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之病秧子是大佬》 第1章 少第章 少主……人没了 南诀在北离的南面,比起北离的四季分明,那么它应当就只有一个季节——夏季。 终年湿热,一年无冬,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一场雪。 湿热的气候让山脉终年翠绿,高大的树木下生长着色彩艳丽的菌子,草木聚集的深处各种虫蚁毒蛇互相争夺领地,毒草与药草交杂而生…… 在南诀最南边,也是最深处的山脉里,这里被天然形成的毒瘴包围,如牛奶一般的浓郁瘴气不仅阻碍了前进的脚步,也隔绝了一切好奇者的窥探。 十几年前,曾有一人凭借自身逍遥天境的实力,硬闯了进去,然而这一进便再也没出来过,仿佛世间从未出现过此人,再无一点踪迹可循,亲朋好友在毒瘴之外连一丁点尸骨粉末都没见到过。 药王辛百草曾尝试研制出毒瘴的解药,最终也没能写出半张药方,只能不了了之。 听闻,就连神游玄境也不敢轻易踏进。 世人这才放弃继续探寻这条山脉,并将这山脉命名为——无药山脉。 意为,无药可解。 殊不知,在这无药山脉的内部,却是生活着几百上千人。 这几百上千人靠着这天然的屏障,远离了江湖和朝堂的纷争,在此安居下来,建立了万蛊寨。 万蛊寨弟子以女性居多,寨中不论男女大多容貌昳丽,能歌善舞,崇尚巫术,善毒善医,且极善蛊。 他们避世不出,但在江湖上依然有他们的弟子行走,只是踪迹难寻,也鲜少有人知道还有万蛊寨这个势力。 他们的房屋大多建在遮天蔽日的树木上,也就是所谓的树屋。住在树屋上可以帮助他们很好在树林中隐藏踪迹,且可避免地上虫蛇叮咬,也能一定限度的避免潮湿,可谓好处多多。 此时,一棵高耸入云的,几乎需要十几人合抱树木上,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从漂亮雅致的树屋里不断传出来。 这叹息,正是床上躺着的那个脸色苍白,却容貌明媚艳丽的小姑娘发出来的。 小姑娘,也就是聂桑窈,将胳膊肘杵在床边的木桌上,单手撑着自己精致白皙的下巴,本应当笑容明媚的脸上多出不符合她性格的哀愁。 想她堂堂万蛊寨少主,本应当也是统领一方,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只能在这病床上白白蹉跎年华! 真是红颜胜人多薄命啊…… 可是她才不会傻傻的在这病床上感叹命苦! 想到这儿,聂桑窈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像是燃起了火焰,那是不惜燃烧一切,也要获得命运的掌控权的执念之火。 饱满而小巧的唇走着如罂粟般艳丽的红,衬得脸色愈发的白,白的像是万丈冰原上不化的积雪。 树屋上关着的窗被人敲响,三声极富有规律的叩窗声让她明白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她出发。 聂桑窈掀开被子,下床的动作明明慢悠悠的,可是却无端的能让人感觉主人的急切。 如瀑的墨发束起一半高高盘在头顶,一支精美的蝴蝶银簪插在乌云间,垂下的银制流苏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响。披散下来的头发里,藏着几根辫的极细的小辫子,此刻随着她穿鞋的动作垂落胸前,多了一丝俏皮可爱。 上身的对襟短衣袖窄,下身着百褶裙,衣裙飘逸多姿,婀娜动人,腕戴银镯,银铃清脆。 聂桑窈没时间多留恋,当然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快速的抓起桌子上放着的包袱,小跑着到了屋门,随后看也不看的纵身一跃。 从十几米的树上一跃而下,如果摔在地上,聂桑窈完全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但她完全不会害怕,甚至连一点点担心都没有。 仅仅体验了不到一瞬间的下落感后,她落在一个宽厚结实的胸怀里,一双有力的古铜色臂膀稳稳的将她抱在怀里。 壮硕高达的身躯看起来极其笨重,但是却能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悄声落地,甚至连地上的叶子也没被惊起半分。 何其厉害的轻功! 大块头控制着力道,轻柔的将姿势改抱为托,将聂桑榆轻易的举到左肩上,双手护着她在肩上坐好后,又接过她手里的包袱背好,才开始全力施展轻功,带着小姑娘在树林间穿梭跳跃。 “山奴,加快速度!我们要在阿爹和阿娘发现之前离开无药山。” 山奴神色不变,即使肩上坐着个人,老实到有些木讷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疲累,甚至一滴汗都没有。 “是,少主。” 声音沉闷而厚重,像是山林中黑熊的低吼。 聂桑窈右手撑在山奴的头顶上,后背靠在他身后背着的巨剑露出的剑柄上,端的是一派悠闲自得。 那巨剑几乎和山奴的后背差不多宽,竖直戳起来,已经直逼山奴两米多身躯的腰腹,材料是用密度极高的玄铁锻造的,重量大且杀伤力极高。 就算是神游来了被拍一下也得吐血! 这样的人带出门,不仅免了双腿奔跑的疲劳,而且安全感满满,寻常人轻易不敢招惹。 简直是出门游历必备! 聂桑窈理了理被吹乱的刘海,神色悠然自得。 他们靠着特制的面罩和克制毒瘴的药丸,轻而易举的踏出了毒瘴,离开了无药山脉。 靠着山奴的轻功,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个小镇,避免了露宿野外。 而在太阳落山之时,前来给自家少主送药的女弟子找遍了聂桑窈常去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半点身影后,终于害怕了。 “寨主大事不好啦!少、少主……人没了!” 她亲爱的阿爹、万蛊寨的寨主如何焦急,在看到那张留下的“我离家出走啦”的字条后如何又生气又震怒,聂桑窈通通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 她聂桑窈要行走江湖啦! ———————————— 本文重点不会过多放在原小说讲的故事主线里,会比较侧重描述萧瑟干掉赤王,放弃皇位后,和主角团相约游历江湖的新故事。 不喜误喷!女主不是圣母,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不拆官配,男主暂定无心(别问,问就是最喜欢无心,萧瑟都得往后站(′`)) 第2章 我叫聂桑窈 聂桑窈身子弱,经不起颠,所以想象中的轻马踏风尘是不能实现了。 一匹马,一柄剑,一壶酒,仗剑天涯,行侠仗义。 她好像哪个都做不到。 山奴听到自家小主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长吁短叹,表示不太理解。 又不用她自己走路……而且他这山奴牌轮椅不比骑马舒服? 这就是传说中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不对不对,这怎么能是少主的错?少主不满意,自己找问题!肯定是他走的还不够快,还不够稳当,所以少主才长吁短叹的!对,没错,就是这样! 想通了这点后,山奴小腿用力一蹬地,扛着聂桑窈又提快了一倍的速度。 刘海吹的竖起来的聂桑窈:谢谢,吃了一嘴的叶子。 聂桑窈害怕她亲爱的阿爹派人抓她,于是没敢和山奴在南诀多逗留,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艰难的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北离。 还没来得及感受下北离的美景风光,一场大雪便将两人困在了山里。 大雪纷飞,天地间苍茫一片。 聂桑窈抬手接了几片雪花,看着雪花慢慢被掌心的温度融化。 “山奴,这是我第一次见雪哎!” 聂桑窈开心的忍不住晃了晃小腿,两只大眼睛弯成了两道小月牙。 “哈秋~” 下一秒,冷风一吹,她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白狐狸毛斗篷,又用帽兜将自己的脑袋遮了个严实。 “但是好冷啊……山奴,我们离那个牌子上说的客栈还有多远啊。” 大雪封山,即使山奴轻功再厉害,这雪不停,他们也出不去。 而且她的身子受不住,太阳落山之前,他们要是不能找到那家客栈,估计她这小身板也就凉了。 山奴抹了把脸上的雪,“少主坚持下,应当再有几里就到了。” 风雪大,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他的速度。 山奴运转内力的速度加大了点,尽量的为缩在怀里的少主提供热量,然后顶着风雪又朝前方奔去。 又跑了三刻钟,主仆二人总算是看到了那家牌子上写着的客栈。 等到二人到了门口,山奴小心的将聂桑窈放下,他们才发现这家客栈有多落魄。 房顶上不知道因为什么有好几个洞,从位置上看像是客房的房顶。 聂桑窈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北离人原来喜欢赏着雪景睡觉吗?明明有窗户,为什么还要开个天窗呢?真是奇怪。 虽然她对这家破破烂烂的客栈不太喜欢,但是总比露宿雪地被冻死好。 客栈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红衣少年在那儿吸溜着一碗面,旁边还放着一坛子酒。 哦,还有一个穿着裘皮大衣的,神色懒洋洋的,但是一看到他们立刻就来了精神。 “二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聂桑窈仰头看着这个几乎比她高了半个肩膀加一个脑袋的人,“你们这儿有不带天窗的屋子吗?我想住店。” 闻言,萧瑟一噎,寻思着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自然是有的。二位里面请!” 随后随手召来小二,让他去找两间“没有天窗”的上房。 “山奴,你去跟着小二把行李放好,然后下来吃饭。” 山奴点点头,跟着小二去房间放行李。 聂桑窈找了张离门口远的桌子坐下,随后召来另外一个小二点菜。 “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 小二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的殷勤,“小店的梅花肉,桃花酿味道一绝。” “两份桃花肉,一瓶桃花酿,然后让几道热菜热汤,再来三十个馒头和一小份白饭。” “好……三十个馒头?客官您确定?” 看着小二震惊的眼神,聂桑窈表示习以为常,“没错,你做就是了,不差钱。” 随后将一块银子抛给他,“可够了?” 小二掂着银子,兴奋的朝自家老板看了一眼,脸几乎要笑成一朵菊花。 “够了够了,客官稍等!” 随后麻利的去后厨通知厨子做菜。 萧瑟想着或许这破破烂烂的客栈还能在撑一段时间,不由得心情大好,看这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觉得十分顺眼。 那白狐狸毛斗篷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且出手阔绰……这次不会看走眼,这小姑娘一定很有钱! “听客人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怎会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来这偏僻的地方?” 聂桑窈解开了斗篷带子,但也没脱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 “确实不是本地人。家里人让我出来见见世面,不想走错了路,才困在山里。” 小姑娘声音里带着点郁闷,看起来像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单纯而无知。 萧瑟点点头。 此时山奴也放好行李下来了,坐在她旁边,抓着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大口咬。 桃花酿是给山奴点的,她喝不了酒,因此也只能将鼻子凑近瓶口,闻了闻味道后便递给山奴,坐在旁边看他喝的开心。 不过那道梅花肉实在是不错,她只吃了一口便喜欢上了。 可没等她第二口放进嘴里,十几个人壮汉拿着刀,大大咧咧的进了客栈,粗声粗气的要吃霸王餐。 哦,打劫的。 山奴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离他们很远,如果不是故意找事儿,是波及不到他们的。确定了这点,于是才安心的继续吃饭。 聂桑窈仅仅是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嫌他们吵,然后便事不关己,默默享受她的桃花肉。 那红衣少年倒是个爱管闲事的,上去把那群人给揍了一顿。 江南霹雳堂,雷无桀? 这莽莽撞撞的风火性子,倒是传了雷门十成十。 雷无桀虽然赶跑了那群人,可也将这客栈砸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他们的桌子还是完好的。 但是凭借她聂大少主的挑剔,是决计不能在这儿凑合下去了。 那萧瑟也是个黑心老板,张口闭口连本带息就要五百两银子,还说要同他一起去雪月城,防止他赖账。 雪月城?好地方啊! 北天启,南雪月,西慕凉,东无双。天下四城之一,怎么着也得去看看才是…… 想到这点,聂桑窈不顾身边一顿风卷残云的山奴,果断出声道: “我们可否和二位同行?” 萧瑟和雷无桀同时看向她。 聂桑窈在二人的视线中缓缓起身走向他们,笑的灿烂,“鼎鼎大名的雪月城,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只是不认识路……放心,到了雪月城,我们便各做各事,绝不耽误二位正事。” “山奴会功夫,路上遇到危险也决计不会麻烦二位。” 萧瑟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巨剑不离身的山奴,随后点点头,“也行。” 雷无桀自然也没拒绝,“行啊,我没问题!” 闻言,小姑娘加深了笑容,清媚而不自知,“我叫聂桑窈。” “那就,打扰二位了。” 第3章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也做一个 这客栈终究是没住上,这俩人竟是连半天加一个晚上都等不得,中午一过便出发了。 雷无桀二人骑的是萧瑟的神驹,能在雪地奔驰自如。 聂桑窈依旧是山奴牌轮椅。 萧瑟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山奴肩膀上的小姑娘,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本来他想给他们二人各自准备一匹马的,但是这位大小姐嫌马太过颠簸,拒绝了。 雷无桀问为什么不坐马车?因为看着她那阔绰的样子,也不像是坐不起的。 而聂大小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晕车…… 二人同时沉默。 萧瑟:……讲真,头一次看到比他还讲究的。 雷无桀:这明明就是娇气。 但是这位扛着聂桑窈跑的仁兄也着实厉害,在肩膀上坐着个人的情况下,只靠双腿也能和他们骑马保持一样的速度,而且看起来还没有使出全力。 马跑了多久,这位仁兄就跑了多久,哦除了晚上过夜和中间走错过路有休息的时间,他们都在赶路。而这位仁兄脸不红气不喘,要不是萧瑟看到他呼出的哈气,他还以为这位是个假人。 深夜,他们找到了处破庙,雷无桀抱怨着这该死的雪天,萧瑟刚想夸夸自己的神驹,余光看见山奴,又默默的闭了嘴。 比不上这位仁兄,真的…… 庙里并不冷,似是有人刚生过火,那堆草灰也是热的。 山奴趁着将聂桑窈放下的动作,装作不经意的点了点她的左臂。 聂桑窈神色不变,“山奴,收拾个干净的地方,本小姐想坐下休息会儿。” 山奴靠着默契顿时了然,听话的执行她的命令。 萧瑟若有所思,而雷无桀却没有一丁点怀疑,甚至兴高采烈。 “太好了,我还怕草是湿的,怎么都点不着呢。” 雷无桀已经将火升起来了,四人围着火烤手。火光也让四人的身影样貌被暗处之人瞧了个清楚。 红衣少年身着单薄,面目俊秀,他左手边的那人穿着狐裘大衣,神态懒洋洋的,有一个同样穿的单薄,身躯壮的过分的背剑大汉,他旁边还坐着一个披着白狐狸斗篷的小姑娘。 “雷无桀,你说要带我们去雪月城,可是已经走错两次方向了,你确定这次是对的?” 他们从雪落山庄已经出发十几天了,这期间风雪太大,他们在原地徘徊了很久。 想到这儿,聂桑窈忍不住头疼,插嘴道:“我和山奴是因为分不清东南西北才找不到路,地图也看不懂,原以为你应当是个识路的,可不想还不如我们……” 他们从南诀来北离,遇到人就让人家指路,遇不到人就纯靠运气,即使这样也很顺利的来到了北离。 可这荒山野岭的见不到半个人也就算了,运气还极差…… 她已经好几天没能痛快洗个澡了! 聂少主表示很不爽,如果这小子再找不到正确的路,她就带着山奴自己走。 雷无桀挠挠头,无奈的笑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去雪月城,不过你们相信我,这次一定对。” 聂桑窈和萧瑟同时给了他一个白眼,表示不想再理他。 雷无桀却突然闻到了一股花香,就在此时,山奴快速起身,将聂桑窈挡在身后。 萧瑟却说那是蔷薇露,很稀有,在北离只有帝都百花阁卖。 门外,一个紫色薄衫,容貌极美的女人悄然出现在门外,而萧瑟就更厉害了,在这时候还能和美人谈笑风生。 雷无桀接了月姬的帖子,兴奋的说:“月姬笑送贴,冥候怒杀人!是江湖杀手榜上排名前五的杀人王组合。” 接了他们的帖子,铁定就是要杀他们的。 见状,聂桑窈果断拉着山奴退后一步,冲着月姬微微一笑,“月姬姐姐,帖子是他接的,我们俩和他可不熟。” 雷无桀闻言,表情震惊中又带了点伤心,“聂姑娘,我们同行十多天的情谊就这么浅薄吗?” 聂桑窈歪了歪头,表情无辜,“我们原来还有情谊吗?” 雷无桀表示心碎,他一厢情愿了…… 月姬叹了口气,开口道:“其实帖子是送给里面另外一个朋友的,不过你们既然接了帖子,就请四位的命一起留在这儿吧。” 说完,又看了看山奴背后露出的小脑袋,语气可惜道:“小姑娘很抱歉,虽然你才十三四岁,但是也得提前死了。” 十、十三四岁? 很好,这个字眼成功惹怒她了。聂桑榆笑容愈发灿烂,可是越看越让人觉得这其中隐含着让人胆寒的杀意。 月姬是吧…… “我接过你们的帖子,但是我并没有死。”一个浑后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雷无桀和月姬中间。 月姬温柔一笑,“唐莲,所以我这不是又来杀你了吗?” 话落,冥侯扛着一把巨刃突然出现,似乎是嫌雷无桀话多,直接给了他一刀。唐莲用指间刀挡下,可却也牵动了之前受的伤。 而雷无桀也对上月姬,两人过了几招,雷无桀不敌,受了点伤倒退几步。 “山奴,给我拿下她。”聂桑窈红唇轻启,白皙如玉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和淡漠。 山奴应声而动,拔出身后背着的那柄巨剑,朝着月姬攻去。 那柄巨剑比冥侯的金巨刀还要大几分,山奴只一抡,便带起了地上无数的积雪。 这一剑,月姬不敢用束衣剑接,她怕自己那把小细剑挡不住一息就得碎裂,于是身子飞快向后退去,柔软的腰肢弯成了一道弧形,束衣剑虚虚挡在了胸前。 剑她是躲过了,可是剑身上附带的凌厉的剑气却重重拍在了她腹部,月姬只觉得她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碎了。 一口血喷出,月姬用剑支撑着才没倒地不起,纤细的腰肢弯着,像是易折的细柳。 “小姑娘不是和他不熟吗?又为何要让这位对我出手?” 聂桑窈勾唇一笑,略带婴儿肥的脸没有一点青稚之色,反而魅惑非常。 “月姬,本姑娘十七岁,你的眼睛或许不太好,所以本姑娘只能发发善心,让山奴给你治治了。” 以为突然记挂起他们之间深厚友谊的雷无桀、萧瑟:…… 认为想保护同伴的唐莲:…… 因为这个原因受了重伤的月姬:…… 就因为这?就因为这?就这?! 除了早就明白原因的山奴一脸淡定,其他人俱是表情皲裂的模样。 其实真不怪月姬说错,就这比萧瑟胸口还矮一点的身高,这还带着婴儿肥的长相……萧瑟和雷无桀也以为这姑娘只有十三四岁,没想到她竟然有十七岁! 原本想和她说小朋友离远一点的唐莲摸摸鼻子,又看了看重伤吐血的月姬,只觉得躲过一劫。 幸好,幸好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感谢月姬! 突然收到唐莲感激目光的月姬:……感觉伤更重了是怎么回事? 月姬哑口无言,一口瘀血感觉上不来下不去。 山奴刚想上前一步押着月姬到自家少主面前时,冥侯出手了,飞快的向山奴劈了一刀。 这一刀气势惊人,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仿佛能轻易将一人拦腰砍断。而雷无桀在一旁看的心惊,这一刀他若挡下肯定是要受了内伤了。 山奴面不改色,单手握着巨剑,手腕轻轻一转,看似轻描淡写的一道剑气挥出,却轻而易举的将冥侯的刀势尽数劈散。 剑气带起无数积雪,一时间让人看不清情况,等待雪落,冥侯早已带着月姬离开。 山奴刚想追,便被聂桑窈出声拦下:“山奴,不必追了。” 唐莲和雷无桀有些呆愣的看着山奴走到聂桑窈身边站定,一时间有些震惊。 这人好生厉害!随手一道剑气就能破开大自在地境冥侯的攻击,怕是已经有逍遥天境的实力了…… 萧瑟叹了口气,“别发呆了。那边站着的黑衣大哥。”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放在后院了,我看到有人好像偷偷溜进去了,冥侯和月姬应当也是不想让人渔翁得利……” 唐莲闻言,转身就往后院跑。 聂桑窈让山奴拿上包袱,看到还傻傻愣愣站着的雷无桀,无奈道:“还不跟上?这位可是雪月城大师兄,我们不跟着他走,难道还靠你带我们继续走错路吗?” “噢对!”雷无桀恍然大悟,急急忙忙的跟着向后院跑去。 等他们到了后院,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被割了脖子的死马,一辆看起来很宽敞的马车,以及…… 一口黄金棺材。 聂桑窈和萧瑟忽略了拿着指间刀几乎要动手的唐莲,一个感叹着这棺材纯金的质地多么值钱,一个则抬手抚摸着棺材上刻着的花纹。 这有点像是……梵文? 聂桑窈想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还挺好看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也做一个,葬在这种富贵的棺材里,才能配得上她无药山万蛊寨少主的身份。 第4章 越来越有意思了 “人真的不能太嚣张,不然很容易乐极生悲……”聂桑窈盖着自己的斗篷,斗篷之上又加了一层棉被,倚靠在山奴暖洋洋的怀里如是感叹道。 这场病说来就来,让她不得不和萧瑟雷无桀一起蹭唐莲的马车坐。 “咳咳……咳咳咳……”下一秒,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嘴角甚至溢出了血。 “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唐莲看着她都咳血了,忍不住担忧道。 小姑娘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因为咳嗽缺氧而泛出不正常的红,殷红的唇色也变得浅淡,好看的桃花眼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好像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聂桑窈咳的嗓子痛,不想说话,于是掀了掀眼皮看了山奴一眼。 山奴了然,轻车熟路的充当她的嗓子道:“没事,主人这是老毛病了。” “怎会突然发作?可有药?”萧瑟摸着袖子里的蓬莱丹问道,她要是在车上死了,会不会赖到他们头上啊…… 这次不用聂桑窈提醒,山奴便回答道:“应是昨天晚上打斗时吹了风,风寒引起了老毛病。刚刚药已经服下了,不会有大碍。” 萧瑟听到这回答,下意识的问道:“那为何前些日子没事?那几日可是日日在风雪里奔波。” “平常我都会以内力为主人取暖,加上按时服药,昨晚都没顾得上。”山奴的声音里带着自责,于是又加快了运转内力为聂桑窈提供温度。 萧瑟呆住了,剑气带来的风都能把她吹生病,这姑娘身子这是差成什么样?他隐脉尽毁都没有这般容易生病,平常时候顶多是畏寒和无法动用内力罢了…… 唐莲……唐莲已经无话可说了,他现在害怕马车一颠簸,这姑娘一口气就上不来了…… “雷兄弟,马车尽量稳一点,速度慢些也是可以的。” 雷无桀爽快的应声,控制着马的速度减慢了些,马车行驶也更加平稳。 唐莲松了口气,希望这姑娘坚强点。 萧瑟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了这口黄金棺材上,他挺好奇这棺材里到底装了什么,但唐莲也不清楚,只说他师尊让他送到毕罗城九龙寺,还说千万不要试图打开这口棺材。 为了送这口棺材,唐莲遇到了十几波杀手,除了月姬和冥侯让他受了点伤之外,其他的都是些……不,还有那个白发玉剑的中年文士,他好像从未听到这号人物。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三顾城,美人庄。” 聂桑窈微微睁开了眼,三顾城中红尘笑,美人庄里醉风流,她在无药山时就听过出去历练的弟子提过,这可是个好地方啊。 身着轻纱的美姬端着酒壶瓜果款款走过,衣着富贵的商人豪客在赌桌上豪掷千金…… 聂桑窈新奇的看着这美人庄里的热闹,耳朵听着唐莲同萧瑟介绍这美人庄。 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上介绍的美人庄千万字都不如亲身看的这一眼。 正当萧瑟开玩笑要用黄金棺材去赌一局,唐莲怒斥拒绝之时,无数花瓣倾泻而下,一红衣女子抓着挂在阁楼上的红绸翩然而落。 “呦,这不是莲吗?” 声音娇媚入骨,叫聂桑窈这个女人听了都不禁酥了耳朵。 “是天女蕊!”有人惊叹道。 而天女蕊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稳稳落在唐莲面前,美人声音幽怨,半嗔怪的控诉着唐莲许久都不来,也不知道挂念她。 天女蕊一出现,几人变成了全场目光的中心,而暗处藏着的人也将视线精准的转移到了几人身上。 聂桑窈皱皱眉头,她就是来跟着见见世面的,顶多是想看个热闹,可不想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于是拉着山奴悄悄退到了人群中,寻了个能看热闹但又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随手挑着桌上的瓜果吃。 她眼瞧着天女蕊三言两语就让萧瑟赌生死局,又看着这位美女姐姐以三刀舞吓退想要找茬的商人……只是没想到的是冥侯和月姬也来了。但这些追杀的人之中最强的,应当是那白发玉剑的中年文士。 不过……天外天怎么也掺和进来了?来的还是白发仙……这黄金棺材里到底装了什么? 雪月城枪仙派大弟子亲自护送,还要送到九龙寺,那黄金棺材上还刻着梵文,像是有镇压的意思,天外天还派了白发仙出手抢夺,难不成…… 聂桑窈按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头疼,她虽然爱看热闹不假,但是这可是个麻烦事。 白发仙一出场,直接把人清空了,她和山奴坐在那儿显眼的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山奴,我们悄悄走。”聂桑窈猫着身子,声音几乎低成了气音。 这边正打算和白发仙赌一局的萧瑟余光一瞥,就发现某人猫着腰鬼鬼祟祟的打算溜,于是嘴角一勾,不怀好意道:“聂桑窈,还在那边坐着干什么?过来,赌局要开始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上。 聂桑窈拉着山奴跑的动作一顿,机械的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现在装不认识能不能骗过白发仙?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白发仙其实很傻很天真…… 几乎想了各种可能,聂桑窈放弃了。 “好嘞……”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瑟我 聂桑窈发誓,她从来没在心里骂的这么脏过。她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只得不情不愿的站到了萧瑟身后,因此唐莲在她旁边很清晰的听到了令人牙酸的磨牙声。 最后的赌局自然是萧瑟这个老狐狸赢了,只是令聂桑窈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认出了白发仙的身份,却也因此被白发仙掳走,还用计引得冥侯月姬同去,挑起争斗。 啧,这脑子真是灵光。 唐莲打算去找雷无桀,他猜测此时肯定有人已经动手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守不守得住。 又看到了站在一边无动于衷的二人,想了想,于是语气略带犹豫道:“聂姑娘可否带着这位兄弟去看看萧瑟?或者和我同去找雷无桀?” 唐莲承认有想请他帮忙的意思,毕竟这位仁兄实力不俗,或许加上他,他们还能和那个白发仙碰一碰。 但是令他不理解的是这么一位高手,竟然认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为主……这位聂姑娘莫不是出身什么大家族?可是好像也没听过哪个聂姓家族有如此雄厚的底蕴啊? 聂桑窈闻言只撇撇嘴,“那我去瞅瞅萧瑟吧。” 说着直接伸手拍了拍山奴的手臂,示意山奴带自己追上白发仙。 可别真搞死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狐狸。 等山奴带着聂桑窈追上去的时候,发现冥侯月姬已经和白发仙打起来了,而萧瑟正在一边悄咪咪的打算跑呢。 聂桑窈很想嘴贱的大声说“哎,萧瑟你跑什么呢”,但是还是最终放弃了,她自己坐在山奴肩膀上,萧瑟被提在山奴手里,表情颇为无奈。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聂桑窈鸟都没鸟他,指挥着山奴去找雷无桀几个。 等到了地方,山奴松手一扔,萧瑟在空中一个后翻,然后……踢开了棺材盖?! 聂桑窈一愣,心说这锅要到她的身上吗?山奴也愣了愣,看看自己的大手,他好像也没用什么力气吧…… 唐莲怒喝一声:“住手!”可还是晚了,没萧瑟那小子的腿快。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只惨白的手从棺材中伸出来,然后撑着棺材边,随后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人影缓慢站起来。 “是、是个活人?”雷无桀凝神望去,只见是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得出容貌白净秀气,出尘脱俗,只不知为何却紧闭双眼。 正当黑衣人打算将其带走之时,那人睁开了眼,向黑衣人望去。 只一瞬,聂桑窈便知道了他是谁。 不会错的,那是罗刹堂秘术心魔引。这人就是魔教留在北离的质子,前魔教教主叶鼎之的儿子叶安世。叶安世留在北离为质后,便被寒水寺忘忧大师带走了,听说他还学会了罗刹堂所有的武功秘术。 当初魔教东征大败,定下十二年之期,约定叶安世留在北离为质十二年,而眼下十二年之期即将结束,那些个佛门老秃驴自然不会放任这位魔教少主,带着那满身的罗刹秘术走,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想直接杀掉以绝后患。 天外天此时偷渡入北离,恐怕也是想将他们的少主带走。 那些黑衣人已经被心魔引影响,自毁心脉而亡,冥侯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已和月姬离去,而一直望着他们的唐莲和雷无桀也终于和无心对上了目光。 唐莲只觉面前僧人的面目突然模糊了起来,熟悉的场景在眼前慢慢展开。 聂桑窈不退不避的对上了无心的目光,眼神不仅没有呆滞,反而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兴味,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无心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人为何不受影响,便被急忙赶来的无禅打断。 “别看他的眼睛!”那声音带着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唐莲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无禅在无心身上用指尖轻点几下,无心便很快闭上了双眼,但却也没有瘫倒下去。 聂桑窈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章 愣着干嘛?不跑等着被抓啊! 客栈房内,无心瘫倒在长椅上,而聂桑窈也窝在他旁边椅子里懒得动弹,身后还站着门神似的山奴。 无禅将无心的身份介绍了下,随后看着聂桑窈四人疑惑道:“根据我收到的信,护送师弟只有雪月城大弟子唐莲一人,你们四人又是谁?可否告知?” 萧瑟只道自己是个小客栈的老板,因为雷无桀欠了他的钱,自己只好跟着他到雪月城要账,以为跟着唐莲能少点麻烦,却不想反而惹来了一堆麻烦事儿。 至于这两位? 萧瑟看了眼瘫在椅子上的少女,没说话,等着她自己回答。 “啊,我就是个听家里的话出来见世面的无辜少女。听闻他们两个要去雪月城,便想着也去瞧瞧,好长长见识。但我不认识路,所以只能跟着他们。哦,我身后这位是我的小奴隶,叫山奴。”聂桑窈的声音听起来无辜极了,那通身的矜贵劲儿倒是和那些世家小姐一模一样。 一通介绍完,几人这才又讲起了那桩忘忧大师的秘闻。聂桑窈对这事儿早就有所耳闻,但还是竖着耳朵,想听听看有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刚谈到为何会牵扯到天外天,一个阴冷的声音便突然出现在房门外,而下一秒,一个紫衣人便推门而入,还不等众人有所防备,白发仙也来了,在紫衣人身边站定。 山奴挡在聂桑窈身前,那小山似的身影成功的挡住了聂桑窈看乐子的表情。当然,这种时候也没人会看一个娇弱少女是什么表情。 紫衣侯竟然也来了,看来这位少宗主的面子倒是挺大的。最起码白发仙和紫衣侯二人都是盼着他回去的,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这般想着,紫衣侯已经同无禅打了起来,白发仙直奔无心,而坐在无心旁边的聂桑窈早就被山奴带着躲开了。 热闹可以看,但是麻烦绝对不能找。出门在外,切忌多管闲事,尤其还是管一群刚认识不久的人的闲事……这是她亲爱的阿爹告诉她的。 她阿爹还说,多管闲事的人活不长久,就算可能会被当成英雄,可是相应的也会麻烦事不断,烦也被烦死。 除此之外,阿爹还说什么来着?嗷,对,路边的男人人不要乱捡,很容易被他背叛,然后一剑穿心,甚至还会连累寨子。 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儿之前,不要说什么“如果我回不来”以及“放心,我肯定能回来”,因为真的很容易回不来。 还有做坏事儿的时候不要话多,手脚麻利点,能用一刀让他闭嘴就绝对不满足他的好奇心回答他的问题,对方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或者就是在给你下套,让你不打自招…… 寨主大人说,这都是万蛊寨祖祖辈辈用小命总结出的真理,他命名为《万蛊寨保命铁律》。甚至还让寨中每个弟子熟背,不能做到倒背如流的是根本不可能被放出寨子的。 她当初背这东西背到怀疑人生!差点背吐了,晚上说梦话都是保命铁律。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一个足够安全的角落看戏。甚至眼睁睁的看着那躺在床上的白衣小僧,悄咪咪的给唐莲输送内力,帮助他完成万树飞花,击退了白发仙和紫衣侯,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那邪性的白衣小僧拐了萧瑟和雷无桀二人离开,甚至白发仙和紫衣侯才反应过来,三个人就没了人影。 看了看离开的白发仙与紫衣侯,又瞅了瞅昏迷不醒的唐莲,小姑娘挠了挠脸,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货”都丢了,唐莲这个送“货”的人肯定不能灰溜溜的就回了雪月城,大概率还得去追无心三人。无心既然帮了唐莲打退白发仙二人,那么肯定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不想回天外天。 不回家?那肯定是有事儿还没干完啊!那离开干嘛?搞事情呀! 聂桑窈眼神亮了亮,跟着唐莲说不定只能赶上个结尾,跟着无心三人说不定能将热闹看个全……反正她又不认识去雪月城的路,还不如老老实实看热闹。 于是乎,她拍了拍跟着她躲在角落的山奴,语气兴奋道:“山奴,跟上那个小和尚,我们去瞧乐子!” 山奴利索的站起身,活动了下因为缩在角落而有些发麻的双脚,然后驮着聂桑窈快速的去追无心几人。 而聂桑窈只头也不回的喊道:“蕊姑娘,我先走一步啦!唐莲问起来,就说我去找萧瑟啦……” 天女蕊正扶着晕倒的唐莲,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有些疑惑的嘟囔道:“明明刚刚还事不关己的看热闹,怎么这会儿要去帮忙了……” 天女蕊不了解她,哪里知道这小姑娘哪儿是去帮忙,分明是去看热闹去了! 那无心的轻功着实不错,就隔了一会儿功夫,山奴一个逍遥天境的强者都追的够呛。但是幸好,为了看热闹时及时抢占好位置和惹了麻烦及时跑,她特意找寨里的长辈训练过山奴的轻功,这腿脚上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等到二人追上萧瑟他们时,正好无心刚刚帮雷无桀疗完了伤。 聂桑窈坐在山奴肩上,打了三人一个猝不及防。只见娇小玲珑的少女端坐在宽厚的肩膀上,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愈加肤如凝脂。红唇勾出俏丽的弧度,更显少女容貌娇美,只觉得是月下的仙女。 “真不够意思,跑的时候居然不叫上本小姐,真实太令人伤心了~”小姑娘蹙着眉,作出伤心的神情,仿佛萧瑟二人做出了多么过分的事儿一样。 萧瑟对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无动于衷,甚至还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我们在那儿和白发仙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可是在一旁看热闹,半点要帮我们的动作都没有。你够意思,你真够意思。” 聂桑窈维持着可怜兮兮的神情,无辜的眨眨眼道:“我能怎么帮你?人家可是个娇娇弱弱的病美人,弱柳扶风……” 说着,又抬起手适时的捂了捂头,甚至还咳嗽了两声,“况且,咳咳……我之前的病还未好全,实在是身子不适……” 萧瑟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身边站着个逍遥天境的高手?自己装单纯可别把我们当白痴!” 聂桑窈听了这话也不恼,顺势收了之前那副做作样子。伸手拍了拍山奴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待平稳落地后,聂桑窈才没什么真情实意的“惊叹”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雷无桀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仁兄居然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于是望着聂桑窈震惊的大声道:“你居然把一个逍遥天境的高手当坐骑?” 一旁的萧瑟同样也不理解,这家伙是真暴殄天物啊!逍遥天境竟然只能当坐骑和打手……比当初的他还要出手阔绰! 无心愣了愣,坐骑?后来想起来刚刚这小姑娘是确实是坐着人的肩膀上来的,才了然。 聂桑窈瞥了他一眼,语气娇纵道:“他是我的奴隶,我想怎样就怎样,关你什么事?” 话落,山奴自觉的往前迈了一小步,站在自家少主的身后,表达着无声的支持。 这是一个被家里娇纵着,甚至有些被宠坏的大小姐。无心这么想着。 萧瑟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无心,转而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无心想拍拍萧瑟的肩膀,却被对方避身躲了过去,于是拍了拍身边雷无桀的肩膀,“小僧不是说了吗,需要二位陪同小僧去一个地方,疗伤之事,只是举手之劳。” 萧瑟心说我信你个鬼,且不说他那神乎其技的武功竟然需要他们的陪同,就说雷无桀这个挂着雪月城弟子名头的家伙,总不能是协助他逃跑吧。当然,他也是这么说的。 无心只淡定的说出他帮过他们的事实,两次帮忙的恩情成功让雷无桀这个热血少年一口答应,而萧瑟一脸无奈显然早就猜到他是这个反应。 “你救过我们两次,我便帮你这一次。但是等你心愿了了,我还是会抓你回去的。”雷无桀神色认真道。 这话引得无心仰天长笑,聂桑窈也忍俊不禁。 这小子大话还挺能说。人家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知道强了多少……少年人还真是无畏,凭着一腔热血和一把剑,想冲也就上了。 无心却点头答应了,说只要他有这个能耐,便等他来抓。萧瑟则敏锐的发现他的称呼变了。 无心赞道:“你很敏锐。既然二……三位和这个小奴隶答应了要与我同行,便是同伴。既是同伴,我们还是以名字相称吧。不知各位叫什么?” “我叫雷无桀。”雷无桀答道。 “萧瑟。”萧瑟懒洋洋的回应道。 无心看向聂桑窈,问道:“这位小姑娘呢?以及小姑娘的奴隶。” 聂桑窈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姑娘就姑娘,加什么小字?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们同行了的?” 萧瑟想了想,将手掌竖在嘴边,冲无心低声道:“别说她年龄,她很介意别人说她长的小。上一个说她长的像十三四岁的还是月姬,下场就是她指挥着那位奴隶兄将月姬打成了重伤。” 无心看了看奴隶兄身后背着的巨剑,从顺如流的改口道:“姑娘不是和萧瑟雷无桀二人一起的么?既然是一起的,那必然是要同行的。” 聂桑窈鼓了鼓脸颊,谁和他们一起!她就是单纯的想看热闹。 “我叫聂桑窈……他是山奴。”