私,欲传世百年之久,便在背后投靠了某些人。史家有自己的医书典籍,可惜欲壑难填,他们靠着背后的人,私下掳了不少医术高明的大夫,逼迫他们将各自的传家之法献出来……我娘,便是这其中之一。” 啊哈? 魏钰眨眼,“你娘?你不是史家人,怎么你娘……” 说到一半的魏钰突然懂了。 能干出掳人这活儿,史家人一看就不是讲究的,石大夫的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假,但她也是个女人啊! 或许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 不然史家为何有人能干出那啥的禽兽事来?! 魏钰瞅了眼脸色冷冰冰的石大夫,脑子里自发补出了三千字“女儿当自强”、“凤傲天崛起史”、“我卧薪尝胆那么多年”等等的小作文。 在石大夫旁边,谭林正怜惜地望着对方。 他没有轻易出声安慰,毕竟他懂石大夫为人,知道她不是一个内心软弱的女人,与其随意开口将人看扁,还不如静静陪伴着。 关于石大夫的身世,魏钰算是弄明白了。 他稍作思索,然后看向石大夫,真诚询问,“你可是要报复史家?” 石大夫回视,眼神坚定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恨意。 不是对魏钰,而是对史家。 “史家人都该死,不是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 魏钰不置可否的点头,然后,在石大夫脸色稍缓的时候,他又补充了句,“你也是史家人,难道你觉得你也该死吗?” 石大夫愣住了。 不是每个罪犯家属都该死的,有错就要挨罚,但无错者何罪有之? 魏钰不相信史家连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都没有,亦或者再没有如石大夫一样的人。 “你偏执了。” 魏钰静静看着石大夫,“一个人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错的。你再不畏惧死,难道心中真的就没有牵挂之人吗?亦或者,牵挂你的人。” 魏钰的话不重,然后就是这淡淡的开导之语,在场几人却无一人敢出声。 石大夫怔忡着低下头,嘴唇抿紧,从正面瞧不清具体神色。 左院判躺在榻上,仗着自己是在殿下身后,殿下看不到他,小眼神在石大夫和谭林身上那是来回跳跃着,那眼中迸出的八卦精光,硬生生让老大人透露出一股猥琐的气质! 都说人老成精,虽然左院判几日前才见到石大夫,跟谭林和石大夫一起共事也就一天半,但他眼尖啊! 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气息涌动,待一起时的别样磁场,但凡是个长了眼的都不会看错吧? 左院判是人老心不老,吃瓜这事他就算躺在床上了也不能放过。 于朴凡也是。 吃瓜嘛,人闲得没事的时候,也就只能靠吃瓜补充一点生活乐趣了。 眼下贤王殿下明显是冲着石大夫和谭林两人去的,避免殃及无辜,于朴凡默默将凳子搬远了点。 虽然是默默的,但眼下这般安静,于大夫小心翼翼搬凳子的举动,还是引起了魏钰的注意。 他瞥了眼于大夫,得到对方一个讨好又不失可爱的微笑。 嗯……行吧,不为难这老大夫。 第246章 医学院 石大夫的话堪称一语惊醒梦中人。 谭林回神了。 他先是愣了下,然后猛地扭头,对上魏钰那双直勾勾的眼睛。 被贤王殿下当面看了个热闹,加上还有左院判、于大夫在,回忆起刚刚自己做了什么的谭林,脸砰得一下就红了。 “殿,殿下!” 谭林嗖的站起身,拘谨地朝魏钰行了一礼,“是臣失礼了!望殿下海涵,一切都是臣的错,与石大夫无关!还望殿下息怒!” 啧。 恋爱脑的男人啊。 魏钰十分心累地朝他一摆手,“算了算了,情至深处,非多情,乃忘情也。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坐下吧。” 谭林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在石大夫的眼神示意下坐下了。 瞧见这一幕的魏钰:…… 这伙计为啥是个恋爱脑啊!! - 爆出史家的事是个意外,跟此次小会主题虽然不符,但若真要细究下来,其实也是个意外之喜。 回归正题,魏钰将他要在千城郡创办医学院的事说了遍。 “当今天下医者甚少,为了让百姓都不再受病痛折磨,本王欲在千城郡创办医学院,广收学童学习医理。” 头回听说医学院这个东西,在场几名大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学堂。 “嘶,这法子……” 左院判眼一亮,又给激动地坐了起来,“殿下有此想法甚好啊!如学堂教学生读书一般,若真能将医学院办起来,那这日后,大魏的医者岂非源源不断?”云九小说 读书人为何能一直有,还是因为有学堂、私塾一类的存在。 虽说医者的诞生需要学习大量药理知识,还得有老师傅带着积攒经验,是一件比读书写文章还要不容易的事,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若是贤王殿下铁了心创办医学院,有朝廷在背后撑腰,那医学院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什么医书典籍,什么多年行医的经验本,什么问诊丰富的老大夫,那都是小意思。 就是这医学院的学生出师,可能会比一般学堂要久。 “果然是院判大人啊,有远见!” 魏钰给第一个回话的老大人点赞,“大人既深知我心,那必然也是知道若要创办医学院,其中艰难几许的吧?” 左院判眨眼,“殿下意思是?” 魏钰侧头,对着老大人微微一笑,“医书典籍有本王在,这些不用担心,医学院的建立,最重要的其实是老师,大人你说对吗?” 左院判、另外三人:…… 明白了明白了,他们终于明白今晚的小会主题是啥了。 其他三人的反应暂时不去管,其实今晚魏钰最看好的目标就是左院判。 虽说他之前挺想要谭林做医学院院长的,但那时不是没有人吗! 如今他这儿都有好几个人选了,当然是择优而选了! 左院判年岁不小了,也是快要致仕了,老人家来一趟湖州不容易,与其再折腾一趟回去,还不如留在湖州为大魏医学事业发光发热,说不得还能再医学大道上留下璀璨的一笔。 而且相较于年轻,阅人处事经验都不足的谭林,左院判这样的老油条做医学院院长,那可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这些都是魏钰之前的想法。 在经过刚才的事后,魏钰可以说更坚定了左院判做院长的念头。 毕竟,就谭林这个恋爱脑,医术再好,他都怕到时候弟子们全都跟谭林学如何恋爱了…… 而听了魏钰的话后,左院判也是明白,他这算是被殿下给盯上了。 殿下盯着他说这老师的事,可不就是希望让他来做这个老师吗! 院判大人想了想,在做与不做之间细细斟酌了一番。 做不做这个老师呢? 为学生传道受业其实也不错,为师若能做到桃李遍天下,成为那人人尊敬的医者之师,似乎,也挺好的啊? 院判大人眨眨眼,小眼神看向魏钰,试探问道:“这医学院,殿下欲办成何样?” 若是只像个私塾一样,收那么七八个弟子,那还不如不办呢。 左院判需要确定医学院的规模到底是怎么样的。 魏钰笑眯眯道:“当然是,要做就做最好了。” 财大气粗的九贤王当然是不会办什么私塾小规模了! 他都能把自己的庄子整成大学校,还有意在济郡那边继续修学校,又哪会将要办的医学院建的小家子气。 “本王要办的医学院,那定然是要选一处宽阔平坦的地方,就算那里人丁不兴,本王也会让它在日后成为万人朝圣之地,让它被后世誉为医学盛地,让天下医者想到医道,便能想起大魏创办的医学院!” 左院判被魏钰的话给震撼到了。 谭林他们亦是,几个人怔愣地望着魏钰,听他讲医学院的规模,什么三层学堂,什么操场,什么宿舍,什么食堂,什么图书馆……从没听过,但是现在听到也不迟。 “医学院嘛,这是医者诞生的摇篮,本王既然要办,那就要办的最好,本王要为每一个心向医术、大义仁心者一个安稳舒适的学习环境。” 魏钰笑着看向左院判,“若本王聘院判大人担任医学院院长,位同书院山长一职,你觉得如何?可愿有胆一试?” 有胆吗? 已陷入贤王殿下口中那万人朝圣之景,左院判心口激荡,胸口宛若有热流翻涌。 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像是重返年少之时,坚定中带着对某种欲望的希冀渴盼。 左院判表情严肃地掀了被子,他从床上坐起,下榻认认真真地朝魏钰行了一礼。 “殿下明鉴,殿下既肯给臣这个机会,那臣,就算舍了这身老骨头,也必定不负殿下所托!” 魏钰很欣慰。 他就喜欢这种愿意干活的有志人才! 左院判搞定了,魏钰又看向另外三人。 “那三位呢?三位可愿入医学院,为天下医道大兴贡献一份力量?” 谭林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愿意!” 于朴凡是第二个。 “草民也愿意。” 至于石大夫,她在思索片刻后,也站了起来。 “民女亦愿,多谢贤王殿下。” 第247章 初代特种兵预备役 医学院教师搞定后,魏钰后面便沉浸在了刻苦写书的日子里。 三皇子接手了千城郡的事,所有一切不需要劳动魏钰出手,他为着医学教育事业在默默奋斗,而想着医道大兴的谭林等人,后面在城外为人看诊时,也是跟打了鸡血似的,再累也没听到他们抱怨一句不好。 果然这世上啊,还是理想主义者最为热血。 千城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梳理改造,而京都那边,朝廷欲派往东海郡平定乱臣贼子的人选也是定了下来。 主将为右武卫中郎将程远,其父曾任征南大将军,平叛过徐州倭患,驻扎徐州海疆十余年,直到三年前才卸任归京。 程远作为其子,虽至今未到而立之年,但他少年从军,跟随父亲驻扎徐州,不仅实战、理论经验丰富,而且天资聪颖,被杜兴批是个难得的将才。 有程远这么年轻的主将在,大皇子这个副将过去,也就算不上多么抢眼了。 朝臣们很多都没将大皇子放在心上。 毕竟大皇子从未上过战场,做为将领,带兵打胜仗其实并不难,难得是一个将领该如何布局让将士们的伤亡率降到最低后还能赢! 除了支持大皇子的,大多数朝臣是真的不怎么看好大皇子。 在他们看来,与其说大殿下是去东海郡平叛的,不如说是陛下派儿子过去镀金……陛下膝下九个皇子都已入朝,各有各的能力,且又未立储君,谁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平定东海郡,算得上是大魏近年来最大的一件战事了。 各部门难得统一忙碌,调度军备,粮草,人马……整个京都那段时间都忙得不得了。 京都的百姓们很闲,平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在各铺面买买买,剩下的时间也就是探讨各种新奇八卦了。 前段日子是关于武举、兵部右侍郎被抓的,后面的日子就是关于朝廷要派兵打仗的。 明明朝廷没有贴告示外传,但偏偏各种小道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传出去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只要不散播什么谋逆之举,朝廷一般也不会管百姓说什么。 而整个京都都热热闹闹,都在讨论朝廷什么时候派兵出发的时候,魏皇也是就着炸药包的事,特意在某个安静的下午,将程远和大皇子一起叫到了城郊外。 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让二人见识一下炸药包的威力啊! 这么厉害的利器,难道真要让他们去了东海郡才知道?带兵主将要是都不清楚自己军队的真正实力,那后面还玩个球啊! 为了不让其他人误入,方圆五里都被魏皇派人给把守住了,有下属当着大皇子和程远的面点了炸药包,然后扔到前面三丈外挖好的大坑里。 炸药包的威力是巨大的。 那叫人不敢置信的爆炸声响,被炸起飞散而开的泥土灰尘,以及脚下明显的震动,都是大皇子和程远从没接触过的新奇感受。 两人都不是多么安分守己的人。 大皇子肯争皇位,骨子里就不是胆怯怕事的人,而程远是武将,天性就爱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事物。 在见识到了炸药包的威力后,两个人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在郊外耽误了许久,不止见识了三种炸药包的威力,还都一一亲手体验了一把。 光是那一个下午,就损耗了三十多个炸药包。 他俩不心疼,却把魏皇给心疼坏了。 毕竟这玩意儿有多少,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研究院那边这段日子加班加点,制作出来的也就那么丁点罢了,放在出征的五万军队里,真就是每人都配不上一个。 大气的皇帝是希望炸药包跟佩刀一样,人手都能有一个,但好在程远还是个实在人。 陛下没有说炸药包是哪儿来的,程远也就很识趣地没有问,一个主将该有的头脑,是在知悉炸药包的数量后迅速做出相匹配的方案。 譬如,专门组一个炸药包小分队,就像骑兵、攻城兵那样。 炸药包是个很危险的利器,这种东西不能乱用,若是军队人人都有,万一其中有人操作不当,或是怀有二心,点了引线扔进军队中,那最后损失的岂不是军队? 还不如专门划出一个忠心不二的队伍,专门用来点炸药包扔进敌军。 程远想过了,大炸药包威力大,可以派身手敏捷直接手扔敌军,小炸药包重量轻,若是绑在箭羽上,用重弓射向敌人也未尝不可……而因着炸药包的多种用法,这炸药包小分队的人轻易还不能瞎选!必须得是军中样样出挑的精英! 程远这想法,可以说是让魏钰知道了,那他绝对会给程远点赞并大力表扬。 什么炸药包小分队,这明明是初代特种兵预备役啊! 炸药包的事两个将领算是知道了,而对于如何出发去东海郡,程远在水路与陆路之间,选择了二者兼备。 三分之二的军队乘船东行,剩下三分之一,则是军队走官道前往东海郡。 程远会这么安排,纯粹是因为炸药包至关重要。 炸药包不能泡水,若全走水路,程远担心中途若出了意外,那炸药包就全没了。 军队有可以减少将士伤亡的神兵利器,倘若因他之故用不了,那岂非他的罪孽? 五万大军出征那日,风声簌簌,军旗萧萧。 魏皇当着百官之面亲自为大军践行,京都百姓奔走相送。 这是大魏十几年来第一次大军出征,哪怕结局未明,但此刻京都所有人对将士们的心都是一致的。 英雄杀敌赢千仗,定国安邦守万疆。 “愿诸君早日归来。” - 从京都前往东海郡的军队。 水军是由程远带队直接进入东海郡的,而陆军则是由大皇子带队,一路走官道途径多个郡县。 在魏钰都听说朝廷派军已经到了东海郡,与曹季那边都有接触时,时间已过了十日之久。 而彼时,大皇子带领的人马,才终于抵达了千城郡。 第248章 钓鱼 作为一个相当惜命的人,魏钰是不会轻易踏上战场范围的。 虽然他很想看热闹没错啦,但只要一想东海郡那乱七八糟的地儿,什么官员、世家、倭贼、商户全都沆瀣一气的场景,魏钰就觉得不太行。 听听之前石大夫说的,一个地位不高的医学家庭,居然也能伙同背后人干起在全州掳人的勾当?! 可想而知东海郡有多乱了啊。 就在千城郡待着不香? 离得近,消息传来又快,魏钰是吃饱了撑得才亲自跑到隔壁东海郡去。 再说他跑到东海郡能干个啥? 他又不会带兵打仗,派乙十三偷鸡摸狗做梁上君子吃个瓜就足以,他爹都派了主将过来,他若过去纯粹就是给自家主将添乱的好不好。 论自知之明,魏钰自认还是挺合格的。 在听说朝廷派的兵已经到了东海郡,打的还是清剿倭贼的名义时,魏钰正在揣着手坐在小河沟边钓鱼。 嗯,对,就是钓鱼。 匍匐桌案辛苦编教材大半个月,鉴于苦谁都不能苦自己这个理论,魏钰在城门口看了一圈兢兢业业问诊的医者们后痛定思痛,然后次日便偷摸带着方生去郊外放风了。 他在小河沟边玩愿者上钩,护卫们在后面辛苦打猎、生火、烧烤。 有留在城中的护卫骑马过来,告诉自家主子刚打探到的消息。 “主子,探子来报,朝廷派军乘船已到东海郡,主将程远,之前是右武卫中郎将,其父曾为征南大将军……朝廷打的是清缴倭贼的名义,他们到了东海郡后,并未与曹季直接开战。” 钓了半天连根水草都没看到,魏钰直接扔了竿子,“乙十三呢?他在东海郡那边搜集到什么证据没有,有的话直接将证据递给程远。” 虽然朝廷那边都知道了曹季犯的罪,但知道归知道,捉贼得拿赃啊! 没有掌握直接证据,就算朝廷要打平叛乱臣贼子的旗子,那天下也有不少人不清楚事实啊,东海郡又在曹季的掌控下,曹季把着上层人不许张口,底层人又哪敢有反抗的呢? 平民起义可没有那么简单的,没粮没兵没武器,起义就是嘴巴喊喊,最后结果那就是被血腥镇压。 想到远在东海郡的乙十三,魏钰不禁皱了下眉。 那小子如今骚操作渐长,如今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也不知道他在东海郡又会整出什么事儿来……可别回头又给发财整出一堆账来。 魏钰咂吧嘴,回头喊方生,“方生呐,我的烤兔腿好了没啊!” 昔日的灰卫使副指挥使,如今的烧烤专用大厨——方生默不作声。 魏钰盯着他手中滋滋冒油的兔腿垂涎欲滴,“生呐,你倒是快点儿啊,你家主子我是真饿了。” 方生给他掏了张饼递过去。 那饼是护卫们出门在外经常吃的,又糙又硬,相当喇嗓子。 魏钰瞅了眼,微笑丑拒,“不了,知道你心疼我,你有心了,做得很好,下次不用做了,我吃肉。” 方生:…… 方生面无表情地将饼又揣了回去。 兔肉是个挺美味的东西,尤其是烤得油滋滋的兔腿,配上方生御厨般的烧烤手艺,啧,别说,真好吃。 魏钰抱着兔腿盘腿在啃的时候,马蹄嘚嘚嘚的声音又从远处过来了。 他抽空睨了眼。 嗯,又是来报的护卫。 之前是从那头过来的,这下是从另一头过来的,看来两边消息不一样。 来报的护卫下马回禀,“主子,大殿下率兵从岱川郡那边过来了!” “啥?!” 兔子肉一下塞了牙,魏钰望着来人都傻了。 “我大哥来了?真的来了?我爹他居然真的派大哥过来了?!” 魏钰兔子肉吃不下了。 他把骨头扔到火堆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询问来人,“大殿下他们到哪儿了?有多少人?” 来人直接将从信鸽上取下的信纸递给魏钰,“这是留在五福县的人所写。” 五福县,岱川郡那边的,信鸽飞过来约莫……半日左右? 魏钰心中有了数,展开信纸快速一览。 信纸上没写什么内容,只写了大皇子何时经过五福县,队伍配置,多少人来着。 “嘶,我这大哥被发配搞后勤去了?” 队伍辎车若干,这不是运粮搞后勤,还能是干什么? 魏钰摇头,“这是真爱啊,我爹把儿子派过来打仗,临到头不上前线,居然在后面慢悠悠运粮?不是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啧,搞不懂,所以程远那边干啥吃的?不过吃垮那草鸡也好。” 草鸡? 方生不由侧目看了眼自言自语的殿下。 他家殿下屁事儿多,但有时候说话却是还挺有那么些意思的。 搞不清楚这是不是什么战术,魏钰看完信纸就将其扔进火堆烧了。 五福县的信,军队从官道一路过来,日夜兼程,至多也就两日能到这儿……他大哥马上就要来了啊。 知道大哥要来,魏钰也没钓鱼的兴致了。 他拍拍手,招呼护卫们,“我大哥要来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跟沉默寡言,不招惹就没事的三哥不同,大皇子很有长兄的派头。 长兄是什么? 长兄为父,大皇子在弟弟面前摆谱那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魏钰不知道他大哥究竟清不清楚,他要上战场这事,中间有他这个做弟弟的在“撺掇”。 他大哥要是心甘情愿也就罢,万一是不愿意,那魏钰觉得他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这要是他大哥知道中间有他什么事儿,天高皇帝远的,打弟弟这种事,估计他爹也没办法。 