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小姨海岛养娃日常[六零]》 第 1 章 第1章 1968年初。 今年的雪来得晚，但是却比往常要大。乔家塘连着一个礼拜，天空都跟鹅毛在飞似的，这雪就没见停过。 大伙都说，这是瑞雪兆丰年，来年粮食的收成肯定不错。 乔嫣没心思去想来年粮食的收成到底怎么样，她走在积满雪的小道上，一步一个脚印，发出踩雪的“嘎吱”声。雪堆得厚，踩在上面仿佛走在云端上一般，只是鞋里的脚几乎快被冻成了冰坨子，逼得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这不是老三家的嫣丫头嘛，今个儿怎么没和大队长他们去公社里学习？” 路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乔嫣歪了歪头，就见雷锋帽下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她把遮住嘴的衣领往下扯了扯，一张被冻得粉扑扑的脸蛋暴露在了冬季的寒风中。 “是孔婶子呀，”乔嫣的嗓子被冻得有些沙哑，一张口便吐出一阵白气，“我都和大队长他们走到村口了，是狗剩儿跑过来说我大姐夫来串门，这才把我叫回来呢。” 孔婶子倚在树干上，把鞋里的雪清理干净，微微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哎，你大姐的丧事这才结束还没有一个月吧？” 乔嫣苦笑：“嗯，刚下葬了三个礼拜。” “你大姐也是造孽啊，结了婚，你们几姐妹也长大了，还以为日子能好起来……哎……”孔婶子又摇了摇头，即便外面冰天雪地，倒也没阻挡了她和乔嫣话家常的热情，“你定亲的事也被耽搁了是吧？” “这个倒不打紧，定亲什么时候都能定，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大姐。”自然是要以大姐的丧事为重。 孔婶子连声说是：“那你好日子什么时候确定了，记得要给婶子说啊。” 语毕，孔婶子仔细端详着乔嫣，心里不禁感叹，怪不得能和城里国营厂厂长家说上亲，就这模样身段，可真真是没得说啊。 乔嫣身材高挑纤细，哪怕是冬天穿着臃肿的棉衣，都能看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一张鹅蛋脸秀丽标志，皮肤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兴许是在外头冻得久了，鼻尖和脸颊都有些许泛红，更是给她这张标致的脸上增加了几分娇俏可人。 尤其是她笑起来时，一双桃花眼宛如山间清泉，“好事到了，肯定是要请婶子过来的。” 寒暄完，乔嫣又忙着往家里赶。 她好不容易拖着冻僵的脚回到家，还没推门，屋里传来她爹乔老三的声音：“你们别太过分了啊！” 乔嫣蹙了蹙眉。 她爹脾气并不算大，前些日子还和大姐夫一起齐心协力呢，今天怎么就红了脸了？ 乔嫣推门进去。 她大姐夫赵国栋正要说话，嘴巴都张开了，却被乔嫣突然进门给打断。 今天来乔家的不止乔嫣大姐夫，赵国栋他妈，还有大姐的闺女大丫也跟着一起来了。 赵国栋被进来的乔嫣吸引了注意力，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了：“三妹回来了啊。” “嗯。”乔嫣应了声，谁也没喊，掉头就去了她的屋里。 原本乔嫣是要跟着大队长他们去公社里学习的，她是乔家塘里难得一见的高中生，毕业后，乔嫣要么在大队里和知青们组成扫盲班教大伙认字，要么就是负责大队里的计分工作。 现在这年头文盲多，就那乔嫣他们大队说，识字的不超过五个，像乔嫣这种能读出高中来的，已经是凤毛麟角，自然成了重点培养对象，只要公社里有什么思想教育工作，她都要去学习的。 结果偏偏被叫回来了。 乔嫣很不想理大姐夫一家人。 她大姐乔娅年长她八岁，嫁出去快有十年了。两个月前，乔娅在给他们木材厂卸货的时候，装货的没装稳，木头从货车上滑下来，正好砸在乔娅头上，人当场就咽气了。 乔娅只是木材厂的临时工，出事以后，工厂想大事化小，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 但是赔偿金没和赵国栋谈拢。 赵国栋说，乔娅身体一直很好，在工厂里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结果在木材厂出事，害他家少了一个劳动力，这损失不是区区几百块钱就能打发的，张口就让木材厂赔一千。 木材厂哪里肯当这个怨种，咬死了他们提出来的数字不松口，于是这个事情就僵持住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赵国栋当即就来和乔老三商量，让木材厂赔钱的事。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伙同了乔家赵家一堆亲戚，天天拉着乔娅的棺材去木材厂门口哭，有说木材厂黑心，不赔钱给乔娅下葬的，也有哭乔娅命苦，闺女才三四岁就被木材厂害死的。 乔嫣是被大姐带长大的，和乔娅感情深。大姐的离去已经打击够大了，这些人还要吃她的人血馒头，乔嫣便让她爹别闹了，好好让大姐入土为安。 乔老三却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懂什么，别插嘴。” 就这样闹了一个月，木材厂终于顶不住，还是做出了让步。最后和赵国栋商量，赔了800块钱。 这800块钱，赵国栋拿了一半，乔家又分了两百，剩下的两百分给了帮忙的那些亲戚。乔娅终于可以下葬了。 按照习俗，人死后，要停灵一周，家里人把丧事办好，才给死者下葬。这一周的时间，会请村里的大伙过来帮工，开三天的席，亲戚朋友们还要帮忙游百病。 不过现在正在大革命时期，村里要杜绝资本主义作风，酒席不会大办，但习俗该有的还是会安排上。 可赵国栋嫌丧事费钱，用着要让乔娅早日入土为安的借口，停灵了两天，匆匆下葬了。 乔嫣气得不行，指着她大姐夫的鼻子骂不是人，现在知道要让她姐入土为安，那前一个月干嘛去了？不就是舍不得前给她姐好好办一场丧事吗。 赵国栋心虚，被小姨子一通指责话都说不出来，倒是乔老三又把乔嫣给训了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国栋才是乔老三亲儿子。 只是，前段时间还亲如父子的二人，怎么今天就闹红脸了？ 乔嫣把脚给捂暖，想了想还是去外头看看。 乔家堂屋里有张用了好多年的八仙桌，腿都歪了，下面是拿砖头垫起的。乔家人坐在左边，赵家人坐在右边，人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不知道他们说到哪里，赵国栋一脸难色的叹了口气，对着乔老三说：“爹，这个事我也是挣扎了好久，要不是现在条件太艰难，我绝不可能开这个口的。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乔娅这么多年，也没给添一儿半崽，再这样下去，我家香火就要断了。” 乔嫣还以为是赵国栋忙着二婚，特地来给老丈人家打声招呼。在心底暗道了一声恶心，下一秒她听乔老三说：“你甭在我这里装可怜，老大去了，我家又没有阻止你再娶，但是你把大丫给我丢回来是怎么回事，大丫不是你亲生的？” 赵母接了话：“亲家，我们又不是那劳什子心思黑的，现在把大丫带过来，以后又不是不管了。只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国栋年纪大了，二婚本来就难找，还拉扯着一个娃。等到这段时间过了，大丫年纪大了点，我们再接回去也是一样的啊！” “老大这才去了多久，你们就急匆匆把大丫送过来，谁知道以后你们管不管。” “大丫是我闺女，怎么可能不管。” 听到他们来回拉扯了几句，乔嫣顿时明了。 合着是赵国栋不想养闺女，打算把闺女送到老丈人家里来啊！ 也亏他们有脸啊！乔嫣感觉自己被气得呼吸都不顺了，扯着嗓子就冲赵国栋喊：“姐夫，我大姐这才去了多久，下葬连一个月都没有呢，你就这么等不及了？” 赵国栋被乔嫣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又找不到话反驳。还是乔老三瞪了乔嫣一眼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别插嘴。” 乔嫣撇撇嘴，拎了张凳子在门口做着，端看这群人要怎么闹。 不知道前头说到哪里了，乔老三出言表明态度：“国栋，再怎么说，大丫是姓赵不姓乔，你这个当爹的都还在，大丫就送到我们这里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赵国栋道：“我们以后又不是不接大丫了，大丫是乔娅唯一的闺女，你们帮忙养一养，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老大都嫁给你十年了，是你赵家人，怎么养大丫，那是你赵家的事。” 赵母冷笑了一声：“哟，亲家公，你既然说乔娅是我赵家的，那木材厂赔的钱，你倒是还回来啊！毕竟乔娅和你家都没关系了。” “你……”乔老三被赵母堵了回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才道，“老大是我闺女，我凭什么要把钱还回去！” “有事你闺女，无事赵家人，你这算盘还真的会打嘞！” …… 一时间，两边人吵成一团。乔嫣默默看着这个场景，只觉得一阵心凉。 她大姐尸骨未寒，这所谓的“一家人”，要么利用她要钱，要么就是把她唯一的血脉的踢开。 好一个一家人啊！ 视线在八仙桌旁搜寻了一下，在赵国栋身后找到了她外甥女大丫的身影。大丫今年刚到四岁，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旧棉衣，棉花都从衣服破洞里掉出一小截，她蜷成一小团藏在赵国栋身后，见奶奶和姥爷吵起来，脸上露出了带着害怕的迷茫。 乔嫣不想让孩子看到这种大家都不想要她的场景，走上前冲大丫招了招手，“大丫，来小姨这里，咱们不听他们吵架啊。” 大丫愣愣地望了过来，乔嫣抱起她，又去门边坐着。 小丫头黑黑瘦瘦的，抱在怀里都感觉有些硌得慌，乔嫣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把糖纸剥了，凑到小孩儿嘴边，笑着说：“小姨给你糖吃。” 大丫弱弱问：“我可以、可以吃……吃小姨给的糖……糖吗？” 乔嫣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可以了，我给的东西大丫想吃就吃。” 言毕，大丫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微笑。湿漉漉的大眼睛掩不住喜悦，像两颗黑葡萄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吃掉乔嫣递过来的糖。下一秒，乔嫣就看她的头顶上冒出一个红色泡泡，里头写着一行字：“小姨最漂亮，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姨！” 乔嫣：？？ 嗯？？？ 第 2 章 乔嫣怔忡地看着大丫头上消失的泡泡，顿时迷茫了。 那是什么东西？ 是大丫心里的想法吗？ 一万种思绪在脑海中炸开，眼前的小姑娘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姨的疑惑，已经沉浸在了糖的甜蜜之中。 片刻后，乔嫣温声问：“大丫，你喜欢小姨吗？” 大丫抬起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乔嫣。她和乔娅长得很像，乔娅浓眉大眼，脸圆圆的，只是劳作多年，整天在太阳底下风吹日晒，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就变得黝黑粗糙，其实乔嫣知道，她大姐只要好好拾掇拾掇，可俊着呢。 小丫头又完全遗传了亲娘的长相，眼睛大，小圆脸，虽然现在还有点瘦，已经看得出一点可爱的憨态。 她先是歪了歪头，因为天生的结巴，大丫很少说话，如非是她必要发言的场合，都是能沉默就沉默。面对乔嫣的问话，女孩儿犹豫片刻，鼓足了勇气，凑上去亲了一下小姨的脸，小声说：“我最……最喜欢小姨了，小姨……小姨会、会喜欢我吗？” 其实大丫有点不敢亲小姨。 她以前经常看到隔壁的小弟弟亲大人们，大人们都说小弟弟很可爱，还会争相抱着亲他。可是大丫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丫头，丫头是不被大人们喜欢的。 她爸不喜欢她，爷爷奶奶不喜欢，姥姥姥爷也没有很喜欢。只有娘和小姨，比其他人对她好一点，所以大丫刚才才会鼓起勇气亲了一下小姨。 万分忐忑地看着乔嫣，大丫的头上又冒出了一个白色泡泡，里面写着：“我亲小姨，小姨不会生气了吧？” 乔嫣忙道：“小姨没有生气，还一直都很喜欢大丫的哦。” 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大丫微微松了一口气。 乔嫣这下算是明白了。 她好像，可以看到，大丫心里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是只有她能看到，还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呢？ 乔嫣想了想，就听到桌子那边忽然吵了起来。 关于大丫的去处，乔老三肯定是不想去管的，面对赵国栋的纠缠，终于火了：“我话就摆在这里了，大丫是你赵家的闺女，姓的是赵，平时要我们去看看还行，但要送到我这里来，我们是没有一口饭给她吃的。” 赵母两手叉着腰，气势不减的回怼：“是我赵家的就不是你们乔家的了？大丫是姓赵，却也流着你们乔家人的血，连个亲外孙女的都不愿意养，没见过你们这样当长辈的！” 乔嫣她娘葛秋莲听这话也不干了，“哟，亲家母，你这话可真是好笑了，你连自己孙女都不养，还说我们外家的不是，能不能要点脸？真当我们不知道大丫是个结巴啊。” 赵国栋蹙着眉解释：“我们哪里是不养，只是现在家里确实紧张，想让你们帮忙带一段时间，等这个节骨眼过去了，我说到媳妇，就把大丫接回来，大丫还有人照顾不是吗？” “就是就是，”赵母帮腔，“我们才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一口饭都不给孩子吃，不就是想把这段时间给熬过去吗？再说了，你家嫣丫头不是说给城里头哪个厂长的儿子了吗，让嫣丫头去说一说，难不成他们还不帮老丈人啊？” 乔嫣听到这番发言快恶心吐了。 他们明明就是不想要大丫，还要包装得这么好听，现在竟然连她的主意都打上了，她这还没嫁人呢！ 葛秋莲啐了一声，她这个丈母娘都还没从金龟婿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赵家人都算计上了：“你好意思说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听！我家嫣嫣还没定亲呢，那边就被你们惦记上，我看你们就是带着大丫那倒霉丫头来打秋风的！” 赵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是，今天就不是她陪着儿子来乔家了，“打秋风？你家也得有秋风让我们打啊！乔娅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嫁到我家来十年，才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是个结巴，谁晓得是不是乔娅有什么问题，我看你们分明是想让我们老赵家绝后，可真歹毒啊！” “就算是丫头片子，那也是你们赵家的丫头片子，我们可不养别人家的赔钱货！” …… 骂战升级，两边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面说。 乔嫣把大丫抱进怀里：“咱们不听他们说什么啊。”语毕，便捂上大丫的耳朵，不想让孩子听到那边嫌弃她的话。 许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大丫听了几句话，也知道是在说她是丫头的事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颗小脑袋垂着，像颗蔫了的小白菜，已然没有刚才吃糖时的喜悦。 乔嫣看得心里难受，又恨赵家的薄情，仗着她姐去世了，就这么欺负大丫。 斟酌了一下语言，乔嫣双手搭上大丫的肩膀，小声问：“大丫，你想和你爸一起生活吗？” 大丫点头，可是眼里却闪起了泪光：“可、可是……爸爸不不，不要我了。” 乔嫣又问：“你爸是不是给你说不好听的话了？有没有打你呢？” 大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赶紧摇头，但她头上的泡泡很诚实，直接写着：“爸爸以后会打我的，还会和后妈一起打我。” 大丫一直没有告诉别人，她其实做了一个好奇怪好奇怪的梦。 在梦里，因为她不是男孩，还天生结巴，爸爸和奶奶不想要她，打算把她送到姥爷那里去。可是姥爷也不肯收她，最后只能跟着爸爸回家了。 没过多久，她就有了一个后妈。后妈不喜欢她，吃饭吃得多一点就会被打，所以大丫后来不敢吃很多饭，每天晚上肚子都会被饿得咕咕叫。有一次，她看到爸爸带隔壁的阿姨回来，就给后妈说，后妈特别生气，把她打了一顿，鼻子都打出血了，爸爸回来后，又打了她一顿。 那之后，她在家里便经常被打，明明没有做错什么，爸爸和后妈心情不好，就会拿她出气。 一直等到后妈生了个弟弟，才没有经常被打。 可是，这个弟弟的出生，让大丫的处境更加艰难。大丫必须要让着弟弟，家里什么好的都要先紧着弟弟，包括小姨送给她的麦乳精，漂亮衣服，全部都只能到弟弟那里去。 等大丫长大后，后妈不让她读书，还要让她干活补贴家用。梦里的大丫想上学，想去参加一个叫高考的东西，但是后妈说，高考是男娃子才能参加的，她要挣钱给弟弟以后读书，所以就把她嫁给一个男人换了彩礼。 那个男人也爱打人，有一次，嫁去了好远的小姨来看她，给了她一些钱，那个男的想要钱，但是大丫不给，就把大丫给打死了。 梦到这里，大丫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哭了好久，因为这个梦真的好恐怖，然后就在她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爸爸和隔壁那个阿姨抱在一起。 所以在乔嫣问她后，想到梦里她给后妈说却被打的事，大丫不敢承认，她怕自己一说实话，就会被打。 只不过小姑娘的沉默已经给了乔嫣答案。 她看了赵国栋一眼，把他那副虚伪凉薄的脸孔收进眼中。乔嫣和大姐乔娅关系好，乔娅在生前没有说过她这个丈夫什么，可是乔嫣自己有眼睛会看，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己闺女都不要，能是个什么好人？而且她姐才去多久，当初为了给木材厂要钱，在工厂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俨然一副深情男人的模样，可转眼就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了？ 恶心！ 乔嫣拉起大丫的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大丫乖，你娘走了，我是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的。” 大丫眨了眨眼，闪着泪光的眼眸亮亮的，生出了几分疑惑。 乔嫣站起身，拉着大丫走到他们面前，一字一句地说：“行了，你们别在这里吵了。都不想养大丫是不是？那我养。” 第 3 章 第3章 好似一块丢进湖中的石子，乔嫣一句话，在几人的心中荡起不平静的波澜，屋里也顿时静了下来。 大丫满不置信地看着小姨，随即眸光一暗，她在梦里梦到，小姨也说要养她，但是姥姥一家人都不允许，小姨也只能放弃了！ 果然如她所想，葛秋莲一个健步冲上来，往乔嫣的手臂上狠狠拍了一下：“你在这里添什么乱，和你有什么关系？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养着一个孩子算什么事，你马上就要定亲了！” 乔嫣手挨了一下，感觉整个手臂都被拍麻了。 她咬咬唇，想到大丫可怜兮兮，谁都不愿意要的现状，心一横：“大丫是我大姐唯一的孩子，既然当爹的不想管，那我这个小姨来管，我不希望我大姐去了下面还因为没有养她的孩子心寒。” 葛秋莲恨不得拧乔嫣的耳朵，“胡说什么，哪里会有死人心寒的。你大姐去都去了，大丫又不是没亲爹，有你这个小姨什么事？” 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要接大丫这个烫手山芋，赵母哪里能放过。 立刻跳出来和葛秋莲呛上：“亲家母，你这个人也是怪的嘞，自己不想养外孙女就算了，你家嫣丫头愿意，你凭什么不准啊？” 说了，赵母看向乔嫣，喜笑颜开道：“嫣嫣，我们都晓得你是最心好的，你看看，长得又俊又懂事，你放心好了，大丫只是让你照顾一段时间，等你姐夫这边亲事说好了，有人能照顾大丫了，我们就把大丫接回去。” 这赵母可真是个妙人，红脸唱得，白脸也唱得。 乔老三夫妻二人不养大丫，她恨不得跳起来掀乔家房顶。现在乔嫣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她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 所幸乔嫣是个明白人，赵家人什么嘴脸，她已经看清楚了。 “不用了！”她说，“我说养大丫，就没有把大丫还回去的道理，大姐夫就好好找新媳妇吧，也不用操心什么时候把大丫接回去。” 听点到自己，赵国栋看向乔嫣时，先是一愣。 她之前就觉得乔家姐妹有点像，但乔娅在他看来早就是没有滋味的老黄牛了，哪里比得上乔嫣明眸善睐，肤白貌美。尤其是这纤细的身段，穿一身棉衣都比别个儿好看。 只可惜乔嫣晚生了几年，要是她和乔娅差不多大，起码都成他的人了！哪里会看得上乔娅呢。 目光贪婪地把乔嫣上下扫了个遍，赵国栋顿时换了个语气，人都温和多了：“哎呀三妹，我晓得你是心疼大丫，可大丫毕竟是我闺女，让你一个做小姨的养，我这个做姐夫的也心疼不是？” 乔嫣差点气笑了。 见过虚伪的，没见过像他们这样虚伪的。明明是自己不想养，还要搞得冠冕堂皇，去在意那点名声，要把表面功夫做得漂漂亮亮的。 乔嫣才懒得和他们扯这些：“我可担不起这个心疼，反正我话摆在这里了，要么把大丫给我，要么现在带着大丫走。” 话音一落，乔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紧。她低头望去，只见被自己牵着的小丫头一脸忐忑，脑袋上冒出一个黑色泡泡：“爸爸带我回去肯定要打我，我想和小姨在一起。” 其他人跟着看了看大丫，和平时的反应没有差别，看来，的确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大丫头上的泡泡。 赵国栋和赵母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他们也没想到乔家人居然会这样把大丫要过去，毕竟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结巴，谁稀罕啊？他们原来的计划就是，把大丫丢给乔家带几年，等乔家真的不愿意养了，再接回来养几年赶紧嫁出去换彩礼；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塞给乔家，那就自己囫囵养着呗。 可乔嫣这一出，倒是意外之喜，赵国栋心里十分痛快，表面还要做出割爱的模样：“三妹你都这样说了，那大丫就跟着你，我相信你肯定会好好对她。” “那好，现在说说你们打算一个月给多少钱吧。” 赵母叫道：“钱？什么钱？” “当然是养大丫的钱了，我大姐的赔款你们收，孩子丢给我养，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事实上，这母子二人还真的在幻想这么好的事。 一旁的乔老三忍不下去了：“钱钱钱！你们当我是死了？”又冲乔嫣吼：“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儿，边儿凉快去，你以为养个孩子是养小猫小狗啊，说养就养。” “我说我养，又不是让你们养！” 葛秋莲也道：“你懂什么！你和吴家的亲事都说好了，就等着定亲，现在带个孩子在身边，你以为吴家肯要你啊？” “不要就不要呗，我非得嫁给他们吴家吗？” “你……！”乔老三举起手，“信不信我打死你。” 葛秋莲连忙去拦乔老三，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 赵家母子见状，并不打算和乔嫣讨论怎么给钱，趁着乱一趟溜了。乔老三看到，大喊：“别跑，把大丫带走，谁家丫头谁自己养，我可没答应过要养。” 赵家母子一听，跑得更快了。 乔老三也不惦记揍乔嫣了，一把把大丫扯过来想追上去。乔嫣现在哪里肯放手呢？手一捞就把孩子抱在怀里。 乔老三夫妻二人登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个负责抢孩子，一个负责追，大丫被拉扯得嘤嘤嘤地哭起来。 葛秋莲跑了两步，正好碰到才睡醒的小儿子乔跃进走进来，连忙抓住乔跃进喊：“跃进，儿啊，快点去追你大姐夫，快快快！” 乔跃进没睡好，连口饭都没吃，怎么会有力气追人，倒是看了一眼没把孩子抢过来的乔老三问：“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怎么闹成这样？” 葛秋莲懒得解释，双手一甩，“哎呀”一声，往外头追去了。 乔老三抢不过乔嫣，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反了反了，都不听我话了是不是？”作为一家之主，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小女儿狠狠挑衅，当着小儿子就数落乔嫣，“跃进，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姐姐，人家不要的孩子，她跟个宝似的抱回来养，还是个高中生呢，读书读成猪脑子了！” 看了看一边怒不可遏的父亲，又看看护着大丫的三姐，乔跃进打了个呵欠，很快理清楚情况：“意思说，我大姐夫他们不要大丫，我三姐要养吗？” “养，她养个大头鬼！我就不信她能养得起。赵国栋那个没良心的，自己闺女都不要，就你上赶着给人养孩子。” 乔跃进见他爹气得不轻，象征性地哄了两声：“爹，你别气了，大丫是我大姐的血脉，咱们养就养了，不就多一张嘴吗，而且等我三姐结婚了，吴家条件多好，难不成还养不了一个孩子？大丫，莫哭了，一会儿舅舅带你去玩啊。” 本着想劝解，结果乔跃进的话把乔老三说得更生气了。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还“就多一张嘴”，是个儿子就算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谁爱养谁养！ 他又想骂乔嫣这个缺心眼的两句，乔嫣根本不给他机会，抱着大丫回屋了。 * 葛秋莲去追当然是追不上，在外头还差点摔了一跤，便灰溜溜回来了。 这一折腾，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葛秀莲做好午饭，乔嫣才带着大丫从屋里出来。乔老三准备再骂她两句，被葛秀莲劝住了，说等吃完饭再讲。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心不在焉的。 尤其是乔老三，原本他对这个外孙女没啥看法，现在只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每感觉到姥爷的视线，大丫就缩着脖子，饭也不敢吃了，还是乔嫣给她夹菜，才勉强又吃了些。 用完餐，乔老三站起身，喊了乔嫣一句。 乔嫣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把大丫带回屋里，给她说：“大丫，你要是困了就在炕上睡觉，小姨有事，一会儿再过来。” 大丫懂事地点点头。 等乔嫣回堂屋里坐下，乔老三开门见山：“你找个时间把大丫送回去。” “不送。” “胡闹！”乔老三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碗筷都给震了一下，“大丫是你姐夫她闺女，他连自己亲生的都不要，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傻啊？” 乔嫣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乔老三，语气十分坚决：“我知道养孩子不容易，但大丫是我大姐的闺女，我怎么可能看着不管。” “你大姐都嫁出去十年了，她早就是赵家的人，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管这些事情作甚！” 葛秀莲也道：“就是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大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大丫姓的是赵，你一个单身姑娘带个别家丫头，以后去吴家，人家怎么看你，怎么看你爹你娘啊！” 乔嫣一直都知道，爹娘不喜欢大姐，对大姐也不好，但真听到这话，心里头还是一阵悲凉。 乔娅年长她9岁，几乎是把乔嫣拉扯长大的。乔老三夫妻生了六五个孩子，老大乔娅，老二乔妮，老三夭折了，接着才是乔嫣和乔跃进。 在乔嫣的记忆中，爹妈忙着上工，照顾弟弟妹妹和家务的活自然落在了大姐二姐身上。 二姐乔妮是个贪懒的，有空就躲着去玩，所以小时候都是乔娅拿个背篓，背着两个弟弟妹妹，割猪草啊，挑粪啊，在家里做饭啊。 后来，弟弟妹妹长大，乔娅没有那么累，却也到该嫁人的年纪。 赵国栋是工人，条件比乔家的好，可乔娅嫁过去并没有享什么福，一是因为她怀不上孩子，受婆家人挤兑，二是娘家一直找她拿钱。 她没有钱了，只能去接一些手工活做，白天上班，晚上照顾一家人，还要抽时间做私活，所以乔娅年纪轻轻的，眼睛就不太好，身材也十分佝偻，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老了十多岁。 即便是这样，在乔嫣初中毕业，乔老三不让她继续读书后，是乔娅说她出钱，要把乔嫣的高中供出来。 乔娅当时给她说：“我看城里读书的姑娘们都懂得多，我妹子聪明又漂亮，读书多学点东西，以后嫁到城里来过好日子。” 她这才顺利把高中给读完了。 这样好的大姐，这一家人丝毫不记得她的好，在她活着的时候，拼命压榨她最后一丝价值，连她的死，也被这些人用来当做给木材厂要钱的工具。 人死如灯灭，他们甚至没有对乔娅的一点怜惜。 乔嫣为大姐不值，忍不住讥讽：“现在晓得大姐是泼出去的水了，那当时去木材厂闹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你这死丫头，今天就讨打是不是？” “爹，我不想和你吵，你冷静下来想一下，我大姐夫那个没良心的，他们都不要大丫了，以后能好好对她吗？到时候再有一个后妈，大丫的日子怎么过？” 乔老三冷笑：“那也只是大丫的命，怪她命不好，娘早早去了。” “那我问一句，我大姐怎么死的你们知道吧？她为什么要去做这个临时工，你们也知道吧？” 这年头，工厂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乔娅这种嫁过去的，是不会被分配工作的。 她去木材厂做临时工，是因为乔跃进不想读书，年纪慢慢大了，乔老三想给他安排到工厂里。 他们便合计着，等乔嫣结婚后，让吴家人通个关系，给乔跃进找个工作，活动人的钱，就让大姐来出。 乔娅身上没钱，又要操心弟弟的工作，就去木材厂做了临时工，才导致后来一系列的悲剧。 提到这个话题，乔老三和葛秀莲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也很清楚，不是为了钱，大女儿也不会去干临时工，而且后来木材厂赔的钱，也够给乔跃进安排工作了。 话说到这里，乔嫣不想再继续下去。 她站起身，只冷冷道：“你们不心疼大姐和大丫，那我自己心疼，大丫我是养定了，吴家那边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去说。” 说完，她转身走了。 回到卧室，就看到大丫躺在炕上，一双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就是不睡觉。 一见乔嫣进屋，她一骨碌翻起身，过来抓住乔嫣的衣角，道：“小、小姨，你是不是没、没钱？我吃不了多少，只吃、吃一点点，不不……不花钱的。” 她是个小结巴，说这么长的一句话都有些费劲，只是因为先前听到小姨给爸爸要钱，她很害怕，小姨要是没钱，又让她回爸爸那里了。 见小家伙这么懂事，乔嫣想到故去的乔娅，鼻头一酸，却是笑着揉了揉大丫的脑袋，笑着说：“别担心，小姨会有钱的，肯定不会饿着大丫。” 赵国栋钱拿了，孩子不养，想得美！ 该他们出的，乔嫣一分都不会放过。 第 4 章 第4章 乔嫣固执，铁了心把大丫留下，不管乔老三和葛秋莲是劝还是恐吓，坚决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留下大丫当晚，她给小丫头洗了个澡。 赵国栋就是个不会带孩子的，赵母显然也对大丫不上心，这孩子不知道多久没洗，乔嫣光是给她擦背都擦了好一会儿。 大丫今年才四岁，小小的一只，瘦得几乎皮包骨，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吃多少东西，怪不得她给乔嫣说自己只吃一点点。 给她用胰子洗了一遍，又用皂角洗了头发，末了还给她擦上雪花膏。 乔嫣自个儿爱美，对大丫也相当舍得。大丫头一次被洗得香香白白，抱着自己的手闻了好一会儿，乔嫣看她恨不得想啃上去的模样，好笑道：“好啦，别闻了，今天先睡觉，下次洗澡小姨再给你擦香香的。” 大丫高兴地在炕上滚了一圈，感觉自己碰过的地方都是香喷喷的，之前被父亲抛弃的难受，也稍微淡了一些。 她经常听娘说，家里穷，没有闲钱去买东西，看到家属楼里其他小朋友穿得漂漂亮亮又用雪花膏，自己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可她现在也能用了！ 乔嫣瞧小丫头在炕上滚了一会儿，头上不断的冒出出红色泡泡：“小姨真好。” “我好喜欢小姨！” “下次能不能也擦雪花膏呢？” 看她那乐不可支的模样，话一句不说，脑海里倒是装了不少想法。 乔嫣笑了笑。不管怎么样，孩子现在高兴就行。她确实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但就凭着大丫是乔娅的闺女这点儿，她也会对大丫好的。 掀开被子，乔嫣钻进被窝，把大丫拉过来塞进被窝里。 小丫头直接往她怀里钻，然后扬起小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小姨，你……好香！” 乔嫣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也香！” *** 就这样，大丫暂且在乔家留下了。 其实留下她一个小丫头，也没吃多少东西，比起平时，也就多了半碗饭和一个馍馍的量罢了。 可乔老三就是看大丫不顺眼，吃饭时掉了一粒米在桌子上他要说，干活时动作慢点了他也要说。现在天气冷，不用下地干活，他成天猫在家里，不是说这个就是说那个，导致大丫看到姥爷就怕。 乔嫣知道她爹有气，尽量少带着大丫在乔老三跟前蹿。 过了两天，外头不下雪，听人说出乔家塘的路要比前两天好走，乔嫣给大丫换了一件厚厚的棉衣，说：“大丫，今天我们出门。”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乔嫣，头上冒出一个白色泡泡：“小姨会带我去哪里呢……” 她因为结巴，又经常被人说，哪怕心里有疑问，都很少开口说话。 晓得了大丫的疑惑，乔嫣把外甥女的衣服理好，小声说：“今天我们去找你爸！”才听到这句话，大丫猛地瞪大了眼睛，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乔嫣，好像是在乞求她不要把自己送回去。 “放心好了，小姨不是送你回去。我们去找你爸拿钱，然后小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得知不是送她回去，大丫松了口气。 乔嫣叮嘱：“但是我们要保密，要等看到你爸才能说是来要钱的哦。” 大丫点了点头。 两人说好，乔嫣戴上她那顶有些年头的雷锋帽，准备出门。 乔老三看到她们，问：“你这是去哪呢？” “去家具厂一趟，找我姐夫。” 乔老三讥讽：“终于晓得孩子不好带，打算送回去了？” “我才不送回去，大丫的衣服没拿，我带她回去一趟，把衣服都收回来。”乔嫣可不打算给乔老三说他打算去要钱的事。 要是知道她能从赵国栋那里要钱，乔老三哪会让那钱到她的手里，所以她并不打算说。 乔老三瞪了一眼乔嫣：“我说你就是脑子进水了，让你送回去你不愿意，还真带着大丫嫁去吴家啊！” “吴家都没说不愿意，你这倒是都帮人家表态了。” “你个死丫头，怎么和你爹说话的。”乔老三顺势要揍人，还是葛秋莲上来拦住他。 乔嫣也不像和乔老三继续争，带着大丫走了。 屋里，葛秋莲给乔老三说：“他爹啊，你就别和嫣嫣扯这些了，她有句话说的对，吴家都没说不愿意，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给吴家说，让吴家一起劝才是正事。” “你看她那样子，是吴家能劝得动的吗？之前还说吴家不愿意就不嫁了，惯得她！” “那是她说的气话呢，”葛秋莲道，“吴家那么好的条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嫣嫣怎么可能不嫁？她现在就是觉得老大刚去了，留下大丫一个她心疼，才和你对着干，等这个难受劲过去了，再好好谈谈，她晓得好歹的。” 被葛秋莲一劝，乔老三也冷静下来了。 他真不信乔嫣能为了大丫那臭丫头，甘心不嫁去吴家。吴家那可是在城里头做国营厂厂长的，而且那吴海峰年轻有为，长得又端正，这样好的条件在城里头都难找，乔嫣凭什么不嫁？ 想到他们出的彩礼钱，乔老三就下定了决心，到时候一定要把吴家哄好，顺顺利利把婚事给办了。 这样一来，不但有了给跃进娶媳妇的钱，日后跃进工作的事，还能让吴家帮忙。 乔老三盘算着，这个事到时候该怎么给吴家那边说。 至于乔嫣这边，她带着大丫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家具厂。 赵国栋以前是个木工，靠着他爹进了家具厂做工人，也干了有些年头了。 大丫经常往家具厂跑，对这边的路熟悉，她带着小姨走到厂房门口，一路都有人在看她俩。 当然，主要是看乔嫣。 乔嫣今天穿的还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棉衣，可她生得白，桃花眼，鹅蛋脸，长得明艳又大气，身量还高，十分吸引人眼球。 这不，就有人主动上来问：“同志，请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乔嫣大方点头：“对，我是来找赵国栋的，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他出来呀？” 这人只是想上来搭话，没想到歪打正着，找的还是有家室的男人，下意识问：“可以是可以，但你是他的谁啊……？” “他媳妇是我大姐，我今天带他闺女找他有事。” 乔嫣这样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跟在她身边的小豆丁。 厂里的人不认识乔嫣，但是却认得大丫。 还有女同志在旁边说：“哎哟，这不是大丫吗？今天怎么看着要比平时俊多了？” “这位女同志是大丫的姨妈，大丫跟着这么漂亮的姨妈，可不比以前俊了。” 乔嫣带着大丫和厂里的几个女同志寒暄，那边，赵国栋就被人叫出来了。 赵国栋一见到乔嫣和他闺女，第一反应就是乔嫣要把孩子送回来，二话不说，掉头就想跑，幸好乔嫣眼尖，直接冲着他喊：“姐夫，我和大丫在这儿呢，你跑反啦！” 都被人给点了，赵国栋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是小妹啊，今天怎么带着大丫过来，是不是大丫不听话？要是你不方便帮忙带大丫，托人给我们捎个信，我上门去接也行的。” 赵国栋可不想让厂里人知道是他主动把大丫扔去乔家，话也说得十分含糊。 乔嫣懒得拆穿他，反正她过来又不是要把大丫还回去的：“没有没有，大丫听话这呢，我带就我带。只是上次咱们讨论的事情还没说完，大丫的生活费你还没给我呢！” “生活费？什么生活费？”赵国栋愣了。 “我们之前说好的啊，我帮你带大丫，你肯定要给我大丫的生活费。” 他们什么时候说好了？ 赵国栋很想这样问。 但在厂房门口，周围来来回回这么多工友，他怎么可能问得出口呢？ 再瞅瞅周围，不知道这些人是看热闹还是干什么，竟然有的站在周围不走了，赵国栋干笑两声，只好接话：“是，是……是要给生活费。”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给乔嫣递了过去。 乔嫣：“这不够啊。” “这还不够？” “对啊，两块钱哪里够呢？”乔嫣道，“大丫连身好衣服都没有，我还打算给大丫做身衣裳，这钱算下来就不够了。” “那你要多少？” “至少得给五块钱吧。” “五块？”赵国栋差点叫出来，他搞不懂，乔嫣这张娇艳的脸，怎么能干得出这样狮子大开口的事。 “啊？姐夫你不会五块钱也拿不出来吧？你放心好了，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要，这钱肯定是全部用在大丫身上的。” 被乔嫣当着大伙这样一激，赵国栋哪里还管其他的，只想维护自己的尊严，下意识道：“小妹你说笑了，你都给我开口了，我怎么会拿不出来呢？” 说完，他这次从兜里拿出了五块钱，还有一尺的布票。 乔嫣欢欢喜喜地收了：“我就晓得姐夫你肯定拿得出这钱，那我和大丫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让大丫给她爹说了声拜拜，乔嫣高兴地牵着大丫走了。 赵国栋在原地愣了会儿，才转身回到工房里，这下他缓过劲，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掏出去了五块钱，他当时怎么就这么听话了呢？！ 五块钱，够他在国营饭店里大吃大喝两个星期了！ 赵国栋那个悔啊，他当时就应该多想想的。 这时，有个工友过来敲了敲他肩膀，挑眉问：“刚才来找你那个是你家小姨子？” 赵国栋现在很不想说乔嫣，“是啊，怎么了？” “行啊赵哥，有这么漂亮的小姨子都不让我们知道，居然还帮你带你家大丫，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啊！” 赵国栋顿了顿。 乔嫣漂亮他是知道的，甚至还因为乔嫣年纪小，他只能娶乔娅而可惜过。 现一听工友的话，他也没空去心疼那五块钱了，而是反复回想刚才工友那句话。 乔嫣这又是帮他养大丫，又是上门来要钱的，未必是真的想要钱，不会是想赖上他吧？ 赵国栋这心头顿时舒坦了。 想到乔嫣那张俏丽的面庞，以及玲珑有致的身段，赵国栋突然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对工友说：“还好，我小姨子啊，就是心眼好。” 他觉得，乔娅死了，自己要是再娶她妹子的话说出去有点不太好听。要是乔嫣愿意，他倒是可以考虑让她做个小的。 第 5 章 第5章 乔嫣当然不晓得赵国栋在那边白日做梦。 拿到钱，她直接领着大丫去了最近的一家的国营饭店。这几年的国营饭店不是很多，在城里头也就这么几家，倒是街道经营的集体饭店要多点。 因为店面不多，而且又是在工厂附近，所以来吃饭的人不少。高峰期时，外面通常都会排很长一条队伍。 国营饭店的餐食要比集体饭点的好吃些，远远的，乔嫣就看到前头的国营饭店门口排起了人。饭店顶上插着红旗，中间还有一颗红色五角星，两旁的墙上写着‘艰苦奋斗，劳动光荣’的字样。 乔嫣牵着外甥女，走到饭店外头的队伍排起队，问大丫：“大丫，今天中午咱们来吃好的，你想吃什么，尽管给小姨说。”反正花的是赵国栋的钱，她可不心疼。 大丫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想……馍馍！” “你个小没出息的，都来国营饭店了，那肯定是要吃肉啊！”乔嫣用手指点了点大丫的额头，嘴上说她没出息，但语气里都是宠溺。 听到吃肉，大丫眼睛一亮，也跟着笑起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家里面穷，她娘又要打工，平时都是奶奶带她带得多，奶奶可不会给她吃肉，有时候能得到一个粗粮窝窝，大丫都很高兴了。 可现在，小姨居然带她来吃肉。 小姨果然最好了！ 大丫心里掩不住的高兴，在乔嫣身边蹦了蹦：“肉，肉！” 看她这样，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吃什么肉，乔嫣直接帮她做了决定，点了两个肉包和一碗肉粉。 两个肉包一毛一，肉粉一碗一毛五。乔嫣来过国营饭店，这里做的饭菜量都很足，光是包子就足足有大人的拳头大。她们两姨甥，三毛钱不到便能足够饱餐一顿。 排队终于排到两人，乔嫣端着粉和肉包找了处空位坐下，和小丫头开始享用美食。 饭店的肉包又大又软，一看就知道这个面发得好，轻轻撕开面皮，酱色的肉馅就露了出来。肉包都是会有点酱汁的，酱汁浸在包裹住肉馅的面皮上，一口咬下去，酱汁的香味裹着软糯的面皮，还有美味的肉馅被吃进嘴中，大丫被烫了一下，连忙“呼呼呼”的吹着气，又不忘品尝口中的美食。 乔娅偶尔也会做点包子给她吃，但那味道可比不上这饭店里的。 像是吃到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大丫边吃边呼气，吃得有些急。像是生怕谁给她抢了一样。 乔嫣觉得好笑，擦掉她嘴角的肉屑，说：“慢慢吃，别烫着了，我们还有一碗粉呢。” 听到小姨这样说，大丫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正在这时，她们旁边的位置有人离开，下一秒，便被两个中年妇女给迅速占了。 其中一个对着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喊：“服务员，快点先过来把这边的碗筷给收一下。” 正在忙点，服务员往这边瞅了眼，道：“收什么收，又不是没给你们留吃饭的地儿。”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都是铁饭碗，态度就是这么的拽。 说话的那个妇女不爽的嘀咕了一句，同行的人劝她：“好了好了，其实都没有必要请我过来吃这么一顿饭的。” 说完，这人注意到旁边的乔嫣，惊讶道：“哟，这个不是隔壁大队乔老三家的嫣丫头吗，也过来吃饭啊？” 乔嫣听到有人叫自己，才抬头看去，“是八姑啊，真巧诶。” 乔嫣其实和这人不熟，能认识她都是因为她是乔家塘出了名的红娘，乔八娘。乔家塘有三支生产大队，乔八娘是隔壁兴华大队的，因为这人圆滑，情商高，在乔家塘很吃得开，靠她介绍还结成了不少姻缘。 这时间一长，让她帮忙介绍对象的人自然就多了。 乔八娘今天也是被人拜托了来介绍亲事的，人还特地请了她来国营饭店。 和乔嫣这头打了招呼，两人并不太熟，便没过多交流。