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同行?凭借着你的神通,中原大地你哪里去不了?”萧瑟斜看着他道。 “问得好。”无心一抖白袍,仰头,声音洪亮,一句话说的清清楚楚,理直气壮,“因为我没钱。出门在外,尤其是身处异国,没钱可是寸步难行。” 这声“我没钱”说的坦然又无赖,叫聂桑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假和尚。 雷无桀不合时宜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萧瑟道:“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那一屋子人里,就真的只有他有钱。” 萧瑟面无表情又指向一旁看戏的聂桑窈,“不,这位大小姐比我更有钱。” 聂桑窈面无表情,正打算出言怼回去的时候,身后的山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聂桑窈面前,大掌一挥,雄厚的内力化作掌风,抬手间便打落一支羽箭。 聂桑窈脸色变得不大好,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人策马而立,手中拿着一把长弓……很显然,那箭是他射的。 “啧,长弓夺命,百鬼夜行……跟着你们还真是运气不好。”聂桑窈皱了皱眉头,只一眼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雷无桀不明就里,他可从没听长辈们提过这个名号。 萧瑟看到远处的人再度拉开了弓,“你听到的自然都是英雄故事。可这既不是英雄,也不是魔头。” “那是什么?” “是马贼。”无心答道。 “你这个假和尚倒是挺抢手,那些马贼竟然放着富商不抢,也要来劫你。”聂桑窈非常有闲心调侃道。 无心叹了口气,“所以这中原大地,也不是我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 雷无桀看起来毫无畏惧,“我们可不是那么好劫!” 那群马贼拉满了弓,无数的羽箭冲他们射来。 见状,无心和萧瑟同时飞身向远处跑去,“我们先走一步。” 聂桑窈坐在山奴肩膀上,也跑的飞快,最后甚至好心的让山奴带上了雷无桀那傻小子。 “愣着干嘛?不跑等着被抓啊!” 几人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留下气急败坏的马贼在原地跺脚。 笑死,根本追不上! 第6章 小心有损自身功德 他们的轻功都还算不错,因此很容易的就甩开了那群马贼。 无心说他要去于阗国的大梵音寺,那儿有他要见的人,也有想办的事。 而他也是真的没钱,一个铜板都没有的那种没钱。 于是乎,三个模样好看的少年一齐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并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聂姑娘,你就拿出来吧。一会儿到了酒楼,我可以把肉分你半盘。”雷无桀摸摸自己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虽然朝一个姑娘伸手要钱不是一个大丈夫应该有的动作,但是他真的饿的不行了。 “聂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们是同伴,同伴之间就是要乐于分享的。”无心念了句佛号,一身白色僧袍让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是却还是掩盖不了他那有些无赖的本质。 “那点银子对你聂大小姐来说,不过洒洒水的程度,别那么小气。”萧瑟依旧懒洋洋的,只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令人牙痒痒,很想揍他一顿。 聂桑窈拿斗篷掩住腰间露出来的荷包,双手捂的死死地,甚至还往山奴身后躲了躲。 “谁稀罕你那半盘肉!雷无桀你管我一个姑娘家要钱,这算哪门子少年侠客?”这句话是对着雷无桀说的。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无心你个假和尚这时候想着念佛号啦!而且你们花我银子又算哪门子的救命!”这句话送给了无心。 “你萧老板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那你怎么不拿银子出来!你那裘皮大衣不是价值千金吗?不行你拿去当了换银子啊!”这句是给萧瑟的。 挨个回怼完,小姑娘又吸了吸鼻子,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道:“我也没多少钱了,刚刚买了身衣服,又买了药……也不知道路上还会不会发病,我还得留着点银子看大夫的……” 衣服确实是买了。之前斗篷里面的那身还是她刚到北离时,匆匆忙忙换上的北离服饰。因为万蛊寨的衣服样式和北离的区别太大了,那上衣下裙一穿,只一眼就能认出是外地人。时间匆忙,那身旧衣服等上身穿了些时候,才觉得那衣服料子磨的慌,但是后来也一直没机会换下来。 这次一到城中,她便立刻去了成衣店,买了里面这身淡紫色的衣裙换上了,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她皮肤娇嫩,寻常衣服是穿不了的,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这身紫色衣裙还是她挑挑拣拣了很久才相中的,花了她一百两银票。 药也买了的,只不过买的是防蚊虫的药草,让她给制成香包挂身上了。 无心在路上已经见识过聂桑窈咳的吐血的模样,也听萧瑟吐槽过这姑娘身子到底有多不好,到底怕这姑娘因为没钱看大夫而病死,于是将目光转移到了萧瑟身上。 “萧老板,我觉得聂施主的办法很好。前面就有一家当铺,你这大衣时候舍弃了。” 雷无桀紧跟着点点头,随后在无心的目光示意下,无视了萧瑟拒绝与挣扎,用力拽着他进了当铺。 不一会儿,聂桑窈看着没了裘皮大衣而手上多了十两银子的萧瑟,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斗篷。她畏寒的很,没了这狐狸皮斗篷,恐怕生病的次数会更多。 前半路,聂桑窈和山奴基本上都是和那三个人各花各的,等到了后半途,那三个人的银子花完了,于是就赖上了聂桑窈。 聂桑窈抵不过这三个人脸皮太厚,没好气的对着三个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咬牙将他们的餐宿花销包了。 一行五人好不容易到了于阗国,又因为不认识去大梵音寺的路,而在街上滞留,无心操着一口中原官话根本问不了路。 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当聂桑窈打算捡起来之前学过的于阗话时,无心看到了一个和尚,一个喝酒的和尚,追着人家就跑了。 萧瑟有心想趁着这个机会跑,但眼见着雷无桀这傻憨憨追着无心就跑了,只好也跟着追了过去。 无心追着那和尚跑,还真叫他们找到了大梵音寺。 几人跟着无心进了大梵音寺,却不想院子里早就等了个想抓鱼的掌香大监。 若说是那些佛门秃驴和江湖势力如此针对也就罢了,而北离泱泱大国,那皇帝竟然对一个魔教的少年质子如此忌惮,甚至还派了五大监之一的掌香监前来,当真是……又胆小又狭隘! 只是令聂桑窈没想到的是,这掌香监竟然还与无心是旧相识,而无心那自称为小僧的人还曾与他把酒言欢。 现在她确定了,这无心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假和尚! 吐槽间,无心和瑾仙已经打起来了。 而多亏了无心,聂桑窈才能再次见到天魔舞,大搜魂掌这种快要失传的武功。 而瑾仙公公却是已经起了杀心了,霜气倒腾,寺庙的窗户和横梁上已经附上了一层白霜了。 聂桑窈立刻裹紧了斗篷,却还是忍不住冷的打了个喷嚏。而这个喷嚏像是打开了她的某个开关,只听她声音森寒道:“山奴,打断他。” 沈静舟有病吗?放个鬼的冷气啊! 山奴几乎是听到她的命令就抽出了巨剑,单手提着巨剑就朝瑾仙公公砍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剑势也过于浩大,大到瑾仙公公根本躲不开,只来得及抬剑挡在身前,希望能抵挡一二。 澎湃的内力注入到剑中,一时间,原本平平无奇的玄剑竟然发出土黄色的光。两剑相接,发出一声有些沉闷的碰撞声,随后便是肉体撞在墙壁上,墙壁轰然碎裂的声音。 飞出去的自然是瑾仙公公。 萧瑟的瞳孔放大,脸上的震惊不言而喻。 风雪剑沈静舟,逍遥天境强者,曾在江湖中声名震震……竟然接不住对方一剑! 固然有山奴趁对方不注意时出手的原因,可瑾仙公公的剑也不是慢的,中间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然后迅速出手反击…… 瑾仙公公没忍住,一口血自喉间向外喷出。然后撑着风雪剑,才慢慢吞吞的站起来,警惕而慎重的看向出手攻击他的壮汉。 “阁下又是谁?” 山奴没回答他,只转身看向自家少主,“主人……” 聂桑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动手了,随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向瑾仙公公,而山奴亦提着巨剑跟在了她身后,防止瑾仙对自家少主出手。 “他只是我的奴隶。”聂桑窈在距离瑾仙三米远的地方站定,不是她害怕瑾仙,是她害怕这太监身上的霜寒之气。 瑾仙可是在昆仑山上练过六年剑的人,他的剑气中夹带了那儿的霜寒之气,冷的很。 瑾仙将唇边沾着的血用手帕擦干净,“那你呢?你又是谁?为何阻我北离国事?我奉宫里之命前来,你是要违抗皇命吗?” 目光落在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身上,而那目光中的凌厉仿佛要将她打成筛子。 “国事?皇命?”聂桑窈冷笑一声,“你所说的国事和皇命,便是指为难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吗?你北离皇朝是无人了吗?连一个少年人都如此忌惮!甚至持强凌弱,以大欺小,连脸面都不顾了。不杀这个少年,萧姓皇室便要灭绝了吗?” “你……”瑾仙气急,抬手一道剑气便毫不保留的朝聂桑窈攻去,丝毫不在意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山奴眉头一皱,挥剑将瑾仙的攻击挡下,随后反手一道比他强两倍的剑气打回去。 瑾仙虽然是挡下了,可也加重了伤势,又是一口血雾喷出,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所以……你是来为他出头的么?” 顶着瑾仙愤怒的眼神,聂桑窈粲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不屑和蔑视,“我可不喜欢为人出头卖命……我只是讨厌你的剑。” 瑾仙听到这个理由,心中泛起了疑惑,讨厌他的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才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吧?哪有儿第一次见到别人,就讨厌对方的剑讨厌到要让手下出手,甚至将别人打伤的? 被人厌恶自己的剑,对剑客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侮辱了。 但瑾仙还没开口质问,便又被小姑娘慢慢悠悠的话语打断。 “你的剑气冷的,差点让我又感染风寒。我都差点生病卧床不起了,难道还不许我反击么?” 瑾仙:……啊咧?合着还是他的错? 瑾仙气到无语,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打不过那个小姑娘的奴隶。 什么时候逍遥天境的高手已经沦落到只能当别人奴隶的份儿上了? 但是也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不也是个给那位做事卖命的奴隶? 他看了看在不远处缩着手看热闹的萧瑟,心中叹了口气,就算没有那小姑娘横插一脚,就单单这人在,他的任务也完不成。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丢下这句诗后,瑾仙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离开前,还特意提醒无心九龙寺的人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了,让他想逃就快逃。 无心看着瑾仙公公带着人离开后,笑着对聂桑窈道:“聂姑娘平常看着小气又冷漠,却不想危急时候如此仗义,竟然为了无心将掌香监大伤,甚至怒骂北离皇帝,可真叫小僧感动至极啊……” 聂桑窈回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仗你祖宗的义!要不是那瑾仙的剑气太冷,谁替你出手得罪北离皇家啊!你个假和尚能不能要点脸?” 无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聂姑娘怎可口出恶言?人生在世,还是少说脏话为好,免得有损自身功德。” “哼!”聂桑窈冷哼,随后转身出了大梵音寺,不再凑这人的热闹。 假和尚! 第7章 我已成魔 无心在大梵音寺如愿见到了背叛他爹的碎空刀王人孙,虽然对方主动递刀,而无心也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展露出了不曾有过的杀气,但最终这座寺庙里也没见血。 但是无心提了个要求,明日他要在大梵音寺为忘忧做场法事。王人孙在得到法兰尊者的同意后,也应下了,也没有任何理由不应下。 等无心三人做完这一切,到了城外不远处山上的破庙时,发现那儿已经躺了个气若游丝的聂桑窈,她背后靠着的是一脸焦急的山奴。 无心吓了一跳:“刚刚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怎么这会儿感觉……”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聂桑窈费力的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转了转眼珠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雷无桀和萧瑟,没出声,只再次闭了上眼睛。 “霜寒之气入体,主人又犯病了。”山奴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又继续专心驱动内力,帮助自家少主驱除寒气。 雷无桀这时突然道:“无心你的流转之术可以帮聂姑娘导出寒气吗?” 无心道:“可以。” 没等他上前一步,山奴就出声止住了无心的动作,解释道:“主人身子过于虚弱,承受不住你的流转之术,恐有害。” 无心一时哭笑不得,这姑娘真真过于虚弱了些。 聂桑窈裹着自己的斗篷,脸色苍白到甚至和那白狐狸皮毛都有的一拼。额头上汗珠密布,随着山奴不断的输入内力,白色的寒气自头上不断升起。 等山奴将寒气全部驱除,聂桑窈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几分。可还没等山奴四人松了一口气,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不正常的红。 山奴腾不开手,于是无心上前一步,道了一声“失礼”,便将手贴上小姑娘的额头,随后又快速拿开了手。 “温度烫的都能煮蛋了。”无心嘴上开了句玩笑,眉头却是下意识的皱了皱。 “可有退热的药?”萧瑟问道。 山奴摇了摇头,他们带的都是压制和滋补的药,退热药却是忘了准备。 萧瑟从怀里摸出那瓶蓬莱丹,从里面倒出来了一颗,“这是蓬莱丹,虽只对治疗内伤有奇效,但是先吃一颗,用其中药力压一压……退热药再去现买,左右离城中不远。” 山奴点点头,他家少主之所以体弱多病,实质上是多年前受伤导致,刚刚已经吃了他们自己的药,但效果不大,蓬莱丹他倒是听说过,说不定可以压制一段时间…… 山奴害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自己家少主,于是向萧瑟请求道:“可否劳烦萧公子喂我家主人吃下?” 萧瑟没说话,直接蹲下身子,捏住聂桑窈的下巴,随后将蓬莱丹塞了进去。眼见着聂桑窈吞下,他才站起身退后几步。 雷无桀转身就想出去:“我去买药!” 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被无心按住了肩膀,白色的身影从他身边快速掠过。 “还是小僧速度更快。” 这句话倒是真的,不出一会儿,无心就拿着两个瓷瓶快步走进来了。他看了看腾不出手的山奴,又看了看手中的两个瓷瓶,任命的蹲下来,一手轻轻捏住小姑娘的两颊,等她嘴巴张开时,另一只手将两粒小小的药丸轻轻的塞进去。 做完这一切,无心起身退到了一边,在空地上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 脾气又臭又硬,脸上的两团肉和嘴巴倒都是软的…… 等聂桑窈的情况稳定下来,三人才有闲心在旁边聊闲话。 无心由说起忘忧大师,后来又向目前这两个唯二的朋友坦白了他的真实身份,最后的话题又绕回了这个抚养他张大的老和尚。萧瑟劝他赶紧跑,他却说老和尚生前一直想回来,现在他的尸身没了,他这个弟子要帮他把魂魄引回来。 “忘忧大师想护着你,想让你平安回家。萧瑟说得对,你现在应当找一匹快马,走的越快越好。”聂桑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现在半靠着山奴的肩膀,表情蔫蔫哒哒的开口道。 无心挑挑眉,看向这个在场的唯一一个病人:“让聂施主这个病人替无心忧虑,当真是无心的荣幸,不过眼下聂施主最要忧心,还是如何将自己的病养好。” 聂桑窈皱皱眉:“谁替你担心了……我只是提醒你,明日这场法事之后,九龙寺甚至于各家江湖势力都会来到大梵音寺,到时候你要逃的话,可就不太好跑了。”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无心一抖衣袍,迎着皎洁的月光,飞身到了高处。 衣袍翻飞而舞,长相俊俏的小和尚此刻仿佛像是自九天而来的仙人,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无心收了衣袖,垂首先是看了眼垂眸沉思的聂桑窈,而后视线又与萧瑟在空中交汇。 “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无心神色认真道。 “你终于在此刻才有个高手的样子。”萧瑟收回了目光,懒懒的说。 无心说当时他选择带萧瑟和雷无桀走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师尊说有两种人不受心魔引的影响,一种是天生玲珑心,未经凡尘侵扰的,一种是心思及其深沉复杂,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的。 很显然,雷无桀属于前者,而萧瑟属于后者。 说着,无心看向了一旁的聂桑窈:“那么聂施主呢?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也没有受我心魔引的影响。山奴勉强也可算是玲珑心,所以不受心魔影响。但你可不是什么天生玲珑心,亦不是心思深沉之人……” 雷无桀和萧瑟同时看向了她,心底对无心的话倒是极为赞同。 山奴一整个心都在如何保护他主人这件事上,其他一概不关心,即使是做了旁人眼里不好的事,他也并不会觉得不妥,因为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的主人。 而这位整天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挂在脸上,就连这次跟着他们三个人都是为了有热闹看。还有,人家但凡有哪个词哪句话没说对,她就立刻指挥着山奴将对方打一顿……他们合理推测,如果不是她身边跟着个逍遥天境的山奴,她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人打死。 聂桑窈看了看这三个好奇的少年人,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而不知是不是萧瑟和无心的错觉,他们总觉得那笑中蕴含的情绪极为复杂,复杂到聪慧如二人都没能理解。 “你让一个已经成魔的人,如何再被小小的心魔蛊惑?” 心魔突破心的界限,已掩盖身躯形成外在之魔,内外双魔已修到极致,她已然成魔了。只是这副病弱的身躯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三人一时沉默,萧瑟和无心是若有所思,而雷无桀则是单纯没明白,这是走火入魔了?也不像啊! “山奴也并非玲珑心,他是同我一样的……” 只不过他们的执念有所不同罢了…… 无心很快转移了这个话题,提出要传授他们一人一本武功秘籍。 看着一和尚一红衣在月光下打拳,萧瑟慢悠悠的走到了离聂桑窈不远处坐下,神色依旧懒懒的:“一路上,似乎还从没问过你来自何处?” 聂桑窈看了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知这位萧老板早就对她的来历怀疑已久。但也懒得和他兜圈子,直言道:“我不是北离人,我家在南诀。” 萧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诚实。” 聂桑窈轻笑一声,学着他的样子懒懒开口道:“是啊,毕竟在永安王萧楚河面前,我再怎么掩饰也是没有用的……” 萧瑟神色一顿,看向她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无比,来自皇族天生的威严与压迫之感扑面而来,“你最好说清楚你都知道些什么?” 聪明人一般在对方斩钉截铁的言语挑明之后,会放弃继续装傻,因为他心知比起装傻,直接问出对方的目的会更加有用。 “我能知道什么?是知道永安王不相信琅琊王会谋逆,而出言顶撞自己的父皇,却因此被贬流放?还是知道永安王在流放的路上,被人攻击,废掉了隐脉?亦或是……” 还没等她将后面的说出口,萧瑟便打断了她,厉声道:“够了!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这些事!” 聂桑窈又笑了,笑的灿烂而魅惑:“我只是个南诀的普通百姓,而我也真是只是出来游历,碰见你们纯属意外……” 顿了顿,她的表情中带了点认真:“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萧瑟有,永安王有,我也有。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北离这些麻烦事儿都没有兴趣……毕竟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乐子,可不想麻烦缠身。” 闻言,少年沉默半晌,而后又变回了懒洋洋的萧瑟,语气漫不经心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自然……其实你不打断我的话,再往下,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聂桑窈幽幽的叹了口气,表情无辜的紧。 萧瑟冷哼一声,没再搭理她。 二人说话间,无心已经带着雷无桀打完了三遍拳。 聂桑窈看着无心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笑道:“你也要教我一门武功吗?但我身子弱,使不出内力,你教了我也是白教……” 无心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似乎有些意动的山奴,道:“也是……那不如我教给山奴如何?”山奴寸步不离的跟在这小姑娘身边,教他和教聂桑窈也没有多大差别。 聂桑窈只微微偏了偏头,调侃道:“山奴,有什么想学的赶紧说,天外天少宗主亲自传授武功秘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山奴想也没想的说道:“你对战瑾仙时召出的那口钟不错,我能学吗?”他的招式都是攻击类型的,这种防御的招式倒是没学过。学了他正好可以用于保护自家这个爱看热闹的少主。 无心将山奴的想法猜了正着,明明已经拥有逍遥天境的实力,却依旧想和他这少年学招式,想也不用想,肯定就是为了聂桑窈。不过也正和他意…… 般若心钟本就是为了守护,山奴学合适的很。 无心将般若心钟教给了山奴,见他一次就成功后,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便打算传授萧瑟武功。 而他要传授萧瑟的,正是那可窥探人心中执念的秘法——心魔引。 天色微明,该来的和不该来的人,都要来了…… 聂桑窈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第8章 我和你一起 聂桑窈回头看了眼挡在一群和尚之前的一人一刀,神色淡淡的,然后便转回了头,坐在山奴肩膀上闭目养神。 她看着无心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包裹,小心的打开,并将其供奉于佛坛之上。 等看清里面的物什后,聂桑窈眼里划过了然,那是一颗舍利。 而且毫无疑问的,那是忘忧大师的舍利。 无心说老和尚身死之时,身体尘灭,灰烬之中只留下了这颗舍利。他说他得完成老和尚的心愿,怎么着也得把它带回于阗来。 随着无心的诵经声起,舍利发出阵阵金光,而那佛坛之上一个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 聂桑窈瞪大了眼,这就是灵魂吗? 白袍小和尚在那身影出声的一刹那,便已经泪水汹涌。 “师父……” 忘忧老和尚生前为无心小和尚殚精竭虑,死后用尽佛门神通,也只是想为他的小弟子指引方向。而无心呢?他明明是个向往自由,不愿被束缚之人,却甘愿奔袭千里,完成老和尚遗愿…… 聂桑窈靠着山奴微微低垂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忘忧的身影很快消散,无心朝着他消散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而后抖抖袖袍,一擦脸上的泪水,一如之前白衣胜雪的模样。 萧瑟笑着调侃,却依旧愿意和雷无桀一起陪无心走完这段路。无心笑笑,眸光转向靠着山奴闭目养神的聂桑窈。 “那聂施主呢?”白袍小和尚一笑,在阳光下恍若神明。 聂桑窈睁开了眼,戏谑的回看他:“怎么,我们无所不能的少宗主也终于为金银低头了吗?你是更不舍得我的银子吧?” 无心双手合十,故作一本正经道:“无所谓低头,只是没钱确实寸步难行啊……当然,也自然是舍不得聂施主这位朋友的。” 聂桑窈呵呵一笑,踱步走到了无心的身旁,同他并肩而行。 而在他们的两侧,是一起前行的萧瑟和雷无桀。山奴则默默的守护在自家主人身后,始终保持着落后一步的距离。 并肩走在前面的四人,一人白衣胜雪,一人娇俏艳丽,一人红衣胜火,另外一人则神色慵懒。 这江湖终究是属于少年人的江湖,这群人也是实实在在的少年人。 寺庙外,七个身穿袈裟的和尚端坐,面目神情各异,但具都是来势汹汹的模样。 本相罗汉阵。 雷无桀跃跃欲试,扯着雪落山庄副庄主的名头就打算上。 聂桑窈揉了揉眉心,表示没眼看。 你若说他学聪明了,知道给自己造个假身份了吧,可他报出的三次名字却又都不相同……傻的厉害。 萧无瑟,萧无心,萧无桀……看来再跟萧瑟待多久,雷门那祖传的夯货身份依旧不会变。 聂桑窈如是想到。 雷无桀最终还是不敌,无心将他扯到了身后,而他自己迎了上去。 “寒水寺无心,前来破阵。” 无心这和尚当真邪性,使出了八方天魔舞后,几个大和尚也都中了招,面对着虚空出拳,个个如临大敌。 聂桑窈却在一旁看的只觉得昏昏欲睡,懒懒的打了哈欠,兴致缺缺。她将形势看的明了,只要那大觉秃驴不出手,小和尚吊打那几个老秃驴简直轻轻松松。 无心终是逼得那不动如山的大觉禅师睁了眼,而后出手救下了他的那群师弟。他靠着一身金刚不坏神功还有那本相罗汉阵的最后一阵,成功让无心陷入难境。 见状,聂桑窈突然兴奋起来,冲无心道:“小和尚,可要我家山奴出手?” 无心抽空看了她一眼,嘴上扬声说不用,可心中却暗暗疑惑这人怎么突然热心肠起来了? 大觉金刚不坏,无心就想打的对方金刚破解,接连挥出数十拳,却也依旧不敌。而这时,山下打斗的王人孙为无心出了一刀,破去了大觉几乎一半的金刚不坏。 大觉杀心更甚,双目泛红,神情与他口中的邪魔已无二致。 无心口中唱着梵音镇魂歌,使出了被他命名为“悲天悯人”的功夫。 看着二人身上溢出的真气,聂桑窈心知他们二人的武功便算是毁了。 她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又何必选了这个做法?明明可以让山奴帮你。” 十几年的修为、罗刹堂三十二秘术通通毁于一旦,当真是可惜了。 无心笑了笑:“不化去这一身魔功,只怕这些老和尚拼了命也不让我走。” 而萧瑟这次却罕见的夸了无心,说他这次取的名字不错。 聂桑窈听着二人互相玩笑,心里却生出了一股怒气,这怒气来的莫名,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很。 但是那一瞬间,她分明清晰的听到自己心里飞快的骂了一句: 去你祖宗的悲天悯人! 无心失了内力,只觉得眼前一黑,眼见着就要瘫倒在地时,被聂桑窈让山奴及时接下了。 正当雷无桀想背无心走时,唐莲和无禅也已追了过来。 本以为无禅是来拦截他的师弟的,不想在聊了几句后,张口就想带小和尚走。而唐莲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聂桑窈愣了愣,然后缓缓笑了。 还算那几个老家伙有点良心……这肚量,天启城那个狗皇帝只怕拍马莫及。 几人刚想离开时,十几骑来自无双城的黑衣人挡在了众人面前,来势汹汹。 唐莲和为首的黑衣人卢玉翟出声对峙,神色冷硬严肃,如临大敌。 如今,无心一身武功化为乌有,他和无禅对战王人孙时也已消耗了几乎全部的气力,雷无桀入本相罗汉阵时也受了伤,萧瑟又不会武功,至于…… 唐莲看了眼在一旁看戏的聂桑窈,谁知道这位大小姐愿不愿意出手帮忙呢? 这时,一个背着巨大剑匣的年轻人从卢玉翟身后走了出来,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可他一张口就是要打架。 而年轻人正是无双城,无双! “云梭。”一柄剑冲着唐莲飞去。 “轻霜。”“绕指柔。”“玉如意。”三柄飞剑分别冲着无禅,雷无桀和萧瑟飞去。 无双看了眼离无心几步远的小姑娘和大块头,搞不清这俩人到底会不会出手,他想了想,还是将剑指指向无心,指挥着第五把飞剑朝他刺去。 “风萧。” 聂桑窈眨巴眨巴桃花眼,在她面前挑事?那不行! “山奴,和这个小孩儿比划比划。” 山奴闻令而动,提着巨剑三两步便挡在无心身前,一剑劈飞那把看起来又细又轻的风萧剑后,就朝着无双冲了过去,一道浑厚的剑气便轰向无双。 无双瞳孔一缩,重新控制住被劈飞的风萧后,御着风萧对上那道剑气,而身体同时向后退去。 聂桑窈看了眼一旁闭着眼,表情似乎若有所悟的无心,眸中闪过讶异,这是不破不立吗? 这么想着,脚下则实诚的向右前方走了两步,虚虚挡在无心身前,防止他被打扰。 唐莲几人各自对抗着一柄飞剑,从表情上看不算轻松,但是有着卢玉翟伤而不杀的嘱咐,无双也没有下狠手,只让几人分身乏术。 但是无双自己很快也觉得吃力了,眼神郁闷的看着这个一言不合抡巨剑的大块头。 这人他打不过!而且,这个大块头现在并没有动真格……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姑娘的命令,这大块头只拖着自己,让他没有一点机会对无心下手…… 这架打的真憋闷! 想到这儿,无双气的鼓了鼓脸颊,像极了一只鼓起来的河豚。 但很快,无双就没有憋闷的感觉了。因为他换了个对手。 而这个对手,正是领悟佛法六通的无心。 “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这是真真正正的佛法六神通!”唐莲惊叹道。 无双看着伸手要取他首级的无心,突然笑了:“这架才有意思!” 他指挥的五柄飞剑同时冲无心的胸口刺去,剑锋凌厉而霸道,一出手便不留余地。 习得这三门神通的无心很轻易的侧身躲过,甚至还拈住了那柄风箫,任凭剑身嗡鸣震动,也没能逃出他的指间一分。 无心很快松了手,冲着无双笑道:“御剑之术,大开眼界。” “佛法六通,自有奥妙。”无双失了手也没恼怒,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若你没有受伤,我打过你的确要废一点力气。”无双笑了笑,指尖微动,五柄飞剑在他身前列成一排。 无心神色微微一变,无双这话说的不假,虽然他一瞬间悟出三门神通,但之前被废了一身武功是事实,他现在的一身气力随时有可能泄去。 “你能打过这个小和尚,但你却打不过山奴。”聂桑窈笑的灿烂,缓步走到无心左手边,身后跟着拿着巨剑只等她下令就冲出去的山奴。 无双一瞬间郁闷了,瞪着眼睛看着这个比他还要矮一点的小姑娘,气道:“你是谁?这个大块头又是谁?” 聂桑窈拿出帕子捂了捂口鼻,姿态优雅,端的是一副大家小姐的做派:“我只是个身娇体弱又貌美的姑娘家……至于你口中的大块头,那是我的奴隶,叫山奴。” “奴隶?你竟然把这样一个高手当奴隶?”无双不理解,但无双大为震惊。 聂桑窈挑眉,姿态高傲的抬起自己的小下巴,理所当然的反问道:“怎么?你情我愿的事儿也不行吗?” 无双仔细想了想,随后点点头:“也不是不行……”就是您这奴隶强的可不像个奴隶。 “哼~” 小姑娘嗓间发出一声傲娇的哼音,双手插腰,表情中带着点骄傲和得意……如果身后有条尾巴,只怕是都要翘起来了。 无心看着小姑娘傲娇的小模样,嘴角无声的勾起一点弧度,垂下眸掩盖住眼里的愉悦之色。 像只奶凶奶凶的小白猫?可爱至极…… “你打不过山奴,所以你可以让路了。”萧瑟双手抱胸,目光懒懒的投向那身边围着五把剑的小少年。 无双悄咪咪的看了眼自家脸色不太好的师兄,只觉得进退两难。 那……山头?还是什么头的,他真打不过。可要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走,好像有点丢脸啊…… 无双想了想,重新看向那个白衣小和尚,语气略带一点询问的意味:“不然你接我五剑,你接住了,我就让你离开……行不行?” 说完,还小心的看了一眼那个个子矮矮的小姑娘和她身后的大块头。 无心将无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给面子的笑了,调侃道:“你这是在和小僧商量吗?” 无双听着他的调侃,更加不开心了,郁闷道:“若不是我打不过这个大块头,谁要同你商量。” 无心笑了笑,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道:“还得多谢施主救小僧于水火之中了……” 小和尚一笑,神情中带着点邪魅,但却又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无端的让人觉得温和如十里春风。 任何人面对着这样的笑,都会产生一种春日暖阳只为自己而生的错觉。 神佛一笑,众生颠倒。 聂桑窈一时有些被晃了眼,直到小和尚歪着头疑惑的看向她时,才回了神,下意识的说了句让对方愣怔住的话。 “你这光头真反光,都晃到我的眼睛了……”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语气和眼神都认真到不行。 而这句话也成功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压抑不住的“噗嗤”声此起彼伏。 雷无桀更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无心,你这头确实是亮,都能当镜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瑟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而嘴角却也抑制不住的上扬了些。 这小和尚笑的荡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这位可真是个妙人,嘴毒的和他不相上下。 如果这骚和尚真想,恐怕有一番较量…… 某只大尾巴狐狸这么想着,笑的不怀好意,眼中罕见的闪烁着浓烈的兴味。 小姑娘兀自说完这句话后,便又看向呲着一口大白牙的无双,“山奴强你太多,你打不过,却又不想轻易离开,所以便想了这个主意么?” 话虽然是问句,可她的语气却肯定极了。 无双挠挠头,直接点点头表示肯定。 “若我说这个小和尚,今天本小姐护定了呢?”聂桑窈虽是笑着,可却无端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威严,仿佛她强大到已经掌握了对方的生杀大权,若是对方感说一个不字,便立刻身首异处。 饶是身为雪月城大师兄的唐莲和皇家子弟的萧瑟,都忍不住心尖颤了颤。 好强的压迫感!她真的是一个世家出身,身娇体弱的娇小姐吗? 无双动了动指尖,利落的将五柄飞剑收回了剑匣,冲自家师兄飞快的提出了离开的建议。 卢玉翟点点头,同意了。而事实上,他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大块头,是个逍遥天境的高手,就算他们一起上,都不见得能打的过人家。 除了离开,他们别无选择。 在他即将转身的前一秒,无双停住了脚步,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桑窈回的飞快:“雪落山庄副庄主雷无桀。” 雪落山庄庄主萧瑟:…… 真雪落山庄副庄主雷无桀:…… “不是,你报我名字做什么?”雷无桀瞪大了眼,忍不住大声问道。 无双歪头看向红衣服的少年,假的?这家伙才叫雷无桀? 无心摇头失笑,这回答好像有点耳熟啊。 聂桑窈看着少年执着的目光,撇撇嘴:“我叫聂桑窈。” 无双垂眸道:“聂桑窈……我记住你了。” 而后,他带着无双城的人便离开了。 无心想回寒水寺,可他终究不能如愿。 雪月城三城主,枪仙司空长风亲自前来,可他并不是要带走无心,而是要让他回天外天。 “雪月城特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他们选择遵守约定,可这也是一种胁迫。而无心知道,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闻言,聂桑窈眼神一凛,寒声道:“你这是在威胁小和尚么?我最讨厌威胁了……还是在我面前威胁我的朋友!” 凭什么只能有一种选择?凭什么要身不由己?凭什么…… 凭什么要让别人做不喜欢做的事?! 她压抑着内心的疯狂与执念,紧握成拳头的双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腕间银镯上的铃铛轻响。 司空长风看向声音的主人,神色间并不见恼怒,看着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反而问道:“你又是谁?” 无心踏出一步,想将小姑娘挡在身后。 但是可惜的是,聂桑窈现在并不想躲在别人身后,于是她伸手拉住无心,自己又上前一步,同司空长风的目光对上。 “我说了,我是这个小和尚的朋友。” 司空长风笑了,摇摇头说道:“那你是凭借什么要来替你的朋友抱不平?凭借你身后这位扶摇境的高手么?” 聂桑窈微微扬起头,语气乖戾:“是又怎样?” “如果是我一人,他确实可以拦下我。可惜,那两位旧相识也来了……” 话落,只见两道身影飞速飘至众人身前,一白发,一紫衣。 司空长风出声拦下想要出手的唐莲,道:“我说的旧相识就是这二位了。” 紫衣侯将手掌按在无心背上,为他输送真气。无心笑了笑:“雨寂叔叔。” 紫衣侯紫雨寂冷哼一声:“哼,见了我就跑,还认我这个叔叔?” 白发仙望了司空长风一眼:“人我们就带走了,雪月城不会后悔?” “还是那句话,雪月城不怕魔教,不怕天外天,更不怕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司空长风坦然道。 聂桑窈握紧拳头始终没有松过,她现在没有闲心听司空长风为唐莲介绍这位白发仙,只将出神的目光虚虚落在无心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无桀拦在企图要带走无心的紫衣侯身前,看了无心一眼,道:“你们都想带他走,可有问过他愿不愿?” 紫衣侯怒道:“他是天外天少宗主,不回天外天,难道回那寒水寺吗?” “如果他就是要回寒水寺呢?” 紫衣侯更生气了,威胁道:“你当真以为我怕了那躲在雷家堡的雷轰,不敢杀你?” 萧瑟不管那紫衣侯,只慢悠悠的走到雷无桀身边,只看向无心道:“你真的要走?” 聂桑窈听到这句话,回了神,也看向了无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无心皱眉不语,紫衣侯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只白发仙突然跪在了地上。 “少宗主,天外天等待少宗主回宗,已经整整十二年了!教中四分五裂,可唯有天外天,至今没有一人离开!” “我们都在等着少宗主回宗,重掌大局!” 无心长长的吁了口气,扶起了白发仙,只说他明白了,走吧。 雷无桀出声唤他,司空长风再次重复那句话,暗戳戳的威胁他。 无心说不必威胁他了,他明白了。他还说老和尚都不在了,他回不回那间寒水寺也不重要了。 他想了想,转身走向了那个好像还有点生闷气的小姑娘。 “多谢你的维护,只是小僧终究得回去了。”无心双手合十。 聂桑窈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你若真不想走……算了,你还是走吧。”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想让小和尚走,还是想让他走。 无心笑了笑,又转身同无禅、雷无桀和萧瑟等人一一告别。 最后他说他希望自己教萧瑟的一辈子也用不到,而萧瑟则漫不经心的说他早就忘了。 “忘了就好。”无心再度转身,背对着他们往前踏了一步,纵身一跃而起,而白发仙和紫衣侯也跟了上去。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无心的身影愈行愈远,可声音却直冲云霄,经久不散。 “盼与君重逢!”那点白袍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了。 聂桑窈听到这句话,拳头松了松,彻底舒展开来,眼底的情绪散了个干净。 “萧瑟,雷无桀,我也要走了!”她声音轻快,完全不见之前的冷寒与低沉。 雷无桀惊讶道:“你也要走?不是说要和我们一起去雪月城吗?” 