魏钰心虚。 第249章 我最崇拜的就是大哥 大皇子是在第三日到首府城外的。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魏钰和三皇子都在这儿,途经首府时,大皇子还特意停下来跟两位弟弟叙了个旧。 大军都在城外安顿着,大皇子进城就带了一支小队。 兄弟三人选在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叙旧。 包间内,大皇子坐在中央,一左一右各坐着魏钰和三皇子。 “你们这趟赈灾做的不错,我这一路过来,瞧见湖州百姓过得都挺好,未见流民拦路,可见你们这几个月是下了功夫了,当真是辛苦了。” 大皇子举起举杯,冲二人笑道:“来,大哥敬你们一杯。” 三皇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大哥客气。” 作为一个未成年,魏钰轻易是不碰酒的,但现在他对着他大哥心虚,也就端起酒杯意思意思。 “大哥,请。” “哈哈,好,你们也请!” 弟弟们给面,大皇子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喝完酒,大皇子搁下杯子,目光看向三皇子,笑道:“三弟啊,外面那些看病的大夫是你安排的吧?倒是不错,你要立的那功德碑,给国库减了不少的重担,朝臣们都夸赞这法子好。这几个月下来,你肯定收了不少赈灾捐款吧?难怪有能耐搞什么免费看病了。” 哦豁。 听到这话,坐左边的魏钰第一反应就是偷瞟他三哥。 正好,三皇子也看了他一眼。 两相对视,目光接触不过半秒,然后两人就很默契地撇开了。 魏钰在心里敲木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大哥又开始认真搞权谋在这儿疑神疑鬼,试探来试探去了,还好,大哥问的是他三哥,不关他的事…… 三皇子不清楚大哥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毕竟当初他给父皇写信,可没有搞什么冒顶功劳那套,该是魏钰的就是魏钰的,他不屑弄虚作假,但凡父皇在朝堂上说清楚了功德碑的事,大哥就不应该说这话。 三皇子十分坦然,“大哥误会,这些都是九弟的意思,与我无关。” 一旁还等着他跟大哥辩上几个来回的魏钰:?! 不是,这也太干脆了吧! “都是九弟的主意?” 大皇子转头看向了魏钰,目光探究,“功德碑这法子,当真是九弟想出来的?” 之前湖州功德碑一事传回京都时,在朝堂上还是很掀起了一阵波澜的。 大多数朝臣都觉得此计甚妙,最激烈的就是户部那一拨。 虽然当时还不明确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最清楚的皇帝本人也没说,但当时齐尚书在朝堂上,那可是将前去赈灾的魏钰和三皇子都狠狠赞扬了一番的,哪个都没漏掉。 不过要说朝臣们到底清不清楚是谁,那其实一个个心里都还有数的。 约莫半数以上的人都认为是九贤王! 论原因为何,光看这近一年的变化就对了。 看似跟年少未及冠的九贤王无关,但桩桩件件一细查,几乎都可以跟九贤王挂上钩! 三殿下那样沉稳寡言的人,向来都不爱掺和杂事,功德碑这种一看就是用阳谋骗钱,但细枝末节处却又令人难以言喻的手段,会是他们沉稳的三殿下能使出来的吗? 一看就不是啊! 朝臣们心里清楚,但对于半点都不希望弟弟中多出一个皇位有力争夺者的大皇子而言,他倒宁愿相信是早有戒备的三弟,而不是又冒出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九弟。 魏钰微笑反问,“有什么不对吗大哥?弟弟还小,有什么想法其实都是跟三哥商量着来的,也多亏了三哥现在管着千城郡,若没有三哥,小弟可能连手下人都管不好呢。” 三皇子面无表情盯着他了几秒。 而听了魏钰的话,大皇子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眼神狐疑地在他俩身上来回看了几圈。 魏钰就这么让他看。 不想明说招他大哥的忌惮,反正只要他大哥没有肯定他这小弟的威胁性,那他自己就不会暴露什么。 至于三哥说不说。 没瞧着他三哥压根没打算开口吗! 大皇子看了几圈,突然笑道:“立了功是好事一件,谁人不是抢着立功,怎的你二人倒好,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居然还相互推让起来?这是在大哥面前显你二人兄弟情深?” 第250章 何为理科 魏钰的嘴,威力那是经过无数人验证过的厉害。 他能把一众人才忽悠得感激涕零,立志终生投报大业,也能让大皇子飘飘然到肯定了自己身为武将的自信心。 那花里胡哨的深情表演,当事人被迷的是不着四六了,而旁观者三皇子却看得清清楚楚。 魏钰:“大哥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啧啧,多板正啊,一看就是个练武奇才啊!我觉得大哥你若是早些时日从军,说得不得早就当上我们大魏的大将军了好吗!” 大皇子:“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我大魏武将还是有不少有才之人的。” “……” 任凭旁边的两人如何吵,三皇子也只是沉默的端着杯子抿酒。 吹吧吹吧,溜须拍马,转移话题,趋利避害这种事,他这九弟真是各种高手。 大哥性子略直,一高兴,真的很难从中清醒呢。 三皇子几不可查地叹口气,倒酒的次数越发多了。 - 大皇子最后是被魏钰扶着回去的。 今日聚餐谈的太开心,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点,本来只打算小聚一下,然后就回去继续赶路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喝多了不好赶路,大皇子只能暂时在城中歇上一晚。 把大哥安顿好后,魏钰就摸过去找三哥了。 三皇子一回府就进了书房处理公务。 魏钰过去时,三皇子正坐在书桌后。 “三哥,我的好三哥~” 今日稍微喝了点酒,精神有点亢奋,魏钰一入书房就歪在了内室内的红木榻上。 三皇子忙着办公,头也没抬,“喝醉了就回去,别来我这儿。” 头有点小晕,魏钰歪在榻上,将边上的靠枕抱到了胸前,“哎呦三哥,你怎么这么无情啊,我这都喝醉了,你都没说关心一下你弟弟啊?” 三皇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没有当着大哥的面戳穿你,就已经足够关心你了。” 魏钰扁嘴。 他三哥好无情! “哎。” 魏钰转了个身,调整了下姿势背对起他三哥,闭上眼淡淡道:“多谢三哥包容,三哥放心,回去后我就同父皇说,争取让三哥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三皇子手中的笔顿住了。 他蹙眉,抬头看向魏钰,“此话何意?” “三哥不喜欢上朝,对吧?” 对于魏钰的接话,三皇子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没做声。 之前没怎么沾过酒,今日喝了酒就有点想睡觉,魏钰一边扯了个哈欠,一边随口回道:“就像是四哥喜欢经商,五哥喜欢看人好戏,六哥喜欢吃东西一样,三哥喜欢的,其实也很简单,不就是理化嘛……” 理化? 从未听说过的三皇子怔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中间藏着某种还未展露在人世的东西,不由赶紧追问道:“理化是何意?你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 “唔……理科人才嘛……” 脑子有点沉,魏钰挺想睡,但他又因为记挂着回话,所以思维来回拉扯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他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还没啥逻辑。 “适合做研究人员,等到回去……研究院……” 几句话说完,三皇子又等了片刻。 确定魏钰睡过去后,三皇子皱着眉狠狠沉默了。 什么人才,什么人员,又什么院的,三四句话,就一句能听懂的,真是搞不明白魏钰到底想说什么! 三皇子目光深深地最后看了眼魏钰。 也罢,等他醒了再说。 - 魏钰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差不多得有八个时辰。 他醒来时已是下午,大皇子早就醒了出了城,这会儿估计都到了下个县城的范围里。 “哎呦,喝酒要不得啊!” 魏钰也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的,才两壶居然就晕到这个时候,幸亏是在自己地盘下,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喝醉了还不知道有多误事。 昨晚睡着之前没洗漱,这会魏钰醒了后,便叫了热水洗澡。 他洗漱完,披着头发坐在凳子上,闭着眼让方生给他擦头发。 没有内侍在,方生就是魏钰身边的老妈子,啥都要会干。 等到擦完头发后,方生才提醒他,“殿下,三殿下让你醒了后过去找他。” 魏钰拿手梳了梳头发,一边扒拉一边问,“什么事啊?” “不知道。” “啊?不知道?” 魏钰稀奇了。 要知道他跟他三哥待一起的时候,这人向来都是没事就不主动找他的,只要找他,那必然就是有事。 魏钰想了想。 看来这回三哥找他的事,应该是不好同外人讲的。 有点好奇,魏钰让方生帮他戴好发冠后,就直接去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这回不在府中,魏钰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益气堂的后院里翻开这段日子的账本。 “三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瞧见魏钰过来,三皇子直接打发了后院内的人都出去。 一看这架势,魏钰就寻思着有点不太对劲。 他眨眨眼,也挥手让身后的方生先出去等着。 “三哥,你这是干嘛啊,为何弄的这般谨慎?” 魏钰朝三皇子走过去,在他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三皇子搁了手中账本,看向魏钰,直接问了困扰他一天的问题,“何为理科?” 啥?! 魏钰一下被问懵了。 哎呦不是,他三哥咋的突然问起理科了?他从哪儿知道的啊! 魏钰觉得不对,思及他昨晚睡着前是跑到他三哥书房里去的,不由觉得有些不太妙。 “咳,这个。”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三哥,试探问道:“理科这事……不会是我说的吧?” 三皇子静静看着他。 好的,他懂了。 魏钰闭眼。 果然喝酒误事啊! 没想到他三哥知道数理化会是在他喝醉的时候,魏钰虽然有点小懊恼,但也没有纠结多久。 毕竟或早或晚,他总是要把他三哥这个理科人才拐到研究院的。 现在既然都说了,那就干脆都说了吧! 第251章 再套几个黑锅 跟自家三哥说理化,魏钰还是挺安分的。 毕竟同个工科直男还有什么好绕弯子的呢? 说不到重点人家都懒得正眼瞅你好吗!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魏钰抓了抓头发,直接问他三哥,“三哥,你还记得我第一回上朝,咱们在朝房讨论的那些事儿吗?” 这个问题…… 三皇子眉头微蹙,没做声。 以为三哥没想起来,魏钰又出声提醒,“当时你还问了我窑厂的事啊,你说想去看看怎么烧玻璃,那时咱们说过石头,说过火候,还说过火花颜色来着。三哥,你真忘了啊?” “没有。”三皇子觑他一眼,“这同你要说的理化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魏钰一拍大腿,“所谓理化,就是物理和化学两门学科结合在一起的称呼。真意不好解释,等回京了我给三哥你几本书,你自己看了就明白。像之前你同我说的那些,什么烧不同物品的时候火的颜色会不同,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就需要学习理化才能知道啊……” 这说的跟没说一样。 三皇子眉头紧锁,“你……” “你别说!” 趁他三哥没张完嘴,魏钰赶紧出声阻止。 他望着自家三哥叹口气,很是忧伤道:“三哥,小弟嘴拙,圣贤道理一个也讲不好,连首诗都造不出来!理化为何物,我能跟你解释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咱们不如还是等回京了再说吧,成吗?啊?” 这要是换成别人,魏钰说不定就口若悬河了,毕竟理科人才找到一个就绝对不能放过。 但偏偏现在这人是他三哥。 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三哥又是那种没事不搭理,有事就坚决不放人的,这要给他三哥说清楚了理化,他三哥一个感兴趣,那到时候苦的还不是他啊! 还是等回京吧。 回京了若老头同意,他就可以把他三哥直接扔到庄上学堂,一边跟着张青生、福生他们学习数理化,一边还能顺手当个学堂老师…… 完美! 魏钰期盼的小眼神下,三皇子只是静静看着他没出声。 那眼神平静中还带着点谴责,魏钰毫不心虚地冲他三哥眨巴了两下眼睛。 然后三皇子撇开了眼。 “哎呀三哥!” 他这一撇眼不看,魏钰反而又过意不去了,赶紧凑过去笑道:“三哥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不愿意同你说,纯粹就是因为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弟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的好,真的。” 旁边有茶桌,三皇子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细细品了几口。 兄长不吱声,魏钰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个什么情绪,只能歪头瞅他几眼。 等到三皇子搁下杯子,这才转头去看魏钰,很干脆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从何而知的理化?” 嘶—— 魏钰觉得牙疼。 果然他三哥不是个好糊弄的,一问就问到关键点上! 魏钰面不改色道:“当然是从书上了。” 三皇子:“哪本书?” “物理书和化学书!” “哪儿来的?” “……父皇给的!” 三皇子看了他三秒,“何人所著?” 魏钰也思索了三秒,“一位名叫雷锋的三好才子,对!” “雷锋?” 三皇子又念了遍这名字,他稍作思索后,很确定自己从未在大魏听说过有位姓雷的才子。 三皇子心中有不少疑虑,但他瞅了眼一脸大义凛然的魏钰后,又觉得这小子应该不是在说假话…… 所以,真是那雷锋写的?物理,和化学? 那到底是什么呢? 三皇子不由皱眉沉思起来。 瞄了眼正在思索的三哥,魏钰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松气。 毕竟他三哥要是再追究下去,他爹背上就得再套几个黑锅了…… 刚这么想着呢,然后魏钰就又听到了他三哥在问。 “为何父皇会将书给你?” 魏钰:…… 麻蛋的,坑越填越多! 迎着他三哥黢黑的双眼,魏钰摊牌了。 “问得好!” 魏钰突然直起身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三皇子,一脸郑重道:“三哥,你要知道这件事其实都是父皇在背后筹谋了好多年的计划!此计划意在兴盛大魏,一统天下,让大魏成为万邦来朝,后世人人提起都能心向往之的太平盛世!” 突然激动起来的魏钰,让坐对面的三皇子愣了下。 魏钰凑过去,小声道:“三哥,此计划父皇筹谋多年,知之者甚少,唯有天下最出色的英才才能得到父皇首肯……” “父皇肯定你了?”三皇子突然问道。 嘎? 魏钰稍微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羞涩一笑,“哎呀,小弟不才,马马虎虎够得上英才的门槛啦。” 三皇子:…… 他深深地看了眼魏钰,还不等魏钰察觉,便又垂眸端起了茶杯。 “哎呀这些都不是重点啦,咱们不说这个,三哥,你只要知道如今天下人学习理化者少之又少,但凡学习者,那都是日后为了父皇的雄韬伟业添砖加瓦的人才!” 魏钰老气横秋地拍拍他三哥的肩,“理化不好学啊,光看懂没有用,只有天赋杰出者才能学以致用,三哥,相信弟弟,打从我在朝房同你说话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天赋卓越的英才!”云九小说 这要是一般人被魏钰这么拍马屁,不说迷糊了,那脸上笑肯定是已经挂起了的,但三皇子不一般。 他坐在椅子上堪称无动于衷。 对于魏钰说的话,究竟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三皇子有自己的思路。 魏钰说这是父皇筹谋多年的计划,既是筹谋多年,那为何他们做兄长的不知道?难道真就是父皇更看重魏钰? 可若说魏钰说的是假话,那他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父皇做幌子,也不怕父皇知道将他贬到三千里外…… 在真与假之间,三皇子已经没工夫去想什么理化了,他思索更多的反而是皇储一事。 不论魏钰说的是真是假,他既然敢说,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父皇信重九弟。 三皇子抬眼看向了魏钰。 排除了大哥、二哥他们,原来父皇最后选择的是九弟吗? 第252章 没想到 魏钰不清楚他三哥在想什么,但看到三哥朝他看来,魏钰还是冲对方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脸。 “三哥,你不要不自信,相信弟弟,就冲着弟弟这双为父皇办事日子里锻炼出来的厉眼,我一瞅你就是个学理化的天纵英才!” 魏钰微笑道:“等回头咱们回去了,我立刻就跟咱们父皇说,让他把你纳入理化人才培训计划中,务必要让你成为杰出的物理学家、化学家,让三哥你能在历史书上留下光辉璀璨的一笔!” 三皇子:…… 他偏头,错开自家九弟炙热的目光,缓缓吐出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之前大哥感受到的氛围吗? 确实有点难以抵挡。 “三哥你干嘛呢?” 一颗脑袋凑了过来,三皇子面不改色地将其扒拉开。 被三哥一手推开,魏钰也不在乎,继续纠缠,“三哥,你看我这都把压心底的秘密告诉你了,难道你就没点表示的嘛?我这么信任你诶,所有兄长中唯独三哥你是那个最让我信任的人了!” 这话,似曾相识。 三皇子一顿,偏头去看魏钰,提醒他道:“这话你昨日才对大哥说。” “啊?说过吗?” 魏钰想了下,似乎是说过来着……但是不对! “三哥你记错了!” 魏钰不赞同地看他,“大哥那是我最崇拜的兄长,你是我最信任的兄长!崇拜与信任那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呢?三哥你学问不好!” 被批学问不好的三皇子只沉默地望着他。 