过了一会儿，乔嫣和大丫用完餐，给乔八娘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望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徐燕收起眼中的艳羡之情，问乔八娘：“这个就是隔壁大队的那个乔嫣吧？” 整个乔家塘就那么大，有的人或许没有见过面，但总能从身边的人提起她的名字。 乔嫣素来美名在外，便是没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兴民大队乔老三家三闺女，长得跟天仙似的。 徐燕以前觉得这些人说话夸张，今天见到乔嫣，还真的不得不承认，确实长得俊。 你看那皮肤，跟刚剥了的鸡蛋似的，又白又嫩，一双桃花眼像潭清泉，似笑非笑，颇有一些勾人模样。如果不是乔八娘刚才和她搭话，就这长相气质，说是城里养出来的姑娘徐燕都信。 乔八娘给徐燕说：“就是那个乔嫣，不过俺劝你别惦记，人说给城里人啦，要不是她姐死了耽误定亲，现在怕是婚期都定下了。” 徐燕笑道：“我哪里是那等想吃天鹅肉的，这丫头都说人家了，我家再没自知之明也不会和城里的人家抢啊！” “俺也不是这个意思，就还是咱们之前说的，你兄弟这个……”乔八娘叹了口气，“时间紧，俺也不敢给你们随便介绍，怕是难办的嘞！” 想到徐燕拜托她的事，乔八娘直摇头。 “就是难办，这才找到你了，要是那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事，哪还会需要请你出手嘛，”徐燕把乔八妹奉承一通，“我小叔子虽然是要去海边了，但怎么说都是个军人，照片你也看过，长得有模有样，这村里哪里还有比他周正的？我这个当嫂子的，就是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在他身边，让他在外面别回家连口热汤都喝不了就行了。” 徐燕这一通话，可是把乔八妹觉得最难办的地方都给隐去了。 她小叔子是军人没错，可结婚后要跟着去海边。海边那地方，风吹日晒，条件比乡下还艰苦，连个猪肉都难买到；长得俊也没错，但那照片上还拄着拐杖陂了一条腿。 最最重要的，他还收养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儿子，人家姑娘进门了，是要做后妈的。 乔八娘想，要是个二婚都还好，那她也能介绍个二婚的。可人家偏偏还是未婚带娃，她介绍二婚的，徐燕她婆婆不干，那介绍个头婚的吧，谁又愿意去做这个后妈呢？ 恰好，她们刚才点的阳春面上来了。 乔八娘真心觉得，这一口面可不是好吃的啊！ *** 对比乔八娘在国营饭店里的犯难，乔嫣和大丫可愉快多了。 二人吃饱喝足，去供销社扯了点布，又到百货大楼购物，这才美滋滋地回了家。 乔嫣还以为回去以后乔老三要问她们去拿的衣服在哪，她都准备好了说辞，没想到乔老三居然一个字也没提。 非但如此，接下来几天，他都没再说乔嫣养大丫的事了。 这天早上，乔嫣去了大队。她读过高中，平时大队里算工分、报材料这种事都是由她来做，现在因为天气没有上工，只需要偶尔来大队里进行思想教育学习就行了。 在大队里学习完，乔嫣走出来，就听到外头有人喊：“乔同志。” 兴民大队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姓乔的，大伙齐刷刷看去，见找的人不是自己便各自散开了。乔嫣看到吴海峰，走上前问：“吴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吴海峰比乔嫣高了一个脑袋，穿着一身中山装，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我过来看看，顺便去看望一下乔叔和乔婶。” “你有心了。” 吴海峰是家里人安排给乔嫣相亲的，乔嫣和他见过几次，看家里人十分期盼这门亲事，也就答应了。她自己也明白，吴海峰这个人的条件堪称是优秀，错过了他的确不好找到更好的了。 不过两人毕竟还没有结婚，乔嫣对他一直都有保持距离，光是称呼上就能看得出来。 吴海峰在乔嫣面前也很绅士，她不亲近，那他也维持礼节。一路上和乔嫣的谈话只是随口问几句她的近况，并不深聊。 想到家里的大丫，乔嫣觉得，自己也是该挑个时间给吴海峰说一声她的决定，毕竟到时候定亲结了婚，她就要嫁过去了。 正当乔嫣在考虑该怎么给吴海峰说这个事的时候，吴海峰突然道：“乔同志，我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一个事的。” “什么？” “我晓得你大姐的事刚过去没多久，我现在说这个有点急了，但我觉得家里出了事，来点喜事也是可以的，所以想和你爹娘商量一下我们定亲的时间。” 乔嫣点头：“可以啊，你和我爹娘商量吧。” 对这个事情，她比较没所谓，反而是更在意，“说起来，我这边也有一个事想给你说。” “嗯？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就……” 乔嫣刚张嘴，一道清亮的小奶音忽然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小姨——” 只见乔家门口，一个小身影站在那里，锁定了乔嫣以后，小丫头从那边狂奔过来，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笑容，看起来可爱极了。 乔嫣也没空和吴海峰说话了，蹲下.身张开双臂，稳稳接住朝她扑来的大丫。 她瞧大丫冻得脸都红了，手也快成了两个冰坨子，皱着眉问：“你是不是在外面玩了？” 大丫嘿嘿一笑：“等、等小姨！” “乔同志，这个是？”旁边的吴海峰。 大丫和乔嫣一同向旁边转过头，看到吴海峰的那一刻，小孩儿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抓着乔嫣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 大丫在梦里见过这个叔叔。 梦里面，这个叔叔和小姨结婚了，成为了她的小姨夫。小姨夫特别特别喜欢小姨，这本来应该是个好事，可是他的喜欢却让人害怕。 他不让小姨和其他男的说话，小姨出门不管去哪里、见了谁都要给他报备。 小姨如果和其他叔叔们来往，小姨夫就会打她，打完以后又跪在小姨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求原谅。 直到后来，小姨夫又打了小姨，害怀孕的小姨流产，以后都不能生小娃娃了，小姨才失望地离了婚。 年幼的大丫参不透大人之间的事，她很疑惑，为什么小姨夫明明说喜欢小姨，却还动手打小姨。不过她却明白一点：让小姨伤心的，就是坏人！ 第 6 章 第6章 乔嫣不知道小丫头对吴海峰的看法，站起身，给吴海峰介绍：“这个是我大姐的闺女，叫赵小双，我们都喊她大丫。大丫，这个是吴叔叔，快点给叔叔打招呼。” 听闻是乔嫣大姐的孩子，吴海峰笑了笑，蹲下.身宠溺地揉了一下大丫的脑袋，“这个就是大丫啊，长得真可爱。”说完，他还从包里掏出一颗大白糖奶糖，“大丫，叔叔今天不知道你在，下次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乔嫣和吴海峰见面的这几次，看得出来吴海峰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以前她碰到的男的，要么一见面就总爱用不舒服的目光打量她，要么言语上就要占她点便宜。 吴海峰却从来不会这样，包括对他的家人，都十分好。 所以乔嫣对吴海峰这个人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她正要教大丫给吴海峰说谢谢，就见大丫抱着她的腿，一个劲往她的身后藏，头上还冒出一个黑色泡泡：“坏叔叔，我不喜欢你！！” 乔嫣一怔。 吴海峰也没想到这小孩子对自己做出了这种抗拒的动作。 他递出大白兔奶糖的手还悬在半空，一时感觉到有些尴尬，便看向乔嫣。 乔嫣不知道大丫怎么会对吴海峰有意见的，但她是大丫的小姨，现在还是大丫的监护人，帮忙解释道：“吴同志，不好意思啊。大丫胆子小，而且她有点先天性的结巴，不爱说话，第一次看到你，可能是害羞了。” 吴海峰站起身来，十分理解地说：“没关系，可能你大姐刚去，她看到谁都有点害怕。” 乔嫣连忙点头，接过他递来的台阶：“谢谢你理解。”于是又对大丫道，“大丫，你先进去，我有事要给你吴叔叔说。” 小姑娘还沉浸在对吴海峰不喜的情绪里，甫一听到小姨这样说，先是担心地看看小姨，又看看吴海峰，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往屋里去了。 在进屋前，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怕吴海峰对她小姨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 吴海峰问：“你和我说的事和大丫有关吗？” 本来乔嫣刚才就打算给吴海峰提一下的，以后她要嫁去吴家，这个事情没有办法无视，不如现在就摊开来讲，起码她也知道吴海峰那边是个什么想法。 “嗯，你也晓得，我大姐前段时间去了，我大姐夫呢又是个没有良心的，嫌大丫是个姑娘，急吼吼地把大丫送到我家来。”乔嫣想到大姐和孩子的命运，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低落的情绪，“我大姐对我好，看到大丫这么可怜，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想把她养在身边。” 这是吴海峰第一次看乔嫣在他面前展露情绪。原本就娇俏灵动的姑娘眼中泛起泪光，别说有多让人怜惜了，他心间一动，想抬起手摸摸乔嫣的头，却立刻忍住。 而是问：“那你是打算养一段时间，还是养到长大？” 乔嫣说：“我要养肯定不会把大丫还给我大姐夫，要不然也不会给你提这个事。现在我俩在说亲，这个事怎么都是要给你说明白的。” 吴海峰点了点头，心里颇为愉快。 一直以来，乔嫣对他的态度都很淡，一般都到说亲这步的男女，私下约个会也是常事了，可乔嫣从来不会主动找他。 今天为了大丫来和他商量，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看重这门亲事。 吴海峰很高兴乔嫣这样想。只要乔嫣心里有他，不管给他提出了什么要求，他都尽力会去做。 一个丫头而已，多一张口他吴家养得起！ 可谁料，下一秒，乔嫣竟然是说：“给你说明白的意思也不是因为其他，就是不想隐瞒你。如果你家愿意接受大丫，我肯定是最感谢的，但要不能接受，趁我们还没定亲，反悔也来得及。” 吴海峰怔了怔：“啊？你的意思是，我家要是不愿意，我俩的事情就算了？” “对呀。” 不对……照理来说，乔嫣不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的吗？为了让他们接受大丫，应该会来说服他甚至提出条件让他答应才对。 结果…… 怎么居然是他不答应了就算了？ 看着乔嫣那张俏丽诱人的面庞，吴海峰下意识道：“不不不，我没有说不答应啊！” “诶……那你的意思是，我养大丫你接受吗？” “当然了！”吴海峰回答得斩钉截铁。 开什么玩笑，为了娶乔嫣，他可是在他爹妈那里嘴皮子都说破了。吴家两老起初觉得乔家配不上他，还是吴海峰周旋了好久，他妈见乔嫣读过书，品行也好，才点头答应。 吴海峰自己最明白他对乔嫣的感情，父母那道坎他都跨过来了，还怕一个没了娘的丫头吗？ 乔嫣既然要养大丫，那就养。 反正婚后乔嫣会给他生孩子，到时候有了自己的孩子，大丫是走是留都还不一定呢，他才不会短视到现在就和乔嫣对着干。 他会让乔嫣心甘情愿嫁过来的。 得到吴海峰回答的乔嫣则是有点意外。 她都有吴家会退亲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吴海峰答应得这么爽快。心头一个大石头放下，她重重地松了口气，笑着说：“吴同志，真谢谢你了。” 吴海峰看到漂亮姑娘脸上灿烂的笑容，感觉眼睛被恍了一下，暗暗下定决心。乔嫣他是要定了。 *** 接下来，吴海峰拜访了一下乔老三夫妻，葛秋莲怎么说都要留他在家里吃午饭，一顿午饭下来，定亲的时间也确定在了元宵节。 年前大家都忙，不再继续忙活定亲的事。 年后推太久吴海峰不愿意，定在元宵节是最好的。 送走吴海峰，乔嫣把大丫提溜进屋，打算好好问问她对吴海峰的态度。 “大丫，你是不是不喜欢吴叔叔？” 大丫呆呆地望着乔嫣，没有及时回答，过了好几秒，她似乎是觉得在小姨面前承认没有问题，才缓缓点了点头。 乔嫣：“你为什么不喜欢吴叔叔啊？” 小丫头没有立即回答，但是头上却迅速冒出了一个泡泡：“他对小姨不好！” 乔嫣蹙了蹙眉，回想了一下吴海峰和自己接触的时间，实在没有找寻到他对自己不好的记忆。更何况……大丫今天是第一次见吴海峰，她怎么会知道吴海峰对自己不好呢？ 乔嫣百思不得其解，可孩子又没开口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询问。 僵持间，大丫拽了拽乔嫣的手，小声说：“小姨，吴、吴叔叔坏，他……他会欺负你，别别……别理他！” 大丫不知道该怎么给乔嫣表达，她也说不清楚在梦中看到的内容。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什么发生的事，可大丫总觉得，如果小姨像梦里那样嫁给了吴叔叔，事情都会如她看到的那样发展。 她不想让小姨被打，也不想让小姨难过！ 乔嫣只当是小孩子胆子小，第一次见到吴海峰印象不好罢了。 她把大丫抱起来，坐在腿上，安慰道：“别担心，小姨可厉害，是不会被人欺负的。要是吴叔叔敢欺负我，小姨也不理他。” 大丫懵懵懂懂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小姨不说谎。” 得到大人的承诺，小丫头这下放心了很多，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甜甜笑容。 她反复回想着那个梦，突然灵机一动，对小姨勾了勾手指头，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 乔嫣把耳朵凑过去。 大丫用着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说：“小姨，重、重新，挑……挑一个小姨夫！” 瞧她人小鬼大的模样，乔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 7 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理大纲的时候发现有些设定不太对，所以对前文稍微修改了一下。
第7章 今年的一月底就是除夕，自从粮食收成后，大队里的人歇了不少时间，现在为了准备过年，逐渐忙碌了起来。 生产大队那边，同样也有事要做。 近期大家最关注的，便是大队里杀猪的事。 有了公社以后，每家每户的粮食都是按计划分配，肉当然也是一样。每一年，大队里都会抓阄养猪崽，等到过年前，再把养大的猪上交，杀完猪后就可以分配给每家人了。 乔嫣是负责大队里算工分的，分猪肉的事，她自然要跟着大队长一起安排。 分完大队里的猪肉，接着就是公社里的额外奖励。 对于当年收成多，表现好的大队，公社会额外发粮食。今年兴民大队得了公社里的最佳公社奖，到领奖励那天，大队长叫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和他去公社领奖了。 乔嫣当然也在其中。 用大队长的话来说，乔嫣就是他们大队的门面，等到公社里公开表扬大队的时候，需要乔嫣上去领奖顺便发表感言。 就算是获奖，都要里里外外搞得漂漂亮亮的。 乔嫣当然很乐意做这项工作，天不亮被人挖起来赶路她也愿意。 今天在公社里接受了表彰以后，大队里的人就被派去搬粮食了。 乔嫣是个姑娘，比较受照顾，不用干这档子体力活，便在公社门口等他们，等着等着她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小妹”，随即便看到赵国栋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她对赵国栋没啥好印象，迅速朝另一边转过身，装作没看见，赵国栋却走到她跟前，笑嘻嘻地打招呼：“小妹，今天来公社学习啊？” 人都走过来了，这装也装不下去，乔嫣犹豫了两秒，她以后还要想方设法把她姐的抚恤金拿回来呢，现在直接撕破脸不是聪明的做法，便应了声：“嗯，过来学习。” 赵国栋心下大喜。 要知道，他这小姨子平日里是不太爱搭理他的。自从把大丫接过去养后，不但会主动来找他，连他搭话都不摆脸色了。 目光在小姑娘姣好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赵国栋又问：“你一个人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啊？” “和大伙一起的呢，我在这里等他们。” “大丫最近还听话吧？” “听的。” “那就好，要是她那里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 对方一提醒，乔嫣还真想起一个事情来，“对了，姐夫，之前咱们说好了，大丫给我养，我前两天忙把这个事忘了，见到你正好也讲一声，大丫的户口，转去我家那边跟着我吧。以后等到我结婚了，她就跟着我的走。” 她一点也不相信赵国栋的为人，日后要是他找一些借口把大丫要回去，乔嫣会很被动，不如现在就把户口转过来，和她在一起，赵国栋还能把自己不要的孩子抢回去不成？ 赵国栋当然不在乎大丫了。 相反，他倒是乐得甩掉这么个包袱，连连点头：“行啊，正好要到午饭时间了，走，姐夫请你吃午饭，顺便商量一下大丫转户口的事。” 说着，他走上来就要搂乔嫣的肩膀。 乔嫣往旁边一闪：“不了姐夫，大家伙马上回来了，我和他们一起回去。” “啊呀，和姐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也是一样的。”赵国栋又走上来，伸手去揽乔嫣。 刚捏到乔嫣的肩膀，乔嫣一把拍开他的手，赵国栋像是猜到了，又去拽她的手臂。 “放开！” “去吃个饭而已，小妹你别客气。” “我让你放开！”乔嫣看他胆大包天地来拉扯，喊又喊不停，直接抬脚往他膝盖上一踹。 “哎哟！” 乔嫣这一脚可踢得不轻，差点把赵国栋给踹翻了过去。他尖叫一声，抱起膝盖单脚跳着转圈圈，嘴里还“哎哟哎哟”的喊。 乔嫣趁机拉开足够的距离，冷着一张脸对赵国栋说：“姐夫，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甭说你是我姐夫，就算你只是一个普通男同志，也晓得什么时候该保持距离吧？多打的人了，拉拉扯扯的，你不怕被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呢。” 赵国栋疼得龇牙咧嘴，在原地蹦了一会儿，感觉疼痛散去了些，把脚放下。 他倒是想发作，可也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发作的好地方，硬生生从脸上憋出一个笑，好声好气的说：“小妹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拿你当自家妹子看。自家妹子嘛，一起吃饭有什么的是吧？” 老油条是这样的，明晓得乔嫣指的是什么，却在这里避重就轻，模糊重点。 乔嫣却懒得和他多说：“你最好是真的这样想的。” 语毕，她掉头就走。 这边走掉，赵国栋看到乔嫣的背影，脸上挤出来的笑顿时消失了，还在口中低声骂了句：“装什么清高！” 现在这么装，还不是巴巴的贴上来给他养孩子！ 赵国栋觉得，这读过书的女人就是矫情，还当真以为他不晓得乔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乔娅一死，乔嫣就上赶着来替他养孩子了，那铁定是早就惦记他了！惦记就算了，现在还搞得这么清高，装给谁看啊！ “臭丫头，等把你拿下的时候，看你还装不装！” 赵国栋嘴里骂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想到乔嫣纤细的背影，又想到她迟早都是自己的人，腿上的疼痛好像又退去了一些。 等他回到厂里，工友们见他腿脚不方便，调侃着说：“哟，老赵，今天是撞到哪路神仙了，把腿撞成这样了？” 另一位工友道：“怕是去逗人家小姑娘，被人踢了一脚吧。” “……” 没想到这也能歪打正着，赵国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去去去，你以为我是你们啊，想嫁给老子的能从这里排到□□。” 工友登时被逗乐了：“看来老赵最近相亲有收获啊。” 赵国栋得意地说：“那可不是，就连我小姨子都争着给我带我家大丫，你以为我骗你？” 这些工人是听过其他人说赵国栋的小姨子有多么如花似月的，难得听赵国栋提到他这个亲戚，个个八卦的心思立马起来了：“真的假的，你家小姨子不是还没嫁吗？就帮你带孩子？” 说到这个，赵国栋扬了扬眉。他犹豫几秒，似是想报复乔嫣刚才对他的不敬，冷笑一声，大言不惭地说：“大丫我都送过去了，还能骗你们啊？大丫是我闺女，我小姨子肯定乐意带了。” 工友们面面相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 乔嫣回去后，没有给家里人说她遇到赵国栋的事。 这等恶心的人她提也不想提，只是可怜她大姐这辈子居然嫁给这么一个烂人，大丫碰上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爹。 乔娅这辈子是结束了，可大丫的这一生才刚开始，她不能再让这么一个人毁了大丫的一生。 许是心里揣着这件事，乔嫣顿时化身行动派，接下来几天，跑了好几趟公社，把大丫的户口转到了她们大队里。 事情办完，离过年的日子又进了。 乔家条件不算太好，可过年这样的大日子，哪怕是家里条件再差的，也会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大队里的事情忙完，乔嫣就被乔老三叫去置办家中的年货。 过完年，乔嫣就要定亲了，为了让这门亲事顺顺利利办成，平时在闺女身上舍不得出半分钱的乔老三夫妻，也在买年货的时候置办了一点送给吴家的东西。 吴家毕竟条件好，什么东西都不缺的，但这毕竟是一份心意。 只要嫣丫头的事情成了，他们能拿到手的彩礼和日后的好处，可比现在买的礼物值钱多了。 腊月二十七这天，乔嫣被葛秋莲拉着，上门去给吴家的长辈问好。 吴海峰家的厂子正好就是赵国栋上班的家具厂，过年厂里也忙，吴海峰他爸还要协调厂里的事情，人不在，吴家只有吴海峰两兄弟，以及他妈王香。 王香是知道葛秋莲母女二人要来拜访的，等她们一登门，倒是喜笑颜开的在门口迎接：“亲家母，嫣嫣，快点进来坐。”她比葛秋莲要小个好几岁，穿着一身干净的工装，和葛秋莲一对比，不知道要洋气了多少倍。 乔嫣率先和她打招呼：“王婶好，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请你笑纳。” 王香把她手往回推：“你们也真是太客气了，来就算了，还带什么礼啊。” “上门一趟，哪里有空着手来的，我今天还带了我大姐家闺女一起上门，没打扰到你吧？” 王香立刻笑呵呵地说：“都要成一家人了，说这些就见外了。” “就是，下次想来直接过来就行，别这么客气。”吴海峰上前接过乔嫣递来的东西，一路把他们迎进屋中。 王香在旁边看着儿子殷勤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乔嫣两眼。 每次见到这闺女，她都不得不承认，长得是真的俊，怪不得自家儿子这么上心。还好，经过几次接触，她看得出来乔嫣人品不错，也是读过书的，家里条件差就差点吧，只要儿子喜欢就行。 “有你们这句话，那我就没那么不好意思的了。大丫，小姨给你说要学会叫人，给奶奶和叔叔打招呼。”乔嫣一开始叮嘱过大丫，去别人家拜访要有礼貌，就算遇到不喜欢的人，也不能什么也不说。 大丫记在心里，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奶奶好，祝奶……奶奶，新年发发财。”接着又冲吴海峰和他兄弟喊了两声叔叔。 王香摸了摸大丫的头，说：“好好好，你也发财。”她转头看向吴海峰，“海峰啊，你先招呼着嫣嫣他们哈，我突然想起来，要下去拿个东西。” “妈你去吧，这里有我。”吴海峰说。 临近过年，猪肉难买，王香抢了几次没抢到好的，所以叮嘱供销社的师傅，下次给自己留点好的肉，她好招待人。 王香的面子好用，师傅爽快答应她，还让她记得去拿。不过今天早上起来，王香忙其他事忘了，等乔嫣她们上门来才记得。 从师傅那里拿到肉，旁边有熟人看到她，打招呼问：“王姐今天是要招待客人啦？” 王香道：“是啊，我未来儿媳妇过来，给她做顿好的。” 那人一脸艳羡：“还是王姐周道。” 旁边却有一人说：“我听说，王姐家未来儿媳妇，是乔家塘的那个乔嫣是吧？” “对啊。” “呀，还真是她啊！”旁边这人脸色一变，下意识道。 王香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得出对方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反应。追问道：“怎么了？乔嫣这丫头我之前看过，人还挺好的。” “是……是是，是挺好的……”说得十分勉强。 看着对方的神情，王香福至心灵，道：“哟，你们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啊？” “没有呢……” “要是真的有什么，你们可得给我说咧，我不能看着我家海峰娶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不是。” 对方听她这样说，周围又有人劝道，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也是听人说的啊……你家这个未来儿媳妇啊，她大姐夫就是咱们厂的木工，好多人都在传，她和她这个大姐夫，有一腿呢！” 第 8 章 第8章 王香足足愣了有五秒钟。 才消化完从人家口中听到的那句话。 乔嫣和她大姐夫？ 这又是怎么个事？？？ 乔嫣家里的情况她是清楚的，乔娅的白事王香还和吴海峰亲自去过，赵国栋拖着乔娅的尸体去木材厂闹事，不止在木材厂传遍了，家具厂上上下下也拿当做话题来说。 当时王香还觉得乔嫣这个大姐夫做事情不地道，人死了不好好下葬，却为了那几个钱去闹，能是什么德行好的人能做出来的。 结果她没想到，乔嫣居然和她大姐夫有染？ 王香甩了甩脑袋，对着给她八卦的人说：“二嫂，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乔嫣这丫头我是见过的，哪会做出你说的这种事哦！” 被称为二嫂的人笑笑，“是、是……我也只是听说，又不晓得真假。” 有人给二嫂帮腔：“无风不起浪，要不是你家那未来儿媳妇做了什么事，会让别人在背后议论不成？我听别人讲的是，她大姐死了，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就把她大姐的闺女抱来养，你说人家爹活得好好的，她这样干，也不怪别人说了。” “她把她大姐的闺女抱来养了？”喊完，王香立即想到被乔嫣带来的小丫头。 那会儿她单纯地以为是带孩子过来玩，没想到，孩子居然都被乔嫣给收养了！ 都要结为亲家的人，她一点都没有听说，还是由别人来告诉她的。 见王香这个反应，说话那人干笑两声：“王姐，你不会还不晓得这个事吧？” 王香不想回答，她现在快被气死了。 先前欢欢快快招待亲家的心思早被这几个新消息给攻击得烟消云散，王香拎着肉，风风火火地往回赶。 在脑海里头模拟等会儿要怎么和乔家母女说清楚，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且不说乔嫣收养了大丫，和赵国栋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呢，她要是贸贸然地去问，乔嫣狡辩不承认怎么办？ 还有，这门婚事是海峰拼了命劝她去提的，要是海峰脑袋转不过弯，非乔嫣不可以，她这样干就是伤了母子情分。 王香停下来，在楼道里来来回回踱步，思考了一下到底该如何处理，才放心去开门。 屋里葛秋莲听到动静，看过来笑着道：“亲家母回来了啊。” “嗯，去下面买了点肉上来，今天我给你们来一手红烧肉。”王香热情地说着，饶是这屋里的谁也猜不到，在几秒前，她是准备来找人对峙的，“海峰招待你们招待得还行吧？你们在我家可别拘束，想吃什么喝什么让海峰直接去给你们拿。” “好好好，肯定不和你客气。”葛秋莲看看吴海峰，又看向王香，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今年乔嫣19岁，乔家塘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绝大多数都成家了，当了娘的也不少，而她一直等到19岁还没出嫁，乔老三就是抱着要吊个金龟婿的心思。 乔嫣模样生得好，又靠她姐读了个高中，要是嫁了个好人家，可能收不少礼金呢！ 事实也如乔老三夫妻所愿，乔嫣还真吊一个金龟婿回来。 吴海峰他爹是家具厂厂长，这条件，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啊！ 拿了肉上来，王香没有急着去下厨做饭，而是几人坐在一起拉家常。当然这拉家常也不是在单纯八卦别人家的事，王香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关于赵国栋的事。 也不知道是乔嫣真和他没关系，还是察觉到她的意图，谈话滴水不漏，愣是没有从中察觉到不对。 聊到后面，王香觉得自己还是得摊开来说，便打算把吴海峰支开：“海峰啊，我突然想起来你姥姥给我寄的信到了，你帮我跑一趟，去邮局拿信。” 邮局离工厂远，光是走过去就得半个来小时。 今个儿乔嫣难得来家里一趟，吴海峰当然不愿意，皱了皱眉道：“信到了你让海潮去拿不就行了，今天乔同志来家里，还要我跑一趟？” “你姥姥寄了东西，你们两兄弟一起去，晚点我怕邮局关门了。” “关门了那就改日再去。” 乔嫣忽然道：“吴同志，王婶着急的话你去一趟吧，不用担心我和我娘。” “是呀，你老娘在这里，还怕招呼不好人？去去去，正好我要做饭了，你拿回来咱们开饭。” “可……” 吴海峰想再次拒绝，目光一转，看到乔嫣望过来的微笑神情，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乔嫣都说了没关系，他还是执意留下的话，表现得也太过了。出门前，王香还叫他兄弟海潮也跟着去。 吴家兄弟刚离开，乔嫣就问：“王婶，你有什么要给我和我娘说的？” 王香顿了顿，也是，她意图的确挺明显，乔嫣不是个笨蛋，不至于看不出来。 于是开门见山：“确实是有些事想和你们了解一下，我听人说……”看向大丫，“你收养了你大姐的闺女？” 葛秋莲心里“咯噔”一声，吴家果然是说起这件事了！连忙解释：“大丫只是我们带一段时间……” “嗯，我是收养了大丫。”乔嫣和葛秋莲完全不同口径，爽快应道。 葛秋莲：“嫣嫣，你乱说什么！” “娘，我有没有乱说你还不清楚吗？”乔嫣平静道，“不过这个事情我先前告诉吴同志了，他也同意我收养大丫，他没给您说？” 王香惊讶。 原来吴海峰已经知道了？合着就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把吴海峰支开是正确的，那小子为了娶到乔嫣，其他什么都不在意了！ 王香心里嘀咕，眼珠转了一圈，笑着又说：“就……就是海峰告诉我的，我想着今天和你聊一聊的。你心好，我们都知道，收养一个孩子就收养了，我们吴家也不缺这口饭，只是，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养着大姐夫的孩子，我是怕别人对你有什么误解。” 听王香松口，葛秋莲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王香：“你马上就要嫁给海峰，对你有误解，那就是对我们吴家有误解。海峰他爸管着这么大个厂，手底下这么多人，你也不希望看到你吴叔被误会是不是？” 乔嫣敛了敛目，目光朝身侧的大丫扫去。 大丫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听着大人们说话，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晓得了大人们又谈论起了她。 抿了抿嘴唇，乔嫣对上王香的目光：“王婶，你直说吧，你现在是有什么想法。” 王香之前看上的，就是乔嫣这股聪明劲儿：“嫣嫣啊，你别怪婶子多想，你给婶子交待一句，你收养大丫，真和你姐夫一点关系也没有？” 乔嫣一听，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吓了周围人一跳。 她薄唇紧抿，漂亮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染了点薄红。 原以为，王香是想趁机说别把大丫带过来，没想到她居然怀疑自己和赵国栋…… 一想到别人误解她为了赵国栋□□，这个人还是她未来婆婆，乔嫣感觉胃在翻腾，止不住地想吐，连声音也随之变得尖细：“您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乔嫣就那么不看，连个赵国栋也看得上？要是瞧不上我，您完全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污我清白。” 迎面接受了乔嫣的怒火，王香一下子傻眼了。 为了儿子，才打算好好谈。她还没发作呢，这丫头居然敢冲她发火？ 王香被气笑了，是真的被气笑了：“我污你清白？乔嫣，你搞清楚了，我家是诚心诚意想娶你进门，可是你怎么做的？没过门就收养了一个闺女，还不告诉我们，你和你大姐夫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要想别人不说，你倒是别这样去做啊！” “我做什么了？别个人造谣我，我还能堵住别人的嘴吗？” “是造谣你还是真的，你自己清楚！” 葛秋莲一口气还没松完，又被迫提起来，连忙开口：“哎哟喂……亲家母，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亲家？我可没有你们这样的亲家！”王香打断，“我家海峰那么优秀，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还得求着你家不成？” 王香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娶乔嫣进门原本非她所愿，儿子这么优秀，犯得着只盯着一个只有脸，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的女人？明明是乔家要死死攀住他们这门亲才对，哪有她去和对面商商量量的道理？ 她冷笑一声：“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你想嫁到我吴家来，可以，前提是把你那些破事处理干净了，也别带个什么孩子来占我家便宜，要是做不到，你一辈子都别想进我吴家的门！” 乔嫣被王香气的眼圈泛红，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着。 她家里条件是没吴家好，但也不是别人能侮辱的。先是怀疑她和赵国栋不干不净就算了，现在竟还以为她是带着大丫去占便宜的？ 乔嫣重重呼了一口气，声音也带了点哭腔：“行，不进就不进，不过有件事我要说清楚了。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是谁都可以来诬陷两句的，但养大丫，是因为她是我大姐的闺女，没人要她，我要，我不会为了嫁给谁把大丫扔了。” 语毕，乔嫣屈身牵起一脸茫然的大丫，对着葛秋莲道：“娘，走，回家。” 她说到做到，牵着大丫就要离开。 葛秋莲人完全傻了，没想到这才说了几句话，王香和闺女居然能吵得不可开交。 跟着乔嫣身后跑了几步，她拽着乔嫣的手，又骂又劝：“你这个死丫头，你傻啊！你王婶说的那些也是为你好，对长辈什么态度啊！赶紧给你王婶道歉，咱们好好说。” 接着，看乔嫣不理她，又跑回王香面前：“亲家母啊……你们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代替那死丫头给你道歉，你……” 王香却说：“不好意思，不送客了。” 葛秋莲还想说什么，王香朝门边一指：“我把你们赶出去，会闹得街坊邻居不好看，走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葛秋莲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灰溜溜地跟着闺女出了吴家的门。 今天没有下雪，但是冬日的风依旧刮得人脸疼。 葛秋莲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冷，大脑方才慢慢醒过神来，一点一点回想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随即，她一跺脚，一拍手，“哎哟”了一声，差点没在家具厂家属院的楼下给哭出来。 她的金龟婿吹了！ 第 9 章 第9章 有什么能比和吴家的亲事吹了更难过的事吗？ 对于眼下的葛秋莲来说，她实在是想不到更让她难过的事了。刚刚在吴家不好发作，现在出来了，不用顾忌王香，葛秋莲没好气地拧了一下乔嫣，骂道：“你你你……你个死丫头，是撞鬼了还是中邪了，你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要是真的和吴家这门婚事吹了，我看你怎么和你爹交待！” 乔嫣在王香面前吃了一肚子的委屈，但凡是个有点骨气的人，听到刚才那番话哪有不生气的？ 她从来不指望父母能在这种时间和她站在一边，起码也不要和外人一条线来指责自己吧？ 很可惜，葛秋莲的做法让她很失望。 乔嫣擦掉眼角的泪水，停下脚步，面对葛秋莲说：“这是我的亲事，日后是我嫁过去，我给我爹交待什么？” “你……我说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 “我就是因为读了书，才接受不了他们这么侮辱我！” “侮辱你什么了？人家也只是问问，是你自己着急上了，等到吴家真不要你，我看你怎么办，跃进的工作怎么办？”骂完女儿，葛秋莲看向大丫，和吴家婚事告吹，她可是连大丫也恨上了，“就怪你，要不是你，你小姨的婚事早就成了！” 大丫猝不及防被训了一通，委屈地垂下脑袋，小声说：“姥姥，对、对不起……” 乔嫣把她护到身后：“这和大丫有什么关系，是她爹没良心，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我还是受害者呢，吴家都要退亲了，你爹你娘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二人在家属院楼下吵着，家具厂路过的家属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乔嫣不想在这里吵架，更不想和她娘争辩。 她太了解自己爹妈了，吴家这门亲事他们看中的是什么？是她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吗？显然不是，而是吴家带来的利益。所以她现在和葛秋莲说什么都是假的，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王香的态度。 很明显，她是下楼去拿了东西上来才变的，多半是那个时间听到别人议论她和赵国栋。 家具厂的人甚至都没见过她几次，更别说碰到她和赵国栋在一块，顶多只有上次，她带着大丫来找赵国栋要钱。可当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又能传出什么流言呢？ 乔嫣猜测，多半是赵国栋在背地里坏她名声。 想到上次这人对她动手动脚，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就是他故意的。 “娘，你先回去吧，我去找赵国栋有事。” 葛秋莲叫道：“找他？你刚才没听人家说什么？你还嫌不怕误会，要去找他？” “因为我怀疑，就是他故意在后头乱传我。” 葛秋莲这个人虽然重男轻女，但也是晓得好歹的。如果真的是赵国栋在后头造谣，那他才是坏了这桩亲事的罪魁祸首！ “你咋晓得的？” “我猜的，所以现在打算去找他问个清楚，就算他不答应，也要让他把这个源头掐掉。” 毕竟乔嫣不是家具厂的人，她要在这边做什么，并不方便。 葛秋莲想了想，如果真是赵国栋干的坏事，那他们有证据，去给吴家说清楚，说不定还能挽回，当即拉着闺女：“走，咱们找赵国栋去。” 只是这趟跑空了。 工人的住处是在厂子里的另一头，葛秋莲去赵国栋家外面拍了半天门，愣是没有人来开。 葛秋莲是一肚子的气准备撒，结果人没碰上，没好气的踹了一脚门，在嘴里啐了一声。下一秒，开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隔壁的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女人探出脑袋，把外头三个打量个遍，目光在乔嫣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她认出大丫和葛秋莲，笑道：“你是老赵的丈母娘吧，不巧咯，老赵一家今天和他媳妇去吃饭，还没回来呢。” “媳妇？”葛秋莲嘲讽，“他速度倒是快嘞，我家老大才下葬一个月，他连新的女主人都找好了。” 那女人道：“老赵三十好几的人了，家里头是该有个女主人。你们找他是不是有急事呀？不介意的话，进屋子里头来等。小双，你好久没来曹姨家玩咯！”后面这句话是对大丫说的。 大丫被点了名，连忙躲到乔嫣背后。 女人知道大丫的德行，倒也没见怪。 葛秋莲今天是准备找赵国栋讲清楚的，见邻居好心收留她们一会儿，忙道歉就要进去。 乔嫣还没有反应，就感觉到大丫死死抱着她的腿，好像是不想让她去的模样。 她刚低下头，就见大丫脑袋上冒出黑色泡泡：“爸爸就是因为我看到他和曹姨抱一起才不要我了，我不去曹姨家。” ！！！ 乔嫣愣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大丫头上的泡泡。 赵国栋？？和别人抱在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和大丫的相处，她知道自己能从泡泡里看到大丫的想法。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可能骗人，藏在心里不敢说的，那多半是有真实度。 而且大丫都看见了，怎么又不是真的呢？ 乔嫣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隔壁的女人。 葛秋莲都走到人家门前了，回头催促乔嫣：“嫣嫣，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娘，我们回头再找赵国栋吧，今天先回家了。” “你是怎么回事，刚才说来找的是你，现在回去的还是你。” “今天等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过完年再说吧。”她走过来拉着葛秋莲，不由分说地把母亲拽走了。 葛秋莲被闺女神神叨叨的搞懵了，嘴里不停嘀咕着。乔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牵着大丫默默离开，大脑里各种想法层出不穷。 好啊，她这个姐夫真好啊。吃她大姐人血馒头，不要她外甥女，乱传她坏话，居然还背地里和其他女人搞一起。 这笔账，是该算清楚了。 *** 只不过，在乔嫣和赵国栋算账之前，乔家先变得鸡飞狗跳。 乔老三晓得今天发生的事，把乔嫣给骂得狗血喷头，还差点动手打上了。乔嫣一改之前的伶牙俐齿，面对乔老三的怒骂，一个屁都不放，骂到后头，就连乔老三自己都觉得没有意思。 可再没有意思，吴家还是要挽回的。次日，他连忙备了一些东西上吴家门，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 乔嫣也不在乎，成天带着大丫跑出跑进，也不晓得是在忙什么。 转眼到了除夕那天。 许是今天过年，乔老三不想破坏气氛，难得没有在今天骂乔嫣。 乔嫣上午起来，做了午饭，又把今天晚上年夜饭要准备的东西做好，回屋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连大丫也穿上了做的新衣服。 瞧这二人要出门的模样，乔老三看到他们，又想骂人了，终究还是忍了一下，耐着性子说：“今天过年，就不要带着孩子到处乱蹿。” 乔嫣道：“我想好了，我要去趟家具厂，给吴家道歉。” 说完话，乔老三本是想走开的，一听见乔嫣这样说，又走回来，“什么？” “我说，我去给吴家道歉，顺便把大丫送回去。” 乔老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葛秋莲和乔跃进也闻声走了进来。 “你说真的？” “真的，我想开了。也和大丫说好，把她送回去。”她说完，大丫对着乔老三挥手：“姥姥爷我……我回家、家了。” 乔老三终于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就是嘛，早听我们的多好，我和你娘怎么会害你。走走走，我和你一起去。” “爹，不用了。晚上还过年，我们人太多去打扰吴家也不好，我这次就想先去表个态，回头我们再一起正式去道歉。” “行，你都想好了，那你去吧。赶紧去赶紧回，晚上还要回来吃饭。” 乔嫣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牵着大丫离开。 刚走出家门口，她原本淡漠的神情露出一个得逞的笑，然后冲大丫挤了一下眼睛：“就像小姨给你说的那样做。” 大丫点头：“好的小姨！” 姨甥二人一齐去了家具厂。这次倒是没扑了空，除夕家家户户团聚，赵国栋一家人都在家呢，赵母在楼道里的公用厨房炒菜，赵父在帮手。 看到乔嫣上门，赵国栋还愣了一下，乔嫣大大方方地问了一句：“姐夫，你现在方便不？” “方便、方便……小妹快进来，今天怎么有事过来了。” “我过来办件事，不方便带着大丫和我一起过去，所以只好上门来，先把大丫送在姐夫这里，等晚点我来接。” 赵国栋下意识问：“办什么事啊……？” “嗯……”乔嫣低头沉默，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她眼帘微抬，用着只有赵国栋能听到的声音说，“姐夫你愿意听我说吗？” 女孩儿低眉顺目的模样是格外的耀眼，尤其是她的目光瞥过来时，赵国栋感觉浑身的都酸软了。 他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走到门边看了看外头，赶紧把门关上。 一个箭步又冲到乔嫣门前，问：“小妹，怎么了？” 乔嫣话还没说，眼眶一红，便在赵国栋面前哭了起来。赵国栋被这一遭搞得手忙脚乱，想帮忙擦眼泪不是，想哄又不是，只好先碰了一下乔嫣肩膀，见对方没有反抗，再大胆地去拍她的背，“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别哭了，给姐夫说，姐夫给你撑腰。” 哪怕是算计，乔嫣还是不想和赵国栋多接触，赶紧又往旁边退了一步，擦干眼泪，把那天和吴家的事添油加醋给赵国栋说了一遍。 “姐夫，你说我怎么办啊？我都19了，在大队里这都是当娘的年纪，好不容易说到人家，难道就这样吹了？