小姑娘低低一笑:“雪月城的热闹很有可能看着看着就麻烦缠身,还是天外天的热闹更轻松点。” 萧瑟望向她:“你要和无心去天外天?” 聂桑窈没回答,只重新坐上了山奴的肩膀,让山奴带着自己追上无心三人。 “盼与君重逢!”聂桑窈借用了无心的话,轻快的嗓音悠扬动听,洋洋盈耳。 山奴轻功好,再加上离无心他们出发的时间不远,因此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三人。 无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身形,白发仙和紫衣侯也跟着停下了,三人一齐转身望去。 “你怎么跟来了?”无心看到坐在山奴肩膀上的聂桑窈,疑惑道。 “怎么?本小姐想看看天外天是何等风光,不行吗?”聂桑窈笑着反问。 无心闻言笑了,“当然,欢迎至极!” 虽然我没办法让你做出另外一种选择,但是我身为朋友却可以陪你一起走这条路,就像在大梵音寺我们曾约定的那样…… 不论是天外天,还是囚笼深渊,我和你一起,山无遮,海无拦…… 只愿守护住那份她失去的少年意气。 小姑娘不知道,当她为小和尚呛声瑾仙,为小和尚拦住无双,为小和尚与枪仙对峙,更为了小和尚决定前往天外天之时,她的少年意气早已失而复得。 —————————————— 我的题外话。 我看过的少歌同人里,没有一个人能留下无心,只看着他纵身远去。(可能也有一部分主角留下他了,可能也有主角跟他一起去了天外天。) 我笔下的聂桑窈不愿做萧瑟那支主线剧情里的英雄,她只是不愿看着无心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孤独的回天外天这个不太熟悉的家,去处理魔教遗留的一堆烂摊子。 而她也觉得跟着萧瑟,跟着这位永安王,一定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事等着她。现在的她不喜欢麻烦,她只爱看热闹。 所以,想看窈窈和萧瑟混的宝子们可以离开啦,当然,后面也会有交集,但是萧瑟和赤王斗的原主线剧情不会交集太多,只会关键时候帮一下。主要的还是原著之后的内容,当然还有和无心斗智斗勇啦! 第9章 你,难道不想吗 聂桑窈裹着无心送来的一大张白虎皮,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毛皮裘衣,饶是裹成这个样子,却还是怕冷的缩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 看着小姑娘因为怕冷而缩成毛绒绒的一团的模样,无心颇觉得好笑:“你来之前不知道天外天是个苦寒之地么?” 白色的毛绒团子动了动,从皮毛里露出了半个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浓浓的怨念看向他。 “可是我也没想过所谓的‘苦寒’会这么冷啊!” 无心伸手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顺势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微微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户。顺口一说,窗户因为某个小姑娘怕冷早早就关上了,这让喜欢看窗外雪景的无心只能盯着关着的窗户看,像是要在上面看出一枝梅花来。 “你也可以离开,没有人会阻拦你……” 这句话有些轻,轻的像是屋外簌簌落下的片片雪花。 聂桑窈听力一向不错,因此很清晰的听清了这句轻飘飘的嗓音。 她瞪大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小巧的红唇微微张大,不可置信道:“好你个小秃驴,本小姐前前后后帮你挡了那么多次攻击,还将山奴借给你办事……结果我才在你这儿住了两天,你就要闭门谢客吗?” “因为你叫无心,所以就可以没有良心了吗?” 听着小姑娘已经有炸毛趋势的语气,无心一阵无奈,声音带着一丝嫌弃的说道:“你身体弱成这样,别又因为天冷而病的起不来,到时候我还得找大夫给你看病。” 聂桑窈才不听,直接赏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冷哼道:“哼~用不着你找大夫,山奴自会顾好我……你想让本小姐走,本小姐还偏要在这儿住下了!” 无心重新拿起那卷没有看完的书册,将目光投向下一行字上,声音悠长道:“自是随你意愿。”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聂桑窈就像是无聊似的开口和无心聊天。 “魔教现在一盘散沙,也亏的你还有闲心坐在这看闲书。” 无心轻笑一声,反问道:“那聂施主觉得小僧应该怎么做?” 将白虎皮毛往下拉了拉,她半坐起身来,目光直直望向端坐在书案前,身着一身白色华服现任天外天宗主。 “你应当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镇压域外三十二门派,让他们为你所用——就像你父亲叶鼎之那样,一统魔教。” 顿了顿,她突然扩大的唇边的笑容,整个人的神情又妖媚又无辜,声音却是带着蛊惑的味道:“你,难道不想吗?” 她此刻像是那山林中专门魅惑人心的精怪,一字一音都带着让人很难抗拒的魅力。她这张脸漂亮的过分,那双桃花眼也像是会说话。 无心练过八方天魔舞那种迷惑人的功夫,一双眼又曾练过心魔引,虽然如今那些功夫被废,可他也等闲不会被迷惑。 “一统魔教?然后再次东征,攻打中原吗?”无心轻笑,“可惜了,我并没有这种雄心野望。那滔天的权势,只会是拴住我的铁链。” 聂桑窈没什么意外的表情,那令人想要销魂荡魄的声音重新变得清脆婉转:“并不是所有人都贪恋权势的,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权势不屑一顾的。” 听出她的话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无心饶有兴致的挑挑眉,说道:“说起来,聂施主对于我的故事了如指掌,而我对聂施主却是一无所知……聂施主不如说说你自己的故事?” 闻言,聂桑窈看向他,目光和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不是知道吗?我就是个出来被家里赶出来历练,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世家小姐。” 无心微笑着回看她,满脸都写着:你看我信吗? 看着对方脸上明晃晃的不信任,小姑娘故作哀伤的叹了口气:“我孤身……二人陪你来到这苦寒之地,没想到竟惹得无心你如此怀疑……真真是令窈窈伤心啊~” 无心继续微笑,语气似是不赞同道:“这怎可说是怀疑?施主未免太过不信任小僧了。小僧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聂桑窈顺着他的意思,追问道:“你好奇什么?” “当然是好奇聂施主的身体为何这般……”病弱。 听到这话,聂桑窈没控制住的眸光微闪,随后垂下了眼帘。如鸦羽般的睫毛微颤,配着常年带着苍白的面容,整个人更加纤弱与无辜。 “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了……难缠的紧。” 她倒是希望这副病弱的身躯天生就这样!最起码别在她的记忆里,留下那一抹如烟花般短暂的绚烂也好。 呼吸和表情被她控制和掩饰的很好,没有一丝的异样,一整个就是小姑娘对于这先天病症的无奈与哀愁。 无心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番说辞,可他也没再穷追不舍,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来日方长……他总会知道她身上的故事。 “可有法子治?” 聂桑窈苦笑道:“若是有法子治,我也不至于十七岁了还这副病弱的样子。” 除非能找到那传说中的海外仙人…… 可她阿爹也不是没派寨中弟子出海寻过。出海不下十次,弟子损失近百人,可都是一无所获。 海外仙人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若是能轻易找到,那海外仙岛又怎么可能叫仙岛?那仙人还不得被一批又一批前来求助的人给烦死?只怕门槛都被踏平了! 无心又道:“可寻过药王?辛前辈乃当世第一神医,医术精湛至极,他没办法么?” 聂桑窈只是摇头:“家父曾带我求医过药王,只可惜他也只能是为我制了滋补一类的药丸。” “那可真是可惜。”无心叹惋道。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聂施主只要多行善事,相信自有漫天功德金光庇护。”假和尚说的像模像样。 聂桑窈问道:“什么样的事情才算善事?” 无心一本正经道:“比如说聂施主帮小僧分担几件宗内事务。” 他口中的事务自然是指那些不甚重要,却又不得不做的杂事。 听到这话,聂桑窈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滚滚滚!” 第10章 所谓红尘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心一心修炼佛法六通,终于在三个月后再次踏入逍遥天境。 而这三个月里,聂桑窈可谓将天外天闹了个天翻地覆。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站在白衣华服的天外天宗主面前,理不直气也壮的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进行狡辩。 “我哪里是惹祸啊,我明明是帮你好不好?” 听到这话,无心气笑了:“帮我?” 小姑娘一叉腰,又骄傲又自信的说道:“当然啦!你可是不知道,三十二派趁你专心修炼的时候有多嚣张!要不是本小姐聪明又镇定,你这天外天宗主的名头还不一定在不在呢!” “你看,现在那群老家伙多安静,老老实实的窝在宗门里装乖孙。而且,我保证你以后指哪儿他们就打哪儿。”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聂桑窈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淡定的摆摆手,谦虚道:“谢就不用了,谁叫我天生就比较热心肠呢?” 无心自认嘴皮子利索,可面对这祖宗,竟也生出一种挫败感。 这祖宗在这三个月里可没闲着,仗着他这个宗主的名头,指挥着白发仙和紫衣侯对三十二派可劲儿找麻烦。 三十二派为了解决这些麻烦可谓是焦头烂额,明知是这祖宗找的麻烦,可依旧得装作不知道似的上门求他们帮忙,一张老脸里外丢了个干净! 他们不生气?肯定生气啊!他们身为一派的宗主长老,哪个不是德高望重、威严无双?可如今却被逼得向一个黄毛丫头低头,这让他们怎能不气? 可他们也就只能生气了。正面打打不过,背地暗杀却被反杀到老巢,阴人也阴不过…… 但是又想着这种憋屈的感觉又不只有他们自己受着,其他三十一派的人也同样受气后,心里竟然诡异的有了一种好像还不错的舒爽,于是又都捏着鼻子认了。 无心倒也没生气,顶多也就是有点无奈,毕竟这事儿对他没坏处。虽然他对一统魔教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有人替他做了,他也不会不识好歹的毁掉这种局面。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忽悠雨寂叔叔和莫叔叔的?竟然能使唤动他们俩替你做事?”无心好奇的问道。 就算是扯着宗主好友的名头,没有他这个宗主的命令,白发仙和紫衣侯恐怕也并不会轻易听她的差遣。 聂桑窈冷哼一声:“哼~什么叫忽悠?我那是合理规劝好不好?” 其实是她说如果叶鼎之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看到魔教再次统一,又东拉西扯的说魔教不统一的坏处,然后巴拉巴拉了一大推,才把他俩给忽悠,呸,规劝住了。 聂桑窈眉眼弯弯,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加上山奴在内的三个逍遥天境听她调遣,上蹿下跳的四处找乐子还没人管,这简直就是神仙生活啊~ 但可惜的是那三十二派的人太不禁折腾了,才三个月就屈服了,让她的成就感实在不高。 无心也没再问了,以他对这大小姐的了解,无非就是一通忽悠大法。按照她的嘴皮子,白发仙和紫衣侯招架不住也正常。 “还没恭喜你呢,再次踏入逍遥天境。”聂桑窈冲无心笑的灿烂,那声恭喜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可也只有她知道,那声恭喜下藏着多少对他的艳羡。 无心没听出其他情绪,笑道:“多谢。” “不过我想再次闭关,冲击神游。不入神游,誓不出关。” 聂桑窈愣了愣:“这么快就要冲击神游了吗?” 还真是天资卓绝的少年人啊……如果,如果她没有受伤,她现在也应当在冲击神游了吧。 这边还没等无心说话,山奴那刻意显露的脚步声传来,他在凉亭几米外站定,高声道:“主人,家里传信。” 听到这话,聂桑窈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表情毫无意外之色。 “拿过来吧。” 她这都该出来半年了,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要催她回去了。 山奴将手中小小一张信卷递给她,随后便后退几步站在一旁等她的吩咐。 聂桑窈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因此无心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信上没有一个字,只画了一朵盛开着的样子奇特的花。 “这是什么花?”他好像从未见过。 聂桑窈将手中的信递给他,方便他仔细看:“这花是我家那边独有的,名叫虫皿。” 无心恍然道:“所以,这是要让你回家?” “是。不过也正好,你闭关,我回家。”聂桑窈呲着一口白牙,笑的没心没肺。 “何时启程?”无心问道 她转头望了一眼渐沉的夕阳和树枝上挂着的霜雪,轻声道:“明日吧……” 无心笑了笑,脸上没有一点即将要分别的伤感:“好。那我晚上设宴,算是给你饯行。” “行啊。”聂桑窈自是满口答应。 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所以无心命人将宴席摆在了屋内,还多放了几盆炭火。 屋外圆月高升,皎洁的月光照在雪地上,满庭院都是素白的光辉,清冷圣洁的像是九天仙境。 无心手边摆着几瓶酒,看样子要不醉不归。 “你还真是个假和尚啊。佛门戒律视作无物。”聂桑窈瞥了他一眼,吐槽的话里带着一丝羡慕。 她手中捧着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尽管再馋嘴,也只能喝一口手中的茶来望梅止渴,想象着自己手里的是一杯顶级佳酿。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捏住玉瓶,一时有些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玉瓶更细腻还是手更白皙。 小和尚喝了一口酒,笑的绝尘脱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必拘泥于这些虚妄?” “所以,施主要不要也来尝尝我这天外天的佳酿?” 后一句话一出,他的笑容倒是多了些邪魅,像极了画本子里专门诱惑女仙的妖僧。 醇厚浓郁的酒香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诱的聂桑窈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享受而满足的神情,就像是她也尝了一口塞外佳酿寒梅雪。 “不了。你这寒梅雪凉的很,一口下去,可能明日我就走不了了。”直接埋这儿。 无心笑笑,转移了话题:“听那日你骂北离皇帝,似乎不是北离人?” 等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梅花糕后,聂桑窈才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家在南诀。” 南诀?无心挑挑眉,笑道:“听闻南诀终年无雪,四季常翠,可是个温暖的好地方。” 玉箸精准的夹起一块梨子做成的甜品,放在嘴里细细尝过后,她才轻声道:“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我私心觉得,还是比不得北方大雪纷飞后的银装素裹——那地方就是各类奇花异草和珍奇鸟兽多了些。” “有机会你也可以去瞧瞧,还算有意思。” 无心点头,应道:“也好。” 顿了顿,他突然笑道:“听说雷无桀那小子闯了登天阁,还被那位雪月剑仙收成了弟子。” 万蛊寨在天外天的势力,聂桑窈一直没来得及联系,因此对于这个消息还一无所知。于是她惊叹道:“那小子倒是能耐。” 不过怎么被收成了弟子?不是姐弟么? 其实早在一行人去大梵音寺的途中,她手里就已经有了一份萧瑟、雷无桀以及无心等人的完整情报,齐全到几乎他们自己不知道的事,她也都了解个清清楚楚。 她无意打探人家隐私,但是架不住她老爹行事谨慎,在得知她交了几个朋友后,便立刻派人马不停蹄的将他们的情报送到了她手中。 “是啊。雪月城可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想到萧瑟那颇有些麻烦的身世,聂桑窈意味不明的笑道:“这场热闹也只是个开始,更大的热闹还在后头呢。” 无心放下了酒瓶,嘴角勾着邪魅的弧度,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看来聂施主知道的不少。不如施主就为小僧解解惑,后面到底还会有什么热闹呢?” 屋外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此刻竟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聂桑窈闭上眼,侧着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良久,才睁开眼看向他,红唇轻启道:“看戏嘛,提前知道后面的内容就没意思了。” “你瞧。”芊芊玉指轻轻抬起,指向了门外,“变天了,下雪了。” 无心顺着她的指尖向门外看去:“是啊,下雪了。” 屋外的寒梅殷红如血,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肆无忌惮的展露出属于它的锋芒。 对面坐着的小姑娘突然站起身来,抓起红色的斗篷披在身上,随后便向屋外走去。 “做什么?”无心一时有些没搞懂。 “第一场雪很大,然后我就在雪落山庄遇到了萧瑟和雷无桀。这是我见过的第二场雪。” 聂桑窈站在庭院中央,一抖衣袖,露出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银镯。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上面原本无声的银铃突然开始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响,清脆而悠扬。 “明日过后,不知几时才能再看一场雪。今夜,说什么也不能辜负这场合我心意的雪景了……” 话落,小姑娘骤然绽开一抹极致艳丽的笑,双臂轻轻张开,如火的身影在雪地上翩翩起舞。 她的身形轻灵的过分,像是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般灵巧。腕间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完美的和着脚下舞步的节拍。舞步并不快,一步一转间都透露着闲适与从容。 庭院里起了一阵并不凛冽的风,它裹挟着一瓣瓣寒梅洋洋洒洒的落下。 红与白在空中碰撞,而后随着她的舞步,一同落在柔软的雪地上。 无心捏着酒瓶,唇边笑意更甚,热烈到不输于雪中翩翩起舞的火精灵。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吟诗声起,火红的身影立刻变换了身形,随着他的节拍而重新起舞。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舞者双手捏兰花指,眉眼肃穆而沉静,舞姿端庄的像是九天之上悲悯众生的神女。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眉眼间的肃穆消失不见,漂亮的桃花眼一瞬间凌厉起来,身影陡然变得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举止间不可言说的霸气与洒脱倾泻而下。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莲足轻点,娇小的身影如奔月的仙子一般奔向夜空,在空中优雅旋身后又猛然飞身回落地面,自由如鸿雁。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舞毕,吟诗声却回荡在庭院里经久不停。 无心望着庭院中央笑的舒畅开怀的红色身影,下意识的捏着玉瓶喝了一口甘醇的寒梅雪,入口的冷冽让他渐渐从那支舞中回神,眸中惊艳之色才渐渐散去。 “有酒,有雪,有诗歌,有美人惊鸿一舞……” “所谓红尘,也不过如此吧。” 第11章 你们受何人之令 聂桑窈照例是坐在山奴肩膀上的,手里还拿着一枝寒梅毫无规律的摇着,眼神落在手里开着的花上,微微有些出神。 这梅枝是临走前无心送她的。 “听说那些文人雅士会以折柳送别友人,表离别不舍之意。天外天没有柳树这种风雅之物,小僧便用寒梅代替吧。” “愿桑窈施主一路顺风。” 容貌绝尘的小和尚双手缓缓合十,迎着微亮的天光冲她行了个佛礼。镶着金边的月白色衣袍散射着淡淡光,衬的他气质非凡脱俗。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罪过…… 出神间,驮着她的山奴却突然停了下来,不仅如此,还抽出了他身后的巨剑做出防御姿态,警惕的看向周围。 聂桑窈猛然回神,动作轻快灵巧的跳下山奴的肩膀,腕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何必躲躲藏藏的像个鼠辈?给本小姐滚出来!”聂桑窈看向前方的一处山丘,喝道。 几息后,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拦在他们面前,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剑和眼睛里露出来的骇人杀气,以及他们周身汹涌的气势,无不告诉二人,这群黑衣人恐怕不是善茬。 聂桑窈眯了眯眼,望向打头的那个黑衣人,冷声质问道:“你们受何人之令前来截杀我二人?我记得我好像并无仇敌。” 万蛊寨“避世不出”,在外游历弟子也一向低调行事,不太可能招惹是非到引得他人追杀。更何况,就算有,也不可能找到她头上来。 她也没……等等! “别跟我说因为我骂了北离皇帝两句,他就派你们来杀我!”小姑娘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说道。 为首的黑衣人没回答她的话,背对着其他人打了个手势,随即就朝二人提着刀剑劈来。 山奴不慌不忙,提着自己的巨剑便迎了上去,老老实实的挡住那十几个黑衣人,不漏出去一个。 看着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动手的模样,让聂桑窈更加确信这群实力还算不凡的黑衣人,就是那狗皇帝派来的,不由得在心中狠狠骂了对方一通。 靠,这狗皇帝气量真这么小啊!尤其是还派人截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气的鼓了鼓腮帮子,不过那瑾仙大监难道没说她身边有个逍遥天境的高手吗?竟然就派了四五个自在地境和十几个金刚凡境的小弱鸡来。 而且,五大监也一个没来…… 瞧不起他们? 聂桑窈挠了挠头,直到山奴解决完那群黑衣人都没想明白。不过她也没过多纠结,见事情解决了就继续坐上山奴的肩膀赶路了。 想不通就不想,该出手时就放弃。她爹教的。 但接下来的路上,她们又遭遇了不下十波来自黑衣的截杀,而且一波比一波厉害,到了第十波甚至有一个逍遥天境的黑衣人,还带着二十几个自在地境的小喽喽。 那波黑衣人山奴应付的稍微有点吃力,虽然那逍遥天境的实力不如他,但多少也会对他造成阻碍,更何况他的主要任务是护着自家主子。 杀一个人可比保护一个人简单的多。 最后,还是有个没防住的自在地境黑衣人攻向了聂桑窈。 看着一动不动的像是吓得呆住的聂桑窈,黑衣人自信满满的以为这场功劳应该非自己莫属了。 而眼看着刀尖就要刺入她的心脏之时,黑衣人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不,更准确的是他的手脚不受控制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应该刺入那个小姑娘的刀转了方向,转而刺进了他的胸膛。 临死前,他的终于想起了被他一直忽略的银铃声,张张口像是想说点什么,可只有鲜红色的血液从唇齿间溢出。 而随着银铃声的最后一点余音消失,他也永远的闭上了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聂桑窈眼睁睁的看着他逐渐没了气息,娇嫩的葱指轻轻拨弄着镯子上的银铃,眉眼慵懒又冷淡。 “真以为我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娇小姐么?轻易小看任何一个人,可是杀手的大忌。” “用一条命买来的教训,可要在下一世好好记住了。” 山奴也很快结束了这场截杀,一剑杀了那个企图逃跑的逍遥天境黑衣人后,继续带着自己少主往南诀走。 许是对方损失太过严重,又或者是怕了山奴这个大杀器,总之他们再也没遭遇截杀。 不过后面这九波明显是与第一波出自同一方势力的黑衣人,倒是打消了聂桑窈对北离皇帝的怀疑。 其一是北离派不出这么多高手,尤其还是来了一位不是五大监的逍遥天境强者。 其二,虽然北离皇帝真的气量不大,但是也不至于为了几句话,而硬生生派出一百来号杀手搞她。 不过,既然不会是北离皇帝,那会是谁呢? 无双城?因为记恨她阻止他们带走无心? 那就更不可能了啊! 无双城一个正派江湖势力,怎么可能藏头露尾的,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少主表示想不通并且很抓狂,总有刁民想谋害她! 不过被这些恶心的虫子一捣乱,聂桑窈再也没有什么好心情欣赏路上的风景,直接让山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无药山。 等到了无药山山脚,聂桑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颗黑漆漆的小药丸,一颗自己服下,另外一颗给了山奴。又用特制的面巾盖住口鼻后,才和同样戴着面巾的山奴进了无药山。 山奴脚步飞快的穿梭在浓郁的瘴气里,小心的躲避着用来阻挡外人进入的机关,足足跑了一刻钟才出了那带着剧毒的瘴气。 聂桑窈扯下面巾,靠着一路刷脸回到了万蛊寨。 一进寨子里,还没等她回屋换个衣裳,就有弟子将她请到了自家阿爹的书房。 “嘿嘿阿爹,窈窈回来啦!您有没有想我呀……”聂桑窈拉着寨主大人的袖子,厚脸皮的软声撒娇道。 寨主大人冷哼一声,本来想发火骂一通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自己数数走了多久?还知道回来?” 说着,还用不算重的力道从她的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将头往旁边一偏,做出不再搭理她的架势。 看着傲娇的寨主大人时不时往她这瞥一眼的小动作,聂桑窈很清楚这个时候再不哄自家老爹,恐怕他就要气很久,于是上道的抱住自家阿爹的手臂,讨饶道: “阿爹我知道错了嘛~下次再也不偷偷跑出去啦……您看在窈窈是初犯的份儿上,就原谅窈窈吧!” 寨主大人听着自家闺女的撒娇,心里虽然受用,但还是要摆着架子继续不搭理她,甚至又偏了偏头。 聂桑窈看着他这架势,眼睛一转,改变策略开始卖惨:“阿爹,你都不心疼窈窈。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我脸上的肉都要瘦没了……” 寨主大人听自家闺女一抱委屈,又看到确实瘦了不少,哪里还顾得上摆架子?直接心疼的拉着自家闺女坐下,立刻开始吩咐人去做滋补的药膳。 “阿娘呢?阿娘不在寨子里吗?”聂桑窈不见自家亲亲阿娘的身影,忙问道。 寨主大人点点头:“外面的生意出了点小问题,你阿娘出去处理了。不是大问题,估摸着过几天也就回来了。” 既然自家阿爹都说是小问题了,那就说明没大事,于是聂桑窈就安安心心的吃吃喝喝。 “对了阿爹,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十波黑衣人截杀,实力不错,甚至还有逍遥天境的。而且,不像是我招惹来的。”她咽下嘴里的糕点,看向寨主大人道。 寨主大人眉头一皱,焦急道:“窈窈受没受伤?” 聂桑窈老老实实的摇头道:“没受伤,都被山奴解决了。” 看着她精神还算不错的样子,寨主大人松了一口气,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面色凝重道:“可能和这次生意出问题有点关系。”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阿爹会派人好好查查的。你一路回来肯定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阿娘回来,阿爹再派人通知你。” 聂桑窈乖巧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将那一碟子糕点带走,一口一个的吃的欢快。 寨主大人摇头轻笑,即使人到中年,那张脸却依旧不失俊美,岁月也不过是为其添加了几分故事感。 他们这儿的人即使是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也绝对是老头里最帅的那一批。 回到了万蛊寨的聂桑窈继续开始了她的少主生活,吃饭,喝药,睡觉,训练弟子,外加处理处理寨中事务。哦,还兼顾着打听打听北离那群小伙伴儿的消息。 比起她这能说的上是养老的生活,萧瑟等人的生活那才叫一个精彩纷呈。 雷无桀闯登天阁,守阁长老竟然是消失多年的雷云鹤,而且这傻小子似乎还帮助他重入逍遥。不仅如此,他还问剑李寒衣,引得剑仙再现绝美一剑,还成了剑仙弟子。 哦,消息上说一同问剑的还有个青城山弟子,估摸着是为了道剑仙才去的。最后还被雪月剑仙折了他那把桃木剑。 聂桑窈噗呲一声笑出来,不过说起来,雷门和青城山这一代的弟子当真是孝顺,一个两个的竟然愿意为了师父的爱情问剑剑仙。 往下看去,她又禁不住挑了挑眉,呦呵,司空长风那个老狐狸还收了萧瑟为弟子?啧啧啧,这便宜可占大发了。收了永安王为弟子,相当于大概率是收了未来皇帝当徒弟。 他野心不小啊。 聂桑窈越看越兴致勃勃,让她看看还有什么好玩儿的消息。 雷云鹤去了青城山,找道剑仙又打了一架?还和道剑仙打成平手? 嗯嗯嗯?瑾仙告她状了?那狗皇帝还说要查查她的身份? 小姑娘嫌弃的撇撇嘴,想查她的身份只凭借他北离皇室还是差了点。 万蛊寨存在久远,几乎在这片陆地文明兴盛之初就已经建立,只不过当时不叫这个名字罢了。若不是后来出了变故,只怕那北蛮,以及那蓬莱岛都有他们弟子行走的踪迹。 探听下皇室秘闻,对于他们来讲还真不是难事。 其他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消息,聂桑窈扫了一眼便就算是看过了。 寨主夫人也就是她的亲亲阿娘回来后,听说她频繁的往传风堂跑,索性就将传风堂的一应事务直接交给她来处理了。 聂桑窈:……喜提一件每日必做事务。 打工少主压力+1。 第12章 我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在外边游历的时候还挺清闲,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和无心等人斗嘴。 这回了家,反而天天忙起来了。 聂桑窈从传风堂满桌的情报里抬起头,只觉得脑瓜子又胀又痛,眼睛也看的有些干涩。 “这传风堂的活儿可真不好干!”她忍不住抱怨道。 每日都会有弟子将最新的情报送进来,而传风堂的任务就是按重要程度将其整理出来,然后将着弟子们都能知道的信息单独张贴到传风堂外的告示栏处。 当然,也有一些涉及私密但又重要的事儿,比如说什么皇室秘闻一类的信息,便会单独抄写成几份,分别给寨主、大祭司以及六位长老送去。 每日如此。 她现在总管传风堂的一应事务,主要任务是总管传风堂弟子,然后将手下弟子整理好的情报一一筛选出来,看看哪些适合告知万蛊寨弟子们,哪些需要单独告知寨主等人。 每天单单是这件事,几乎都要花去她近一半的时间。且她身为少主,还得帮着她阿爹处理一些其他事务,不可谓不忙。 得亏也是她身子不好,不然她家寨主阿爹恐怕会直接把所有的事甩给她干,然后悠悠闲闲的和他的寨主夫人相亲相爱。 休息了一会儿,聂桑窈睁开眼,从一堆纸张里准确的拿出那张关于暗河的小报,目光落在那一行行清秀的墨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笃笃笃——” 敲门声将她的思绪拉回,“进来。” 门开了,聂桑窈应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容貌清冷,头上戴着繁复银饰的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朝她走来。 “雅雅!” 见到她时,聂桑窈立刻露出了明媚的笑意:“大祭司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 聂什(shi)雅是这一代的圣女,等少主上位成寨主后,她也会随之成为新一任的大祭司,权力只在寨主一人之下。 聂什雅苦笑道:“可不是。大祭司说一年后你就要成为寨主了,我这个圣女也得抓紧时间了。” 聂桑窈垂了垂眼眸,像是无意般的轻声道:“一年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毕竟,她那个堂弟可是一门心思的想超越她。 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默契让聂什雅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皱眉道:“想那么多干嘛?总归在一年后的逐鹿大比上还有我们呢。我们可只认你这一个少主,就算是那小子也不行!” 万蛊寨的少主从来不是从寨主之子中选拔,而是从万蛊寨这一代适龄的所有弟子中选拔。 弟子的年龄需在六岁到八岁之间,修为不限,根骨不限。选拔时间为四年,而在选拔期间,所有参选弟子同吃同住,接受相同的教导,并且规定家中长辈不可插手,违者将取消参选资格。 在这四年里,大大小小的考核不计其数,也会有专门的弟子将他们的表现如实记录在册。而关乎着他们能否继续参加少主选拔的则是一年一进行的大考,最后成绩不合格的弟子将被淘汰。 最后,能继任少主之位的,只能是在品行,智慧,武力等方面样样拔尖的,这一代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成为了少主,也不一定就是未来的寨主。在少主成年之时,会举行逐鹿大比,届时,这一代几乎所有的年轻弟子都会参加。只要能在大比中打败少主,取得大比第一名,那么这人便可以直接继任寨主之位。 在万蛊寨的历任寨主中,也不是没有通过夺得逐鹿大比魁首,来半道截胡成功的。 只是这样的很少。 而她口中的那位堂弟,虽然天赋异禀,但当初因为小了一岁,而错过了少主选拔,又因为她这个堂姐珠玉在前,所以几乎是从小仰望着她长大的。 这些年他卯着劲儿的修炼学习,就等逐鹿大比和聂桑窈一决高下呢。 聂桑窈脸上没什么郁闷之色,不仅如此,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道:“雅雅,寨主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不管是谁坐上去,都是一样的。” “你知道的,比起寨主之位带来的责任与权力,我更加向往随性与自由。” 她难得的和好友倾诉自己的想法,也因此让聂什雅更加心疼这个小姑娘。 如果不是那次受伤,她的窈窈应该比现在更加恣意,在寨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哪里还能轮得到那个臭小子出风头? 圣女大人突然有点不高兴,于是她决定一会儿去给那个臭小子下只她新研究的蛊。 不过倒是便宜他了,能给她这个圣女充当一次蛊奴。 “对了,我看小报上说暗河那边有动作了?”聂什雅道。 想到这个,聂桑窈颇为无奈的点点头:“嗯,计划着在雷门英雄宴上搞事呢。” “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好大的热闹。”聂什雅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符合她气质的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神色。 万蛊寨祖传的看乐子传统,即使是一向清冷的圣女大人也不能免俗。 先祖们为了及时看热闹,甚至还专门建了一个收集八卦的传风堂。 是的,你没听错,传风堂建立的初衷是为了方便万蛊寨一众人八卦,只是后来到了某一代,才开始拓宽情报类别,成了一个情报收集站。 闻言,聂桑窈将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堆纸的中央,眸光微闪:“是啊,肯定会是一场好大的热闹……” “所以,我想派尘奴去趟趟浑水,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大便宜。” 聂什雅疑惑的望了她一眼:“你又要闯什么祸?” 被她直接看透了本质,小姑娘也不生气,只笑的将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她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有几个朋友也会被卷进去,而身为朋友,我怎能坐视不理呢?自然是得帮他们啦!” “毕竟,我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呐。” 圣女大人抽了抽嘴角,一副没眼看她的样子。 “我的大好人少主,您该喝药了。” 大好人少主闻言,立刻嘴巴一扁,可怜巴巴的说道:“能不喝吗?” “不能。” 不带一点犹豫的清冷的嗓音响起,断绝了她“最后的念想”。 唉,众生皆苦啊…… 第13章 我家主人姓聂 山林间,一个穿着僧袍,却披着将将盖过脖颈的短发的男子跑的飞快。 突然间,男子脚步一停,手中拎着的锡杖顺势撑在地上,他转了转头,侧耳仔细听着左前方传来的打斗声。 感受着空气中那几道强悍内力波动,男子垂了垂眼眸,温润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宽和,像是能包容万物。 “此处乃落雷山,算是前往雷门的一条必经路……还是去看看吧,别误了她的事。” 轻声低语间,男子脚步一转,将自己的步子放的一轻再轻,悄无声息的朝打斗处奔去。 等他悄无声息的落在一棵树后,这才看清了打斗中的七人。 一白衣女子对上六个年纪各不相同的男人……那六个男人都不弱,有三个竟然还是唐门中人。 另外三个么……执伞鬼苏暮雨?还有个用刀的家伙? 第三个那是……暗河大家长? 男子捻着手里的佛珠,神情若有所思。 聂少主想一出是一出,在得到暗河要联合唐门搞事的消息后,一向温凉温凉的心肠突然热了起来,说什么怕朋友有难,便将他叫了过去,给他安排了任务。 “尘奴,本少主命你即刻出发,速速前往雷门,力所能及的保护下萧瑟等人的性命。若遇到暗河中人碍事,不必留手。” “另外,最重要的是你要替我拿回来一件东西……” 想起聂桑窈的吩咐,尘奴又看了看落入下风的白衣女子,在瞥到她手里的剑后,又忍不住愣了愣。 铁马冰河?这女子是雪月剑仙李寒衣? 听少主说她有个朋友叫雷无桀,他的姐姐好像就是剑仙李寒衣? 现在看来剑仙似乎遇到点棘手的麻烦啊……尘奴眨眨眼,那他是不是也要去帮忙呢?朋友的姐姐也算是朋友吧…… 正当他打算从树后走出去的时候,一紫衣道袍的男子携着漫天桃花而来,接住了马上就要摔倒在地的李寒衣,温柔的替她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见状,尘奴又缩回了树后,既然道剑仙来了,那他似乎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于是他安心的待在树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位神秘的道剑仙出手。他待在无药山多年,想看剑仙一剑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愿望…… 道剑仙赵玉真将李寒衣轻轻放下,而后提着他手里桃花,捏着太乙狮子诀,朝那群欺负他的小仙女的人攻去。 “暗河那群杀手和唐门那些老家伙都不是善茬,阴险的要命。论阴谋诡计你肯定玩儿不过,凡事多往坏处想想,暂且收着点你那觉得大家都光明磊落的好心肠,别和几年前一样……” “若是坏了本少主的事,你这身僧袍也别想穿了。” 聂桑窈的威胁犹在耳边,想起她那认真的语气,尘奴不禁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僧袍,平静的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不舍与爱惜。 他抬头看了眼独自在一旁休息的李寒衣,脚下动了动,默不作声的往她那边走了几步,方便出现意外的话及时出手,毕竟这位剑仙现在受了不轻的伤,恐怕没什么自保的力气。 而事实证明,尘奴这次的谨慎是非常正确的。 唐门那三个老家伙拿出了暗器暴雨梨花针,趁着暗河大家长正拖着赵玉真打,直接对着李寒衣按下了机关。 二十七根银针闪烁着危险的冷光,在刹那间喷射而出。 赵玉真慌忙间出了一剑,竟是强行入了神游。桃花虹光一扫,将那一片银针打回去。 唐门三长老只觉得眼前冷光一闪,随后三人的额间各自涌出血泉,瞪大着眼睛仰倒在地。 尘奴凝神看着那一根漏网之鱼,神色一肃,快速将手里的那串佛珠掷了出去。 佛珠在空中飞旋着,以极致的速度破空而去,刚好撞上了离李寒衣仅仅只有几寸的银针。 银针刺在佛珠上,激的佛珠金光一闪,那银针就被金光给弹了回去,以更快的速度飞向那个发射暗器的长老。 那唐门长老本就中了一针,已是将死之人,此刻再中一针也不算什么,算不得他杀人破戒。 