这被盯久了也就习惯了,仗着自己脸皮厚,魏钰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他端起茶壶,给他三哥添了茶,顺便又给自己倒了杯。 话说多了口渴,魏钰喝完茶问他三哥,“三哥,你还有别的想问的不?” 三皇子淡淡道:“问了你就说?” “哦,那倒不会。” 三皇子:…… 魏钰嘿嘿一笑,“人人都有秘密嘛,虽然有的不能告诉三哥,但三哥人好,只要是能说的,弟弟肯定都告诉你。” 闻言,三皇子看向了他。 少年郎目光坦然,眼底纯然一片,就像是发自肺腑所言。 迎着这般纯澈的眼神,然而三皇子却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就偏头移开了目光,伸手拿起了先前搁置的账本。 他什么都没问。 魏钰略感诧异,“三哥,你真的不问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诶!” 三皇子头也没抬,“不是等回京吗?那就回京后再说吧。” 这下轮到魏钰沉默了。 他三哥掐着关键点追问的时候那是真烦人,但不问的时候也是真体贴啊。 叫人怪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的魏钰立刻松了口气,嗖的起身就要走人,“那好吧,这是三哥你自己说的,后面可就不能再找我问了哦?弟弟还有事,就不打扰三哥了,三哥再见!” 魏钰说完就撒腿溜了。 而他一走,三皇子便抬头看向了门口。 矜贵的皇子殿下握个书都尽显尊贵,偏生却望着门口叹了口气。 “九弟……倒是没想到。” - 没想到的事多了去,魏钰也没想到有一天冷冰冰的石大夫居然会亲自来找他,想要将自己的医谷贡献出来! 城外免费看诊嘛,在赈灾队伍一日没走,看诊就要继续的情况下,即便是有一些大夫应告示而来,缓解了谭林他们的一些压力,但终究医护与患者比例还是极其悬殊的。 魏钰这些日子在派人找合适的地方办医学院,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 第253章 东海郡局势 有了石竹的慷慨奉献,医学院的事算是可以正式开工了。 在魏钰派人去医谷勘察地形,准备合理设计学堂各项设施的时候,东海郡那边,大皇子也是与正在同曹季周旋的程远汇合了。 打着清缴倭贼过来的程远,自从到了东海郡后,明面上他虽然同东海郡的一众文臣武将和谐友好,但背地里其实一直都在调查曹季等人的罪证。 就是这调查结果嘛,挺不如人意的。 派出去调查的那些人,虽然都各自打听到了关于曹季等人的一些不做人传闻,但那也都只是传闻、听说啊! 相应证据什么的,没有一个是带了回来的。 虽说这种自己派出去的人没找到证据,但别人却有能耐找到了啊。 程远来时从没想到,他这想要搜查曹季罪证的事,有一天居然会跟九贤王挂上关系! 那罪证还都一条条给罗列好了,哪年哪月,何事何地,谁干了什么,受害者有谁,幸存者在哪儿……记录得简直不要太详细了,远超程远预料! 要知道他自己派出去的探子那都是身经百战,探查消息能力是杠杠的。 他自己的探子都这样了,出去一趟却都找不出证据,然而九贤王的人却给找到了?! 这有问题吗? 一看就有问题! 程远是知道九贤王在湖州赈灾的,但知道归知道,他原本也没指望对方能做什么的。 毕竟大家都是从京都来的,搁湖州是人生地不熟,就算你九贤王先来几个月,但这几个月能顶什么事呢? 谁人经营一方势力不需要长年累月的? 跟曹季盘踞在东海郡的时间相比,九贤王在湖州到处赈灾的这几个月,估计跟两三天没什么区别。 之前的程远就是这么想的,然而当他看到罪证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人家到底是当朝皇子啊! 未及冠便被陛下委以重任,入朝一年便接连两次外派处理地方事宜,这种事情搁其他皇子身上,那都是根本没有过的好吗! 可想而知陛下是有多信重九贤王了。 所以贤王身为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手下多点人怎么了?手下人能耐大怎么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九皇子母族不显,但架不住陛下信重这个儿子啊! 程远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不认为是自己手下的人没用,九贤王手下有能人,有庞大的消息网,纵观贤王出身,一猜便知道那些都只能是陛下给他的。 既是陛下所给,那贤王能查出曹季的各项罪证,岂不都是理所当然的? 程远不纠结贤王的问题了。 只要能拿到曹季等人的罪证,皇家的事与他这个武夫又有何关系呢?反正他只需要打胜仗就对了。 在确定有九贤王这边免费提供证据后,程远就不再操心罪证的事,而是转头与心腹筹谋拿下曹季的计划。 一伙人商议了好几天,就着曹季这人谨慎小心,滑不留手,轻易不离开军营的性子,商议得都有些头疼。 若没有曹季手下的五万水军,但凡他离开军营,一伙人如今都可以仗着手中的罪证,直接将他强行拿下。 但是曹季谨慎,相当谨慎。 从程远带着军队进入东海郡起,他不仅借着海口拥堵的借口,将程远他们的军队和船拦在河道上,不让他们与水军混为一起,更是连一开始的接风宴都直接摆在了海口附近。 东海郡的海口,海口外的海面上,停靠的是水军战船,海口内的陆地一里外,则是几万水军军营。 而曹季与倭贼勾连,又有几万水军护佑在侧,向来都是不怕倭贼上岸骚扰海疆的,所以他甚至还将曹家也移到了海口附近的县城里。 因着曹季的谨慎怕死,可以说程远若想将其捉拿,那就绕不开那五万水军。 所以,直接开打? 程远才不呢。 就算他们有比曹季手下那批战船更大更强悍的新战船,有更坚硬轻便的铠甲,有更为锋利的武器,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战争一旦真打起来,死伤的将士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程远是主将,他在确保战役胜利之前,还要为手下的每一位将士求上更多的活命机会! 炸药包。 只要大殿下的炸药包运过来了,将士们活命的机会就能更多了!届时他们也能向曹季真正的开战了! 大皇子就是在程远如此强烈的期盼下到来的。 曹季不知道朝廷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以为只有程远手下的那点人,都是走水路坐船过来的。 大皇子后面耽误的那十多天,曹季根本没派人去官道那边看,所以大皇子一入东海郡,直接就跟程远派去守在官道附近的人汇合了。 致胜法宝要悄咪咪运走,未开战之前决计不能让曹季那边知晓,于是一入东海郡,装着炸药包的辎车就被人走小路给运走了。 没了小心看守的东西,大皇子也是带着剩下的人继续走官道。 打是马上就要打了没错,但傻乎乎的叫阵,两军正面直接打,跟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二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好吗! 即便没有跟程远沟通,大皇子也是自发想到了由自己出面,先迷惑住曹季,然后让程远派人暗地里在军营附近布置好炸药,等到时机合适时就直接开打…… 能一下就擒住曹季最好,若是不能,那后面再继续打就是了。 现实也正如大皇子所想的一样,他的突然到来,确实让曹季以及整个东海郡官场都有些慌了。 在之前倭贼没脑子的将千城郡粮价上调时,一干人就知道这事绝对会引起赈灾队伍的注意。 他们不确定朝廷会查到什么,但都预料到了朝廷会派人来东海郡。 程远的到来,可以说是在曹季的预料之中。 虽然这明面上是打着清剿倭贼,但朝廷来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东海郡内一些不干净的尾巴,在人没来之前,大家就已经心照不宣的清理好了。 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关键点,谁掉链子大家就都得玩完,只要朝廷派来的人找不到证据,再不甘心他们都得失望回去! 但,曹季他们是真没想到。 一个程远还不够,朝廷居然还派了大皇子过来! 这是要彻查到底的意思了? 第255章 炸药?天谴 海疆水域,本是曹季一人的地盘,如今却被程远占了一半。 这一半,从原因到结果,整个过程可谓极其不要脸。 为了提防程远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曹季当天晚上就派船守在了中间,美其名曰是站岗,为了察看海平面动静,防止倭贼夜晚偷袭。 但事情真相嘛,双方都心知肚明。 曹季的举动,程远是早有预料。 他也懒得去管曹季的小动作,反正他们能顺利占据一半海口,能光明正大制衡住曹季的水军,就已经战略胜利了三成。 至于剩下的七成,那就等大皇子那边何时在军营附近布置好火药再说吧。 程远就这样在海口附近开始了他的“霸王之旅”。 他在海口以倭贼为借口,一边肆无忌惮地杀以为被曹季背叛的倭贼,一边以商量计划为由厚脸皮的跟着曹季到处乱转。 总之程远在海疆附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以纠缠曹季,不让他与倭贼联系为主,为的就是分离曹季与倭贼,让他们无法结成同盟! 而被曹季耍手段回绝了的大皇子,明面上是在继续他的嚣张不满,暗地里,大皇子却已经派人去了曹季的陆地军营勘察地形、挖隧道、布陷阱,放置火药…… 大皇子和程远一致认为,他们与曹季的这场战役,火药包才是获胜的关键! 提前埋伏好火药包,等到开战,有人出来就点燃引线,用震天响动吓曹季的军队一个半死! 将曹季军心炸散,最后炸得这些乱臣贼子再没有勇气提刀与他们作对!! 可以说对于火药的利用,大皇子和程远早有打算。 炸药包威力巨大,不提响动宛若天雷,不知情的头回面对,绝对会被声响吓得屁滚尿流,而炸药包扔到人堆之中,那绝对是一扔就炸死一片人。 这要对面敌人是北胡、大梁人什么的,大皇子和程远绝对不会心软,但曹季手下那批水军不是啊! 就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大魏子民,都只是曹季手下的傀儡,只要拿下曹季,这批水军打散后再分配,就依旧还是他们大魏的兵丁! 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水军每死一个人,大皇子就觉得冤枉了。 本就不应该死,跟着曹季,却被自家朝廷的友军给杀了,这情况难道不冤枉? 所以大皇子在军营在布置火药,本意也只是想在外面吓吓对方,有人愿意投降那是最好的。 战场规矩,降者不杀嘛。 当然,若有人执迷不悟,那大皇子也就只能掏出火药包开轰炸模式了。 - 关于炸药包这个东西的面世,王三狗是真的很有话要说。 他是曹季手下的一名普通兵丁,因为水性不是最佳,所以常年都留在军营中巡逻站岗。 那日,同往常的冬日一般,是个还算暖和的大晴天,什长找着机会去向千夫长献殷勤,希望能给自己来个升职加薪。 没了什长看着,作为多年的兵油子,在军营附近巡逻的王三狗跟几个同伴,也是找着机会就猫去了角落,想要偷懒。 他们在营帐后插科打诨,说着各种男人才懂的荤段子,气氛一度松散快活。 然而,不幸的时光总是悄悄降临的。 在他们猫着的地方,正对着一处小丘堆。 王三狗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正在听细伢子说县城内的花窑姑娘。 细伢子说姑娘身子软,声音好听,可究竟多软多好听,细伢子还没说,一声惊天巨响嘭得就出现了。 伴随着前方的小丘堆被炸开,黄土满天,飞沙走石,灰尘迷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巨大的冲击力波及了周围的一切! 王三狗什么都没看清。 他只知道一声巨响过后,他被轰飞了出去。 身后的营帐被他撞破,在狠狠摔在地上的同时,那种脑袋嗡嗡,半天听不到别的声音的静谧,让他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 王三狗很痛。 那种五脏六腑仿佛破裂的剧痛,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活不了了。 但他到底是幸运的。 因为他没死。 离火药爆炸那般近的距离,其他同伴都没了,偏偏他却还活着。 而亲身经历过爆炸的王三狗,到底是没能坚持清醒多久。 在晕死之前,他最后听到的,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宛若晴天霹雳的轰轰巨响。 王三狗恍然。 原来,世上真的有做人禽兽不如,必遭天谴一说的啊。 -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天谴!是天谴啊将军!白日惊雷,军营周围全都被劈了……”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蓦地响起。 主将军帐里,曹季手下的第一号心腹唐城,正满脸惊怒地揪着一人衣领,恶狠狠训斥对方的无能。 “你胡说什么!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天谴!就算是有,你也要当作没有,知道吗!” 唐城目光凶狠,眼中杀气宛若实质,仿佛对方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他就直接杀了对方一样。 这样面目可憎的表现,若是放在平时,可能手下也就顺其心意的怕了,不敢说了。 但那是从前。 至于现在? 被“天谴”吓破胆的手下,已经完全不将唐城的威胁放在眼里了。 手下惨白着脸,眼神恍惚,“不,不是,是天谴……军中的人都在说,有人,有人被天谴劈死……啊!” 刀光掠过,之前还活着的人捂着溅血的脖子就倒下了。 唐城气恼地扔下刀,朝着门口大声喊道:“来人!赶紧给我来人!听到没有!” 喊了半天,帐篷外一个回应的都没有。 听着安静没有多余声响的周围,唐城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外面为什么没动静? 刚刚不是还吵吵闹闹的吗? 为什么突然间一下就这么安静了! 暴戾的脸色突变,惊慌之色从眼底升起,唐城快速捡起刀,二话没说就冲出了帐篷。 他想要逃跑,想要去海口找曹将军! 然而。 当他刚掀开账帘,脚步才往外迈开了两步后,唐城就再也不敢动弹了。 因为在这处主将帐篷外,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正瞄准了他! 有人骑着马,位于一排弓箭手之后,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贼子唐城,奉大殿下命,本将军要将你缉拿归案,请吧。” 第256章 曹季逃了 不过就是用火药包在军营周围炸了一圈而已,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一炸,居然就将偌大的水军军营给拿下了! 不光是曹季没想到,就连布局的大皇子本人也未曾想到。 在大皇子的计划里,他这一炸只不过是拿下军营的第一步而已。 这第一步只是为了乱敌人军心,让还有点良知的将士自发投降,免去更多无畏的牺牲而已! 不过是个开胃菜的第一步,谁能想到居然能唬得驻军士兵直接扔了武器,跪地喊天谴?! 甚至于大皇子派去的人直接进了军营,喊着要捉拿乱臣贼子的时候,不止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反而还被敌方将士欢呼雀跃的指路主账?! 这是人干事? 任是带队过去的人作战经验再丰富,那也是头回碰到这种局面吧? 敌人不止不反抗,甚至还非常积极主动…… 也是别开生面头一回了。 虽说大皇子他们觉得这场胜利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顺利过了头,但其实对于留在军营的兵丁而言,这场突然发生的“天谴”,就是上天在表达对他们的不满。 曹季手下有将士五万,这五万是指水军五万,基本人人都是善水战的将士。 既是水军,那自然最受曹将军看中的兵丁都在船上,留在军营中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残、不受重视的。 留在军营中的将士都清楚他们在曹季心中的地位,所以从来都不奢望什么得上头看重,有某一天会飞黄腾达的妄想。 而对于自己上头的那些将军,作为其手下的兵丁,军营中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私下都做了哪些腌臜事。 那些腌臜事,若做出来的不是将士们的顶头上司,说不得很多人都会当面唾弃一口! 可惜不行。 将士们不敢。 他们作为兵,受了上头的恩惠,哪怕再是看不过眼也只能憋着。 将士们这憋的是良知,憋得是懦弱,本来内心就清楚上头干的不是人事,说不定某天就会遭到报应,而当这一天冷不丁就来了的时候…… 惊天巨响,震撼人心。 这巨变其他地方都没有,偏偏就发生在军营周围!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愚昧未受过教化的兵丁见了,哪个不说一声这是“天谴”? 是老天终于看不过眼所以要降天罚给那些不做人的畜生啊! 在没有接受过皇室威严洗礼的地方,无论是从事什么的百姓,相较于朝廷,在他们心里,更多相信的其实还是神明。 跟他们讲是朝廷造出来的神兵利器,还不如说是神明站在了朝廷这边,是神明看不惯曹季等人作恶,所以才降下了天罚。 将士们有能力可以跟人对抗,难道还能跟天作对吗? 还是直接躺平算了。 早点投降,说不得上天看他们这么乖觉,还能宽恕他们呢。 - 留在军营内的差不多有一万人。 一万人,就这么在一天时间内全被掳了。 毫无征兆的,快得曹季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大皇子靠的是什么手段才能做到这地步! 而对于这消息,曹季还是靠程远知道的。 他留在军营的人全军覆没,没人能在第一时间给他传消息,但程远那边不同啊。 有人给程远传啊! 曹季又不是个真草包,程远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想在他的水军队伍做手脚,难道他就不会给程远使绊子? 安插不了人,花钱都要买通几个传消息的! 曹季财大气粗不差钱,总会有人意志不坚定不收买。 所以在程远知道军营被拿下后没多久,刚要准备跟大皇子一起夜晚行动拿下曹季时,这计划就已经被他所知悉。 于是曹季逃了。 用曹家摆宴拖延住程远,再留下了十几艘船迷惑监视的人,曹季只带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就逃了! 曹季之无耻心狠,程远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只带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连老娘媳妇女儿都不要了,甚至还留了一万多兵丁在海口! 抛弃了亲人手下,一切就只为了迷惑他,让敌人相信主将没跑……对此,程远不得不说,曹季是个谨慎心狠的人。 狠到一见势头不对就能直接断尾逃走。 人都心虚逃走了,那对于没了曹季的曹家,程远还有什么理由放过呢? 当然是直接捉拿了啊! 一丘之貉,在东海郡作威作福惯了的,有没有冤屈,捉了再审就是了。 曹家硬骨头没多少,被捉后都不需要多审,稍微一恐吓,该说的就都吐了出来。 