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这样说我们两个，我快没脸见人了姐夫。” 美人哭得伤心，赵国栋哪还去管其他的。 即便他知道把消息传出去的人就是他，也不妨碍他骂：“是哪个天杀的，在背后乱说我们，要是被我逮到，我铁定要他好看！嫣嫣，你莫哭了，这个事情姐夫肯定会帮你。” “真的？”乔嫣泪眼朦胧地看着赵国栋。 “当然是真的了。” “姐夫，我现在是打算去吴家，先表个态让他们别误会，等到过了年，再亲自登门道歉，你到时候可要帮我啊。” “肯定的！” “还有，我过去不方便带大丫，大丫我晚上来接，然后……晚上八点半的时候，你到家属楼后面的那个厂房来，我、我……”乔嫣状似害羞的垂下脑袋，声音也压低了，“有事找你。” 赵国栋大喜。 他就知道，乔嫣肯定是对他有心思的，看看，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吧？ “好，我一定准时过去。” “嗯……那、那我就先不说了，姐夫，我们晚上见。” “嫣嫣，我送你。” 赵国栋走在前头，把乔嫣一路送下楼，没有人看见，大丫在这时悄悄溜出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 赵国栋今天心情非常好。 想到下午乔嫣来找他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更是舒坦了。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征服一个女人，是件非常愉悦美妙的事，更何况，还是整个乔家塘最漂亮的乔嫣。 从一早他就看出来，乔嫣对他的心思不一样。乔娅在的时候，她一向对自己不会好言好语，那都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等到乔娅过世，乔嫣才开始慢慢展露出不一样的一面。养了他的大丫就是最好的证明。 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赵国栋多喝了几杯。 不过记着和乔嫣的约定，他还是收敛了点，没喝成大醉。差不多到时间，他借口出去找工友喝酒，出了门。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家都用完了晚饭，大院里烟火通明，天上绽开绚烂的烟花，还有各种炮仗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热闹极了。 赵国栋一下楼来就看到了乔嫣。 她站在人群中，披着长发，穿了件喜庆的红色棉衣，似乎不是她下午穿着过来的那件。她抬起头，往赵国栋的方向看了看，烟花照亮了她明媚的脸庞，眉眼如画，美得惊人。 害羞地收回目光，乔嫣一转身，往厂房的方向走了。 赵国栋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晃晃的都是她的模样，眼睛热得发烫，但是他没有追过去，而是十分悠闲地朝厂房走。 为了不引人怀疑。 他突然有点后悔，要是没有在别人面前乱传，等到乔嫣嫁到吴家，他又娶了媳妇，私底下怎么和乔嫣来往，都不会有人怀疑。 不过现在也还好，一切都在可控之中，乔嫣也乖乖上门来找他了。 赵国栋一边走一边想，想到自己以后有美人做小，就觉得美妙极了。 恰好，他路过外头放烟火的孩子们，走进没有人的厂房。 厂房的灯光微弱，勉强能够照明视线，他一眼就看到穿着红色棉衣的女人背影。 赵国栋一个没忍住，就跑上去从后面抱住女人，埋在她颈间边亲边说：“小宝贝，可想死老子了！” 对方忽然被抱住，吓了一跳，但认出赵国栋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挣扎，还笑骂着：“死鬼，今天就这么着急是吧！” 赵国栋喝了酒，大脑有些热，一时觉得这声音不像乔嫣，但欲.望已经不让他多想，边摸边亲，还不忘道：“能不着急吗？嫣嫣，你可不知道我等你等了有多久。” “嫣嫣？你叫谁呢！”对方冷声一呵，扭过头来，“你看清楚，我是谁！” 女人声音不算大，但一声就把赵国栋给叫清醒了，他定睛一看，这分明是他家隔壁，姓曹的那女人。 赵国栋：“怎么是你，不是乔……” 女人说：“怎么不是我，不是你让大丫叫我过来的吗？” 宛如一喷凉水浇下，赵国栋从头凉到了脚尖。心里突然才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另外不属于他们二人，一道尖利的女音划破夜空：“好啊你赵国栋！原来……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偷人！” 第 10 章 第10章 赵国栋心里这回可真是凉透了。 原因无他，他认出了这个女人的声音，正是这几天相亲刚说成的新媳妇，肖冬梅。 肖冬梅和他一样，都是家具厂的工人，她前个男人死了两年多，这些年找对象一直挑挑拣拣，头婚的看不上她，二婚的她嫌这个没钱，那个带的孩子太多，一直没有定下来。 和赵国栋这边，还是看赵国栋家里人口简单，并且答应了她孩子不用养，才敲定的婚事。 赵国栋同样也对这门婚事很上心。 哪怕肖冬梅是个二婚，但人家好歹是工人出身，和他一样在家具厂里有工作的，不比乔娅那个老农民好多了？而且结婚以后，他再和乔嫣以及这个姓曹的女人暗通款曲更不会让人怀疑了。 然而，谁能想到，今天居然要露馅了？ 赵国栋头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脑海里头跟打结了似的，堵成一团，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那个曹大姐一把把他推来，赶紧理了理衣服。 肖冬梅冲上来，抬手甩给赵国栋一个巴掌：“赵国栋，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和我说着亲，还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偷人！你恶心不恶心！” 她声音尖，在这寂静的厂房中一喊，回音飘荡在耳边。 外头是跑下来放炮仗的小孩儿们，听到动静，纷纷跑进来看热闹，恰好听见肖冬梅说赵国栋偷人那句话。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有人偷人了！” “谁，谁，谁偷人啦？” “是赵伯伯！哟，还有肖姨，另外一个是谁啊？” 曹大姐闻声，赶紧转过身去，生怕别人看到她是谁。 赵国栋心中现在已经不是凉透，而是冻成冰了。他完全不能思考，只能下意识地反驳：“我、我我……我才没偷，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当我眼睛瞎呢，有人给我说你在这里偷人我还不信，结果呢？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你们抱在一起，要不是我喊一声，下一秒都要啃上了，还骗我说是误会！” 肖冬梅过来之前，有人告诉她赵国栋在这边干坏事，要是不相信那过去看一看。 本来她是抱着怀疑的心态，谁想到一过来只见一男一女在里头抱得紧紧的，看清楚是赵国栋后，她肺都快气炸了。 赵国栋：“谁给你说的，有人要诬陷我！” “诬陷你？你也好意思说得出来！”肖冬梅看进来的人多了，转身对着大伙说，“哎哟喂，你们不晓得啊，赵国栋最近在和我说亲，结果、结果今天居然在外面偷人，还被我逮到了，你……你给我过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说着，她上去拽曹大姐。 曹大姐怎么可能让她看见自己是谁的，背对着众人，死死捂着脸。 可她力气没有肖冬梅大，硬是被肖冬梅给拽了过去。 来围观的大人们听小孩子七嘴八舌的说，又听肖冬梅解释，现下一见到曹大姐，就说：“这不是老邱家小曹吗？怎么和老赵搞一起去了。” “老邱就住老赵隔壁呢。” “啧啧啧，我记得老赵家媳妇刚死没多久吧，这两人这么快就搞一块去了？” “不守妇道的女人，真不要脸！老邱这头上真是绿啊。” 大伙的议论传进耳中，肖冬梅还在里面咄咄逼人，赵国栋满头大汗，也管不了这么多，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是她！是这个姓曹的勾引我！我是无辜的，是他叫我过来的。” 曹大姐霎时愣住了。 肖冬梅走上去，“啪啪”给曹大姐两巴掌，骂道：“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全厂子都知道国栋在和我说亲，别人的东西就有那么香啊！” 曹大姐被两巴掌呼上来，顿时哭着喊：“冤枉啊！冤枉，是赵国栋叫我过来的，他让他闺女小双过来叫我的。” “你别乱说，分明是你叫我过来的，我一过来你就勾引我，往我怀里钻，自己不要脸还想推给我！” “赵国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曹大姐瞧赵国栋拼命推锅的模样，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要死一起死，“明明就是你，在乔娅还没死的时候就和我搞上了，现在倒成了你清清白白，想推给我？我呸！” “姓曹的，你别血口喷人！” “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想赶紧结婚，就是怕别人看出我和你走得近……” “你给老子闭嘴！”赵国栋冲上去，又给了曹大姐一巴掌。 曹大姐这哪能忍？反手朝赵国栋脸上一抓，二人顿时打做一团。 这边的热闹可吸引了不少人，恰好现在下来放烟花的孩子们多，听见这边的动静，烟花也不放了，全部跑过来围观。 赵国栋和曹大姐的互骂，被大伙们听了个十成十。 这个除夕可真的是有好戏看咯！ 在赵国栋和曹大姐打成一团时，乔嫣还了别人的红棉衣，去赵家把大丫接上，准备回家了。 出了赵家的门，大丫牵着乔嫣，邀功似的道：“小姨，我、我今天，给曹姨说了……说你让我说的话……我乖、乖不乖！” 乔嫣笑着揉外甥女的头：“大丫最厉害了，帮了小姨的大忙。” 说完，她还从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今天过年，你可以吃糖。” 大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接过糖，三下五除二把糖纸剥开，塞进了嘴里，抬起头来看乔嫣：“好吃！” “小馋猫！” 经过这一折腾，乔嫣回到家的时候，村子里早就黑漆漆一片了。 不过乔家人记得她去道歉的事，一直没休息，听到她回来，葛秋莲点着煤油灯和乔老三从炕上起身，出来看到她还牵着大丫，张口就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要把大丫送回去吗？怎地又给带回来了？” 事先撒了谎，乔嫣早有应对。 她从先温瓶里倒了两杯温水，一杯给大丫，一杯自己一口气喝了，坐到椅子上，“爹，娘，我给你们说，我大姐夫出事了！” “啊？” “我今天想着去道歉，大丫都送回他家了，结果晚上的时候，我姐夫好像是吃醉酒，和他隔壁的那女人搞在一起，被逮个正着，我还听说，他们俩在我姐死之前就有染了。你说这种人，我能放心把大丫交给他？所以我又把大丫给接回来。” 乔老三夫妻二人愣住了。 乔嫣短短一句话，怎么他们没听懂呢？ 什么是赵国栋和人搞在一起，什么被人逮着，重点是，她还又把孩子接回来了？？ 乔老三问：“那吴家呢？你不是去吴家道歉吗，吴家怎么说。” 乔嫣一噎，她爹在意的永远只有吴家这门亲，“我没去成，我在吴家门口等了很久，看到他家里人在忙，也没碰到吴海峰，接着就听到我姐夫的事了。” “哎呀，平时你看着挺聪明的，一碰到正事怎么蠢成这样！”乔老三戳了一下乔嫣的头，“你等什么，直接去人家家里敲门啊！难不成还要吴家八抬大轿请你进去道歉？” “爹，你别急，听我说啊，”乔嫣又喝了一口水，“我听到我姐夫的事情，没有上门是有原因的。当时王婶误解我和我姐夫，现在我姐夫出事了，是我证明清白的好时机，这不比我光去解释道歉好多了？” “呵，说起来容易，做起难！你给我讲讲，要是吴家不给你证明清白的机会怎么办？” “他们都不给我证明清白的机会了，难道我去道歉，他们就能接受了？” 被乔嫣一番反问，乔老三没话说了。 好好的亲事，怎么会被搅成这样？ “行！那明天，明天我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和你一起去吴家道歉。” 乔嫣说：“爹，明天太急了，今天我姐夫才出事，第二天我们巴巴上门，反应太明显啦。而且要是明天他们去拜年，我们不是白跑一趟？大过年的，人家指不定不乐意提我姐夫。” “这不行，那不行，这家里是你说了算啊！”乔老三骂。 葛秋莲在这时突然开口：“他爹，三丫头说得也没错，她都听话想开了，你就别骂了。” “你就惯她！她成这样子就是你的惯的！” 乔老三瞪了葛秋莲一眼，又看看乔嫣，一甩手回屋了，看样子是接受乔嫣说的不要明天上门。 折腾这么久，又在路上走了那么久，乔嫣早就困了。 她没睡，大丫也不敢睡，但是小丫头困得不行，靠着小姨打瞌睡。 带孩子去洗了脸，乔嫣和大丫躺到炕上，心里还在想事。 今天设计了赵国栋一通，现在的人注重风气，他敢在外面偷人，这件事爆出去完全够赵国栋喝一壶，至少他在家具厂脸面已经没了。至于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声挽回，乔嫣并没有十足把握，老实说，她对吴家，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吴海峰之前对她还不错，也经常上门来看，乔嫣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想娶自己。 以前乔娅告诉过她，嫁人不能光看对方家境条件，要看他会不会疼人。要是个不会心疼你的，哪怕家里条件再好，日子也不好过。 那日从吴家离开后，吴海峰一次都没有上门来找过乔嫣，多半也是有了怀疑。 在结婚前就这么不信任，两个人真要结了婚，还说不定成什么样。 乔嫣想着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 农村里过年不用上工，大年初一这天，基本都是到处窜门。 乔老三夫妻一早就带着乔跃进去亲戚家里了，乔嫣不想去，吃了午饭后，她洗了一个罐子，去地窖里，把之前做好的腌菜舀了一半进来。 然后又到自己屋里，拿出一个铁皮盒，从里面抓了五六颗水果糖。 大丫没想到小姨居然还藏了这么多糖，眼睛都看直了。乔嫣笑了笑，塞了一颗给她，说：“走，小姨今天带你出门。” 她歪了歪脑袋，乔嫣一看，就知道她头上要冒泡泡了，果不其然，下一秒，头上出现了一个白色泡泡：“我们要去哪呀？昨天我走了好久，脚都痛了。” “我们不去远的地方，就去隔壁大队。” 隔壁的兴华大队不远，毕竟都是属于乔家塘的，带着大丫，没多会乔嫣就到了。 在路上问了几个人乔八娘在哪，她朝着指的方向去，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冲里头喊：“八姑，你在家吗？” 第 11 章 乔八娘家院子的门是打开的，没过多久，屋里有人探出头来。 “在的在的，在家的。”乔八娘走到院子里，见外头的人是乔嫣，意外道，“咦，这不是隔壁大队的嫣丫头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乔嫣今日上门的确有些突然，但她有急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今天不是过年嘛，我过来串串门，顺便找您有点事，不知道您这边方便吗？” “方便，方便，快进来坐。”乔八娘能够成为乔家塘有名的红娘，不止是因为她会牵线，更是因为她会为人处世，大伙都晓得她会来事，自然和她关系就近了，所以大家才愿意让她做中间的那个红娘。 乔嫣牵着孩子走进乔八娘家，先是让大丫叫人，然后把手里拿的罐子递出去，“今天来得突然，也没有准备什么好吃的。这个腌菜是我娘做的，我娘做的腌菜最好吃了，您收下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乔八娘知道乔嫣这是要找她帮忙呢，便没推，“你也真是太客气了，俺早就听说，你娘做腌菜手艺一绝，没成想俺现在就有口福。” “您要是喜欢，下回我再给您带。这还有一点糖，正好过年了给孩子们尝尝。” 腌菜是乡下人家多少都会备的东西，哪怕是葛秋莲做的，也算不得是什么稀罕玩意。 可糖就不一样了。 乔八娘经常收礼，一看就知是在城里供销社买的水果糖，一毛钱三颗，乔嫣塞了一小把呢。 看来是有大事求她呢！ 糖乔八娘没急着收，而是给乔嫣推回去，把她领进屋里，“一到过年他们吃糖可就吃得多咧，你留着，给你家这小丫头吃，”又逗了一下大丫，“这孩子，我瞧着是个有福气的，那眼睛和你的像，长大后肯定生得俊。” “大丫，八奶奶夸你漂亮，你要怎么说呀？” 大丫：“谢……谢谢，八奶奶。” 乔八娘立即笑开了。 进了屋，乔八娘给乔嫣倒了水，乔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八姑啊，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让你帮忙牵个线的……” 乔八娘不意外，一般来找她，都是为了这个事。 “你说，是帮谁啊？” 乔嫣尴尬地往四周看看，乔八娘见家里的小孙孙趴在堂屋门口往里头看，把他们赶走，又关上门，折回乔嫣面前：“你放心说，俺八娘是最有信誉的，不然也没人找俺了不是！” “是……帮我。” 乔八娘面色一惊，“你？俺不是听说，你……你和城里头哪个厂长家说亲了吗？” “是说了，但是哎……”乔嫣叹了口气，眼里蓄起了泪花，“您应该也知道，有些城里人瞧不上我们乡下人，我那个未来婆婆，对我有误解，也瞧不起我。这种人家条件再好，我也不想嫁过去委屈自己。” 姑娘生得漂亮，泫然欲泣时更是动人。 乔八娘对乔嫣印象还不错，看到她一哭，心里难免怜惜了几分，“是这样没错，俺们女人嫁人就是一次投胎，不能明知道自己委屈还往里跳的，只是俺就怕你的事情难办，毕竟咱们乔家塘基本上都知道你说人家了……” “我晓得，所以我才在大初一的来找您。正好现在大家走亲戚的多，我爹说，我嫁远点也没关系，主要是找个合适的。” “那今天咋不是你爹娘来找俺呢？”乔八娘问。 乔嫣兴许也料到了她会这样问，早备好了说辞，“我爹娘今天也在走亲戚，但是我的事有点着急，没办法只能打发我过来了……” 说完，她害羞的低下头，显然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乔八娘顿时后悔了，她怎么就多嘴问这么一句呢。 人家姑娘自己来找她说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偏偏她还要戳破。 “俺晓得了，那俺给你留意，你也大致说个要求。” “要求嘛……”乔嫣想了想，“长得高一点，帅一点，脾气好一点，会疼人，不会打媳妇，要读过书，有正经事干，最重要的是，能接受我收养大丫的。” 听她一个条件一个条件地说着，乔八娘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你这……” 她这个月是怎么了，前一个难办的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乔嫣。 等等…… “对哈！”乔八娘一拍桌子，忽然站起身。 乔嫣和大丫都被吓了一跳。 “我这边正有一个合适的，你等等俺！”乔八娘起身到旁边的柜子里翻了一通，抽出一张照片拿过来，“俺听你刚才说的要求，这个人正合适呢！” 乔嫣接过照片，上头的人穿着一身白色军装，身姿挺拔，只是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像是受伤了。但照片吸引人的不是他受伤的腿，而是那张剑眉星目的俊俏脸庞。 透过照片，能看到他深邃的双眼和出众的容颜，正是华国人很喜欢的那种正气长相。 乔嫣愣了愣，没想到乔八娘一拿出手就是这么帅的照片，忍不住问：“八姑，这是谁啊啊？” 乔八娘：“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这是俺们大队陆家的老二，陆长决，现在在外面当兵的那个。” “就是咱们乔家塘那个唯一的大学生？！” 就连大丫也抬起头，伸着脑袋要去看照片。 “对对对，就是他。现在人家在部队里做军官了，有出息着呢，你不是要嫁远吗？你可以跟着一起去随军，而且长得又高又帅，不正和你要求吗？最最重要的是，他和你一样，收养了一个孩子，看起来不是那种会介意你收养大丫的。” 陆长决的名字乔嫣并不陌生，乡下文盲多，他却能考上大学，当时乔家塘的村长可是放了几天的鞭炮给陆长决庆祝。 现在在乔家塘，只要提起最有出息的是谁，十个里九个都会说是陆家老二。 不过，他考上大学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去部队的时间也不短，居然还没有结婚吗？ 乔嫣心中一动，“那他……”的腿。 后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看到大丫头上冒出了一个红色泡泡：“我要他做小姨夫！” 随即，大丫抬起头，一手拽着她的衣袖，一手指着照片喊：“小姨，小、小姨夫！” 乔嫣：“……” 倒是乔八娘被逗笑了，“你看，连小丫头都给你安排上了。” 乔嫣有点尴尬：“不能乱说。” 大丫赶紧闭上了嘴。 乔嫣又道：“八姑，小孩子胡话你别介意。这个陆同志，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我们见个面？” “小陆在部队里，不在这边，是他嫂子让我给他介绍对象。你看这样行不，姑带你去陆家看看，当面给你们介绍下。” 乔嫣本来着急，乔八娘的提议她欣然同意。 三人一起离开乔八娘家，往陆家走去，只是乔嫣运气不太好，陆家没人在。 “嫣丫头，要不你看这样，回头我把你的事情给乔家说，如果他们也考虑好了，我带他们去你家。” “行，八姑，那到时候你直接来找我吧！” *** 两日后，家具厂。 过年这种最热闹的时刻，八卦更是飞速在人们口中流传。 这几日，大家议论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赵国栋和人偷.情被抓个正着的事。 正好今天，家具厂开了个会，在会上决定，对赵国栋予以开除处分。 听到结果的赵国栋顿时傻眼了，会议刚解散，他就拦住吴厂长，问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吴厂长简直懒得和他说话，为了这个破事，工厂里连年都没法好好过，这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来找他求情？ 吴厂长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碍于身份，还是表了态：“国栋啊，要我说做人糊涂一时就算了，不能糊涂一辈子。这大过年的，为了你这个事，厂里要紧急开会，还要整肃风纪，现在结果出来了，你还要让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让我怎么给嘛？ “现在上上下下抓作风抓得最严重，你这个事往大了说，那事关我们整个厂的行为作风管理，难道你要拉着全厂子的人，和你一起承担？” 就算知道这是吴厂长扣帽子，赵国栋也无法反驳，“那……厂长，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改，以后还能让我回来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吴厂长摆摆手，把赵国栋打发了。 是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知道未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赵国栋心如死灰，又正好看到散会的肖冬梅走出来，连忙迎上去，“冬梅，冬梅。你听我说。” 肖冬梅夸张地喊了一声：“你别过来！” 旁边散会的工人们注意到，纷纷开过来指指点点，赵国栋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站在原地这样不是，那样不是，只好小声给肖冬梅说：“冬梅，你帮我去求求情吧。” “求什么情？我和你什么关系，我给你求情？” 这个意思，是要划分清楚界限了。 赵国栋喊：“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说什么关系？” “谁是你媳妇，你别乱说，你爱找谁当你媳妇去找去，别来找我。” 赵国栋一开始也料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面对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你连我家礼金都收了，怎么不是我媳妇了？” “才三十块钱礼金，还你就是！”说着，肖冬梅在身上翻来翻去，还真被她翻出了三十块钱。她把钱往赵国栋身上一扔，急匆匆地走了，像是怕瘟神追上似的。 旁人看到这出闹剧，捂着嘴在旁边笑。 赵国栋耻辱地把钱捡起来，冲周围的工人大吼：“看什么看，快滚！” 有人还在揶揄：“老赵啊，赶紧捡起钱，不然说到下一个媳妇没礼金了。” 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和别人打嘴炮的心思，攥着这三十块钱，几乎是落荒而逃。 说下一个媳妇？他和曹大姐的事早就在厂子里传开了！曹大姐没工作，她男人是家具厂的工人，顶多只是丢了面，不会有被辞职的风险，至于这女人会不会被休，他已经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亲事！ 就因为这么点错误，家具厂居然开了他，有这笔档案在，以后去其他厂子，怕也难了，婚事同样也难了…… “乔嫣，都是你害的！”赵国栋想到除夕那天，约他出去的乔嫣，脸上露出凶相，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去吃人。 把他害到这步，他也不会让乔嫣好过。 乔嫣不是还做着嫁去吴厂长家享福的美梦吗？有他在，她想也别想！ 当天下午，乔老三一家人正在招待上门的亲戚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喊：“爹，娘，是我，国栋，我来娶小妹了！” 第 12 章 第12章 今天亲戚朋友来乔老三家串门，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在屋里说话，外头这声喊打破了平静。 屋里的人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今天大伙都聚在乔家，赵国栋这个女婿上门来看两老是应该的，但是后面那句话他们怎么没懂是什么意思呢？ 葛秋莲最先道：“他爹，刚才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外头喊？” 乔老三没有搭话，则是一脸神色凝重地回忆刚才自己有没有听错话。 乔嫣也愣在原地。赵国栋喊的话，她可是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小妹是谁？是她啊！赵国栋人疯了吧，居然有脸上她家门口来说这句话？ 愣神时，外头又传来：“爹，娘，你们在家的吧！我直接进来咯。” 随即，院子里木门撞在篱笆上的声音响起，有亲戚提醒道：“老三，你家外头有人来了，听起来像是小娅她男人诶。” 乔老三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往屋外冲了出去。 葛秋莲和乔嫣立马跟上。 赵国栋还真走进了院子里，他一手拎着一个牛皮纸包好的口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一手拎着个大红花纹的温瓶，对着门口的几个人笑：“爹，娘，新年快乐，我上门来和小妹说亲了。” 乔老三懵了，“你和谁说亲？你要说亲你去说啊，跑我家来作甚？” “我和小妹说亲自然是来这儿啊，难不成还能去其他地方？”赵国栋看向乔嫣，还冲她眨了眨眼，“小妹，我来娶你了。” 乔嫣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赵国栋没疯，赵国栋这是要拖她下水，污她名声！ 没等乔嫣发作，乔老三先急眼了，冲着赵国栋骂道：“大过年的，你在这里发什么酒疯，是不是吴家叫你来的，让你来就好好说话，这是你小姨子，马上要嫁去吴家做媳妇了，要你在这里胡乱说嘴！” “现在是小姨子，您答应把她嫁给我，那便成我媳妇了嘛。” 由于他进门前扯的那两声，街坊邻居都全部都走出来看，乔老三家里的亲戚也都全部挤出来。 一见的，就是赵国栋嬉皮笑脸的模样。 乔嫣心头警铃大作，忙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对着赵国栋说：“我呸，赵国栋，你当我们在乡下不晓得你在城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姐还没死呢，你在外头和别的女人乱搞，大过年的偷人，被相亲对象逮个正着，怕是相亲的事情吹了，跑我家来发疯了。 “我乔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背着我姐偷吃，我姐死了把大丫丢给我家，现在还要污我名声，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的人呢？” 乔嫣不愧是读过书的人，一段话说得有据有理，直接把赵国栋那点最龌龊的心思给当面说出来了。 一时间，围观的邻居们全部都跟着乔嫣骂赵国栋真不是个东西。 乔老三也趁机道：“我家好好的丫头嫁过去，这才十年，拼死拼活给你家赚钱，命都赔上去了。三丫头这边说了亲，你过来闹事，我家是欠你什么了？” “爹，娘，别的我都不说了，小妹可是亲口告诉我吴家的那边不要你们这门亲事了，还让我帮她去给吴家说。我寻思吴家看不上小妹，小妹又舍不得大丫，那何不如嫁给我，也成就了一桩美谈！” “谁说吴家不要这门亲了！”乔老三大吼，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声多少有些色厉内荏，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乔嫣和吴海峰相亲的事，多亏了乔老三这个虚荣的爹，整个乔家塘都知道乔嫣要嫁去城里了。 可具体进行到哪里，旁人也说不清楚。 这不，就有人说：“之前听说嫣丫头的定亲时间在十五，可是这两天都没见吴家上门来嘞。” “嫣丫头，十五那天你到底还能定亲不哦。” 问话传进耳里，乔老三夫妻二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乔嫣却在这个时候说：“我家和吴家的确是出了点问题，大姐夫你在家具厂上班，肯定能听到风声，可你不能空口白牙乱讲话，你说我让你帮忙？谁看见了？” 赵国栋下意识想说话，顿时一愣。 当时乔嫣给他说这话，除了一个大丫，可没有其他人在身边。 大丫那个死丫头被乔嫣养着，又是个傻的，他脑壳有病才让大丫作证。 今天过来这趟，他已经是被逼到绝路，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情来的。原本他是想着让乔嫣做小，自己好享齐人之福，可一切都被乔嫣设计打破了。 那乔嫣别想嫁好的，只能嫁给他！ 想着，赵国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乔老三嗑了两个头：“爹，娘，我是真心喜欢小妹，以后一定会对小妹好的，你们就把小妹嫁给我吧！” 大伙又再一次懵了。 这是唱的哪出？ 乔老三：“你……你你你，赶紧给我起来！” “你们不把小妹嫁给我，我就不起来。” “你……” “爹，娘，他不起来，给他打出去，他存心不让我们过个好年，有必要给他好脸子看吗！”乔嫣说道。 乔老三不稀罕乔嫣这个闺女，但他指望乔嫣嫁个好人家，反正是决计不可能许给赵国栋的 当即听了闺女的话，去旁边抄了东西。 乔跃进一看，也跟着他爹抄起一把锄头。 赵国栋见这爷俩向自己走来，前一秒还在心里想有本事冲老子动手，结果看乔跃进把锄头举起来，赶紧从地上爬起身，因为动作着急踩到脚还摔了一下。 看着他被乔家父子被追赶的滑稽模样，大伙围在旁边哈哈大笑。 *** 和城里的家具厂一样，乔家塘在今年过年也有了八卦可谈。 主角依旧是赵国栋。 一下午的时间，赵国栋跑去乔家，跪着求亲不成却被乔家父子打出来的事传遍了整个乔家塘。 乡下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正好又是没有上工的日子，聚在一起就是说些笑话。 然而，此时有人却笑不出来。 乔八娘家里。 徐燕听邻居说乔八娘找她有事，今天才得空上门过来。 至于乔八娘要找她说什么，也只能帮陆长决找对象的事。 来时的路上，她在想乔八娘会介绍一个怎样的姑娘，这要等到对方公布答案，乔八娘却告诉她：“之前俺这边的确有个合适的闺女，但你来晚啦！” 徐燕疑惑：“来晚了？意思是对方已经说成了？” “不是。” “那是什么，你给我说说。” “哎呀，这都成不了的事，说了也是白说，俺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人的本质是八卦，乔八娘的态度，在徐燕眼里未免有点欲盖弥彰：“哪有什么白说不白说的，你就当是和我拉拉家常，随便讲两句，要是对方真说了人家，难不成我还能提我家老二抢过来呀。” 乔八娘一想，也是这个理，就把想把乔嫣介绍给陆长决的事讲了一遍，“你说这巧不巧嘛，那天俺带着那丫头去找你，你们一家人不在，结果今天下午，那丫头大姐夫居然上门提亲了！” 赵国栋的笑话徐燕当然听说了，大家伙在聊的时候，她嘲笑赵国栋的同时，还说乔嫣也是个不守妇道的，能惹的赵国栋上门来提亲，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乔八娘居然还有把她介绍给陆长决的意思？ 按捺住心里的窃喜，徐燕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出了这个事，我也理解你肯定不好意思给长决介绍，那只能再请你费心费心了。” “哎……俺尽量，你小叔子这个事，俺是真的不敢打包票了。” 徐燕又和乔八娘说了两句，这才离开。 一出乔八娘家门口，她脸上的笑意便止不住，连回家的脚步都欢快了起来。 天已经擦黑，陆家两老去探亲，要明天才能回来，徐燕进屋看到陆长空在炕上打盹，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激动地说：“老陆，老陆，你听我说。” 陆长空困倦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怎、怎么了这是？” “我晓得给长决介绍谁了？” 陆长空又倒回炕上，咂了咂嘴，“……谁啊？” “隔壁兴民大队的乔嫣。” 前一秒还困得要死陆长空忽然睁开眼，倏地从炕上坐起身，“乔……乔嫣？你说被她大姐夫上门求亲那个乔嫣？……你有病啊！娘是不可能答应的。” “你笨啊！就是要娘不答应才行。万一娘答应，长决成家了，他在部队里工资和津贴会有咱俩的份？” “那也不至于是乔嫣那丫头啊，今天下午你也听到人家说了，传得多难听啊！” “说你笨你还真的是猪脑壳！”徐燕骂，“你兄弟一直不结婚，家里催这么久，也没有看他有这个心思，这回还是娘逼着，他才从部队寄了一张瘸腿照片过来。我明天就去邮电局寄信，给他说介绍乔嫣的事，回头要是他答应了，娘又不允许，这一来一回当然就结不成了啊！” 陆长空沉默了一下，想到弟弟那个臭脾气，抬眼看向妻子。 好像在说，可成？ 作为大哥，他算计着弟弟的工资不太好听，所以陆长空都不在这个事情上支招。不过又想想长决在部队拿的工资用不完都寄回家里，他又对媳妇的提议很心动。 本来陆长决就烦相亲的事，他们要是再“搞砸”，他都能想得到弟弟写信给他娘说别操心这档子事了。 二人对视间，默契地接受了这个做法。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小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 是陆长空的小儿子。 “急什么急什么，没看到我和你娘在屋里说话。” 小儿子跑狠了，站在原地呼了几大口气，才稍微缓过来了点，“爹，娘！我……我，我……我看到我二叔了！” 徐燕：“你瞎说什么，你二叔在海岛上当兵呢，别是眼睛花。” “真……真的，我看到他往家里走过来了！” 小孩儿话音一落，一道稳重清朗的男音传来：“爹，娘，我回来了。” 第 13 章 第13章 陆长决真的回来了？ 陆长空夫妻对声音不敏感，没法通过声音确定这人便是在海岛驻扎的陆长决，但是能喊他爹他娘的，除了陆长决也没有其他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随即，默契般地从炕上站起身，争着向外跑去。 堂屋的门恰好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跨过门槛，来人一身板正的军大衣，衬出他高大伟岸的身材，裹挟着寒气一同进来，正是风尘仆仆的陆长决。 “长决？真是你，你回来了？”陆长空喊道。 “嗯，是我。”陆长决淡淡地应了声，神情冷硬，没有一点看到亲人的热络，若是旁人见了，还以为他只是出门遛了一圈回来，绝对想不到这是一个离家多年的人会有的反应，“爹和娘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爹娘去二伯家了，明天回来。” 徐燕问：“长决你路上过来吃了没？我给你下碗面吧，之前也没有收到你的电报说要回来，不然肯定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我在路上吃了，现在还不饿，这次我起初也没有打算回来的，我们师长听说家里在给我张罗对象，给我放了几天假，让我回来看看，把这件事解决了。” 陆长空夫妻二人打死也没有想到，会从弟弟口中听到这句话。 陆长决今年二十六七的人了，对个人问题愣是不上心。别说家里，就连部队也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他要么推了不去，要么就是说不合适。 陆母为了小儿子焦头烂额，放了狠话他才松口让家里介绍一个。 结果他居然亲自跑回来一趟？ 徐燕愣在原地几秒，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陆长决看他们夫妻二人呆住，把堂屋的门关好，身上带的包放在桌子旁，随口问道：“就是不晓得你们有没有遇到合适的。” 陆长空憨笑两声：“这个嘛……”他看向徐燕。 明显是把这个事全然推给徐燕了。 徐燕瞪了丈夫一眼。 按照她先前的打算，是算准了陆长决远在天边，不晓得乔嫣的事，才想拉乔嫣过来磨时间。可哪晓得，陆长决回来了！ 她眼珠一转，觉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就说事情太巧，毕竟谁也想不到今天乔嫣被人上门求亲。 “有倒是有，你都来了，我也就干脆和你商量了。隔壁大队乔老三家的那个乔嫣，你晓得不？” 陆长决眼中露出一抹惊愕，但情绪只是稍纵即逝，“住在村头的那个乔老三家？” “对对对，就是那个。” “记得，以前我还和乔嫣都是在镇上读书的，我对她有印象。” 徐燕眼睛一亮，立马走上前，“你晓得那好说，那丫头可真真长得俊嘞！又还是高中生。” “她是不是高中生倒无所谓，重要的是她晓得石头的事吗？” 石头就是陆长决的养子。 “晓得呀！八娘给我说，人家不在意这个，你是不晓得，那个丫头也是奇怪的很，她大姐死了，大姐夫还在，就把她大姐的孩子抱身边来养。” 这回，陆长决脸上的疑惑溢于言表，“她也养了个孩子？” “对啊，原本我和你哥还在想，她要是养了个闺女，怕是配不上你了，可是咱们村里就两个读过高中的，一个你，一个她，要是她也不行，只能去城里头找。娘又担心城里的闺女心眼子多，不愿意和你去岛上吃苦。” 还有一个原因，陆长决寄来的那张照片腿受伤了，连介绍人乔八娘都以为他瘸了，更别说其他人。 听到嫂子的话，陆长决沉默了几秒。 而后，“我回来没有几天假，嫂子你要是觉得乔家可以的话，约个时间我们亲自去乔家看看。” *** 陆长决回家，本意是回来看家里给他张罗的对象。 只是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按计划进行。 他自从毕业后进了部队，回家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军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要不是组织也在为他的个人问题操心，也不会放这么几天假让他回来。 陆父陆母回来后，见儿子回了家，自是要拉着嘘寒问暖一番。 陆长决是乔家塘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当上军官的，他回家的消息可比隔壁兴民大队的那点八卦要有意思多了。 不说和陆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们，连乔家塘的村长都亲自跑到陆家来，要和陆长决见个面聊一聊。 这其中抱有什么心思大家伙都明白，不都是图着能攀上陆长决一点好，说不定日后能塞自家孩子去他手底下当兵。 一时间，兴华大队的人都抱着我们兴华大队也要有自己的新闻，谁还去管赵国栋天天都上门到乔老三家闹呢？ 话回乔老三家。 那天乔老三父子把赵国栋赶出去，以为这个事算完了。 可赵国栋这个没脸没皮的，天天都上门来闹，在乔家门口一坐着，便在那嚎“什么时候答应把小妹嫁给他他就什么时候走”。 乔嫣不胜其烦。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赵国栋没了工作，亲事也黄了，摆明要拖乔嫣下水，而乔八娘那边一直又没有消息，乔嫣便有些急了。 乔老三这里，非要带着她上门去吴家，结果倒好，因为赵国栋去家具厂宣传他要娶乔嫣，结结实实吃了吴家一个闭门羹。 乔嫣觉得她不能再等，打算亲自上门，正巧碰上来找她的乔八娘。 “嫣丫头啊，让你等了好几天了，俺给你说个好消息，陆家小二回来了！” 乔嫣这几天被赵国栋闹得焦头烂额，乔老三又只是个会窝里横的，只会关着门指着她的鼻子骂。甫一听到乔八娘带来的消息，乔嫣还没反应过来：“回来了？什么回来了？” “就是回家了啊！可能你忙没得听说，陆小二也晓得家里头给他介绍对象，前几天夜里赶回来了。” “真、真的？！” “当然了，你八姑还会骗你不成！”乔八娘笑着拍她的手，“我过来就是到你家来问一声，看看你家啥时候方便招呼人，陆小二想亲自登门。”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忽然砸晕了乔嫣。 她其实对陆长决那边已经不太抱希望了，同是乔家塘的人，赵国栋闹这么一通，对她影响的确很大，陆家的人非但不介意，还要亲自登门？ 连乔八娘也觉得这个事玄幻。 她从起初觉得两人合适，到后面不好意思给陆家介绍乔嫣，再到徐燕来找她说去乔家登门，鬼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但她一个做红娘的，别人觉得合适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主要是帮忙牵线。 乔嫣说：“八姑，你要不看这样吧。你也晓得最近我家门口那个疯子，我爹娘已经被他闹得脑壳疼了，现在陆家要再登门，我怕又有什么风言风语。你能不能让我和陆长决见个面，我把情况给他说清楚了，也回去给我爹娘说一声，如果成是最好的，如果不成，也不会让陆家面子不好看。” 乔八娘原本还奇怪，乔老三让自己家云英未嫁的闺女来说自己的亲事不合适。 不过听了乔嫣这番话，只能感慨读过书的人就是周全。 当即答应了，“那成，你回去拾掇一下，俺现在去给陆小二说一声，你们一会在俺家见个面。” 乔嫣却问：“我现在不好看吗？” 乔八娘登时笑了出来，往乔嫣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丫头，埋汰你姑呢！” 乔嫣笑嘻嘻地转身离开。 乔八娘也是个麻利爽快的人，给陆长决转达了乔嫣的话，誊出家里让两人见个面。 她烧好一壶水，给陆长决倒了杯热水，让他等乔嫣一下，便听到外头乔嫣问：“八姑，你在吧，我直接进来了。” “好嘞。”乔八娘边应声边走出来，刚到堂屋门口，瞥见外头的乔嫣，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没站稳。 她让这姑娘回去是拾掇一番，怎么她不梳洗就算了，反而还牵着个孩子来了？！ 第 14 章 第14章 “我的老天啊，你怎么还带着大丫一起？”乔八娘迎上前去，压低声音问乔嫣。 “相亲嘛，我肯定要给陆同志说清楚我的情况，干脆也带大丫一起过来，现在看清楚了，总比以后再见面了不喜欢的好。” 乔八娘真没见过乔嫣这样的，自己的亲事主动上门找，相亲还带着孩子。 “但也没见过带着孩子上门相亲的啊！俺看陆小二人不错，你带个孩子，就怕人家可能会有点意见。” 乔嫣知道乔八娘是为了自己好，“可大丫都跟着过来了，本来我是想开诚布公地谈，不想隐瞒的。” “那你可以先让大丫跟着俺，你和陆小二先谈谈，他要是真不介意你带孩子，再给他介绍大丫。” “那听您的。” 乔八娘松了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她当红娘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乔嫣和陆长决这种的。 上前来牵着大丫进屋，乔八娘走在前头，给两个年轻人互相介绍了对方，又给大丫说：“喊叔叔。” 大丫在家里的时候，乔嫣教过她哪怕不喜欢说话，见人也要学会喊人，要做礼貌的小孩。 小孩儿懂事，大人教的东西听得进去，就算乔八娘不提醒，她也会乖乖喊：“叔、叔叔好……” 喊完，她扭头看向乔嫣，头上冒出了一个红色泡泡：“这个叔叔好看，我想要他做小姨夫。” 这个小机灵鬼，还会给她自己挑小姨夫了！ 还好乔嫣忍得住，没在他们面前笑出来。 乔八娘说：“嫣嫣你先坐，俺给你倒水，你们先聊。长决，你先介绍介绍自己，大男人别搞什么扭扭捏捏不好意思那套，在女同志面前要会主动。” 她毕竟是有名的红娘，不可能把两个人都扔在这里，于是先开了头让陆长决先说。 陆长决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军营里很少见到女人，他也很少和异性有来往。乔八娘直接让他起头，他显然是为难了一会儿，但又觉得乔八娘说得有理，斟酌了半天才道：“乔同志你好。” 没了下文。 乔八娘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赶紧给乔嫣倒了杯水，在乔嫣身边的木椅上坐下，没好气地说：“怪不得你娘你嫂子操心你的事，一直急着让我给你找个对象，合着你和女同志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陆长决汗颜：“军营里女同志很少。” 乔嫣接过话：“文工团里女同志应该不少吧？” 陆长决就像在汇报上级工作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是不少。” “我听说文工团里的女同志都可好看，陆同志你条件这么好，怎么没想到在文工团找个媳妇啊？” 乔八娘眼皮一跳。 