尘奴念了句佛号,如此想道。 “二十七根银针, 我拦了二十三根,唐门长老各被刺入三根,现下又被打回一针……”大家长叹了口气道。 只差一根……那个男子看样子应当是早就埋伏在附近了,不然也不会出手的这么及时。 赵玉真见李寒衣无碍,心中怒火大盛,这群人怎么敢当着他的面暗算小仙女? “你们去死吧!” 剑仙毫无保留的一剑挥出,明明是人间至暖一剑,却让人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其中蕴含了冷冽的杀气。 一剑之势击退暗河三人,伤谢七刀,败苏暮雨,退大家长。 暗河大家长顺势飞身逃离,“撤!” 谢七刀因为受了伤,动作慢了点,被赵玉真再度挥出的一剑抹了脖子。 赵玉真冷冷看着大家长和苏暮雨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小仙女还受着伤,他不宜追了,毕竟小仙女才是最重要的。 他快步跑到李寒衣身边,确认她只受了点伤,其他并无无碍后,才松了口气,一边缓缓为她渡真气,一边心中忍不住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小仙女了。 李寒衣勾了勾唇角,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情,安慰道:“放心,我没事。” 等李寒衣的脸色微微恢复些红润后,赵玉真这才扶着她站了起来,手臂揽过肩膀,冲着似乎是要离开的尘奴快速道:“恩人,留步!” 尘奴停住脚步,拄着锡杖缓缓转过身,单手持着佛礼温声道:“道剑仙。” 赵玉真揽着有些虚弱的李寒衣走上前,感激道:“多谢恩人出手相助,否则小仙女恐怕……” “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我赵玉真必报此恩情!” 李寒衣也柔和了眉眼,附声道:“李寒衣也是如此。” 尘奴低垂着眉眼的样子更显慈悲,笑道:“二位剑仙不必如此,我只是奉我家主人的命令行事罢了。” 赵玉真追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 “我家主人姓聂,和雷无桀与萧瑟二位少侠是朋友。听闻他们恐有危险,便派我前来相助——我在路上听到有人在此打斗,想到我家主人的命令,便过来瞧瞧。” 闻言,李寒衣神色一动:“你家主人可是聂桑窈,聂姑娘?” 尘奴微微一笑:“正是。” 她无奈的笑笑,想不到这次她这个阿姐竟然还沾了弟弟的光,要不是小桀交了个有逍遥强者做手下的朋友,她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烦请阁下向聂姑娘转达我二人的谢意,若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传信于我二人。天涯海角,我二人也必亲往之。”赵玉真郑重道。 李寒衣也微微站直了身体,神色同样认真。 尘奴神色平静的回以佛礼:“在下必会带到。” 他望了一眼赵玉真,又道:“道剑仙刚刚强入神游又挥出那强势一剑,想必反噬有些严重……送佛送到西,若道剑仙信我,我可替剑仙治疗一二。” 手中淡淡的佛光浮现,人救都救了,若是之后因为伤势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算是白出这一回手了。 赵玉真看着他手中的佛光,很轻易的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宽宥与慈悲之意。 想了想,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那就麻烦了。” 尘奴将自己的锡仗往旁边一戳,右手搭上了他的脉搏,发现他的内息紊乱,明显是强入神游带来的反噬有些严重。 不过好在他所修习的大龙象力尚存,倒也不致命。 确认他的伤势后,尘奴先是点了他胸前几处穴位,一掌拍下,帮他将体内的瘀血排尽后,又运转心法,以温和而绵绵不息的内力替他治疗反噬。 等尘奴将他的反噬治疗个七七八八后,才摸了摸头上的汗珠,收了手。 “应当无碍了。剑仙近几天内还是不要动用内力了,否则恐怕落下暗伤。” “多谢阁下。”赵玉真感受着体内伤势已经被治疗的差不多,再次感激道。 他将插进地里的锡仗重新拿在手里,“应该的——雪月剑仙的伤无碍,大夫自可治疗。在下还有令在身,这就离开了。二位剑仙,有缘再见。” 说完,身形一闪,飞快的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里。 赵玉真看着他那几乎悄然无息的轻功,疑惑道:“他的功夫可不弱……但是明明修的是佛家法,又穿僧袍执佛礼,却为何蓄发?还认了主人?矛盾的很。” 李寒衣也不太明白这一点,猜测道:“或许是佛门俗家弟子?” 赵玉真道:“谁知道呢……不过那聂桑窈是何人?竟然能让一个大逍遥境界的人认她为主?” 李寒衣摇摇头:“我听小桀说过一点,聂姑娘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小姐。之前她听家里人的话出来历练时,偶然与小桀认识的。” “不过,小桀说她的身子差的离谱,被风吹一吹就要生病,身边也会跟着逍遥天境的强者保护。” 顿了顿,李寒衣又道:“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总归这次是救了我的命,又是小桀认定的朋友,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这恩情,不论怎样都是要报的。” 赵玉真揽着她的力道紧了紧,看向她的眸子盛满了深情与坚定:“我们一起!” 他的小仙女温柔的笑道:“好。” 接下来的路不论是否坦荡,他们二人都会携手并进,永不相负。 ———————— 算是我的私心吧,那般温润如玉却又那般热烈的爱着他的小仙女的人,我总觉得不应该死。 多年前落下的桃花瓣正中二人心脏,他们都知道,那是爱意随风起的结果。即使前路荒芜,他们也会一起在这条路上种满桃树,然后做一对在桃花下执手相看的仙人眷侣。 第14章 在下只是个奴隶 尘奴以为这下没什么事了,便脚下跑的飞快,赶着去雷门替自家少主办事,毕竟早点办完早点复命不是? 出神间,他便听到似乎有人大声喊着什么。 “喂!停下!” 尘奴顺着声音抬头,只见前方一个光头小和尚和一个背着大刀的壮汉同样跑的飞快,而声音正是从那小和尚的嘴里发出来的。 两方人都跑的太快了,尘奴又一时没注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和尚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于是乎,尘奴和那个白衣小和尚就这么撞到了一起。但两人武功都不差,尘奴及时用锡杖戳在地上稳住了身形,而小和尚也在退了两步后止住了步伐。 尘奴瞧着这位容貌出尘的小和尚,越看越觉得眼熟:“请问你可是……” 还没等他将后面的话问出口,那小和尚面上一惊,拉起那个壮汉就要跑,嘴里还念叨着:“要追上了!快跑……” 经过这么一耽搁,后面的人早就追上了来了,此时从山坡上走下来,缓缓道:“小子,你可还要跑?” 那人穿着黑色大氅,手里还提着一把巨剑,头上的斗笠将他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的,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小和尚看到他顿时苦笑一声,立刻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不跑了不跑了,反正我也跑不动了。凭你的功夫,就算我再跑,也只有被你找到的份儿。” 那人冷哼一声:“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似乎注意到一旁默默打量的尘奴,那人又沉声道:“你是他请来的帮手?” 尘奴收回目光,垂眸向小和尚施了一礼:“敢问这位……小师傅可是寒水寺的无心?” 无心惊奇的望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叫他这个身份,而不是天外天宗主叶安世。 “没错,在下无心。” 听到这句答复后,尘奴又微微转了转身体,对着那人道:“怒剑仙前辈,敢问您可是要杀了他?” 颜战天并不意外有人能一下叫出他的身份,于是按了按巨剑,道:“是又如何?” 尘奴神色不变,甚至还朝他微笑了一下,语气轻快道:“不如何,只是既然如此,那在下便领教领教剑仙的剑罢……” 说完,他脚下一踏,提起手中的锡杖便飞身朝颜战天打了过去。 颜战天感受到锡杖上并不弱的威势,心中暗暗吃惊江湖上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但是这一杖的威势却也并不能令他拔剑,他只是用破军往前一挡,便拦下了那一杖。 尘奴努力的将锡杖往下压,可锡杖却再也不能往前进半分。他神色不变,右脚附上淡淡的金光,蓄足了力道朝颜战天的侧腰踢去。 颜战天自认为能轻而易举的拦下一脚,可等他的手掌拍去时,只觉得拍在了一层坚实的屏障,掌风很快被屏障以两倍的威力弹了回来,他也避无可避的被打了个结实,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佛光渡?你怎么会佛光渡?”颜战天眼神一肃,脸色很快沉了下来,像是有些吃惊的问道。 一旁观战的无心听到他的这句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质问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佛光渡是莲业寺的成名佛法秘技之一,除了本寺僧人可修习,其余人一律不外传。颜战天却说这人使的是佛光渡,无心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 并且,这个人虽然一身佛门扮相,可却蓄着发,而莲业寺位于西域三十二佛国之一的姑师国,僧人蓄发在姑师国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尘奴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又提着锡杖兜头打来,那架势仿佛是将颜战天的头当成了西瓜,手里的锡杖当成了普通棍子。 虽然他是逍遥天境的修为,可是与剑仙之列的颜战天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更何况是最为好战的怒剑仙。 因此,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颜战天只用了第一式怒之拔剑,便将尘奴打了回去。 “说,你和莲业寺有什么关系!”颜战天怒声道。 尘奴撑着锡杖站起来,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沉静地望着他道:“在下只是个奴隶,和莲业寺并无关系。” “那你怎么会莲业寺不外传的佛光渡!”颜战天虎目一瞪,反手挥出一道剑气,显然对他撒谎的举动很生气。 尘奴双手举着锡杖一挡,脚下后退了十几步才堪堪停下。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了点厌烦之色:“我偷学来的,不行么?” 颜战天一噎,突然想起来莲业寺好像也不是没有被偷学的先例。 “那我问你,你可知莲业寺的人为何全都消失不见?” 听颜战天这么一问,无心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五年前的传闻,而传闻的主角正是他口中的莲业寺。 莲业寺在姑师国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佛寺之一,而当时的主持丛莲大师是当地有名的禅道大师,虽然比起忘忧老和尚差了不少,但前往求问解惑的人也不算少。 但是就在五年前,香客们在某一日前往上香拜佛时,突然发现寺内僧人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丛莲大师和一众修为深厚的老和尚都消失不见。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当地的其他势力,于是纷纷派出人马寻找。寺内并无打斗痕迹,而且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他们奔波数月也依旧毫无线索后,也只能当做一桩奇闻轻轻放下。 有人说是丛莲大师带着一众僧人隐居避世了,也有人说是丛莲大师功德圆满,化身成佛后带领一众弟子去了那传说中的天竺去了…… 总之,莲业寺僧人的的确确是消失了个干净,再无踪迹可寻。 无心当时也曾和老和尚探讨过这件事,虽然老和尚也不清楚,但是他却极为赞同其中的一种说法。 那便是有人上门寻仇,那些僧人不敌。而仇家或许是杀了,又或许是将一众僧人带走了,所以才让整个莲业寺空无一人。 那伙儿人足够强大,也足够谨慎,所以才让那些江湖势力空手而归。 但这些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可以证实。 尘奴闭了闭眸子,神色无悲无喜,只是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后,缓缓说道:“一切皆有缘法。” 颜战天皱眉,明白他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于是换了个问法:“那你说,你又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只是个奴隶。我家主人姓聂……”尘奴看了一眼无心,“和这位小师傅是朋友。” 无心惊奇的看着他道:“聂桑窈?她派你来的?” 见尘奴没说话,明显是默认后,无心当即拉着冥侯走到他身边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说,早说的话小僧就过来帮忙了。” 他没等尘奴答话,便又快速的转过身,对着颜战天笑道:“怒剑仙前辈可是还要再打下去?” 被尘奴这个疑似是莲业寺的弟子的人一搅和,颜战天也懒得再打下去,只冲尘奴问道:“丛莲大师可还活着?” 尘奴沉默半晌后摇摇头,又在颜战天要发怒前缓声道:“丛莲大师说这一切都是他种下的因,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是他必须要承担的。前辈无需纠结……” 这句话只得到怒剑仙的一声冷哼,而后,他便抱着破军转身离开了。 “我会再找你的!” 人愈行愈远,声音听着倒像是近在耳边。 听着这句疑似是恐吓的话,无心盯着颜战天离开的背影,不禁摸了摸自己圆润的小光头,疑惑的嘟囔道:“你到时候知道他在哪儿么……” 尘奴毫不在意的低笑一声,偏头对着无心道:“小和尚,如今事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聂桑窈呢?她没来?”无心好奇的问道,这么大的热闹,她居然不来看? “我家主人琐事缠身,因此只能派我前来。” 想到她似乎是哪个大家族的小姐,无心眼中划过了然,但又很快兴致勃勃的问道:“她派你来也是为了帮助萧瑟他们的吗?” 尘奴笑了笑:“你不也是吗?”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无心欣然邀约。 “尘奴。” 无心挑挑眉,山奴?尘奴? 她这取名的功夫还真是差劲。 不过他也没多说,立刻向雷家堡的方向奔去,毕竟他再耽搁下去,可能就是去给他们收尸去了。 尘奴看了一眼眼神呆滞,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冥侯,一言不发的转头跟上,心中则暗暗疑惑道:这状态,怎么有点像是被下了低配版的听话蛊呢? 第15章 等待 路上这么一耽搁,毫无疑问的,两人来的有点迟。 但也不算太晚。 尘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该解毒的解毒,该抬人的抬人,神色无悲无喜,像极了一尊不会说话的佛像。 等看着场面安定下来,他这才上前几步,拦住了正要离开的雷门门主。 “雷门主,且慢。” 雷千虎顿住步子,疑惑的看向他:“可是叶宗主有什么安排?” 刚才他看见这人和天外天宗主叶安世是一起出现的,便默认了他和叶安世是一伙儿人。 尘奴摇了摇头,同时从袖袋中取出一物递给了他,“我和叶宗主不是一起的,在下另有事情找雷门主。” 雷千虎更摸不着头脑了,下意识的接过那物什。 那是一枚银制令牌,正反面都雕刻着一只样子怪异的蜘蛛。突然间,他的目光顿了顿,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右下角刻着的“聂”字,眉头因思索而无意识的皱了起来。 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骤然一松,望向尘奴道:“你是来取那件东西的?” 尘奴笑着回望他,双手合十道:“是。” …… 江湖上几方人马手段层出不穷,不可谓不热闹,而远在南诀的无药山则是一如既往的太平,最大的热闹也不过是哪两只鸟儿打了架,哪只蛊虫消灭了所有敌人成为了王的。 一棵古树上,挂着“传风堂”木牌的树屋里,穿着青蓝色短袄和长裙的小姑娘捏着薄薄的信纸,出神得看着上面的内容: 药王谷华锦小神医无力医治萧瑟,在儒剑仙谢宣的建议下,雷无桀等人陪同他去往蓬莱岛寻找海外仙人,以补魂之术救之。 良久后,葱白的指忽然松了松,任由那张信纸从指间滑出,飘飘悠悠的落回了桌案。 聂桑窈垂下眼眸,嘴里轻声念叨了一句:“希望你们真能找到海外仙人……” 五天后的晚上,风尘仆仆的尘奴一回来,顾不得回房间洗漱,拎着锡杖便直接敲响了聂桑窈的房门,一柱香后才神色轻松的离去,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屋内的聂桑窈端坐在书桌前,将手轻轻的搭在了那方样子普通的木匣上,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犹豫和挣扎之色。 尘奴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虽然萧瑟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但总算完美的带回了她要的东西。 而在他回来之前,她可以说既希望他完完整整的将东西带回来,又希望他没有带回来。 雷门传丢了,或者路上弄丢了……总之什么理由她都不会追究。 可是,尘奴却按照她的命令,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了。 她现在的内心像极了烛台上跃动的火焰,上上下下,举棋不定。 聂桑窈你在犹豫什么?不是已经让尘奴将它取回来了吗?你还要假惺惺的挣扎一下吗?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嘲讽道。 但另一个声音无比冷静的告诉她,这个东西她应该永远的封存起来,然后藏到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再拿出来。 不论如何摇摆,火焰一直在烛台上,不曾脱离半分。虽动摇,但坚守。 眸光闪烁间,她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后,又轻轻的吐出去,神色重归平静。手上用力的捏了下木匣,理智最终战胜了心中那团不顾一切的疯狂,等一等,就在等一等…… 等他们回来,带回来好消息。 但她却又抑制不住的想到那种最坏的可能,如果他们失败的话……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仔细看去甚至还有几分狠厉在其中。 如果他们失败的话,那么她不会再犹豫了,即便是千夫所指,族人唾骂…… 无人能阻她半分! 等待的时间里,聂桑窈并没有派人跟着萧瑟几人,她将自己当成一个聋哑人,对几人的行踪不闻不问。 一是她觉得作为朋友,如果她想知道什么就应该大大方方的问,跟踪朋友而得来的结果总让人有一种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进退两难的感觉。二来,在茫茫大海上跟踪人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很容易被发现。 传风堂的事务太过累人,所以聂桑窈便又丢给了她阿娘。 寨主夫人对于再次接手八卦摊子这个事情,表示很抗拒,传风堂事儿多,是个费力又费时的差事,而且这会耽误了她养蛊和养夫君的时间。 但是看到聂桑窈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子,寨主夫人毫无例外的心软了,又转念一想,这两个休闲娱乐活动,好像都没有自家闺女的身体重要,于是赶忙表示聂桑窈这个少主可以开始“休假”了,一切事物有她这个娘亲顶着。 就连她阿爹那边需要她上手的事务,都被寨主夫人一巴掌拍了回去,让寨主大人自己处理。 寨主大人眼看着自己和亲亲夫人的相处时间变少,整个人瞬间不高兴起来。但是他又不敢反驳聂夫人的决定,只好捏着鼻子处理那些琐碎的小事,争取早干完早回家。 于是乎,聂桑窈彻底闲下来了,闲到会每天随机抓几个弟子让他们打架,然后她自己在旁边一边嗑瓜子看热闹,一边出声“指点”他们的地步。 “聂十三,干嘛呢!这么好的下毒机会你就这么错过了?” “嘿,聂小八,你这招猴子偷桃用的不错,差一点就让他断子绝孙了!” 被自家少主这么一夸,两人打的越发卖力起来,哪个招式损就使哪个,扔暗器、下毒什么的在这场切磋里可以说是稀松平常的手段。 总之,只要不死人,就往死里阴,主打一个毫不留手。 而一旁围观的弟子同样看的津津有味,这样的打斗才有意思嘛,比外面那些正正经经的切磋好看多了。 实际上,这种看起来对同门下死手的比试算是万蛊寨的传统,这种传统也深受大家的喜爱。 在平常,弟子之间玩儿的最多的游戏就是互相下个蛊或者下个毒,谁先解了毒或者谁先将蛊引出体外,便算谁赢。甚至有时候见面打招呼的方式也是这样。 他们认为这种传统能更好的促进互相进步,而且毫不留手的行为也更能体现对对手的尊重,表示自己没有看轻对方。也能表达对对方身体是否安康的一种亲切问候。 就连之前寨主夫人从外面办事回来后,见到聂桑窈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无声息的给她下了个蛊。而聂桑窈根本没中招,不仅提前察觉,并且做到完美应对,甚至反手给她下了个难缠的蛊。虽然寨主夫人也没中招就是了。 在万蛊寨里,每个都没觉得这种方式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很清楚,这种下死手的切磋和不太正常的打招呼方式在外人看来是一种很疯狂的行为,于是在外游历的时候会尽量收着,也就只有回来的时候才能尽情释放被压抑的天性。 这几天,几乎每个弟子都不禁感叹道:“回家真好……少主也真好!” 呜呜呜,谁懂啊!少主也太会体谅他们这些普通弟子了吧!专门给了他们一个能阴不同的人的机会,还有热闹可以看……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她真的,我爱死了! 第16章 他可是我的白月光啊 聂桑窈在树下放了摇摇椅,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在里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少主,最新消息,百晓堂更新武榜了。”胸前垂着两条辫子的女弟子将手中的纸双手递出,语气恭敬道。 闻言,聂桑窈睁开眼,神色颇为意外,姬若风这是要为他的宝贝徒弟开路了? 还没等到萧瑟等人从蓬莱回来,却先等到了百晓堂公布武榜。 不过万蛊寨的存在百晓堂自然是不知晓的,因此他们的信息来源依旧是靠的弟子查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百晓堂弟子亲自来给他们放榜。 这般想着,聂桑窈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淡定的从女弟子的手里接过后,微微直起身子,冲着她温和道:“辛苦,去忙你的吧。” 那女弟子将右手抚在左肩,屈膝一礼后悄声退下。 等女弟子退下后,不远处正在切磋拳脚功夫的山奴和尘奴同时退后一步,分开后默契的一同向聂桑窈走去。 他们的武功都不弱,刚才那女弟子和聂桑窈的谈话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金榜啊,他们可是好奇的很。 正当他们打算洗耳恭听之时,聂桑窈却再次窝回了躺椅里,将武榜名单递给了尘奴,略微对他抬了抬下巴。 “你读。”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尘奴无奈接过,展开纸张,语速不徐不疾的念道:“金榜第一榜,百兵榜。” “枪仙,司空长风,持枪:乌月枪。 剑仙,道剑仙赵玉真,持剑:桃花;孤剑仙洛青阳,持剑:九歌;儒剑仙谢宣,持剑:万卷书;怒剑仙颜战天,持剑:破军;雪月剑仙李寒衣,持剑:铁马冰河。” 这就没了? 聂桑窈睁开眼,疑惑道:“雷轰呢?他不是也成剑仙了么?杀怖没入榜?” 尘奴叹了口气,解释道:“他确实也达到了剑仙实力,只不过杀怖剑被毁了。” 看她这副疑惑的样子,尘奴就知道她没看之前的消息,于是将事情讲了个大概:“之前的消息上说,雷门英雄宴后,李赵二位剑仙拜访雷门,见了雷轰,李寒衣劝动了雷轰释怀,但中途遭到暗河追杀,在和暗河的傀打斗时,杀怖剑不幸被毁。现在他的新剑恐怕还没找到。” 聂桑窈奥了一声,这个消息传风堂送来过,但是好像一不小心被她当废纸扔了,后来也忘记了再去拿一份新的。 嗯,下次再也不随手乱扔纸张了。 聂少主不合时宜的想道。 山奴将背着的巨剑放在地上,自己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暗河为什么再去暗杀两位剑仙?难道不怕他们直接杀上暗河?” 毕竟那可是两位剑仙啊!暗河这得派出多少人才能杀死两位剑仙呢? 更别说两人一个是雪月城二城主,一个是青城山掌教。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就够暗河喝一壶的了。 这胆子得多大啊! “赵玉真强入神游必受反噬,李寒衣在之前的那场截杀里也受了重伤,暗河必定是以为他们的实力大不如前,杀掉两个剑仙说不定也不是难事。”聂桑窈嗤笑一声,语气极尽嘲讽。 “但是,他们没想到出现了尘奴这个变数。他的所修习的内功对于治疗反噬之伤有奇效,竟将赵玉真的反噬治了个七七八八。” “就算雪月剑仙不出手,一个道剑仙加一个雷轰,便足以让暗河的行动失手。”小姑娘眯缝着眼,语气很是轻快。 怕是那群派出去的杀手都有去无回了! 尘奴则低眉一笑,指正道:“少主有一点说错了。” 听到他的话,聂桑窈眉毛一挑,好奇的看向他,“哪一点错了?” 面相慈悲的蓄发和尚持单手在胸前一竖,语气肯定的说:“变数不是我,而是少主。” 变数是她? 聂桑窈摩挲着自己精致的下巴,在思考几秒后对于他的说法表示了充分的肯定,眉开眼笑道:“那确实是。” 如果不是她派尘奴前往雷门英雄宴去帮助萧瑟他们,顺带去拿了个东西,就不会遇到被追杀的李寒衣,也就不会顺手帮了他们,而如果尘奴没有帮李寒衣挡下那一针,很有可能一代剑仙就要陨落在那片树林里。 可以说,李寒衣几乎欠了她一条命。 想到这儿,聂桑窈的嘴角上又扬了些许,两条腿一前一后的来回晃悠着,剑仙的人情可是个好东西,她该用到什么地方好呢? 她哼着小曲儿,在开心了一阵后示意尘奴继续念下去。 “刀仙,霸刀澹台破,持刀:麒麟牙;鬼刀摘月君,持刀:阴阳;温柔刀苏雨落,持刀:迟落。” 南诀尚刀,刀仙之境也被刀客们视为毕生所求的最高境界。而目前为止,南诀也就仅仅只有三位刀仙而已。 小姑娘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太好了,北离的剑仙一下子就六位,这在人数上狠狠碾压他们南诀啊。 哎?不对!南诀才不止三位刀仙呢! 她家寨主大人一手苗刀耍的出神入化,刀法刁钻阴毒;寨主夫人的蝴蝶双刀以速度和变化见长,双刀耍起来如百花盛开般绚烂,刀锋会在敌人被迷惑的那一瞬间刺入他的胸膛;大祭司的陌刀舞起来“白刃霜飞,红血星流”,刀势大开大合,有气吞山河之势…… 其他长老的刀也都是各有不同,各有所长,任何一位拎出来与刀仙对打都不怵。 刀仙之列,他们当为上席! 但是这样的一些人却在江湖中籍籍无名。聂桑窈亮起来的眼睛又逐渐黯淡下去。 他们因为先祖之令而不得不隐居山林,明明在烈日下,却只能行走在树影之间。手中之刀只能对着草木挥斩,年少时仗剑江湖的梦成了被斩落的枝叶,挥斥方遒的意气零落在泥土中,最终腐败成尘。 万蛊寨画地为牢,守着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一守就是百年。 说句不敬的话,万蛊寨的历代人都很可怜。而最可怜的就是那一代里最杰出的那几个人。 他们成为了寨主,寨主夫人,大祭司,长老,带着镣铐继续走在前人那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而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后也会这样…… 山奴在一旁坐立难安,他盯着自家少主的神色,有些不懂为什么她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却又无比落寞。 悲寂到像是要与这个世界割离开来。 “阿弥陀佛,少主可还要继续听这武榜?” 他的声音,如清晨山林间回荡着的寺庙钟声,悠扬绵长中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荡平了黑暗中一切愁绪与妄念。 黑暗退尽,黎明觉来。 聂桑窈不自觉的看向尘奴,目光撞进那双宽和慈悲的眼眸里,在那里面,她好像看到了大海的粼粼波光,看到了独属于佛陀的悲悯。 良久,她重新坐靠在摇椅里,闭上眼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像是要把恶念都吐尽:“继续吧。” “ 酒仙,百里东君,兵器:拳头,以及所有。” 这句听起来可真嚣张,所有?聂桑窈摇头轻笑,但是百里东君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要是哪天她因为闯祸而闯成一个祸剑仙,她也这么嚣张。虽然百里东君也不全是因为一手酿酒的手艺而成为剑仙的…… “金榜第二榜,良玉榜。” “良玉第八名,雪月城弟子,落明轩。” “等等,落明轩是谁?”聂桑窈睁开眼,有些错愕的问道。 尘奴抽出武榜名单里夹带的小注,展开后低声念道:“落明轩,雪月城长老尹落霞的弟子,于赌术和棋盘中悟出仙人六博术而入良玉。” “仙人六博术是北离前朝的皇室绝学,外界早已失传。这小子倒是厉害,竟然让他给悟出来了。”聂桑窈赞道。 “良玉第七,雪月城弟子,司空千落。” 哦,枪仙之女,萧瑟中意的那位师姐。 “良玉第六,青城山弟子,李凡松。” 道剑仙赵玉真的那个弟子。看来青城山这一代的武运确实是在他的身上了。听说前段时间还拜了儒剑仙为师,想必日后武功更能有所精进。 “良玉第五,雪月城、雷家堡、剑心冢弟子,雷无桀。” 呵,这名头够长。排面一列出来就像个关系户。 “良玉第四,唐门弟子,唐泽。” “等等,唐泽又是谁啊?”聂少主开始怀疑自己了,是不是她的旧伤影响了脑子的记忆? 怎么又出现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尘奴再次翻出小注:“唐泽,唐门新任老太爷唐怜月门下弟子,在年轻一辈中仅次于唐莲。” “喔~继续。”聂少主不认识,没什么可吐槽的。 “良玉第三,雪月城弟子,唐莲。” 大师兄真牛。 “良玉第一,无双城弟子,无双。” 哎?第二呢? 还没等聂桑窈开口问,只听尘奴继续念道:“良玉第一,天外天弟子,叶安世。” “无心牛气冲天,牛炸了!”聂桑窈一个没忍住,惊叹道。 小和尚闷声干大事,不声不响的就成了良玉第一! 她的思维在一瞬间的佩服和惊叹中穿过,最后拐向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嘶,有个良玉榜第一的傀儡是不是更拉风一点呢?主要长的也挺好看。下次见面给他下个听话蛊怎么样? 聂万蛊寨少主反派桑窈如此想到。 傀儡类型里,魁梧壮硕的有了,温和慈悲的有了,其他的类型雅雅他们勉强也能算算凑凑,但是邪魅中带着无赖的类型好像没有…… 真的不是她邪恶,只是打手类型图鉴谁不爱收集啊! 尘奴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个面甜腹黑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于是出声淡淡提醒道:“叶安世是天外天宗主,消失的话万蛊寨可能有麻烦。” 小姑娘表情一顿,而后很快装作又无辜又伤心的质问道:“本少主可没打什么坏主意,你怎么能污蔑我纯真善良的人格呢?” “最好是小僧污蔑的少主。”尘奴单手捻着佛珠,笑眯眯的脸上就差写上“你看我信吗”这几个字了。 聂少主理不直气也壮的哼了一声,表情不见一丝一毫的心虚。 少主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别管! 尘奴摇摇头,看着手中还没念完的武榜,诧异了一瞬后,神色怪异的说道:“冠绝榜。” 聂桑窈:……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 “姬若风疯了?” 武榜既已颁布,那么便必定会送至各个门派之中,天下皆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冠绝榜第四甲,颜战天、澹台破、谢宣、离天,李寒衣。” 李寒衣倒是可惜,若不是受了伤,应该能到第三甲。 不过,怒剑仙,霸刀,儒剑仙还有雪月剑仙也就算了,杀人王离天竟然也被搬出来了……这下杀人王没死的消息可是人尽皆知喽。 北离,江湖,都要乱起来了。 修长的手指交替的点着椅子扶手,聂桑窈眼中的兴味愈加浓烈,幸灾乐祸的想:那就乱起来吧,越热闹越好,不然未来几个月茶余饭后的八卦又是那种索然无味的闲谈。 “冠绝榜第三甲,司空长风、摘月君、唐怜月。” “冠绝榜第二甲,洛青阳,百里东君,赵玉真。” “赵玉真强入神游的伤势还是存在几分的,多少也影响了点实力……可是他才第二甲,那么守甲又是谁?” 到底是谁竟然能强过他们三位剑仙?聂桑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号人物。 尘奴没再卖关子,沉声道:“冠绝榜首甲,莫衣。” 金榜的消息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而几乎在知道冠绝榜首甲是一个名叫莫衣的人后,都有一个共同疑问:莫衣是谁? 是啊,莫衣是谁?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也是如此问道。 前来念榜的百晓堂弟子说他也不知道,这个榜是百晓堂的堂主定下的,并没有同他们解释莫衣是谁。 雷门中,比起莫衣是谁这个问题,雷云鹤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为何冠绝榜上没有我的名字呢?没有我的也就算了,雪月城有两个,唐门有一个,而我雷家堡却一个也没有,有点丢面子吧。” 那百晓堂弟子答道:“堂主说,雷前辈跌境多年,如今重回逍遥,又与道剑仙打了个平手,但当时雷前辈已尽全力,而道剑仙前辈却留了手。前辈重回巅峰是必然的,假以时日,定可入前三甲。” “雷轰前辈的实力可入剑仙,但缺了一柄好剑,因此没能入百兵榜和冠绝榜。” “还是丢人啊。”雷云鹤叹了声,“下次放榜在什么时候?” “三个月后。” 三个月啊……上一次可是间隔了四年。 尘奴将那张名单还给了聂桑窈后,捻着佛珠沉默不语,山奴本就话不多,因此只是提着剑站了起来,默默的站在一旁。 聂桑窈将那张纸折成了一只纸鹤,然后将其捧在掌心,细细观赏着,像是在看什么稀世名作。 “你们说,冠绝榜一出来,那些个剑仙会不会都在四处打听莫衣是谁。” 她捏了捏纸鹤的翅膀,在蹭上了一点墨黑后才停了手,将纸鹤揉着一团,随意丢在了椅子上。 不是纸张,是纸团,而且她扔在了椅子上,不算乱扔。 聂桑窈起身,对自己十分满意,真好,今天又是个言行一致的少主呢! 尘奴没注意聂桑窈的小动作,只捻着佛珠抬头望向她,无比确定的说:“少主知道莫衣是谁。” “莫衣是谁?”她笑着重复了一遍。 “他可是我的白月光啊……” 尘奴、山奴:??? 聂桑窈淡淡一笑,神秘,触摸不到,盼望着他能照耀在她的身上…… 怎么不算是白月光呢? 而且还是那种能救她命的白月光。 第17章 心蛊 等传风堂里多了那条“萧瑟等人已出离海”的消息后,聂桑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打了哈欠。 “山奴拿上行李,我们该出发了。” 外面挥剑的山奴闻声停下,唰的一声将巨剑插入剑鞘,然后转身飞快的向住处掠去。 尘奴正坐在树下的蒲团上诵经,闻言也睁开了眼,“他们回来了?” 左右抻了抻脖子,聂桑窈难得的没用别人接她下树屋,自己动作优雅的翩然落下,站定后语气轻快的道:“是啊,回来了。消息上说萧瑟的精神不错,看起来已然大好,应是已找到那位仙人求得了补魂之术。我们去向他们打听打听,然后直接出发去离海。” 狭长的眸子低垂片刻,而后又望向她,“直接去天启?” 似乎是很满意他的通透与聪慧,聂桑窈满意的点点头,“是!” “本少主要重出江湖啦!”她坐在山奴肩膀上,难得意气风发的大声道。 拎着锡杖跑在他们左侧的尘奴无声的勾了勾唇角,面部表情愈发柔和,这口憋闷在胸中的郁气总算是吐出来了一半。 我佛慈悲,愿剩下的那一半郁气,能在此次一吐为尽。 这次出来聂桑窈已经提前向寨主大人报备过了,因此一路上来自传风堂的消息根本就没有断过。 无心去了雪月城,待了些日子后去了天启。 雪月剑仙和道剑仙带着雷无桀回了雷家堡,唐莲则回了唐门。 而天启却不大太平,皇帝萧若瑾病重,连发三道旨意,兰月侯和太师董祝共同监国,天启闭城一月,还给大将军叶啸鹰单独下了一份密旨。 …… 聂桑窈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待将手中的信纸看完后,丢给了尘奴让他销毁。 她手里晃着垂下来的一条细细的麻花辫,笑道:“按照这个发展下来,我猜萧瑟很快就要回天启了,我们加快速度,说不定还能捡个大热闹看。” 山奴默不作声的将速度提到最快,手里拿着地图时不时的看一眼,按照上面标注的最近的路线跑着。 “少主不想去帮忙吗?他们不是少主的朋友么?”尘奴同样加快速度跟上,偏头问道。 聂桑窈想也不想的回答道:“算了,这种大热闹我可参与不来。” 听到她的回答,尘奴脸上也没出现什么意外之色,万蛊寨的少主一向很理智,理智的可怕,她很清楚什么可以做,而什么事情做了会给万蛊寨带来麻烦。 万蛊寨很怕麻烦。 聂桑窈猜的很准,没过几日,萧瑟便动身离开了雪月城,出发去往天启。 他走的时候倒是潇洒,一人一骑。可自他离开后,多方势力闻声而动,明处暗中皆有洪流涌动。 雪月城绯红色的千城之令在天空中炸开,在将这场江湖和朝堂全部参与其中的“战争”擂响战鼓之时,也宣布着自己的立场。 聂桑窈将信纸递给尘奴后,啧啧称叹:“瞧瞧,这永安王的排面还真是不小,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目十行的看过上面罗列的消息后,尘奴照例用内力将纸张震得粉碎,而后任由星星点点的碎末被风吹散。 “正北方是洛城军,东北处是无双城,而西南面会有暗河阻拦。少主想走哪一个方向呢?”他捻着佛珠,一边越过地上横着的枯树,一边淡声问道。 闻言,她思忖一阵,缓缓道:“枪仙之女和大将军之女去了正北,想必是一场混战,不太好越过去,雷无桀和雪月城弟子去拦了无双城,也不太好过……而且跟在他俩后面,万一去的早他们援兵没到,说不定还要帮他们解决敌人,不好不好。” 小姑娘摇摇头,自顾自的又道: “唐莲可是雪月城的大弟子,师承唐怜月和百里东君,武功肯定要比雷无桀和司空千落要强,而且暗河可没那么多人。我们跟在他后面肯定比跟在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后面强!说不定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天启。” 于是乎,聂桑窈抬眸勾唇,笑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就去西南方!” 一路上确实挺顺利的,只可惜后来却下了雨。 山奴的内力在他们的头顶上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密密麻麻的雨丝挡在屏障之外,不让一滴雨落进来。 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聂桑窈笑道:“雨天最适合杀人了。一场雨过后,所有的血迹都会被冲刷掉,尸骨也会被掩埋在泥里。挺好。” 一旁的尘奴着一身白袍,纤尘不染。此刻,他闭眼侧耳,凝神听着前方的动静,半晌后才睁开了眼。 “可是,少主真的确定该掩埋在泥里的人,是你想的那波人吗?” 闻言,聂桑窈皱了皱眉,有些意外道:“唐莲失手了?不能吧!唐门暗器加上百里东君教给他的本事,不至于打不过暗河的人吧。更何况,暗河能排的上号的杀手不是都死的差不多了么?” 尘奴侧头看着她,“少主何不眼见为实?” 头疼的敲敲脑壳,在最不该出现问题的人身上出现问题了,好巧不巧的是,这问题还让他们赶了个正着。 聂桑窈叹了口气,无奈道:“去看看吧。” 半柱香后,路边的小茶摊里 一袭烟青色长裙的小姑娘半蹲着,好奇的看着一个形容狼狈的黑衣昏迷男子,还时不时的伸手戳两下。 “尘奴,他死了没?”聂桑窈偏头问道。 尘奴收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缓缓起身,神色慈悲道:“借住外力突破极限,内力耗尽,身受重伤,现在也不过是一息尚存罢了。很快就要死了。” “你救不了?” “无能为力。” 漂亮的眉眼渐渐盈满烦躁,小姑娘不耐烦的嘟囔着:“早知道不过来了,麻烦……” 这么抱怨着,她却是毫不犹豫的拔下发间的一根银簪,眼睛都不眨的直接在左手手腕处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看着鲜血汩汩涌出,尘奴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前两步,阻拦道:“你要做什么?” 聂桑窈不耐烦的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能做什么?救人啊!” “那你……” 没等后面的话问出口,尘奴便见她露出的白皙小臂的皮肤下,有一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凸起,而这凸起,正缓缓往手腕处移动着。 