程远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毕竟海口他一直都有派人监视着,若有人过来给曹季送信,那他肯定是知道的。 没有人来给曹季通消息,但曹季却又在大皇子给他送信后的当日,就派人通知曹家设宴请他! 如此巧合,中间要是没点猫腻,程远还真就不信了。 所以,他身边有叛徒。 程远花了半日时间清查叛徒。 叛徒有三人,查到后,程远也没同他们说什么,直接按军规处置了三人。 而曹季的逃跑,也是让大皇子直接从首府到了海口。 曹季是坐船跑的,带着剩下的两万多兵丁。 他会跑到哪儿去,程远和大皇子甚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 ——藏匿倭贼的海岛。 而海上那么大,海岛又不知几许,倭贼究竟藏到哪个方向的海岛,程远和大皇子选择搜查整个曹家,查找曹季与倭贼联系的书信,以及与曹季有关的相应心腹。 这个过程有点长,一月左右吧。 东海郡最难的点就在曹季,没了曹季,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唯一愁的就是怕犯事们逃跑。 毕竟这通缉罪犯、抓罪犯是一个不轻松的活儿,程远只能在消息没扩散之前,用尽快速度将其他人抓住。 一月时间,整个东海郡都处于动荡之中。 然而相较于上层人的惶惶不安,底层无数的百姓却是个个喜极而泣。 他们等了数年,原以为不会有海阔天晴的那一日。 但好在,这一日到底是被他们给等到了。 第257章 医学院修建 东海郡的战事,魏钰这两个多月其实都没怎么关注。 不是他不想,实在真是没那个时间。 虽说湖州这才水患,东海郡也在赈灾的范围内,但因为战事原因,三皇子早已提前禀明魏皇,东海郡赈灾将会交由大皇子来处理,他与九弟只需要安顿好其他地方的灾民就行。 魏钰来到湖州也有半年了,前面几个月不提,这后面的两个月也是到了赈灾倒计时。 因着方便,他与三哥后面一直都待在千城郡。 有三皇子在,赈灾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有条不紊的,魏钰只需要在忙碌的时候从旁协助下就可以。 但赈灾到了末尾向来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各种收尾工作都在等着,特别是这次还搞出了一个功德碑。 这是朝廷头一回推出功德碑,搞出来的阵仗挺大,很多想要求“名”的富贵闲人们都出了不少钱财,若是这个功德碑没弄好,譬如选址问题、题字问题、石碑款式问题等,可能等到后面朝廷再想用功德碑来骗钱就不容易了…… 朝廷赚钱嘛,走的就是一个可持续发展。 到底是自己提出来的,为了功德碑的事,魏钰思虑了好些天,最后才定出最合适的计划书,然后交给了他三哥。 计划书他是给了,若让他自己亲自去处理功德碑那就算了。 要知道他还有一个医学院在等着他呢! 这两月,医谷的医学院从动工开始,就一直有安排人日夜修建。 魏钰不差钱,商盟那边离得远,虽然分红不清楚,但京都有他日进斗金的四哥在啊! 因着修建医学院的事,魏钰派人回去拿钱之前,他都没想到自己才出去半年,他四哥的赚钱速度就越发狠了。 厂子都建了好几个,更别说开的店铺了! 魏钰听手下人说的时候才知道,他四哥不止在京都条条街道都安置了产业,就连儋州的其他郡城也有他开的店! 要不是清楚他四哥无论开多少厂子店铺,所有收益都会分他两成,以及占大头的是他们爹,魏钰都要开始怀疑他四哥摊子铺这么快的目的性了。 当然,这些都是随便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更深的手下人没这么容易查到,所以魏钰其实也在心里怀疑过,这铺子开那么快,会不会老头子也在后面推了一把…… 他四哥的事不提,反正就是个赚钱工具人,魏钰只要确保自己会有小钱钱拿就好。 修建医学院这事,开始时虽然是魏钰自己垫了些钱,但他也没打算全部出钱。 毕竟这医学院是要充公的啊! 自己出了点钱叫心意,全出那就是冤大头了。 这医学院日后就跟国子监一样,是隶属于朝廷名下的官办学堂。 而跟国子监不一样的,则是医学院后面出来的人,都将会成为医者界中流砥柱,各项考试合格者方能毕业,毕业的人都将会由朝廷分派工作,安排到各地问诊救人…… 花了大价钱做的事,没道理最后弄出一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魏钰想要看到的,是日后所有大魏子民都不用受没有大夫的苦。 至于说什么不受疾病所扰,这种宏愿估计连现代最顶尖的医生都不敢说,魏钰也就不说大话了。https:/ 两个月的时间虽然还不足以将医学院全部修好,但教师任教的学堂以及宿舍却已经修建好了。 一个学院最基础的两样设施已经弄好,吃饭什么的露天也不是不行。 所以在知道学堂已经修好后,在城门外看了几个月诊的左院判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走了。 这不是说他累,想要偷懒啊,纯粹是因为院判大人有一颗教书育人的伟人之心好吗! 城外给人看诊嘛,看了几个月其实也差不多了,再累这么久也都习惯了,继续也不是不行,但关键是他看中的几个孩子需要尽快教导啊! 都是在看诊过程中发现的好苗子,不是性子沉稳,就是知恩图报的,还有一个是自己主动到益气堂问能不能干活的。 学医嘛,天赋出众者到底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脾性坚毅坚持到底的寻常人,哪一行都是如此。 左院判学了一辈子医,看过的人形形色色,也带过些药童学医,他再是清楚什么人才最合适安心学医,所以在接受了魏钰的院长邀请后,左院判就一直在物色合格的弟子。 至于看中的弟子愿不愿意,家住哪儿,是不是有顾虑啥的,管他个球! 九殿下自己都说了,医学院义务教学七年! 义务教学,不收钱的! 束脩、伙食费、住宿费通通都不要钱的! 光个人过来念书那是完全没问题好吗! 当然,在学院期间不要钱,就是后面毕业需要同朝廷签订十五年做工契约的。 也不是卖身契,就是跟签了契约在雇主家做工一样,工钱也会发,但需要专心为朝廷做事就对了。 就这么好的条件,说实话,要不是家中没有合适的后辈,左院判自己都想把人放到医学院来。 他看重的也不是那七年义务教育,那么点钱,左院判真没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医学院背后的前景啊! ——单单一个官办的名头,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就拿国子监来说,人人都说只要进入国子监,就已经是一只脚踏入了朝堂,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能入国子监的人,要么是达官显贵之后,要么就是资质超群者,这些人日后或是被荫封,或是科考,总之有大半都会入朝为官。 国子监学的是圣贤道理,是官员诞生的摇篮,而医学院会是什么? 它会是医者们想入太医院的最佳途径啊! 至于从医学院毕业后的那十五年工契,虽然乍一看很长,但在左院判看来,那其实就好比是朝廷对医者们的一种考验。 天下人谁不是给朝廷做工呢? 签了工契的,跟为官者其实没什么差别。 而做工期间办事出色的,说不定会得到上头青眼,更容易来一个升职加薪! 这不就跟官员外放,三年考核看业绩一样? 第259章 纨绔二三事 有的人为了自己的事业在畏缩不前,有的人却唯恐立志太小不够自己发挥! 同是一块打马游街斗过蛐蛐的,凭何你孙昭竟然如此优秀?! 常宁不敢置信,追着孙昭就要问他为何要跑幽州。 “幽州千里迢迢,天寒地冻的,你买个地究竟为何要去那儿啊!莫不成你是看中那儿地广人稀了?也对,那里到是挺适合养羊的……” 纨绔们之前商议各自养什么的时候,孙昭当时选的就是羊。 常宁对这事记得很清楚,毕竟他当初要入伙的时候,对方还亲自告诉过他来着。 “诶,你别乱讲,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事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我这是随机应变。”孙昭赶紧否认道:“本公子早就决定换一种牲畜来养了,幽州那里风景甚美,再适合不过本公子养马了。” 哦,养马啊…… 常宁突然一愣。 等等,养马?! “你要养马!” 常宁惊了,一下没控制好声音,引得老远在田地里劳作的人都顺势望了过来。 “啧。”孙昭咂舌,“你小声点,怎的如此大惊小怪,一点都不稳重!” 从没想过养马这种事,如今被孙昭这么一提,常宁在震惊过后也反应了过来。 他兴奋搓手,凑过去十分讨好道:“孙兄啊,你这养马所耗甚大吧?一个人去做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不若也带上一个我,这要有什么事,咱们还能一起分担不是?如何啊?” 养马什么好处,常宁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不少。 既然如今孙昭都说了出来,常宁实在没道理放过这个插上一脚的好机会,当然,他也不是要抢孙昭的功,纯粹就是想出点钱,凑个小股,马场的一切都还是孙昭的,只要日后有啥好处,可以的时候稍微念念他就行。 孙昭似笑非笑地看他,“你那养鹅场不要了?” “自然要啊。” 常宁很坦然道:“我这鹅场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往里面放鹅了,辛辛苦苦大半年,倘若临门一脚却收拾不干了,那我这不是亏大了吗!” 单单是为了自己这辛苦啃书、找老农讨养鹅经验的半年时间,常宁都不会弃自己的鹅场于不顾。 常宁道:“我就是想给孙兄你的马场投点钱,马场一切事我都不插手,届时你分我一成利就好!” “我差你那点银子?”孙昭直接斜眼看过去。 都是纨绔,谁还缺钱了?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好吗! 常宁嘻嘻笑道:“哎呀,孙兄当然不缺了,但银子这东西谁还嫌少了,我信孙兄一人肯定能弄好马场,可要是钱多点,孙兄的马场便能更大,能养的马也能更多更强壮了不是?” 说的再多都是为了要掺和一脚。 孙昭很清楚常宁的想法,他一开始也没做声,只是听着常宁弯腰说各种好话,一直等到常宁嘴巴都快说干了,他才悠悠开口。 “给钱可以,两万两,半成利。” 两万两才半成?! 常宁心头差点哽出一口老血,他刚要开口,就听到孙昭继续道。 “你可别以为你那两万两很多,马场的事,我可是准备压上我全部身家的……” 作为刑部尚书嫡幼子,孙昭备受家中女眷溺爱,从小就是金玉堆里长大的,名下田地铺子不少,若说他全部身家有多少,那起码二十万打底。 “咱们现在可都是九殿下的人,只有九殿下好了,我们才能有好。若是上头没人,就算家业再大,日后遇上事了说不定也保不住。” 孙昭走在田埂上,望着远方悠悠舒了口气,“我这养马啊,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殿下。我要养出大魏最好的马,要为大魏的骑兵人人都能配上一匹比北胡人还要好的马,要让军中有马的将士都能念及殿下的好……有了军中支持,殿下方能比别人更多一份胜算!” 孙昭意气风发的样子把常宁都看呆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孙昭背影,心中感触颇多的同时,隐约还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 怎么说呢。 有点像某个骗子殿下从前忽悠他的样子…… “啪啪啪。” 常宁感动地给孙昭鼓起了掌,“好!孙兄说得好!说得太好太感人了!” 是不是忽悠暂时不提,入股的事还没谈成,金主爸爸还在感慨人生,那就千万不要扫兴,必要时一定得给人捧捧场。 常宁在这点上还是很有眼色的。 “我太欣赏孙兄你的宏图伟志了,就凭你对殿下的忠心耿耿,我觉得日后我们所有人中,当属孙兄你会成为殿下心目中的肱骨能臣!孙兄,小弟在这儿先给你道声喜了!” 常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同时,还握拳同孙昭行了一礼,乐得孙昭表情一个没绷住,牙花子都给露出来了。 “嘿,你这泼皮,讨打不是!” 乐归乐,孙昭还是有些没好意思地踢了对方一脚。 不想被打,常宁赶紧往一旁蹿。 “诶?孙兄你这粗鲁了啊,我这可都是真心实意,怎的你还娇羞上了?” “我呸!你少来恶心我!”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奔放起来。 都是放荡不羁惯了的,两人是一点世家公子的矜贵都没有,闹着闹着就在田埂上追赶起来。 望着远处乱窜的两人,一身短打,脚套厚底黑靴,发用金冠竖起的祁峰,站在田地里不由默默摇了摇头。 太闹腾了。 这两人真是太不稳重了,就不能学学他吗? 然后,自诩稳重的人下一秒瞅见地上一褐色小虫,吓得立刻抡起锄头就砸了过去。 “哎呦我天!哪儿来的贼虫给我死!啊啊啊——” 又是熟悉的叫声,不远处正在给地松土的朱良见怪不怪的扭头,瞅见令人眼疼的混搭风青年面色狰狞地抡着锄头一下又一下的锄地,少年也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都跟着一起在田地里忙活半年了,怎么祁大哥还是这么怕虫呢? 不过就是一些小虫子而已,有的还能吃呢,为什么祁大哥每次瞧见了反应都这么大? 朱良第不知道多少次不理解地挠了挠头,转头准备继续锄地。 虽然不理解,但至少现在的祁大哥要比一开始瞧见大青虫时吓得脸色发白要好上太多了。 世家公子哥儿嘛,朱良明白的。 第260章 入学考试 关于怕虫这个事儿,祁峰觉得自己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大男人,祁峰摸着良心说——他是不怕虫的,真的! 他不是怕虫啊,区区小虫子而已,他连蛐蛐都能玩,难道还会怕虫?他是嫌弃那些地里虫子长得丑还要在他面前晃好吗! 蛐蛐斗起来多有意思啊,叫唤声又好听,比那些软趴趴一捏就爆浆的虫子好上太多了! 祁峰在田地里忙活了半晌,好不容易把自己要负责的那片地犁完,这才从腰间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擦汗过程中,他招呼起远处还没停的朱良,“阿良,回去吃饭了——” 从前非佳肴不上桌的公子哥儿,如今因为经常在田地里忙活,变得一餐不吃就饿得慌,祁峰也不在乎饭菜好不好了,只要能入口填饱肚子就行。 祁峰是卡着庄子午饭时间干活的,他又渴又饿,身上还黏糊,只想吃完饭回宿舍洗个澡睡觉。 朱良懂他。 毕竟共事这么久,对方在庄上住下后,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到祁峰的招呼,朱良应和一声,扛起锄头就走了过去。 “祁大哥,走吧,吃完饭我也得温书了。” 听到温书,祁峰怜悯地看他一眼,“你们学堂还有几天开学啊?” 朱良道:“还有四天呢,开学要考试,张夫子上次说,若是考试不合格,就得罚抄试卷十遍。” 啧,真惨。 祁峰一听便很是同情地摇起了头,但一想到自己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再思及如今不用看书的日子,又有些幸灾乐祸。 “哈哈,你们这念书还真是惨,不像我从前念书,夫子甚少于我们布置课业,考试这些更是没有……” 不同祁峰的沾沾自喜,朱良听了这话后不止没有羡慕,反而还十分骄傲。 “这说明殿下看重我们啊。” 祁峰被噎住了。 朱良正色道:“从前刘夫子说过,考试是殿下为了检验学生是否用功,是否虚度年华所布,夫子说‘严师出高徒,慈母多败儿,惜钱莫教子,护短莫从师’,若非殿下看重我们,关心我们,那殿下大可不必为我们这般费心。殿下好意,我们要学会知恩。” 不同于被魏钰刚才外面捡回来时的瘦巴巴,现在的朱良在庄子上好吃好喝,俨然被养成了一个健康壮硕的少年郎。 被个比自己小的少年教育了,祁峰讪讪回头,也没好意思同对方辩解。 毕竟人家说的挺对的。 他不能因为自己不爱读书,就撺掇上进的孩子也不读书吧? 两个人扛着锄头从种田区回到了教育区。 种田区那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瞧着就很原生态的那种,而教育区这边却十分干净整洁,不止房屋设施规划的漂亮,就连绿化也做的十分有声有色。 两人回来时,路上正好有不少人也从宿舍出来,赶着去食堂吃饭。 大多数都是少年人,有的手上还捧着书,一路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文章,有的则是皱着眉,一路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人一瞧模样朱良便知道他们是干嘛的。 ——为了入学考试在复习的。 瞧见同窗们如此努力,朱良脸色一肃,“祁大哥,我们走快点去吃饭吧。” 走快点,赶紧吃完赶紧回宿舍,他得赶紧温书复习了啊! 没瞧见同窗这么努力的时候不觉得,一瞧见了这心里就跟猫爪似的,那种紧迫感油然而生,朱良很怕自己到时候考试不及格,排名挂在最后,然后在全班人面前出丑…… 祁峰无所谓,“行,咱们快点,我也饿了,下午还得回城一趟呢。”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朱良和祁峰劳作一上午,在食堂打了满满一盘子饭就开始吃。 吃完后,两个人很自觉地回了宿舍,自己打水洗漱,完事后爬上床开始睡觉。 等到祁峰一觉睡起,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待在庄上已经好几日没回去了,今天下午得回家瞅一瞅,就算不问候亲爹,也得看看他祖母亲娘不是? 换上属于公子哥儿的华服,祁峰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矜贵的少爷。 少爷出了宿舍,先去了一趟食堂,找后厨要了一筐自己种的蔬菜,这才招呼起一直守在庄子外的自家下人进来搬东西,然后施施然进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从庄子出发,沿着道路一直朝京城前行。 菜筐放在马车内,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菜,祁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菜漂亮新鲜。 他拿起一颗白菜,欣赏一会儿又放下,然后拿起另一颗继续欣赏…… 这样的场面,是祁峰从亲自种出第一批作物后就经常会发生的。 每种出一批,他都会带一些回府,让家里人都尝一尝,毕竟是自己亲自种的,跟外面买的可不一样! 这每一颗白菜上都有他辛勤劳作后的汗水好吗! 祁峰正欣赏着呢,冷不丁的马车就停住了。 他一个前倾,手中没怎么用力握住的白菜好悬没给掉出去! “怎么回事!” 祁峰赶紧询问外面驾马的小厮。 小厮慌忙回道:“少爷,官道有人过来了,好多人!” 好多人? 懒得继续问,祁峰干脆扔了手中白菜,掀开一边窗帘去看。 马车从一边的小路过来,正好停在官道前,从祁峰的视角,正好能看到不远处有一批乌泱泱人马在往这边赶。 大多都是骑着马,中间只有少数几辆马车。 离得远,瞧不清马车规制,也没看见什么显眼的标志,祁峰不知道来者何人,但瞧见那阵仗也知道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祁峰老实待马车里没动,也没催促小厮继续往前,只准备等这批人先进京后,自己再在后面慢慢进去。 