怎么乔嫣被陆长决传染，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陆长决并没有因为乔嫣这样问觉得不妥，继续回答：“组织的确也给我安排过文工团的同志相亲，但是我都觉得不太合适，”他顿了顿，“乔同志应该听八婶说过，我领养了一个孩子，他就算不是亲生的，别人嫁给我也是要给孩子做后妈的。” “嗯，这个我晓得。孩子是不是你战友的遗孤啊？” 陆长决是军人，战友殉职留下遗孤在军队不算罕见事。 陆长决却摇摇头：“不是，我在军校当教官的时候，石头被扔在军校外头，被我们给捡了。一开始是军校的军嫂们轮流养他，后来战友们调走，我被调去岛上，石头要跟我，我就把他带走了。” “那他跟你回来没？” “没。” “那你晓得我也养了个孩子吧，我大姐的。” 陆长决点头。 “那我也直接明说了，我不介意给人当后妈，当然前提是对方也得接受我家大丫，你的为人我说不清楚，但我听人说陆大叔和陆大娘是个实在人，他们养出来的孩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我还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去镇上的路不好走，都是你领着我去的。” 陆长决眸中露出些许惊讶，“你还记得？” “当然了，村里在外头读小学的多，但是那个时候上了高中的，只有你一个。” 那会儿还没有划分成大队，乔家塘是一整个村子。村里没学校，想去上学每天都要走两里路去镇上。 乔家塘上学的孩子不多，大家要是多会一起结伴，所以对于他们的学生时代，一起去上学并不算什么特殊的事。 不特殊的事里能记得特别的人，最因为陆长决考上了大学。 乔嫣又问：“我听说你大学毕业后进部队，现在已经是军官了，升到什么军衔啦？” 陆长决纠正她：“现在已经取消军衔制了，要说的话，我现在是副团长。” 乔八娘问乔嫣：“副团长高不高呀？” “嗯，手底下少说要管一两千人。” 乔八娘登时瞪圆了眼。 她认识的人多，在镇上家里出了当兵的，当个排长都很了不起了，陆长决居然管了这么多人？ 以前她只晓得陆长决做了军官，陆家也低调，具体做到哪里，还真理不清楚，原来这么厉害！ 乔八娘那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可乔嫣和陆长决现在已经聊上，不需要她在旁边找话题了。 想了想，她从位置上起身，“那你们两个先聊着，俺去外头看看。” 二人目送乔八娘离开，陆长决的目光落在了在一边不动弹的大丫身上，道：“这个就是你大姐的闺女吧？” 乔嫣疑惑：“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有点像你的，拾掇得也干净，和八婶家几个小孙孙不太一样。” “那你有什么看法吗？” 陆长决微微蹙眉，“什么看法？” “就是觉得我和我外甥女怎么样。” 大抵是乔嫣的直白让他意外，陆长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碰到的女生大多数都比较含蓄，尤其是被介绍和他相亲的，提到这些事要么脸红低头，要么遮遮掩掩。 他倒还比较喜欢乔嫣这种直爽的个性。 “因为事先都从八婶那里听说了，如果不接受，我就不会来见这么一面。不过现在有个情况，我假期时间短，这次是上头给我特批的假，十一那天就要回去，咱俩的事如果商量好，初十之前要确定下来。” “这么短？”乔嫣属实没想到这点，“只有五天了！” “嗯，当然，我也尊重你的意愿。” 乔嫣的意愿，意愿是什么？当然是赶紧处理好自己的婚事，别真的让赵国栋那个王八蛋给耽搁了。 只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么“赶紧”。 “我倒是没意见……就是我大姐夫那边，得想法子处理好。” 陆长决问：“你大姐夫怎么了？” “啊？你不知道？”这个事情整个乔家塘都传遍了，她还以为陆长决晓得呢。 “不知道。” 说来也巧，徐燕不想陆长决的亲事顺利成了，所以瞒下赵国栋来乔家发疯的事。乔八娘以为徐燕都告诉陆长决了，自然不会主动提这个敏感话题。 而陆长决自从回来被这个亲戚拉着问岛上的事，那个邻居问能不能安排工作，哪里有空去听这些八卦呢？ 乔嫣只好把她大姐夫不要大丫，一直到上门来闹的事讲了一遍。 陆长决很愤怒：“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乔同志，不如这样，我让我爹娘去你家提亲，你姐夫来了，正好我当面去给他说，想来他应该是不敢惹我的。” 乔嫣很感激：“陆同志，谢谢你啊。不过我现在有个更好的法子，需要你帮忙。” “你尽管说。” 乔嫣眼睛一转，把大丫支开，和陆长决商量。 两个人聊了有一会儿的时间，离开的时候，陆长决送乔嫣送了一段路便回来了。 乔八娘在门口等啊等，等到陆长决折回来，连忙把他拦住问：“你们说得咋样啊？八婶能喝你这口喜酒不？” 陆长决笑笑不说话，他是长得比较严肃那款，又很少笑，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从包里掏出一个雪花膏递给乔八娘，他说：“八婶，这个你收下，麻烦你了。” 雪花膏可是城里人用的稀罕东西，像乔八娘是买不起的。一般她给别人介绍事成了，人家会送点鸡蛋粮食以示感谢，可陆长决什么也不透露，这东西她拿着烫手。 “什么情况你倒是给俺说啊！” 陆长决又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走了。 乔八娘郁闷。 她离开那会儿两人还聊得好好的，怎么聊到后面反而黄了呢？ 长叹一口气，她转身回了家里。 她男人见乔八娘苦着一张脸，便猜到媳妇张罗的那事结果如何：“怎么，这俩没成呢？” “是啊，一开始俺也觉得不靠谱，今天看他俩见面聊得来，还以为能成呢，没想到还是……” “那你还愁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没介绍成了。” 乔八娘瞪他：“你懂什么！我今天看到他们，是真觉得两人还挺登对的。” 只可惜啊！ 乔八娘又叹了一口气。 *** 乔嫣回去后，又在门口撞上了每日上门发疯的赵国栋。 这人也是神奇，手上还是拎着第一天上门那两样东西，换都不带换一下的。 一见乔嫣，赵国栋眼睛一亮，上来缠着她，又在喊什么要娶她的话。 前面一两天，邻居们看到还会跟着骂赵国栋两句，但骂不骂又没什么效果，赵国栋还是该来的来，大伙就变成了看戏心态，不去掺和乔家的事。 今天乔嫣被他缠了一会儿，还是乔跃进出来帮他姐才把乔嫣解救出来。 一回家，乔嫣就躲屋里去哭了。 乔老三这两天焦头烂额，吴家的门他进不了，对面连谈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他还怎么去挽留自己的金龟婿！ 偏偏赵国栋还来眼前烦人，打又打不走，这一肚子的气，乔老三只能冲乔嫣这个闺女发，听到乔嫣在屋里哭，他没好气地在门口骂：“还哭！还有脸哭，不晓得哭有什么用，连个吴家你都抓不住，你有什么出息？再哭下去，你这辈子要么别想嫁，要么只能嫁给赵国栋！” 乔嫣边哭边回：“嫁就嫁，是你让我嫁的！” “还威胁你老子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就嫁去。” 葛秋莲生怕闺女犟起来，真嫁过去就完了，连忙劝乔老三：“你和她骂这些有用吗？不如重新找一个肯给彩礼的，你看那个赵国栋是愿意出彩礼的？” 乔老三这才没骂。 结果第二天早上，乔嫣顶着一双红肿的双眼出来，给赵国栋说：“爹，娘，我想好了，我嫁给赵国栋。” 第 15 章 葛秋莲上午起来揉面做了馒头，刚把早饭摆上桌，一家人还没来得及吃，乔嫣就宣布了一个重磅炸.弹。 葛秋莲一时愣在原地，乔老三倏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嫁给赵国栋。” “你……你……”乔老三举起手冲过来，作势要揍人。 乔嫣站在原地不动，把脸凑上去，“您打，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法嫁给其他人了！” 乔老三被闺女气个半死，手一甩，指着她说：“那你就作践自己，嫁给你大姐夫，你只要嫁过去，我们一家人都会被别人戳脊梁骨！” “说得像是不嫁就不会被别人戳脊梁骨一样，”乔嫣一双眼睛红红，说着又要哭了出来，“您晓得现在村里都怎么说我的吗？不都全部在议论我和我大姐夫有一腿，吴家不结这门亲了，我名声又被坏了，还能说到好人家吗？” “那还不是怪你，就是你偏偏要收养大丫那个死丫头，不然会闹到这一步吗？”乔老三冷笑。 “吴家要真想娶我进门，起码也要听我的解释，他们就是瞧不起我们罢了。” 乔老三真恨这丫头，怎么这么轴，“瞧得起怎样，瞧不起又能怎样呢？高看你一眼可以当饭吃？可以给你弟弟安排工作吗？你要是嫁过去，吴家的彩礼能让你老娘你老爹轻松下半辈子，能让弟弟讨到媳妇。现在倒好，全部没有了。” 饶是乔嫣知道父母心里只有弟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难免心凉。 从乔娅开始他们便是这样，认为女儿养一家人，养弟弟天经地义，只要不能给家里带来好处，都是闺女的错。 大姐就是这般被他们搜刮着，嫁出去十年，都还要往家里一直寄钱。 现在该轮到她了。 乔嫣在心头嗤笑一声：“也得亏你们当年给我大姐选中这么一个姐夫。” “你……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爹，你要打就打，打之前容我说一句，”乔嫣走到桌边，随手拿了个粗粮馒头，粗鲁地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咽下去，“你们看我大姐夫现在的疯样子，我敢断定，只要你们给我说一户人家他去闹一户，迟早闹到没人敢娶我为止。我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但我大姐夫那里有我姐死了以后赔的400块钱。” 打蛇要打七寸。 乔嫣这一句，可真是说到乔老三心坎里去了。 甭管赵国栋是个什么人，但是他手里的钱是实打实的真的。 他们是一直想让乔嫣嫁城里人，可万一真的赵国栋又去闹呢？ 乔嫣又继续讲：“跃进再过两年也到该娶媳妇的年纪了，我大姐夫这样闹我，你们也威胁他，不拿够彩礼不嫁，反正你们肯定晓得怎么和他谈。” 毕竟是好几十的人了，赵国栋敢来闹这么多天，无非就是因为他破罐破摔，不想让乔嫣讨到好。 但要是指了条明路，不保他会心动。 乔老三的眼睛提溜提溜转着，已经开始考虑可行性。 乔嫣吃着馒头，晓得她爹心动，顿时觉得味同嚼蜡。 不出她所料，乔老三答应了：“那就这样办，他要是不答应，你把大丫还回去，老子重新给你找户人家。” 眼帘微阖，盖住眼中的失望，乔嫣点头说：“我还有个要求，就是初十摆席。” 葛秋莲惊叫道：“初十？你疯啦？！” “时间紧才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你一辈子只结这么一次，什么都没准备！”葛秋莲突然能体会乔老三被闺女气懵了的心情。 乔老三说：“好了，就这样定。”讨论了这么久没吃东西，他连嘴皮子都说干了，端起家里唯一一个搪瓷杯喝了口水，准备吃馒头，“中午他来，我亲自出面说，你别出来。” 乔嫣：“晓得。” ***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国栋又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乔嫣家门口。 还以为今天又是和往常一样，在外面喊累了回家，谁知，乔家居然放他进门，要和他商量乔嫣的婚事。 乔嫣不在现场，她和大丫在自己屋里缝衣服。 大丫晓得昨天晚上小姨哭了好久好久，早上一家人讲话时，她也听见了。 有些东西小孩子不懂，但她晓得，小姨说要嫁给她爸。 她在梦里看到过，嫁给别人是什么意思，就是像爸爸妈妈那样成为一家人，如果小姨嫁给她爸，就成了她后妈了。 梦里的那个后妈很坏，爱打她，但是她晓得小姨很好，是不会打她的。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希望小姨嫁给她爸。 爬到炕上，大丫缩到乔嫣身边。乔嫣怕她碰到自己缝衣服的手，停下动作，便听大丫道：“小姨，你……你是不是、要变成我后……后妈了？” 乔嫣眼中闪过讶异，把衣服放在一边，将大丫抱过来，“你怎么这样问？” “因……因为你、你说要和……和爸爸结婚。” “那是说给姥姥姥爷听的，小姨才不嫁给你爸爸。” “真的？”大丫忧心忡忡地问着，爸爸以前爱打妈妈，她不希望小姨和爸爸结婚，她怕小姨被打。 乔嫣道：“小姨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是真的了。” 小家伙松了一口气。 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乔嫣笑了出来：“怎么，你怕小姨成你后妈啊？” “嗯，”大丫重重点头，“后妈……坏！小姨好！” 乔嫣乐了，“那小姨以后要是去当别人后妈呢？” 小家伙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凝固了，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小姨为什么要去当别人的后妈呀？ 看到她头上冒出来的泡泡，乔嫣解释：“比如上次我们见到的陆叔叔，他有一个孩子，小姨和陆叔叔结婚，就要去当后妈了。” 大丫恍然大悟，斩钉截铁地说：“陆……陆叔叔可、可以！” 乔嫣又被大丫逗笑了。 赵国栋上门商量婚事不太顺利，两家人足足拉扯了几个小时，才确定下来。 最后，赵国栋同意给五十块钱的彩礼，定下他和乔嫣的婚事，等到初十那天，在村里摆个席。 能从赵国栋手中要到五十块钱，乔嫣能想象得到乔老三是有多用心。 双方扯了这么久，两边都累了。乔老三既然接受了赵国栋变成三女婿，自然留了他在家里吃晚饭。 用了晚饭，他支使乔嫣送赵国栋出门。 今天他家留了饭，又送赵国栋出门，最晚明天中午，兴民大队又会有新的八卦。 乔嫣满脸的不乐意，不过这点不乐意在赵国栋眼里已经不算什么。 乔老三夫妻都同意了，再过几天，乔嫣就是他媳妇儿，到时候还不是他说动乔嫣不敢往西。趁着夜色还没降临，他眯着眼细细地把身旁的姑娘打量一番。 感觉到身旁的目光，乔嫣忍住心中的恶心，停下脚步，“姐夫，我就送你到这里。” 赵国栋忙不迭说：“都这个时候就别叫姐夫了。” “还没结婚呢。” “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乔嫣忽然生起气来：“你也晓得只有几天了？那你还答应我爹娘，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结婚，什么都没准备，衣服都没套新的，反正我已经是这村里的笑话，等着摆席的那天，更让人笑话我是不是？” 她好像越说越委屈，说到后面，直接哭出了声。 “还结什么婚，我干脆死了算了。” 赵国栋记吃不记打，全然忘了上一次也是被乔嫣一哭给坑了，现在看她哭得伤心，嘴里又说这话，有些急，“什么死不死的，年还没过完，你说这些。” “连说都不让人说了？那你有本事让我摆席那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好好摆顿席面，把面子撑出去啊！” 原来是在意面子呢。 赵国栋笑，还是个小孩子，晓得自己以后嫁不到好人家，向她屈服了。 目光在她的脸上逗留片刻，瞧乔嫣哭得眼睛和鼻尖红红，娇俏得像只小兔子，赵国栋心头一动，“行啊，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买。”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不反悔。” 约好了明天去买东西的时间地点，乔嫣送走赵国栋，往家回。 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却是在邻居家门口喊了住在隔壁的狗子。 狗子八九岁的样子，像只小瘦猴，看起来鬼灵精的。乔嫣问他：“狗子，你晓得兴华大队的陆家不，出了一个大学生那家。” 狗子：“俺晓得，俺娘还经常叫我和陆家小子一起玩呢。” 乔嫣塞过去一个纸团：“你帮姐一个忙，把这个纸团送过去，送给陆家小子的二叔，他二叔又高又帅，你去就晓得是谁。注意，一定要给陆家的二叔，不能给其他人，你送到他会给你一颗糖，其他人是不会给你的。” 听见有糖吃的，狗子眼睛一亮，“姐，我保证给你送到！” 说着，狗子接了纸团，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兴民大队。 陆长决看完纸团上的字，把纸点燃烧掉，进屋就对陆母说：“娘，我和您商量个事，其实我找到结婚的对象了。” 第 16 章 第16章 陆母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结婚的对象了，”陆长决走进屋里，面无表情地给老母亲宣布，“隔壁兴民大队的乔嫣。” “啊？” 这下不止是陆母，陆家一家人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包括一开始给陆长决介绍对象的徐燕两口子。 陆父顿了好久，反问道：“你说谁？” “乔嫣，住在村头的乔老三家里三闺女，您认得吗？” 乔家塘以前是个整体的村，后来分成了三支大队，并没有影响大伙的来往。农村人邻里关系紧密，陆父并非不认识乔嫣，那样问只是惊讶。 儿子居然主动说有结婚对象了？ 回来这几天，他和长决他娘探过他的口风，可是陆长决都闭口不言，谈到结婚的事总会转移话题。 现在竟说他要结婚了。 陆母不敢置信：“长决，你是不是和娘说笑呢？娘以前可没听说过你和乔老三家的丫头有来往，怎么现在你说她是你结婚对象。” “以前是没有什么来往，但我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乔嫣是大嫂给我介绍的。” 一家人的目光迅速转移到徐燕身上。 徐燕还愣神着，那天陆长决和乔嫣见了面回来什么都不说，她还以为没成，怎么这才过去多久，陆长决说要结婚了？ 陆母问她：“是你介绍的？” 徐燕结结巴巴道：“嗯……我、我之前拜托八娘……” “胡闹！”一向脾气好的陆母眉头一皱，难得凶了一声，“那丫头现在的情况长决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啊？这样你还介绍给长决，安的什么心！” 从一开始徐燕安的就是这个心，被婆婆训也不生气，佯装难过地皱了皱眉，“我想给长决介绍的时候，也没发生这档子事啊，谁知道那乔家丫头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说着，她冲陆长空使了个眼色。 陆长空立即帮媳妇解释：“娘，徐燕也是好心，听说那乔嫣和她城里的那个未婚夫吹了，才给长决张罗……” 陆母表态：“俺不同意！俺不管她和谁吹了好不吹好，最近闹得这么难看，俺不会让长决去淌这个浑水。” 陆父也说：“俺觉得你娘说得对，长决找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一定要找她一个名声有损的？俺们老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两老的态度完全在徐燕的意料中，她冲丈夫那边扫了两眼，仿佛在说“你看吧”。 面对父母的反对，陆长决并不慌张，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表情：“爹，娘，乔嫣那边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先前和她见面的时候，她给我解释过了。” 陆母惊道：“你居然和她见过面了？” “是的，毕竟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您也不希望我马马虎虎吧。”他坐到他娘身边，慢慢说，“我和她见面讨论了一下婚事，听乔嫣这个人说话办事我觉得还不错。” “不错？不错她和她姐夫搅一块？” “娘，您先别急，听我说。她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在这边生活，应该比我清楚，他自己婚事黄了，来乔家闹，目的就是逼乔嫣嫁给他。要是乔嫣真的和他搅一块，会把事情闹这么大吗？ 陆母知道儿子不笨，可最近乔家闹得风风火火，他们实在犯不着要去攀这门亲，“是真是假是一回事，村里人觉得是什么又是另一回事，干干净净的姑娘多的是，娘改天重新给你找一门。” 陆长决浅笑了一下：“娘，我晓得在你心里头我是千般好万般好，你肯定是觉得城里姑娘配我都绰绰有余，可要人家看得上啊。” “你都当副团长的人了，凭啥看不上你啊！” “那人家愿意给石头当后妈吗？” 把石头搬出来，陆母顿时哑言了。 陆长决这个年纪不结婚，他主观原因是一回事，客观原因就是有个养子。 城里头的姑娘金尊玉贵，陆长决一是农村出生，二还驻扎海岛，城里的姑娘不见得愿意去海岛过苦日子。陆母希望小儿子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可要从乡下挑，又没合适的。 思来想去，像乔嫣那样读过书，模样长得俊，还能干的姑娘，算是乔家塘独一个了…… 陆母长叹了一口气。 陆长决见他娘有了些动摇，还特地陆母叫到一旁，继续对症下药。 没了他大哥大嫂在身边，陆长决给陆母坦白了乔嫣的境况。陆母是个心软的，听说乔嫣好心收养了大姐的闺女，还被赵国栋使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姓赵的，可真不是人！当初乔家老大去世，他不好好给人下葬，拉着尸体去闹的时候，俺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长决点头：“乔同志找上我也是期待我能帮上她一把，从她宁愿养她大姐的闺女也要和原先那家退亲的事上看，我觉得她是个对孩子好的人，以后肯定也会好好对石头。” 你这么为石头操心，那石头也不是你亲生的啊。陆母话到嘴边，想了想这样说还是不合适，便咽了下去，“所以你已经是打算好了，给俺说压根不是要和俺们商量的。” “您要是真不同意，我也会听您的。” 明知道陆长决说这句话是为了哄她高兴，陆母还是十分受用，摇了摇头说：“你年纪大了，只要能把事情定下，是乔家那丫头娘也认了。那娘明天和你爹提块腊肉去乔家给你提亲去。” 陆长决却拦住陆母：“娘，亲事我已经和乔同志商量好了，十一那天我就要走了，初十摆个席就行。” “这么着急？” “嗯，部队只给了这么几天假。乔同志担心我们上门，她姐夫会来咱家闹事，所以她私底下给她爹娘说，等到初十那天，咱们把亲戚朋友全部叫上，去她家接亲。” 陆母愣了半晌，惊讶儿子已经安排好之余，更震惊的是这种办婚事的方法。 一般来说，两家人结亲，要先定亲，确定下婚期，再风风光光嫁娶。陆母心里头不是滋味，可一想，这是她儿子急着回部队才没时间，便也释然了。 时间上着急是一回事儿，但陆母还是打算，那天席面要好看一些。 次日一早，她就拉着儿媳到镇上的供销社置办东西。 与此同时，乔嫣也在百货商场里买结婚要用的物品。 钱是赵国栋付，她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打着新婚的旗号，她给自己买了两套衣服，给大丫买了两套，又买了一堆蛤蜊油、雪花膏，各色各样的糖果和零嘴。 赵国栋跟在她后头，看她大手大脚的，只觉得心在滴血，忍不住说：“摆个席面，你买的也太多了。” 乔嫣的脸当场就拉下了：“这才哪跟哪，这些都是婚后可以用的，席面的钱还没算呢？现在买不到猪肉，你不去大队里杀猪吗？到时候人家来了，给人吃清汤寡水。” “那也没必要买这么多。” “行行行，不买了，那这个婚也不结了。”乔嫣说着，就要把东西还回去。 赵国栋连忙拦住她，“哎呀呀，我就随口一说，买，都给你买。” “那席面呢？摆席面总不能我爹娘出钱吧。” 赵国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这败家娘们真费钱，可想到结了婚乔嫣就是他的了，咬咬牙道：“你要多少，我拿钱给你置办。” 乔嫣张口就说：“一百。” “一百？摆满山珍海味也要不了一百。” “我是因为你才没有嫁去吴家的，你不把席面摆好看了，到时候吴家听到风声过来，嘲笑我俩我俩都没底气反驳。” 赵国栋被开除的事，固然有乔嫣的错，但在赵国栋心头，最可恨的还是吴厂长大题小做。 若是结婚再被嘲笑，赵国栋得呕死。 他之前听说，吴海峰可是喜欢乔嫣喜欢得紧，现在乔嫣要嫁的人是他，把席面摆好看了，也是给了吴海峰一巴掌。 一百块钱是肉疼，比起让吴家人吃瘪，他还是愿意出的。 说服了自己，赵国栋点头：“听你的听你的。” 在城里置办完东西，乔嫣从赵国栋那里拿钱，回到了大队。 她没给葛秋莲他们细说都买了什么，而是把东西全部完好无损地藏在柜子里，等着日子过去。 初九那天，兴民大队和兴华大队的村民们都收到了吃席的邀请。 兴华大队的人听说，陆长决要和乔嫣成亲，初十摆席。 兴民大队的人听说，乔嫣要成亲了，初十摆席。 接到乔嫣消息的孔婶子一脸讶异，问：“你要成亲了？不会真的是和你姐夫吧？” 乔嫣笑了笑，没说话。 孔婶子在和大队里几个妇女聊天，大家都听见乔嫣说的，又见她沉默不语，权当是默认了，有人道：“嫣丫头啊，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乔嫣没有和大家聊的打算，“婶子们明天记得来啊，我还继续去通知人呢。” “哎……” 她说完，掉头就走。留下几个大婶面面相觑，孔婶子摇了摇头，“啧……你说这个是什么事啊，估计乔老三夫妻俩都觉得没脸，让她自己出来通知。” “是我我也觉得没脸，这还摆席面呢，怎么想的。” …… 乔嫣走出去没多久，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走得急，也没太注意，直至要撞上对方，才紧急避开。这一避，倒把她吓了一跳，对方居然是吴海峰。 算起来，她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吴海峰了。 此时的吴海峰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眼底下都是青黑，根本没有之前见到那样朝气蓬勃的模样。 乔嫣惊讶：“吴……吴同志，你怎么来了？” 吴海峰嘴唇翕合了一下，手抬到一半，又缓缓放下去，开口时，声音粗哑干燥，“乔同志，我来村里的时候听说你要和人结婚了，是……是真的吗？” “是呀。” 吴海峰如遭雷击，原本眼中还含着一丝希望，此刻在听到乔嫣亲口承认后，那道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音色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为什么你不等我……” 乔嫣满头雾水，“是你妈亲口说不和我家结亲，从那天之后，我没见过你，我爹上门两次都被你家拒了，我为什么要等你？” 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 吴海峰想说，他其实想来找乔嫣的，可是他爹妈不准。为了不让他来乔家塘，王香甚至还把他关屋里，让吴海潮看着他。 吴海峰试过很多办法，求他爸他妈，绝食，托人给乔嫣带信，没一样能成功。 今天还是他磨了海潮很久，海潮不忍心看他哥这样，才放他出来的。 谁能想到，他刚踏进乔家塘，听到别人说乔嫣明天要成亲了？ 吴海峰只觉得两眼一黑，脚下踉跄了两步。乔嫣以为他要摔了，下意识扶了他的手一下，吴海峰却突然拽住她的手说：“乔同志，你能不能别结婚，你说好要嫁给我的，你把婚退了，嫁给我好不好？” 乔嫣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吴海峰的手：“吴同志，你还是别说胡话了，我已经许了人家，明天就要结婚了，快回去吧。” “可是你之前明明是许给我的。” “你也晓得，那是之前。我之前也以为，是要嫁给你的，可能是因为我们没得缘分。” “我……”吴海峰想继续说什么，可他觉得口头干涩，在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乔嫣确实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还能遇到吴海峰，对吴海峰，她一开始确实有过怨气，怨他表现得想娶她，却在事后并不露面，但那点怨气很快就消散了，若不是吴海峰出现，她都想不起来。 乔嫣说：“吴同志，你快走吧，明天我要结婚，让人看到我和你在这里，又怕有闲话，最近我家忙，就不招待你过去了。” 语毕，乔嫣匆匆离开。 吴海峰看着她走在小路上的背影，一双拳头死死攥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吴海峰的事情算是一个小插曲，初九一过，就到初十这天结婚了。 天不亮，乔嫣便被人从炕上挖起来梳妆。 大丫也早早醒了。 她穿着那天赵国栋买的新衣服，扎了两个羊角辫，坐在炕上看人给乔嫣化妆。 说是化妆，其实只涂了点口红和腮红。乌黑莹亮的头发绑成两个辫子，上面系了两个红色的蝴蝶结，大丫跑过来，望着乔嫣道：“小姨，好……好漂亮！” 乔嫣笑了笑，这头妆化好，又要接着忙活其他事。 一直到了天亮。 新郎过来接亲的时间是上午，过了午后，就把新娘接回家。原本喜气洋洋的一天，乔老三夫妻二人想到乔嫣是嫁给赵国栋，心里都堵得慌，和别人聊这个话题都是支支吾吾，不愿意多讲。 既然来吃席了，人也不会故意给乔老三添堵，大伙都看得出来，乔家人似乎不太高兴。 等到人逐渐变多，也有小孩儿跑过来，嘴里喊着：“新郎来了！” 只见一群人浩浩汤汤从远处走来，乔老三夫妻再不愿意，也要上前迎接。 等着人走近，他们看见为首的男人穿着军装，身形高大，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 跟在他们一起的有人喊：“我们来接亲啦，新娘子快出来咯！” 乔老三眯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才要问你们是谁，又有一个孩子跑过来道：“三爷，三爷，来接亲啦，赵家的人来了。” 聚集在乔老三家院子里的人都愣了。 新郎不是已经过来了吗，那边又喊来了是怎么回事？ 这点疑惑没问出口，又听见原处在喊：“来了，来了！吴家的人来接亲了！” 17.第 17 章 谁来抢亲？ 第17章 吴家？？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乔嫣和吴家已经退亲了吗。 乔老三家院子里的人沸腾了。 大伙活了这么多年，别说遇到三家人一起来接亲的，两家人抢一门亲事也没有遇到过啊, 还是在婚礼当天！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乔老三和葛秋莲对视一眼, 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显的不知所措。 几乎是在一瞬间, 他们就反应过来，是乔嫣在背后搞的鬼。 陆家的人过来接亲，新娘子没接到, 却听到又有两个人在接亲的，顿时觉得这事扯了，其中有人就冲赵家过来接亲的人那边问：“你们来接什么亲, 我咋滴没听说今天除了我家还有人接亲。” 跟着赵国栋来的人不多, 毕竟他之前搞出来的事情太恶心，要点脸面的亲戚朋友都不愿意和他来往了。 今天跟着来的除了他父母，也就几个关系好的亲戚，人数只有陆家这边的零头。 赵母也觉得奇怪，他们来娶儿媳妇，怎么有人先过来凑热闹了, 当即答：“当然是接乔嫣了，乔嫣嫁给我家国栋当媳妇，是谁都知道的事，倒是你们来捣什么乱。” 陆家这头也愣了, “胡说什么呢，乔嫣是嫁给我们长决的。” 陆父和陆母对这桩婚事本是颇有微词，后来听了儿子的劝，便也接受乔嫣了。谁想到这大喜的日子，赵国栋又要来闹事, 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冲那边骂道：“你们可真好意思啊，谁都知道？谁都知道你家人天天来乔家门口闹腾，现在不晓得从哪里听说了我家上门娶乔嫣，跑过来闹事的吧。” 兴华大队的人附议：“可不是，我们在隔壁大队都晓得你们来老三家闹事，乔嫣和长决今天办席，我们谁都知道！” “别管这家人了，赶紧去请新娘子出来吧。” 见到陆家的那一刻起，赵国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会又被乔嫣摆了一道吧？ 上次的亏，面对家具厂，他只能咽下去，可现在是娶媳妇，那是不能再退让了，他跑上前，拦住人群中的陆长决，说：“你们想也别想，乔嫣是我媳妇，她爹娘亲自答应把她嫁给我，你们怎么还抢人媳妇呢！” 赵国栋比陆长决矮了一个脑袋，长了一双三角眼，长脸猴腮，一副小人模样，看着十分不讨喜。 厌恶地从他脸上扫了一眼，陆长决眉间微皱，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同志，今天是我和乔同志的喜事，请你不要在这里撒泼。” 入伍多年，陆长决又是上过战场的，身上的那股杀气根本不是赵国栋这个普通工人能比的，尤其是他眉头一皱，赵国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今个儿来席面上的人可真是吃足了瓜，其中有人问：“那吴家又是个什么情况？” 说罢，大伙注意到姗姗来迟的吴家一行人。 这波人来的同样不多，以吴海峰为首，其余几个是他关系好的兄弟，他今天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没有昨日那般憔悴，在衣着的衬托下，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颇有几分帅气。 但陆长决都露面了，谁还在意吴海峰长什么样呢？大伙显然更关心，吴家都和乔家退亲了，吴海峰怎么还来。 乔家院子里有人问：“吴同志，你不会也是来娶嫣丫头的吧？” 吴海峰冲着乔老三夫妻道：“乔叔乔婶，之前我们两家的事情是个误会，我没有不想娶乔同志，你不要把乔同志嫁给赵家，我会娶她的。” 陆家的人骂：“你别乱说，什么嫁不嫁到赵家的，乔嫣是要嫁给我们陆家的，你们这两家人是存心给我们陆家人捣乱是不是？” “乔老三夫妻两个呢，怎么不出来说句话。”陆家的人不开心了。 吴海峰昨天从村民口中打听到，乔嫣要嫁给赵国栋。 乔嫣是什么人，那赵国栋又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允许乔嫣就这么嫁过去，立刻伙同了几个兄弟商量好今天来乔家抢亲。 他敢肯定，只要他出面，甭说乔嫣，乔老三和葛秋莲夫妻考虑到他家和赵家的差距，都会把乔嫣嫁过来。 怎么他到了以后，赵国栋在就算了，还杀出来一个陆家？ 这个陆家又是什么人？ 吴海峰想着，下一秒，几乎是准确的锁定到了人群中的陆长决。 陆长决也看到了他，他同样纳闷吴海峰怎么会出现，但一看吴家连个长辈的没来，那便不足为惧。 而被点了名的乔老三夫妻，没有办法再当鸵鸟，从人群里走出来，他摆了摆手说：“大家静静，静一静，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陆同志……” 陆长决点了点头：“乔叔，我在。今天这个事闹得这么大，我看西家说西家有理，东家说东家有理，不如把乔同志叫出来吧。” 赵国栋也叫道：“对，把乔嫣叫出来！让她亲自说，你家收了我的彩礼，现在又要嫁给这个姓陆的是怎么个意思！” 陆母骂：“你说话给俺放尊重点，一个来闹事的，怎滴好意思这样说哩！” 没一会儿，乔嫣被请了出来。 她在屋里就听到外头的吵闹声，也有人进来告诉她来了三家人接亲。 陆长决和赵国栋她是知道肯定会来的，可吴海峰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牵着大丫走到院子里，今天乔家门口那真是热闹非凡。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给乔嫣让了一条路，她才走过来。 女主角一出现，众人眼里皆是闪过一抹惊艳。 大家都知道乔嫣好看，但往日里见的都是她不施粉黛的模样，今日涂了粉，一眼望去肤如凝脂，面颊的腮红抹得恰到好处，不浓不烈，宛如冬日里一株盛开的红梅。 现场太过混乱，没有时间过于关注她的容貌。 沉默的环境中，只听赵国栋喊：“乔嫣你来说清楚，你今天到底是要嫁给说，你是不是说初十摆席和我结婚的。” 乔嫣先是一愣，随即娇靥上浮现出薄怒：“赵国栋你有完没完了，天天来我家门口闹，我和陆同志结婚摆个席，你都不放过我是不是？” 此言一出，真相大白。 赵国栋仿佛听到自己一颗心落地，被砸得稀巴烂的声音，他踉跄两步，被赵父扶了一把，赵母见状，立刻走上前，指着乔嫣大骂：“你……你你，你个黑心不要脸的，伙同这家人骗我老赵家的彩礼，骗国栋今天来娶你是不是？你说好要和我家国栋结婚的，这婚你想结得结，不想结也要结！” 陆家人听了那就不高兴了，陆母回怼：“你们这家人到底会不会说话了，欺负俺们农村是不是？我家长决堂堂一枚军官，算计你们有什么意思？” “自己心黑还敢在这说别人呢，谁不知道那个姓赵的，娶了乔家老大，现在又来骚扰乔嫣。” “现在都解放了，还当时以前地主逼婚的时候呢？” 陆家人多，一人一嘴，说得赵母一肚子气，根本吵不过对面。 乔嫣在这时道：“赵婶，说话要讲证据，你说我伙同陆家骗你们，你得拿出证据啊。我和陆同志说亲，到今天摆席，都是有人可以给我作证的。” 赵国栋：“我才不管有没有人给你作证，你爹娘答应我了，今天摆席，把你嫁给我！” “我爹娘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在今天摆席，是因为陆同志要回部队了，时间紧，你去问问其他人，有谁知道今天摆席是我要嫁给你吗？” 兴华大队的人说：“俺们都听说是陆家和乔家摆席，关你家什么事！” 乔八娘也站出来道：“你这人真是怪的嘞，嫣丫头和陆小二是俺牵的线，人陆小二入伍这多年，和老三家又不熟，干什么伙同起来骗你？” 兴华大队的人对赵国栋指指点点，言语间都是对这个人贬低。 毕竟他上乔家来闹事是许多双眼睛都看到的，乔家前几天闭门不理，真想嫁女儿，会是这样的态度？ 而兴民大队的人则是一言不发。 他们接到乔嫣的消息，乔嫣只说结婚摆席，可没承认是和赵国栋呢。 少顷，乔家这边有人站出来说：“国栋啊，你再怎么说都是嫣丫头的大姐夫，小娅现在才走了多久，你这样对嫣丫头，也有点说不过去。今天是嫣丫头的好日子，你要是来祝贺的，咱们肯定欢迎，你要是来闹事，那也别管我们不念亲戚之情。” 乔嫣跟着道：“爹，娘，当着乡亲们，你们给大家说，有没有答应我姐夫把我嫁给他？” 乔老三和葛秋莲今天意外的安静。 被乔嫣喊了一声，乔老三顿时又成了众人的关注点。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哪能在这么快时间内想出来怎么处理呢？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 他不待见赵国栋这个女婿。当初把乔娅嫁过去，那是因为乔娅没小闺女好看，没读过书，嫁一个工人已经是高嫁，可乔嫣不一样啊。 不说出去当兵的陆长决，连吴海峰都来了，他当然不会承认。 “没有，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我没答应！” 事已至此，赵国栋已经被钉上来闹婚的标签。 赵国栋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冰冷了，大脑不能思考，无数道目光落下来，像围观小丑似的拿他当笑话看。 不行，他不能继续再被乔家摆一道，钱拿出去这么多，乔嫣他必须要娶回来！ 他把刚才扶着自己的赵父甩开，三两步上前，走到乔家的竹排门口。 陆长决察觉到他的动作，长腿一迈，就堵住了赵国栋的路。赵国栋双眼猩红，状似癫狂，想要对陆长决动手，抬手就朝他的脸想揍去，后头的陆长空条件反射过来帮自家兄弟，从后头把赵国栋扣住，其他陆家的男人随即跟上，把赵国栋给摁在了一旁。 赵国栋大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乔嫣是我媳妇，她还养我闺女，你这个贱女人，敢嫁给别人试试！” 陆长决是军人，在外是不能随便动手的，所幸今天陆家人多，不需要他出手。 他站在竹排门门前，大有一种“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跨过去”的架势。 “赵同志，你是乔同志他姐夫，我念在你是亲戚的份上，就不计较你来闹我的席面了。但乔同志已经决定嫁给我了，结婚申请我都向军队提交了，你以后要是再骚扰乔同志，那就是破坏军婚，是要蹲牢子的。” 陆长决吐字清晰，做了多年军官，自是端了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一听到要蹲牢子，赵国栋哪里还敢骂？连赵父赵母也给吓了一跳。 赵母连声音都变了，却还要强装镇定：“蹲、蹲牢子？你少吓唬我们，我们才不怕！” 陆长空已经不耐烦：“吓唬你们作甚？我家长决是军官，国家是保护军婚的，今天没和你们计较，是我们长决大度，不然举报到公社，没你们好果子吃。” 赵家的跟着来亲戚不多，赵国栋要娶小姨子这个事说出去已经够丢人了，要不是关系亲推不了，他们不见得会来。 丢脸不说，还和军官抢媳妇，赵国栋一家的事，他们可不想被连累。 有人劝赵父：“我说，要不就这么算了，人家可是军爷，咱们可惹不起。” “是啊，而且我家里还有事，得急着回去呢。” 赵父是个窝囊男人，亲戚在耳边吹风，唯唯诺诺地看向赵母：“要不，咱们就这么算了？” 赵母眼神躲闪，今天脸面已经丢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算了，那可真是连里子也丢了。 但她不需要回答，沉默已经摆明了态度。 被按在一旁的赵国栋还想说什么，只觉得喉头嘶哑，弱弱地抬头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的陆长决，那些话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他的确不敢惹陆长决。 来势汹汹的赵家人此时偃旗息鼓，好像唱戏终于到了尾声，戏角退场，热闹终于要结束。 乔嫣和陆长决对视一眼，二人会意，乔嫣转身对乔老三说：“爹，娘，是不是都到结亲的时间了，你们快请陆家人进来吧。” 乔老三愣了几秒，“对对对，大家快进屋。” “等一下——” 原以为闹剧即将结束，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吴海峰突然出言喊道。 他不像赵国栋一样怂，要背景没背景，要钱没钱，论个人条件，他不一定比陆长决差到哪里去。军人他是惹不起，但对方既然要和他抢乔嫣，总不能这么认了。 前面的事，基本都是按照计划进行。 如他们所料，赵国栋的确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是赵国栋这头结束，吴海峰就跳了出来，陆长决看着吴海峰走过来，还在站在竹排门前，冷冷地道了句：“这位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吴海峰能够感觉得到陆长决的敌意。 他不意外，因为他对陆长决也有不少敌意，“今天的事，具体是误会还是另有原因我不好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这位军人同志，国家是会保护军婚，但那也是你和乔同志结婚以后的事了。据我所知，你们军人打了申请，还要政审通过才能结。” 陆长决说：“乔同志家上数三代都是贫下中农，成分没有问题。” 牵扯到成分问题，乔老三纵使想沉默也不敢了，连忙出来表示：“咱们大队以前划分成分的时候，都是根正苗红的，成分可没什么问题，小吴，你这话可不兴说的。” 吴海峰道：“乔叔，您别着急，我不是说您家里成分有问题，”他看向陆长决，“在政审下来前，你和乔同志都没有结婚，算不上正式夫妻。” 陆长决气笑了：“这位同志，那你知道我家为什么要在今天摆席吗？我是军官，不能离开部队太久，但和乔同志的事情已经定下，所以我需要给乔家一个交待，所以摆了席面，向大家证明乔同志是嫁给我了。可你呢，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却在乔同志结婚当天过来抢亲，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陆母是个护犊子的，已经被今天这一连串的事给气到，先是赵国栋，后又是吴海峰，她自然要站出来帮儿子说话。 “小同志，你这话里话外的，是想指责俺家长决始……始什么？” 陆长决提醒：“始乱终弃。” “对！始乱终弃。俺家长决负责任，不是那种说好定亲又反悔的人。” 这一通指桑骂槐正好戳到吴海峰痛处。 吴海峰脸色煞白，差点被陆家母子给带过去，冷静了一下，决定不和他们胡搅蛮缠，对着乔老三说：“乔叔，您是知道我为人的，我刚才只是想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乔同志和那位军人同志还算不得结婚，您是乔同志的爹，最有权当着大家的面说把乔同志嫁给谁。” 乔嫣眼皮一跳。 她太了解乔老三夫妻两个了，吴海峰现在让乔老三当着别人的面说，她根本不相信乔老三会选择陆长决。 为什么，那太简单了。 陆长决再是军官，她随军去海岛，山高路远的，哪里有嫁得近的闺女好拿捏？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他爹削尖脑门都要把她塞进的吴家。 果不其然，当着众人的面，乔老三犹豫了。 乔嫣喊：“爹——” 吴海峰打断乔嫣的话：“乔同志，我知道之前退亲的事你可能伤心，但我的确想娶你，这次就让你爹做决定吧，如果你爹让你嫁到陆家，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来打扰你。” 陆长决说：“同志，你是不是忘了，这不单单是乔家的决定，今天这个席面，不止是乔家的，还有我家的。” 陆家的亲戚们有的已经恼了：“长决，还和他废话这么多干啥呢？俺们来接亲，直接带着新娘子走就成！” “要我说，还不如别接了，俺们长决都是做军官的人了，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我看这乔老三家也不是真心的。” “长决哥，崩管是接新娘子，还是揍人和走人，你一声令下，俺听你的。” …… 陆家和兴华大队的人闹哄哄，乔嫣喊了她爹几声，乔老三还在犹豫之际，只听一道中气的声音盖过众人：“别吵了！” 随即，大伙齐刷刷地看向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老三啊，今天明明是你家的喜事，闹成这个样真难看，俺老头子出来说句公道话，你没意见吧。” 乔老三面对老头，连忙点头说：“村长，您说，您说。” 乔村长是乔家塘的老村长，在划分成三个生产大队后，逐渐不是他领事了，但他在乔家塘多年，很有威望。 这会儿他站出来，没有谁反对。 乔嫣看到村长，微微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到村长身边，叹了一口气说：“村长，明明是好事请您过来凑热闹，没想到反倒让您看笑话了。” “没事，你和长决都是俺们村的人，俺看不惯你们受欺负，”说罢，他看向吴海峰，“小同志，俺听说你家之前和嫣丫头是说过亲的，后来是你家要退亲了不是？” 吴海峰微顿，“那个是误会……” “甭管是不是误会，你回答俺是不是。” “是要退亲了，”吴海峰急忙道，“不过那是我妈的想法，我从来没有想和乔同志退亲。” 村长又说：“那看起来，你爹你娘还是不欢迎俺们嫣丫头进门，今天你来接亲也好，抢亲也好，你爹你娘的身影，俺们都没见，哪有这样的？” 陆家人被村长一句话说得大快人心，纷纷赞同：“就是就是！” 村长：“再说，今天摆席，新人是谁？