尘奴咽下后面的话,也没再阻拦,只拧着眉,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块凸起,蛊虫吗? 他猜的没错,因为从伤口处露出头来的,正是一只背着黑甲壳的八足蛊虫! 蛊虫从伤口处爬出,温顺乖巧的待在白嫩的掌心上,甚至还讨好的蹭了蹭。 “心蛊?”尘奴想了一会儿,犹豫道。 听到这两个字,二人身侧的山奴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迅速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聂桑窈的后背,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聂桑窈瞥了他们一眼,语气浑不在意:“嗯,心蛊。” 顶着二人震惊的目光,她一边在唐莲的手腕处划了一下,一边慢悠悠的说:“万蛊寨弟子一出生便被种下心蛊,它随着主人的长大而成长,与主人性命相连。可以说,只要蛊虫不死,主人便不会死。可却并不能医死人肉白骨。” 聂桑窈晃着右手的银镯,以铃音驱使着蛊虫钻进唐莲体内,“非我族人,只可维持一口气不散,时效也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若得不到救治,他还得死。” 蛊虫自进入唐莲体内后,便自发的顺着血管经脉爬到了他的心脏附近,小心的用一丝一缕的真气暂时的维持着心脉跳动,护住他最后一口气。 心蛊在她血肉里养成,本就有着她一半的元气,更何况还承载着她全部的内力,要护住唐莲一口气并不难。 而与此同时,聂桑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极其苍白,一口血呕出后,更是直接往后一仰,无力的瘫在尘奴怀里,气若游丝。 尘奴急忙借住她,想要为她探脉,可她却摇了摇头,语气虚弱:“不必了,一时半会儿我还没事……带上他,快出发去天启,找萧瑟……” 天启有药王弟子在,救一个唐莲不在话下。当然,只要在两个时辰内赶到的话。 否则,她恐怕也自身难保…… 第18章 救他!救她…… 正当尘、山二人带着气若游丝的聂桑窈和重伤昏迷的唐莲,在路上狂奔疾行之时,萧瑟一行人才刚到天启。 回家的永安王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反而是回了雪落山庄,天启的雪落山庄。 里面陈设无一不雅致精贵,山水摆件,名花异草无一有缺,当真应了萧瑟在美人庄时的话。 “门前观雪落,门后看镜湖。我有一座山庄,叫雪落,极尽风雅。” “我那山庄,值你筐子里的明珠,大概十筐!” 天刚擦黑之时,睡了一下午的几人依然还没有清醒的意思,管家心知他们奔波了好几天,也不打算去叫醒他们。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公子,外面有三个人带着一个重伤昏迷之人,其中一位姑娘说公子您再不出来,您的大师兄恐怕就要死了。” 原本听到敲门声还迷迷糊糊的萧瑟,在听到“大师兄”“要死了”几个字眼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 “带他们去一间干净的厢房,另外速去皇叔府上,请皇叔将小神医带来!快!”隔着门房萧瑟大声道,声音里是徐管家从不曾听到过的急迫。 “是!”徐管家应了一声后,匆匆离去。 萧瑟哪里还躺的住?一掀被子便下床出了房门,随手抓了几个侍卫让他们去通知雷无桀等人,自己则匆匆的赶去了唐莲等人所在的房间。 厢房内,山奴将唐莲放在床榻上,随后便直接回到了聂桑窈身后,再不理会唐莲一眼,只目光担忧的看着自家少主。 而此时的聂桑窈惨白着脸色,闭着眼坐在椅子上,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若不是看到胸膛微微起伏,恐怕其他人见了都以为这人死了。 听到那阵极其匆忙的脚步声到了门口,聂桑窈才睁开了眼,毫不意外的见到了萧瑟。 “聂桑窈?怎么是你?”见到她,萧瑟微微一震,怎么也没想到送唐莲回来的竟然是她。 等不得聂桑窈的回答,萧瑟便匆忙的行至床榻边,在看到几乎就剩下一口气吊着命的唐莲,不由得流露出焦急和震怒之色。 “大师兄怎么样了?还有,为什么他会受这么重的伤?” 不应该的,以唐莲的功夫,不应该的…… “冷静。”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划过心尖。 但正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竟然诡异将萧瑟震荡的心绪缓缓抚平,重新归于冷静。 萧瑟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后,才转身看向聂桑窈,只是来没来得及将话问出口,司空千落等人便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重伤的唐莲,自然都是又急又怒,见状,萧瑟不得不安抚道:“别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小神医了,很快就到。” 勉强平复下来的众人都望向了坐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主仆三人,急切的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 尘奴往前走了半步,刚打算开口,却被聂桑窈伸手拦下,于是又退回了原地,安安静静的垂眸捻着佛珠。 “本是想问你们一些事情的,来的路上恰巧碰到了重伤的唐莲,只不过好像晚了一步,他饮下七盏星夜酒,强行突破自己的极限,身受重伤。”顿了顿,聂桑窈喘了口气,才又继续讲,“我救不了他,只能先保住他最后一口气,然后带他来见你们。” “哦对了,伤他的人,是暗河。” 暗河……又是暗河! 雷无桀攥紧了拳头,雷门英雄宴上是他们捣的鬼,雷门主差点出事,现在大师兄又…… “我不会放过暗河的!” 司空千落冷冷一笑:“伤我雪月城大师兄?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人愤怒间,一路匆匆跑过来的华锦已行至门口,背着硕大的药箱甚至来不及和萧瑟等人寒暄,便快步走到床榻前,开始替唐莲诊脉。 几息的时间在此刻被拉的格外长,在萧瑟三人紧紧注视着的目光中,华锦神色狐疑的收了收,眉头紧皱,像是情况十分严重。 见状,三人心中一紧,莫不是大师兄的状况太过严重?又或者…… “小神医,如何?” “大师兄的情况好不好治?” “小神医,你别不说话呀!” 见他们急到像是快要火烧眉毛的样子,华锦无奈道:“放心,有救的。我只是很好奇是什么东西能护住他的最后一口气,且能保持这口气两个时辰不散。若这口气散了,他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听到她的话,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神医说有救,那么唐莲就一定没有问题了。 “药王弟子,小神医华锦?” 华锦闻声望去,只见一容貌精致艳丽,却脸色苍白如纸的小姑娘倚靠在椅背上,眸色淡淡的看着她。 “是。”想了想,她恍然道:“是你护住了他?” 聂桑窈微微一笑,“是。” “怎么做到的?当然,你不想说也行,我只是很好奇。”华锦歪了歪头,看向她的目光里虽然有探究,但却意外的并不惹人讨厌。 “不太方便说。不过,你可以看。准备好救人了吗?” 两个时辰的时间可快要到了。 听到她的话,华锦将手中药箱一放,从里面取出银针等一应物品后,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聂桑窈双臂撑在扶手上,站起身来,在拒绝了尘奴和山奴的搀扶后,脚步虚浮的走到床榻前,取了匕首后在火焰上灼烧一番后,将唐莲手腕上之前的那道伤口划开,又紧接着划开了自己的那道。 伤口刚刚愈合了一点点,再次被划开后鲜血四流。 萧瑟微微皱眉,心中暗想她这是要做什么? 在四人的目光里,聂桑窈晃动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镯,顿时上面坠着的银铃像打开了开关似的,发出阵阵有节奏的轻响。 有衣料的阻隔,他们并不能看到唐莲手臂上有一块会移动的凸起,从心脏的方向正向着手腕伤口处移来。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只黑的发亮的虫子从那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处,一点点的探出头来。 雷无桀在看清那只肥胖的虫子后,愣了愣,“大师兄体内怎么有只大虫子?” 作为女孩子的司空千落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因为担心自家大师兄,只得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继续盯着。 心蛊在听到熟悉的铃音和闻到熟悉的血味儿后,才从伤口处缓缓爬出来,顺着聂桑窈白嫩的掌心钻进了伤口里,轻车熟路的回到了心脏处,惬意的像是归家的游子。 一口血喷出,明明心蛊回归,聂桑窈的脸色却变得更差了,苍白到几乎透明,比床榻上的唐莲还要虚弱几分,像是马上就要死了。 “快,救他!” 她几乎是咽下喉咙中涌出的腥甜,才能开口吐出这三个字。 华锦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快速的在唐莲身上扎下银针,神色专注,下手又准又稳。 眼看着唐莲得气息稳定下来,聂桑窈也终于松了口气,却眼前一黑,直接向后倒去。 萧瑟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动用轻功将她接住。而尘奴因离着远些,稍慢了一步才从萧瑟手里接过她。 探着自家少主那时有时无的脉象,尘奴再顾不得什么得罪不得罪,将聂桑窈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屋内的另一张小榻上。 “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救了大师兄?怎么会将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萧瑟跟过去,皱着眉头问道。 眼见唐莲没什么大碍,雷无桀也走到聂桑窈榻前,担心道:“她本来就身子不好,如今为了救大师兄却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她?” 尘奴将药喂给她后,便垂下了眼眸,声音飘渺却带着无助与茫然在:“我不知……” 要怎么做才能救她?要怎么做…… “让开,我来。” 华锦拨开他们,径自搭上她的手腕,额头上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眉眼专注。 司空千落站在萧瑟身侧,眉眼担忧,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但是就冲她救了唐莲,又是萧瑟信任的朋友,那么这个人就是她司空千落的朋友。 她希望这个小姑娘能平安无事,转危为安。 第19章 又是成功出逃的一天 “少主早上好!”“窈窈少主今天要吃点什么呢?”“少主,你能帮我看看这招怎么练吗?”“少主……” …… 被称为少主的少女一一点头回答,笑容明媚俏丽,虽骄矜却并不自满跋扈,头上略微繁复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响,衣袖上,银镯上镶着的铃铛也当当的摇着,显得活泼又自在。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烈如骄阳的年纪。 不同于少年们崇拜敬佩的目光,一旁坐着的叔伯婶娘们则目含骄傲与慈爱,看向少主时根本压抑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个天赋卓绝,心性不凡的少女是他们的少主,万蛊寨的小少主! 少主一路热热闹闹的从练功场回了自己的树屋,但还没等她一跃而上,便听见左后方一道破空声传来,目标正是她的小腿。 腾起的身体在空中骤然一扭,那枚“暗器”便擦着她的裙摆飞过,“当”的一声砸在了一棵树上,登时便在树干上砸出一个圆形的小洞来。 少主旋身落地,不慌不忙的朝那枚嵌在树里的“暗器”——一颗小石子望了一眼,很好要是被打中,她的腿很有可能因此而断掉。 不错,很尊重人的万蛊寨打招呼方式。 而后,少主又转头看向悠悠闲闲站在一旁,笑的灿烂的“罪魁祸首”。 “你又想干嘛?上次闯祸害得我跪了三天祠堂,我这膝盖现在还红着呢!” 见到是他,少主微笑的表情骤然一变,双手叉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都说她这个少主爱闯祸,可这个家伙的鬼主意和馊点子可不比她少!哪次她俩一块儿闯了祸,这家伙总能像滑手的泥鳅一样钻出去,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 害的她这个少主只有背锅的份儿! 就因为这家伙,她都成祠堂的常客了,三天不去,看守祠堂的长老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其他长老们给罢免了! 上次这家伙怂恿她一起去后山烤鱼吃,本来好好儿的,可谁知道一眼没注意,这家伙厨艺居然为了烤个鱼,差点把后山给一把火烧了。 火势虽然被他俩及时控制住了,但还是引来了巡逻的弟子,一下子就把她这个少主给逮个正着! 而这家伙居然趁乱跑了!最后她被押去了九星堂,一个人背了这个锅,被长老们训了一顿后,罚去扫了一个月的藏书楼,又跪了三天祠堂才算过去。 好不容易扫完一个月的藏书楼,她才刚从祠堂出来,这家伙就过来找她,肯定没憋好屁!这次她要上当,她就不姓聂! “窈窈少主,死一个比咱俩团灭你说哪个强?肯定是死一个啊!而且要是我也进去了,这三天谁冒着被长老打一顿的风险给你送吃的?” 少年一路小跑着到了她身边,又是捏脸又是捶背,将狗腿子的形象展示了个淋漓尽致。 聂少主一把推开他,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谁稀罕你送饭了!雅雅他们一样可以!一边去!” 说完,她脚步一转,树屋都不打算回了,直接大步流星的往别处走。 聂则粼一瞧,害怕她是真生气了,立刻也快步跟了上去,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冒。 “我精明能干、聪明美丽的窈窈少主,小的真的知错了!您就给小的一个机会吧!” “窈窈少主身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您能不能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啊!” “窈窈少主……” “窈窈少主……” 饶是聂少主再生气,也被他烦的到没气了。反正她才不会承认是被对方的好话哄到了! 脚步一停,她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停!直说吧,你这次又想干嘛?” 聂则粼一转眼珠,谨慎的一点点凑了过去,对着她的脸左瞧右看,确认没看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后才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他笑嘻嘻的直接搂住聂少主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随后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鬼鬼祟祟的说道:“你想不想出去?” 闻言,聂少主眼眸一亮,而后面不改色凑近了点,同样压低声音道:“老方法?” “嗯。” “还有谁?” “就咱俩。” “雅雅他们不去?” 聂则粼一耸肩膀,语气中带点同情:“这两天他们被看的紧,出不来。” 啧,挺惨。 作为小伙伴,聂少主同情了三秒钟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颇为新奇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那你呢?六长老最近没训你?” 知徒莫若师,六长老可太清楚自家徒弟是个什么德行了,因此日常对聂则粼管的要严。 可是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六长老一松懈,哪怕只有一刹那,这家伙也得溜出去找点祸闯。 而每次闯祸他一定得拉着其他人,聂少主是这个其他人中的固定成员。 闯祸精本精是这么说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祸祸不如众祸祸。有祸同闯有难你当,这才是好兄弟!” 小伙伴们:呸! 聂则粼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嘚瑟道:“老头儿最近似有所悟,练刀去了。不然我哪能有机会出来。” 听到六长老暂时没空,聂少主放心了,有几次要不是他们回来的快,肯定就要被六长老因为没看到不省心的猴儿徒弟,就察觉到他们溜出去了。 “行。几时走?” “现在!”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打着取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少主治膝盖的名头,二人顺手牵羊,成功从药堂顺出来了解毒瘴的药丸。 为了防止外人得到解药,研究出它的成分,从而穿过毒瘴攻进无药山,对于解药这种东西,万蛊寨的把控一向很严格,确保做到每一颗药丸的流出都事出有因,且经过审批。 但他们可不止偷溜出去一次,对于偷药丸这种事情早就轻车熟路。而且只要在事后,让负责药堂事务的小伙伴在记录上多添几笔就行。根本不算麻烦! 这种偷解药然后溜出去的行为,也就他们这一群万蛊寨未来的主事人能办到,因为只有药堂的主事长老,以及他们身为未来主事长老的小伙伴才能接触到,其他弟子根本没有权限接触到药堂记录。 因此能成功偷溜出去的,目前也就只有他们九人而已——如果长老们和寨主夫妇不偷溜出去的话。 熟练的将隔绝面罩往脸上一扣,吞了药丸后,二人轻车熟路的躲过巡逻的弟子和暗处的机关,一路狂奔出了无药山。 等出了无药山好一段距离,二人才同时停下脚步,扯下面罩后,默契的一击掌,嘴角露出相同的狡黠弧度。 耶,计划通!又是成功出逃的一天! 靠着这几年的出逃经历,他们把无药山周围三十几里的城池几乎都转了个遍,所以这次他们决定去个远一点的地方…… 那就你吧……聆墨城! 第20章 如果那天的故事能到此为止 他们到的时间很巧妙,正是集市开市的日子,此时街上人声鼎沸,商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两人挤在人群里,跟随着人流左瞧瞧右看看,对什么都很新鲜。不多时,他们各自的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正午,街上行人渐少,取而代之的是酒楼饭馆里越来越多的客人。他们去的早,因此占到了一个好位置。这个位置他们既能听到他人的高谈阔论,也能很好的隐蔽在人群里不显风声。 就着八卦谈资,聂少主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菜,一边和对面的聂则粼交流心得。 “这道蜜汁芙蓉鸭火候差点,应该再多烤一会儿,将皮烤的酥酥脆脆的才好吃。” “呸,这鱼肯定放了超过一天了,都不新鲜了。” …… 聂则粼一边哼哼哈哈的敷衍着她,一边动作不停的往嘴里塞着聂少主不爱吃的菜,腮帮子吃的一鼓一鼓的,倒是少了点平常的机灵劲儿,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没事,他不挑嘴,他都爱吃。 挑挑拣拣的扒拉了两口饭,聂少主迫不及待的摸向酒瓶,给对面塞饭的傻小子和自己都满满倒了一杯。 一杯酒送入口中,待酒水流过舌尖,滑过喉管,聂少主咂咂嘴,品鉴道:“入口醇烈,余韵悠长……这酒劲儿挺大,你少喝。” 烈酒,她喜欢! 聂则粼不信邪,学着她的样子直接一口闷。不过,酒刚入喉咙,他就觉得似乎有一股灼烧之感顺着食道涌入胸膛,辣劲儿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这酒怎么这么烈!咳咳咳咳……” 看着他呛得满脸通红的模样,聂少主赶忙递了杯水给他,随后又毫不客气的嘲笑道:“你行不行啊!一杯酒而已,呛成这样。” 将那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后,聂则粼才觉得那股子辛辣才算压了下去,现下虽觉得面皮发烫,隐隐约约有些醉意,但还是嘴硬道:“我就是喝急了!谁被呛到了!这种酒对于本公子来说洒洒水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这家伙明明喝酒的次数也不多啊,怎么酒量这么好!明明寨主和寨主夫人都是一杯倒的量! 她肯定背着他们偷偷喝酒了!肯定! 聂少主就那么含笑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微弯,里面满满的都是戏谑:“是吗?那再来?” 玉指捏起一杯酒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送到嘴边,又是一饮而尽。 看着她那不输男儿的豪爽,聂则粼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瞥了眼那瓶酒,纠结再三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算了,既然您爱喝,小的就不跟您抢了。” 怂巴巴的。 聂少主索性直接拿着酒瓶,也不怕醉,一口接一口的品着,神情悠闲而惬意。 出来就是好!酒随便喝,街随便逛。 桑落杜康寒潭香,步摇罗衣戏伶唱。路有不平,拔刀而上,道途虽远,江湖更长。 这才是人间!有缕缕炊烟,有青瓦白墙,有嬉笑怒骂……而更重要的是—— 人多啊!还是很多不认识的人! 人多了就热闹,有热闹了她才能看热闹,还能将热闹变得更热闹。 多好! 往深山老林里一猫,天天能见到的都是熟人,能说话的也就那几个,一天天的能有什么热闹看?传风堂的那张纸又不能投出人影来,一堆墨水能有什么意思? 聂少主撑着自己的下巴,不受控制的开始神游天外。 要不她提前窜了寨主老爹的位算了!她再怂恿那几个小伙伴也窜长老们的位!这样她就能带着他们一起破了万蛊寨的那劳什子祖令,再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大开祠堂,对着那些老祖宗排位说:“我们不干了!谁爱守这深山老林,谁就守着去吧!” 然后他们八人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一把刀,平尽天下不平之事。一匹马,踏尽天下海陆寸土。 他们也会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许会建立一个江湖门派,然后很多年之后,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奇将被广为称颂…… 名扬天下啊! 呀,酒喝完了。行了,今天醉酒后的胡思乱想就到这儿吧,聂少主要回她的万蛊寨喽~ 红衣少女将空酒瓶和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等待对面炫饭的少年将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后,提着零嘴一类的东西拉着他出了酒楼,逆着人群往无药山漫步回去。 如果,那天的故事到这儿能结束就好了…… 第21章 知道万蛊寨的都得死 等他们散步到无药山外围之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橘黄色的光铺满了大地,飞鸟结伴而还。 为了防止回去时一身外面的服饰太过扎眼,他们还特地换回了万蛊寨的苗服,只当自己在山里散了个步。 叮叮当当的铃音回响在山林间,衬得风声都变得安静下来,只隐约听到树叶沙沙的摇摆声。 暗紫色短袄长裙的少女垂了垂眼眸,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自己右侧腰间挂着的长刀,指尖无规律的在刀柄上点了几下,动作几乎微不可察。 跟在她后面的少年将眸光不经意的扫过去,看清她的动作后,顿时唇边挂着的散漫弧度微微收了几分,攥紧了手里的唐刀。 走不了了。 聂少主皱了皱眉,前面有个人,而且守在那儿好一会儿了,看见了他们后才有了动作,虽然很隐蔽,但是还是被她发现了。 很明显,这人冲他们来的。 更糟糕的是,对方的武功比他们要高。 这种情况原本她是想直接冲进毒瘴里,谅那人武功再高也不敢跟着他们进去。 可是前面的路被那人挡住了,他们根本绕不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迎风站立,静静等待那人显露身形。 正前方十几米处,一体型彪悍魁梧的男子从树后走出,手中提着一把剑身长约五尺的重剑,而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人。 沉闷厚重的声音似巨兽低吼,“在下李明山,前来拜访万蛊寨!” 万蛊寨! 聂少主瞳孔骤然一缩,这人怎么会知道万蛊寨?而且还精准的摸到了无药山的毒瘴之外! 像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的神情。 “你拜访就拜访呗,拦住我们两个少年人是什么意思?” 聂则粼从她身后走出,心下虽同样震惊于这人的话,但是还是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淡定的反问回去。 而李明山像是没听懂他这句在撇清关系的言辞,只固执的重复道:“我来拜访万蛊寨。” “大哥,你拜访就拜访,我们要回家吃饭了。”聂则粼冲他一摆手,语气随意,像是真的毫不在乎他要去拜访哪里。 他拉着身后的小姑娘,大摇大摆的就打算绕过李明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像极了着急回家吃饭的少男少女。 才往前走了两步,壮硕的身躯便横向错了两步,将他们的路挡的严严实实的。 “带我进去。” 被人三番两次的拦住路,沉不住气的少年表现出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又不知道你说的这什么万蛊寨在哪儿,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带你去?” “而且,有你这么问路的吗?上来就给我们两个无知少年拦住不说,还颐指气使的,武功高就可以不遵礼义吗?” 缩在少年身后的小姑娘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用怯生生的眼睛望着那个大块头,无声的表示着自己的无辜和控诉。 大块头李明山面对着一“不忿”一“怯懦”的两个少年,依旧板着一张脸,语气认真道:“你们是万蛊寨的人。带我进去!” 他手中的重剑动了动,一股霸道而浑厚的剑势自剑身散出,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两个“无知少年”瑟缩了一下,在飞快的对视一眼后,表情凝重,似乎是做下了某个重大决定。 说话的依旧是聂则粼,只见他抿了抿唇,明明害怕的不行但却还是强装一副淡定的样子,微微抖着嗓音道:“你,你别伤害我们……我们就是附近小村子里,以采草药为生的小孩子。你想去哪儿,我们带你去找村子里的大人,行、行不行?” 他身后的小姑娘再度探出头来,眼眶红红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哭腔:“叔叔你别杀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带你去找村长爷爷好不好,他什么都知道的!呜呜呜……” 李明山皱了皱眉,虎目微睁,古铜色的国字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认错了? 随后,他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两人的建议,半晌后点点头,下意识的缓和了下自己生硬的语气:“可以。有劳了。” 两个少年悄咪咪的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的往他那边走了几步,“你跟我们来吧……” 李明山点点头,对这两个“胆小”少年毫不设防的点点头,往前迈步打算跟上去。 不料,变故突生! 之前那个缩在少年身后,被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的软糯小姑娘,突然单手撑住少年的肩膀一跃而出,以一个她这个年纪很难达到的速度,持着长刀重重劈下,刀势凌厉到仿佛能轻易切开人的头颅。 李明山的反应也不慢,将巨剑往头顶一横,“铛”,一阵刀剑相接的碰撞声过后,眼见一击不成,聂少主单手持刀,另一只手则飞快的拔出插在刀柄里的短刀。 手腕翻转间,那柄短刀绕着重剑转了一圈后,刀柄被她重新握在手心,而刀身则直直插入他的胸口,只听一阵刀刃刺进肉里的闷响,刀身全部没入。 她的速度太快了,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且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演示过千百遍,熟练的不像话。 随着短刀刺入,李明山不受控制的闷哼一声,当即左掌蓄力,带着雄厚的掌风重重拍向她的腹部! 而眼见那掌风要将她打飞之时,小姑娘身后的聂则粼动了。 他甩出左手银戒中暗藏的丝线,那丝线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直飞向那道紫色身影,在牢牢缠住纤细的腰身后,丝线骤然绷紧,随着主人的力道将小姑娘拉出了攻击范围。 而那柄短刀也随之被抽出胸膛,在空中滴出点点血花斜落而下。 聂少主控制身影,旋身落到聂则粼身侧,在快速将短刀插回刀柄后,落后他一步重新持刀而上。 趁他病,要他命!要的就是一个偷袭! 想进万蛊寨?那就只能请你从鬼门关过一过了! 管你是不是逍遥天境,知道万蛊寨存在的都得死! 第22章 聂小六,别哭 李明山的胸口硬生生受了她一刀,但依旧一手持刀,一手护着他身后背着的那人,原本大开大合的刀势因有所顾忌而减弱不少,动作也畏手畏脚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聂少主抓住空隙对聂则粼使了个眼色,在他对着自己微微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后,身子飞快往旁边侧了几步,同时举刀而下。 而就是这几步,让原本应该对着李明山劈下的刀刃对准了他身后那人。 刀剑闪烁着的不正常的紫色光芒,以及被刀风刮的有些发疼的脸让李明山明白,这刀来势汹汹,且沾有剧毒,要是落在那人身上,必定是要致命的。 但是这刀太快了。 快到即使他比这个小姑娘高上一个境界,他都无法做到在背后之人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躲开。 反应过来后,伴随着惊惧与焦急升腾而起的,是一股滔天的怒气。 只见他双目赤红着,骤然爆发出一声长啸,与此同时,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威势,内力震荡而出的波动直接将聂少主掀飞出十几米,重重的砸在树上而后滑落在地上。 咔嚓。 再清楚的听到后背某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和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痛感后,她很清楚自己现在骨头已经有多处断裂,并且如果不想被骨头的碎块炸裂内脏和血管的话,她最好现在原地躺平。 但是,某个傻小子已经因为她受伤而几乎失去理智了。 她吐出的那口血在褐色的土地上留下一片暗红,而那片暗红之色也将聂则粼的眼睛浅浅淡淡的染红了。 “窈窈!” 傻小子飞快使出自己最强的一刀堪堪将李明山击退后,不顾暴露自己后背的风险,狂奔至她的身旁。 “窈窈……” 他带着在压抑过后依旧忍不住流露出来的哭腔,低声唤了她的名字,想要触碰她的手停在空中不敢再前进一分,他生怕自己碰疼了他。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他又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后小心翼翼的喂给了她。 聂少主将那颗药丸吞进去,目光下意识的在他有些发抖的指尖上停留了几秒后,突然不合时宜的笑了。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死咳咳咳……” 笑的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伤口,她很快体会到了乐极生悲的感受,抑制不住的又咳出几口血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别笑了……” 傻小子的哭腔又重了一点,一边慌忙轻轻替她擦掉嘴角的血,一边又给她嘴里塞了几颗药丸。 “你们,带我进万蛊寨,我可以不杀你们!”一道明显压抑着怒气的低吼声传至他们耳边。 听到这话,聂则粼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抓起搁在地上的刀,刷的起身转身将刀尖对准了他。 “你究竟想做什么?询问我们那个听都没听过的万蛊寨不说,还重伤她,你不要欺人太甚!”他不怕死的朝比他高出一个境界的敌人怒声质问道。 “我只是想救他!只要带我进万蛊寨,我可以放过你们!” 李明山动作邪肆的扭扭脖子,脸上的表情微微狰狞起来,手中的重剑在举起后又慢慢放下,他的手指用力的抓着剑柄,像是在克制着自己不出手。 救他? 聂则粼转了转眸子,飞快的扫了一眼他背后的那个人。在他看清楚那人得状态之后,不由得愣了几秒,这人…… 而后则是突然震怒。 “你他妈脑子有病吧!这人早就没了气息,尸斑都他妈出来了!” “你背着一个死人去找万蛊寨救命,怎么里面住的是神仙吗?!” 冷不丁的被聂则粼揭露事实,李明山不由大怒,一双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胡说!他没死!他只是睡了!只要得到万蛊寨的心蛊,他就一定能醒过来!”他厉声反驳道。 李明山执拗的看向他,神情中带着几分疯狂之色,手中的巨剑再次举起,而这次,他再也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道比之前强过数倍的剑气自巨剑中横切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朝他袭来。 聂少主听到风声,忍不住抬头看去,当看到那傻小子一动不动的持刀站在那儿,似乎是想要硬接下这一剑时,终于急得大声道:“躲开!这一剑你接不住!咳咳……快躲开!” 这傻小子真傻了!逍遥强者的怒之一剑哪里是他这个自在地境的能接的! 这道剑气接下来,他不死也得重伤! 聂则粼心无旁骛的盯着那道剑气,手中刀式渐起。 他自然听到她的提醒,也不是不清楚这一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很难接下,可是他不能躲开。 因为身后是她…… 随着刀式快速成型,手中唐刀翻转,内力席卷之处,点点星尘骤然浮现! 那点点星尘随着手腕的挥动,快速附着到刀身上,刹那间竟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仔细看去犹如星河流转。 “这一刀名为,杳杳星河!” 少年身形暴动,如离弦之箭一般持刀冲上,高举唐刀,以星尘之光对上剑气,将那道剑气拦截在离聂少主十几米之外,不得寸进。 两股内力冲撞,霎时间暴风骤起,飞扬的尘土遮挡了视线,只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黑色身影呈弓步站立,艰难的拦下那道剑气。 星光很快变得黯淡,而那道剑气也在不断的被消耗,但是聂则粼已经坚持不住了。 一息过后,星光消散,那道剑气则狠狠砍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冲的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大朵血花出来。 “聂小六!” 小姑娘瞳孔骤缩,甚至来不及擦拭唇边溢出的血,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朝他跑过去。 她的眼眶微红,看到他一时半会还没事的时候,心下一松,下意识的张口骂道:“聂小六,你逞什么能!逍遥天境的剑什么时候轮到你接了!” 聂则粼咧了咧嘴,似乎是想张口安慰她,但却是一口血呕出,细碎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没能吐出半个字。 我的窈窈少主,总该是我保护你的,怎么能总是让你顶在前面呢…… 手中拳头紧了紧,聂少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塞给他一颗药后,缓缓转身的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情况,想出应对之策。 李明山现在明显是走火入魔了,在他失去理智,功力暴涨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硬拼只有一死。 刚刚她已经将求救信号偷偷发了出去,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量稳住他,然后等人过来救他们。 而他现在的理智点都在他背后的那人身上…… 想明白这一切后,聂少主将带着银镯的手背到身后,一边轻轻的晃着铃音,一边和李明山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听谁说万蛊寨的心蛊能救这人的?”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甚至是轻飘飘,就连离她不远的聂则粼都有几个字眼没听清,可落在李明山的耳边时却意外的清晰。 飘渺的嗓音像是来自千万年之前仙人的遗音,嗓音带着岁月风霜跨过时空,传递着仙人的询问与遗愿,但却没有饱经沧桑和视人如尘的高高在上,反而有如冰雪初融时温温凉凉的细腻。 李明山眼球上的红血丝退去几分,他将手中的剑按了按,老老实实的答道:“莲业寺的尘明佛子。” 眼见他恢复了几分理智,她又加大了晃动的幅度,有节奏的铃音隐在风声里,被内力加持着传进他的耳朵里,而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任何除风声之外其他的声音。 莲业寺尘明佛子?聂少主皱了皱眉,这人是怎么知道万蛊寨的?她记得万蛊寨好像和西域的和尚,还是莲业寺的和尚没什么交集吧。 一边晃着铃音,她又继续问道:“你要救你背后之人,总得先告诉我他是谁吧。” 听到她提起那人,他的神色有一瞬间重新变得癫狂起来,但是很快又被她加强铃音给安抚了下去。 “他是我弟弟,受了重伤……我只要一只心蛊!只要能救我弟弟,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他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神真挚而诚恳,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对上那双算得上是澄澈的眸子,半晌,聂少主垂了垂眼眸,神色无悲无喜,清冷的像是月亮上的仙子。 她斟酌着词句,“你要学会看开和放下,医死人肉白骨即使是药王都做不到,更何况……” 还没等她将后半句说完,李明山便打断了她的话,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冲破了铃音的束缚再次崩断。 他的表情变得阴郁偏执起来,斩钉截铁的说:“尘明佛子不会骗人的!明海还有气,一定能救他……你肯定是不想给我心蛊!” 聂少主再次晃动铃音,但显然,铃音对他已经没有半分作用了。 她皱着眉头,悄悄握紧了刀后才反驳道:“心蛊这东西根本……”救不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李明山已经没有任何耐心听下去了,赤红着双目再次举剑冲了过来,“你不想给,我自己也能拿到!” 感受着巨剑抡起时带出来的风,聂少主面色凝重,他现在走火入魔,武功比之前强了数倍,更何况她现在有伤在身,正面对上,她就是一个死字。 强忍着筋骨断裂的疼痛,她脚下踩着轻功狼狈的躲闪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人就是个疯子! 她的轻功诡异飘渺至极,步法踏出间已然带出道道残影,让人根本琢磨不出她的下一步会踩到哪里。 渐渐的,李明山失了耐心,竟脚步一转,朝着瘫倒在地的聂则粼冲了过去。 心魔控制他的思想,被那个武功比他弱的小姑娘三番两次的躲过攻击,显然已经激起了他的怒火与好胜心。 “去死!” 不好! 察觉到他的动作,不顾扯动后背的风险,聂少主侧身一扭,硬生生转过身子飞快的朝聂则粼跃去。 聂则粼看着朝他刺过来的重剑,微微闭上了眼,神情平淡,有了慷慨赴死之意。 他死了,窈窈就能活了吧……挺好。 聂老六会不会因为他的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啊……还有爹娘,他今年还没见到他们呢…… 风吹动了他额前留着的两缕长长发丝,闭着双眼,他耳朵的听觉更加敏感,那剑尖已经离他很近了。 我的小伙伴们,窈窈少主要交给你们守护了,聂小六要临阵脱逃了…… 哧。 那是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他很清晰的听到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聂则粼想到了那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猛然睁开了眼。 那个无论何时都骄傲着的少女此刻微微弯着腰,剑身刺入带来的冲撞力道让她禁不住后退了一步,但也仅仅只是一步。 她正撑着小腿,上半身努力的往前倾,让剑不再向后刺去半分。 