不过,他这想法才刚落定呢,在瞧见那批越来越近的人,尤其是最前面那人时,祁峰眼睛都瞪脱框了。 “方大人?!” 第261章 族谱第一页 对于在城外遇到祁峰这事,魏钰也是挺意外的。 不过遇上就遇上吧,他正好可以借祁峰的嘴了解一下京都的现状。 于是,难以抑制激动心情的祁峰就这么坐上了贤王殿下的马车。 一路上,都不需要魏钰怎么开口,只他露出一个想要了解情况的想法,祁峰就噼里啪啦、事无巨细的将这半年京都发生的大小事都说了一遍。 什么京都多了很多新鲜玩意儿,全是四殿店铺里卖出来的,说到因为这些新鲜玩意儿,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过来时,祁峰还有忿忿不平。 “明明那些东西都是从咱们研究院出来的,偏偏那些人都以为是四殿下做的,一个个居然全都去夸四殿下了!太可恶了!” 祁峰一本正经地告状,“殿下,明明是咱们的功劳,四殿下却全给您抢走了,要不咱们也开店吧?把功劳抢回来!” 这消息听着听着就变了味,魏钰看他一眼,随口哄道:“这些都是小事,何必在乎这些?他做这些也是为大魏着想,莫不成你以为我四哥赚了钱全自己花了?” 祁峰皱眉想了想。 四殿下铺子里卖的,都是他们研究院弄出来的,所以四殿下肯定跟他们殿下有联系,所以……原来四殿下也是自己人?! 祁峰恍然大悟,立刻佩服地看向魏钰,“殿下,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什么玩意儿? 不太明白这家伙脑瓜子里脑补了什么,魏钰想不出自己刚刚说的话里,有说啥需要他守口如瓶的,刚准备问,结果马车停了。 城门已到,停车检查。 到底离京半年了,如今到了城门口,魏钰也是没忍住掀开车帘想看看。 城门口进出的百姓不少,魏钰只从他们身上的变化,便能清楚这段日子京都的改变。 一行人到底是没有什么要特别检查的,又有魏钰的贤王令牌,守城官兵很就给他们放行了。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魏钰坐在窗边,望着熟悉的京都街道,也是终于有了回家的实质感。 他不禁望着街道舒了口气,“真好。” 回家了,他可以过上悠闲玩耍的日子了…… “是啊,真好。” 祁峰就坐在一旁一同望着窗外,听到这声真好,还以为殿下是看到京都如今变化后的有感而发,不由也跟着感慨起来,“殿下您看看这外面,全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人,大半都是从胶州过来的商人,听说很多都是商盟的会员,要不是他们,京都如今可没有这么繁荣,这都多亏了殿下啊,殿下果然不愧是心怀天下之人!”https:/ 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还如此的真情实意,倒是让刚刚脑子里只想着摸鱼的魏钰惭愧了。 他瞅了祁峰一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记得,在我临走前,你似乎是立志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的?不知你现在可有何作为啊?” 祁峰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头,“殿下,小的不才,跟着朱师傅学了这么久,也就学了个皮毛,如今,我也就堪堪种出了比其他人多上两成的菜罢了……不过殿下放心!农学一道博大精深,我定会跟着朱师傅好好学,争取在五谷一道上收获更多,您放心!” 魏钰:…… 他看着祁峰都惊了,真的。 这小子半年前还是个不着调的纨绔,如今却种出了比其他人多两成的菜! 你说这不算作为是什么? 小伙子搁这儿茶他呢?! 对着祁峰那双期待又忐忑,仿佛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做的不算什么的眼睛,魏钰沉思了两秒,最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说的不错,你有这种觉悟,我很欣慰,大魏就需要你这种勤劳爱国有为青年!加油,你继续干,何时能做到将五谷也增产了,你就能排到你家族谱第一页了……不对,你祁家应当给你单独开本个人传!上面全写你一个人的成长历史,专供后人膜拜阅览!” 单独开族谱,自己一个本?! 嘶—— 这诱惑太大了,祁峰光是想想自家那放着各祖宗牌位的祠堂里,日后会在正中央单独供奉上他的大名,族谱旁还有他单独的个人列传,每到祭祖时,家中后辈就膜拜他的光辉事迹…… 第262章 争论 小安子从小跟在魏钰身边,从来没有哪次的分开时间是比现在还要长的。 不说其他了,单从一个心理上,对自家殿下有种老妈子心态的小安子就挺受不了的。 过去的半年,小安子每天在府中都在想他家殿下有没有被谁欺负,有没有吃不好饭,有没有睡不好……总之他就是选择性忘记了之前魏钰哄骗别人的日子,只知道他家殿下柔弱不能自理! 这个念头在小安子心中可谓是根深蒂固,哪怕人人都觉得九贤王藏拙不好惹,他也从未改变过的。 本来就觉得自家殿下柔弱不能自理了,等到如今魏钰回来,瞧见对方黑了一个度,脑补了半年自家殿下受苦的小安子可不得心疼坏了吗! 小安子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腿不撒手,“殿下啊,您这腿瘦了啊!奴婢不管,日后您再出去,奴婢无论如何也要跟您一块儿去!”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 魏钰瞪他,“真当你家主子我铁打的啊,还再出去,再出去一趟,你家殿下我干脆不回来算了!” 一次半年是假期,两次半年是折磨,三次他就真成他爹外派办事的专属人员了! 魏钰是真的累了,他现在只想搁府里嗑嗑瓜子,喝喝冰饮子,抓住时机玩玩平板…… 至于老头子会不会又整出些幺蛾子,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瞅了眼哭得脏兮兮的小安子,魏钰抖了下腿,“嘿,别哭了,你可是咱们府上的大总管呢,没得哭成这样的,让人瞅见你这大总管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啊。” “哼。” 小安子一扭身,闷声闷气道:“奴婢算什么大总管,您出门都不带上奴婢……” 魏钰弯腰,偏头瞅他,突然咧嘴一笑,“真生气啦?我这是看重你啊,你说咱们要是都走了,这府上怎么办?必须得是你小安子大总管才能办好啊!” 说到这个,小安子眼睛一亮,立刻来精神了。 “这个红中白板可以!他们行!他们去做!奴婢跟着您!” 一激动,本就尖细的嗓音就更尖了。 正巧端着洗漱用具过来的红中白板:…… 俩人面不改色地进来,默默将工具放好,这才当着魏钰的面挨个表达意见。 白板:“奴身体好,可以给殿下跑腿。” 红中:“奴不多嘴,不让殿下心烦。” 被内涵身体弱又多嘴的小安子立刻重重哼了声,抱着魏钰腿一挺胸,“我才是大总管!殿下最离不开的是我!” 白板淡淡道:“奴能烧火做饭,还能洗衣缝补,会三十二种糕点,还能与殿下品鉴书画。” 红中补充:“奴能为殿下代笔写字,能为殿下看账算账,殿下不愿看的任何书册,奴都能帮殿下。” 小安子:…… 方生:…… 三个被落在家里的下属在疯狂自荐,被争论的魏钰左看看右看看,摸着下巴疯狂心动。 怎么办? 貌似红中白板确实要比小安子更实用啊! 小安子气得脸都红了。 他瞪着红中白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能干个啥。 眼瞅着小安子眼圈再度红起来,似乎是要被自己气哭了,魏钰刚想开口,结果对方就开口了。 “我有钱!” 小安子挺直胸膛,转头望着魏钰信誓旦旦回道:“殿下,奴婢有钱!对,奴婢可有钱了,比在宫中时有钱多了!殿下,奴婢的钱绝对能养你了!” 被养的魏钰:…… 察觉到方生看过来的异样眼光,那种仿佛是在看什么无耻骗子,连奴才钱都不放过的眼神,看得魏钰感觉胸口像中了一箭似的。 他不是啊! 这不是他主动要骗的啊! 他压根就不知道小安子会有这种要养他的伟大愿望啊! 魏钰觉得冤枉,他张张嘴,“咳,小安子啊,那个钱,你还是自己用吧,殿下我有钱,还没到用你钱的时候,咱们实在不行就存着,等后面需要的时候再说,好吧?” 都是知根知底的,魏钰可不认为他家小安子能有多少钱。 王府大总管的月钱到底多少,难道他会不知道?开始还是他给他们发工钱的好吗! 不过小安子能有这个心,其实魏钰就已经很满足了,到底这么多年没白疼啊。 嗯,孩子长大了,晓事了,真好。 听不出自家殿下说的话是推辞,小安子还以为殿下日后真会用到他的钱,不由郑重点头,“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好好存钱的!” 瞅瞅没他小安子在身侧,他家殿下都饿瘦了! 果然方生也不是什么体贴人,肯定是穷嗖嗖的,不然他家殿下出去一趟怎么就黑了瘦了?! 小安子心中忿忿。 他要再多攒点钱,把他家殿下重新养胖! 小安子和红中白板争论再多,眼下魏钰也不会再出去,所以就着这理由,魏钰先打发了他们一边玩去,他要洗漱休息了。 可惜,魏钰才刚刚洗漱完,换了衣服正准备躺床上眯一会儿,他八哥就过来了。 “九弟!九弟!” 突然听到他八哥的声音,魏钰嗖的一下就抬起了头。 “八哥?!” “九弟?” 八皇子顺着声音过来了,一进屋,瞅见躺床上的魏钰,他立刻大喜奔过去。 “九弟你可算回来了!” 八皇子一把抱住魏钰,右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喜不自胜,“你这趟出去的可真够久的,想死我了!静安也是,你都不知道年前那会儿,静安都哭鼻子了,担心你在湖州那边受苦……” 乍然重逢,八皇子想说的话太多了。 魏钰笑着听他说,只中间偶尔问两句,兄弟俩人气氛十分融洽。 “就你一人回来了?三哥呢?你们在湖州都办好了?大哥那边如何?” 说了一堆有的没有,八皇子又问起了正事。 魏钰:“湖州那边赈灾已经差不多了,三哥还在收尾,至于大哥,他还在东海郡呢,我回来时,他正在肃查东海郡上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去追捕曹季。” 第263章 火药何物 东海郡那边的事,魏钰从回京路上就没怎么关注了。 虽然他把乙十三留在了东海郡,暗地里照应着程远他们,但魏钰到底不负责这事,与其花大量人力物力知道个消息,还不如该干嘛干嘛。 只要不是大事,魏钰都是比较随性的。 了解了一番湖州的事后,八皇子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八皇子打量了一番魏钰,不由笑道:“这几个月我在京中,时不时就能听到你在湖州干的事,赈灾就算了,居然还被你挖出了曹季的事,你是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我生怕你背地里被人给刺杀了。” 魏钰:“八哥,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是那种不长心的人吗?” 八皇子郑重点头,“你是。” 魏钰一时无语。 八皇子靠在了床沿上,“幸好我这次没同你一道去,不然这次还不知道担惊受怕多少。” 说到这个,魏钰斜眼看他,很想提醒对方之前出发时可不是这个嘴脸,分明因为当时出发人员没有自己,还把他骂了一顿来着…… “哎,先不提这个了,我过来是问你一件事的,你知不知道大哥之前拿下曹季军营时用的火药是什么?” 魏钰刚要躺下,听到这个话不由顿住了。 他惊讶回头,“你不知道?” 他惊讶,八皇子比他更惊讶,“我如何知道?这火药若非之前大哥传信回京,朝堂众人可没有一个清楚的!” 魏钰这下坐起来了,“先前大哥出征,父皇在朝堂上都没说的?” 他这样子有点怪异,八皇子狐疑地看他几眼,缓缓摇头,“没有,父皇什么都没说,若非这次东海郡大捷,所有人还都不知晓火药呢……你,老实说,这火药是不是跟你有关?” 要知道当初消息传回京,大皇子在一天之内,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曹季军营一万人的事,可是让朝堂众人震惊了好半天的。 本以为是场恶战,结果赢得却如此轻松,再是战神亲至也不能如此有战绩的吧? 东海郡战役为何赢得如此漂亮,朝堂众人不清楚,但魏皇难道不清楚吗? 魏皇当然知晓了! 清楚火药威力在战场如此之大,他简直激动得不行,像是瞧见了自己一统天下的未来一样。 在百官为此振奋好半天,武将纷纷夸赞大皇子是个难得的将星之后,皇帝这才悠悠告知众人,此战火药在其中的重要性。 火药是个啥,当时朝堂众人只听皇帝说了,但那东西究竟长了个啥样,到底能有多厉害,没有亲眼目睹的人总是狐疑好奇的。 但因为魏皇没提,众人也就只能暂时先按捺住,就等后面大皇子大胜回京后再说的。 京中好奇火药的人实在不少,八皇子只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魏钰的本性,所以在瞧见魏钰如此反应之后,才能有如此一问。 魏钰被他八哥的话问得都有些傻了。 他实在没想到老头子这么能憋啊! 这火药都运用到战场上了,他居然还没有告诉自家亲亲臣子的?! 先前没知会他一声也就罢,真就连臣子们也不说的,老头子可真行啊…… 不清楚老头子这么做的原因,魏钰摸摸鼻子,回他八哥道:“这火药嘛,确实是我之前派人去弄的,不过这什么时候弄好的,父皇什么时候交给大哥的我可真不知道啊!你这不能赖我,这半年我可不在京都,全都咱们父皇的主意!” 八皇子:…… 看着急于辩解的九弟,八皇子居然有种心累的感觉。 明明他年岁也不大,为何会有种历尽沧桑、看破红尘的颓废感?! 这太古怪了。 八皇子默默摆手,“算了,你不必说了,我已经懂了。” 魏钰张张嘴,“不是,八哥,我……” “你不用解释。” 八皇子打断他,老气横秋道:“你大了,能得父皇看重是好事,跟父皇之间有小秘密不同我说也是正常的,八哥明白,八哥只是感慨,想不到咱们小九也长这么大了,哎!” 魏钰:……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沉默吧。 大抵真是感慨颇多,八皇子坐在床边摇头又叹气,沉思又颔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魏钰很是头大。 好在这人的自我调节能力是强大的,都不需要魏钰安慰,八皇子自己就安慰好了自己。 “不说这些了!” 八皇子精神一振,扭头去看魏钰,正色道:“九弟,你刚回来,舟车劳顿的,还是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过几日再说吧!” “啊?哦,好,谢谢八哥。” 八皇子起身,“不用,等你进宫回禀父皇了,我再改日邀你一同上朝!” 魏钰:…… 倒也不必这么积极,真的。 - 魏钰次日就入宫了。 先同他爹汇报了一下湖州赈灾的情况,再说了一番东海郡的事,前后花了一个时辰左右。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桌案,魏钰赖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正在批奏章的他爹。 “爹,这次赈灾,儿子给国库省了那么多钱,您就没点表示的?” 魏皇正心烦着呢,闻言立刻看了他一眼。 “想要表示是吧?李成,这些给他。” 桌上堆着的奏章甚多,魏皇指着那堆没批的,就要让一旁候着的李成搬去给魏钰。 魏钰立刻撇嘴,“不要不要!这些都是您自己的活儿,怎么能假手于人呢!李公公拿走拿走,别听我爹的,他这是玩忽职守!” 没有哪个做臣子的会这么说皇帝,就算是儿子也不行,魏钰是个例。 魏皇冷笑,“你这就是不是玩忽职守了?朕还没说让你回京呢!” 魏钰趴在自己的小桌案上,身子、手臂霸占住整个桌面,不留一点空隙,生怕李成会把奏章扔过来。 “那赈灾都到收尾了嘛,有三哥就行了,再说这么久难道您都不想儿子的?您这也太无情了,亏我在湖州那边还心心念念着您,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呢……” 宫殿内,少年郎抱怨的声音清晰可闻。 早已非稚子的九殿下趴在桌子上,半点不在乎形象的在撒娇,而身为父亲的皇帝板着脸坐在龙椅上望着对方,看似嫌弃,实则纵容。 而候在一旁的李成也是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揣着手,半点要搬奏章的迹象都没有。 伺候陛下一辈子的老奴很清楚,陛下说归说,但其实也是心疼九殿下在湖州办事辛苦的,哪儿会一回来就让九殿下做事呢? 九殿下贪玩惫懒,总归也是少年心性。 第264章 大魏有您真好 这一年四季都上班的人呐,怨气大是难免的。 好在魏皇对情绪的自控力一流,在魏钰茶了半天后,终于慢悠悠喊了停。 “你闭嘴吧。” 魏钰识趣地闭嘴了。 他收了表情,转头去看他爹,突然问道:“爹,火药什么时候弄好的啊?” 对他这个问题,魏皇脸上没有半点意外,显然是早有打算。 拿起未批完的奏章,魏皇一边写字一边回道:“你都不清楚,难道朕就清楚了?反正是你去湖州之后。” 被怼了,魏钰扁嘴,“福生自己上报的?啧,您用火药都没告诉我一声,亏得我那时还在千城郡担忧将士们安危呢,不过您怎么没告诉朝臣们啊?八哥昨日跟儿子提火药的事,我还以为您在大哥出发前,就已经告诉朝臣们火药的事了呢。” 魏皇头也没抬,“告诉他们做甚?若此战得胜,火药之后日后再说也不迟。” 魏钰眨眨眼,贼兮兮笑起来,“哦——爹,您这莫不成是怕走漏消息,担忧曹季那边知道后提前逃跑吧?难道您内鬼没捉出来?不至于吧……” 魏皇颇为无语地瞅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在瞎想些什么? 他老子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不告诉朝臣,一开始是因为确实打算后面再说的,等到大儿子那个败家子一下用去好几十个后,魏皇则完全就是心疼火药包了! 鬼知道东海郡一战,拿下曹季要多少火药包,这玩意儿本来就少,能省一个是一个,等到东海郡的事结束,若有多余的那才能拿去给朝臣展示好吗! 不过这种原因还是不用跟魏钰解释了,心疼火药包……这说出去有点小家子气,魏皇还是挺看重他身为父皇的威严的。 皇帝严肃地看向魏钰,“这事朕自有打算,你若闲,就去研究院那边催催炮台的事。” 这么一提醒,魏钰也是想起了之前自己给西流子洗脑造炮台的事。 他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研究院那边在造炮台了?造到什么地步了?父皇您可知道?” 魏皇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日理万机,每天要处理的事不知凡几,哪儿会时刻关注研究院那边的进度,只有弄出成果的时候下面人才会汇报上来。 魏皇道:“听说是福生那大徒弟做的,忘了叫何名字,你明日去看看,若炮台能早点造出来,正好用到东海郡那边的战事上,朕记得你那战船有几个地方,就是专门放置炮台的对吧?”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没想到他爹还记得。 魏钰啧啧摇头,“您记性真好,当初儿子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您还没忘啊。” 魏皇淡淡哼了声。 这种事他如何能忘?! 他未来可是要做那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盛世明君! 凡是能强壮他大魏的神兵利器、英才能人,于大魏皆有利的东西,只要入了他的耳、他的心,他都不会忘好吗!! 