是陆小二和乔家的嫣丫头，陆小二家昨天来找俺，问俺能不能给他家主婚，俺是人老了，没精力了，才没答应陆小二。你跑到人家席上，让嫣丫头她爹重新说把嫣丫头嫁给谁，这是在为难谁！” 吴海峰的脸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是读过书的人，没办法想赵国栋那样放下身段去和村长争个长短。 可乔村长明显就是向着陆长决，句句都是在数落他，压根不让乔老三表态。 说完他这里，村长又转头对乔老三说：“老三，陆小二是俺们乔家塘唯一一个大学生，现在又是军官，前途无量，我瞧着和你家嫣丫头配。今天的事，要是小肚鸡肠的人家，直接撂下跑了，管你们爱把姑娘嫁给谁，哪里会像陆小二这样，护着你家嫣丫头。” “是，是，您说的对，”乔老三一脸虚心道。 “晓得俺说得对，还不请俺进去喝口酒？”村长说着，拄着拐杖往地上敲了两下。 乔老三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壳，今天事情太多，都不晓得该做什么了，”乔老三冲大伙喊一声，“大家别干站着，快进来吃酒。” 说罢，他朝吴海峰的方向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暗骂乔村长多管闲事。 丫头是他家的，自然是他说嫁给谁就嫁给谁，谁稀罕他一老头出来主事呢？ 可自己毕竟是乔家塘的人，邻里关系紧密，指不定日后就有拜托村长的时候，他可不敢得罪村长，陆长决还是个军官，再怎么说，都比嫁给赵国栋好太多太多了。 乔老三又叹了口气，算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有点可惜。 吴海峰站在乔家门口，看着人一个个走进了乔家的院子，面无血色。 一起来的兄弟们拍拍他的手，劝道：“海峰，走啦，没必要。你这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盯着这个农村姑娘。” “是啊，也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改天哥几个给你注意注意，包准介绍一个让你满意的。” 吴海峰摇了摇头，“我只要想要她。” 兄弟们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说。 这时，吴海峰忽地和院子里的陆长决对上目光。陆长决在和乔嫣说话，两人似是注意到他这边，一齐看了过来。 乔嫣不太想搭理她，侧过身收回了视线，倒是陆长决多往他这边打量了几眼。 他以为陆长决会在他面前展示出睥睨的神情，以此来彰显他在这场争夺中胜出，因为如果赢的人是他，他会这样做。可对方只是轻轻扫了几眼，随即厌恶地收回了目光。 对，他看出来了，那是厌恶。 *** 乔家陆家两边忙活完，傍晚六点，乔嫣和陆长决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两人明日要赶火车，上午再从乔家塘出发，时间上太紧了，还不如今天直接出发，到市里歇一晚，方便明天赶路。 白天的婚事可谓是一场混乱，但好歹最后也是办完了。 乔嫣和陆长决从长辈那里领了红包，又发了红包给今天帮忙的亲戚们，算是圆满结束。 只是陆母心里还是不太爽快。 谁不希望孩子结婚的日子都是高高兴兴，偏偏他家长决成个亲，有两个人来闹事，还都是抢媳妇的。 媳妇好，她乐意看到，怕就怕的是，乔嫣空有外表，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晓得母亲有这个担忧，陆长决临出发前，和陆母谈了谈，给她坦白：“娘，今天的事我和乔同志一开始都预料到了，当时我们商量过，如果她大姐夫真的来席上闹，我们正好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陆母惊道：“啊？你、你们是故意的？” “应该说是随机应对。”陆长决肯定不能给陆母承认，这是他和乔嫣做的局。 “怪不得你小子，要把家里的亲戚全部喊过来！你你你……你就不怕人背后整你！” “我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你看她大姐夫，听到我是军官，压根不敢惹我们家，他闺女都还在乔同志身边，到后面都没说一句把他闺女要回去，这种人，翻不起什么来。” 陆母问：“那另一个呢？” “姓吴的那家吗，”陆长决脸沉了沉，“他我倒不晓得，乔同志也没料到他会来。和乔家退亲后，乔家上门过两次，吴家都没理。” 儿媳妇都已经娶进门了，已经容不得陆母反悔。 陆母只是怕儿子吃亏，“俺怕这些人在背后阴你。” “我在岛上，和他们隔十万八千里，他们想阴，也没招数。” “行行行，你主意大，心里有数就好。看着你把媳妇娶了，俺这颗心算是放下一半了。” “才一半？您这心什么时候得全部放下？” 陆母说：“当然是你和你媳妇生个大胖小子的时候。” 陆长决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说：“刚结婚，这个事以后再说，您别操心这么多了，”从包里掏出三百块钱，“娘，这个钱您拿着，和我爹有什么想买的，别只想着省。” 陆母赶紧推回去，“俺有，之前你寄回来的那些，俺和你爹都还存着呢。你刚娶了新媳妇，给媳妇买两套新衣服穿，俺今天看你媳妇衣服上都是补丁，而且你这刚结婚家里就有俩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您就拿着吧，部队里都有补贴，以前我和石头又吃不了多少，还有剩的，不过您拿了，别让我大哥大嫂知道。” 话都说到这儿，陆母不再推脱。也没问儿子为什么，把钱收下了。 接着，到了时间，陆长决带着乔嫣两姨甥出发。 送了人回来，陆长空和徐燕两口子回了屋，徐燕满脸茫然地问：“长决居然结婚了，居然就这样走了？” 陆长空怕被人听到，连忙挥手示意她小声。 徐燕愣神半天，自己都是懵的。 照她的打算，陆长决要娶乔嫣，公婆应该是极力反对才是。然而，反对是反对了，陆长决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婆婆改变了意见。 这两天，陆母都在叫她一起去置办席面要用的事。 她作为一个大嫂，又是把乔嫣介绍过来的人，根本不好明着说太多，旁敲侧击说了几句，陆母都没听出来。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陆长决都已经带着新媳妇离开了。 徐燕那个气，算盘打空，怕是今晚都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赵家。 赵家一家人灰溜溜地从乔家塘离开，路上，被叫来的亲戚们埋怨他们干的这些事情不厚道，哪里有人会在妻子历史没几个月，去娶小姨子的嘛。 说的话多了，赵家又在乔家吃了瘪，哪里还忍这么多，和亲戚吵了起来。 一边骂亲戚从他们这里得到了好处怎么不说，一边又骂他们怂，不就是害怕陆长决吗。 亲戚心想，今天好心来帮忙，不但没捞着句好，还被骂了一顿，毫不犹豫喷了回去。 两边人就这么骂了一路。 赵母积了一肚子火，回到家，两手叉着腰，给儿子说：“国栋，你好好记着今天这个事，以后一定要这些人好看。咱家不是还有乔娅死了赔的四百块钱吗，妈明天就去给你说媳妇，不信这点钱说不到个好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让他们好好看看，莫欺少年穷！” 赵国栋自从回来的路上就蔫了吧唧的。 赵母和赵父和亲戚们对骂的时候，他也没吭一声。 听到了那四百块钱，他才有了点动作。 只见他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那下手，是带了点狠劲儿的。 赵母立马抓着他：“儿啊，你打自己干嘛？” 赵国栋给父母说了彩礼的事，但和乔嫣去置办东西，又拿钱给乔嫣的事没讲，他看着赵母，总感觉眼前都是花的，仿佛看着一张张大团圆插着翅膀飞走了：“妈，那四百块钱，我……我……拿了一些给乔嫣买东西。” 赵父赵母如遭雷击，赵母抓着他的手一下收紧，“你……你拿了多少？” “彩礼的五十块，给了乔嫣一百，买东西也差不多花了一百多，总共两百五。” 赵母骂：“二百五，我看你才是二百五！在乔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赵国栋嘴动了动，他怎么好意思说那个时候都被陆长决吓到了，根本不敢说呢？ 陆长决入伍这么多年，谁晓得他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又被蹲牢子一顿吓唬，比起那二百五十元，赵国栋觉得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他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赵母怎么骂都是唱独角戏。 骂了两句，只感觉一口气没提上来，一下子被气晕了。 *** 和那些心烦到彻夜不眠的相比，乔嫣又是另一个极端。 她天不亮起来，为了迎接结婚又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席面结束，坐着驴车从乔家塘到了市里。 到市里的时候，都已经快九点了。 说不累是假的，不过还没歇息地儿，她只能硬撑着，只是大丫人小，已经困得快走不动路。陆长决看她一手拿行李，一边还要牵着大丫，便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捆在一起，一手抱过大丫，给她说：“再撑一会儿，招待所马上到了。” 大丫能熬到现在，已经是努力的结果。 刚被陆长决抱起，管你还有多久到招待所，脑袋一歪，靠着陆长决肩膀，睡着了。 乔嫣跟着陆长决走了十来分钟，到了招待所，洗漱干净后，给陆长决说先睡了，带着大头倒头就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外头天已经亮了。 乔嫣睁开眼睛，发现这不是自己家，猛地从床上坐起，大丫感觉到她的动作，揉着眼睛跟着起来，迷迷糊糊地喊：“小姨……” 乔嫣想起来，昨天她和陆长决结婚，当天从乔家塘出发，今天还要赶车。 再一看屋里，陆长决不在。 杯子已经被他整整齐齐的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乔嫣赶紧去看了一下行李，发现两人的东西都在，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陆长决没跑。 大丫不知道乔嫣突然怎么了，在床上歪了歪头，又喊：“小姨？” 小丫头睡相不太好，头发都睡成了鸡窝，加上这懵懵懂懂的模样，倒是十分可爱。 乔嫣折回来捏了捏她的脸：“快起来穿衣服，你陆叔叔可能出去买早餐了，一会儿我们要出发赶路。” 大丫一本正经地纠正：“是……小、小姨夫！” 乔嫣险些笑喷：“好好好，是小姨夫。” 话音刚落，门被人打开，陆长决拎着一份热乎乎的馒头进来，“你们已经起床了？” “嗯，不好意思啊陆同志，昨天太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没关系，现在也还在，我们火车是上午十点发车，现在还有三个小时，来得及，先吃早饭吧。” “谢谢，”乔嫣接过馒头，又问：“我们这里去火车站要多久？” “没多久，走路过去十来分钟。” “一会儿我想去供销社退些东西，应该来得及的吧？” 陆长决问：“退什么？” “之前我让我姐夫买的东西，都没用，准备拿去供销社退了，还能换点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8.第 18 章 归家路上。 第18章 “退货？” 席面上摆赵国栋一道, 是陆长决和乔嫣两个人商量好的。至于其中的细节，双方都没有过多干涉，那个时候乔嫣也不敢给陆长决明说, 她打算坑点赵国栋的钱。 说了担心陆长决会有想法, 毕竟两人刚建立起来的组织还不算牢固。 现在就不一样了，陆长决和她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嗯，都是零零散散的东西，路上带着反而行李沉, 换成钱以后还能买其他的。” 陆长决问：“都是你大姐夫给你买的？” “是啊, 要不是拿结婚的借口让他掏钱，他才一毛不拔。我大姐死了以后，他拖着我大姐的尸体去工厂门口闹，赔了一笔钱, 结果把大丫给我家的时候，一分钱也不出, 哪有这么好的事。” 乔嫣两句解释清楚了原因，陆长决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 乔嫣和大丫洗漱完毕, 正在用早饭时, 陆长决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退货，退完咱们直接去火车站吧。” “好。” 乔嫣从家里带回来的行李不少, 昨天出发的时候，陆长决就觉得她带的东西多，二人也不是拿不了，所以他就没提让乔嫣精简。 今天才发现，大部分都是要拿去供销社退的。 两套大人的新衣服, 一堆糖果，以及像雪花膏、洋胰子等生活用品。 除了给大丫的两套衣服没打算退，其他物品从供销社里包好是什么样子，她现在拿出来就是什么样子。 售货员检查了东西的完好性，确定乔嫣都没有使用，便给答应她办理退货。 这堆东西差不多八九十块钱，乔嫣看售货员一点一点清点，又望了一眼时间，于是问了一声：“同志，请问一下你这边能稍微快点吗，一会儿我还要赶火车。” 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是铁饭碗，平时态度都拽都不行，瞪了一眼乔嫣说：“我已经在尽量快了，等不起那就别退了呗！” 陆长决见状，走上前帮乔嫣道：“同志，那些东西是没来得及用的，我们赶路，路上不好带才把东西退了，麻烦你行个好，帮我们退一下吧。” 不晓得售货员是因为看到陆长决是军人，还是对方说了好话，收起了那才那副傲慢的态度，支支吾吾地说：“晓、晓得了……我帮你们快点退了就是。” 她倒也不是敷衍，说完，手下的动作真快了不少。 陆长决看到被乔嫣递出去的那两套衣服，又望望乔嫣身上的棉衣。 许是穿了些年头，乔嫣的棉衣已经被洗掉色了，肩膀、袖口、衣角都打了不少补丁。 乡下日子苦他是知道的，尤其像乔家这种几个姑娘才有了一个儿子，姑娘身上自是轮不到什么好东西。 想到出发时他娘说得话，陆长决提议：“乔同志，要不然你衣服少退一套，钱算我头上，当是我送你的。” 乔嫣讶然，抬眸意外得望着向陆长决。 陆长决忽然想到什么，又继续说：“还有大丫的衣服也是，岛上没有这边冷，可以再给她买一套薄一点的。” “真的？” 陆长决因为她的反问迟疑了一下，“当然，这次结婚结的匆忙，礼我也没送，现在补上不算晚吧？” “当然不算。” 乔嫣没有扭扭捏捏地推脱，以后她和陆长决就是一家人了，钱都是一起用的，他要给自己买衣服，怎么会推脱呢。 不过乔嫣没有要之前她选的那两套，陆长决为问什么，她说不喜欢。 重新选了套绿色的棉衣，大丫的衣服她也退了重选。陆长决发现，她重新选的都比之前的便宜，便提醒乔嫣不必给他省钱。 乔嫣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绿色的。” 话都说成这样了，陆长决不再坚持。把东西退掉后，二人的行李轻简了不少。 陆长决把乔嫣和大丫的衣服都塞进包里，重物和衣服放在一起，扎紧捆起来，两手一举，直接扛到肩上。 剩下比较轻的东西，放在了蛇皮袋里，交给乔嫣提。 两大一小就这样，踏上了去岛城的火车。 现年头人员流动性小，哪怕是刚过完春节，火车站也不拥挤，一节车厢都坐不满。 乔嫣和大丫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两人到了火车站，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跟着陆长决找到人的座位，她听陆长决说：“这一排是我们的位置，晚上你们要是困了，可以直接躺下来休息，不用怕打扰到别人。” “诶，好。”乔嫣在位置边站定，学着其他人，就要把手里的行李给塞到行李架上。 陆长决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我来放吧。”轻轻松松地把行李塞了上去。 至此，人终于是赶上火车，乔嫣坐在位置上，打开窗户往外瞧了瞧。月台上人来人往，有的旅客扛着行李疾跑，有的站在月台边依依不舍的话离别，还有在外头苦等的人，倒是一副人生百态的模样。 乔嫣感觉到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她转头看，大丫也探着脑袋，学着她一样往外看，“小、小姨，我…我也看！” “行，那你坐里边儿，不能把脑袋探出去晓得不？” 大丫乖巧点头。 和大丫换了个位置，乔嫣注意到在位置上坐得板正的陆长决，问他：“陆同志，我们坐车要坐多久？” 陆长决：“从这里到岛城，大概十多个小时吧。” “到那边都不是深夜了？” “嗯，我安排了警务员在岛城等我们。下火车后我们先去招待所安顿一晚上，天亮了再坐船去岛上。” “坐船会不会坐很久？” “坐不了多久，只是去岛上的船上午只有一趟，”陆长决说，“对了，你和大丫会晕船吗？” “这个……我们以前没坐过船啊，要是晕船的话怎么办？” 陆长决沉吟片刻，“可能会有点难受。” “没了？” “嗯。” 乔嫣还以为他是要事先了解情况，“就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吗？” “呃……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 乔嫣一时不知道陆长决是真幽默还是假幽默，合着问了半天，是让他们有心理准备呢。 问题是乔嫣自己没晕过船，不知道晕船是什么滋味，饶是想有准备也准备不了啊。 两人就此陷入诡异般的沉默。 大丫前一秒还听到小姨和小姨夫说话，耳边突然安静了，她疑惑地转过头来看。 大人不讲话，她一个小孩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学着乔嫣和陆长决在位置上正襟危坐。 气氛突然间变得十分微妙。 乔嫣现在和陆长决已经算得上是名义上的夫妻了，可她晓得，自己对陆长决了解并不深。 之前见面，他们要么是相互了解，商讨怎么处理赵国栋，要么就是在结亲那天，站出来解决事情。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因为忙着赶路，二人都没怎么讲话。 乔嫣现在才察觉到，陆长决应该是个不会怎么找话题的人。 不过还好，乔嫣自己是个健谈的，之前因为时间问题，还有一些事情来不及问，现在正好。 “陆同志……” “乔同志……” 二人的沉默后，又是默契的开口。 乔嫣和陆长决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乔嫣道：“你先说吧。” 陆长决本来是打算“女士优先”的，乔嫣先一步开了口，他便没客气，问：“昨天我们摆完席，急匆匆地就离开了，也没和你爹娘说清楚，到了岛上，要不要寄封信给他们说明白？” 在二人为赵国栋设的局里，乔老和葛秋莲也成了算计赵国栋的一环，自然是没有给他们坦白陆长决的事。 昨个儿结了婚，他们两人收着东西就从乔家塘出发。 乔老和葛秋莲夫妇二人纵是晓得，那会儿已经没有办法把乔嫣拦下来。 毕竟是他们当着众人承认了陆长决这个女婿，哪有这么快反悔的道理呢？ 乔嫣也没瞒着陆长决：“信写不写无所谓，不管说多少他们都不会理解我的。” “怎么会？” “我爹我娘是个势利眼，当初要把我嫁给吴家，不是想让我嫁去好人家过好日子，是因为吴海峰他爹是厂长，彩礼给的多，存起来给跃进娶媳妇，还能给跃进安排厂里的工作。” 陆长决皱了皱眉：“这不就是卖女儿吗？” “是啊。” “那你说要嫁给你姐夫，你爹娘怎么会答应？” “我名声坏了，我爹娘怕我嫁不出去，他们又想到我姐夫有我姐的抚恤金，所以给我姐夫要了五十块钱的彩礼。” “只要五十吗？” 乔嫣瞪大了眼：“那可是五十块钱啊陆同志，不是五块钱！” “乔同志，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个人虽说已经成亲，但归根究底来说，远远算不上熟络，陆长决斟酌了一下用词，想着怎么才能让乔嫣别误解他大手大脚，“你给我出了那个主意以后，我也想了一下有没有其他办法。所以在考虑，会不会我家直接上门提亲要好些，你姐夫那种人，胆子小，不见得敢惹我。你爹娘要了五十块钱的礼金，我家也出得起。” “你太小看我爹娘了。”乔嫣说，“不是我在这里说长辈不好，如果是你的话，礼金他们要的恐怕不止五十，而且我要跟着你随军，他们不一定能答应，还有可能，会逼着你给我弟安排到军营里去。” 陆长决的爹娘都是实在人，入伍后，战友们的父母偶尔来探亲，都是恨不得把家里好的都给孩子的模样。 像乔嫣家这种，拿着闺女的婚事一步一步算计的，他还真没见过。 “那你不怕接亲的时候出什么意外，你爹娘最终没让你嫁给我吗。” 虽说是事后复盘，但这个担心不是没有到底的，毕竟，不就出现了吴海峰那个意外了吗。 乔嫣笑了笑，说：“我爹娘的为人我明白，但凡有一个可以选择的，他们都不会让我嫁给赵国栋，你条件比赵国栋好，他们凭啥不选你。再说了，就算出现了吴海峰，不是还有村长嘛。” “关村长什么事？” “你是乔家塘唯一的大学生，又是唯一的军官，村长不向着你向着谁啊？这种大事他们都袖手旁观，以后真有事求到你家，怎么好意思开那个口呢！” 陆长决顿时折服了。 在乔八娘家和乔嫣商量完后，他回去也考虑了很多种计划。但时间紧，没机会给他们做变化，最后只能按照最初的打算进行。 只是他没料到，乔嫣原来想了这么多。 不止是他爹妈，连村长的想法，都纳入了她的计划之内。 他忍不住问：“你真的只是个高中生？” 乔嫣不晓得他怎么这么问，还特地解释一番：“对呀，我毕业那年还停课了，要是在早几年，我还能参加高考呢，只可惜……” “确实是有点可惜。” 说是这样说，乔嫣也明白她就算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办法去读的。 以前上学，是乔娅出钱，她才有的机会，但是读大学不一样，哪怕国家免学费，她也到结婚的年龄，乔老夫妻二人才不会放过她。 说完这个，乔嫣见陆长决没有打算问下去的意思，便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陆同志，先前我一直忘了问，你收养的那个孩子，今年有多大了？” 陆长决如梦初醒，想起来除了两人相亲那天，后来都没有给乔嫣说过石头的情况。 “石头今年7岁了，他应该是冬月里出生的，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只有四个月大。” “他父母一直没有来找过他吗？” 陆长决摇摇头，“石头在军校被大家养到四岁，算是在军校吃百家饭长大的。那四年间，军校一直都留意有没有找孩子的父母，但是没有人上来问过。后来大家商量，看谁家愿意养石头，可没定下来，正好我那会儿要调去北海舰队，石头说想跟着我，我就把他带走了。” “石头大名是叫陆石头？” “不是，我带石头上了岛，把他落在我户口上，大名叫陆星海。” “陆星海。”乔嫣重复了一遍，笑了出来，“陆同志你起的这个名字好听。” 旁边的大丫听见乔嫣的话，小脑袋转过来，拉了拉小姨的衣服，悄悄问：“小姨，是、是不是，小姨夫家的哥、哥哥？” 乔嫣结婚前，给大丫说过，到时候要和小姨夫去岛上生活，小姨夫家里还有一个哥哥，要她和哥哥好好相处。 大丫拍着胸脯，说她一定会的。 因为她在梦里看到过这个哥哥。 梦里的哥哥已经是个小大人了，长得很好看，也很懂事。 小姨夫要娶小姨的时候，问他答不答应，他没有反对，说小姨夫只要自己喜欢就好，等小姨嫁进家里，他也会对小姨好。 小孩子独有一套评判好坏的标准，只要谁对小姨好，谁就是好人。 乔嫣回答大丫：“就是小姨之前和你说的石头哥哥。” “石…石头哥哥，会、会不会打…妹妹呀？”大丫眨巴着眼睛问。 乔嫣：“你们好好相处，不打架，石头哥哥就不会打妹妹。” 陆长决补充：“石头哥哥打你，你给叔叔说，我帮你揍他。” 大丫眨着眼睛望向陆长决。 这是两人头一次正式对话，大丫虽然知道陆长决好，可男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军人，又不爱笑，在小孩子眼里有点凶。 她看着陆长决片刻，又睨了睨乔嫣，仿佛在征求乔嫣的同意。 乔嫣：“叔叔和你说话，要记得回答。” “什、什么都可以…可以回答？” “嗯。” 得到大人的同意，大丫立即对着陆长决道：“不对！”陆长决还没反应过来他哪里说的不对，大丫给他解了惑，“是……是小姨夫！不、不是…叔叔！” “……” 她这句话说得很用力，看得出小家伙有多么认真。 陆长决没想到居然是纠正这个称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乔嫣，乔嫣摊了摊手，他只好对着小孩儿道：“好……是、是小姨夫。” 见他妥协，小丫头点了点头，高兴地笑了出来。 乔嫣这时道：“孩子一打岔，害我把正事忘了，本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瞧乔嫣神色认真，陆长决正色：“什么？” “就是大丫……”乔嫣摸了摸大丫的头，“我之前想嫁去远处，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大丫。大丫命苦，我大姐结婚好多年了，才生了她一个丫头，又没有兄弟姐妹，还摊上这么一个爹，所以想着干脆把她带在身边，不可能还给我姐夫。 “我原是想我嫁人以后，把大丫当我自己的孩子，等我嫁过去后，跟着夫家姓。后来我想了想，我大姐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我始终只是小姨，所以，想让大丫跟着我大姐姓乔，你看怎么样？” 陆长决还以为是什么紧要的，原来是和大丫的姓氏有关，微微松了口气：“我没有意见。” “陆同志，谢谢你啊。那你能不能帮大丫起个名？” “起名？”他看看坐在乔嫣身边的小丫头。 “嗯，你是大学生，起的肯定比我起的有文化。” 小小的一只，又瘦又黑，一看便知家里没粮食给她吃饱，不过大丫的眼睛很亮，跟两颗黑葡萄似的，炯炯有神。 小孩儿不知道大人们说到什么内容，但能感觉到是和自己有关，所以她略微不好意思地冲陆长决笑了笑，露出几颗稀缺的小白牙。 他问：“大丫大名是什么？” “赵小双，她是快十月的时候出生的。” 陆长决沉默了一下，“十月是霜降之后了，不如叫乔霜吧，霜降的霜。” 乔嫣眼睛一亮：“这个好听。”捏了捏大丫的脸，“大丫，小姨夫给你重新起了个名字，叫乔霜，喜欢不？” 大丫坐直身子，她这个年纪，知道名字是用来叫人的，至于是什么姓氏，理解得不是那么深刻。 可她知道名字好听不好听呀。 别人都叫她叫大丫，赵小双这个名字很少有人喊，可叫大丫的人太多了，她不喜欢，知道自己有新名字，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对陆长决道：“谢谢…小姨夫。” 陆长决难得笑了笑。 到了傍晚，人吃了自己带上车的玉米和煮土豆。 现如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在车上不是和别人八卦，就是听别人八卦。 火车上的位置都是硬邦邦的座位，就算乔嫣劳作惯了，可是在位置上一直久坐，还是难免感觉腰酸背痛。 大丫还好，吃了晚饭，人一困倦，靠着乔嫣睡着了。 她人小，不占位置，乔嫣抱着她，睡得还挺舒服。 陆长决注意到乔嫣抱着大丫的同时，还要用手锤一锤腰，便知道她坐累了。 担心把大丫吵醒，他压低声音说：“乔同志，你把孩子给我，坐在外头，不舒服的话可以站起来转悠转悠。” 腰久坐是酸，但她也没这么娇气，下意识拒绝：“没事，我撑得住。” “离下火车还有好几个小时，你现在活动一下，一会儿打盹也会舒服点。” 想到要等到凌晨才到站，乔嫣没有坚持：“好吧……” 她扶着大丫的头，和陆长决换了位置，便去车厢里走动活动身子。 转了一圈回来，她看到陆长决把大丫给平放在椅子上睡觉，盖了件棉衣，小家伙睡得可香，一点都没有因为火车的“轰隆”声而影响睡眠。 乔嫣问：“你要去活动活动吗？” “我没事。” “到时候到了岛城，我想给石头买个礼物，你说我送他什么好？” 陆长决抬了抬眸，“不用这么客气，那小子喜新厌旧，一样东西玩不了多久恐怕就不喜欢了。” 他这话是客气，乔嫣不会往心里去：“那他现在上小学了吧？” “上二年级了。” “那我自己买，如果买到你儿子不喜欢的，记得帮我说好话。” 陆长决：“行，保证提醒你。” 说完，他们就听到大丫在旁边哼了一声。 然后小丫头揉了揉眼睛，一脸困倦地从位置上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再慢慢坐起身。 “小…小姨。” “睡醒了？”她对陆长决说：“陆同志，我来吧。” “没事，以前我带石头的时候都干过，先给她把衣服穿上是吧。” “嗯，大丫你饿了吗？” 大丫摇了摇头。 陆长决给小丫头把外套穿好，“那喝点水吧。”他指了指行李，“乔同志，水杯我放在那个包里了，帮忙拿一下吧。” 乔嫣边拿边说：“陆同志，你喊我小乔和乔嫣都行。” “嗯，那你也不用喊我陆同志。” 乔嫣把水杯递过去，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又犹豫了一下，如果叫陆大哥，显得生疏，如果叫长决，好像又太亲密。 婚是结了，但两人还说不上亲近。 许是她站着愣了一会，大丫看了半天她还没动静，小声问：“小姨，你、你在想…想什么！” 小女孩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乔嫣揉了揉大丫的脑袋，脱口就道：“你小姨夫让我别喊他陆同志，我在想喊什么。” 大丫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在疑惑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小姨还要想，一脸天真地说：“喊孩他爹呀！” 乔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9.第 19 章 后妈要来了。 第19章 不止乔嫣, 陆长决听到小孩天真的发言，也汗颜了。 为了掩饰尴尬，乔嫣握拳在嘴边咳了一下, 叮嘱大丫：“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大丫疑惑。 她没有乱说话呀！ 小姨说过，小孩子是不能胡说八道的, 所以小姨问她，她就回答了。大丫有时候碰到邻居们，结了婚的叔叔阿姨是一家人, 阿姨就会喊叔叔喊孩他爹, 她妈有时候也这样叫过她爸呢。 她到底哪里有说错？ 大人真的是太奇怪了。 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位置上皱着眉头想。 她的头顶上，一会儿是“小姨好奇怪”, 一会又是“我才没有错”，泡泡更新的频率, 乔嫣从来没见这么快过, 看来小家伙是真的郁闷了。 陆长决也咳了一声, 没有说话, 他拿到杯子, 准备去给孩子倒点热水喝，恰好趁这个机会离开了。 乔嫣趁机给大丫解释：“大丫，小姨不是在说你错，是因为……小姨现在还不能这样喊你小姨夫。” “为…为什么呀？” “呃……”乔嫣只能乱扯，“因为，我和你小姨夫还没有生宝宝呀！” 小家伙恍然大悟，嘴巴变成“o”型点了几下头，“那小姨和…和小姨夫生宝、宝宝以后，就…可以这样喊、喊了？” “对呀。” 大丫的恍然没有持续几秒, 只见她眼睛突然一暗，小脑袋耷拉下去，双肩也无力垂下。 乔嫣还没懂孩子为什么会突然低落，大丫头顶上的泡泡突然变得又黑又浓，里面写着：“小姨生不了小宝宝。” 乔嫣：？ 这是怎么回事，大丫怎么会觉得她生不了孩子呢？ 经过这些时日，乔嫣已经能从大丫头上的泡泡判断出孩子的心情是怎样的。如果是让她高兴的事，泡泡是红的，是负面情绪的话，泡泡就是黑的，如果情绪没有很强烈的正面和负面，就是白色泡泡。 这是乔嫣头一回，在大丫头上看到这么黑的泡泡，甚至比她说赵国栋不要她时还黑。 大丫内心的想法也不是凭空就有，她多半是自己看到、知道，但是当时不好说出口的话，会让她读出来，比如现在，大丫闭口不言，她就能从泡泡里看到大丫在想些什么。 那为什么会是，她生不了小宝宝？ 孩子会这样想那可不是小事，乔嫣抬头看了看，陆长决去接热水还没回来，估计是在等烧热水，便问大丫：“大丫，你想不想小姨以后生小弟弟和小妹妹陪你一起玩？” 孩子懵懵懂懂地抬头：“小弟弟…小妹妹，会、会不会……打我，抢我东西？” 她做的那个梦里，后妈生的小弟弟很坏很坏。她明明从来都没有欺负他，他总爱抢东西，然后抢不到就哭，后妈就会来打她。 小弟弟有样学样，也慢慢会打大丫，大丫根本不敢还手，她只要还手，大人们会打得更狠。 所以在乔嫣给她说，岛上有一个哥哥的时候，大丫很快能接受，但小弟弟和小妹妹会让她很害怕。 乔嫣说：“当然不会了，小姨的小弟弟和小妹妹会和大丫一起分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那、那我…想要！” “和小姨拉钩，到时候生个小宝宝陪你玩。”乔嫣伸出小拇指，大丫却没有东西。 看着小姨的小指头，大丫不晓得该怎么办。 拉钩要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大丫从梦里看到，小姨以后都生不出小宝宝，和她拉钩，小姨就要变成小狗了！ “怎么了？不想和小姨拉钩呀？” 大丫连忙摇头，脸上流露些急色，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乔嫣知道小丫头单纯，才这样套路她：“大丫不会觉得小姨以后没有小宝宝，所以不和我拉钩吧。” 登时，小家伙瞪圆了眼。 仿佛是在惊讶大人怎么一下子就猜到她怎么想了。 于是乎，大丫只能一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乔嫣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大丫才四岁不到，哪里知道什么她能不能生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给她说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她都信。 莫名其妙的以为她生不了宝宝，很有可能是从大人那里听说的。 乔嫣正想进一步询问，可惜不太凑巧，接水的陆长决回来了。 他把水杯递给乔嫣：“水刚烧开的，比较烫，要喝的话先倒出来冷一下吧。” “好，你喝吗？” “我暂时不渴。” 乔嫣把热水倒在杯里吹凉，给大丫喂了水喝，睡了刚才那么一觉，小家伙精神得很，想跑下来玩。 大人一直在位置上都难受得不行，更何况是小孩儿。 给大丫穿好鞋，乔嫣准备带大丫去走一走，陆长决主动接过了活。 小家伙似乎对这个小姨夫很有好感，还一本正经地给她说：“小姨，你好、好好休息，小姨夫带…带我，不会走丢！” 乔嫣顿时就被逗笑了，轻轻掐了她的脸一下：“小白眼狼，现在就只要小姨夫不要小姨了。” 大丫连忙否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我最喜欢小、小姨。” “好好好，和你小姨夫去吧，记住不能在车厢里面跑，要听话。” 大丫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长决和大丫这一溜圈，还溜了挺长时间，回来时都不早了。 天色愈晚，乔嫣感觉到困，但车里不好睡，她一直强撑着。 等到十点过钟，乔嫣实在撑不下去，大丫人小，靠着他们又睡了，她只能摇着头努力示意自己保持清醒，可脸皮像吸铁石一样，就是想合在一块。 陆长决看她这困倦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好笑，劝乔嫣：“你要是困就睡吧，东西都有我看着，要下车了我叫你。” 乔嫣打了个呵欠：“那你呢？” “我们训练的时候，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都有，就算睡着了，我也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 前几年海边局势紧张，面对对岸的敌人，可是容不得他们睡觉睡死。 乔嫣实在是太困了，也就没和陆长决客气，靠着墙边睡觉。 毕竟不是在床上睡，靠着墙很难受。乔嫣总是惊醒，耳边又有火车行驶的声音，实在是不好睡。 车厢里关了灯，到处都黑漆漆的。陆长决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也晓得乔嫣那边反反复复醒来，于是他拿了件外套出来，叠成块，小声道：“乔嫣，你挪一下。”他抬起乔嫣的头，许是听到指示，乔嫣歪开脑袋，让她把衣服给放了下去。 头靠到软和的东西，乔嫣又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下觉得好睡了许多，一觉都睡到下火车的时候。 到岛城的时间是凌晨，整个车厢都是困倦不已的行人。 乔嫣在位置上懵了片刻，醒了瞌睡后，给大丫穿好衣服，跟着陆长决一起下火车。 陆长决和上火车时没什么两样，充沛的精力让人难以相信他已经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 扛着行李下了火车，三人刚出站台，就见一个快三十岁模样的军人冲着陆长决喊：“副团长！我在这儿！” 军人跑过来，熟练地接过陆长决手中的东西，陆长决递给他，然后把乔嫣的行李接过：“这是我的警务员小曾，小曾，这是我妻子乔嫣乔同志。” 天色黑，小曾只忙着找陆长决，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跟着的人。 这一声介绍让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乔嫣身上，看见的一瞬间，霎时愣住了。在黑夜里，眼前的人白得耀眼，姣好的容颜上带着些许倦意，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慵懒，好似冬季融化在枝头的雪花，温柔动人。 她眉宇间露出笑意，随即一双桃花眼轻轻弯起，笑着打招呼：“曾同志你好。大丫，喊小曾叔叔。” “小曾叔叔…好……” 小曾这又看到跟在乔嫣身边的小豆丁，眼睛登时瞪直了。 副团长回家的时候，说是家里介绍了对象，要回去结婚，小曾跟了副团长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们副团长是部队里的黄金单身汉，多少漂亮姑娘在副团长跟前折戟，领导们介绍了多少，都硬说不合适。 所以这次，他同样也没当真，压根没想过副团长会带一个媳妇回来。 但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陆长决介绍说那是他妻子！ 小曾：“副团长，你…你你还真回老家结婚了？” 陆长决一副“你说呢”的表情：“人都带回来了，还能有假。” 小曾放下行李，拍了拍脸，“是不是我太困了，出现幻觉了。” 陆长决无语，“那你好好在这里醒醒幻觉。” 说着，人就要走。 小曾只是震惊过头，当然不会就这么把他的副团长给扔下，赶紧抱起行李给陆长决说明，安排好的招待所是在哪里。 乔嫣和大丫都困了，陆长决没有打算在这里给他的警务员说明自己是怎么娶媳妇的。 一路上，小曾八卦魂熊熊燃起，拼了命去打听陆长决怎么真的娶了个媳妇。 可陆长决话少，问了几句，只回答了乔嫣是他家里介绍的同乡，没再透露出其他一点有用信息。 小曾只感觉心里有一万根手指头再挠。 他十分想凑到乔嫣身边打听，可那毕竟是副团长的媳妇，又美得跟天仙似的，更不好意思上前去问了。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那个小丫头身上，脸上皆是复杂的情绪。 他们副团长，不会找了个二婚的女人吧？ 哎，这也那没办法，副团长收养了石头，嫁给陆长决，就要给一个养子当后妈，家里条件稍微好的点，都不会乐意看着自家闺女去做后妈。 只是没想到，副团长竟然也沦为了后爸。 这个夜晚，独剩下小曾的叹息。 不知道是在叹息陆长决当了后爹，还是自己没有挖到惊天的八卦。 *** 翌日，月牙岛。 月牙岛作为北海舰队的守备军驻地，以形状像月牙而得名。 清晨，军区家属院便传来了家家户户忙碌的声音。 房屋上生起缕缕炊烟，明显是家里的妇人们开始做起早饭。 过了早饭时间，家里的男人前去营区，现在是在放寒假的时间，孩子们不用去上学，难得就是一段清闲时间。 许政委家的院子里，几个妇人双手拢在袖子中，站在院子里那排黄瓜架下不知道说些什么。黄瓜兴许是结过一轮，已经被摘完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叶子缠绕在架子上。 石头抱着一个菜篮过来，把篮子递给妇人中最年轻的那位看，说：“尤婶，我爸说家里菜多，要我过来的时候拿一点给你们。” 尤莉是许政委的媳妇，许政委和陆长决关系好，又是多年战友，帮他照看几天孩子根本不紧事，赶紧把篮子往回退。 “你跟你婶儿客气什么呢，吃两顿饭又不会给你许伯伯吃穷了，赶紧拿回去，回头你爸带着新妈妈回来，看着家里什么吃的可咋整呐？” 她往篮子里看了一眼。 石头这孩子和他爸一样，实心眼。里头拿了西红柿、黄瓜、几窝白菜，还有鸡蛋，都够一家人吃几天了。 提到这个，小石头的脸上忽然浮上一层阴翳，他没说搭腔，继续把东西塞给尤莉：“尤婶，您就收了吧，要是不收，我爸以后铁定都不让我来您家玩。” 孩子坚持，尤莉不好一直推却，只好接过了东西。 旁边一个胖胖的妇人忽然道：“说起来，陆副团长是不是要回来了，总感觉都走了好几天。” 尤莉：“应该今天就回来了？” 她看向石头。 石头点点头：“嗯，我爸走之前说，他今天回来，昨个儿小曾叔叔已经去接了，一会儿我要去码头接他。” 胖妇人连忙点头：“指不定你去了，就能看到你新后妈是什么样。” 另外有人不同意：“小陆不是一直不谈对象吗，这次回家才多久，哪这么快就带回来一个对象，我看悬。” “我也觉得，之前我撞上雷大嫂问小陆，意思是她把侄女介绍给小陆，探小陆的口风，后面没有听到后续，看样子小陆是回绝了。” 胖妇人道：“雷大嫂的侄女，不就是文工团的那个雷苗苗吗？我上次去文工团看演出的时间见过，长得多标致一小姑娘，那嗓子唱歌忒好听了，陆副团长这也看不上？” 尤莉赶紧打断她们：“好了好了，孩子在这儿呢，说什么介不介绍的。”她把手里的菜篮放在石桌子上，转头对石头道：“石头，你去屋里和哥哥他们玩，外面风大，冷，一会儿再去码头接你爸。” 石头抿了抿唇，目光快速扫了几人一眼，转身走开。 胖妇人说：“石头这孩子懂事，估计是晓得他爸娶媳妇，心里面难过了。” “再难过能咋滴，小陆就算是为了他，也要娶个媳妇管一下屋里头，我瞧着雷苗苗也挺好的，姑父还是小陆的师长呢。” 尤莉说：“再好也没戏，人小陆结婚申请都打了。”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什么？” “昨天老许给我说的，”尤莉解释，“人小陆回家这次是真结婚去了，上交了结婚申请，昨天部队里刚收到，接下来要给小陆的媳妇政审。” 这个话题的主题可是陆长决。 陆长决提交了结婚申请，那可真真是军属区的一大新闻。 几人争先恐后问，生怕自己漏了点什么消息：“报告是真的是假的？陆副团长不会是敷衍人吧。” “他媳妇是哪里人啊？会不会跟着小陆一起随军哦？” 军属随军是有条件的，得有级别的军人，才能让家属一起随军。如果家属真的有特别情况不能来，也是暂时可以不用随军的。 尤莉昨天听到消息的时候同样也很震惊，从许政委那里问了不少。 可她不是个喜欢在背后八卦的人，只挑了点不是太重要的说：“我只晓得是小陆他家里介绍的，好像是他同乡。至于随不随军，一会儿小陆来，你们不就知道了。” “同乡？那岂不是农村的。” “陆副团长的条件，说个城里媳妇都绰绰有余，只可惜，被石头耽误了。” 尤莉皱了皱眉：“好了，在孩子面前可不能说这些。” 她岔开了话题，不再继续讨论陆长决的事。因为陆长决一会儿就回来了，他那媳妇不管是丑八怪还是天仙，都瞒不下去，众人也就不继续纠缠。 聊了一会儿，几个妇人家里还有事，离开了许政委家院子。 尤莉回到屋里，发现她家几个孩子跑回去睡了回笼觉，而石头一个人坐在桌边发呆。 小孩子不会掩盖情绪，尤莉和石头也熟了，晓得小孩儿今天心情不好。 “石头，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啊？是不是你要有新妈妈了，你不开心？” 陆长决这样天大的喜事都没有调动他的情绪，尤莉能想到的，只有这点能让孩子不高兴。 果不其然，石头一听尤莉这样说，眼睛就红了。 但男孩的尊严让他谨记不能随便掉眼泪，死死地把泪水憋在眼眶里，他咬着嘴唇，好半晌才对尤莉说：“尤婶，我不想要后妈，后妈都是坏人，我能不能把后妈赶回去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0第 20 章 上岛了。 第20章 乔嫣在岛城买了点上岛用的东西, 还有给石头的见面礼，跟着陆长决一起坐船前往月牙岛。 上午十一点，船在码头停下。 陆长决和小曾扛着行李，乔嫣牵着孩子, 从船上走下。 人群中, 石头挥着手：“爸, 小曾叔叔, 我在这里！” 石头和尤莉站在码头边, 他个头小，生怕陆长决看不见, 边挥手还边跳。陆长决向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听到小曾说：“副团长, 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陆长决点头。 带着乔嫣俩姨甥走过去, 石头已经忙不迭跑上来，张口就抱怨：“爸, 你怎么去这么多天才回来。” 旁边的尤莉道：“你爸这几天回去看你爷爷奶奶, 还要忙着结婚，要是再急着回来，就忙不过来了。” 陆长决说：“这几天麻烦嫂子帮我照顾石头了。” “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石头懂事，又不给我们添麻烦，帮你照看是应该的, ”说着，尤莉看向他身边的乔嫣，“这个就是你家里头介绍的媳妇？” 从陆长决和乔嫣二人下了船，尤莉就注意到乔嫣了。 陆长决长得英俊高大, 在岛上是出了名的玉面军官，许政委给她说小陆的媳妇是她同乡时，她还以为带回来的会是个乡下女人，可没想到，隔着老远她就看出这姑娘模样生得俊，和陆长决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等走进了，她眼中的惊艳更甚。 模样生得好不说，那身段更是婀娜，文工团的雷苗苗怕都比不上哩！ 陆长决点了点头，给尤莉介绍：“嗯，这是我妻子乔嫣，那是她外甥女乔霜，乔嫣，这个是住隔壁许政委家的尤嫂，那个就是我养子，石头。” “嫂子你好，以后麻烦嫂子多关照了。”乔嫣笑着上前，和尤莉握了握手。 尤莉看她不怯生，说话听起来也像是读过书的，顿时对乔嫣心生好感，寒暄了两句，至于她怎么带着外甥女跟陆长决一起上岛，那是人家家事，她没问，也没表现出好奇。 陆长决领着他们向前走的时候，喊了石头一声：“石头，你怎么不会打招呼？叫妈。” 石头走在陆长决和尤莉中间门，被他爸叮嘱一声，又忍不住望乔嫣身上看了一眼。 这么多年，陆长决没有娶媳妇，他自然也没有喊过谁妈。本来就陌生的称呼，加上心里头抵触，他头往尤莉的方向一转，只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长决皱眉：“我是怎么给你说的？走之前我说你爷爷奶奶帮我找了个媳妇，你还答应我会好好喊人，现在就反悔了是不是？” 他模样冷硬，看起来脾气不大好。声音冷下来时，更有几分吓人。 石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陆长决，一面又怕，一面又不想屈服，只好向尤莉投去求救的眼神。 尤莉跟着石头来就是为了这事。 一个新娶进来的媳妇，一个是养了几年的养子，天平倾向哪边都不好。