巨剑贯穿了她左边的胸口,后背凸出的剑此时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温热的“血泉”。 她双手抓住那柄贯穿她的剑,缓缓笑了,笑的开怀。 真好,她赶上了。 她成功在那柄重剑即将要朝聂则粼的刺下之时,用身体挡住了。 但是,好像有点疼…… “窈窈!”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来,那声音中带着的悲痛与绝望几乎达到了极致,让人感觉到有如要溺死在海里的窒息之感。 “窈窈……” 这次的声音带着哭腔,哭声中,情绪纷杂,害怕,自责,愧疚织成一团乱麻。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 聂小六,别哭啊…… 不是说好了吗?小事儿自己承担,大事儿少主顶包…… 本少主可要做个守信之人。 聂小六,别哭了,你看,长老们已经到了啊…… 第23章 她好像做了个梦 她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万蛊寨的那个天之骄子一般的聂少主死了,死在了那柄几乎将她的心脉震碎的七零八落的重剑之下。 现在的少主只是一个身体孱弱,武功施展不出的废人聂桑窈。 那个桀骜不驯,总爱四处闯祸的聂小六也死了,他溺死在了名为愧疚的深海里。只留下一个名叫聂则粼的沉默少年。 他不爱笑,不爱说话,常年在外面四处寻医问药,鲜少回到万蛊寨。有时回到万蛊寨也只是为了亲自将药带回,再亲手交给聂桑窈盯着她吃下去。 偶尔,他也会在寨里待上几天,不过那几天有多数的时间是待在聂桑窈身边的。即使不说话,他就是静静的看着她也能待上一整天。 几天之后,他又走了,只留下一堆数不清的药和很多各个地方的小玩意儿。 他得去给窈窈少主找药了。 那么骄傲矜贵的少主,不应该承受着其他人同情怜悯的目光。 可惜,那又不只是个梦。 梦里的她再次经历着那三年只能躺在床上的时光,那三年对于她来说没有一天出过太阳,也没有下过一天雨,只是厚重的乌云遮盖着天幕,见不到一点光。 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聂桑窈靠坐在床榻上,侧头盯着梳妆台旁的那扇窗户,眼底无波面无表情,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傀儡木偶。 从黎明昏晓到天光大亮的时间很短很短,对于十七年的人生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暖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纸打进黑暗的屋子里,一道道光柱很快将屋子照亮。她甚至还能看到光中有不断盘旋飞舞着的微小尘埃,它们也像是在发着光,充满着照亮黑暗的希望。 聂桑窈闭上眼眸,仰着头沐浴在那道射到床榻上的光线中,一头披散着的柔顺墨发被阳光渡成了金色,像是每一根头发丝都是金子做的,在散发着暖黄的光。 出太阳了啊…… 尘奴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推开门,抬头便看见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即使被称为佛子,但他也无可否认这一幕很美,美得不像是凡间景。 她当是佛前那株静静盛开着的金色佛莲,圣洁而美好。 听到声音,她微微睁开眼,被光刺得忍不住眯了眯眸子,等适应了光线后才抬头看过去。 “早上好啊。”她歪着头朝尘奴微微一笑,轻快的嗓音和上扬得嘴角显示出她难得的好心情。 听到她的声音,尘奴回了神,复而垂下眸子,不徐不疾的端着药碗走向她。 他依旧克制着礼数,将药递给她后,往后又退了三步才站定。 盯着碗里乌漆麻黑的药汁,聂桑窈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将鼻子往前凑了凑,登时一股苦涩的热气涌入鼻腔,熏的她赶忙将脑袋往后缩,同时伸着手臂将碗拿远。 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说道:“这是人能喝的吗?我不喝,拿走!” 对于她的娇气,尘奴习以为常,只捻着佛珠淡声道:“少主,良药苦口,而且这是小神医亲自开的药,想必对你的恢复有奇效。” 因为捏着鼻子的缘故,她的鼻音有点重,说话的声音多了一分稚气:“她师父辛百草都治不了我,她能做什么?也不过是些滋补和温养的药罢了。对我用处不大。” “你快拿走,难闻死了。” 尘奴微笑着抬眸望向她,一言不发,意思是:没得谈,赶紧喝。 聂桑窈将头摇成拨浪鼓,这么苦的药,没门! 正当尘奴考虑着要不要强行给她灌下去时,前来看望的萧瑟几人刚好迈进了门槛。 “你可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雷无桀快步走向她,又惊喜又关切的说道。 聂桑窈眸光一亮,飞快的将药碗塞到了雷无桀的手里,“没事了!感觉还不错!” 雷无桀猝不及防的手里被塞了一碗药,药汁晃晃荡荡的,差点洒了他一手。 “小神医说了,这药你必须喝。”萧瑟瞥了一眼那碗药,淡淡的提醒来自小神医的医嘱。 他身后跟着的司空千落端着一盘蜜饯坐到床榻边,冲她笑着说道:“小神医说的真准,你今天果真醒了。” “若是怕苦,我这儿有蜜饯,一定在你喝完药的第一时间递到你嘴边。” 说着,她从一盘蜜饯里拿出一块儿夹在指间,一双漂亮的杏眼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准备等她将药喝完后就飞快的将蜜饯喂给她。 这边的雷无桀也恍然的将药碗递出,热切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傻气。 不大的床榻前被四个人几乎“包围”了,聂桑窈感受到了久违的压迫感。 如果她没记错,上一次被人这么盯着喝药还是在六岁之前。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太好意思再耍脾气了,于是抬手接过药碗,捏着鼻子犹豫半晌后才一狠心,表情悲壮的像是马上就要英勇就义,闭着眼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苦涩在舌尖很快蔓延开来,被司空千落连塞了好几个蜜饯以后,她那皱着的眉毛才算舒展开来。 一边嘴里嚼着蜜饯,聂桑窈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唐莲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给她又递了一颗蜜饯后,司空千落干脆将整盘蜜饯塞进她怀里,“大师兄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接下来喝几副药然后静养即可。昨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咀嚼的动作一顿,她眨巴眨巴桃花眼,疑惑道:“这么快吗?” 雷无桀将空了的药碗放到桌上,不客气的搬了个板凳一屁股坐下,闻言,瞪大了眼睛:“快吗?你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心里有多煎熬,一边担心大师兄的伤,一边担心你长睡不醒……这六天简直度日如年!” 六天?这个数字让她有些恍惚,“我睡了六天吗?” 萧瑟懒洋洋的缩着手靠在墙上,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之色,“不然呢?你以为你这样睡了多久。” 听到他的反问,聂桑窈呆呆愣愣的答道:“我好像就是做了一场梦。” 司空千落好奇的看向她,“什么梦?” 什么梦? 小姑娘愣了几秒,而后又缓缓笑了,嗓音轻飘飘的,“不太好叙述,但是不重要了。” “因为梦醒了,天光早已大亮。” 第24章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说话间,叶若依扶着唐莲也踏进了房门。 “聊的这么热闹?在门外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叶若依笑的温柔,声音也温柔。 雷无桀赶忙搬了张椅子让唐莲坐下,然后屁颠屁颠的向前走几步,盯着叶若依傻傻愣愣的唤了一句:“叶姑娘,你来了……” 啧,这开场白也太过老套了吧。 聂桑窈额头划过黑线,她阿爹当初追阿娘的时候都不用这么老套的词。 叶若依倒是没嫌弃什么,唇边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更突出自身的恬静之美,“是啊,听说唐师兄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 一见叶若依就紧张兴奋的傻小子正往外呼呼冒傻气,呆呆愣愣的“哦”了一声,便乖乖巧巧的站在叶若依身边,时不时的往身边看一眼。 正当聂桑窈捂着嘴偷笑之时,唐莲突然起身,郑重的朝她抱拳鞠躬,同时诚挚的说道:“多谢聂姑娘救命之恩,唐莲必定永生铭记。日后若有需要,只不触及底线,尽可来找我。” 看着他严肃的不行的模样,她只觉得一阵头痛,天知道她有多不会处理这种谢来谢去的场面。 “你这样客套,可就是不把本小姐当朋友了!若是这样,我还不如不救!”小姑娘皱着眉头,故作生气的看着他,语气虽故作责问,但并不惹人厌烦。 在一旁充当背景的尘奴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几步,轻轻扶起唐莲后又将他按回了座位上。 唐莲愣了愣,直到任由尘奴将他按回座位上后,才缓缓笑了,主动承认错误道:“我的错,确实不应该这么生分。” 她就是个傲娇的小姑娘,嘴上说着不愿意帮忙,可行动上比谁都快。 就像是上次在大梵音寺,最终不也还是让山奴出手帮了无心吗? 见他不再纠结报恩的事,聂桑窈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位叶姑娘便是叶大将军之女叶若依了吧!” 听到她提起自己,叶若依冲她笑了笑,点头道:“是的,幸会了,聂姑娘。” “叫我桑窈吧。姑娘来姑娘去的不好听。” 总得多交些朋友的,这样等她日后闯荡江湖之时,遇到麻烦也能多唤来几个朋友撑腰。 不知道她的想法,叶若依只以为对方真心想交她这个朋友,于是笑容中更多了几分真心,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桑窈……你也唤我若依吧。” 一旁坐着的司空千落可不想被落下,于是明媚一笑,“还有我呢,叫我千落就行。” “好。” 三个女孩子相视一笑,开始建立起女孩子之间独有的默契。 萧瑟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叹,“你们这建立友情的速度,就算是无心的轻功也拍马莫及。” 略微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司空千落“切”了一声,立刻回怼道:“你懂什么?女孩子之间本就应该相亲相爱。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聂桑窈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谴责的目光几乎要将他马上凌迟处死。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还是司空千落亲自扣的,饶是嘴毒如萧瑟,也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不再插话。 师姐惹不起,尤其是作为心上人的师姐更惹不起。 斗嘴间,聂桑窈突然想起自己来天启的目的,于是直接开口道:“听说萧瑟你们去了蓬莱仙岛,现在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想必已经见到了那位仙人吧。” 顿了顿,她语气平淡的又继续说:“小神医想必也将我身体的状况同你们说了……心脉几乎全部破碎,靠着一股气力才将将维持着生命——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去蓬莱的路怎么走。” 话落,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萧瑟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关于这次他们来的目的,尘奴和他们说过,他们也如实的将情况告诉他了。 现在这样恐怕是他还没来得及向聂桑窈解释…… 可是,他们要如何忍心告诉她莫衣闭关十年,十年内再不出关的消息呢? 小神医说,按照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撑不了十年之久,就算是以珍稀药草和绝世内力续命,能不能活过三年都是个未知数。 萧瑟闭了闭眼,一股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有点站不住脚。 其他人也沉默着,低垂着眸子不敢与她对视。这消息一告诉她,无异于将她的希望一下扑灭…… 聂桑窈从这一片沉默中好像悟出点了什么,眸中星光一点点的黯淡,愈发显得她的眼眸黑沉,像是两潭死泉。 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机械的接了一句:“怎么了吗?怎么都不说话……” 听到她询问,司空千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她却吐不出来一个字,只觉得嗓子眼发堵。 最终,是捻着佛珠的尘奴开了口,只听他用毫无情绪的声音道:“仙人闭关十年,十年内再不出关。” 可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毫无波澜,仔细听去,他的声音 却是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悲伤。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能恢复了…… 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多留几日呢?这样或许就能一起去蓬莱,在仙人闭关之前见到他…… 为什么要着急回去呢…… 他一点点捏紧了手上挂着得体那串佛珠,白皙的手背上青色血管暴起,指尖被他捏的发白。 她会怎么回答呢?应该会落泪吧…… 众人内心焦灼,不由得抬头向她看去,眸中的担忧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在众人的目光里,聂桑窈愣了几秒后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努力的想要露出一个微笑,“那,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干干巴巴的说完了这句后,她顿了几秒,又故作洒脱的说道:“没事,不就是十年吗?我等一等不就好了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她像是在安慰众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不就是十年吗?靠着大祭司的药,她再努力的活一活,不就撑过去了? 再等一等,等一等……她聂桑窈可是万蛊寨少主,天之骄子! 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第25章 你是变数 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众人有心想安慰,可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雷无桀干笑两声,努力做出活泼的样子道:“嗐,这么悲观做什么?凭借我们聂大小姐的实力,不过十年时间而已,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等莫衣前辈出关,我们就陪着你一起去蓬莱岛!” 说着,他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不是我吹,我们和莫衣前辈关系好的不得了!到时候肯定给你治的明明白白的,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身体,保证百病全消!” 听到他快要将牛皮吹破天,聂桑窈勾了勾唇角,而这次的笑没有之前那么勉强了,带着几分看开的意味。 “行啊,到时候我们雷大侠可要多和仙人说说好话,我这个病能不能治好就看您这张嘴了。” 她这句调侃破开了众人的沉寂,纵使众人明白她不过是强打精神,不想让他们太担心,却也还是纷纷给面子的笑了出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始打趣雷无桀。 雷无桀向来对这些打趣不放在心上,而他也乐得和小伙伴们一起互开玩笑。 房间内,总算是再次恢复了热闹。 “你们不知道还有病人需要静养吗?这么热闹也不怕吵着他们休息!” 一声娇喝自门外传来,吓得众人缩了缩脖子。 小神医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聂桑窈没醒的这几天,他们的生活不可谓不水深火热,一边照顾着两个病人,一边听小神医对他们骂骂咧咧,不是嫌他们药煎的不行,就是嫌他们笨手笨脚的。 除了萧瑟敢回嘴几句,其他人就是喘气大声点都不敢。 谁也不愿意得罪一个大夫,尤其还是一个神医,毕竟人生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求人家治个病。 更何况华锦现在脾气大点很正常,因为她现在皇宫和雪落山庄两头跑,三个病人正等着她救命,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而这三个病人中,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天启皇帝和聂桑窈。前者的病是心病,不好治,而且对方身份尊贵,她只有小心再小心的份儿。 后者的身份没有那么尊贵,但是病她却根本治不了,可以说几乎无从下手。她当初一摸上那个小姑娘的脉搏之时,几乎都要惊呆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心脉碎的七七八八,还能活到现在的呢?而且,她这种情况肯定不止持续了十天半个月。 她的心脉,最少是在三四年前就被人给碎成这个样子了! 与此同时,华锦更好奇的是她的那只虫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维持将死之人的一口气在两个时辰内不散,而且还可以帮助聂桑窈维持心脉不彻底崩碎,保住她的命。 这几天的闲暇时间里,她一直在翻阅古籍,想要找到那虫子的来历,但是却一无所获。 从萧瑟口中,她知道了聂桑窈是南诀人,而说不定,她只有亲自去一趟南诀,才能搞清楚这虫子的秘密。 这般想着,华锦脚步不停,将药箱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后,示意聂桑窈伸出手来,让她探脉。 总归她身体的状况已经暴露,聂桑窈已经不怕她看出什么来了,于是乖乖的伸出自己的手,任由对方探查。 半晌后,华锦收了收,叹气道:“接下来好好调养,别再随意放出你那虫子了——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聂桑窈微微一笑,她也不想放出心蛊的,可当时情况紧急,再加上她的东西都没带,根本治不了唐莲,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于是只能以心蛊护住他。 但是如她所说,若是心蛊再放一次,她也就真要魂归西天了。 于是她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 “很抱歉,你的病我也治不了。”小神医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遗憾,上一个让她这么束手无策的还是萧瑟。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竟然让她遇见了两座她医者生涯的大山。这两座山绕不过去,也爬不过去,她只能站在山下仰望,除了叹息什么都做不了。 瞧着她有些低落的样子,聂桑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在意,不是你的医术的问题。多年前家父曾寻到你师父辛百草前辈,想请他为我治病。很可惜的是,你师父也对我束手无策。” “药王都无可奈何,所以你治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我还能提前去地下建个势力,等日后我讨厌的人下了地府后,还能带鬼揍他……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华锦心知对方在安慰自己,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之时,被一声音打断。 “你这小丫头倒是心狠,做鬼了都不放过人家。” 聂桑窈听到这句调侃,忍不住闻声望去,只见一须发全白的老者和一男一女两个持剑的年轻人缓缓走来,气度非凡出尘。 今天她这间小小临时住所还挺热闹,看望的人一波接一波来。 不过也好,这才是她聂大少主应有的排场。 见到三人,雷无桀等人纷纷起身见礼,“国师。” 就连萧瑟也微微站直了身体,对老者点点头,“国师。” 而后,除却雷无桀,其他人对着那两个剑客再次抱拳躬身,“雪月剑仙/二师尊,道剑仙。” 雷无桀冲着两人咧开嘴,乖乖巧巧的叫了句,“阿姐,姐夫。” 国师齐天尘捋着胡子,笑呵呵冲后辈们点了点头,“我这个老人家闲来无事,贸然拜访希望没打扰你们说话。” 几人赶忙称没有,萧瑟则吩咐人给他和两位剑仙搬了椅子,又上了茶水。 李寒衣走到她床榻前,向来冷冰冰的脸难得的柔和几分,语气温和道:“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不适之处?” 面对雪月剑仙突如其来的关心,聂桑窈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尘奴之前帮过他们,应到是念着之前的人情才出手的。毕竟现在她心脉里的那股来自神游玄境的内力,可只有道剑仙能做到。 “感觉好多了。多谢二位剑仙出手相救。”聂桑窈冲着他们抱拳稽首,姿态恭敬而不卑不亢。 李寒衣按住她的动作,摇了摇头道:“不必谢我们,应当是我们谢你才是,若不是当初你让这位小兄弟前来相助,恐怕我们二人都没有出手救你的机会。” 聂桑窈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体,冲她弯了弯眉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到我们要是还在这里谢来谢去的话,可就太过客套了。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也救了我,我们也算是人情扯平了。” 对于他们的人情,她其实并不在意,尘奴遵了她的令去帮忙,本来她也就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得了那匣子里的东西,她已经知足了。 除非他们能帮她治好心脉,否则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了。 当初想用剑仙的人情做些事的想法,也只是放肆幻想一下——剑仙的人情哪里是那么好用的? 李寒衣眉眼又柔和了几分,怪不得这小姑娘能和萧瑟几人成为朋友……不过,虽然她说已经两不相欠,但是在她心里总归是没还够的。 算了,往后她和玉真再多找找能治疗她心脉的办法。她不信这偌大的天下,就只有海外仙人能治她。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雷无桀表示好像他错过了什么事情? 什么人情?阿姐什么时候欠聂桑窈人情了? “不是,阿姐,之前发生过什么吗?你和聂桑窈认识?她还帮过你和姐夫?”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就差自己变成一个大问号了。 道剑仙对于这一声声姐夫表示听的很顺耳,于是和颜悦色的对他解释道:“你阿姐之前不是在落雷山遭到暗河围杀了么?是她派出去帮你们的尘奴小兄弟出手帮了我们。” 雷无桀瞪大了眼,“还有这回事?” 萧瑟等人也一脸震惊,实在是没想到聂桑窈和两位剑仙还有这样的渊源。 李寒衣直接点了点头,“没错。” 听到自家阿姐的再次确认,雷无桀心中情绪纷杂,最后都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但他也没说什么,只转头看了她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桑窈对他挑了挑眉头,很满意于他的表现,因为她是真的对于这种感谢的场面应付不来。 一旁老神在在喝茶的齐天尘听到这段几乎只有当事人知道的缘由,终于确认了改变赵玉真和李寒衣命数的人就是这个小姑娘。 而从她的面相来看,她应该是英年早逝的命数。 将茶杯放下,他看向那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小丫头,你可知道你改变了很多人的命?” 听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国师冷不丁的一句询问,聂桑窈恍了神,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数吗? 所以赵玉真原本是必死的命劫,而李寒衣也注定痛失所爱吗? 她望向齐天尘,神色在一瞬间的恍惚后再次恢复平静,“改了他人的命数又如何?我改不了自己的,终究逃过不过一死。” 闻言,齐天尘露出惊讶之色,“哦?你竟然懂推演和相命之术?老夫可否问一句你师承何人?” 现在可很少有女子学习这种窥探天命的术法了,而且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师出无名之辈。 但是,他也没听过哪位道家收了一位年轻的女弟子啊。 聂桑窈抬了抬下巴,明明脸上一副傲娇的样子,却还是要故作谦虚道:“略懂。” “我没有师父,这些皮毛之术是家中长辈所授,于此道不算精通。” 萧瑟瞥了她一眼,这家伙还会算命?他不信,这人吹牛吧。她身上可没有一点神棍该有的气质。 但事实上,她还真没瞎说。大祭司负责寨中祭祀演算一事,风水,八卦,五行,观星等自然无一不通,她身为少主虽不必对这些精通,但是还是和大祭司学了些皮毛的。 而对于她来说的皮毛,比之那些略有名望的道门中人也差不了多少。 家中?莫不是出身哪个世家大族? 齐天尘虽然疑惑,但也并没有再问,只是捋捋长长的白胡子,笑的老神在在,“一切自有定数……” 定数?聂桑窈皱皱眉头,她很不喜欢这个词,这是要她认命的意思吗? 看着她皱着眉头,明显不像是个认命的人,齐天尘慢慢悠悠的又补上了后半句话,“但你是个变数。也只有你是变数。” 变数?她垂下眸子,作沉思状。 半晌后,她抬起头来,神色间再无半分迷惘。“多谢前辈提点,小辈明白了,定会谨记在心。” 下不了床,因此她依旧端坐在床榻上,对着齐天尘抱拳躬身一礼,语气里多了点郑重。 这条命,她得和这天抢一抢了。 齐天尘笑呵呵的甩了甩浮尘,起身离开,“老夫得走了。若无事,二位剑仙也早点离开吧,我这个老人家腿脚不好,可再受不得奔走之劳了。” 要不然北离皇帝总疑心这两位剑仙要干什么大事,天天派他过来查看的话,他可真受不了。 道剑仙对他点点头,“国师慢走,我们明白的。” 见齐天尘和两位剑仙一同离开后,司空千落才问道:“桑窈,国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提点你什么了?” 聂桑窈悠闲的往后一靠,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坐着,闻言,做足了姿态后,才冲她眨了眨眼,笑的像只小狐狸:“你猜?” 本以为她能说出个三四来的司空千落大失所望,撇了撇嘴,道:“我要是能猜出来还问你嘛?” 叶若依曾在齐天尘座下学习过,也算是他半个弟子,故而沉吟片刻,猜测道:“我想,师父的意思或许是让桑窈自己影响自己的命数,改变命定的轨迹。” 唐莲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那她的命定轨迹是什么?” 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捻佛珠的尘奴终于开口了:“是死劫,对吗?” “对。”聂桑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四年前,刺进她胸口的剑将她的心脉几乎全部震断,心蛊发挥的效用微乎其微。大祭司和药堂长老用尽了法子,还是阻挡不住她的生命渐渐流失的事实。 最后,她死马当活马医的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内力全部渡给了心蛊,壮大了心蛊的同时,让心蛊运转内力将心脉重新拼凑,包裹住心脉使其继续流转血液,这才保住一条命。 大祭司曾说她命中有一死劫,若平安度过,往后便是一片坦途。但这死劫她一直没有度过,她只是单纯的在和天命死磕罢了。 “什么命定轨迹,什么死劫,我可不信!”萧瑟突然出声,语气嘲讽而不屑。 雷无桀也挥舞着拳头,附和道:“对,没错!什么命不命的。我相信人定胜天,你聂桑窈必定长命百岁!” 抱了抱自己的药箱后,华锦充满底气道:“我也会帮你的!” “还有我们!”唐莲,司空千落和叶若依都异口同声道。 尘奴也将眸光投到她身上,神色慈悲而宽和,这是他欠下的罪孽,他自当全力偿还。 在外面煎药的山奴刚回来不一会儿,虽然不明白大声了什么,但也还是抚了抚身后背着的巨剑,无声的向聂桑窈表达自己的想法。 帮助少主,天经地义。而且,错的确是他犯下的,尽力弥补就是他的命数。 被朋友坚定维护着的感觉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但是每一次感受到这种情感,都还是会很感动,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好,我们一起改变这狗屁命数!”她勾唇,笑的明媚而狂傲,仿佛天地变色都挡不住她一往无前的魄力。 这才是她万蛊寨少主原本的样子,狂傲不羁,任何困难都不放在眼里。有人拦路?打过去便是! 几个少年人相视一笑,这一刻少年人的意气尽显无遗。 第26章 无关 李寒衣和赵玉真在用过午膳后,便要离开了。毕竟聂桑窈现在也不需要再渡入神游境的内力了,他们继续留在这儿也只会让天启的那帮老狐狸胡乱揣测。 聂桑窈坐着轮椅,裹着厚重的毯子,让山奴将她推到了门口,和其他人一起送别两位剑仙。 临走前,李寒衣隔着帽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等江湖安定下来,我和玉真会成亲,我们的喜宴你可要来吃。” 喜酒就算了,她喝不了。 喜宴?聂桑窈有些意动,她只吃过万蛊寨的喜宴,北离的喜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可以尝尝。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雕着蜘蛛图案的木牌,一边递了过去,一边神色认真的嘱咐道:“若是你们成亲之时我不在北离,就提前派人去雪月城又春楼,将木牌交给掌柜,他自会把消息和请帖带给我。” “别忘了,一定要让我去吃你们的喜宴。” 她现在这副认真的模样,像极了父母临行前,嘱咐他们一定要给自己带糖回来的小女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眼里浓浓的都是期待。可爱到不行。 李寒衣被自己的想法逗的忍俊不禁,没忍住的捏了捏她的脸颊,“行,一定最早给你发请帖。” 想到未来有喜宴可以吃,聂少主根本不在意对方捏她的脸了,只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吃席哎~谁能拒绝吃席的诱惑啊! 这一幕看的其他小伙伴们同样忍俊不禁,就这么喜欢吃席吗? …… 入夜,雪落山庄各处房间都已熄了灯,身心俱疲的众人早已回房休息,只不时传来微弱的鼾声。 乌云遮月,树影摇曳,一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躲过侍卫翻墙进入,随后快速的奔跑在阴影之中,像只灵巧的黑猫。 简单的分辨了下方向后,黑色身影直奔主屋,轻手轻脚的将一管迷烟吹进屋里后,他将耳朵贴近窗户,耐心等待迷药发挥作用。 几息功夫,里面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绵长,似乎主人在迷药的作用下已经睡的很沉了。 他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握在手里,又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拉开一个足够他进入的缝隙,闪身进入后再次关上了房门。 因着这几天一直睡觉,就算已经到了深夜,聂桑窈还是没能彻底睡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顶,怎么也没有困倦的意思。 “砰!” 一片寂静中,房门被撞开的声音格外响,足够所有人从安睡中惊醒。 守在外间的山奴立刻睁开了眼,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一边警惕的盯着房门,一边努力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山奴,外边什么情况?” 里间一阵衣料摩擦和掀被子的动静过后,山奴提着剑进了里屋,果不其然看到了直接坐起来的聂桑窈。 “好像有外人闯入,打起来了。听声音应该是主屋那边。”他回答的一板一眼,将自己的分析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萧瑟? 聂桑窈挑了挑眉头,是谁胆子这么大,夜探永安王住处不说,还想杀了他?不知道会是哪位王爷呢? “山奴,推我去瞧瞧。” 他们出了房门,就看到隔壁房间的尘奴早就等在了门外,似乎是提前猜到了聂桑窈肯定会耐不住的去看热闹。 不过他也没有阻拦的意思,跟在他们后头一起往主屋那边赶去。 他们离得远点,再加上聂桑窈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因此等他们到的时候一群人正打的热闹。 司空千落手持银月枪,一招一式凌厉无比,尽得枪仙真传。恢复了武功的萧瑟则拿着无极棍,上面附着的雷电亦让人不可小觑。雷无桀的剑法传自李寒衣,一剑月夕花晨让人惊艳的同时,也无法忽视花瓣中那逼人的剑势。 而那黑衣人的武功已经到达了逍遥天境,虽只拿着一把匕首和配合默契的三人对打,凭借狠厉的招式和难以捉摸的步法,依旧让三人占不了上风。 但是,这步法和身形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呢? 聂桑窈皱着眉头,脑海中顿时有一张面容一闪而过,该不会是他吧! 虽然她觉得这个猜测有点不切实际,但是看着愈来愈熟悉的招式,以及和某人十分相似的眉眼,让她几乎确定了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还没出现受伤的人,她赶忙冲着正在打斗的几人喊到:“停手吧!都自己人!” 而听到她的声音率先停手的,竟然是那个黑衣人! 他一招打退攻上来的雷无桀之后,身体快速的向后掠去,和三人拉开了距离。 三人也飞快的一字排开,和黑衣人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峙着。 月亮在此刻终于从乌云中露出了头,皎洁的月光再次洒满了庭院。 黑衣人拉开了面巾,露出里面那张俊秀的容颜。只见他有些错愕的看向聂桑窈,似乎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看见她。 “窈窈?你怎么在天启?你不是应该在家的吗?” 一句话,只听声音就足够他认出她来了。 聂桑窈眉头一挑,好笑的说道:“聂小六,我怎么就不能来天启了……倒是应该我问你为什么来天启了,而且竟然还半夜私闯民宅!闯的还是永安王的住处。”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行走江湖要低调行事吗?真能耐!天子脚下夜探皇子住处,是真不怕天启皇帝通缉他吗? 聂则粼将匕首收进衣袖里,再次贴身放好,而后快步走到了她身边,冷峻的脸上流露出温和而无奈的笑,“我错了,要是知道你在这儿,我就不必半夜偷偷过来了。” 萧瑟三人对视一眼,见两人一副相熟的样子,才缓缓放下兵器,同样走了过去。 而此时,唐莲也捂着伤口一步步走了过来,见到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认识?”唐莲疑惑道。 聂桑窈捂着额头,只觉得有些头痛,她叹了口气,介绍道:“他是聂则粼,我同族。” 随后,又挨个向聂则粼介绍道:“司空千落,萧瑟,雷无桀,唐莲。我在北离认识的小伙伴。” 话落,聂则粼立刻向几人抱拳,歉然道:“抱歉,是则粼鲁莽了。” 既然是聂桑窈的同族,萧瑟等人自然没那么小心眼的揪着不放,于是双方一笑泯恩仇,达成了和解。 “你还没说呢!夜探雪落山庄究竟要做什么?”聂桑窈鼓了鼓腮帮子,鲁莽,实在太鲁莽了。 就算萧瑟等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原谅了他,但是做出这种行为总该有个解释的。 小伙伴一词都用上了,可见这群人是聂桑窈认可的朋友,于是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老老实实的说道:“我是想来打探去蓬莱的路的。” 听到他这个回答,聂桑窈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对于他的目的显然并不意外。 “那你为什么不在白天光明正大的拜访呢?”非得在晚上鸟悄儿进? 提起这个,聂则粼一脸无辜道:“我也想光明正大的进,可雪落山庄不接待任何人的拜访,我也没有办法啊……” 盯着来自聂少主的目光,越说他的声音就越弱,最后心虚的低下了头,麻溜认错道:“窈窈小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顿了顿,他又犹犹豫豫的抬起了头,“所以,你知道怎么去蓬莱了吧。告诉我呗!” 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聂少主表示非常头疼,她该怎么委婉的告诉这个冲动的少年,仙人已经闭关了的事实呢? 聂小六一直以为当初那件祸事的责任在他,如果不是他撺掇着聂桑窈偷跑出去,他们也就不会遇见当时为了救弟弟而疯魔的李明山,也就是现在的山奴。 如果没有遇见他,聂桑窈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剑,如果没有救他,她就不会是现在时刻都有性命之忧的样子。 她会是万蛊寨历代以来最杰出的继承人…… “小六,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啊,这个仙人呢不一定能治我的心疾,他……” 没等聂桑窈说完,聂则粼便打断了她的话,“可他总归是仙人,就算不能彻底医治,也一定有办法让你少受些……” 后面的话没说完,他的瞳孔突然骤缩,以不可拒绝的速度搭上聂桑窈的脉搏后,脸上逐渐出现出焦急的神情,“怎么回事?你的心脉为何破损的更严重了!明明……明明我上次离开时还和从前一样的!” 有大祭司在,应当不会让情况严重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自己变严重了呢! 所以,是外力! “窈窈,是谁伤了你!”他的神色骤然变得狠厉起来,眸中杀意翻滚,强压着熊熊怒火,只听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告诉我!我去替你杀了他!” 攥紧的双拳青筋暴起,筋骨用力间“咯吱咯吱”的声响令人牙酸。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出匕首,开始收割人命了。 见状,聂桑窈开启封住铃铛的开关,一下一下的晃着手腕,顿时,叮叮当当的铃音有节奏的摇着,一点点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情绪激动。 眼见着在铃音的作用下,聂则粼逐渐被安抚下来,虽然依然有些激动,但是已经没了之前那副随时都要冲出去杀人的模样了。 萧瑟等人惊奇的看着她手上的银镯,似乎是没想到这镯子还有这个作用。 他们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首饰呢。 “聂则粼,冷静点。没人伤我,是我自己将它取出来的。”聂桑窈拍了拍他攥紧的手,声音轻轻的,语速也放缓了些,细声细语的像是对待一个小朋友。 聂则粼皱了皱眉头,眼中的不解如浓雾一般难以被吹散,“为什么?你明知道的……” 明知道将心蛊取出,哪怕是离体片刻,你的心脉都会开始破碎。是什么让你不顾性命也要将心蛊取出来呢? 当初救他的那一次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不顾惜性命呢?你的命才是最珍贵啊…… 没等聂桑窈开口,一旁的唐莲充满歉意的声音响起,“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才导致她的伤更加严重的。虽然我的抱歉很苍白,但我会尽力去弥补。” “刀山火海,只要能救聂姑娘,唐莲一定在所不辞!” 听到他的话,聂则粼猛地转身,“带我去蓬莱仙岛,去找那个海外仙人,他一定可以救窈窈的!” “只要你能求得仙人救治窈窈,我可以原谅你!” 说完,他迈出步子,似乎是想抓着唐莲立刻就要出发。 窈窈不能再等了! 他们已经见到了仙人,仙人也的确治好了萧瑟,那说明他的仙人之名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既然他们能去一次,就能去第二次!仙人能救萧瑟,也就一定能救窈窈!不管是跪下来求,还是怎样,他都要请仙人治好她! 只要能治好窈窈,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即使是他这条命。 