区区一年光景而已,他可等得及,瞧瞧,如今战船、火药、炮台不都已经纷纷现世了吗? 做皇帝的就没有不拥有野心的,魏钰一瞅他爹那表情,就知道老头子又开始在做美梦了。 不过他也没说风凉话,毕竟要说一统天下什么的,但凡有国家概念的人谁会没有这心呢? 魏钰想了想如今的天下格局。 天下还算安稳,大魏四周与外族偶有摩擦,但属正常范围,还没到大动干戈的时候,但若真细究,其实也挺不容乐观的。 北胡人不说了,惯犯,迟早有一打;海边倭贼,算是正在打吧,看后续;南边苗人,言语不通,信仰之族,野蛮未开化,暂时未定;西边大梁,啧,那边皇帝就是个虎视眈眈的,早晚得开战。 至于眼下的大魏。 现状只能算是马马虎虎,毕竟皇朝盘踞已有两百多年,虽然粗看下去还行,没什么要紧的,但光从他两次外派,胶州、湖州一行就能看出,这个皇朝已经在腐朽糜烂了。 若不加以整改,以刀锋直击溃烂之处,恐怕根本无甚作用…… 魏钰抬眼看向了他爹,看着看着,他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爹啊,儿子突然觉得您真好】 魏皇笔下一顿。 【大魏有您……也真好】 魏皇朝魏钰看了过去。 少年趴在桌案上,一手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明媚,尽显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风流意气。 魏皇的眼神柔和下来。 小九觉得他这个做父皇的好,他这个做父皇的,又何尝不觉得大魏能有他才是幸运呢? 魏钰冲他爹挤挤眼,“父皇,儿子这趟辛苦,京中也有不少事要处理,所以奖赏什么的,儿子就直接要了啊?” 魏皇刚柔和下来的眼神一下凝住了。 他默默看着魏钰竖起一根手指头,贼兮兮又要起了一个月假期。 “一月假期,行吧?” 顶着魏钰亮晶晶的小眼神,魏皇闭了闭眼,颇为心累地一挥手,“滚吧。” 滚远点,最好滚到这几天都别出现在他面前! 总是在他最温情的时候搞这么一出,烦死了!! 魏钰立刻笑着起身给他爹行了一礼。 “多谢父皇,父皇您最好了,儿子就不打扰您了,儿子走了啊,再回再回!” 假期有了,魏钰就马不停蹄地溜了。 他嘚啵嘚啵出了养心殿,一直到宫门口,这才回头看了眼悬挂在殿门口的牌匾。 一个逐渐走向腐朽的皇朝,如今能迎来他爹这么一位拥有读心术的开明帝王,其实不乏是一种变革。 魏钰仰头,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 好吧,看在天下百姓无辜、他爹又还算合格的份上,他就……勉勉强强不计较上班干活这种苦了吧? 啊,他真好。 第265章 教妹妹 从养心殿出来后,魏钰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荣妃那儿看了一趟三公主静安。 到底是为数不多几个真正挂念他的人,小丫头又常年待在宫中不能外出,魏钰陪着对方待了好一会儿,说了不少关于湖州的事,一路所见所闻,只要不是特别需要隐瞒的,他几乎都告诉了静安。 魏钰并没有因为静安年岁小就把她还当成个孩子,也没有因为她是个公主就不同她说人间疾苦。 女子怎么了? 静安是他妹妹,他不想看到静安日后被关在宅院,沉迷于所谓的家宅内斗,整天只关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他希望静安能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湖州百姓真可怜。” 一身淡紫绫罗的小姑娘端坐在绣凳上,容颜清丽,在听完了魏钰所说的湖州灾民情况时,脸上不由露出怜悯之色。 她看向魏钰,认真道:“九哥,从前我在宫中,诸事不知也就罢,如今听闻百姓受苦,静安身为公主,心中委实难安,这些年我也攒了点体己银子,不如就麻烦九哥帮我送到湖州吧?” 小姑娘有这心魏钰挺欣慰的,不过这钱就算了。 寄人篱下不好过,公主月例就那么点,真要拿出去捐款了,他这心都过意不去! 搞得好像他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骗钱似的…… 魏钰伸手,笑着轻弹了一下对方额头,“你啊,能有一颗肯为百姓做事的心,九哥已经很欣慰了。” “啊,九哥!” 被弹了一下,虽然不怎么疼,但三公主还是捂着额头满眼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魏钰收手,笑容微敛,道:“静安,我们身为皇室众人,能有如今的锦衣玉食,全赖天下百姓供养。身为皇室一员,无论皇子公主,为百姓做事,皆是我们的责任,你明白吗?” 三公主认真点了点头。 若不是明白,她也不会将自己这么多年攒着的银子捐出去了。 而对于教导妹妹这事,魏钰还是挺重视的。 毕竟,他自己能够咸鱼,但静安的性别与身份,在这个世道天然的就咸鱼不了。 妹妹得教好,不然长大了被混账男人骗身骗心还骗财那就扯犊子了。 魏钰道:“你的钱,你自己收着,九哥不会拿。” “可是……”三公主有点急了。 魏钰抬手打断她,“九哥不会拿你的银子去捐给百姓,但九哥会拿自己的银子,以你的名义去捐!” 三公主愣住了。 小姑娘眼眶一下就红了,潸然欲滴地望着魏钰,声音微哽,“九哥……” 魏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哭啊,我可是你九哥,你不要因着一点银子觉得不好意思,难道你要因此与你九哥生分?我现在可有钱了,真的,比你八哥还有钱!回头我同父皇说一声,带你出宫玩,跟八哥一起,咱们去庄子上玩好不好?” 本来还不想掉金豆豆的三公主哇的一下就哭了。 “哇——呜呜,九哥,九哥你真好……” “嘶!哎呦你别哭啊,怎么哭得还越厉害了!” “九哥~你就是我亲哥!” “啊,对对对……你别把鼻涕擦我袖子上啊!!” - 同静安说好后,魏钰就出了宫。 他先回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去找他四哥。 找四皇子不为别的,纯粹就是为了了解这半年的生意版图进展。 魏钰想知道四皇子后续的生意发展计划,以及他同邓正德之间到底都商议了些啥,商盟那边又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只能说魏钰找四皇子了解这些是没找错人的,他在城外的会所找到四皇子,对方如今经常在这边与人谈事,魏钰找到他的时候,四皇子刚好与外地来的商户谈好合作的事。 看着擦肩而过一脸喜意的人,刚进小院的魏钰顿了下。 迎魏钰进来的下人见状,连忙道:“九殿下,这边请,我们主子就在里面呢。” 魏钰抬脚往前,随口问道:“刚才那人就是跟你们主子谈生意的?” “是,据说是宜州来的。” 宜州啊。 一提这地方,魏钰就想到了宜州那群抱着糖发财的世家。 如今糖价早已悄无声息地打了下来,不能靠着糖继续生财,也不知道那群世家现状如何了?现在应该跟着商盟在大梁开拓市场了吧? 魏钰想着,就这么跟着下人的脚步进了小院。 四皇子刚与人谈好生意,正着人收好契书呢,瞧见魏钰进来,连忙笑着迎过去。 “哟!九弟!昨日就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这正想着找你去呢!” 京都没有秘密,魏钰昨日回来的时,今日差不多已是全城皆知。 很多人要不是还记得九贤王“独”,又没帖子相邀,估计早就按捺不住,厚着脸皮上门拜访了。 魏钰同他四哥寒暄了几句。 两人倒也没说湖州的事,毕竟之前湖州有什么大事都是会上报朝廷,百官俱知的,而小事也不必聊,手上有活儿的人没那么闲。 “你这番回来,可还要再回湖州去?”四皇子问道。 魏钰摇头,“不回了,湖州有三哥,大抵再过一月三哥就能回来,我还不如趁着三哥没回的时候多休息下呢。” 四皇子失笑,“那你这倒好,把老三扔在那儿一人做事,你却偷起懒来。” 魏钰摆摆手,“正所谓能者多劳嘛,这种立功的事我怎么能跟三哥抢呢?弟弟还小呢。” 这借口他也不知道在四皇子面前说多少次了,四皇子闻言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戳穿。 知道魏钰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四皇子问:“说吧,你来做什么的?” 魏钰问了他生意,还有之前他与邓正德谈了什么合作的事。 提到这个,四皇子显然精神头足了些。 他将那段时间,他与邓正德商议的各种生意计划描述了一遍,期间还提到了不少之前魏钰写给邓正德的那份商业模式计划书中的内容。 魏钰从中精简了下,知道他四哥是跟邓正德商量好了:他四哥负责大魏的商事,邓正德负责大魏之外的。 也就是一个国内,一个国外。 魏钰听完十分佩服。 他俩不愧是两大赚钱机器,合作起来杀伤力巨大啊! 第266章 看你还能逍遥几时 跟四皇子聊了一番后,魏钰突然问起了之前出去的那人。 “四哥,刚才出去的那人是从宜州来的?” 说的口渴,四皇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是啊,怎么,你有事要问?” 魏钰摸了摸下巴,“从前不是与二哥去了胶州打糖价嘛,宜州世族没了糖,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挺想知道如今宜州是个什么样的呢。” 四皇子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还道你忘了,原来你还记着呢。” 都是跟邓正德深入交流过的人了,四皇子也清楚商盟跟宜州世族合作去大梁的事。 “两月前,邓正德就已经同宜州那边一起去了大梁,从我这儿带走了不少货,算是我托商盟帮我卖的,事后付商盟两成利。” 四皇子瞅了魏钰一眼,道:“他去了大梁,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商盟这边不可能没有人打理,未免小人插手,之前父皇同我商议过了,会派我的人过去,不是接手,只是暂代,九弟放心。” 这话说的。 魏钰拿小眼神瞥他,“四哥,你倒也不必小心,我又不是不通情理,反正商盟赚的钱都是给父皇的,关我何事?” 四皇子似笑非笑看他,“你这是要与四哥论长短?小九,你不老实啊。” 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凭借着自己这手赚钱赚的人尽皆知的本事,四皇子早就对登顶大位没什么念想了。 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有野心的人,对比斗得跟乌鸡眼的大哥、二哥,一想到这争斗过程中的血雨腥风,手足相残,四皇子就觉得如今他坐拥金山银山的现状挺好的。 至少凭着他这手会赚钱的功夫,无论是谁登顶都不会亏待他,把他安排在户部,日后接替齐大人的位子似乎也不错。 当然,若是登顶的人是小九那就最好了。 毕竟小九除了懒,其他皆为上乘。 比大哥、二哥好。 “四哥你别乱想啊。” 不想跟他四哥讨论杂七杂八的东西,魏钰嫌弃摆手,“咱们父皇老当益壮,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能再给我们添个弟弟妹妹呢,我啊,胸无大志,也就跟着父皇混口饭吃了。” 四皇子都要被气笑了。 他还胸无大志,混口饭吃? 就他如今做的那些事儿,展现在人前的那些能力,如今的百官见了哪个不动摇的! 也就亏得他一年四季甚少在京都了,不然但凡他在京都待久一点,上门自荐的幕僚都不知凡几,若他愿意设宴,贤王府门槛估计都要被踏破! “呵,行,你小子就继续糊弄,四哥我就看你还能逍遥几时!” 这话跟个诅咒一样,听得魏钰直到出了门都觉得惶惶不安。 他站在马车上,望着会所大门看了两眼,忍不住问方生,“方生啊,知道我那二哥最近在干嘛不?” 方生目不斜视:“再过些日子便是丞相寿辰,听说二殿下与七殿下正在为丞相准备生辰礼。” 哦豁。 这哪个臣子寿辰什么的,魏钰还真就不清楚。 他挠挠头,有点心烦,“咱们府收到帖子没?” “还没。” 之前人都没回来,丞相府递了帖子过来又能如何? 魏钰立刻双手合十,真诚祝愿,“菩萨保佑,信男愿以方生三天不吃肉为注,保佑丞相府别递帖子过来,阿弥陀佛。” 方生:…… - 不递帖子是不可能的。 之前丞相府不递,那是因为魏钰没回来,如今魏钰回来了,加上寿辰将至,再不递那就是不懂事了。 魏钰刚回府,就从小安子那儿收到了来自丞相府的“噩耗”。 “殿下,丞相府递来帖子,请你去参加丞相大人的寿宴,您去吗?” 他不想去! 魏钰翘腿躺在榻上,真心不想参加这些什么宴会,丞相寿宴也是。 这种宴会参加的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嘴刀子嗖嗖到处飞,魏钰去了连饭都吃不好。 他宁愿一个人赖府上玩平板。 丞相递帖子过来,小安子还是挺高兴的,他将请帖放在桌子上,自顾自道:“您这半年不在京都,好多事都没参与,奴婢看这京都官员都快忘了您了,正巧丞相寿宴,您去露个面,同诸位大人打好关系,这样日后您再被陛下外放时,也有人替您说情了啊!” 外放这种事,没几个人喜欢的,但凡京官外放,绝大几率都是得罪了上头才造成的。 所以在小安子看来,他家殿下被外放那绝对是去吃苦的惨事,什么陛下看重,在他眼里,那都不如自家殿下安康更重要。 魏钰被小安子这话哽住了。 他抬头,对着小安子叹气,“安子啊,你这思想要不得啊,你这是让你家主子结党营私呢?这事可不能搞啊,会遭人忌惮的,你家主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小安子不懂这些,他挠头,表情发苦,“不能同大人们结好关系,那,殿下日后再被陛下外放可怎么办呐?” “照办呗,还能如何?” 未免小安子再继续说,魏钰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问道:“小安子,殿下我明日去庄子上住几日,你要不要去啊?” 殿下不在,好久没出府玩过的小安子立刻眼睛一亮,“要!奴婢要跟您一道去!” “那行,那你下去收拾东西吧,顺道也问问红中白板。” “知道了殿下。” 丞相寿宴的事后移,次日,魏钰就带着一群手下去了庄子上。 又是半年过去,魏钰这一来,发现庄上变化还挺大的。 首先范围就又扩大了不少,往外都是何管事买的耕地,中间的教学区欣欣向荣,宿舍跟食堂都扩建了,庄子也被翻修了一遍。 魏钰来后没有直奔研究院,而是先去找了刘怀远。 毕竟春闱在即,他这个做老板的,怎么着也得鼓励一下考生才行啊。 语文老师暂时辞了职,如今正在宿舍里辛苦温书,魏钰找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比着之前的考题写文章。 第267章 考生 关于春闱,作为当事考生的刘怀远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科考乃人生大事,哪个读书人到了这地步,没有一颗梦想高中的心呢?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九殿下的人。 当看到魏钰出现在宿舍门口时,刘怀远是惊讶的。 “殿下?殿下您回来了!草民竟不知殿下回京,还望殿下恕罪。” 看着撂笔过来行礼的刘怀远,魏钰笑着拦下他的动作,“元化兄多礼了,我昨日才归京,连我兄长都不知的事,你何须如此见怪?春闱在即,元化兄如今是再金贵不过了,我来此可不是要给你制造焦虑的啊。” 刘怀远一听也笑了,“是元化迂腐了,殿下特意过来照拂一二,当是在下荣幸。” 魏钰摆摆手,走过去去看他的书桌上。 书桌上摆满了东西,上面不是书本,就是写满字的纸张,魏钰只粗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梦回高中去高考的错觉。 可怕。 魏钰回头,笑道:“我还道过来安慰一下元化兄,劝你莫要紧张的,但眼下瞧见你这般刻苦,总觉得说多了还是在耽误你时间。” 这话就让刘怀远赶紧否认,他神色认真道:“怎会?殿下昨日归京,今日就来庄上……您应当是为春闱一事特意回来的。殿下此番心意,便是亲眷也不足为过,元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魏钰面不改色地承了这番感激之情。 他怎么就不是为春闱特意回来的呢? 虽说他是为了招揽其他有才士子,但这也不妨碍他鼓励刘怀远啊! 顶多元化兄是以为他这殿下特意为他回来的…… 刘怀远是真的感动。 要说按照一般的情况,九贤王过来时,若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某个人,那何管事肯定是会派人去通知其他人的。 刘怀远没有等到何管事派来的人,但却第一时间见到了殿下。 这种一来庄子就直奔自己而来的情况,又当面提到了春闱,刘怀远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以为殿下是为了他才特意回来的!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大抵也没有比殿下更以真心待他了! 本来还对科考有着小小紧张的刘怀远,在眼下知道了殿下的一片赤子之心后,心中立刻涌起了满腹豪情。 他道:“此次春闱,还请殿下放心,元化必定金榜题名,不负殿下期望,为殿下夺取荣光!” 啊? 魏钰有点看不懂这走向了。 这人怎么就突然打起了鸡血,前面还说的好好的,这后面的话怎么就狗屁不通了呢?! 什么叫给他夺取荣光? 他不需要啊! 未免说太重打击孩子自信心,让过不久的“高考”考砸,魏钰斟酌起来,“嗯……元化兄啊,这科考啊,它,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名次,真的,你科考如何不必为了我,为了你自己就好,我只是在意元化兄你本人!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知道吗?” 刘怀远更感动了,他郑重点头,“是,元化明白殿下的心意!您放心吧,元化都明白的。” 魏钰:…… 这有点说不明白了。 算了,不说了,科考完再看吧。 魏钰换了个话题问,“春闱不足一月,元化兄可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算了,我还是另找几位大儒与你细说为好。” 要知道如今的科考可不是闷头读书就能考中的,考试题目内容涵盖的可不止天文地理,还有地方政治,经济文化等,这都是需要考生游历,多与人交流才能得到的经验。 出门游历,眼下刘怀远是做不到的,但魏钰给人找几个老师,说说大魏各地的政治文化还是挺简单的。 对这个提议,刘怀远没有拒绝。 反正对于殿下的所作所为,他如今除了感动,在心里对殿下的忠诚又多几分外全无用处……他只能等高中。 等到高中,他才能为殿下做更多的事。 - 从刘怀远那儿出来后,魏钰就一路散着去了研究院那边。 大抵眼下不是饭点,人都在室内,一路上魏钰没瞧见多少人,看到的几个也都坐下树下读书,瞧着书香气甚浓。 魏钰很满意。 搞教育嘛,合该这样,也不知道吩咐邓正德在胶州那边开的学堂是不是也如眼下这般。 小安子他们都去了庄子上安顿行李,眼下魏钰身边只带了方生,他直接带着对方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附近有灰卫使的人把守,魏钰过来时,这边的领头人沙山还过来行礼问安。 然后这一停顿,魏钰就瞧见了远处另一座建筑。 那是他之前离开时还没有的,又是建在研究院附近,归纳在灰卫使的保护范围,魏钰直接问沙山。 “那是做什么的?何时建的?” 