她管不了别人家家里事，如果能说一句话帮个忙，也不辜负许政委和陆长决交好一场。 只是没等她开口，乔嫣已经说：“我和石头才是第一次见面，石头估计是不好意思，等他想喊了喊，没得事。” 尤莉也道：“就是，而且乔同志看起来年轻，太年轻了石头都喊不出口。” 在其他人面前，陆长决决定给石头面子，不训他了。 恰好，小曾开过来一辆军用吉普车，要把陆长决一家载回去。 尤莉瞧人多，她不凑热闹，借口说自己要去供销社买东西离开了。 车驶到军区大院，走到陆长决家还有个坡，车开不上去，小曾就停下了。 家属院的人知道陆长决今天回来。他回来不是大事，但他带了个媳妇啊，那可就是天大的新闻了！ 这不，看到陆长决的车停在了门口，家家户户都有人跑出来看“新娘子”是什么模样。 先从车上跳下来的是石头，石头看起来不高兴，下车就气呼呼地一个人往前走了。 有人说：“肯定是石头新妈妈太丑太坏了，石头才不高兴的。” “石头要有后妈了，好可怜啊。” 接着陆长决从副驾驶上下来，把石头叫回来拿东西，石头不情不愿地折了回去。陆长决这才屈身从后座里抱下来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脸生，肯定不是岛上的，有人就猜到：“小陆不会找了个二婚的女人吧，孩子都这么大了！” “咱们文工团那么多女同志，哪个不比二婚的好，这个小陆啊！” 语音落下，在陆长决把小孩儿抱出来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跟着下了车。 离得远的可能看不见，但是离得近的人家已经有人喊：“我看到石头的后妈了！” “比文工团的雷阿姨还漂亮呢。” 这声音也传进乔嫣的耳里。 乔嫣看看周围站在门口往他们这边看的小孩儿，没半点羞赧的模样，还和陆长决说：“陆大哥，你们这儿的人还挺热情的。” 两人互相说了不用称呼对方为同志后，陆长决干脆直接叫她名字。 可是陆长决年长乔嫣好几岁，直接喊名字又没那么熟，被大丫一打岔，她还是决定喊对方“陆大哥”。 陆长决“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 几人拎着行李往家里走，一个胖胖的妇人跑过来对陆长决道：“陆副团长，这个就是你这次回去娶的媳妇。” “嗯。” 胖妇人凑到乔嫣身边，把乔嫣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通，“哎哟，我滴个神呐，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啊，怪不得陆副团长没答应雷苗苗，那雷苗苗哪里有你好看。哦对了，我是住陆副团长隔壁的老黄家的，我姓古，你同他们一样喊我古大嫂就成，妹子，你怎么称呼？” 陆长决睨了古大嫂一眼，眸中露出几分不快。 乔嫣不排斥热情的人，可像古大嫂这种热情过头，又没有边界感的人，的确容易带来不适，尤其是刚才她看自己的眼神，跟打量货物似的，很不舒服。 但她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礼貌：“古大嫂，我叫乔嫣，你喊我小乔就行。” “乔嫣？这名字好听，一听就晓得是城里人起的。” “我不是城里的，我和陆大哥是同村的。” “你也是乡下的？”古大嫂惊叫一声，她嗓门大，声音又洪亮，这怕是周围一圈人都能听清楚她喊的什么，“我也是乡下来的，可是我们乡下可没有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呢！” 毕竟乔嫣长得白，不说在乡下需要经常去田间门劳作，就连在岛上经常被晒，人也黑。 乔嫣笑笑。 古大嫂没有就此打算停止，她又继续说：“我之前就听说这次陆副团长回去结婚了，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还真带回来一个媳妇。这个是你家丫头吗？” 指的自然是大丫。 “嗯，这是我外甥女大丫。” “外甥女？不是你闺女？” “不是，她娘是我姐，我姐前几个月去了，她爹是个没良心的不想养她，我就带在身边了。” “那你和陆副团长这还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陆长决：“……” 乔嫣：“……” 后者无奈地向陆长决那边瞥了一眼，用眼神传达“这人怎么这样”的讯息。 陆长决摇摇头，道：“古大嫂，你还不去做午饭，我们可要吃饭了，乔嫣坐了一天车，吃晚饭还要休息。” 古大嫂这才记起来，快中午了。 都怪陆长决两口子，什么时候不到，这会儿才到，害她把正事都忘了。 把古大嫂劝走，陆长决叹了口气。 乔嫣小声问他：“这真是咱们邻居？” “如假包换。” 乔嫣叹了口气。 说话间门，已经走到陆长决家门口。 军属大院的房子都是军队给军人们建的，一院一户，这一排有六户人家，三户三户连在一起，中间门有跳差不多一米宽的沟。 陆家左边是古大嫂家，右边是许政委家。 乔嫣跟着陆长决走进院子，这个院子比她老家的院子大多了，又很干净，一点奇怪的味道都没有。右面是块小自留地，乔嫣特地注意了一下，种了好几种菜，左边是藤架，也是蔬果。 看起来，陆长决不是个不食人间门烟火的，很会过日子。 乔嫣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这几天，她也在悄悄关注陆长决。她是乡下长大的，乡下勤快男人多，懒的也不少，但是甭管你勤快还是懒惰，在媳妇儿面前都是一副大爷模样。 但在火车上的时候，他会注意到乔嫣困不困，坐车坐时间门长了不舒服，孩子睡醒，还会主动去倒热水给孩子喝。 细节见人品，有些人会装，可这种从细节上就装起来的，属于少数。 目前，乔嫣觉得自己这回嫁的人没嫁错。 一家人进了屋，陆长决把行李放下，领着乔嫣走到一间门屋前：“你和大丫睡这屋可以吧？” “啊？”乔嫣愣了一下，有点意外他居然会这么安排，“可以可以。” “那中午我们随便吃点，你要是累的话，下午歇一会儿，我还要去营区一趟。” “今天也要去营区？” 陆长决说：“嗯，还有点事情要办。” 乔嫣点了点头，和陆长决去厨房，陆家大，三室的格局，加一个客厅。厨房和客厅连着，有两个灶，旁边还放了两个大水缸。 有一个缸里的水满了，另一个缸是空的。 乔嫣问：“你们这儿要去哪里挑水？” “离这里不太远，一会儿你可以让石头带你去探探路。” “好。”乔嫣边说边看厨房里有什么东西，只找出一把青菜，四季豆，半条鱼，调料都有，但不多，有些瓶瓶罐罐上都积灰了，看得出来这爷俩不常在家里做饭。 乔嫣从架子上翻出半桶油，又闻了闻酱油和醋的味道，确认东西都没坏，“家里东西不多，我随便炒两个菜吧。” “行，你随便做吧，我和石头平时都是在营区的食堂里吃的，家里剩的这些，估计都是前几天小曾给石头做饭剩下的。” 陆长决回老家这段时日，总不可能把石头放在尤莉家一放十多天。 小曾是他的警卫员，这次没跟着他去，手头上便没有紧急工作，便帮陆长决在家里带了几天石头。 乔嫣一边听陆长决说，一边留意了厨房里的东西，心里想着还要添点啥。 找出来的这些菜，她煮了鱼汤，做了一盘蒜蓉炒青菜和一盘炒四季豆，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块老腊肉，切了满满一盘来炒。 四个菜上桌，香味就溢了出来，勾着人的味蕾，连一直不开心的石头都忍不住往桌子上多瞅了两眼。 陆长决知道乔嫣肯定擅长做这些家务，乡下人家，家里又重男轻女的，女孩儿从小就要学习很多。出乎他意料的事，乔嫣做出来的菜居然看起来这么好吃。 青菜和他们炒的不一样，叶子不枯黄，皮上抹了层油，像泛着金色的光芒，鱼汤里她煮了一些小虾米，乳白色的汤汁浓郁，鱼肉成团泡在汤里，并没有被煮烂，就连那盘他们放了许久的老腊肉，被炒得正好，肥瘦相间门，和绿色的蒜叶躺在盘中，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大快朵颐。 陆长决叫石头过来吃饭，乔嫣也和大丫坐上桌，一家四口直接下筷子开吃。 他们早上从岛城坐船过来，只随便应付了点，正到午时饭点，个个都饿了。 大丫人小，吃饭的桌子又有点高，她基本上一张脸都快埋碗里，乔嫣和陆长决吃饭也不说话，只剩下石头夹了片青菜，坐在椅子上食不下咽的模样。 他的眼睛一会儿看看陆长决，一会儿又看看乔嫣，最后再落到扎了两个小揪揪的大丫头上。 他对这个妹妹的突然出现倒是不抵触，因为他晓得，只要陆长决结婚了，迟早会有弟弟妹妹的。可是偏偏在接受后妈上，心里总是感觉很不舒服。 大人说得没错，有了后妈就有后爹，现在他爸都只晓得自己吃饭，不管他吃不吃了。 石头好生气，他决定要用不吃饭来抗议这个后妈。 乔嫣偏偏在这时问他：“石头，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我做的东西不太合你的胃口？” 石头好想说是，可下一秒，陆长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肩膀一抖，埋头就着饭，把青菜赶进了嘴里。 大不了只吃这一口。 可青菜进了口中，意外的感觉不到一点糊味，蒜蓉和青菜交杂的香味在味蕾上蔓延，意外好吃。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乔嫣问陆长决：“石头是不是不喜欢吃肉？” 往日在家里，吃肉都是要抢的，乔嫣从来没见过这种在肉面前选择夹菜的行为。 陆长决瞥了一眼石头：“他害羞。” 小男孩被他爸盖了个害羞的章，脸一下就红了，“我、我才不会害羞！” “那你妈炒的肉怎么不吃，平时不是最喜欢闹着吃肉吗？” 小孩儿很不服：“爸，在别人面前给我点面子成不？” “这不是别人，是你妈，那个是你小表妹。” “是啊石头，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害羞，来吃块肉吧。”乔嫣夹了一块腊肉到石头碗里。 石头望着这片肉，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听说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吃了乔嫣炒的肉，他以后都没有立场再抵抗乔嫣这个后妈了。他还有预感，要是不吃的话，他爸会先教他做人。 算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石头埋头吃饭。 过了几秒，他又夹了一块肉，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只是吃一点肉而已，不算屈服。 午饭吃完，四个菜被吃个精光，只剩下一点油汤。乔嫣本想把碗筷收拾干净去洗了，陆长决接过了活，“我来吧，你把你和大丫的行李收拾一下，烧点水洗个澡。” 男人能主动接手家务，乔嫣自然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那你的行李需要帮你一起收拾出来吗？” “你方便的话一起收吧，如果不知道放那里，随手放床上也行，下午我回来再收。” “好。” 乔嫣领着大丫去了她的屋里。 陆长决把碗筷收好，冲石头喊了声：“石头，过来和我一起洗碗。” “哦。”石头吃饱了，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连忙跟上他爹一起洗碗。 刚把碱洒进洗碗的盆里，舀水进去准备动手，他听到陆长决说：“陆星海，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 21第 21 章 父子谈心。 第21章 石头这个名字是大伙在军校捡到石头以后, 给他随便起的乳名。 这名字跟了石头四年，直到后来陆长决收养了他，才有了陆星海这个大名。 石头很喜欢这个名字，在学校里, 不管同学和老师都是这样称呼他, 只是回到了大院里，他爸, 其他伯伯婶娘, 以及关系好的小朋友才会亲切地喊他石头。 特别时陆长决。 每当陆长决喊他真名时, 他就晓得, 他爸是真生气了。 石头的手吓得一抖，所幸他还没开始喜欢，不然肯定要把碗给磕个口不可。小孩儿知道他爸要找他说什么，心中没由来一虚, 死死低着头不看过去, 装没有听到。 这招对陆长决可不管用：“在我面前装又没用, 抬起头来，我和你有话要说。” 陆长决挽起袖子, 衣袖堆在小臂中间, 露出流利的手臂线条, 他坐在矮凳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方, 这姿势不累，正好可以和儿子促膝长谈一番。 石头认命把头抬起来。 陆长决继续道：“我回去之前, 是不是和你商量过，要是带了媳妇回来，你要喊妈。” “是。”石头说。 “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我说会喊新妈妈叫妈, 还要听新妈妈的话，以后把新妈妈当成一家人。” “那你是怎么做的？” 石头不吭声。 其实从陆长决的角度来说，他其实不必要和石头说这些。他始终要娶妻生子，早年是没有这个想法，后来收养石头后，他没有遇到合适的。 娶妻是由他自己决定的，说难听些，石头作为养子，并没有反对或者替他挑选的立场。但在陆长决心里，他是把孩子当成亲生的养，既然亲生的，那就没有必要在这些大事上，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养子。 选乔嫣，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他从乔嫣身上，看到乔嫣也会把养子养女当亲生的原因。 所以石头今天的所作所为，让他很不高兴。 陆长决说：“石头，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就要做到。找新妈妈的事我和你商量过了，你也答应我了，现在你反悔，那是要我把你妈送回去？” 石头眼光中露出一丝希冀：“可以送回去吗？” 陆长决冷了脸，“胡闹！” 石头瘪了瘪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就从眼中往下掉，“婶子她们说的没错，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你要当后爸，你要新妈妈就不要我了。” 说着，石头越哭越伤心，用手背去擦眼睛，擦得眼周全部都是水。 乔嫣闻声跑过来，“陆大哥，怎么了？石头怎么哭了？” 陆长决说：“没事。” “真没事？”乔嫣和大丫才在卧室里收拾东西没多久，就听到石头在这边哭，差不多猜到是在和石头说她的事情。 “真没事。” 他们爷俩的事，现阶段乔嫣还不好插手，沉吟了片刻：“你不会打石头吧？” 陆长决没想到她怎么会这样问，迟钝了一秒，“……不会。” “行，那我不打扰你爷俩说话。”她带着大丫回了屋里。 陆长决看向石头，“被你妈和妹妹看到哭了，丢不丢人？” 石头还是要脸的，他在外头被人欺负了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现在被讨厌的后妈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表妹看到哭，脸涨得通红。 对这个儿子，陆长决倒是十分有耐心，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你说是婶子们给你说的，她们是不是说，我娶了后妈就不要你了，后妈都是坏蛋，不给你吃的穿的，还会打人，生了小弟弟小妹妹以后就把你送人？” 小家伙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里都是震惊，“你怎么晓得婶子们怎么说的？” “我不但晓得，还晓得是隔壁的古大婶说的。” 小孩儿眼里的震惊更强烈了。 陆长决就说，事先商量好的事，怎么带着人回来，石头就变卦了，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那你现在也看到新妈妈了，她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那种会打你，不给你吃不给你穿的？” 石头哑言，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长决被儿子气乐了，“陆石头，你不相信你妈，也不相信你爸我了？别人连你妈什么样子都没看过，说你妈会对你不好，你傻乎乎信了，我亲自挑了你妈，给你说她哪里好，你不信？” 这一通问话，让石头犯难了。 他目前还没看出新妈妈哪里好（长得漂亮和做饭好吃除外），可他相信他爸。 他爸连是谁给她说新妈妈不好都猜得出来，没理由会被骗。 呆呆地望着他爹，石头眼中出现了明显的动摇，“那……那我再观察观察。” 陆长决好笑：“现在已经不是你观察的时候了，你爸已经提交了结婚申请，你妈是谁已经定下来了。相处几天你就会发现，别人说的都是骗你的，笨蛋儿子。” “我不笨！”石头从小就被大家说聪明，对被骂笨蛋这点，表示很不服。 “不笨那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是你教我要听长辈们的话。” “我还教过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怎么没见你听进去。” 石头羞愧地垂下脑袋。 “好了，你妈刚才看到你哭，肯定晓得我是在和你说她的事情。”陆长决话还没说完，石头疑惑地打岔，“这也能猜得到？” “你妈又不笨。今天下午我要去营区，你就不要去外面玩了，到时候带你妈去认认路，看看水井厕所在那里，她去供销社买东西，你陪着去，照顾好带过来的小妹妹。” 说到小妹妹，石头问：“爸，你之前又没说要带一个小妹妹来，你说只带新妈妈，你说话不算话。” 陆长决不慌不忙道：“小妹妹是你妈的姐，就是你大姨的女儿，但是你大姨死了，大姨夫不要她，没人管她的话，她就要饿死了，你妈才把她一起带着来的。” 石头今年有七岁了，已经逐渐懂事。 听到小姑娘的遭遇，那点因为乔嫣而产生对小女孩儿的抵触顿时烟消云散，不禁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和我一样吗？” 他是被捡来的孩子，石头的记忆是他在这家吃口饭，去那家吃口饭，吃着吃着就长大了，他也晓得，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其他孩子有亲爹亲妈，他没有。 伯伯婶婶有的说他爹妈不要他，有的说他爹妈死了，不正是和大丫妹妹一样吗？ 陆长决看着儿子，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你亲爸亲妈是好人，你就比她幸运，如果你亲爸亲妈不是好人，你就和她一样。” 许是为了方便孩子理解，陆长决的话很直白。 男孩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他最差都是和大丫妹妹一样，那大丫妹妹也太惨了。 于是道：“我知道了爸，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有了儿子这句话，也不白费他花时间和口舌和他谈这么久。 父子二人的谈话结束，陆长决去卧室里找乔嫣。 乔嫣手脚麻利，行李差不多收拾完毕了，床也被她铺好，陆长决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把衣服塞到箱子里。 见到陆长决，乔嫣笑了一下，往外面瞥了一眼，“石头没哭了吧？” “他就难过那一分钟，知道你看见他哭以后不好意思，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后头幽幽传来石头的声音，“爸，我才没有不好意思，你不要偷偷说我坏话。” 陆长决没好气：“你要是听到我说的什么，就晓得我没在说你的坏话。” 乔嫣走上前两步，倚在门边，看见外头的石头，笑着道：“我给你爸作证，他没说你的坏话。” 石头原本是路过，乔嫣的话让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乔嫣，话不说，路不走，陆长决一旁冷冷提醒，“你妈在和你说话。” 这不提醒还好，提醒了反倒让石头想起来刚才他还抵触乔嫣的事。 前后这才多久，要是他突然改了脸色，那显得他这个人很容易屈服，于是匆匆瞥了一眼陆长决，转身走了。 陆长决作势要追上去，“这臭小子。” 乔嫣拉住他，“算了，一步一步慢慢来。” 让孩子接受新妈妈的事的确急不得，陆长决叹了口气，折回他的屋里，拿了一个信封给乔嫣，说：“你来这边肯定要买东西，我下午去营区会让小曾回来，你有什么要添置的，可以让小曾去帮你买，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隔壁的尤大嫂，或者让石头跑去营区找我。钱和票都在这里头，有什么想买的从这里拿钱就行。” “好。”乔嫣不打算和陆长决客气，顺手就接过了信封。 可拿到信封，感觉到厚度不对，赶紧把信封打开来看了一眼。 一叠大团圆叠在一起，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乔嫣粗略估计一下，起码有小一千块钱。 除此之外，还有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票是按照人头发的，也有时间限制，相对来说要少很多，但是这也太多了！ 她从里面取出30块钱，又拿了几张票，把信封还了回去。 陆长决却说：“钱你来保管吧。” 这也是大多数家庭的模样，女主人保管钱，在乔家的时候，哪怕乔老三在家里头说一不二，也都是葛秋莲保管家里的资产。 除非女主人太离谱，管不住钱。 乔嫣只是意外，陆长决这么快就把家里的存款交给她，还是这么一大笔钱，“这也太多了，全部是你存的？” “我现在每个月工资有121块，一年还会有额外的津贴补助，平时过年过节部队会额外发一斤肉票。之前没成家，我钱基本都寄回去了，后来有石头，我们俩也用不了太多，所以存了不少下来。” 乔嫣知道军队的条件好，当时乔八娘给她介绍陆长决的时候，她看中陆长决的军人身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陆长决给她摊牌了收入，她才发现，这条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不过信封她还是没打算收，“那要不这样，你把信封放在你那边，给我说放在哪里，家里要买什么东西，需要花钱的时候，咱们自己拿。” 拿出信封是陆长决的表态，这个意思是乔嫣的表态。 陆长决喜欢两个人商商量量的过日子，爽快点了头。 *** 家里交待完，陆长决才放心去营区。 他的假是请到明天，倒也不必今天就来营区。去的路上碰到了几位战友，陆长决带媳妇回来的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岛，战友们看到他都揶揄，什么时候请吃个酒。 要么就是问他新媳妇的情况。 这些事情在岛上迟早会传到大家耳中，陆长决绷着脸没说，只道是家里人介绍的同乡，然后匆匆去了许政委那里销假。 当然，去许政委那里可不止为了销假。 陆长决才要表明来意，许政委先问道：“听说你媳妇都已经和你来岛上了？” 他要说的正好也是乔嫣的事，点了点头：“早上嫂子带石头去码头接我的时候，已经看到过乔嫣了。” 陆长决的结婚申请已经递到了许政委手中，政委自然也是晓得乔嫣的基本信息，“你同乡？城里的姑娘啊？” “不是，我同村的。” 一旁的李团长听了，和许政委一样露出意外的目光。 陆长决对于自己的婚事到了死脑筋的程度，他们算得上是和小陆同志朝夕相处的战友，应组织要求，为了解决小陆同志的个人问题，帮他物色了不少对象。 可陆长决就没点头过。 现在他冷不丁带回来一个媳妇，李团长和许政委能不上心吗？一开始看到乔嫣的资料，他们还不太相信是陆长决的同乡，可一看名字，觉得对方像是城里姑娘，此时见到陆长决，好不容易能晓得真相了，结果陆长决还真娶了个乡下媳妇？ 部队里大多军官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有的一直和乡下的原配在一起，比如住陆长决隔壁的黄副团长，有的后来条件好，另娶了条件好读过书的城里媳妇。 毕竟谁不喜欢自己另一半是个体体面面的城里人呢？ 在他们看来，陆长决的条件说个城里的姑娘，完全够了。 李团长：“长决，你媳妇是家里面介绍的，是不是家里头的包办婚姻？” 陆长决摇头，“乔嫣是我见过面以后，决定要娶的。” “听你这样说，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个小乔同志是怎么吸引你了。” “呃……”陆长决被自家团长这样打趣，面颊微红，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政委，我提交了结婚申请，之后对乔同志的政审需要多久？” “快一点的话个把月，如果有问题，或者时间拖长一点，半年起步也是有可能的。” “她家里没问题。” “没有经过组织政审，你怎么晓得她家里没问题。” 陆长决：“她和我是同乡，后来评了成分，她家和我家一样上数三代都是贫农。” 许政委点了点头道：“那这样的话，差不多一个月政审就能下来了。”说着，他又觉得不对，“你这么着急和你媳妇打结婚报告。” 又被战友说中，陆长决的耳根都变红。 幸好他在岛上飞吹日晒，皮肤黑，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要是个小白脸的话，哪还逃得过别人的双眼。 “我是在想，如果能早点把结婚报告打了，看看在岛上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工作。” “安排工作？”许政委为难地皱了下眉头，“岛上缺人手的地方不多，像供销社那头需要人，但是的售货员要求小学毕业。” 陆长决：“我媳妇是高中生。” 许政委和李团长异口同声：“什么？” “我说，乔嫣是高中生。” 李团长：“乖乖哟，你们村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宝地，供出你一个大学生不说，你媳妇居然也是个高中生？” “我们村也就我和她两个读了高中。” 许政委：“老李，你看怎么着，长决这个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们说人再这样下去要打光棍一辈子，结果人立马找个读了高中的媳妇。” “小陆找的媳妇是高中生？” 这头话音刚落，属于第四个人的声音响起。 几人忙道：“师长。” 钱师长走进来，打量陆长决一番，“在路上我就听说你带你媳妇来岛上，你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这个问题要他如何回答是好。 李团长：“师长，你不晓得，这小子这次回家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不说，找的媳妇还是高中生，起初我们还以为是个城里姑娘呢，结果是和小陆是同乡。一个村里培养出一个高中生不容易，还让你小子捡了便宜，这运气咋就这么好！” 后头这句话自然是对着陆长决说的。 钱师长进门的时候听说了陆长决的媳妇是高中生的事，原本他还在可惜没法把陆长决成功介绍给雷苗苗，看来人是有主意的，只能让苗苗死心了。 再又听说，陆长决关心媳妇政审的事，想等政审结束后给乔嫣安排工作，钱师长当即道：“这敢情好，就是不晓得你媳妇当过老师没，要不要考虑去岛上的小学当老师？” “老师？”陆长决眼睛一亮。 “这两年的学生要比以前多点，小学的老师本来就比较紧张，你媳妇那边合适，给她安排到学校里去也行。”钱师长道，“不过你想好了，你这头新婚，指不定过几个月媳妇就怀了，家里头还有个石头，也不怕累着？” “我也是事先打听了解一下。” 陆长决并没有和乔嫣说起过帮她找工作的事，他只是单方面觉得乔嫣可能不会只满足在家里做一个家庭主妇。 向许政委打听，也是想知道些门路，如果乔嫣真的想出去工作，那他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钱师长说去做老师，这个属于意外之喜。 岛上原先是没有学校，现在的小学是北海舰队驻扎后，部队和岛上一同建的，里头大多数是军人的孩子。 若是乔嫣想出去工作，那老师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只是，这一切得等到乔嫣的政审下来之后再看。 *** 另一头的乔嫣，被石头带着去认了一下岛上的路。 她不知道啥原因，一路上，尾巴后面都跟了一串孩子，这些孩子从四岁到十来岁的都有，就这样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她后头，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乔嫣觉得奇怪，石头也被他们跟烦了，冲着这些家伙吼了几声，他们非但不收敛，还笑着喊：“石头，这个就是你后妈啊？” “跟着你后妈旁边那个是谁，你后妹妹？” 紧接着是一阵哄笑。 ……原来是来看她热闹的。 乔嫣肯定不会和一堆孩子计较，但石头就不高兴了。 中午他爸和他谈了那么久，不代表他一下就能接受乔嫣，现在这些家伙还嘲笑他有后妈，不能朝后妈发脾气，还不能朝他们发吗？ 石头冲着向这群家伙跑去，靠近人好几步距离呢就一脚飞踢，“滚！管你们什么事？赶紧滚！” 小伙伴们轻轻松松避开，做鸟兽状散开，却不忘嘲笑道：“他生气了！说他后妈他生气了哈哈哈。” “石头，是不是你后妈不让你和我们玩？” “她是不是特别坏？”人群中不断传出来孩子们的问话。 乔嫣感觉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手，身旁的大丫皱眉，“小姨，他…他们说、说小姨，坏话。” 乔嫣摸了摸大丫的头：“他们是逗哥哥玩的，”说着，她冲石头喊，“石头，路认完的话，你想和玩可以去玩一会儿，记得回家吃饭。” 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被父母拘在家里不准出去玩总会觉得没面子，石头有乔嫣这句话撑腰，登时挺起胸膛：“听到没有，才没有不让我和你们玩。” 又有小孩子说：“那是当着我们面装的。” 乔嫣懒得听这些孩子激石头，又叮嘱了一声不准去危险的地方玩，和大丫一起回去了。 回去路上正好碰见被陆长决叫回来帮忙的小曾。 家里吃的东西不够，她要去供销社买点。出来前，乔嫣特地看了一下院子里种的菜都是什么，发现那不是陆长决胡乱种的，全是平日里爱吃的。 等过段时间，菜长出来，就不需要去买新的，现在也不用买菜苗，省了很多事。 不过鸡和鸭，她想养。在乔家塘的时候，每家每户养多少鸡，大队都是有记录的，鸡鸭鹅都属于公家，不过乔嫣惦记的是下下来的蛋。 有鸡蛋或者鸭蛋，伙食能改善很多。 她问小曾：“曾同志，岛上买母鸡的话，得去哪里才买得到？我们要是养鸡，到时候杀鸡要上交给大队不？” 小曾摇头：“岛上没这个规定，不过鸡蛋苗都是限购的，现在去供销社也买不到母鸡了。” “那什么时候能买？” “一般都要抢，看供销社什么时候有货。” 没有固定时间，那就得看运气。 乔嫣准备这段时间都早点去供销社碰运气去。 结果小曾道：“我晓得哪家是买鸡蛋苗的，可以去问问，让他提前通知我一声。” “那敢情好，这个事就麻烦你了。” 确定了母鸡的事，乔嫣让小曾带她去供销社买东西。 她是岛上的生面孔，长得出众，供销社的人称东西给她时都顺嘴问了句她是哪位军属。 大伙得知她男人是陆长决，又是一阵轰动。 从今天到岛上，再到刚才被石头带着认路，乔嫣狠狠被人围观了一番。 她权当是岛上流动人口少，看到生面孔激动，可供销社买一次东西下来，她觉得不止是这样。 一个新来人口，有必要引起这么大的讨论吗？ 乔嫣很快认识到，是和陆长决有关。 回去的路上，她问小曾：“曾同志，怎么我感觉岛上的人，知道我是陆大哥的妻子以后，都这么惊讶？” 小曾心说，不止他们惊讶，他这个和陆长决成天在一起的警卫员，在看到乔嫣的那一刻也很惊讶啊。 他尽心地给乔嫣回答：“副团长前几年一直没打算结婚，部队里都说他是黄金单身汉，要寡一辈子了，突然娶了个媳妇，大伙才觉得惊讶。” “这个我晓得，陆大哥还说，部队里介绍过文工团的给他，他都觉得不合适。” 小曾没想到陆长决居然连这个都给乔嫣讲了，也就不藏着掖着：“是啊，之前给副团长介绍的还是师长的侄女，就是咱们文工团的雷苗苗。我一开始寻思怕是能行，结果副团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雷苗苗？”乔嫣问。 今天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小曾一愣，前一秒打算畅谈的心思顿时打消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说错话了。 这张臭嘴啊！, 22第 22 章 石头纠结。 第22章 当务之急, 是要赶紧拯救他刚才的胡话。 小曾眼珠一转，连忙道：“不过我们副团长对雷同志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见都没见过就拒绝雷大嫂给他相亲的提议了。” 乔嫣又问：“雷大嫂又是谁？” “是师长的妻子。” 原来如此, 乔嫣这算是懂了, 师长他妻子看陆长决单身, 打算把自个儿家的侄女介绍过去，却被陆长决拒绝。 乔嫣点点头, 又道：“这个雷同志是不是会唱歌跳舞啊？我听说文工团的同志长得漂亮不说, 还要有才艺。” 完了完了完了。小曾只想打自己几巴掌，他刚才做什么要自作多情说那么多呢。 现在好了，乔同志在向他打听雷苗苗, 这不是在故意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嘛！ 小曾自知愧疚，在乔嫣面前, 自然是不能夸雷苗苗的：“也……也就那样吧，要说好看，我还是觉得乔同志好看，整个文工团都没见过比你好看的。” 乔嫣从小到大被夸漂亮，听到这话已经见怪不怪, 而且她的目的不是这个，“文工团平时有没有演出啊？要是有演出的话，我可以去看吗？” 小曾拼命把话题拉回乔嫣身上，当然是不想再继续说雷苗苗。 可乔嫣的反应是什么？ 她想去文工团看演出！难不成还要去亲眼看看雷苗苗这个情敌吗？ 小曾愁啊, 这个时候说不，万一要是乔嫣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其他消息, 怕是会有意见，他支支吾吾地说：“有……倒是有，不过一般都、都是在过年过节, 军属想去看演出，也能去看。” “过年过节？那今年元宵有吗？” 元宵节就是这两天了。 小曾的头连忙摇得更拨浪鼓似的，“没、没有，今年元宵没有安排。” 乔嫣可惜地叹了口气。 小曾越发后悔了，怎么自己当时就那么管不住嘴呢，他犹犹豫豫地开口：“乔同志，你…你回头在副团长面前，可千万别说我在你面前提到雷同志，我、我也没想说的其实。” 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个请求，乔嫣愣了两秒，接着爽快答应了。 本来在她眼里这就不是个事，管她雷苗苗电苗苗，乔嫣根本就不在意，之所以问这么多，原因很简单。 她是真的想看文工团的演出。 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多，乔嫣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文工团的演出好看，唱歌唱的好，排的节目也好看，所以她才一直惦记着。 不过他们那小地方可没有文工团，她现在嫁给了陆长决，岛上又这个条件，乔嫣当然蠢蠢欲动了。 只是可怜了小曾，一直以为乔嫣是在意雷苗苗才想去文工团看看，把乔嫣送回家后，找借口赶紧走了，生怕自己再多说错了一句话。 到家里，乔嫣把买来的东西在厨房里摆放好，看着还有满满一缸水，烧水给大丫先洗了个澡。 月牙岛靠海，冬天没有乔家塘冷。过来的时候，大丫买了两套新的衣服，加上从家里带来的一套，已经完全够春冬季换着穿了。 把小丫头给捯饬得干干净净，她也烧水给自己洗了个澡。 洗到一半，陆长决就从营区回来了。 他看大丫乖乖地坐在客厅里，不见石头和乔嫣人，进屋来先问了乔嫣，大丫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在洗澡，陆长决又问：“那石头哥哥呢？” “石头哥哥…去、去玩了。” 陆长决走到大丫跟前，在小姑娘面前蹲下，又继续问：“大丫，给小姨夫说，石头哥哥下午的时候，有没有欺负你小姨？” 大丫认真地想了想，先摇头，再道：“没有，石…石头哥哥带我、我和小姨…找地方，然、然后，有人叫他去…去玩，他就去了。” “那他有没有在你小姨面前说不礼貌的话？” 小丫头又想了想，摇头。 陆长决放心了许多，石头并不是个调皮的孩子，但是他担心这家伙说话惹乔嫣不高兴，回头要是乔嫣顾忌他，不在他面前提，他也不晓得自己不在时，石头对乔嫣是个什么态度。 想了一会，他还是给大丫说：“大丫，能不能帮小姨夫一个忙？” 听见能帮大人的忙，大丫眼睛顿时亮了。 “以后要是石头哥哥对你小姨不礼貌，气你小姨的话，你要记得给我说。” 大丫皱了皱眉。 她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石头哥哥要在小姨面前干坏事，她就告诉陆长决。 可她不想这么干。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和家属院的小孩儿们混在一起。大家都很讨厌一种人，就是给大人打小报告的！ 大丫也很讨厌。 可是小姨夫居然要他打石头哥哥的小报告。 大丫一点也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如果是乔嫣在场，她肯定能看到大丫现在的头上冒着“我不想答应小姨夫，小姨夫不高兴了怎么办”的黑色泡泡。 见她犹豫，陆长决也猜到小丫头的想法，他耐心给大丫说：“大丫，小姨夫不是让你告状，是因为如果石头哥哥惹你小姨生气，你小姨会不高兴。给我说了以后，我让石头哥哥给你小姨道歉，她就会高兴了，知道吗？” “是让小姨高……高兴？” “对。” 既然这不是打小报告，还会让小姨高兴的话，那大丫就不反对了，还和陆长决拉了钩。 一大一小两人正拉着钩的时候，乔嫣包着湿发就从外头进来，看到屋里一大个人，被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陆长决收回和小家伙拉钩的手，站起身，“嗯，去销了个假，今天没其他事，就先回来了。” “一回来和大丫商量什么了，还拉着钩呢。” “小……”大丫正要开口，陆长决先一步回答，“当然是我和大丫的小秘密。” 小孩儿问：“小秘密……是什么？” 陆长决：“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的事。” 只有两个人知道！ 大丫惊恐地瞪大了眼，赶紧捂住嘴巴，同时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泡泡：“那我也不能给小姨说，小姨夫要让小姨高兴了。” 乔嫣：“……” 真是很不好意思，大丫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可言。 * 傍晚，一家人吃完晚饭，陆长决和乔嫣又聊了一会儿，多是在说着周围邻居住的都是谁家。 到休息时间，二人带着孩子回各自的屋里睡觉。 乔嫣在家里经常被指使干活，大姐二姐出嫁后，家里只剩爹娘和跃进，乔老三和葛秋莲是不忍心让乔跃进干活的，一般上午的早餐都是乔嫣起来准备。 她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大丫没醒，乔嫣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去洗脸，到厨房里准备蒸馒头吃早餐。 要做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没有面，昨天去供销社，面粉已经卖完了，所以没买成。 乔嫣只好煮一锅稀饭，拍了两个黄瓜，拿昨天买的鸡蛋打了两个做韭菜炒蛋。 把煮饭的锅放到火上，乔嫣舀水去院子里洗菜，碰上同样在院子里干活的尤莉。 尤莉把衣服晾好，走到两家的篱笆墙边，喊乔嫣：“乔同志，你一会儿得空吗？我今天要去供销社买点东西，要不要一起去？” 有一个人陪自己去供销社，乔嫣求之不得，赶紧把菜放到一边，走过来说：“那正好，昨天下午我去供销社买的时候，时间太晚，好多东西都没买成，今天还得再去一趟。” “我就寻思你刚来，肯定是要去买东西的。小陆以前和石头两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在食堂里吃，我想着家里多半没啥玩意。” “你那边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吃完早饭，等老许去营区我差不多没事了，出门的时候我来叫你？” “好嘞。” 和尤莉约好，乔嫣又继续回去做早饭，没一会儿陆长决起来了。 陆长决帮乔嫣洗了韭菜，炒菜简单，他就没去厨房凑热闹，等稀饭煮好，两个小家伙才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 用了早饭，小曾就上门来接陆长决去了营区。 乔嫣问两个孩子谁要和她一起去供销社，大丫自然是要跟着她的，石头不吭声，她便叮嘱石头不准乱跑。 等尤莉来喊乔嫣，乔嫣拿上钱，手里挎着篮子，牵着外甥女和尤莉一起去供销社。 陆长决带媳妇上岛的事很是被大伙关注，连不爱八卦的尤莉昨天夜里也忍不住问许政委晓得些什么。 乔嫣刚上岛的时候，就被古大嫂缠着问东问西，还问大丫是不是乔嫣闺女。 晓得那是乔嫣大姐的孩子，古大嫂转头就说给尤莉她们听了。许政委不知道乔嫣还带了个孩子过来，听到妻子给他说，难免有点震惊，讲怪不得陆长决会娶乔嫣。 尤莉则有点为陆长决可惜。 毕竟一开始她也以为乔嫣是城里姑娘，陆长决模样正，人品好，年纪轻轻就是副团级干部，前途不可限量，哪怕养了还孩子，只要他不那么固执，找一个条件比乔嫣好的，那是绰绰有余。 许政委告诉她，乔嫣是高中生。 尤莉当场就震惊了，连她都没有上过高中呢！她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许政委说怪不得陆长决会娶乔嫣。 乔嫣是高中生，学问不会差，抚养大丫，说明是个会对孩子好的，至少能善待石头。 只是尤莉想着石头昨天说的话，怕小孩子的态度让乔嫣有想法，想了解一下乔嫣怎么想的，今天才叫乔嫣一起去供销社。 两人碰了面，大丫先甜甜地喊了声尤婶婶，尤莉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大丫就夸：“你家这丫头嘴巴甜，见了就喊人，不像我家那三个，有时候带她出去，主动喊人跟要她们命一样。” “嫂子你家是生了三个闺女吧？” 许政委家就在隔壁，乔嫣昨天忙活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过，晚上回来陆长决也给她讲过。 “对，三个丫头，大的马上十一，小的今年三岁了。” “我家大丫今年四岁，是姐姐了。” 被点名的大丫惊喜的抬起头，看着乔嫣：“我、我…姐姐？” “嗯，你是姐姐啦，以后去隔壁找小妹妹玩的时候，要照顾好小妹妹。” 大丫对弟弟妹妹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又拒绝不了“姐姐”这个身份。 尤莉说：“对对对，以后有空我就叫我家丫头来找大丫玩，年纪大的那两个是疯丫头，和岛上那些男娃子闹起来不相上下。” “有活力才好，大丫性格内向，我还担心她以后被欺负，要是以后有你闺女罩着，我就能放心不少了。” 人和人之间的来往就是这么简单，乔嫣来时想过，怎么帮大丫融入进这个她陌生的地方，要是她能和许政委的闺女处得来，会省心很多。 “这个好说，石头对岛上也熟，到时候让我家疯丫头还有石头带着大丫出去遛一圈，包准就眼熟了。说起来，你带着孩子和我去供销社，小陆去营区，石头一个人在家吗？”尤莉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拐到了石头身上。 乔嫣并不避讳谈到他：“石头和我还不熟呢，我想着他可能比较想玩，就让他别跑远了。” “石头这孩子听话，小陆养他这几年我们都看在眼里，当亲儿子也没这么亲的。家里突然有其他人，孩子大概觉得不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乔嫣点头：“陆大哥人好，石头还是个孩子，真有什么我也不能和个孩子计较。” 听到她这样讲，尤莉顿时松了口气，只希望石头赶紧放下心结，一家人和和气气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孩子嘛，你真心对他，他是能感觉到的。不过你也不要操心太多，石头毕竟是个养子，有什么你给小陆说，他怕小陆。” 乔嫣晓得尤莉是在给她支招，给尤莉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她“嗯”了一声。 边说着，两人走到了供销社。 今个儿到的早，昨天没能买到的东西，除了母鸡，乔嫣都一次性买起了。 令人尴尬的就是，还是和昨天一样，她这张生面孔出现，又引起一阵讨论。 知道她是陆长决家属，又收获了和昨日一样被众人打量的目光。 这是乔嫣最难适应的。 在她走后，供销社都还在讨论。这边毕竟不是家属院，消息没有那头传得快，大伙看乔嫣模样水灵，身段纤细，都以为她是从城里来的娇小姐，当即就有人说她怕是过不惯岛上的苦日子。 还有人道，不止岛上，陆长决是个冷面军官，一看就是不会疼媳妇的，也不晓得乔嫣能忍多久。 关于陆长决的言论一出，立马有人反对，表示陆副团长条件这么好，也没必要巴着去疼这个娇小姐啊。 吵到最后，一致变成猜测乔嫣和陆长决能处多久的谈话。 乔嫣当然不知道背后对她的这波议论。 她今天准备包包子，回去后就开始发面，这次她买了半斤猪肉，因为陆长决爷俩省，以前的肉票还有，半斤猪肉她没有留，全部用来做馅。 馅做了三种：香菇猪肉、豆腐和白菜竹笋。 馅料拌好，她洗干净手，把来时买的糖果和麦乳精拿出来，摸了两颗糖给大丫，又冲了小半壶的麦乳精准备给孩子们喝。 正好，石头回来了。 乔嫣看了他一眼：“石头，我冲了麦乳精，你自己倒杯子里，桌子上有麻杆糖，想吃的话只能吃两根，不能吃多。吃之前记得把手洗了。” 没他爸在，石头不晓得怎么和乔嫣相处。 但人又是好心提醒他吃东西，他摸着脑袋，低声道了一句谢谢，去倒麦乳精喝了。 等她包包子的时候，年纪小的大丫帮不了忙，一直坐在她身边看。石头从小听陆长决说不能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少爷，要学会帮忙，便不情不愿地挪到乔嫣身边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乔嫣没吭声。 石头以为她没听到，又问了一句：“我可以帮忙做什么？” 乔嫣这才扭过头来：“你在和我说话？” 小男孩儿一脸“这不废话”的模样，“是啊。” “那你怎么不喊我？”乔嫣故意逗他。 石头硬着头皮说：“我喊了。” “你喊我什么，我没听到。” 石头站在乔嫣身边，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半天从口中憋出三个字：“……不知道。”掉头就跑。 但还是听到大丫说：“小姨，哥哥好、好笨，连…连你是谁都、都不知道。” 石头更气了。 他才不笨！ 他就是不想喊乔嫣妈而已。 跑到院子里走了两圈，石头想了想，万一到时候乔嫣告状，他爸肯定又要训他，认命地折回去。 不过乔嫣没让他帮忙包包子。 切不提他估计不出来馅料的分量，光是包出来的包子，肯定卖相上就不好看。于是她把包子端上蒸锅，让石头在一边拉风箱注意火候。 陆长决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媳妇在灶前包包子，大丫在旁边看，儿子在灶旁拉风箱。 