聂桑窈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无奈道:“阿粼,我没事的,做这些之前我心中都有数,一时半会儿我不会死的……” 即使是在又怒又急的情况下,聂则粼依然顾及她的身体,没敢扯开她的手,只转头冲她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请仙人治好你的心脉,窈窈你放手,我立刻就出发去离海……” “聂则粼,别去了,仙人……已经闭关了。闭关十年。你现在去也见不到他的。”她闭上眼,有些不忍的开口道。 他这些年一直背负着愧疚,原本爱笑爱闯祸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他满世界的跑就为了给她找药,找治疗心脉的办法,为了一株她需要的药草,他可以落得一身伤。 就连当初的九次下海他也次次不落。 他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一行清泪划过少年的脸庞,他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闭关呢……怎么能闭关呢……” “不,一定有办法的。我去蓬莱岛……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让他提前出关,十年……十年不行的,十年太久了!” 他猛地拂开聂桑窈的手,踉跄着又要去抓唐莲,他的窈窈少主不能等那么久,十年,她最好的年华不能都被浪费掉! 向前再次想抓住他的手抓了个空后,聂桑窈急忙道:“拦住他!” 萧瑟和雷无桀离他最近,因此飞快的冲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抓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按住。 聂则粼此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肩膀一甩,用内劲将他们震开后,便又想冲唐莲而去。 但经过他们这么一耽搁,尘奴也到了聂则粼身边,凭借着比他高出一个小境界的功夫,几招后将他的双臂反剪在后背,成功按住了他。 见他被尘奴压着动不了,聂桑窈叹了口气,“小六,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她这句话像是在安慰聂则粼,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她也曾在夜里用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过自己。 从神坛一朝跌落的滋味并不好受。 一个天赋卓绝的少主变成了一个废人,她看遍了族人眼中惋惜的目光,而这种目光几乎要摧毁了她所有的骄傲。 她聂桑窈,万蛊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竟成了众人同情怜悯的对象…… 缠绵病榻的三年,她失落过,迷茫过,痛恨过……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却没有半分后悔,她从不后悔当初替他挡了那一剑,即使她自己成了现在这副孱弱的样子。 守护族人是她身为少主的义务,而保护他是她身为朋友的义务,也是她的诺言。 毕竟他们曾说过的,小事聂小六自己扛,大事有少主顶着。虽然他可能认为这是句玩笑话,但她从来不觉得是。 十一年前,还不是聂小六的小屁孩拉着她的手,替她拍了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在四年后也就是七年前,成为了聂小六的少年和其他小伙伴陪着她一路成为了少主,而聂小六之前,还有聂雅雅,聂小一,聂小二,聂三三,聂小四以及聂小五。 聂小六一直站在聂窈窈身边,所以聂窈窈即使成为了少主,也要很努力的去守护最好的聂小六。 这份守护,无关风月,无关责任,只是因为他是聂小六。 其他人亦是如此。 天地日月可鉴,山川江海可证,他们之间,无关少主与下属,无关利益与责任,只因为是他们。 第27章 论聂少主对于吃的执念 聂则粼渐渐停止了挣扎,任由尘奴按着,垂下头不说话。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很清楚的看到闪着光的晶莹泪珠,一滴又一滴的砸在地面上,炸开泪花。 司空千落紧了紧别在身后的银月枪,她以前一直觉得男人哭是一件很窝囊的事,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尘奴默了默,缓缓松开了压着他肩膀的力道,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后,再次退回到聂桑窈身后安静的站着,仿佛是一尊石刻的佛像。 聂桑窈轻轻叹了口气,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脚步虚浮的一步步走向他。 只见她蹲下身子,轻轻的抱住他,柔声道:“聂小六,太阳总会出来的,因为她是太阳。现在去睡觉吧,等着太阳重新升起。” 明日复明日,每一个明日都有太阳会升起的希望,等待明日,等待希望吧。 聂则粼抬起一张尚有泪痕的清俊面庞,双眼红红的,委屈的像是个小孩子。他重重的回抱了她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好。” 第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众人在饭堂齐聚,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上升的热气带着香味钻进鼻腔里,勾的人食指大动。 当然,这些早点并不在两位病人的食谱之内。 唐莲和聂桑窈一人捧着一碗粥,一脸幽怨的看着狼吞虎咽的众人,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 “我伤的是心脉,又不是肠胃。最应该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所以,我能吃一口鸡汤小馄饨吗?” 聂桑窈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司空千落和叶若依,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不要脸的发动了撒娇技能。 司空千落和叶若依相视一笑,而后对她异口同声道:“不能哦!” 眼见撒娇卖萌没成功,她鼓了鼓腮帮子,瞪了一眼吃的慢条斯理的聂则粼,“威胁”道:“聂小六,把你碗里的小馄饨交出来,不然我回去就和雅雅他们说你哭鼻子,让他们嘲笑你!” 他舀馄饨的手一顿,而后慢慢抬头看向她,微笑道:“好啊,那我就把你去年病了三个月的原因,好好的说给你亲爱的阿爹听听。我们来比比看,谁的下场更惨一点。” 去年初春,这家伙因为没忍住,偷偷喝了一口酒,结果直接病了三个月。她怕被骂,用了点小方法糊弄过了给她治疗的大祭司和药堂长老,让他们以为她就是冻着了。 这件事后来被他误打误撞发现了,她撒娇耍赖的让他没告状,但是这事儿他可一直记着呢。 聂桑窈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道:“你现在竟然敢威胁我?而且,不是说好不告诉我阿爹的吗?你怎么能不守信用!” 这事儿绝对不能告诉她阿爹,不然她偷偷藏酒的事儿可就要暴露了。 闻言,聂则粼耸耸肩膀,又坦然又无赖道:“对啊,我就是个不守信用的,你能怎样?” 无耻!太无耻啦! 聂少主转而将目光投向静静喝粥,但时不时看向对面吃的欢快的众人的唐莲,不死心的撺掇道:“你就不想吃点别的吗?只喝白粥能有什么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反抗?” 唐莲不急不缓的咽下嘴里的那口粥,“原本是挺不甘心的,但是现在有你陪着,我觉得这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人陪着他但也不至于太难熬。 雷无桀露出一副“大师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大师兄,你学坏了。果然近朱者赤,近萧瑟者腹黑啊。” 他就说,和萧瑟玩儿到一起后,大家的嘴皮子肉眼可见的变利索,还都沾了毒,一把把小毒刀直接就往心上插。 嗐,只有他一直表里如一的善良。 战火莫名其妙就烧到自己身上的萧瑟撇了撇嘴,头也不抬的将一块糕点准确无误塞到他嘴里,“吃你的饭吧。”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糕点的雷无桀嘿嘿一笑,老老实实的吃自己的饭。 这种嘴里能淡出鸟的日子持续了没几天就结束了,聂桑窈也终于能吃点除了白粥以外的食物了,这让一向挑剔的聂少主十分欣慰。 考虑到她的身体比较孱弱,华锦建议她休养些日子后再回家,因为路途太长了,这一路上很有可能再出现什么状况,来不及救治的话大概率要死。 毕竟她现在还需要给北离皇帝治病,也不能一路跟着她回家,在路上随时给她治疗。 聂桑窈思考片刻,最终点了点答应了。而聂则粼担心她再出什么状况,也决定暂时留在天启,等将她平安送回万蛊寨了再出发寻找治疗她心脉的办法。 萧瑟在雪落山庄的一处安静的地方划给她了一个院子,院落精致风雅,很适合她用来休养。 外面发生的热闹也很少会牵连到这个地方,里面他们要讨论什么事情也基本上不会让外人知晓,很合聂桑窈的心意。 而最近几天,萧瑟等人正商量在千金台举办个宴会,正式宣告天启永安王的回归。 千金台是天启的第一赌场,也是天下第一赌场。自它建立以来,也从来没有人在里面办过宴会,还是这么大的宴会。 等聂桑窈看到这宴会的菜单,饶是她聂少主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张大了嘴。 这是菜单?这菜单比她的命都长好嘛?御宴也不过这个排场了吧。 萧瑟这是要把天启排得上名的都叫过来吗?我天,这得多少银子啊! 但是,这宴席肯定很好吃! 聂桑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眸中忍不住流露出失望,可惜了,这么豪华的宴席她是吃不上了。 一是她的身体现在不允许她折腾,二来她一个南诀人来参加北离永安王的宴会,若是不被人发现倒也还好,但若是被他们发现,她倒是好说,脚底抹油就能跑,萧瑟可就完蛋了。 永安王和一个南诀人混到了一起……这不是上赶着给他那两个弟弟送把柄吗? 坑队友的事儿聂桑窈可从来不干。 不知道能不能让萧瑟给她打包回来一桌呢? 聂少主认真的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喜欢吃席,主要是这么大的席面她没吃过。 论聂少主对于吃的执念有多深,月亮代表她的心。 第28章 宴会 三天后,到了千金开宴的时间。 “小神医说你出去走走也无妨,你真不去凑热闹?” 有热闹不看,不像这家伙的风格啊。 聂桑窈垂了垂眼眸,而后看向萧瑟微微一笑,歪头道:“宴会那天人多眼杂,我南诀人的身份保不齐就被有心人探查出来。万一事后向你父皇揭发,就算他再怎么看重你都总要给朝中一个交代……还是谨慎些为好。” 最主要是那天她当着掌香监的面痛骂北离皇帝,瑾仙回去还告了状。要是皇帝带着五大监来赴他儿子的宴,她被瑾仙认出来指给皇帝看,那她不得遭殃! 就算不杀头,那板子也肯定要落到她身上。明目张胆之下,作为萧瑟这边的人她还不能跑…… 总之,不去!去了肯定一堆麻烦! 若有所觉的萧瑟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总感觉她好像在怕什么…… 看到他脸上明显的怀疑神情,聂桑窈脸上的笑容凝滞都没凝滞半分,大脑快速运转后,毫不犹豫的张口就说道:“你觉得只是你觉得,你觉得并不是我觉得,我觉得也并不像你觉得的那样觉得,所以你觉得我觉得的是什么呢?” ……什么玩意? 愣了几秒后,萧瑟突然笑了笑,对着她用亲切而友好语气,由衷的说道:“我觉得你有病。” 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爱去不去,他就得意问这一嘴! 好不容易将萧瑟打发走,聂桑窈这才光明正大的开启了她的躲懒生活。 午后,阳光正好,天气也不冷,正适合出来晒晒太阳。 因为唐莲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又实在放心不下几个师弟师妹,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终于让萧瑟几人同意一起去赴宴。 所以此刻,在庭院里坐着轮椅晒太阳的只有她一人。 轮椅旁边还放了一个木桌,上边摆放着几盘水果糕点和坚果一类的吃食。她一边闭着眼晒太阳,一边准确的从盘子里摸出一块糕点送进嘴里,表情透露出十分的惬意。 “少主就不好奇前去赴宴的都有什么人么?”尘奴应她的吩咐送茶水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一副万事不愁的悠闲模样,于是将茶水放到桌子上后,好奇的问道。 聂桑窈眼睛都没睁开一下,懒洋洋的说道:“不好奇,因为我会猜到结果。” 这时山奴搬来了两把椅子,一张给了尘奴,一张坐在了自己屁股下。两人学着聂桑窈的模样,悠闲的闭上眼晒起了太阳。 是挺舒服的。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尘奴半晌后才又开口问道:“少主猜的是什么结果呢?” 闭着眼将一盘水果递给左侧坐着的山奴后,她将一盘坚果推到尘奴那边,而后伸手指了指坚果,又指了指自己。 等听到对方卡巴卡巴开始剥坚果的声音后,她才勾唇笑了笑,心情好的连声音都是上扬的,“我猜受邀名单上的所有人,都会去。名单上有两个不在的人,也会去。” 一双曾经只敲木鱼的手到了现在已经做过许多事了,替“手残”的少主剥坚果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不一会儿他就剥了一小碟子果仁出来。 将小碟子推到聂桑窈那边后,他又继续开始剥起来,努力赶上她吃的速度。一边剥着,他道:“你是说北离皇帝也会去?”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无比肯定。 将一颗果仁嚼碎后,聂桑窈又缓缓补充道:“如果他能醒,不管身体如何,都会去。毕竟,这可是替他最喜欢的儿子在重回天启后树立威望的好机会。” “皇帝不去,萧瑟的宴会就只算成功了九分。” 山奴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虽然他听不太明白内容的意思,但是这不耽误他一边听一边吃水果。 嘿,少主给的水果就是好吃。 “那么另外一人是谁?” 聂少主又将几颗果仁丢进嘴里后,小碟子里的果仁已经没剩下几颗了,于是尘奴用了点内力,小心控制着力道震碎坚果的外壳而不使果仁破损,几次下来,速度终于赶上了她吃坚果的速度。 “太师董祝。”聂桑窈肯定道。 “就算兰月候和萧瑟关系亲近不会不参加,但可太师董祝,他会去吗?” 聂桑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后,又将小碟子推远了些,才道:“董祝就算不想去,也一定会有人想办法让他去。我猜,某些人手里或许有人情,也或许有把柄,总之,一定会让他去。” 靠着多次的经验,尘奴知道这是她吃不下了的意思,于是立刻停了手,伸手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碎屑后,他转头询问道:“需要我出去证实你的猜想吗?” “不用了。聂则粼已经去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太阳后,望向了天空,眯眼看向正不断飞翔着的鸟儿。 “鸟儿们会带着轻啼和消息一起飞到庭院里的。别忘了,我们这次可不是偷跑出来的,不用担心和家里联系而暴露行踪。” 这天启皇城中,可不只有那些王公贵族以及百晓堂消息灵通。 听到她的话,山奴从瓜果中抬起头来,青提?鸟儿带过来的提子能吃吗? 这场宴会将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夜半,而天启也好久没有迎来这么大规模的宴会了。 按理来说这么大规模的宴会,宾客们应该纷至沓来,可事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本应该提前两个时辰到的宾客,在距离宴会开始只有一个时辰时,依旧没有到一个。 偌大的一个千金台只坐着寥寥数人,显得冷清又空旷。 门口,负责迎客的雷无桀和叶若依,一人穿了红衣,一人着了绿衫,正好凑成一个和谐的“红配绿”配色。两人站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一个客人赶到。 雷无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有心情打趣道:“叶姑娘,你说是不是我们今日穿的衣服不太搭的缘故,红配绿什么的……” “可能吧。”叶若依笑了笑。 “要不你先进去歇歇。”雷无桀说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无妨的,你看,有客人来了。”叶若依仰头道,“九爷。” 九九道以及他的那三位兄妹:独孤孤独胡蛋以及五呆呆,一同出现在了门口。千金台的侍从拿出手中的宾客单,立刻朗声报出来客的身份以及名号。 雷无桀暗道这几人的姓名奇怪,而叶若依则已见怪不怪:“四位,今日你们可是最早到的了。” 九九道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早到,但是我得到了消息,说是一个时辰也没有客人临门。我们怕慢慢地消息传散开去,对宴会有所影响,所以就先赶来了。” 叶若依心中升起感激,由衷地说道:“先谢过了。” 下人将礼物放下,而九九道四人则被牵引着入了座。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个府上。 赤王府,萧羽若有所思地敲着椅背:“三门十九府,揽月坊,天命斋?” 龙邪垂首将这几方势力简单说明,原来他们都是下五路的势力,帮众很多,但委婉的拒绝了很多次赤王府的拉拢。他们还以为是被白王给笼络住了,却不想是萧楚河那头的人。 “萧楚河向来如此,喜欢结交市井之徒。这三个门派看上去上不了台面,但是不容小觑。”萧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但他们来了,却比不来更好。” 白王府,凌邵翰听完了侍从说的千金台的情况后,笑了一下:“不错。” “之前不是想让这场宴席无人参与,如今有人破了这层冰,而这些人,我们却控制不了,甚至不知道萧楚河结交了他们,怎么还会不错?”萧崇问道。 他摇了摇头,无人参与纵然不错,可只有这些人参与更好。若来的只有这些人,证明永安王也只能和这些人为伍。 这可不利于他树立威望。 千金台,天启四少坐了下来,他们的面色也有些尴尬。排场实在太大了,人实在太少了。 萧瑟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直到门口响起一阵马嘶。 “来了。”萧瑟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不过来的却是两路人马。 一人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身着华美金衣,腰间挎着长刀,面容俊秀如天上皓月——金衣兰月侯。 “宾客至!”千金台的侍从兴奋地高声报道,“监国大人,兰月侯爷到!” “兰月侯?可真是大人物。”屠二爷幽幽地说道。 萧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是自家亲戚。” 兰月候两手空空,却称带了重礼前来,而众人随着他的身影望去时,却只见一定纹着仙鹤的华美轿子。 轿子行的很慢,兰月侯已经到达门前许久了,那顶轿子才慢悠悠地赶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怠慢了这位权势颇大的侯爷。 兰月侯丝毫不生气的表情,慢慢地走上前,亲自掀开了轿子的幕帘,伸出手将轿中之人牵了下来。 什么样的人值得兰月侯亲自去牵引? 轿中缓缓地走了下来一位老人,一位头发花白但眼神依旧清亮的老人。 千金台的侍从急忙翻阅着手中的宾客单,他在千金台当差已将近十年,天启城里的王公贵族以及高管大臣,他几乎都见了个遍。 眼前这人既然能让兰月候如此恭敬,便不应当是籍籍无名之辈。 雷无桀自然也不认得,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慈祥,于是,他轻轻垂了垂首,礼貌地笑了一下。 那老人笑着说道:“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雷无桀愣了一下,他小时候的确在天启城中住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段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如今只能依稀记起一些情节,但这个老人,却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但是叶若依认得他。三朝元老,天下儒生之楷模,亦是百官之首——太师董祝。 “宾客至!”叶若依朗声道,“北离监国,太师董祝大人,到!” 太师董祝,如今和兰月侯同为监国,称一句国之栋梁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千金台之内,屠二爷手里的茶水几乎快要端不住:“太师董祝?你怎么把这个人请来的?” “情分。无论是琅琊王,还是柱国大将军,太师董祝,都有那么些情分。”萧瑟淡淡地说道,“不过董祝大人并不是一个会一直讲情分的人,所以这一次的宴会,这些情分也都该用尽了。” “董祝大人的情分的确很珍贵,不过这样的情分,只为了让他来吃一顿饭吗?”屠二爷问道。 “不是让他,是让文武百官。”萧瑟轻轻地敲着桌子。 很快,千金台这里的消息又传到了各个府邸之中。 兰月候赴宴的消息是先到的,太师董祝亲至的消息则慢了一步,因此原本还打算按兵不动的文武百官又立刻慌了神,火急火燎的带上礼物往千金台赶。 一时冷清的千金台门口很快热闹起来,说是门庭若市也不为过。就连一向讲究的文官也一路纵马而来,急得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但萧瑟可并不满足于兰月候,太师,文武百官以及九九道等人,他要等的那两位兄弟可一直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想让这天启的风刮的更剧烈,而这种程度可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 聂桑窈将信卷丢在桌子上,而同样的信在桌子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了。 掌权和有人的都来了,可掌钱还没见几个影子呢。 但是很快,又一只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到了尘奴的头上,让他伸出的手接了个空。 尘奴笑笑,轻轻的将鸟儿从头顶接下来,而后打开它腿上绑着的信筒,从里面将信卷抽出递给了聂桑窈后,才将小鸟再次放飞。 调皮的小家伙也可以将工作完成的很好。虽然万蛊寨更擅长的是以蛊虫传递消息,但在天启,还得用飞的方式更快一些。 “萧瑟竟然还认识青州沐家的三公子沐春风?” 但她将疑问说出口之后便又很快自言自语似的解释道:“哦,对,要渡离海只有沐家的雪松长船能做到,想必就是那时认识的吧……” 尘奴偏头看向她:“所以这天启的各方富商也会到?” 聂桑窈伸了个懒腰,“以沐家的财力和地位,他们不想到也得去。” “行了,这场博弈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看着远方再次飞来的鸟儿,聂桑窈伸手指了指,笑的明媚张扬,“我猜,这次来的是国师。而下一次,来的是那两个王爷。” “而下下一次,来的说不定就是皇帝了。” 尘奴这次成功将鸟儿虚虚拢在掌心里,他偏头对着聂桑窈笑了笑,“少主说的定然是对的。” 第29章 骂戏 宴会正式开始后,萧瑟独坐高台,原本以为他会一个个拉拢他们的文武百官以及豪商们,在台下等了个寂寞。 因为萧瑟从来没有想过要拉拢谁,也不需要拉拢谁。他办这场宴会就只是想告诉天启,他回来了! 仅此而已。 十五盏的下酒菜已经上完了,众人从黄昏喝到月升,耐心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萧瑟看着席上推杯换盏的众人,突然朗声道:“我安排了一场戏,还请诸位帮我品鉴品鉴这唱戏之人唱的究竟好不好!” 话音落,戏子伶人着华丽戏服款款而来,在对着在场众人遥遥一拜后,便开始打鼓弹琴,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宾客们三三两两的一阵交头接耳后,便也认真的看起了戏,想看看这位永安王到底为他们安排了一场什么戏。 词唱了几句后,众宾客们顿时懵了,这怎么一开口就是骂戏呢? 而且骂的还是那种不分善恶,为达目的而选择狼狈为奸,手段阴狠毒辣的小人! 六皇子在骂谁呢?反正骂的肯定不是他们!他们都是为朝廷鞠躬尽瘁,为百姓死而后已的贤臣,这怎么可能骂的是他们呢! 在场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员,一个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数年,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分明谁急眼谁心里有鬼,他们才不当那个出头鸟! ……反正他们又不是主谋!真正的主谋都没急,他们这群人更不用急。 白王萧崇神色不改,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这出戏针对的可不是他,毕竟他还坚守着底线,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既然他没做,那么自然不用为一出骂戏而生气发火。 倒是他的七弟,现在应该都快气炸了吧。可惜他看不见,不然肯定要亲眼看看的。 萧羽此时的脸色确实也如萧崇想象的一般难看到了极点,萧楚河这是在讽刺谁呢!特地安排了一出骂戏来打他的脸么! 他越看越觉得这是萧瑟在讽刺他,而且那两个戏子的站位竟然正好是对着他这个方向的!偶尔唱到比较激烈的词而转换动作时,要么就将头往他这边偏一偏,要么手上捏的兰花指就漫不经心的朝他偏移一点的方向指一指…… 一旁的龙邪离他最近,只觉得自家王爷似乎马上就要拔刀冲出去找萧楚河一决高下了。 唱了还没到一半,萧羽的脸黑红交加,直接扬手重重摔碎了几个杯盏,咬牙切齿道:“够了!” “萧楚河,你这是在骂谁呢!也给大家说一说啊!” 那几个唱戏的戏子伶人没忍住,被吓得一瑟缩,没敢再开口唱下去,生怕暴怒中的赤王直接一刀砍了他们。 萧瑟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后,缓缓转了转眸子,目光与萧羽的怒视在空中碰撞。 一方暴怒如火,一方冷漠如水。眼神正如他们一样注定两不相容。 只见萧瑟冷冷一笑,“一出戏而已,赤王怎么看急眼了?莫不是联想到了什么?” “我联想到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萧羽被这目光一刺,反而稍稍冷静下来,勉强压下心中几乎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后,再次反问道,“今日宴请的诸位都大有来头,不是文武百官,就是豪绅富商,还有一些有名望的势力,你安排这么一出骂戏,莫不是七弟想要提醒在座的诸位要时刻牢记德行礼义,注意为官之道?”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气的脸红脖子粗,混在人群里大声朝萧瑟讨要说法。 “永安王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我等都是祸国殃民的奸人!” “臣等为官十余年,两袖清风,廉政清明,怎可得他如此侮辱诋毁!” …… 萧瑟一一看过那些叫嚣的声音最大的人,心下对于萧羽阵营的人立刻有了一个大概。 他这位七弟可真是野心勃勃,竟拉拢了如此多的朝中大臣……也不知道他那位父皇究竟是不知道,还是在放任。 “我说了,一出戏而已,只是想请诸位品鉴一番。若诸位行的端坐的正,自然不被这戏中的词影响。” 萧瑟淡淡的看着底下逐渐不出声的众人,将话题又转到了萧羽身上,“倒是赤王殿下如此揣测,是不是早有这般想法?亦或者是这戏中的哪句话无形中伤到了你,才让你如此愤怒?” “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只听一阵铁蹄声传来,引得众人不禁疑惑,这个时间还有人来参加宴会? 而且天启城如今行了闭城令,武官二品以上全都被禁足在各自的府中不能出来,就连叶啸鹰都不能走出他的将军府。又有什么人敢在天启的深夜这般纵马? “是战马。”兰月侯低声道。 众人纷纷走出千金台,来到门口伸着脖子望去,只见六匹黑色的夜北马拉着巨大的金色马车缓缓驶来。 先不说普天之下,能使用六匹马拉车的仅仅只有那一人。就说跟在马车两侧的身穿铠甲的武士,他们肩膀的铠甲上纹着虎首,赫然是只听令于皇帝的虎贲郎。 马车缓缓停下后,首先下来的四人分别持着香炉,典籍,镇国宝剑以及传国玉玺,而后下来一身穿紫色蟒袍,眉发皆白的中年人。 这便是五大监了。 众人看到这儿对于来人的身份很明了了,只是一个个都惊诧着不敢相信,那位竟真的来了吗? 只见瑾宣大监双手拢在袖中,朗声道:“陛下驾临!” 千金台门口的众人登时都弯下了膝盖,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恭迎陛下!” 但只有一人仍然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他学着瑾宣的样子双手拢在袖中,望向瑾宣时仿佛在无声的对峙。而这个人自然只能是一人——萧瑟。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出骂戏安排的真是太妙了!不愧是萧瑟!”聂桑窈一边笑,一边大声赞道。 她在椅子上原本就坐的歪歪斜斜的,这下笑的前仰后合,整个人直接靠到一旁的聂则粼肩膀上,完全没有在万蛊寨时做出的端庄样子。 聂则粼看着坐没坐态的聂桑窈摇头轻笑,伸手虚虚挡在她的身侧,防止她掉下去,半点没有要提醒她仪态的意思。 四处又没外人,他也乐得她松快些。 等她笑够了,便又老老实实的自己坐好,双手托着下巴笑的不怀好意,“但是要我说,这出骂戏还是差了点意思。” 闻言,聂则粼看向她,好奇道:“那你想怎么做?” 唇边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她打了个响指,语气轻快,“要是我,我就安排一出《七步诗》,直接掀了萧羽的人皮面具,露出他里面那张货真价实的狗脸来。” 七步诗?因利益而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那个? 聂则粼摸摸自己的下巴,中肯的评价道:“这出戏的效果毫无疑问的肯定不错。但是当着天启全城人,如果萧瑟这么大大咧咧的就揭开兄弟之间不和的事实,兰月候太师甚至是最后赶来的皇帝,都很有可能因此不满,毕竟这有损皇家颜面。” 骂戏虽然直接贴脸开大,但是好歹骂的范围很大,不至于让人一下往皇子身上猜。至于萧羽那个蠢货直接冒头的事儿,也只能说他沉不住气,事后就算追究起来的话也可以说是误会。 但…… “其实你不觉得这出骂戏带来的效果,比之七步诗也差不了多少了吗?”她眨巴眨巴眼,分析的一针见血。 聂则粼赞同的点点头:“确实也差不到哪儿去。” 第30章 你们忘了一件大事 除却开宴前等人的艰辛,这场宴席总体来说还算顺利,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但是好累啊! 等众人披着皎洁的月光,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刚能看到雪落山庄之时,暖黄的灯火挂在牌匾两侧,像是在无声的指引着回家的路。 而门口有一魁梧一高挑挺拔的两人拿着灯笼,静静的站立着,在注意到他们回来之时,才踏出阴影之下,上前走了几步迎接他们。 “恭喜千金台之宴顺利结束。” 聂则粼脸上露出一个浅淡但极为真挚的笑容,随即侧了侧身,将路让给众人。 “恭喜。”山奴神色认真道。 他站在另一边,也侧了侧身子,示意众人先行。 萧瑟挑了挑眉头,没推辞,带着雷无桀等人先一步进去。 “聂桑窈要做什么?竟然让你们来门口等我们回来?”萧瑟侧头问道。 她醒来这么多天了,可没见过这么讲究的还派人迎接他们。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搞什么鬼主意呢? 聂则粼摇头失笑,无奈道:“窈窈说你们打了场胜仗回来,总得有个胜利者该有的排面,所以让我们俩出来列队欢迎。” “可是凯旋归来不应该还有美酒佳肴等着犒劳将士的吗?我们有吗?”雷无桀看向聂则粼的双眼放光,期待的问道。 他可太饿了!虽然是去参加宴会了吧,但是他们忙前忙后的根本顾不上吃一口,这会儿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当然有!这种重要环节怎么可能忘呢!”一道声音自前方传来。 闻声望去,只见他们平常吃饭的饭厅里此时灯火通明,而从大开的房门里,他们能很清晰的看到有一人端坐在饭桌前,嘴角噙着漫不经心弧度,侧撑着头看向他们,像是等待已久。 雷无桀咧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关键时刻还是聂大小姐靠谱!” 不多时,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桌上摆着几道冒着热气的家常小菜,虽没有宴会上菜品的极尽奢侈,但却带着足够让人陷入其中的温暖香气,带着一股家的味道。 “嗯?不是我家厨子的味道。”萧瑟尝了一口后,诧异道。 聂桑窈给自己两侧的司空千落和叶若依分别盛了一碗热汤后,带着点小得意的说道:“确实不是你家厨子做的。太晚了,我就没麻烦他们。肉菜是聂则粼做的,素菜和汤是尘奴做的。” 她扬了扬眉毛,一脸求夸耀的小表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语气骄傲的说:“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将嘴巴塞的满满的雷无桀疯狂点头,以行动表明他对菜的认可,好吃!太好吃了!有一种娘亲的味道! 娘聂则粼、尘奴亲:倒也不必…… 叶若依捧着一碗汤接连喝了几口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喝,鱼汤很鲜。” 那当然好喝了!这锅鱼汤可是经了三个人的手才完成的。 聂则粼现去河里捞出来的鱼,因为尘奴不杀生,所以是山奴将鱼开膛破肚,尘奴熬了一个时辰才出锅。 当然,还有她这个少主亲自尝的咸淡。 如果她有尾巴,此时肯定都要翘老高了。嗯,虽然不是她做的,并且她还抢在他们之前偷吃吧…… “对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她收了笑容,突然神情严肃道。 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众人,两条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着,表情一点点的变凝重,仿佛真有什么大事被他们遗忘了。 司空千落放下碗,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圈后依然没想到有什么遗漏的,于是眼神不解的看向她,问道:“是什么事?我记得没了啊!” 唐莲也皱着眉头,点头道:“我也不记得还有什么事啊?” 她将嘴角向下弯了弯,认真且严肃的看向他们,“不,有的……” 有吗?五人默契的转头,同时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聂则粼,山奴以及尘奴。 他们真的忘记了什么大事吗? 二人同时沉默了一瞬,而后朝他们重重的点了点头,神情坚定:“是真的!” 就连慢一拍的山奴在反应过来后,都朝他们点点头,“真的。” 五人微微瞪大了眼,而后再次向聂桑窈投去目光,啥? 在萧瑟五人不解的注视下,聂桑窈无力的放下碗筷,神情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宴席啊!宴席没给我打包回来一桌吗?” “走之前我不是让唐莲告诉你们了吗?就算我去不了,可以给我带点回来啊!” 其他四人默契的转头又看向唐莲,异口同声道:“大师兄没说哦!” 所以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哦! 唐莲端碗的动作一僵,脑海中一瞬间想出了很多道歉的话术,但是他觉得这些对于对吃席有着很强执念的聂桑窈来说,都没什么用。 机械的抬起头,他缓缓放下碗筷,对着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等待他解释的聂桑窈骤然露出微笑:“请问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平息下没有吃到这桌宴的怒火呢?” 聂桑窈同样微微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请我去天启最豪华的酒楼吃三顿。” 大师兄捂了捂自己的钱袋,严肃道:“两顿行不行?” “好啊”聂桑窈答应的痛快,还没等唐莲松一口气,又无辜的笑道,“那我让山奴和你切磋切磋行不行?” 闻言,大师兄立刻解下自己的钱袋,霸气的往桌上一扔,闭着眼一字一句道:“三顿!大师兄请得起!” 他不心疼!一点也不! “大师兄霸气!”雷无桀海豹式鼓掌,而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像是有点难以启齿,“那个,能带家属吗?大师兄~” 唐莲瞪大了眼,伸手颤抖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你……” 趁火打劫啊! 其他四人:“大师兄~” 颤抖的手指又指向其他四个厚脸皮的,“你们……” 无耻下流啊…… 见状,聂桑窈大气一挥手,“我做主,都去!” “聂老板大气!”其他人欢呼道。 唐莲捂了捂胸口,来人,他的伤严重了,还是让他死一死吧! 第31章 老底掀飞,大长老“误我” 自千金台之宴后,天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纷纷出动,带着各自的目的涌入天启。 不过,这一切都和偏居一隅的聂桑窈没什么关系,她像是要将自己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不准聂则粼去探听消息,也不让万蛊寨在天启的弟子送消息进来。 偶尔听到关于外界只言片语的消息,都是从和萧瑟等人以及府内管家侍卫的闲聊中得来。 司空千落和叶若依羡慕的看着这个府内唯一的闲人,每日只是晒晒太阳喝喝茶,兴致来了就在一旁看聂则粼三人切磋,天气不好了就躲在屋里睡觉,好不悠闲自在。 这哪里是养病啊,这分明就是养老生活! 而最近的雪落山庄也常有一位白发姑娘到访,听说是百晓堂新堂主,同时也是天启四守护之一的白虎,叫姬雪。 偶尔她被人推着轮椅在府里转悠时,也能看见她几次,双方点过头就算问过好,而后很快错开身,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是脾气好像不怎么好。听司空千落说一照面她就和萧瑟三人打了一场。 聂桑窈没心思打听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只想安安心心的在这处临时住所里养好病,同时尽量避免卷入这场争夺皇位的旋涡里。即使她和萧瑟等人是朋友。 所以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他们为夺龙封卷轴而同各方势力斗智斗勇,看着他们在月下一起商量对策,看着他们为九九道的死而悲愤不已,看着他们拦下暗河一次又一次对他人的暗杀…… 那金榜她看了一眼,除了一些眼生的名字之外大多都是熟人,而熟人中,只少了无心的名字罢了。 听叶若依说那个假和尚自踏入天启之后,百晓堂就失去了他的踪迹,至今没能找到。故而金榜便没了他的名字。 她听了这个消息后只神色淡淡的点点头,依旧没有让弟子找寻,只是吩咐他们继续按部就班的做事,同时也不必送情报给她。 后面的事她就又一点不知道了,因为司空千落他们忙的几乎脚不沾地,已经没什么空余时间来找她闲聊了。 忙,都忙,忙点好啊。聂姓老人如此想道。 午后的阳光最温暖了。 山奴将她推到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让她开始每日一晒的日程,而后便抱着他的那柄巨剑,随意坐在某个角落静静的发呆。 尘奴则待在他的屋子里,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低沉的诵经声和扫帚划过时的沙沙声并不聒噪,反而衬得这处偏僻的小院更加安静。 晒着暖洋洋的阳光,聂桑窈闭上眼,将自己的脑袋放空后,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小六,你说我是不是理智到不像是个人。” 聂则粼拿着扫把清扫庭院的动作一顿,愣了几秒后拄着扫把歪头朝她轻笑,“这是一种新的自夸话术?很特别。” 隔着眼皮她翻了一个白眼,微微睁开眼睛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她向下弯了弯嘴角,一字一句道:“我说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自夸。” 没等他回答,她又闭上眼自顾自的继续说:“我一直都在袖手旁观,即使我知道很多事情,也有能力帮他们。但我只是缩在这处院子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我克制自己不去探听外界消息,对那些消息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是漠不关心。但是我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她想和那几个小伙伴们一起,挥斥豪情,书写意气。