沙山回道:“四月前建的,是铁匠炉,西流子要用,陛下应允了,里面有派专人打铁。” 哟,铁匠炉啊。 联想到西流子如今在造的炮车,魏钰大抵明白这铁匠炉是干嘛的了,也难怪他爹会应允。 魏钰问沙山,“西流子现在是在铁匠炉?” “是,他与福生大师都在里面。” 知道这俩人都在一个地方,魏钰也就没进研究院了,直接转道去了铁匠炉。 大抵是打铁的地方,刚进去魏钰就觉得一股热气涌过来。 里面地方很宽,周围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铁器,有人正光着膀子嘭嘭打铁。 魏钰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左边的半成品炮车,而福生和西流子正站在炮车边上,一边上手摸,一边低头商议着什么。 那半成品,看得魏钰忍不住笑起来。 他父皇还道人家师傅做事慢,殊不知眼下对方都快把东西造出来了。 魏钰走了过去。 “福生院长,好久不见啊。” 这一声让两个讨论事情的人瞬间看了过去。 瞧见是魏钰,二人一惊后立刻行礼。 “拜见九殿下。” 魏钰:“不必多礼,我来就是看看炮车的,二位大师辛苦,行至今日,也不知这中间可有何难处。” 说到难处,西流子忍不住就要问了。 “殿下,这炮车建起来不算难,可我听闻如今军中有一物件,名为望远镜,不知殿下能否将此物借来,让我与师傅一观,正好就装在这炮车上!” 第268章 拒绝反卷 一听望远镜,魏钰有些好奇,“望远镜的事,你听谁说的?” 要知道这望远镜,军中如今可还没有大规模推广,多是斥候在用,外面的百姓也大多都没听说过。 西流子疑惑,“是孙昭,那日我与师弟去食堂吃饭,谈及想望到更远时,孙昭与我说了望远镜,还说这事让我找殿下,殿下,这是有何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就是孙昭这小子有点过于“活泼”了呢。 魏钰微笑,“没,不过望远镜而已,明日我就让人把东西和图纸都拿过来。” 西流子大喜,“好,多谢殿下!” 魏钰转身去看半成品炮车,“你们这炮车做到哪儿了?我看看,嗯……这管壁厚度还成,不过你们这下架不太稳,对了西流子,你要望远镜是准备装在哪儿?” 西流子同魏钰聊过不少炮车的事,比福生还聊得多,他比谁都更清楚九殿下的能力。 魏钰一说,他就凑过去,就这半成品的炮车说起了方方面面。 他二人是聊得旁若无人了,倒是让福生成了个局外人。 头发花白的老师傅也不觉得被排挤了,站在边上,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从容不迫、言之有物的魏钰,看着看着,福生就笑了。 还说什么都不懂,瞧瞧这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呵,他们这殿下啊。 装也不装的像样点,也就会小儿赖账了,哼。 念着东海郡战事,魏钰是希望能尽快造出炮车,逮捕曹季之余,将海疆附近的倭贼也能一网打尽的。 毕竟朝廷都出兵了,既然要打,那就一次性将附近的不安定因素都打平,争取让朝廷不用在短时间内二次派兵。 节省资源嘛。 到底也是第一次造炮车,西流子不懂的方面,魏钰在了解过后都为他一一解释清楚了。 所幸人家也不是什么废柴,不懂的地方没多少,魏钰没花多久时间就讲完了。 弄清楚的西流子也不耽搁,直接就跑到一边桌案上,拿纸笔将需要改造的地方都记下,然后又找铁匠师傅说明问题。 一旁的福生突然道:“殿下学识渊博,不知何时有空,也给我这个老骨头讲讲炸弹的事啊?” 魏钰:…… 他转头,盯着笑眯眯的老师傅,面无表情。 这炸弹就没必要如此急了吧? 火药已经领先半个世纪了啊! 福生笑眯眯道:“殿下可不要同我说您不会造炸弹,老夫可不信哦。” 魏钰:…… 好过分哦! 魏钰突然微笑,“哎呀院长,这搞研究的事呢,也非一朝一夕,我们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的,如今大魏有了您造出来的火药,战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炸弹呢,就真的不必要那么急了。” 福生眯眼,“是吗,那倒是老夫心切了啊。” “可不是吗!” 未免他说出多余的话,魏钰赶紧道:“你要知道你可是我们研究院的宝贝,若您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那日后的研究院可就后继无人,再也没有谁会钻研火药炸弹这些事了啊!” 福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这倒也是啊。 虽说他徒弟多,但说到底搞军火研究的也就他跟大徒弟,其他家伙都钻进了日用品研究里,一个个每天都想着谁的研究费会更多…… 貌似是该再多教出几个搞军火研究的徒弟了。 不想给自己多揽事,魏钰就想撺掇着老师傅去教书育人,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发功”呢,老师傅就自己开口了。 福生道:“殿下说得对,老夫也这把年岁了,保不齐哪一日就魂归故里了,与其自己一个人去造炸弹,还不如教出几个继承我衣钵的徒弟,日后继续造炸弹,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魏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手底下人勤劳是好,但太勤劳了就有点反卷老板了。 他这个做老板的不想这么卷啊! 福生笑眯眯道:“殿下,学堂那些孩子我都看过了,除了那个叫柳辰易的孩子,其他都没有适合造炸弹的,不知殿下何时再收些学生进来啊?” 魏钰沉默。 感情人家早就已经打过收徒的主意了,只是因为庄上学生质量不行就放弃了啊! 魏钰仰天叹气,“院长放心,会的会的,我会多给你留意合适的学生,至于柳辰易,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自然,自然。” - 说到合适学生,魏钰对于刘玖鸢和柳辰易这两个天才儿童,那是从发现开始就一直抱有很大期望的。 可惜,孩子还小,都还不能正儿八经用,想想都觉得遗憾。 魏钰在庄上停留的几日,也是参与了一场学堂的入学考试。 怎么说呢。 考试制度是他定下来的,学生们对于考试紧迫归紧迫,但对于定下这制度的九殿下本人,却一点憎恶都没有,一个个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他。 魏钰亲眼目睹了学生们考试时的抓耳挠腮,也见证他们对着各自成绩鬼哭狼嚎的场面,还瞧见了数学老师张青生鬼畜版罚抄试卷的笑脸…… 所有学生中,也就刘玖鸢和柳辰易这两个早成的天才没有丝毫波动。 俩人考试,各科皆为优秀,考完也不懈怠,各自捧着感兴趣的书手不释卷。 魏钰找俩孩子问过了,问他们日后究竟想做什么。 刘玖鸢说,殿下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听殿下安排。 魏钰寻思这个孩子是块砖,日后可以到处搬。 柳辰易说,他想跟着福生院长学习,日后成为研究院的一员。 好嘛,这个就是铁的研究员没跑了。 俩孩子都挺自觉,魏钰也就不耽搁他们了,就让他们现在都各自学习着。他自己就在庄上使劲玩。 大人嘛,还能有什么需要做的呢。 吃吃喝喝玩玩平板,适当时候睡点懒觉,足以。 魏钰在庄上舒舒服服玩了几天,一直等到丞相寿宴的前一天才正式回京。 第269章 果然人太闲了 丞相寿宴,魏钰本来是打算走个过场的。 可惜,他低估了自己如今在京都的地位。 从出宫开府起,接二连三、或公开或隐秘地干出了几番大事,即便是京都最小的官儿,也都清楚了九贤王不是个省油的灯。 之前也许还有人观望,但魏钰赈灾又是半年过去,期间功德碑的事引得不少人为之称颂,要不是他人不在京都,当时就会有人登门毛遂自荐。 九贤王是个不爱出门的,还是个不按套路来,出京就是大半年,立功速度远超其他皇子的! 在一些有想法的官员看来,如果他们再不抓住机会,在九贤王还算势弱的时候示好,那等到人家真的起来了,再想过去蹭光就纯属锦上添花,干的多余了。 所以,在这场魏钰就只打算蹭个饭的丞相寿宴上,他可以说是最受青睐的人之一。 前院里,魏钰站在花园假山旁,正第六次打发前来示好的官员。 他微笑,“郑大人过誉了,本王年幼,朝堂之事本王并不熟悉,还是看本王的几位皇兄为好,郑大人若有心,还是多为百姓着想为好。” 拒绝的话不用说太直白,懂的人都懂。 前来示好的郑大人勉强笑了笑,瞧出魏钰的不欲多言后,便行礼下去了。 打发走人,魏钰默默吐出了口气。 他招呼身旁的方生,“你去院子口看着,把过来的人都拦住。” 这种事实在是烦,还不如蹲角落里看小说。 魏钰靠在了假山上休息,而有了方生在门口看着,后面寻过来的人也再没有谁能够进来。 好一会儿后,院门口五皇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诶?你家主子在里面?” “五殿下、六殿下安好,主子正在里面。”https:/ 听到声音,魏钰回头,招呼他两位兄长进来。 “哎呦,我的小九哦,这外面多的是人寻你,你怎的一人躲在这儿了?” 五皇子摇着扇子骚包走过来,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这家伙也不怕得感冒。 第270章 递文章 丞相寿宴结束后,后面的日子里,魏钰总觉得关注他的人更多了。 这种关注,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递过来的帖子更多了,以及三五不时还有学子递文章过来! 毕竟是春闱在即,学子都有一颗上进、想要获取京都大人们看重的心,一些读书人递文章入府,求的也不过是多些个机会。 这就跟投简历一样,要是哪家公司对简历感兴趣,觉得投简历的人值得培养,那就会给求职者一个机会。 魏钰是完全没想过还有学子主动上贤王府投简历的。 毕竟他一没写过什么脍炙人口的传世文章,二也没干啥让世人称颂的好事,比起其他久居朝堂、文章遍天下的文臣,他一个才开府的皇子委实没有任何竞争力。 这其实就是魏钰自谦了。 要知道他这一年做的事,桩桩件件可都是为百姓服务,尤其是胶州、湖州一行,清剿匪患、惩治贪官、赈灾行医、为百姓提供谋生路子……虽然他自己是没怎么宣扬,但架不住底下的人自发替他宣传了啊! 尤其是胶州济郡那一块,各地百姓都知道当初帮大家清除了匪患的牛头军是谁带领的,是九贤王啊! 哪怕最后九贤王将牛头军交给了陈王,贪官污吏都被陈王肃清了,但若非贤王殿下在一开始说服了山匪,让山匪们洗心革面,成立了牛头军,后面的陈王又如何能靠着牛头军打败了那些贪官呢! 这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样,经历过看不见希望的苦难之后,百姓们往往都只会记住第一个将他们解救出来的恩人。 贤王殿下将他们从官匪勾结的黑暗中拯救了出来,为了此地百姓的生计,又还想法子给他们挣钱的活计。 如今那建在兹阳县的商盟,那个庞然大物,里面的一切都格外新鲜,商户态度好,东西物美价廉,是外人听了都竞相到来的盛地! 建在兹阳县的商盟,如今俨然成了济郡的一处风向标,是济郡所有百姓引以为傲的建筑。 而建起这座建筑的贤王殿下,更是济郡乃至整个胶州百姓们都会饭后闲谈吹嘘的对象。 吹什么?云九小说 就吹殿下的英明神武。 胶州如此,湖州亦然。 而外地吹嘘者如此之多,试问哪个要参加春闱的学子还能不知道贤王此人呢? 就算不知,来了京都,学子们相互一聚,听其他人说也能知道九贤网都做了什么。 所以,在魏钰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名声已经渐渐被人给打出去了。 - “嘶,这篇文章谁写的啊?” 书房内,魏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搁在书桌上,手上正拿着一学子递过来的文章,越看越觉得狗屁不通。 他看了眼名字,冷笑一声,二话没说就扔到了一边,“这个叫徐崃的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写的都什么玩意儿,全是假大空的官话!一点实用性都没有,东一截西一句的,就这水平的小作文我七岁就不屑写了好吗!” 魏钰烦的直翻白眼。 纸张被扔到地上,候在一旁的小安子捡起,很自觉地将其塞到一旁的篮子里。 里面已经塞了一堆废纸了,全是魏钰看过后骂了扔了的学子文章。 小安子塞了一张,又从桌上拿起一张递给魏钰,“殿下,您都看了这么多了,难道就没一个如您眼的吗?” 魏钰头疼叹气,“我倒想啊,可你也不看看这些人都递上来的什么玩意儿!全是些没啥营养的,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自己考的举子了!” 魏钰倒也不是看不上这些人写的文章,毕竟有些写的其实还行,拿出去在读书人的聚会里说不定还能得几分青睐,但相较于一堆引经据典的之乎者也,他更倾向的是言之有物的治国策论啊! 语句再过华丽又如何,不会治国、没有真材实料,入了朝堂照样就是个绣花枕头,就算入了翰林,估计到老也只是个编修。 可惜,魏钰有心找人,但或许那些真有才学的人看不上他,递到他府上的一些文章全都是些没啥用的。 魏钰觉得这些凑上来的人可能就是想蒙一下,欺骗他就是一个未成年小孩儿,觉得他好糊弄,想用几篇辞藻华丽的文章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想就更可恶了! 瞅了眼桌上剩下的那些,魏钰吸腹,挺着脖子过去翻了翻。 小安子见状赶紧扶住他,“殿下您小心啊,要不您还是把腿放下吧,您这姿势,也太不雅了……” “反正也没人瞧,怕什么。” 魏钰翻了翻剩下的那堆文章,还剩十三篇,得,不看了。 估计再看也没啥有用的。 他靠回去,让小安子下去准备晚膳,“今晚我要吃烤乳鸽,你顺便派人去八殿下府上问问,问八殿下今晚过来一起用膳不?” “是,殿下。” 小安子下去了,看文章眼睛都花了的魏钰,为了犒劳自己,也是默默打开了平板。 - 董生是从济郡来的举子。 他家贫,能走到今天这步,是族中举全力才把他供出来的结果。 董生今年二十有五,从头一回来京都,看什么都都觉得忐忑。 来京都赴考,他怀中揣着的盘缠总共也就四十两,路上花了五两,到京都后,又与同乡共花了二十两银子租下城外一小屋,剩下还有二十五两,董生除了吃喝,是不打算再花用的。 可惜,他的计划虽好,但对于入京赴考的举子而言,前面的各个酒会、诗会却是必不可少的。 一个人的学识到底浅显,能与其他各地考生一同商讨,集思广益,对于马上要来的考试说得上是很大的一项助力。 董生才来京都,为人沉默,不如同乡广交朋友。 傍晚时,他正在屋中温书,却听回来的同乡说城外有一会所,明日有大半举子都会前往共同探讨学问。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同乡激动表示自己一定要去。 董生心中意动,但在知道入会所需要五两银子时,他却不免犹豫了。 毕竟他没钱,五两银子于他,可谓一笔巨款。 第271章 小三元 究竟去不去会所,董生最后还是去了。 虽然他心疼钱,但有一句话同乡说得好:凡是都要钱财打点,当官没当官的都一个样,万不能因小失大。 京都是个富贵窝,董生自己没有人脉,摸不到最前沿的消息,眼下好不容易有结交贵友、打听消息的机会,就算是再没钱,那借钱都要去! “董兄,望在你我同是济郡来的,我可得再提醒你一句,那会所可是当今四殿下开的,去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众所周知的才子……” 京郊外的小道上,董生正听着同乡郑重细说会所的事。 同乡名叫周清放,年纪要比董生大上一些,但家境却比董生好上太多,是济郡一布商的儿子。 虽说周清放家境比董生好,但身为商户之子,他这样的门第是压根就入不了一些自诩高贵的士子眼的,更有甚者,在某些人看来,周清放的身份还不如董生清白。 而若非如此,周清放一个有钱人,也不会想到要与董生抱团了。 毕竟就算是同乡,同样出自济郡的举子还有其他人呢,又不单单只有他二人。 路上,周清放还在将自己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董生,“当今四殿下乃恭王,京都人皆知,这位殿下喜好商贾之道,这些日子咱们在京都看到的那些新奇东西,譬如眼镜,据说都是这位四殿下拿出来的……” 提到眼镜,二人神色都有些小小变化。 他俩都是从济郡来的,都清楚建在济郡的商盟,里面流出来的一些东西他们也都听过用过,所以关于前不久商盟那边流出来的眼镜,周清放不止见过,还戴过! 济郡百姓都知道商盟是九贤王派人建的,里面最开始卖的肥皂,更是九贤王叫人做出来的,如今眼看京都这边有了肥皂,商盟那边有了眼镜,可结果济郡那边人都清楚眼镜是哪儿来的,但京都这边却全然将功劳都放在四皇子身上…… 光是这一想想,自诩聪明人的周清放都有点子讳莫如深。 他四下观望了圈,然后凑到董生身边,轻声道:“这京都是卧虎藏龙之地,厉害的人多了去,如今局势未定,上面的人争斗起来可不会管底下人死活,你我哪怕是再为人不平,这到了正主面前,那都得老老实实的。” 到底都是受过九贤王恩惠的人,同董生私下说几句,还能说是为贤王抱不平,所以周清放并没有多担心董生会乱说。 董生颔首,表情严肃,“周兄放心,你的好意我明白,入了那会所,我定谨言慎行。” “你心中有数就好。”周清放微松口气,“也不怕你嫌我啰嗦,实在是我听人说,那四殿下经常出入会所,若咱们幸运,说不定今日就能见到这位殿下。” 董生惊了,心下立时便紧张起来。 “这,我等这么多人前去,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了四殿下不快,那该如何是好?” 周清放笑了笑,安抚道:“董兄莫慌,咱们都是正经出了钱进去的,那位殿下开门做生意,怎会为了一点小事就随意发火?我们只是与各举子闲聊,安分守纪的,就算是见了那位殿下,又有何惧呢?” 周清放到底是见过更多世面的,比董生这样的农户之子要好,说起话来也要更大方无畏些。 听完周清放的话后,董生确实是放松了不少,但那种要面见皇子的紧迫感却依旧如影随形般附在他心底。 这也让董生在后面的半段路程里不再沉默,主动询问周清放不少京都之事。 两个人一路闲聊,聊着聊着就看到了建在京郊外的庞大建筑。 壮观那是肯定的,毕竟谁人瞧见那建在山岭之下的绵延山庄不感到惊奇的呢,尤其这外面还停着不少马车,不远处的阴凉下还有谋生的百姓在摆摊。 董生还没来得及细看,周清放便眼尖地看见了熟人。 他招呼董生,“你看,那一群人是从徐州来的举子,中间那位,那位着青衣、冠白玉,腰间还佩玉的,便是路修函,他父亲是徐州刺史,小三元,是徐州出了名的才子,从徐州来的人都说,这次春闱,前三甲必有路修函!”云九小说 听着周清放话中的艳羡崇敬,董生遥遥一望,瞧不清那位被人重重包围住的小三元才子长什么样,只是观其一闪而过的背影,便可见其风姿确为上乘,有如玉君子之质。 有的人不用近看,只远观便能察其品貌。 董生笑了笑,眼中有敬佩,但却没有嫉恨之情,“这位路举子好生不凡,才学家世远胜于人,我是望尘莫及了,不知这次春闱中,还有谁比他更胜一筹的?” 这问题周清放知道。 他给了董生一个眼色,道:“这你可问对人了,你这两日没出门,不知昨日从青州也来了位小三元的大才子!” 也是小三元? 董生惊讶,“那人是谁?” 周清放刚要开口,听到身后有马车靠近的声音,他不由往后看了眼,然后,他顿住了。 那马车不新不旧,外面什么标识都没有,明眼人一看就是租赁的,然而那架马的小厮,周启正却是十分眼熟。 毕竟体型如此壮硕巍峨的小厮,他昨日也是第一次见。 就这么目送着马车过去,然后停在不远处。 董生疑惑地在他与马车之间看了看,询问道:“周兄在看什么?