顿时，他心头一阵欣慰，石头听他的话接受乔嫣就好。 闻到空气中蒸面食的香气，他走进来问：“包子包的什么馅的？” 乔嫣手上动作没停，抬眸瞅了他一眼，“香菇猪肉，另外两样素的，包的豆腐白菜和笋。” “你包这么多？”走进了以后，他看到放在乔嫣身后的蒸笼，惊讶道，“不会这两天都吃包子吧？” “怎么可能，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她又包好一个，“我多包点，早上你要是觉得早饭没吃饱，路上还可以带两个吃着过去，剩下的隔天再吃。” “这边的包子顶多放到明天中午，不吃就馊了。” 乔嫣：“不是吧？现在天气冷，哪会坏得这么快。”在乔家塘的时候，冬天的包子能存好几天。 陆长决说：“这边潮，不赶紧吃完，剩下的包子都得发霉。” 乔嫣包包子的手停下，剩下的馅料已经没剩多少了倒是，“那怎么办啊……对了，我拿一点给隔壁的尤嫂吧，今天去供销社买东西，都是她带我过去的。” “也行，嫂子家三个闺女，吃不了太多，拿六七个过去就行。” 乔嫣冲石头喊：“石头，你挑几个包子，三个馅料的一样挑点，给你尤婶子送过去一下。” 正在拉风箱的石头先瞥了他爸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捡了几个包子就送隔壁去了。 望着儿子听话的背影，陆长决问乔嫣：“看起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有吗？” “干活挺自觉的。” “我怀疑是他怕我给你告状他不叫我妈，所以需要表现一下。”乔嫣道。 “石头还是不肯叫？”陆长决蹙眉。 “我当时逗他玩的，不叫就不叫吧，让他适应适应。” 乔嫣这样说，那就是真没放在心上。 用了午饭，陆长决便走了。 乔嫣带大丫去睡午觉，石头没午睡的习惯，被隔壁的小孩叫出去玩。 他不想去问乔嫣他能不能出门，所以一直等到乔嫣和大丫睡着了，才悄悄溜了出去。 小伙伴们等了他好一会儿，看到他磨蹭了这么长时间才来，领头的黄小涛对着他喊：“石头，你这么久才来，是不是怕你后妈打你啊？” 小孩儿要面子，他不愿意被同伴们瞧不起，当即反驳：“才不是，她在睡觉，我关门会吵醒人的！” 另一个小孩又问：“石头，那你后妈今天中午是不是不给你饭吃，故意饿你？” 在这群小孩子心里，后妈都是恶毒的，会打人不说，还会故意不给他们饭吃，不过大家没有遇到过这种后妈，乔嫣现在成了石头的妈，他们就很好奇，石头会不会遇到这种一个后妈。 石头蹙了蹙眉，想到今天中午乔嫣做的包子，味道很好吃，比他以前吃的都好吃多了，下意识帮乔嫣讲话：“才没有，她挺好的，会给我做好吃的东西，还给我泡麦乳精。” 大家伙不信。 这些多是军人的孩子，论家庭条件，其实都不差，但父母扣一点的，也不愿意买麦乳精给孩子喝。 石头的后妈给石头麦乳精，他们只当石头是吹牛。 其中年纪大一点的黄小涛说：“石头，她是骗你的，现在先装作骗你好，获得你的信任，在你觉得她好以后，就会原形毕露。而且给你做好吃的东西，是因为你爸也要吃，她不肯定不会当着你爸的面不给你吃。” 石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他心目中，后妈也都是坏人的样子，但乔嫣又没有那么坏，所以他不晓得，该不该信黄小涛。 黄小涛许是看他犹豫了，又说：“要不这样吧石头，我给你说，你今天到点了不要回家吃饭，看她来不来叫你，她怕你饿肯定会来叫，不叫就是想饿着你！” 石头抿了抿唇：“真的？” “你看我们谁到点不回家吃饭，家里谁不来喊的，我难道还会骗你？” 石头沉默了一下，想想一起和小伙伴们玩，他们被他们妈妈喊回去吃饭的场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今天就看一下。”, 23第 23 章 石头闯祸。 第23章 傍晚六点。 这个时间点陆长决还没有从营区回来, 不过乔嫣做饭已经差不多做好了。 晚上休息得早，不宜等到太晚再吃饭，陆长决给她说过到点可以先开饭, 如果他没有回来不用可疑等。 乔嫣要炒完菜, 看自己一个人看着火也行，便让大丫去叫石头回来吃饭。 小丫头沉默，不晓得要去哪里找他石头哥哥, 乔嫣看到她头上冒起来的泡，指着窗户外那条小路说：“你从这里一直走下去，下面有一块大空地，看看石头哥哥在不在那儿, 如果不在, 你问问路上的叔叔婶婶们有没有看到过他。” “哦！”大丫点头, 迈着小短腿跑了。 她运气好，这一趟跑过去便找到了还和大伙一起玩的石头。 天已经黑了，但是石头和小伙伴斗鸡斗得起劲，大丫跑过去，紧张地抓着衣角喊：“石…石头哥哥，小、小姨，喊你吃饭…” 石头放下脚, 冲旁边的小伙伴扬了扬下巴，一副“你们看吧”的模样, “你们是不是输了, 她来叫我吃饭了。” 小伙伴道：“又不是亲自来叫你的，她是大人，要是被你爸知道了她是故意不叫你吃饭的，肯定没法交待, 才派了小丫头过来。” “那不也是叫了。”石头说。 黄小涛跑过来拉着石头，“你笨啊！现在回去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这样，你现在先不回，看她会不会给你留饭，还是故意把你的饭给吃了。” 石头很不喜欢被别人骂笨，可他又不是很想这样做，“我爸说，到点了就自己回去吃饭，吃饭时间还在外面玩，他回头会揍我。” “你就说忘记时间了呗，”黄小涛说完，看向大丫，“你先回去，石头再和我们玩一会儿，会自己回去吃饭的。” 大丫没挪步，而是向石头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石头：“你先回去吧。” 小姑娘顿时像颗蔫了的小白菜，转身走了。 他前一脚刚走，古大婶随后赶上来，冲着黄小涛喊：“小涛小元，到点了记不得回家吃饭啊？” 黄小涛一看是他妈，拍了拍石头的手说：“石头，我先回家去吃饭，晚点来找你，你记得，要看你后妈来不来找你吃饭啊！” 把话交待完，黄小涛才放心走。 这边大丫回了家，乔嫣看她是一个人回来，往屋外看了眼，“石头哥哥呢？” “石头哥哥说、说他要玩…玩一会儿，再、再回来……” “那你先把椅子摆好，我去叫石头哥哥。” “他要在外面玩的话就别叫了。”男人的声音随着身影一同出现，陆长决来时，正好听到乔嫣和大丫的对话，更别说，他刚才在路上还碰到古大嫂和黄小涛兄弟回家吃饭，石头一般都是和他们一起玩，小伙伴都吃饭了，他难道不晓得吗？ 乔嫣条件反射问了句：“石头以前也饭点还在外面玩的情况吗？” “没有过。” 言下之意，这是故意的。 陆长决不太高兴，“他想在外面玩，那就让他饿着吧。” 乔嫣：“回头他要是觉得是我让你故意饿着他呢？” “石头不会……”陆长决下意识替石头说话，转念一想乔嫣怀疑的也不无道理，这臭小子明摆着是故意不回来吃饭，陆长决以前明确给儿子说过，要是在饭点不好好吃饭，那就饿着，他晓得这个道理，以前从没犯过，偏偏乔嫣来了以后犯。 大丫不太懂小姨和小姨夫在说什么，可她知道是和石头哥哥不回来吃饭的事有关。 她有些担心石头哥哥会被罚，连忙踮起脚去拽了一下陆长决的袖子，说：“小姨夫，石头哥哥…石头哥哥他……” 陆长决知道大丫结巴，这个年纪的孩子表达本就模糊，加上她说话磕磕巴巴，他蹲下身，拍了拍大丫的头顶，道：“大丫，你慢慢说，石头哥哥怎么了？” “他和、和别人玩…别的哥哥说，看小姨会、会不会留饭给…给他，还是把饭、饭吃了！” “别的哥哥？” 大丫点头。 “是不是比石头高，这里有一颗痣。”陆长决指了指左边眉头。 大丫又点头。 乔嫣问：“那是谁？” “隔壁黄副团长家的黄小涛。” 乔嫣笑了：“你儿子这是被人给忽悠了啊。” 就连陆长决也觉得无语：“天天不让人说他笨，结果被人给忽悠傻了。吃饭吧，饿他一顿长长记性。” 一个小时后。 陆家吃了晚饭，都把碗筷给清洗干净，石头才从外边儿回来。 现在天黑得早，摸黑进了院子，看到屋里的灯光，石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他就不应该听黄小涛的话！大丫来找他吃饭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回来，哪像现在，饿一顿不说，他爸肯定要打他。 石头一边想着应付陆长决的话，一边偷偷摸摸走到门口，伸出脑袋往里探。 没看到人，他蹑手蹑脚地跨进屋里，看到客厅张开的饭桌，上面放着一个碗，和两个菜碟。 菜碟乘着小葱炒蛋、清蒸鱼肉和凉拌西红柿。 石头今天疯玩了一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桌子上的菜，别提多饿了，连手的记不得洗，咽了口口水就坐到了桌边。 陆长决正好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就走了进来。 看见石头，他淡淡道了声：“回来了？” 石头顿时感觉头皮都被抓紧了，睨了一眼陆长决，根本不敢抬头看，“……爸。” “今天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陆长决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和儿子面对面坐下。 石头小声说：“在……在外面玩，忘、忘记时间了。” “真忘记还是假忘记了？”陆长决停顿一下，“陆石头，容我提醒你，我非常不喜欢撒谎的小孩。” 石头心里头更后悔了。 他果然不应该听黄小涛的话，他爸这么聪明，还是大学生，要是说谎，肯定会被看穿的。 “假忘记了。”石头放弃了在大人面前挣扎的想法，“爸，我错了。” “错哪里了？” 石头说：“我不应该贪玩，到了饭点还不回家吃饭。” “除了这个呢？” 小男孩抬起头，一脸忐忑地看着陆长决，心想他爸不会是知道他是故意试探乔嫣的吧？ 石头知道，他不回家吃饭是一错，要是被陆长决晓得，他还是故意试探新妈妈，恐怕会被揍，这下，纵然有坦白的想法，在看到大人严肃的表情时，都有了几分畏惧。 陆长决看他没回答，直接道：“你一直不回来，你妈不晓得你去哪里，是不是会担心你出了事什么？她在家里给我，给你，还给妹妹做饭，你就让她这样担心吗？” 说的内容和他猜想的不一样，石头愣了愣，没有讲话。 陆长决继续：“而且大家都吃饭了，你一个人不回来，我们是先吃饭，还是等你呢？如果等你，你爸在营区回来了一整天，要饿着肚子等你回来，如果不等你，饭被我们吃完了，你吃什么？今天是你妈想着你第一次犯这种错误，特意留给你的饭，下次你觉得还有这样的机会不？” 石头看向了桌上的饭菜，“……我妈留给我的吗？” “那不然呢？你妈说放这里，等你回来吃。” 石头很惊讶。 其实他今天之所以听黄小涛的话，也是想看看乔嫣是不是坏后妈。 后妈在他们眼里都不是好人，石头不晓得乔嫣是不是坏女人，之前有人给他说，他爸条件好，好多人都想嫁给他爸，但是肯定不会喜欢他。 他只是个养子，所以新来的妈妈不会对他好。 石头就很怕，他觉得家里只有自己和爸爸比较好，就不用担心新来的妈妈会不会对他不好了。 现在看来，他好像误会新妈妈了。 石头想着，端起桌上的碗，准备夹菜的时候，陆长决把盘子拖走了。 “你妈是说念在你第一次犯，才把饭给你留着，但是我之前给你讲过到饭点回家吃饭，不管你是不是第一次，犯错了就要承担后果，我罚你不准吃饭，你服不服气？” 石头看看他爸，又看看菜碟里装的晚餐。 没看到还好，忍一忍今晚就过去了，可现在看到这么香的菜，饿着肚子不吃，实在太痛苦了。 石头顿时蔫了，垂下肩膀整个人耷拉在椅子上说：“服气。”他又想一想，“爸，你罚我吧，你打我手掌心，让我吃饭好不好？这饭菜放到明天就不能吃了。” 陆长决乐了，这儿子，还会和他讲条件，“现在天冷，菜可以放一晚上。” “好吧……” “知道错了就去把脸和手洗干净，今天早点睡觉。” 石头垂头丧气地去洗脸了。 过了一会儿，乔嫣和大丫从许政委家回来。 乔嫣看桌子上已经收拾干净，但没见到石头的身影，便问陆长决：“石头还没回来？” 陆长决望卧室看了一眼，“肚子饿，去躺着了。” “你还真没给他吃饭呢？” “要罚就得让他记住，不然下次他觉得你会心软，还是照样犯。” 乔嫣明白这回事，不过她不清楚陆长决父子当时说了什么，“他不会以为是我不给他吃的吧？” “放心好了，是我罚的。” “行，”乔嫣点头，“那你要记得在你儿子面前多说我好话。” 陆长决道：“也是你儿子。” “他什么时候叫我妈了，就什么时候是我儿子。”乔嫣扬了扬下巴，一副傲娇样，“我先带大丫去洗漱，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 因为前一晚睡得早，今天石头很早就醒了。 他起来把衣服穿好，天还没亮，去烧水洗脸的时候，发现水壶里的水是热的，已经提前烧好。 走出院子里去看，石头看到乔嫣正在浇菜地。 许是注意到他这头的动静，乔嫣看过来，没看清人，只能问：“石头？” 石头愣了一下，才小声应：“嗯。” “你醒了？饿不饿？” 睡一觉醒来，已经完全没有昨天入睡时那般饥饿。不过乔嫣一提，他还是觉得胃里空空的，点了点头。 头点完，惊觉乔嫣看不到，他又说：“有点饿。” “那你先冲一点麦乳精喝，但是别喝太多了，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做。” 石头心里越发愧疚，他觉得乔嫣对他还是挺好的，昨天实在是不该试探他。 于是弱弱说了声：“可以吃面条吗？” “可以。” 陆家今早吃的就是阳春面。 乔嫣擀的面条特别细，汤煮得鲜，细面上洒着葱花，依稀还能看到飘在汤面上的油光。石头饿极了，不止把面条吃完，就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等小曾来接陆长决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一只老母鸡，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几个鸡蛋和鸭蛋。 他来的时候，路过供销社，正好看到今天有老母鸡卖，所以帮乔嫣先买过来了。 乔嫣谢了一通，给了他钱和票，欢快的把鸡和蛋都接过，开始算着在院子的哪个地方搭个鸡窝。 回头蛋可以让老母鸡孵，等到家里养了鸡和鸭，以后就不愁鸡蛋吃了。 等陆长决去营区后，她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准备开始把搭鸡窝的地方收拾出来。昨天被陆长决给罚了晚餐，石头今天乖得很，都不跑出去玩了，跟在乔嫣背后帮她干活，大丫同样也化身小姨的跟屁虫，一大两小在院子里忙得不可开交。 等简易鸡窝搭好，三个人都累了。 石头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安分不下来，帮了一会儿忙，看到门口有小伙伴们结伴去玩，还是忍不住，只好向乔嫣问道：“我可以去玩吗？” “可以啊，能帮我带着大丫一起去吗？” 石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儿。 小孩儿也投来希冀的目光。 石头“嗯”了声。 “那去吧，记得回来吃饭就行。” 有昨天的教训在，不用乔嫣提醒，石头也会按时回家的。 男孩牵着大丫离开，他们两人一走，乔嫣听到有人喊她：“乔同志，乔同志。” 她抬起头，看到篱笆墙后的古大嫂。 “嫂子，你喊我乔嫣或者小乔就好了，有事吗？” 古大嫂往大门外看了一眼，说：“我听着石头那小子，在你面前都不喊人的？” 看来是刚才说话被她听到了。 乔嫣对古大嫂的印象不太好，这个人太爱多管闲事了，“喊的呀，可能是嫂子你没听见。” “哟，我耳朵好着哩，刚才他肯定没喊。” “喊不喊有什么要紧的，又不是石头不喊，我就不是他养母了。” 古大嫂趴在墙上，一脸紧张地说：“丫头啊，这话不是这样讲的，我看你年纪不大，你今年多少岁了？” “再过几个月就20了。” “你们年轻小姑娘都脸皮薄，不晓得当妈的辛苦，尤其是像石头他们这个年纪的，给点好颜色就爱蹬鼻子上脸，你别想着对他温柔点，对他好，他会感激你，当妈的就要拿出点威严来！” 乔嫣露出疑惑的表情。 古大嫂滔滔不绝：“照我说啊，你就应该严格一点，昨天我听我家小涛说，石头晚上在外头玩，都没回来吃饭，那不就是故意欺负你一个做后妈的吗？” 乔嫣更正：“我不是后妈。” “对呀！问题是你不是做后妈的呀！” 乔嫣差点被古大嫂给绕晕了，所以她的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过古大嫂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你是陆副团长头一个娶回来的媳妇儿，石头再被养了几年，也只是个养子，哪里有养子连原配一声妈都不喊的道理，你该凶的时候凶，别回头让一个养子骑在头上。” “石头是亲的也好，养的也好，不在于别人怎么看，而在陆大哥怎么看。”乔嫣说，“我看石头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家里突然多了个新妈妈没适应。” 古大嫂撇了撇嘴，“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到时候真有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谢谢啊。” 看乔嫣这般油盐不进，古大嫂哼了一声，嚷嚷着“不识好人心”就走了。 乔嫣压根没把古大嫂来找她的事放在心上。 像古大嫂这种到底爱说嘴的人，乔嫣在乔家塘见多了。以前上工的时候，她见过一个婶子当着这人的面嘀咕了那人，过一会和那人说话，又在嘀咕别人。 反正就讲究一个嘴巴闲不下来，是好是坏的东西都往外说。 就这样过了几日。 石头对家里出现的新妈妈和小妹妹也慢慢接受了。 只是他自己性格别扭，他爸不在家，很少和乔嫣说话，反倒是和大丫说得多。大丫很崇拜这个哥哥，因为哥哥会带她出去玩，认识很多小伙伴，小伙伴们有时候也会带她一起。 就是面对乔嫣，石头还是不喊妈。 乔嫣知道这种东西也急不得的，相处了这些时日，石头这个人是什么个性，也差不多摸清了。 看得出陆长决对他很好，他不像大丫，干什么都谨小慎微的，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被收养的孩子会很缺乏安全感，他们会害怕自己被再度丢弃，会力求在收养人面前做好。 但是石头没有这种感觉，除了和她生分一点，他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家，这种安全感，只能是陆长决给他的。 某天下午，乔嫣在院子里砍了几窝菜，感觉有人站在门口看她。 等她看过去，也没有见人，于是走出门来看。 外面的小路上偶尔有几个人走过，熟悉的邻居还和她打招呼，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她就当是错觉，转身回去。 没过几分钟，石头牵着大丫回来了。 家里没钟表，但是乔嫣会通过看天晓得现在大概几点，距离平日两兄妹回来早了两个小时，她有点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 石头低下头，躲避开乔嫣的眼神，“不想玩了。” 大丫也跟着石头一起低头。 乔嫣看他俩心事重重，就知道这俩小孩儿肯定有事。 不过她没问，反而说：“我买了桃酥，放厨房柜子里了，要吃自己去拿，不过一人只能自己吃一块。” 石头：“我们不饿。” 乔嫣乐了。 看来不是有事，还有可能是闯祸。 她又睨了一眼大丫，大丫也低着头，头上难得没有冒泡泡，一时也猜不出来俩孩子犯了什么事，便让他们回屋里自己玩。 乔嫣把家里的脏衣服拿出来，到篱笆墙旁喊尤莉，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尤莉让她等一等。 就是这等人的工夫，乔嫣听到外头有人喊：“石头，石头家有人吗？陆副团长在不在啊！” “有人，有人，是谁呀？”乔嫣应道，往门口走去，就见一个又瘦又矮的女人，右手牵了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那孩子哭过，额头上还有个血印子，看着像是嗑破的。 女人看到乔嫣，先是愣了一下，从头到尾把她打量一通，问：“你就是陆副团长娶的新媳妇？” 乔嫣：“还有旧的？” 女人被她这一通反问噎了一下，好几秒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石头，你家石头呢？” “石头在呢，嫂子你找他有什么事，我把他喊出来？”乔嫣转头，“石头，有人找你——” 女人大手一挥，“不用喊，反正你大人在家，我就直说了。你家石头可真行啊，捡石子把我家福贵的头打成这样，都打出血了！你们大人是怎么教的，怎么能用石头打人呢，万一扔到了眼睛打瞎了可咋整？” 怪不得那小子今天这么早就带着大丫回来了。 乔嫣看了看福贵的额头，上面还在冒血珠呢，她歉意的笑了笑，“嫂子，你莫慌，我先把石头喊出来问问。” 女人凶道：“伤口都在这儿呢，我还能冤枉你们不成！” 她又朝屋里喊了两声，石头才磨磨蹭蹭地和大丫一起出来。 看到女人和福贵，他连忙把头低下，慢腾腾走到乔嫣身边。 乔嫣问：“福贵的头被人扔石子打出血了，是你扔的吗？” 石头瞥了一眼眼前的福贵，有点不服气地说：“是我扔的。”, 24第 24 章 认识错误。 “听到了吧！他都承认了, 是他扔的，没冤枉你家石头！”女人冷笑一声。 “嫂子，你别着急, 既然石头承认了这是他打的，我铁定不会赖账，”乔嫣拍了拍女人的手臂, 示意她稍安勿躁, “福贵，你给婶说，你和石头, 是谁先动的手。” 福贵瞪了一眼石头, 道：“是石头，他先打的我，他先踹了我, 然后我踹回去, 其他人把他拉开了, 他踹不到我，就捡了地上的石子砸我头。”福贵还伸出自己的右腿, 在右边裤腿上, 的确有个脚印。 石头急了, 走上前来急着解释：“那是因为……” 乔嫣打断他, “石头，我现在没问你, 你先别说话，等我了解清楚情况。” 石头垂了垂眸，一颗心直直往下坠。连一边的大丫也急了，连忙过来拉扯乔嫣的衣服。 瘦女人一脸不耐烦：“还了解什么情况, 你也听到了，是石头先动手打人的，都被其他人拉开了，还拿石头打人。陆副团长家的，你说说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办吧。” 乔嫣没正面回答，先让大丫别闹，继续朝福贵问：“你们应该是和石头一起玩耍的吧？石头是莫名其妙踹你的，还是发生了其他事？” 女人叫道：“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还是我家福贵的错了？” “嫂子，我都说了，是了解情况嘛，”乔嫣又问，“福贵，是不是石头莫名其妙和你动手？” 福贵结结巴巴说：“我、我就说不带乔霜玩，石头就打我了。” 石头赶紧补刀：“你还骂大丫是小结巴，话都说不利索！” 乔嫣猜得差不多，她看看一脸气愤的石头，又望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大丫，小姑娘扎在头顶上的两个小揪揪也跟着主人一起耷拉着，好像十分难过。 女人瞪了一眼福贵，面对乔嫣，她依旧气势不减，“也只是被骂两句小结巴，那也不能这样打孩子啊，你看，现在都还冒血呢！” 这人嗓门大，街坊邻居和路过的都忍不住在陆家门口止住脚步，站旁边看戏。 尤莉拿了脏衣服出来，注意到陆家院子里的情况，问大女儿许玫，“这是怎么了？” 许玫说：“石头打了福贵，福贵他妈带着福贵来找麻烦。” “哎哟喂，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快过去看看。” 尤莉抱着装衣服的盆，赶紧跑到陆家，进门就喊：“小乔，龚嫂，有什么好好说，好好商量啊。” 龚桂芬说：“尤莉在啊，正好你来评评理，你看我家福贵的头，被石头扔东西砸成这样了，他也就说了那个小丫头一句小结巴，有必要被打成这样吗？” 孩子打架的事常见，尤其大家伙经常凑在一起玩，很容易今天两个人打了一架，明天又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了。 但这闹到家长出面。 尤莉看了看福贵的头，不止被打出血了，四周都还青了一片。 但她毕竟不是两家家长，只好看向乔嫣，先观察乔嫣打算怎么处理。 石头很气，他又不指望乔嫣站他这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还骂了其他的！” 乔嫣耳尖，听到孩子的声音，“石头，他还骂了你们什么？” “他……他还骂……”石头想到福贵骂人的话就气，偏偏自己又说不出口，急得眼睛红了一圈，都快哭出来了。 福贵表情紧张，还以为石头要全部说出来，结果半天没听到下文，他好像占据了道德高地，挺着胸喊：“我没有！” 石头：“你有，你就是骂了，你不但骂大丫，还骂我！” 龚桂芬是个护短的主儿，一下子把儿子护在背后，冲着石头喊：“福贵骂了啥，你倒是说啊，别是打了人，又说不出来，在这里撒谎骗人吧。” “好了好了，”乔嫣把石头拽到身边来，“你说福贵不止骂大丫，还骂你了是吧？”石头说是，乔嫣又问大丫，“大丫，你和石头哥哥都被骂了？” 大丫点头。 龚桂芬道：“你问一个小丫头算什么回事，她懂什么！” 乔嫣没理龚桂芬，在她问完大丫以后，小姑娘的头上就冒出一个黑色泡泡：“他骂我和石头哥哥是没爹娘要的野孩子。” 事情和乔嫣想的差不多。 福贵一开始说不想带大丫玩，说大丫是小结巴，石头护着大丫，踹了福贵一脚，两人打起来，福贵嘴巴不饶人，连石头和大丫一块儿骂，最后气得石头用石子砸人。 乔嫣说：“嫂子，这样吧，我们当时也不在孩子身边，石头和大丫说福贵骂人了，但是福贵又说没骂，到底谁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好说。当时他们身边肯定有其他孩子，你要是不嫌麻烦，咱们一块去找他们问问，看到底是福贵骂了什么石头才动手的。” 龚桂芬喊：“去就去！”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福贵小声讲：“妈，要不然还是别去了。” “你不是说没骂吗，没骂你怕什么？” 福贵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敢抬头看他妈和乔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骂了。” “什么？” 福贵还是小声支支吾吾：“我说……我骂了。” 龚桂芬听清楚孩子说的什么，一时哑了声，抬起手来就想给福贵一巴掌，但在众人面前给忍住了。 这死小子，要么不承认就不承认，现在还承认干什么？ 乔嫣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嫂子，走吧，我们去问问看其他人有没有听到福贵是怎么骂的。” 龚桂芬不晓得福贵骂了什么，若是像小结巴这种不痛不痒的还好，要是骂得难听点，她们是有理也变得没理了。知子莫过母，瞧福贵不给她说实话的模样，她敢断定，不是啥好听话才把石头给惹恼了。 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龚桂芬一挥手，扯着嗓子喊：“问什么问！问什么问！福贵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什么，有时候无心说了错话罢了。” “行啊，那一码事归一码事，石头承认是他打的人，福贵要不要当着我们面承认他骂了什么？” 龚桂芬犹豫两秒，忽然变了个脸色，“算啦算啦，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打打闹闹不正常吗，过去了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她转身看向大伙，“散了散了，没什么大事，就小孩子吵吵嘴打个架，没啥大事。” 这人倒也爽快，说完拉着儿子就走了。 热闹没得看，大伙见龚桂芬息事宁人的模样，心里有了数。倒是乔嫣有点意外，她还以为这福贵妈是个难缠的人，居然说走就走？ 她问尤莉：“尤嫂，这个嫂子是谁啊？” “这是周团长的爱人，周团长是六团团长，住得离我们这里远，可能小陆没给你说过。” 陆长决的确没给她讲过，住得远，难怪不认识。 “她倒是个会看情况的，听到是她家福贵骂了石头和大丫，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了。”乔嫣耸肩。 尤莉问：“福贵骂大丫和石头什么了？我听许玫说，他讲你家大丫小结巴。” 乔嫣摆了摆手，“我也不晓得，这两个家伙回来什么也不说，直接躲屋里了，还是人带着孩子上门，我才知道他是和别人打架了。” 尤莉过来也是担心乔嫣吃亏，或者是误会了石头。 毕竟她刚来岛上，年纪不大，她怕乔嫣脸嫩，在龚桂芬面前不是对手。结果人家非但没误会石头，三两句就把龚桂芬给摆平了。 尤莉说：“那小乔，你现在去洗衣服不？还是等会儿。” 乔嫣想了想，她觉得石头肯定有话要对她说。 “嫂子你等我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几件衣服没收。” “那行，你好了喊我一声啊。” 乔嫣领着两个孩子回到屋里，把装着脏衣服的盆往地上一放，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石头见她没有去拿衣服，好心提醒：“你不去收脏衣服吗？” “我只是口渴，回来喝点水。” 石头：“……” 于是她一口把杯里的水喝完，坐在椅子上看着俩孩子。 俩孩子也看着她。 半晌，石头挠了挠头，走上前一步，小声问：“今天的事可以不给我爸说吗？” 乔嫣欣然答应：“可以啊。” 男孩欣喜地抬起头，刚才乔嫣相信他，没有相信福贵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那你罚我吧。” “我不罚你，罚你是你爸的事。” 石头郁闷，“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告诉我爸吗？” “我不告诉你爸，但是你能保证你爸不会从别人那里知道？而且你还把人的头都用石子扔出血了。”乔嫣说。 小石头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你爸说了，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你用石头打了人闯祸了，被罚不是很正常吗？” 石头不服：“那是因为周福贵骂我！” “对，他骂你和大丫是没有亲爹娘要的野孩子，所以你就动手打了周福贵。” 男孩儿震惊了，“你怎么知道他这样骂？” “猜的，”乔嫣当然不会说大丫冒泡泡的事，“石头，你动手是事出有因，不过你很明白，你爸还是会罚你，对吧？” 石头“嗯”了声：“我爸不让我打架。” “那我现在问你，你是要我来管这件事，还是等你爸来管？” “你管了，我爸就不会罚我吗？” 乔嫣点头，“我给你保证，我管了这件事，你爸就算晓得，也不会罚你。” 石头怕陆长决，比起让陆长决到时候揍他一顿，他宁愿乔嫣罚他。 乔嫣给他说：“你爸不让你打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一是怕伤到你自己，二是怕伤到对面。就拿今天来说，你用石头打周福贵，打到的是他的额头，那万一像他妈说的那样，打到他的眼睛，把他打瞎了怎么办？你要把你眼睛挖出来赔吗？” “我没瞄着他的眼睛打。” “那万一呢，你在瞄他的时候，他跳了一下，或者蹲着，打在了眼睛上怎么办？” 石头不说话。 “看吧，你也不能保证，打架的时候没有这个万一。” “那我下次不拿石头扔人了。” “不止石头，危险的东西都不能用来打人，更不能打人的要害，”乔嫣给石头说了人身上哪些地方最脆弱，不但不能打别人的，更要好保护好自己，“看在你今天是为了帮妹妹出头的份上，我就罚你好好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中午吃完饭给我说，说不出来我就交给你爸。” 小孩皱眉，“你不是说你管就不会让我爸来管吗？” “是啊，我管这件事，是要让你意识到，你在这个事情里哪里做错了，你知道自己的错误并改正，就不用惩罚，但你说不出来，说明我管不了，只能交给你爸来管，”乔嫣说完，看向一边的大丫，“还有你。” 大丫这是第一次被小姨训，脑袋压得低低的，小声说：“小姨，我…我错了。” 她才四岁，像对石头那样和她讲道理根本不现实，而且今天的事，大丫也是受害者，再训孩子反而会让她心里更难过。 把大丫叫到跟前，乔嫣蹲下来，“小姨没说你错了，今天石头哥哥帮你，你给他说谢谢没？” 小丫头怯怯地抬起脑袋，想不明白哥哥打人，为什么她还要说谢谢。 但既然是小姨说的，那肯定有她的道理，大丫拉了一下石头的手，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石头哥哥。” 石头望着一脸娇憨的妹妹，脸红了红，把头歪开。 乔嫣：“你和石头哥哥是一家人，出去以后要互相帮忙，今天哥哥帮了你，你以后也要帮哥哥，但是，”特地提高声音，“不准打架。” 和两个孩子谈完，乔嫣才拿着盆，叫了尤莉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中午吃饭时，陆长决还没听说石头打架的事，乔嫣也没在他面前提。 等乔嫣睡了午觉起来，她端水洗了把脸，石头慢悠悠地走到了她面前。 乔嫣看了一眼石头，男孩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便直截了当地问：“想好了？” “嗯。” “你说吧，错在哪里了？” 再不灵光的孩子，经过乔嫣之前的点拨，起码能想清楚一半，石头不笨，一个中午的时间，够他反省：“周福贵骂大丫，我不应该扔石头打他的。” “还有呢？” “不能随随便便打架，不能打对面重要的器官，还要学会保护自己。” 乔嫣问：“那以后遇到这种事，你该怎么做呢？” 石头愣了一下，嘴巴翕动着，却没有说出话。 乔嫣猜，他可能是想说你刚才也没说要这样问。 小孩儿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用眼神扫了一下乔嫣，发觉乔嫣还在看他，便坦然接受了对方的目光，慢慢开口：“以后遇到这种事……能不打架就不打架，先和对面讲道理，让他道歉，如果他不道歉，我再打。但是打的时候，不能拿家伙，最好是叫上人把他捆起来，让他打不了我，再揍，下手也不能太重，万一打残了，会拿我身上的器官赔。”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还讨论打架时该怎么处理，乔嫣一下就笑了出来。 “好了，要是你爸听到了，估计以为我在教你怎么打架呢。” 石头：“可对面欺负我，他不听我讲道理，那只能打了。” 乔嫣没有敷衍，而是认真地说：“石头，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止有打架和讲道理两种。你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如果他怕他爸妈，你就去给他爸妈说，你要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助于帮助你解决问题。” “那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呢？” “多观察，多听。”乔嫣指了指眼睛和耳朵。 石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乔嫣也不管他懂不懂，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不懂才是正常的，大不了以后遇到事情她再多讲几遍。 和周福贵打架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因为石头回答上了乔嫣的话，乔嫣答应，不会让陆长决罚他。 傍晚陆长决回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晓得石头和周福贵打架。 他没有先找石头，而是先问乔嫣知不知道这个事吗。 乔嫣说她当然知道，周福贵他妈还亲自带着孩子上门来找人了呢。 事情经过陆长决没听过，只是回来路上听人说，周福贵骂了他家两个孩子，他儿子二话不说把人给揍了。 结果是，不但揍了，人家妈都上门来找乔嫣，乔嫣居然没告诉他，“我记得周团长他爱人挺难缠的，没为难你吧？” 乔嫣还以为陆长决会问石头，没想到居然是关心她，“没有，石头是打人了，可也是他们先骂人的，骂的话还不好听，他们就算是想闹也没理。” “石头怎么打对面了？” “拿石子扔人，把这里给砸出血了，”乔嫣指了一下额头，“四周青了一大块，人来找我的时候还在冒血珠。” 陆长决：“这个石头，”他转头喊，“陆——” 孩子的大名儿还没叫出来，乔嫣拽了他一把，“别喊石头了，我下午才答应他，不让你罚他。” “你和他说什么了？”陆长决好奇。 乔嫣把今天的事给陆长决说了一遍，“我可是在你儿子面前承诺过，你一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罚他，你可别又悄悄去找他谈心，让我颜面扫地啊。” 陆长决肯定是不会让乔嫣白费一番功夫，可是他觉得对石头那套太轻了，“你只是让他反省，不打不骂，他不长记性，下次多半还会犯。” “惩罚不是目的，惩罚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错了，这个才是目的，石头既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何必再去罚他呢，”乔嫣说，“就算他下次还犯，不也是正常吗，他才几岁，哪里犯了一次错，以后就再也不会犯了，再遇到了我们就再说，反复几次，他就记住了。” 陆长决看了看乔嫣，嘴唇微张，似是有什么想说的，过了几秒，他面色微沉，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今天总是看到这副要说话又憋回去的样子，乔嫣好笑：“有什么想说的直接问就好了。” 陆长决看着乔嫣，思考几秒后，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真没满20？” “啊？不然呢？” “没……就是觉得，你教孩子，还挺有一套。” 说到这个，乔嫣笑了笑，“这都是我大姐给我说的。” “大姐？大丫她亲妈吗？” “嗯，我大姐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就是命不好，”来岛上这些天，乔嫣几乎没有和陆长决说起家里人，没时间说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她自己也不乐意提，但是乔娅除外，“我好多东西都是我大姐教的，要不是她，我也上不了高中，好多东西都不会。” 陆长决看乔嫣提到乔娅，眼睛里都冒起了光，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我对你大姐有点印象，以前我在镇上读小学的时候，经常看到她在教室外面偷听老师讲课。老师爱说知识改变命运，她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记着了，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才想改变你的。”, 25第 25 章 挑拨离间。 第25章 乔嫣其实很少和外人说起乔娅。 她和乔娅差了好几岁, 乔娅出嫁的时候，她还在读小学，平日里都是白天读书, 晚上回家干活，偶尔她姐有空来看她一次。 但乔嫣依旧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里，满满都是乔娅的影子。 比方说，别人口中的乔娅，都是懂事能干，会带弟弟妹妹, 她眼中的乔娅, 是靠谱又坚毅的大姐, 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乔老三和葛秋莲夫妻偏心乔跃进，对她们姐三个不太关注，是乔娅从小给她说很多道理，教她怎么为人处世的。 这个时候从陆长决口里听到乔娅的事, 乔嫣别说是两眼放光，一张脸都洋溢着喜悦的光彩, 连忙问：“你对我大姐有印象？你快给我说说，你还记得她什么事。” 乔娅比陆长决大个两三岁的样子，都是一个村子的人, 多少会有些印象。 只不过乔娅不爱玩, 与其说是不爱玩, 不如说是她没时间玩。 “就上小学这个事，你也知道乔家塘以前没小学，我们都要去镇上读书。你大姐每次在我们教室外面偷听，都是背着个小孩, 拎着一堆在镇上买的东西，爬在墙上听老师怎么说。老师教我们写字，她没有纸笔，就拿木棍在地上学怎么写。 “那个时候有些老师凶，不准别的孩子在外面偷听，拿着扫帚就出来打人。你大姐就跑去躲着，等到下一节课的老师来了，又继续在外面听。算起来，那个时候你大姐经常背着的，应该就是你。” 乔嫣也是在镇上读的小学，乔家塘建小学是在前几年，她没赶上。 她能想象得到，镇上那简陋的教室外面，乔娅背着年幼的她，认真地听着老师在教室里上课的画面。 不过很可惜，她长大后没有这方面的印象，“我只记得我大姐想上学，爹娘说，家里没钱给我大姐去上，她要去上学了，弟弟妹妹都没饭吃，会被饿死。” 乔嫣家的情况以前的陆长决并不清楚，甚至他都记不得，乔娅是什么时候不在外面趴着偷听的。 “那时候条件艰苦，去镇上上学还要走两里地，大人们都认为花那点时间不如在地里多干活。” 乔嫣道：“你不用帮我爹娘讲话，他们怎么想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村里出了你一个大学生，又进了部队，我爹娘从我大姐那里拿钱，送跃进去上学，可惜跃进是个不上进的，读了小学怎么都不愿意读了。” “那你爹娘怎么会答应让你读到高中？” “他们一开始也不答应，是我大姐说不送我去读书，她不会给家里一分钱，我爹娘还惦记着她补贴家里面，才松口让我也去上学。” 饶是之前听过乔嫣说她家里的情况，陆长决也没想到，他岳父岳母偏心眼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乔嫣才会宁愿退了吴家的亲，都要把大丫养在身边。 乔娅给她打了伞，她才不忍心看大丫淋雨。 *** 和周福贵打了一架后，接下来几天，石头一点也不贪玩了。他和乔嫣之间关系在无形中拉近了不少，虽然不会主动喊乔嫣妈，至少陆长决不在时，同乔嫣交流不像之前那样生硬。 在家里，他还会帮着乔嫣干活。 一般乔嫣让他干的活都比较简单，比如打扫院子之类的。 先前乔嫣买的鸡蛋苗孵出小鸡了，石头除了打扫院子，还多了一样拿麦麸喂鸡。他把鸡喂完，拍了拍手，走到正在洗菜的乔嫣跟前问：“鸡已经喂好了，今天中午咱们可以吃刀削面吗？” “可以啊，不过家里柴火没有了，你得帮我去找点柴火来。” 乔嫣没来之前，部队里照顾陆长决，准许他带着石头去食堂里用餐，食堂的大锅灶做什么，他就吃什么，父子俩也不兴挑嘴。 不过乔嫣来了之后，她会大丫想吃什么，问石头想吃什么，到后面，两个小家伙有想吃的东西，就会主动和乔嫣商量。 乔嫣擀的面香，煮出来又有嚼劲，每次石头吃面都会把汤喝得干干净净，最喜欢的不过面条了。 这头答应他，他立马回厨房，去找捡柴火用的背篓。 小孩子刚离开，乔嫣又感觉到家门口有人在看她，抬头看去，却没见一个人。她这几天都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石头背着背篓出来，朝和乔嫣一起洗菜的大丫喊：“大丫，走，我带你捡柴火去。” 大丫这几天已经迅速进化成了石头的跟屁虫，放下菜就要去，被乔嫣拦住：“大丫就不去了，她动作慢，你赶紧捡了回来，要不然晚了你爸回家吃饭我们面条还没煮好。” “那我自己去吧。” 石头冲大丫挥了挥手，一个人走了。 他出了院子，往山上的方向去，走过家门口的那条小路，突然听到有人喊：“石头。” 扭头看去，石头冲来人喊道：“雷阿姨。” 雷苗苗穿着一身海军文工团的制服，乌黑的头发绑成两个麻花辫，她人有点黑，但生得好看，笑起来特别甜。 石头见过雷苗苗，他晓得雷苗苗是钱师长是侄女，见到了肯定要打招呼。 雷苗苗走上来，目光先是扫过石头的背篓，接着和石头并肩行走，问他：“你这是去哪儿呢？” “家里柴火没了，她叫我去捡柴火。” “她？” 石头猛然反应过来，他现在还是很少喊妈，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喊出口，另一方面是这么多年没喊过觉得怪怪的，在陆长决面前，都是用“她”来指乔嫣成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他抿了抿嘴唇道：“我妈叫的。” 小孩儿这刻意的称呼没有逃过雷苗苗的法眼，她用余光望陆家的方向看了看，见周围路过的人少，压低了声音对石头说：“石头，你给姨说，你这个新妈妈是不是对你不好？” 石头下意识道：“没有啊，她挺好的。” “挺好？那她怎么指使你干活。” “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呀，我爸说了，在家里不能当大爷一样让别人服侍你，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提到陆长决，雷苗苗面色微怔，“可、可是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做呀，你新妈妈不是还带来一个妹妹吗？她怎么不和你一起去捡柴火呀。” “大丫走路慢，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雷苗苗说：“石头，你年纪小，不要被骗了，可能你新妈妈说走得慢是借口，故意只让你一个人干活。” 石头觉得雷苗苗这个话说得很莫名其妙。 捡柴火的事本来就是他的活呀，怎么成故意只让他一个人干了？ 大丫年纪小，陆长决给他说过，平时可以多照顾妹妹，他帮妹妹干活不是应该的吗？而且大丫又不是小懒鬼，她在家里也会干活。 “我又不笨，才不会被骗。”石头不晓得雷苗苗是怎么想的，这种道理他这个小孩子都懂，她作为一个大人，居然都不晓得。 察觉到小孩子对这件事的看法，雷苗苗不敢说太多，怕引起反效果，于是赶紧把话题转移了，“我听别人说，你新妈妈和你爸是一个村的？” “嗯。” “那他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石头拧着眉头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我爸没给我讲过。” “那你新妈妈有没有说过，和你爸怎么结婚的？” “我爸今年回家，他们就结了啊，”男孩用着一副“这种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问吗”的口气，“雷阿姨，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妈的事？” 雷苗苗眼皮一跳，生怕他看出来什么，冲孩子笑了笑，“我这不是听说你爸娶了新媳妇，今天又碰到你，随便问问嘛。” 理智告诉雷苗苗她说到这里就差不多够了，可一想到陆长决突然结了婚，她总感觉心头空落落的，情感上，好奇心非常之浓烈。 想了好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继续问：“石头啊，那你觉得你爸对你新妈妈怎么样？他喜欢你新妈妈吗？” 石头觉得雷苗苗今天问的问题都非常奇怪。 “我爸对我妈当然好了，他要是不喜欢，他们干嘛结婚！”对于喜欢这个话题，石头其实很陌生，不过他听人说过，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结婚，那他爸肯定是喜欢她妈的。 雷苗苗不知道是抱了怎样的期待，听见石头的问题前，她好奇，心痒痒；现在得到了答案，心头又没由来的酸楚。 她只感觉一阵酸意往鼻头上涌，眼睛涩涩的，可是旁边的小男孩根本就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着赶紧去找柴火。 