闯出自己的天,一起搅动风云。 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很爽,她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过了,对这种场景有一种很深刻的怀念。 但…… “我好像有点和他们格格不入,这种感觉就有点像是你们约好一起聚会,但却独独落下了我……不,不对,这次是我主动要退出的,是我想将自己置身事外……” 是她主动脱离了队伍,因为她胆子很小,还很怕麻烦——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主已经死了,现在的聂桑窈有很多害怕的事物。 她害怕自己再也挥不了刀,害怕生病时的无力和苦涩的药汁,害怕族人同情的目光,害怕某一天就会降临的死亡…… 但她最害怕的是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让别人乃至万蛊寨陷入麻烦——就像当初因为她的心脉而让弟子们九次下海一样。 当初第九次下海时,有两个弟子,她很清楚的记得那两个人样貌,也记了很久。他们临出发之前还特地过来安慰她说一定会找到仙人,然后带少主去治病。那次他们一共去了十个人。 而在距离他们出发过了很久后,她迟迟没有收到他们消息,不论好坏。聂则粼他们遮遮掩掩的不说话,她还是从其他弟子口中问出了他们的消息。 原来他们遇到了海难,被困到了一座岛上,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两个人同野兽搏斗受了伤,没挺住高热,死了。只回来了八个人。 哦,怪不得这么久没消息呢…… 那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在以后的两年多的梦里,她常常能梦到那两个弟子,梦到他们说为什么少主没去救他们。 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死在梦里——那两个人是因为她死的。 她下令善待他们的亲人,但是她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晚了,她只不过是用这种看起来很仁义的手段来努力达到安慰自己的目的。 看,她善待了他们的亲人,也算是补偿了吧。 可是,他们还是死了啊!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就因为要去给她找治疗心脉的仙人。 后来她让阿爹不再派弟子出海寻找仙人,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他人陷入麻烦了。 九次下海都没能找到,也已经够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聂则粼突然出声, “你知道大长老在你夺得少主之位后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维持着拄着扫帚的动作,忽然道。 这句话比她之前那句还要没头没尾,她下意识的接道:“怎么说的?” 聂桑窈了解的大长老是个严肃且古板的大叔,几个长老里就属他最铁面无私,之前每次她闯祸被发现,就属他罚的狠。虽然那些惩罚也都是按照寨规执行吧。 但是他可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不是那种会背后说小辈坏话的长辈,就算对她哪些做法不满也都是当面和她说。 所以这个评价肯定不会太坏。但她挺好奇是真的。 “大长老说你是我们这一辈里最像少主的人,但也是万蛊寨历代少主里最不像少主的人。” 最像少主,却又最不像? 她的悲伤回忆类思路一下被带偏,不禁开始思考起大长老这么说的理由。 “难道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文武双全,但就是爱闯祸,还总被抓,天天跪祠堂不说还总被罚扫藏书楼?”她摸着下巴,语气犹豫道。 她好像也就这些特点了吧……不对,她人缘还贼好!万蛊寨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弟子!就算有,也没有! 聂少主突然骄傲了,厚脸皮的想,万蛊寨交友小能手就是她了吧。 聂则粼:您分析的倒挺全面……但是好像还挺骄傲? 显然,他误会了聂少主骄傲的缘由,而这几年沉稳下来的性子让他压下了要吐槽的话,只勉强扯扯嘴角道:“不全是。” “你确实是我们这一辈中天赋最好的,所以大长老说你也是最像少主的人选。但是比起历代少主来说,你更像是个逍遥自在的江湖人。你太过重情,也很桀骜不驯,万蛊寨这一方山脉困不住你的心。” 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一边努力忍住笑意,一边继续道:“大长老那时还说,以后若是你成了寨主,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破了祖令,让万蛊寨重现江湖。” 这句话得到了包括寨主、寨主夫人以及其他所有长老的一致认同。 自家孩子,他们可太清楚聂桑窈是个什么性子了。她那点想法,好听点是少年意气,直白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后边话聂则粼没说,他怕他说了以后倒霉的是自己。 闻言,聂桑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神悄咪咪的闪躲一阵后,很快又故作镇定的大声反驳道:“哪有!怎么会呢……大长老怎么污蔑我名声呢。回去我一定要和大长老讲清楚……” “怎么能没有证据就乱说呢……我哪里有这个想法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兢兢业业的少主好不好……不要乱说!” 她一边嘴硬着,一边顶着严肃的表情在心里偷偷抓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不要说这么准啊喂!这个打算她当初谁也没告诉,那几个小伙伴都没说,只打算等她手握大权再提出来……大长老是怎么猜出来的啊! 啊完蛋完蛋,老底都被揭没了,以后她是不是还真不太好上位了啊…… 少主内心泪流满面,老底掀飞,大长老误我青春啊! 聂则粼呵呵一笑,有些没眼看她心虚的表情,表示你看我信不信? 聂桑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边心虚着,又急急忙忙的转移了话题,“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哦,我偷听到的。”聂则粼面不改色的淡定道。 听到这个回答,她微微一笑,啊,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呢。只能说,真不愧是你啊小六! 聂桑窈歪着脑袋想了想他说这话的用意,然后—— 没想明白。 “啥意思?”她不耻下问道。 聂小六耸肩摊手,“没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那你和我说干嘛?” 聂桑窈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四个字——莫名其妙! “不干嘛啊,讲个小秘密给你听。”他无辜道。 她那么一大段内心剖析就换来了这?就这?她那一腔真心终究是喂了狗吗? 聂桑窈一噎,左手用力按下捏紧的右拳,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揍人的欲望后,她重新扯起微笑,由衷道:“你还是扫地吧。” 这人有病! 第32章 那就,回去吧! 这几日他们好像更忙了。 来给她复诊的华锦说明晚她就要去白王府给萧崇治眼睛,而眼睛治好的条件就是以目换目,还说被换目之人需得心甘情愿才行。 这个人听说是萧崇身边的谋士,具体叫什么聂桑窈没记住,只隐约记得好像姓凌。 后边的华锦没说,但她也大概猜到明晚的白王府绝对会非常热闹。萧瑟等人,皇帝的人,萧崇自己的人以及萧羽的势力,想必都会在明晚齐聚一府。 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她现在也不太好下定论。 小神医的医术摆在那儿,既然能将聂桑窈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么换目之事对于她来说想必不会太难。而若是要让萧崇恢复目力的那一方势大,那么萧崇复明就是必然的事。 反之,萧羽那一方若比他们更强,那么萧崇能不能恢复还真有点难说。说不定最后可能萧崇连命都保不住。 聂则粼和尘奴送走华锦后,前后脚得走进屋,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后,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表情严肃的仿佛在等她交代什么重要任务一样。 聂桑窈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们,不解道:“你们看我干嘛?有事?” 搞得好像要秘密聚头似的。 尘奴捻着佛珠,浅笑道:“我们没事,不是少主有事要让我们去做吗?” 她有事?她怎么不知道她有事要交代他们呢? 聂桑窈气笑了,“你俩做梦梦见的吧。天刚黑,这就开始说梦话了?” 聂则粼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看向她,那目光仿佛能将她看透一般,“小神医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别跟我说,明晚你要自己去帮忙。”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帮忙了?这鬼热闹我才不稀罕凑!”聂桑窈将头往旁边一偏,语气故作不屑道。 她可是少主哎,要她帮忙很贵的,哪儿有眼巴巴的凑上去的份儿啊?最起码也得派人八抬大轿的过来请,她才会出手的好吧。 聂则粼刚想说点什么,哒哒哒的敲门声响起,于是他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让尘奴去开门。 而聂桑窈听到敲门声,立刻便扬起了嘴角,表情展露出两分的开心,三分的傲娇和五分的得意。 看吧,萧瑟他们这不就亲自过来请她帮忙了嘛! 一会她要装作思考多长时间才答应呢?数两个数? 她撑着下巴,表情变得有点小纠结,两个数是不是有点短啊? 那……那三个数好啦! 聂桑窈努力压下自己因得意而上扬得的嘴角,趁着聂则粼回头看的功夫飞快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确认形象良好后故作冷淡的看向来人。 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她愣了愣,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一个人?还是侍卫? 但很快,她又给他们的行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啊,说不定他们要一会儿才来,这个侍卫是要说别的事情吧……当然也说不定是请她过去商量呢! 那侍卫走进来,在距离她六步之外站定,先是冲她抱拳一礼,一板一眼的说道:“聂姑娘好。” 她矜持的点点头,故作淡定的看向那个侍卫,语气中恰到好处的带着一点疑惑的问道:“有事吗?” “公子说明晚去给白王殿下治眼睛,向您借个人用。” 聂桑窈点点头,又等了几秒后,表情骤然变得有点不可置信,“没了?” 就这,就没了?他们自己没来就算了,好话都不带说两句的? 侍卫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没了。公子原话就是这个。” 她鼓了鼓腮帮子,不死心的一字一句的又确认道:“你确定真的没了吗?你在好好想想。” 好歹请她吃一顿好的也可以啊! 侍卫经她这么一问,皱着眉头想了想后,还真想到了点什么,恍然道:“哦,对了,公子后来说两个人也行。” 聂桑窈:……谁让你说这个啦! “尘奴,聂则粼,明天一早去找他。”她挥了挥手,蔫头巴脑的吩咐道。 算了,她大方。她身为万蛊寨的少主,气量大,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等侍卫走后,聂则粼好笑的瞥了她一眼,调笑道:“不是说不去帮忙吗?不是说不稀罕凑这个热闹吗?少主怎么还答应的毫不犹豫呢?” 聂桑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管我!他们都亲自派人请我了,本少主被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不行吗?” 少主的心思你别猜,少主的事情你少管!她乐意! 聂则粼笑的一脸无奈,没什么感情的附和道:“行行行,那可太行了。少主说什么是什么。” 尘奴在一旁笑的温和,似乎同样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他们早就猜到这位嘴硬心软的聂少主,肯定会插手帮忙了。 聂桑窈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提醒道:“明天记得伪装下,别让对面的人记住你们的脸找你们寻仇。” “还有,有标志性的武功别露出来。” 萧瑟身边突然多出来两个眼生的高手,难保萧羽不会多心眼的查他们的身份。虽然对方就算查破天也大概率查不到,但是总归小心点比较好。 第二天,聂则粼和尘奴刚离开小院不久,一只灰扑扑的鸟儿便落到了窗台上。 歪了歪小脑袋,它像是思考了下,才用小巧的喙重重的啄了几下窗户框,而后乖巧的等待屋里的人给它开窗。 打开窗子,见是万蛊寨用来传信的小鸟后,聂桑窈短暂的疑惑了一会儿,怎么回事?不是说不必带情报给她了么? 将鸟儿捧在手心里,小心的从它的腿上拿下绑着的信筒,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后,才将它放飞。 盯着天空中的渐渐远去的小灰点,她攥着手心里的信卷微微有些出神。 她既然吩咐下去不必传消息给她,那么在弟子们是不会擅自违背她这个少主的命令的。 所以,要么是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他爹娘或者长老和大祭司传给她的话。 对于心中的某个几乎已经确定的猜想,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展开信纸。 一朵盛开着的,花瓣形似竹叶,花蕊纤长的花映入眼帘。 聂桑窈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甚至有些冷淡,“啊,是虫皿。” 这是知道了她心脉破碎程度加重,又寻找仙人治疗无望,催她回去呢。 可是,她也才出来不久啊……不想回去。 聂桑窈将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后,骤然涌上心头的烦躁和郁闷让她有点喘不过来气,心脉好像也有点刺疼。 根据这三年的经验,她很快意识到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所以伤势复发了。放在以前这种轻微的情绪波动是没事的,可现在她的心脉很脆弱。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急忙从身上摸出一个青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个黑漆漆的药丸后,她直接张口吞下。 可这抑制伤势的药吞的有些晚了。药力还没开始发挥作用,她的心口已经开始疼了。 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她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呻吟,面露痛楚之色,虚汗一滴接着一滴的浮现在额头上。 捂着心脏,聂桑窈撑着桌子一路脚步虚浮走向离她最近的椅子,而后无力的瘫坐在上面,脆弱的像是待宰的羔羊。 一滴鲜红顺着嘴流出,衬得唇色与脸色愈发苍白,也脏了衣领。发丝被汗打湿,粘腻在脸上的感觉很难受。 但此时的聂桑窈再顾不得这些平常十分在意的细枝末节,她无声的呻吟着,狼狈不堪。 看,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狼狈。 即使骄傲如她,也得被折断脊梁骨,向死亡弯腰,卑躬屈膝。 良久,药力终于发挥作用,她喘息着,感受着疼痛渐渐平复下来的心脉,捂着心脏的手慢慢松了些力道。 后背已经濡湿了,汗湿的衣服贴着皮肤带来的不适感觉渐渐放大。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 除非严重到她撑不住,否则她不愿在伤势复发的时候,让任何人见到她这副狼狈而脆弱的模样。 那会比直接让她死还要难受。 山奴一开始不知道,但后来知道了。所以此刻,他也只是静静的守在门外,将手轻轻覆在房门上,然后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但凡聂桑窈坚持不住,他都会立刻推门冲进去。 在万蛊寨,他会带她去找药堂长老和大祭司,而在天启,他就只能去找华锦。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少主不能死。 “走吧……” 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险些没能飘出门缝进入山奴的耳朵里。 山奴愣了愣,而后松了口气,覆在房门上的手一点点滑下,他知道,少主这次又撑过来了。 他不太想离开,因此只是向后退了几步,而后抱着巨剑固执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房门一眨不眨。 屋内的聂桑窈依旧瘫坐着,听到动静也没再管他。 她没力气,没办法给听话蛊下达指令,所以她现在也控制不了他的行动,只能随他去。 葱白的手指隔着衣料点在那道长而狰狞的疤痕上,一点点的描摹着疤痕的形状,细腻的触感带着细刺的微痛刺激着大脑,让她不禁微微颤栗着,指尖都有些发抖。 伤疤早就不疼了,那些刺痛只是恐惧带来的反应,是她的错觉,但又是无比真实的感受。 聂桑窈脸上的表情几乎趋近于麻木,说实话,半死不活的活着挺难受的。 但她不想死……所以只能苟且的,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 时间不多了,她得做出决定了。 良久,她垂下眼眸,低声呢喃道:“那就回去吧……” 她像是在劝服自己,又像是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那就,回去吧! 第33章 西楚药人之术 等聂桑窈再睁眼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了。 此时天刚微微亮,她换了略厚的衣衫,又吩咐山奴收拾东西后,便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慢慢的滑到院子里等待。 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要回来了。 念头才划过脑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便打破了晨起的宁静,而听声音,他们似乎正匆匆忙忙的朝小院赶来。 “咦?奇怪。”聂桑窈抓抓耳垂,似乎很是疑惑,“怎么都来我这小院儿了?” 还没等她开始细想原因,一行人便飞快的推开了院门,见到庭院中的她后,更是不由得眼睛一亮。 很好,她已经起了。他们原本还担心她还睡着呢。 聂桑窈更诧异了,啥情况?看到她这么开心吗?而且这怎么还抬着个黑衣人?拐回来的暗河杀手? 但等她看清雷无桀和尘奴抬着的那个黑衣人的脸时,不由得睁大了眼。 “这是……无心?什么情况?他这是怎么了?而且你们不是去保护人了吗?怎么会和无心撞上?”聂桑窈化身问题宝宝,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他们。 雷无桀和尘奴没来得及回答,便快速的挑了间没人住偏房,抬着无心进去。 萧瑟则简明扼要的给她讲了一下无心的状况:“无心中了西楚药人之术,是萧羽干的。尘奴说你可以治,我们便敲晕带他回来了。” 闻言,聂桑窈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这种恶心的东西还没灭绝呢? 西楚亡国之前,国中有一些神秘的药师,他们能以药炼人。服下他们药的人,功力能在短时间内飞速提升,并且不会再感觉到疼痛,直到身死都不会停止战斗。这种人便被称为药人。 万蛊寨同外界一样,将其列为邪术,且觉得这种药人之术十分恶心且低劣不堪。 以至亲之人的血为引,辅以药草来使其神志尽失,进而达到控制人的目的,如此才能炼制成一个完美的药人。但若无引,药人则极易受到反噬,活不过三日。 炼制过程费时费力,且要求极多不说,药人还容易死。聂桑窈包括万蛊寨的所有弟子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垃圾的方法。 万蛊寨也有控制人的方法,不过他们喜欢称被控制的人为蛊奴。因为他们是以一种名为听话蛊的蛊虫,来达到蛊奴控制心神的目的。 中了听话蛊的人,只有在蛊主,也就是下蛊的人对蛊虫下达指令时,蛊奴才会绝对按照蛊主的命令行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蛊奴是失去神志的。 而平常时候,蛊奴则会保留神志和意识,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但受到蛊虫影响,他们会在内心保留一种对于蛊主的绝对忠诚,从而在平时下意识的听从蛊主的命令。 并且,这种忠诚对于他们来说不会感受到一丁点的突兀,他们只会认为这种忠诚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并心甘情愿的为蛊主驱使,即使是付出生命。 尘奴和山奴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对于聂桑窈这个主人的忠诚,很大程度都来源于听话蛊的影响。 而这种例子在万蛊寨只是最平常的两个,因为所有的蛊奴都只忠诚于自己的蛊主,无一例外。 这便是听话蛊比之药人之术的高明之处,也是万蛊寨对药人之术不屑的原因。 而且,如果非要追溯一下药人之术是如何被西楚国人发明出来的,这其中的过程和方法与万蛊寨还有点联系。说难听点,就是西楚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万蛊寨早就淘汰很久的炼制傀儡的办法,自己又改进了点,才炼成了这所谓的西楚药人。 万蛊寨恶心药人之术的根本原因也在这儿。任谁看到一个模仿自己,还模仿的不伦不类的,想必都会像吃了苍蝇一样觉得恶心。 越想聂桑窈越觉得胃里一阵恶心,脸上的厌恶之色愈发浓重。 “你不能治?非要带回来让本……小姐处理这恶心的东西。”聂桑窈目光不善的盯着聂则粼,语气也不自觉的带着一点抱怨。 当然,恶心的东西并不是指无心,而是指西楚药人之术。 现在她的感觉就像是平常看着还算顺眼的人,突然一下子掉进了粪坑里,她想捞他上来,也有办法捞他上来,但是他这浑身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下不去手。 进退两难,实在是太进退两难了!她聂少主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聂则粼也正恶心的不行,捏着鼻子嫌弃道:“昨天晚上不算这个和尚,我一共看见了五个药人,差点就吐了。要不是尘奴说这和尚是你和他们的朋友,我就直接一刀砍了他了,哪里还会带他回来让你治?” 昨晚,还是他看他们杀药人杀的墨迹,他又实在是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味道了,才没忍住的冲上去,将那五个药人快速都杀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点点犹豫和心软。 万蛊寨有针对这种恶心东西的毒药,而且很巧的是,他的身上恰好还剩了一点。他便直接都淋到了匕首上,所以才能比怒剑仙杀的更快, 而不明所以的雷无桀和怒剑仙颜战天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咱就是说这么着急抢对手吗?而且,你是不是杀的有点太轻松了? 处在崩溃边缘的聂则粼直接破罐子破摔,成熟稳重的派头他是端不住了,昨天闻了一个晚上药人身上那股子腐朽臭烂的味道,要不是因为没吃饭,他早就吐了。 反正,这和尚,聂桑窈爱治不治,他是不管了……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捂着嘴,招呼都来不及和聂桑窈打一声,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慌忙逃离战场。 不行不行,他得赶紧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华锦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聂则粼的落荒而逃和聂桑窈脸上的避之不及,有些不懂他们为什么对西楚药人之术如此嫌恶。 她仔细的嗅了嗅空气,妄图从空气中嗅出一点残留的,他们所说的那股恶心的味道,但却一无所获:“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司空千落也一脸诧异:“我也没闻到啊?” 女孩子一般对气味比较敏感,司空千落也觉得自己的鼻子还行,可她真的一点古怪味道都没闻出来——即使是药王新一代的传人,也什么都没发现。 唐莲出身唐门,善毒,自认对气味也算敏感,可他也一点不对的地方也没闻出来。 聂桑窈摸出一块儿干净的手帕将自己的口鼻包住,又飞快的在脑后系了个死结,确保手帕不会掉,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 隔着手帕,她有些郁闷的说道:“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家族渊源。就像是遇到世代仇敌,不论他伪装的如何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点尾巴,可只要见到,我们家族的人一眼便能识破。” “而即使是一丝丝微小的气味,都能在我们的嗅觉中不断放大。你们闻不到,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味道大的无异于将粪便怼到鼻子里——臭不可闻,恶心至极!” 啊咧? 萧瑟、华锦、司空千落和唐莲四人齐齐无语,这话他们该怎么接?是该说她的家学渊源?还是说她的形容贴切? “你们快别聊天了!无心醒了!我们按不住了!” 偏房内,雷无桀崩溃的喊声传来,而与此同时,一阵拳脚相接的打斗声也清晰的传到四人的耳朵里。 聂桑窈深吸一口气,从轮椅上站起来,一边以她心脉目前能接受的最快速度往偏房走,一边转头对华锦道:“一会儿你药箱借我用用。” “好,”顿了顿,华锦有些犹豫道,“据我所知的法子,解药人之术需要以至亲之人的血为药引……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至亲之人的血他们没有,所以她才没办法制出解药来。 “自然有……这样,一会儿我在旁边告诉你,你来给他治。正好,我目前的身体不太适合施针。”她嗓音轻快道。 太好了,如此一来她就不用近距离靠近无心了。 “好。”华锦答应的很痛快。 进了偏房,三人正打的热闹,你一拳我一腿的打的有来有往。 聂桑窈从身上摸出一包特制的迷魂药粉,飞快的塞给了唐莲,“散出去,告诉他们屏住呼吸。” 唐莲点头,大声冲他们喊了一嗓子后,便力道适中又快又准的扬了出去。 “屏息!” 药粉在空中散出,形成了一股迷雾,将打斗中的三人包裹住。 尘奴和雷无桀及时屏住了呼吸,又飞快的退到了烟雾外,因此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而无心则老老实实的吸了一大口药粉进去,只两个呼吸间便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雷无桀飞快上前,眼疾手快的将他接住,而后将他平躺着放在床上,又等药粉形成的烟雾散尽之后,才敢大口呼吸起来。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无心,雷无桀眼神晶亮,“你这药粉是个好东西啊!竟然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就连功力大涨的药人版无心都在两息间昏倒过去。” 这么说着,他贼兮兮的凑到聂桑窈身边,竖着手掌自以为悄咪咪的低声道:“你这药粉还有没有?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两包?” 这药粉简直是行走江湖,打家劫舍的必备良品啊!简直不要太好用! 聂桑窈弯了弯眉眼,冲他一摊手掌:“行啊,一百两一包,一次性结清,不接受赊欠。” “请问雷大公子要几包?” 雷无桀瞪大了眼,“这么贵?” 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银子,他一脸心疼的含泪拒绝:“不买了不买了。” 他这点银子都不够买这一包的。 聂桑窈对于他的决定毫不意外,呵呵一笑后便将他推到了一边,然后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定,半远程的告诉华锦如何解除药人之术。 第34章 我恨你长了张嘴 半柱香后,华锦拔出无心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还没来得及擦擦头上的汗,便见无心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众人急忙向两边避开,等那口黑血落在地上后,才又向床榻边凑了过去,盯着无心左瞧右看,就差上手摸了。 “你记得我们吗?”雷无桀小心翼翼的问道。 “清醒了没?”唐莲一脸心有余悸。 “嘶,他怎么不说话啊!不会还没清醒吧!”司空千落见无心没反应,忍不住担心道。 “不可能,本小姐亲自指导,药王亲自医治,怎么可能还不醒?”聂桑窈皱着眉头反驳道。 华锦则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于聂桑窈的话十分赞同。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无心便在这嘈杂的环境下渐渐清醒过来,慢慢的眨了几下眼睛后,才一脸懵的看着讨论的激烈的众人,“你们在讨论什么?” 众人听到无心的声音,才麻溜的立刻闭嘴,再次将脑袋凑过去,六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心,眼睛里闪烁着不同程度的兴奋。 “你醒了?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萧瑟问道。 无心更懵了,下意识的回答道:“我是无心啊。我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那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雷无桀又往前凑了凑,迫不及待道。 “百年之后,你们化成灰小僧都认得你们。”无心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出手打人。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是彻底清醒了。 萧瑟往后撤了一步,习惯性的靠在墙上,声音懒洋洋的问道:“你怎么中了萧羽的计?按照你平常精得像狐狸似的劲儿,不应该啊。” “我故意的。”无心坦然的笑道。 对于这个答案,萧瑟并不意外,顿了顿,他又道:“为了你的母亲,宣妃娘娘?” 无心愣了一下,但很快摇摇头:“她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雷无桀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等。宣妃娘娘不应该是皇帝的嫔妃吗?怎么又是无心的母亲了?” 难不成无心还是萧瑟的弟弟?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表情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萧瑟瞥了他一眼,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这傻小子绝对想偏了,于是直接出言阻断了他跑偏的思路,“别瞎猜,我和无心可没血缘关系。” 说完,他又看向了无心,示意他自己解释。 无心叹了口气,也没有瞒着的意思,直接对众人和盘托出道:“宣妃娘娘本名易文君,在入宫前是孤剑仙洛青阳的师妹。在她和明德帝生下萧羽一年后,和我父亲生下了我。后来她被明德帝再次接回了宫中,而我父亲则集结魔教人马,攻打中原,为的就是抢回母亲。” 雷无桀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天,这皇家的八卦这么刺激吗?宣妃娘娘玩儿的挺花啊! 宣妃是萧羽和无心的母亲,那么萧羽是无心同母异父的哥哥,而萧羽和萧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么无心和萧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除了萧瑟和聂桑窈还算淡定之外,其他人俱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仿佛被这惊天大瓜给撑到了。 天,这是他们应该知道的吗?这这这得算是皇家秘辛了吧! 聂桑窈略带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么点小事就震惊成这样,现在的年轻人心理素质还是不行啊。当初她在传风堂的情报里看到这个八卦的时候,都没这么震惊过。 宣妃不就是红杏出墙,脚踏两条船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要说起这种桃色事件,村里的老王老李随口就是一堆,而且绝对比这个还带劲儿。 无心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后,又遗憾的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天我偷偷溜进宫去见宣妃娘娘,正好撞见了萧羽,我故意被他发现,又装作不知的喝下了那杯有毒的茶,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潜伏在萧羽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并等待合适的机会一举反击回去。” “可谁知这个机会还没等到,你们倒是先把我给救出来了。” 无心此时竟是不知道该开心他们如此在意他,迫不及待的救他出来,还是应该难过于自己的计划只进行了一半便宣告终结。 华锦歪了歪头,疑惑道:“可是你变成药人,若我们救你救的不及时,或者没能救成,你该怎么在合适的时候清醒过来呢?” 万一他们没取到宣妃的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呢?这么算起来的话,他的计划岂不是很容易失败? 唐莲看着无心,定定道:“你留了后手。” 无心直接点了点头,“是。我曾教过萧瑟心魔引,也教过雷无桀一套伏魔拳法,这两门武功可以令人神智清明,也有安定心神的效用。是我留下的后手。” 听完,萧瑟瞳孔骤然一缩,“你从那个时候便开始布局了吗?” 如果是,那么这个和尚便太恐怖了。 他只走了一步,便已经将未来百步的路都看了个清楚,甚至将怎么走都算计好了……简直恐怖如斯。 在萧瑟极度惊诧的目光里,无心笑的邪肆又张扬,有些自恋的说道:“没想到在萧施主的眼里,小僧竟是个智多近妖的人,当真是令人害羞。虽然和尚我确实足智多谋,又绝顶聪明吧。” 他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本不欲成佛陀,奈何佛陀欲成我~” 萧瑟:呵呵,果然是他想多了。 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这个厚脸皮的和尚。 无心笑眯眯的看着她,对于他的嫌弃视而不见。猛然间,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问道:“对了,我成为药人后功力大涨,你们是如何将我救回来的?” 让他看看是谁坏了他的计划。他一边微笑着,一边如此想道。 成了药人被随意驱使不说,目的还没达成,计划到了一半就死在摇篮里! 呵呵…… 他一点也不生气,真的!他现在非!常!平!静! 聂桑窈从他的微笑中敏锐的看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于是赶忙弯腰往众人身后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雷无桀没看懂无心要秋后算账的意思,直接伸手指向正在往华锦身后缩的聂桑窈,大大咧咧的说道:“这次能救你出来,多亏了聂姑娘哦!” 往后缩的动作一僵,连带着聂桑窈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点僵硬起来。 啊啊啊啊啊,别提她行不行啊!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她身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深深刺痛聂桑窈脆弱的心灵。 “哈哈哈哈……”她干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慢慢的直起腰板,努力的为自己解释道,“这个也不都是我的功劳,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呵呵,对,对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的朝雷无桀使眼色,大哥你可别提我了,你看不出无心都该动手杀人了吗! 傻小子没看懂聂桑窈的眼色,继续“夸赞”道:“聂姑娘很大方的让聂则粼和尘奴来帮我们,而多亏了他们武功高速度快,才能将失去神智的你给拦了下来。” “而且,正当我们苦恼于不好弄到宣妃娘娘的血液的时候,也是聂姑娘告诉了小神医其他的治疗办法,才能让你清醒过来。” 雷无桀每说一个字,聂桑窈的头就低一分,怂巴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鹌鹑。 雷无桀,我恨你长了张嘴! 正当雷无桀说完聂桑窈的部分,想宣扬一下其他人,主要是他的英姿的时候,于心不忍的唐莲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一边捂着他的嘴将他往门外带,一边低声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可别说了!真想搞死聂姑娘啊!” 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唐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从无心手里“救回”了雷无桀的一条小命。 司空千落很努力的将自己的嘴角向下弯,争取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但是这嘴角太难压了,根本压不下去。 她同情的拍了拍聂桑窈的肩膀,故作惋惜的说道:“放心,我会给你收尸的。” 然后便拽着同样憋不住笑意的华锦飞快的出了房门。 萧瑟装都不装,嘴角上扬的放肆,给了她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后,也慢悠悠的出了房间。 尘奴……尘奴早就没影了。 正当聂桑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随着其他人一起出去时,无心一把揪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 “呵呵,聂施主别急着走啊!小僧还没好好感谢你呢。若不是聂施主神通广大,小僧恐怕现在还是个药人呢~” 听到这似乎有点阴阳的语气,聂桑窈深吸一口气后,扯出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飞快的转过头,硬着头皮道:“感谢就不必了,这都是身为朋友应该做的!哈哈哈哈哈……不用客气!哈哈哈哈哈哈……” 无心就这么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盯得她再也笑不出来,直接心虚的低下头,只敢小声嘟囔道:“你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你有计划,我才懒得救你呐……真是好心没好报……” “嗯?你说什么?”大尾巴狐狸尾音上扬,慢慢悠悠的问道。 “我说都是我错!”小鹌鹑飞快的大声承认错误道。 她这不是怂,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怂唧唧的模样看的无心轻笑一声,松开她的衣领,转而轻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怕什么?小僧又没说会拿你怎样?” 聂桑窈的眼睛飞快的亮了起来,“真的?” 无心笑着点点头,没再逗她。 “那你的计划怎么办?” 提起这个,聂桑窈又低下了头,不时悄咪咪的看一眼他的表情。 “无事,总归大家都齐聚天启,往后见招拆招就是。不必担心。” 他就不信他和萧瑟两个狐狸联手,再有其他朋友以及一众高手帮助,还拿不下一个萧羽和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