莫不成你认识马车里面的人?” 看着掀开车帘正在下马车的人,周清放一抬下巴,示意董生去看,“喏,那位新来的小三元才子。” 不曾想这般巧,董生听后立刻看了过去。 只见一面如冠玉,但身形羸弱,唇色苍白的少年公子刚从马车上下来。 对方似乎是身体不好,下车后便咳嗽了两声,架马的小厮忙不迭还过来扶他。 这少年公子瞧着便是一副天纵之资,但奈何怎的如此羸弱? 董生一见便皱起了眉,“他便是青州来的小三元?这身子骨,瞧着不太好啊。” 第272章 出题 说到这位青州来的小三元,周清放还是很有话说的。 在看见对方带着那小山一般壮实的小厮进了会所后,周清放才对董生道:“听说他有咳疾,身子骨弱,经常感染风寒来着。不过人家身子骨再弱,那也是十七就连中小三元的人,可与你我不同。与其担忧别人,你还不如多担忧担忧我。” 董生前面还在认真听,后面听到那句玩笑话后,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拱手讨饶,“是,周兄说得对,是在下多虑了,后面的日子,在下定会多担忧担忧周兄,督促周兄同在下一道温书学习的。” 周清放:…… 倒也不必那么实诚。 “好了不说了,这位青州来的小三元叫白非鱼,你见过就好,没事可别轻易凑过去,若把人碰病了,我怕人家那小厮找你麻烦。” 周清放拍拍董生肩,迈脚朝会所大门去,“进去吧,我们在外面耽误够久了。” 董生跟上。 都是头一回来京都这处名人会所,董生和周清放一路过去,瞧见什么都觉得惊叹。 不过观光不是他们的目的,找到其他举子们,听诸位探讨学问、探听各种有用的消息才是真正要做的。 二人并没有多找,毕竟会所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专人引路,只需要稍微询问几句,下人就会将他们待到该去的地方。 两人被一小厮带到了一处宽广的庭院中,里面有假山活水,翠竹林荫,水榭凉亭,到处都有人站着。 董生头会过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站在院门口细细看着各处的人。 庭院内瞧见两人进来的人不少,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看了眼,然后便见怪不改地收回目光继续干各自的事,也就少部分人了,在瞧见周清放后,忍不住冲他打了个招呼。 周清放只是瞧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假山旁站着冲他打招呼的几个熟人。 看见了熟人,周清放也不犹豫,拉着董生就过去了。 “周兄好。” “几位兄台好,今儿来的人可真多啊,我这还不算来迟吧?” “这还没到巳时呢,自然不算,诶?周兄,你身边这位是?” “哦,这位也是来京赴考的举子,董生,我的同乡好友。董兄,这几位都是胶州来的,也算是咱们的同乡。” “原来是董兄,在下齐淩,久仰。 “在下……” “在下董生,见过诸位。” 熟人见面,自然是要先寒暄几句的。 而因着周清放的缘故,董生也是成功打入了这个胶州举子小团体。 大家都是同乡,来了外地自然是要互相照拂。 齐淩几人先来一步,知道的要比周清放和董生多,因此趁着诗会还没开始,几人便与二人就这各种小道消息聊了起来。 都是一些不曾听说过的八卦,董生光是站在这儿吃瓜就差不多吃撑了。 几人站在假山旁嘘嘘索索的,时不时会因为院门口有人到来望过去,又时不时因为某个八卦去找当事人。 董生吃瓜一直持续到了巳时。 巳时到,当日商量好要来会所探讨学问,以文章作比的主持人便冒了出来。 董生看到一儒雅的蓝衫中年人站在凉亭那边,高声笑着出题,“诸位举子好,在下秦时,承蒙诸位赏脸,愿意前来参加这个不成体统的小小聚会,在下不胜感激……” 董生不识这人,但瞧见这叫秦时的人一开口,其他人便都看过去,专心听他说话,便知这人是个人物。 他好奇询问旁边的周清放,“周兄,不知这秦时是何人?” 周清放:“人家是这京都本地的考生,听说他堂兄是鸿胪寺少卿,若非如此,你看其他人可愿听他的话?” 哦,原来是背后有人啊。 董生了然,继续听对方讲话。 “……在下知道,诸位赏脸前来,皆是为了探讨学问,同为此次春闱考生,在下也不多言了,不如咱们就直接开始,大家各自出题,各抒己见,最后的文章就公布在这凉亭之中,可好?” 秦时确实不是个啰嗦的人,说完这话后,庭院内的人都纷纷点头称好。 秦时笑了笑,指向身后的回廊,道:“那里摆了桌案,笔墨纸砚皆奉上,若有需要者,尽可去那儿做文章。” 那远处的回廊隔着一片小湖,没靠近的人还真就不知道那里摆了有东西。 人群中有小小的骚动,董生也仰头朝回廊那边看了看。 看不到,太太远了,只能依稀看见回廊下确有一些桌案摆着。 不等诸人冷静,秦时又道:“诸位都是满腹经纶的才子,既来此,那自然是想同他人一较高下的,不知诸位有谁敢第一个站出来,为大家出道考题啊?” 此话一出,全场皆无声。 一群人转头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的。 董生几人站在假山旁,靠近院门口,算是站在最外围的,最能看清庭院内大部分人的动静。 周清放眉头微蹙,忍不住道:“这第一个出题可不好弄啊。” 董生赞同颔首。 确实不好弄,大家都是举子,能走到这儿,学问方面谁都不差谁,单论书本学问道理,那没什么好说的,简单了被人瞧不起,难了……好像也没什么难的,顶多就是出的东西偏僻了些,讨巧卖乖,被人落个善钻营的名头。 所以这题大抵就是论国事了 。 既是国事,那又以何为题才算是能蒙对上心呢? 他们是考生,如今既要出题答题,那自然是以出中之后可能会考的题目方为上乘啊! 在一众人沉默的时候,突然,有道声音响了起来。 “既然无人敢应,那不如就让在下来吧。” 第273章 做题 “诸位皆是大魏子民,想来皆知近月来湖州赈灾一事……” 没人站出来,这第一个站出来的路修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笑对众人,不慌不忙地讲起这几月湖州赈灾的情况。 尽管在场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些事,但到底有一些消息,却不若路修函这般知道的清楚。 就好比功德碑具体事宜,好比受灾地区粮价上涨,最后又牵扯出东海郡众多贪官污吏等。 这些事很多人都一知半解,譬如董生,他在听路修函说的时候,更是全神贯注,不敢放松半点,生怕漏了这些国家大事。 然而,就在董生认真听的时候,那说话的人却是冷不丁话锋一转。 “……赈灾一事牵扯甚广,其中尤以水军将领曹季为主。驻军将领何其重要,然贼子狡猾,朝廷不察,致使贪官污吏大肆猖獗!” 董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疯了不成!” 周清放亦是被路修函的话给吓到了,低声就骂了一句。 这就算读书人聚在一起探讨国事不算什么,但也没有这么直白的将过错归咎于整个朝廷的吧? 周清放暗自摇头,这路修函也不怕话传到上面耳朵里,然后被人穿小鞋! 大抵在场人跟周清放一个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在路修函话锋一转后,庭院中就有不少窸窣声响起。 不过这样的骚动并未让当事人住口,对方反而是继续道:“大魏存在已百年之久,此等污浊之事,想来比比皆是,诸位今后皆是要入朝为官的忠良之士,既要报效朝廷,不若今日正好就想想,该如何肃清朝堂,怎样?” 不怎样。 路修函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没一个人为他叫好的。 董生听到了身旁的几位同乡在低声讨论。 “他这是来捣乱的吧!他父亲是刺史,不惧朝堂其他大人,我们这些没靠山的,连入朝堂都还没有,如今居然就敢批判大人们了!” “哼,这路修函未入朝堂便想着肃清贪官污吏,也不怕这后面春闱被人给刷下来!”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难道他就这般自信自家绝对清白?” “……” 听着身旁人的小话,董生皱了皱眉,没有加入讨论,而是再次望向路修函的方向,想看看他有何动静。 站在小竹林那儿的青年并不因众人动作而局促不安,他说完后只是冲着众人一拱手,然后便笑着走向了秦时的方向。 两人站在凉亭那儿不知道说了什么,董生只看到秦时又站了出来,对诸人劝说了几句安慰之语,大意就是今日学子谈论学问,不拘其他,有意者尽可抒写几见。 虽然秦时站出来了,但依旧没有人去回廊那儿。 也不知道路修函又同秦时说了什么,最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地走向了回廊处,然后,站定在一桌案前。 看见对方铺纸、提笔的身形,董生忍不住吸了口气。 “看来,他是要做这第一人了。” 第一个出题,第一个回应。 如此尖锐,不管不顾的,是为着出名,引起上头人的注意,还是因为他当真是那样一个不惧俗世的忠良之士?! 无论究竟是何原因,反正路修函今日此举,必会传出去被众人知晓,官员不提,反正圣上乃至百姓都会对他心怀好感。 周清放目光定定,亦是轻声道了声,“这才是狂士啊……” 董生回神,转头看他,突然轻笑一声,“周兄,你我家世薄弱,左右也无甚畏惧的,不知你可愿同我一道过去?在下亦有一腔报效朝廷,为百姓做事的热血心肠呢。” 周清放看他,亦是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好!我赞同,走吧周兄,你先请!”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迈腿向前。 站在他们旁边的那几位同乡瞧见,在短暂斟酌过后,亦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富贵险中求,今日大家不过探讨学术,路修函这个“主谋”都亲自下场了,就算上头要追究,他们也就是一群小喽啰好不好! 一看路修函以外的人动了,其他还在犹豫的人立刻也不犹豫了。 无论是自己的主意还是跟风,总之不少人都去了回廊那边。 凉亭处,秦时看着众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略带讽刺。 “这人呐,当真是……” - 在回廊下写文章的人不少,董生因为是第一批来的,所以选了个靠边的位子。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于自己笔下写的东西从来都是斟酌再斟酌过的,不仅是因为不想给人留下什么把柄,亦是因为这样做有利于节约纸张…… 因为写的慢,所以在一些后来者都写完了的时候,他还在慢悠悠提笔。 这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说要杜绝是绝不可能,人心易变,朝廷若想及时察觉,需得防微杜渐…… 董生一边斟酌着,一边写字,因为太过专注,所以一直到收尾时,他都没注意到旁边突然多出了两人。 “呼——这应该可以了。” 董生松口气,刚要搁笔,余光就看到了身后多出了一块月白锦缎,上面还绣着精致的云纹。云九小说 身后有人! 董生心下一惊,赶紧转身,他刚要说话,结果在看到身后的人时就顿了下。 不为其他,只因这身后的少年委实不像是寻常人。 华服玉冠,容貌清隽,姿态从容风流,那种一看就出身名门望族的矜贵气度,可跟他这种家境贫寒的农家子不同。 不过京都贵人多,董生惊讶的倒也不是少年身份,而是因着他这年岁。 过于年少了。 跟那位青州来的小三元差不多。 若也是这次春闱举子,如此年少,就算不是小三元,年纪轻轻就是举子,那也是了不得的才子了……所以怎么没听同乡说起过? 不知来人身份,周启正犹豫着,看了眼少年身后跟着的人,最后拱手道:“在下周启正,见过公子。” 少年似乎是个好性子的,闻言也是抬手回礼。 “周兄好,在下王九。” 第274章 金戈之气 董生 对于这次的举子聚会,魏钰其实很早就来会所了。 在京都顶端的权势者面前,各种小道消息那都是尽收其耳的。 魏钰本就想在春闱的时候挖掘一批人才,所以早在有举子开始进京后,他就吩咐了护卫多关注些。 不过关注归关注,但一般情况下,魏钰其实并没有多询问。 毕竟这人都才刚进京,品行如何都还不清楚,是贪婪还是虚荣,是胆怯还是沉稳,总之都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虽然举子们都在观察中,但那些名气大的,魏钰其实也都知道。 ——这届春闱有两个小三元,一个是徐州来的路修函,年方二三,一个是青州来的白非鱼,年方十九。 这两个是第一层次的人才,名气太大,关注度太高,魏钰虽然垂涎,但也知道这样的人不好拐。 毕竟这俩一看就是前三甲的苗子,人家那般年岁就能入朝为官,给皇上效力,瞧着是仕途正好,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一皇子胡来。 所以魏钰压根没将希望放在这俩上。 他想拐的是那些出身不高、品性上乘的举子,有没有名气都不重要,只要人品好,肯学,能被他拐走就行! 重点是肯跟他走啊!! 魏钰本来还愁如何跟那些看好的举子们近距离接触,结果手下护卫一说举子们有聚会,他立刻就知道机会来了。 聚会啊。 举子们自发举办的聚会啊! 这么一座值得他挖掘的才子宝矿摆在眼前,他这个做hr的要是不抓住机会,日后又该上哪儿去认识这么多的人才不是? 拐人的行程要提上来,要是不赶一下行程,这黄花菜凉了都不知道。 所以聚会说的是巳时,他提前一个半时辰就到了,是所有人中到最早的。 因着关系硬,魏钰直接就待在了庭院隔壁的阁楼。 阁楼,地方高,视野好,不用跟人在下面挤,整个举子们待着的庭院,他一下能全部尽收眼底。 主持人秦时的发言,路修函的第一个站出,领着小山一样壮实小厮的白非鱼……魏钰都拿望远镜一一看过了。 要说这举子质量嘛,若让魏钰总结的话,那只能说一个个的颜值都还挺不错。 果然有才的人连长相都是好的! 就算外貌一般,但那股书卷气质也比一般人能打。 实在太侮辱人了。 魏钰是在一个个都聚在回廊下的时候才过去的。 彼时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写文章的人身上,根本就没几人注意到有人进来。 魏钰一路堪称的顺利到了回廊下。 他从前端开始走,沿路听到有不少人在讨论自己写的、或是别人写的文章内容。 都是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讨论的内容跟魏钰之前看的那些废话截然不同。 听到感兴趣的地方,魏钰会顿足细听;见到有人争执,他也会投过去几眼。 方生跟在他身后,对于自家殿下之前看中了哪些人,他这个做护卫头子的可谓再清楚不过,于是在瞧见那些人时,方生还会提醒几句…… 董生是魏钰走到最后,看到的最后一个还在写文章的人。 左右是最后一人,停下也不碍事,所以魏钰便站在他身后想想对方都写了什么。https:/ 内容嘛,没看到多少。 毕竟人家都快搁笔,但对方那手好字,魏钰却看在了心中。 “兄台勿怪,在下一路过来,但瞧旁人都已落笔,唯有兄台还在沉思,不免心生好奇,所以便想着过来问候一声。” 对着这一身白衣略显寒碜的青年,魏钰拱手笑着,半点傲慢未有,他目光瞥向桌案的纸张,问道:“兄台这是已写完了?” 董生微怔,连忙点头,“是,刚好写完。” “那,不知兄台可否借我一观?” 这不客气的话语,偏偏态度又并不强硬,反而还透露着一股子温和。 少年人的矛盾态度,让从未遇见过这种人的董生有些不自在,但他瞧着对方眼神纯正,不像是不怀好意之人,犹豫过后不免点了点头。 “无事,王公子请看。” 董生将写好的文章拿起,亲手递了过去。 魏钰接过,立刻笑着冲对方挤挤眼,“兄台慷慨,小弟多谢!” 少年郎顽皮的举动,亲自将那股贵公子的疏离给打破,这让心怀紧张的董生不自觉松了口气。 他笑了笑,看着捧着他文章认真观摩的少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也就回身收拾了下桌案。 董生在收拾桌案,而看文章的魏钰却是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可能又捡了个宝! “嘶。” 魏钰轻轻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董生单薄的背影,然后又低头再看眼文章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金戈之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说呢。 这个叫董生的年轻人别看瘦瘦弱弱的,但这手字,这写出来的文章可一点都不温柔文弱啊! 题目是如何肃清朝堂,旨在如何使朝堂吏治清明,别多上那么多的贪官污吏,这人倒好,提出来的规避方法,从防微杜渐、善纳监察御史开始,一直提到重新修正律法,最后还隐约有改革制度意思! 魏钰觉得这人思想是没问题的,甚至是十分正确的,减少贪官污吏嘛,监督、律法、制度,三者缺一不可,但关键是要一步步来啊! 沉疴积弊下,首先要把那些素位裹尸的官员铲除,而这种事至少要筹划个七八年才能推行! 偏偏这董生字里行间就以一字概括:杀。 魏钰看着董生的背影觉得牙疼。 这是个沧海遗珠,真的,但就他这种骨子里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不怕死精神,未免有种一腔孤勇的天真了。 苗子虽好,但也得培养爱惜。 第275章 偶像效应 套话这种事,对魏钰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尤其这套话对象还是个对人际关系并不熟练的人,那套起话来就更加简单了。 “不知董兄今年多大了,现在住在哪儿啊?” “额,在下今年二十有八,住在外城西坊的桂花巷。” “……” 魏钰打听了下董生的基本情况,没有特别追问更深的,知道人家现下住哪儿后,就抖着手中的纸换了个话题。 “董兄这手字写的真好,小弟看着委实佩服,也不知董兄师从哪位先生,居然能教导出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你这文章见解独特大胆,小弟见了,实在深感佩服。” 是吹嘘还是真情实意,光看眼神就能知道。 这位王公子眼神清正,董生听了也是浅笑道:“公子美誉,在下愧不敢当,不过浅薄之见罢了。” “不不不,董兄这就谦虚了。” 魏钰竖起一根指头冲他晃了晃,笑地意味深长,“董兄写的这文章,一般人可轻易不敢写出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其他的他也没看,说董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没错。 不知这王公子究竟何意,思及自己写的文章内容,褪去了写文章时的满腹思绪后,董生也不免心中惴惴。 他沉默了几秒,终是抿了下唇,拱手道:“在下虽为一介书生,但也有以身许国的志气,不论前途何其坎坷,在下亦九死无悔。” 这话说的硬气,一字一句都在表明自己此生的夙愿。 看着向自己表达初心坚决不改的董生,魏钰忍不住笑了笑。 他点了点董生写的文章,言语轻松,“董兄何须如此紧张?不过闲谈罢了,大家都是过来讨论学问的读书人,我瞅那路修函胆子比你还大,有他在前,董兄怕甚?”https:/ 气氛一下松泛下来。 董生抬首看了他一眼,瞧见少年连带笑意,迟疑下了后,不由也笑了笑。 怕孩子太过紧张,卸不下心防,魏钰同对方又随口闲聊了几句其他的,什么话题轻松就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