雷苗苗借口自己还有事，不打扰石头找柴火，匆匆离开了。她回到文工团的宿舍，一下子扑到床上，小声的呜咽起来。 室友听到她的哭声，都疑惑地看了过来，有人还拍了拍她肩膀，担心地问：“苗苗，你没事吧？” 雷苗苗不说话，只趴在床上哭。 一个宿舍有八个人，另外七个女孩儿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迷茫，谁都不知道雷苗苗出去一圈回来，怎么哭成这样了。 又有人问：“苗苗，谁欺负你了，你别光哭，给咱们说一说啊。” “对呀对呀，要是真有人欺负你，给咱们说，咱们肯定不饶他。” 雷苗苗这才坐起身来，用手揩掉脸上的泪水，“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有点伤心。” 有人问：“你不会是因为陆副团长的事……” 室友话还没说完，雷苗苗抬眸望去，眼泪又簌簌往下掉。其他几个室友一个眼神扫去，刚才那女孩便不说话了。 雷苗苗喜欢陆长决在寝室里不是秘密。 她们在的文工团隶属于□□，几个女孩都是歌舞队的。文工团里男性少，而海军部队正相反，有时候组织会在部队里开展相亲会，解决单身男女的个人问题，所以文工团里也有不少军属。 雷苗苗就是部队里组织相亲的时候认识陆长决的。 陆长决生得好，剑眉星目，英俊高大，文工团里不少女同志都注意过他，不过那人不爱笑，看起来脾气冷硬，又听闻收养了一个养子，大伙也就收了心思。 但是雷苗苗根本不在意陆长决收养了石头。 在她看来，陆长决收养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说明陆长决起码是个有爱心的。只是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去开这个口，才在她姑姑雷红面前暗示了一番，雷红起了给她说亲的心思。 雷苗苗论长相，在文工团里也是比较出众的，论家世，她姑父是陆长决的师长，更别提她还不在意陆长决有个养子。 结果，雷红给陆长决提了这个事，陆长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那时她也很伤心，不过并没有绝望，只当时陆长决不了解她，才会拒绝的。 可谁能猜得到，今年过年陆长决回了家一趟，上岛就带回来一个媳妇。 雷苗苗听说陆长决的媳妇长得漂亮，她起先还不服气，偷偷去陆家门口看了好几次，发现乔嫣的确是好看，肤白貌美腰肢纤细的，看起来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娇小姐。 没多久她又听说，乔嫣其实是陆长决的同乡，不是城里人。 她顿时替陆长决委屈。陆副团长这么优秀，怎么就娶了一个乡下女人呢？ 雷苗苗纠结了很久，今天才决定去找石头探探口风，然而最后探到的结果，实在是太令她伤心了。 室友们也都听说了雷苗苗的事，大家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这段时间都没在她面前提。 难得撕开了一个口子，寝室长坐到雷苗苗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苗苗，你别觉得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陆副团长已经结婚了，说明是你们两个没有缘分，你别去管他，自己过好自己的不就得了。” 室友搭腔：“就是，你条件这么好，还怕找不到比陆副团长条件更好的吗？” 雷苗苗擦了擦眼泪，抽泣着：“我、我就是不甘心……她凭什么啊……” “我们也替你不甘心，你看看你，你姑父是师长，自己是咱们文工团的优秀团员，有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女人的。但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不是你说不甘心，就会按照你想要的发展。” “可是陆大哥就偏偏选了那个乡下女人。” 室友说：“那是陆副团长没看到你的好，他迟早会因为错过你后悔的。” 雷苗苗想说，她不是想让陆长决后悔。 但在众人的好意面前，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被大家安慰一通，雷苗苗心里好受多了。 傍晚的时候，雷苗苗不太有胃口，饭都没吃，就去外头闲逛。 逛到营区外面，说巧不巧，正好碰到要从营区离开的陆长决。 她想也没想，跑上去喊了声：“陆大哥。” 陆长决被她叫住，脚步停下，高大的身形被夕阳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雷同志？有什么事吗？” 雷苗苗差点说出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话到嘴边，改成了，“我……我来找我姑父，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他。” 陆长决一板一眼地回答：“不太巧，钱师长刚走没多久。” “啊……这样啊。” “没其他事的话，我也先走了。”他模样长得冷，人也不爱笑，说话好像没有一点温度，讲完就要转身离开。 雷苗苗连忙叫住：“等一下！” 陆长决又看过来。 “呃……陆、陆大哥，那能不能麻烦你捎我一趟？我去我姑父家找他。” 陆长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走吧。” 他先上了车，坐在军用吉普车的副驾驶上，雷苗苗跟着上了后座。 小曾有点意外雷苗苗怎么会过来，疑问的眼神向副团长抛去，可惜副团长没有给他解惑的打算。 他便装没看到，老老实实开车。 前头小曾因为雷苗苗在场没讲话，陆长决也不是个话多的，车内异常沉默。 等了半天没人开口，雷苗苗忍不住了：“陆大哥，我听说你结婚了？” 陆长决：“嗯。” “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也不给我们说一声，我都没来得及祝福你。” 小曾心想，副团长就算是要祝福，也不可能是要他拒绝相亲的人祝福啊。 陆长决依旧简短地回答：“就过年的事儿。” “说起来，前几天我路过你家门口，只看到石头在院子里头干活，都还没见过嫂子长什么样呢，我就还觉得挺奇怪的，怎么只有孩子在外头干活，见不到大人的。” “石头今年已经七岁了，是该帮忙做点家务。” 雷苗苗：“……” 基本上她说一句，陆长决也只搭腔一句。雷苗苗还以为是陆长决没听懂，又继续道：“石头的确勤快，还懂事呢，我今天碰到他去山上找柴火，问他怎么只有一个人去，他说他妈讲妹妹年纪小，他一个人干这些就行了。岛上孩子多，我瞧着别人家孩子多的，干活都是推来推去，还是石头晓得疼人。” 陆长决：“他毕竟是哥哥。” 便没了下文。 雷苗苗无语了。 陆长决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听到他娶的媳妇指使他儿子做事情，都不觉得生气的吗？ 只可惜雷苗苗是坐在后头，只能通过后视镜陆长决的眉眼，看不到他整张脸的表情。 从刚才那几句淡淡的话语上来分析，他应该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雷苗苗顿时觉得很心烦。 她说的话没人上钩，陆长决也不会主动搭话，一个车厢内三人就这样无言沉默到车开往家属区。 “雷同志，可以下车了。”怔忡间，她听到陆长决的声音，才注意到已经到了。 从车上下来，雷苗苗笑了笑，感激地说：“陆大哥，谢谢你送我一程，要不然我今天就白跑一趟了。” “不客气，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你到师长家了。” “好，”雷苗苗点头，“哦对了，陆大哥，过段时间文工团有演出，我们歌舞队也要上台，你要是有空的话，记得来看看啊。” “嗯，谢谢。” 陆长决说完，就要朝家里走。 雷苗苗望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才朝钱师长家方向去。 两人分开，小曾才跟着陆长决走过去。看到警卫员跟上来，陆长决疑惑，“还有事？” 小曾：“副团长，刚才雷同志说文工团有演出……” 陆长决还以为他想去看，“到时候如果没出海，你想看就去看。” “不是这个，是……是乔同志她想看。” 陆长决微微一顿，眸光亮了亮，“她想看？向你打听过吗？” 小曾实在是不好意思说，他在乔嫣面前把钱师长的媳妇想给陆长决和雷苗苗牵线的事捅出去了，可又担心乔嫣在意这回事，影响她和副团长的关系。 还好他们副团长聪明，一下就猜到是这么回事。 小曾狂点头，“嗯，就上、上次，乔同志向我打听文工团的事，说她想看文工团的演出。” 陆长决觉得不对，“她就为了这个事向你打听文工团？” “呃……”小曾服了，陆长决怎么会这么警觉呢，“也不止这个事。” “还有？” 事已至此，小曾想瞒也瞒不下去了，“还问了两句雷同志，不……不过我说你没答应要和雷同志相亲，其他的都没说。” “没了？” “没了。” 上岛那天，古大嫂就嘴快在乔嫣面前提过雷苗苗。陆长决和雷苗苗甚至说不上熟，更何况两人在乔八娘家见面的时候，就坦白过有人介绍的事，所以陆长决没有解释。 乔嫣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原来是问小曾了。 从小曾这里确定乔嫣没有多余的表示，陆长决决定，自己还是得给乔嫣说明白。 回到家里时，乔嫣还在厨房里炒菜。大丫和石头，一个拿碗筷，一个搬桌椅。 他去厨房里看了一眼，乔嫣拉了一下风箱，正站起身颠了一下锅，她转过头来，明媚的模样上露出清甜的微笑，“回来了？你先洗手，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陆长决边走进来边道：“今天吃什么？” “还没到月底，家里猪肉只有一点了，今天我们吃海产吧。” 陆长决看到灶台上摆了几道菜，海带紫菜汤，清炒蛤蜊，小葱炒鸡蛋，凉拌黄瓜，和她正在蒸的鱼肉。 鱼肉快要蒸好了，他想了想，现在不是什么聊天的好时机，有话一会儿说也一样。 于是走出厨房，石头正好过来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陆长决想到刚才车上雷苗苗说的话。 他对石头道：“石头，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26第 26 章 一家人。 第26章 石头一愣, 定定地看着陆长决，“爸，我没闯祸。” “我没说你闯祸, 过来。”陆长决把石头叫到院子里, 扭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 “你妈让你做家务,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啊，不是你说在家里不能什么都让她干, 要让我一起帮忙吗？” “我说是一回事, 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帮忙又是另一回事, 明白不？”陆长决道。 石头在陆长决面前, 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都在他家里，当然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我明白，但是我没有不想帮忙啊，她又不是让我做我做不了的事。” 从儿子这里了解了他的想法, 陆长决想到雷苗苗给他说的那些, 眉头微皱，“那你怎么在别人面前说你妈让你干活，还不让妹妹干？” 石头眉头一皱：“没有啊！” “真的没说？” “你说过，不能撒谎，我保证我没有撒谎。”小孩儿一脸笃定。 陆长决提醒他：“你今天遇到别人的时候没有说吗？” 石头下意识想回答没有，话到嘴边, 他沉着脸思考了一下。今天他遇到了不少人，但是说过干活的好像只有上午碰见的雷苗苗。 小家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不服气地给他爸证明：“是不是雷阿姨给你讲的？是她自己问我去干什么，怎么不叫妹妹一起。我说大丫动作慢，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她怎么可以诬赖我呢，爸，你要相信我，是她自己胡编乱造的。” “好好好，我知道，是她主动来问你的？” “对呀，我去外面找柴火的时候，她来找我说话。”石头越想越生气，他原本对雷苗苗印象还挺好的，却因为这个事完全转变了，“怎么会有大人撒谎！” 他接受到的教育是不能说谎，在生活中，他爸没有对他说过谎，石头一直觉得，撒谎是坏人，是鬼子，是对岸的人才会做的。 结果雷苗苗居然在他爸面前撒谎，石头一下子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了解了事情经过，陆长决心中了然。 他看石头气呼呼的样子，便能猜到心里头是有怨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雷阿姨说话说得夸张，我没相信，才来问你是怎么回事。这些话你不要给其他人说，也不要给你妈讲，她会不高兴的。” “她为什么不高兴啊？”明明被诬赖的人是他。 陆长决一时语塞，他不可能给石头明说，雷苗苗是想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误会乔嫣。想了半天，他才道：“你妈不喜欢别人议论我们家的事，以后你也机灵点，别谁问你爸你妈，你都一骨碌话往外讲。” “我才没……”有字还没说完，石头猛地想到白天他给雷苗苗说的话。 这心虚的样子太明显，陆长决一眼就看穿了，“谁又向你打听我们了？” “还是雷阿姨，雷阿姨问，你在家里对她好不好，喜不喜欢她。”石头嘴里的她，一向都指的是乔嫣。 陆长决：“……” “喜欢谁啊？” 父子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陆长决和石头顿时感觉到背脊都绷紧了，看着突然走过来的乔嫣，陆长决难得紧张，“没、没事……” “你爷俩，说悄悄话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去说，吃饭了。”乔嫣朝石头挥了挥手，“先吃了再说，你之前不是喊饿吗？” 石头记着刚才他爸叮嘱的话，生怕乔嫣问他都说了些什么，赶紧一趟溜进了屋里，准备吃午饭。 留下的陆长决和乔嫣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在陆长决的脑海里，都是石头问的那句你喜不喜欢她。 偏生乔嫣就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的望过来，屋里的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照出一层暖色的光晕。她长了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十分好看。 陆长决霎时就红了脸。 他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乔嫣，手握拳放在嘴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走，吃饭吧。” 乔嫣：“手洗了么？” 走出去两步的陆长决停下脚步，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抬起手不是，就这样垂着也不是，好像有一种无处安放的纠结感。 “我……我先洗手，你们先吃。”语毕，陆长决快步去厨房里舀水洗手。 乔嫣饶有兴趣地望着男人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怎么不晓得，陆长决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晚饭过后，陆长决和石头两个人把碗筷洗了，乔嫣给大丫洗了澡，现在天冷，大丫被她从水里捞出来就抱到被窝里捂着。 小丫头这边处理好，陆长决看她空下来，便走过来喊了一句：“乔嫣。”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的反应，乔嫣跟着陆长决走到客厅，问：“怎么了？” “我听小曾说，你想去看文工团的演出？” 乔嫣眼睛一亮，“难道文工团这段时间要有演出了？” 陆长决点了点头。 她是想去看，不过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乔嫣倒是不强求。 都上岛来了，总会有机会的，不急于一时。不过幸福来得突然，知晓最近就可以去看演出，乔嫣眉眼流露出明显的开心。 陆长决给她说：“我也是听文工团的人说的，具体时间我回头去帮你问问，到日子了你带着石头和大丫一起去。” “你不去吗？” 陆长决说：“最近要出海巡查，师长还没有确定要安排哪支舰队出去，到时候要是轮到我，我就没法和你们一起去了。” 乔嫣晓得军队里规矩多，陆长决作为军人，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透露军中的消息，所以二人之间，鲜少提及他的工作。 乍一听可能要安排陆长决出海，乔嫣收起脸上的笑意，关切道：“会去很长时间吗？” “不好说，出海时间短点几天，长点半个月都有。”他看她表情微沉，再一想，应该会是上岛以后，头一次面临他长时间不在家，下意识安抚，“别担心，这次出去只是例行巡查，以前家里只有我和石头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你要是害怕或者有事，可以去找隔壁的尤嫂和古大嫂。” 如果陆长决出海，尤莉她男人许政委也会一起。 乔嫣要是觉得担心或者害怕，和尤莉一块，尤莉照顾她，肯定会好一些。而古大嫂的男人黄副团长不用去，有什么需要男人帮忙干的活，去黄家叫人帮忙最好。 岛上邻里关系近，大家都是军属，今天不是你帮我，就是明天我帮你的，相互照料已经成了习惯。 乔嫣倒不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带俩孩子，岛上安全，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只是觉得在一线的军人挺辛苦。 “那你回来后有时间休息吗？” 陆长决说：“没有。” “没有假期的啊？” “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过年请假回家都是特殊状况。” “我知道了，”乔嫣笑笑，“到时候如果真的派你们舰队出去，你也不用担心我和石头，我会照顾好他的。” 上岛这段时间，乔嫣看得很清楚。 部队里条件好，她在来之前，听到外面闹革命闹得严重，但岛上没有这种强烈的氛围，而且陆长决的工资够一家人吃饱穿暖，比在乔家塘里好过多了。 这些好处都是陆长决带给他的，他在外头拼搏，那她就好好把家里打理好就成。 说了出海的事，陆长决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是要和乔嫣谈雷苗苗。 “乔嫣。”男人又喊了一声，打算给她解释一番，可要开口之前，他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乔嫣笔直地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半晌过去，陆长决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是屋里的大丫喊：“小姨。” 乔嫣冲卧室的方向喊：“大丫，我和你小姨夫谈事情。” 大丫弱弱的奶音飘来，“我…我想，想尿尿。” 陆长决说：“你先去看看大丫吧，我没什么急事了。” 他刚才叫他的名字，分明是有话要说。 现在这个反应，看来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乔嫣随他去，反正想说的时候，陆长决自己会告诉她的。 岛上的房子没有厕所，大丫想尿尿，乔嫣得给她穿好衣服，带她去外头的旱厕。 回来时天色不早，陆长决也没有再和她继续谈话的打算。 乔嫣打扫了屋子，这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几日后，部队里开会，确定了接下来去海上巡查的舰队，钱师长果然指派了李团长他们团去。 陆长决是李团长的副团长，这次出海是板上钉钉的事，在正式出海前，要做好团里上上下下的准备的工作。 李团长在团里开个小会议，这时传达室的人来说，有人打电话来找陆长决。 李团长是个和善的，挥挥手让陆长决去接电话。陆长决拿起电话后发现，是乔家塘那边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人正是陆母。 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陆长决当兵这么多年，陆母还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他，听儿子接了电话就问：“长决，你回岛上这段时间还好吧？” “嗯，娘，我这边一切都好。” “乔嫣呢？你们两口子没吵架的吧，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你去岛上，你可不准欺负她。” 陆长决无言，心想他特地回家讨的媳妇，怎么可能会欺负。 “您放心好了，乔嫣在岛上也一切都好。” 他说完，率先听到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和陆母说话。陆长决顿了一秒，又继续道：“娘，你和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若非家里有急事，陆父陆母一般都不会选择打电话来。 两老又是省吃俭用的，巴不得陆长决的钱全用在自己身上，如果家里缺钱，也只可能是陆长空夫妻两个联系他。 陆母今天电话打得突然，旁边还有人讲话，陆长决条件反射是不是他爹身体不好。 不过陆母很快就否认了，“没事没事，俺和你爹身体都硬朗着呢，是……是亲家公，他们想乔嫣了。” 陆母的声音还没完全消失，紧接着一道男音从电话筒里传来，“长、长决啊……我是嫣丫头她爹，你们离开这么久都没消息，我和她娘担心嫣丫头那边，你们一切都好吧。” “爹，你放心，我和乔嫣这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费贵，我今天是有事和你商量的，我就直接直说了哈。” “您请说。” 乔老三嘿嘿笑了两声，道：“是这样的，你和嫣丫头的事当时定得太着急了，好多东西我们都没商量清楚。我和她娘拉扯嫣丫头读到高中，花了不少心血，和吴家说亲的时候，人家吴家说彩礼是五十块，但是你看，嫣丫头这下跟着你去岛上，又不在我们身边，连封信都看不到，彩礼的事情，我们只能让亲家母打个电话和你说说……” 陆长决猜到这通电话有事，可没料到会是乔老三找他要彩礼的。 如果不是乔嫣之前在他面前提过她爹娘，就凭陆长决带着乔嫣来岛上这点，他都会二话不说让家里拿彩礼给乔家。 乔嫣是在乔家被拉扯长大的没错，但花心血让她读到高中的，那是乔娅，不是乔老三夫妻。 “爹，是这样的，因为当时你家的处境，乔嫣和我担心婚事被人闹黄了，才没有和你们长辈商讨清楚，彩礼的话，我已经全部拿给乔嫣了。” “给嫣丫头了？她没给我们说啊。” 陆长决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您看要不这样，我回去给乔嫣说一声，让她给你们回一封信，彩礼是她留着还是给你们，她自己定夺好吧？” “怎么可能自己留着呢？哪有姑娘家自己留着彩礼的事，不都是交给娘家人的？” “彩礼我已经给出去了，我作为女婿，实在是不好对彩礼的事情插嘴。” 言下之意，彩礼那是你闺女的事，和我无关。 乔老三大概是有点急，“这这这”了半天没这出个所以然。他在镇上的邮电局打电话，后头排队的人又催他快点，没时间和陆长决拉扯，他只能转移了话题，“长决，那我和向你打听一下？你们部队现在还招人不，我们跃进快十八岁了，也想当兵，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安排在你那边，这样嫣丫头在岛上也有个人陪。” 陆长决打太极：“等跃进十八岁再说吧！现在政策一年一个样，说不定以后还会变。” “这样啊……那能不能麻烦你留意一下，嫣丫头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陆长决道：“爹，你放心，乔嫣的兄弟就是我兄弟，我会留意的。” 有这么一句承诺，乔老三才松了口气，放心地挂了电话。 陆长决把电话挂回去，看着眼前黑色的电话机，不可思议地摇头笑了笑。 在这之前，他只是听乔嫣说起过父母，没有经历，没有切身体会，确实难以想象乔嫣面对这样父母的感受。 目前暂时敷衍了乔老三，他晚上回家还要和乔嫣商量，怎么应对。 今天傍晚陆长决回去的时候，又在路上碰见了雷苗苗。 从前他和雷苗苗根本说不上熟，要不是钱师长的爱人雷红想在中间说个媒，陆长决都不一定认得雷苗苗这个人。 她那天跑他面前说的话，陆长决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他不明白，雷苗苗干嘛要对他家一家人挑拨离间。 所以看到雷苗苗，陆长决想装作没看到，可惜雷苗苗不给他这个机会，大老远喊了一声“陆大哥”就追了过来。 同一时间，陆家院子里，乔嫣摘了几个西红柿和黄瓜拿给尤莉。尤莉告诉她：“老许给我说，出海的事情还是派他们舰队出去了，小陆这次也要跟着一起去。” 乔嫣了然，“那他们去之前需要我们帮忙准备些什么吗？” 尤莉看乔嫣一点也不意外，觉得奇怪，“小陆给你说过了吗？我怎么看你好像有心理准备。” “嗯，前几天他给我讲过了。还说到时候文工团演出，他来不了的话，我带着大丫和石头直接去看就行。” 尤莉笑了，“没想到小陆还是个心细的，怕你闷连文工团有演出的事都打听到了。” 听见尤莉的调侃，乔嫣笑笑，她也觉得陆长决心细，只是他没办法陪自己一起去文工团看演出的话，有点可惜了。 乔嫣突然就听尤莉问：“诶，小乔，那个是不是你家小陆？” 她顺着尤莉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院子的那条路下面，陆长决正和一个差不多只有他下巴高的女兵说话。 乔嫣视力好，能看清楚那是个年轻女兵，陆长决迈着大步子往家里走，她就跟在陆长决身边走了一段，到岔路口分开了。 乔嫣问尤莉：“尤嫂，那个女同志你认得吗？” 尤莉眯着眼说：“看起来有点像雷苗苗。” “她就是雷苗苗啊？” 尤莉心头顿时警铃大作，“你认得雷苗苗？” “不认得啊，但是我听人说她是文工团的。”在乔嫣心里，她确实只在意雷苗苗是文工团的。 尤莉不是个多事的人，听乔嫣没提雷苗苗和陆长决的相亲的事，她肯定不会说出来给陆长决惹麻烦。 “她的确是文工团的，可能是你家小陆帮你问文工团的演出时间呢，”尤莉看了看天色，“我也该回去做饭了，先不说了啊。” “好。” 她这边和尤莉分开，陆长决正好推了院子的门进来，“和尤嫂聊天呢？” 乔嫣“嗯”了一声，“嫂子家里没蔬菜，我摘了两个西红柿和黄瓜给她。” 陆长决走过来，跟着乔嫣身后一起进屋，“今天你爹打电话给我了。” 乔嫣突然停下，陆长决没注意，一下撞上了乔嫣，刚好乔嫣又打算转身，重心不稳就踉跄了两步，被陆长决一把拽住手臂扶稳。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长决，重复他刚才讲的话：“我爹打电话给你？” “嗯。” “他怎么会知道你们部队的电话？” “我娘打过来的，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事，结果是你爹找我。” 乔嫣有不好的预感，“他找你什么事？” 陆长决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诉乔嫣，“他让我给彩礼，我说彩礼我拿给你了，让你写封信回他们，彩礼给不给他们由你定夺。” 若非她觉得陆长决没有必要骗自己，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段话，“我爹真这样给你说？” 陆长决点头。 乔嫣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这条命是爹娘给的没错，人是靠爹娘养大的也没错。只是乔老三和葛秋莲，并没有做到一对父母该做的事。 乔嫣出生的时候，乔娅已经懂事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乔娅都能打理清楚，自然承担起带妹妹的责任。 乔老三和葛秋莲嫌弃她是闺女，偏心乔跃进，乔嫣认了；他们想把她嫁去好人家，换更高的彩礼，乔嫣也认了；但是她实在接受不了，乔老三居然在她嫁人之后还电话过来给她丈夫要彩礼。 尤其是电话还是陆长决他娘打的，现在不知道她婆婆会怎么看。 乔嫣心里难过极了，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抬头看向陆长决：“陆大哥，信我会写给我爹娘的，以后要是他们再打电话给你，你不要接，寄过来的信你也直接给我，我来处理。” 她在极力强忍，从声音听不出来压抑情绪，可微红的眼眶已经暴露了她的委屈。 白皙的肌肤上，一点颜色都会变得异常明显。她本就生得娇俏，眼周再一红，活脱脱像只可怜的小兔子，陆长决心中微动，晓得她难受，碍于自己口拙，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片刻后，他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要是你觉得难办，过几天我寄钱回家里，让我娘去和你爹谈一下，把彩礼给他们补足，就当这个事情过去了。” 乔嫣却摇头，“不行，你不晓得我爹我娘这种人，这次只要我们给钱开了口子，以后他们就会无休止的要。况且，当时他们还从我大姐夫那里要了五十块钱，他们并不缺钱，就是想从你这里拿好处。” “这个倒不怕，我们在岛上，山高路远，他们哪怕是想过来，也要掂量一下来回的成本。而且我是军人，你爹你娘还想让我把你弟安排到军营里，是不敢和我闹翻的。” 乔嫣惊道：“他们还让你把跃进安排到军营里？” “嗯。” 乔嫣这回是真的要气哭了。 从她和陆长决摆席面那天起，到今日前前后后拢共没有一个月，部队里政审都还没有结果，她爹娘就按捺不住，指望陆长决给乔跃进安排进军营了？ 陆长决没想到说这个事能让乔嫣情绪波动这么大。 看她突然掉了眼泪，男人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乔嫣就转过身去，把脸上的泪水给擦了，带着哭腔说：“陆大哥，你别听我爹娘乱说，他们再让你给跃进安排什么工作，你就告诉他们办不到，其余的我会写信给他们讲的。” “乔嫣，你别哭。” “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我爹娘这么迫不及待罢了。” 二人正说着，石头从外头走进来。 小孩儿想问乔嫣怎么还没做饭，结果一看他新妈妈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水，扭头对他爸喊道：“爸！你是不是欺负我妈了？” 陆长决被这臭小子吓了一跳，往他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别乱说。” 大丫跑到乔嫣身边，拉着乔嫣的衣角问：“小姨，你…你怎么了？”说完，还怯怯地看了陆长决一眼，好像陆长决真欺负了她小姨似的。 陆长决：“……” 乔嫣道：“我没事，石头，你爸没欺负我。” 石头“哦”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我看他也不敢欺负你。” “陆石头，是不是我不揍你你皮痒了？” 石头赶紧一趟溜进屋，空气中留下他压低了的一句话：“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被石头这么一逗，乔嫣突然笑了出来，心头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把眼泪擦干，“我今天包了鲅鱼饺子，现在我去下锅煮，你们要吃什么蘸料先自己倒。” 一家四口吃饺子口味不统一，陆长决和乔嫣喜欢蘸醋，大丫喜欢辣椒水，石头最奇葩，他要蘸糖。 但是糖要用票买，家里存的不多，陆长决只让他蘸一点。没了糖，他就和他爸一起蘸醋的。 用了晚饭，陆长决怕乔嫣还在难过，给她说如果不想回信也行，由他出面给乔家回复。实在不行，还有陆父陆母能帮他们。 乔嫣不想让公公婆婆掺进这种事情里来，“陆大哥，你别担心，我晓得怎么给我爹娘说的。我刚才就是没想到他们一直惦记着你这里，这么快就打电话来了。” 过了这么一会儿，陆长决想也能想到乔嫣是因为什么难过。 她早就看清了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模样，真是她去面对乔老三那通电话，未必会这么难过。 但是电话是他接的，姑娘家脸皮儿薄，许是觉得在他面前太丢人了。 陆长决心里堵堵的，好像被她排除在外，没当自己人看。 思忖片刻，陆长决还是对乔嫣道：“乔嫣，你别多想，我不会因为你爹打来那通电话有其他看法的。” 乔嫣下意识否认：“我也不是……”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是你能选择的，你也不必因为他们做的事在我面前觉得不好意思，我不会因为你爹娘对你产生任何意见，”他说，“毕竟我们现在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27第 27 章 为什么吃醋？ 第27章 当晚, 在陆家隔壁的许家，许政委家两口子也在谈论陆家的事。 尤莉问许政委：“老许，当初雷大婶给小陆介绍雷苗苗的时候, 你听说过小陆和雷苗苗有来往没？” 尤莉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事, 很多八卦消息都是平日里聊天听别人说。 像她明明就住在陆长决家隔壁，雷红想给陆长决牵线她侄女, 尤莉都是从古大嫂嘴里叨叨听来的。这个事情是真，说明钱师长也有把妻家侄女嫁过去的心思，指不定许政委他们也挺钱师长说过什么。 不出尤莉所料, 许政委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来往吧, 雷婶介绍之前, 师长还问过我们长决有没有中意的对象，确定了长决单身才让婶子那头去说的。后来他们也只见过一两面，长决没有那个意思，就没来往了。” 尤莉若有所思道：“那我今天看到雷苗苗和小陆一起呢, 小乔也看到了。” “看到了？小乔怎么说？” “没说什么, 就问雷苗苗是不是文工团的，她惦记着去文工团看演出，其他的没问, 理应是不晓得雷苗苗以前和小陆说过亲的。” 许政委觉得这个不是啥大事，“知道了又能怎样, 长决和雷同志又没有什么。” “是没有什么，可终究是相过的。你也提醒一下小陆, 让他注意和雷苗苗保持距离，日后要是小乔晓得了，他还和雷苗苗有接触, 小乔得呕死。” “大题小做的，”许政委搞不懂，怎么她们女人一天天想这么多，“我看小乔是个明事理的，长决和雷同志在一个岛上，碰到不正常吗，干嘛搞得像做贼一样。” 一旁的大女儿许玫突然插嘴，“爸，这你就不懂了，陆叔叔还和雷阿姨接触，那就是瓜田李下。” 许玫今年满十一岁，算是个小大人了。在学校里学了知识，她总会在父母面前显摆显摆，表示自己是有认真学习的。 只是对感情的事，她还处在青春懵懂期，有些东西懂，有些东西她又说不明白。 不过正好，她爸和她妈聊的这个她能懂一些，无非就是因为陆叔叔和雷阿姨以前相过亲，怕现在的乔阿姨误会罢了！ 许政委瞪了女儿一眼，对她这种插嘴大人谈话的行为很不满，“我不懂，就你懂，瓜田李下什么意思你知道？” “我知道啊，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老师教的。” 二女儿许琪问尤莉：“妈，姐姐说的什么意思啊？” 尤莉道：“你姐的意思是说，不要去做一些让人怀疑的事。”被两个女儿一打岔，原本尤莉要给许政委说的话都忘了，想了半天，“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小陆和雷苗苗本来没啥交情来往，我也是怕以后给小乔添堵。” “长决有分寸，他之前就没想和雷苗苗相亲，现在家里头都有媳妇了，肯定不会想那些事。” 尤莉顿时无语。 合着她说了半天，许政委这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倒是不担心陆长决，只是觉得这种会让夫妻膈应的事能避开就避开。哪怕他们不知道乔嫣是否真的会在意，提醒陆长决一句也不会少块肉。 见母亲没有说话，许玫好像又找到机会，继续插嘴：“我前两天还看到雷阿姨坐陆叔叔的车回来呢。” 尤莉一惊，“什么？” 许玫把那天她看到雷苗苗从陆长决车上下来的事说了一遍。 尤莉给许政委说：“老许，你有时间还是提醒小陆一句。” 在闺女说这话之前，许政委觉得尤莉有点夸张，既然不是第一次碰见陆长决和雷苗苗在一块，他又想想尤莉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便应下了。 许政委当天是应下了，但因为出海在即，事情多，他又没把这个事完全放在心上，便没有及时给陆长决说。 还是某天中午，许政委回家有事，在门口看到雷苗苗找陆长决说话。 陆长决着急回家，敷衍了雷苗苗两句，恰好被乔嫣看到。 许政委下意识心道不好，下午去了营区，才抽空找陆长决说：“我怎么瞧着你最近和雷同志来往还挺多？” 陆长决一愣，再一品许政委这话，登时乐了，“政委，你这是怀疑我生活作风有问题呢？” “呸，我是哪种人吗？” 许政委和陆长决多年战友，两个人又是过命的交情，平时不谈正事时都会开开玩笑。 他知道许政委这样问他肯定是事出有因，不用问也能猜到是担心他和雷苗苗走得进，陆长决解释：“我只是偶然碰到她，说两句话，没有什么来往。” “那我怎么听说，你还开车送她呢？” 陆长决顿了顿，想起来那是前几天的事：“她来营区找师长，没有碰上，我才顺道把她捎回家属区。” “那小乔知道吗？” “关乔嫣什么事？” 许政委说：“她要是晓得你和雷同志相过亲，隔天就在家门口说两句话的，心头不膈应得慌吗？” 陆长决却是淡淡道：“原来是这个事，她知道我和雷同志相过亲。” “知道了？” “嗯，上岛第一天古大嫂就在她面前提过。”还有后来小曾也讲过。 许政委想到古大嫂，乔嫣从她那里知道的，倒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不过再看陆长决，提起来的口气平平淡淡，不像是为这些琐事烦恼过的样子。 他忍不住问：“那小乔什么反应？” “……” 陆长决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事实层面上来讲，乔嫣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有几次她看到雷苗苗和他讲话，等他回家愣是一句也没问那是谁。 之前他打算给乔嫣坦白，被其他事打断，这几日又为了乔家的事烦心，竟然忘了给她说。陆长决拿不准，他说明白后乔嫣会有什么反应。 四周突然因为陆长决的沉默变安静，许政委觉得奇怪，望着微微出神的陆长决，身后在他眼前晃了晃，“长决？” “嗯？” “想什么呢？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和小乔吵架了吧？” 他不希望旁人对乔嫣有任何误会，连忙道：“没有，其实乔嫣一早就知道，但是她从来没提过。” “我就说小乔是个明事理的，偏偏你嫂子还要让我给你讲一声，让你注意一下别让小乔多想。我觉得你嫂子有时候才是多想的那个，你看你和雷同志什么事都没有，有什么值得多想的嘛！” 陆长决笑了笑，“嫂子也是为乔嫣着想。” 他决定，今天回去，不管怎么都要和乔嫣聊一聊这个事。 *** 乔老三夫妻打电话过来后，乔嫣在想写信给他们说些什么。 虽然那是抚养她长大的爹娘，但看多了他们对乔娅的压榨，对乔跃进的偏心，乔嫣对爹娘的感情已经淡薄了。 乔老三要的彩礼钱，她是不会给的，陆长决说得对，山高路远，乔老三哪怕要来岛上，都得折腾一番。 想了两天，她把回信写好，去岛上的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回来时，她绕道去供销社，看看能买点什么。 到月底了，下个月会发新的肉票油票，之前陆长决存下来的票多，供他们一家吃一段时间的猪肉。 岛上的海鲜不需要票，乔嫣挑了几尾新鲜的海鱼，在想今天晚上红烧还是麻辣。逛到经常买猪肉的摊位前，看到还剩一点骨头，乔嫣问他们骨头怎么卖。 骨头没人要，卖肉的那个大叔好说话，说全部称给乔嫣不要钱。 乔嫣做饭的手艺一半是跟葛秋莲学的，葛秋莲做东西舍不得放油放佐料，做出来都不好吃，另一半是乔娅教她的。 乔娅在工厂的后厨做过帮工，知道怎么做好吃，告诉她有猪骨头留着别丢，煮出来的汤好喝还有营养。 卖肉大叔称给乔嫣的猪骨头她没全要，她给那大叔说：“骨头煮汤好喝，您留着一点可以拿回去煮给家里人尝尝。” 她给大叔说了一下怎么煮。 大叔爽快，应了几声好：“行，妹子，下次你要骨头给我说，我给你留着！” 在供销社里拎了一堆东西回家，到门口恰好碰上牵着大丫回家的石头。 石头这小子抵触乔嫣，但和大丫倒是处得好。这段时间都是他带着大丫出去玩，住在附近的孩子大丫都熟悉了，甚至还找到了和她关系好的朋友。 比如住在隔壁的许琪。 小家伙也比在乔家塘的时候开朗，远远看到乔嫣，就甩开哥哥的手飞奔而来，“小姨！” 她跑得快，在路上几乎是要飞起来。 猛地扑到乔嫣身上，仰起一张玩得脏兮兮的小脸问：“你…你买什、什么啦！” “给你们买了鱼，今天晚上做红烧鱼给你们吃。” “红、红烧鱼是、是什么？”大丫眼睛亮晶晶的。 走过来的石头则有点嫌弃，“又吃鱼啊？我想吃肉。” 月牙岛最不缺的就是海产，部队食堂里就经常见到鱼、蛤蜊、海螺这样的食物，石头有点吃腻了，比起鱼肉来，他甚至更喜欢豆腐包这样的素食。 乔嫣：“鱼肉也是肉。” 石头说：“我想吃猪肉，你之前说到月底就可以吃猪肉，现在都到月底了！” “可以呀，不过今天吃了猪肉，我们就要等下个月才能吃了，你能接受？” “能！” 乔嫣低头，“大丫呢？” 大丫没吃过红烧鱼，好奇那个是什么味道。可石头哥哥又在给她使眼色，她怕自己没站石头哥哥这边，到时候哥哥不带她玩，只能将好奇心压下去，说：“吃…吃猪肉。” 与此同时，她的脑门上，白色泡泡里出现几个大字，“其实我想吃红烧鱼。” 乔嫣忍住笑，“行，那咱们今天吃猪肉。” 话是这样说，晚上炒菜的时候，她把剩下的猪肉拿出来炒了一盘农家小炒肉，买的海鱼也没放过，做了红烧肉。 陆长决回来，看到饭桌上红的绿的，诧异道：“今天菜色这么丰富？” 乔嫣让石头把凳子搬过来，大丫去拿了碗筷，“石头想吃猪肉，大丫想吃红烧鱼，反正也到月底了，下个月有肉票，今天就吃丰盛点。” 陆长决：“正好明天我们就要出海了。” “明天就出？” “嗯。” 把凳子搬过来，石头说：“大丫明明说她想吃猪肉啊。” 乔嫣告诉他：“那是因为你想吃，她才说自己想吃的。” 抱着碗筷的大丫走过来，正好撞上哥哥一副无奈的表情，石头捏了一下大丫软乎乎的脸颊，说：“小笨蛋。” 小家伙觉得奇怪极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哥哥要骂她笨蛋啊？ 只有乔嫣的视角里，看到外甥女头上又冒出一个泡泡：“我不笨！” 饭后，陆长决记得许政委给他说的话，决定还是给乔嫣说清楚他和雷苗苗的事，省得有多余的误会。 他洗碗的时候特意把石头支开，乔嫣也在厨房里收拾，冷不丁听到陆长决说了句：“雷大婶给我介绍雷同志的时候，我直接拒绝了，后来和雷同志见了两次面，她也晓得我没有那个意思，后面便没有什么来往。” 没有前言铺垫，乔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陆长决这是在给她说，有点意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 “这几天碰到雷同志都是偶然，平时也很少在家属区看到她的。” 懵圈了几秒，乔嫣猛地反应过来。 陆长决，这是在……给她解释？ 可是她对这个事情又不在意啊！ 才要说没事，话到嘴边，乔嫣突然想到什么，问陆长决：“那你以前在家属区碰到过她没？” 陆长决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那师长他爱人怎么会想着给你介绍雷同志呢？” “没和你结婚前，部队里都想给我介绍对象，有些听到我有养子，就不大愿意了，我也不想强求，那几年也没有结婚的想法，后来干脆都拒绝。雷大婶给我介绍雷苗苗的时候，说雷苗苗不介意我收养石头。” 乔嫣难得好奇：“那你怎么没答应？” 陆长决一时语塞。 他不答应的原因很复杂，不过拒绝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不想结婚，足够推了身边所有相亲。然而，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因素。 他并不喜欢雷苗苗。 部队里成婚的战友不少，有以前家里包办的，也有自由恋爱的。解放后，自由恋爱的风气兴起，他听过结婚前互诉喜欢，但是结婚后为了柴米油盐吵吵闹闹的故事，越发觉得婚姻其实并不是那么有意思。 随着年纪增长，陆长决又觉得，组建家庭，合适最重要。 比如他爹娘。同样是包办婚姻，但是性格合适，生活物资上不算富足，但其他方面还算美满。 可他又打心底觉得，更愿意去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陆长决担心乔嫣笑话他这想法天真，思忖片刻，竟是拉了石头来做挡箭牌：“我感觉石头不太喜欢她。” 乔嫣哼了声：“石头也不喜欢我！” 石头突然从厨房外探出脑袋进来，“爸，你们喊我？” 门外冷不丁出现一个脑袋，把乔嫣吓一跳，抹布没拿稳，一下飞了出去。 陆长决瞪了一眼石头，“谁让你听我们说话了？” “我才没听，我路过门口，听到你们说我名字，”石头据理力争，“哦！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陆长决毫不犹豫把乔嫣卖了，“你妈说你不喜欢她，你怎么解释？” 石头下意识道：“我才没有！”话说出口，将才反应过来这话当着乔嫣问的，小家伙顿时感觉不好意思，不敢朝乔嫣那边瞧，扔下一句“爸你真幼稚”转身就跑。 陆长决扭头看向乔嫣，“听到了？” 乔嫣想要又不笑，咬着嘴唇，唇角微微弯起，眼睛亮晶晶的，但是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高兴：“可是他不喊我妈。” “回头你饿他两顿，保证乖乖喊。” 乔嫣这下忍不住了，边笑边往陆长决肩膀上捶了一下，“有你这样当爸的吗？” 她手劲小，捶在肩上不痛不痒。 而话题被石头这么一打岔，不知道飞到哪边山去。两人笑了一会儿，陆长决又正色：“刚才给你说雷同志的事，也是想到以前没给你说清楚，总之……你别误会。” “我当然不会误会啦！不说你们没什么，就算你以前真处过对象，那都是过去的事。” 陆长决停下手中的活，一脸怔愣地望向乔嫣。 霎时间，乔嫣在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陆长决怕她误解所以解释，所以她也给陆长决表明自己不会抓着过去的细枝末节，有哪里不对吗？ 厨房里气氛古怪，乔嫣温声问：“你以前真处过对象？” “没有。”他快速回答。 乔嫣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提到了他不开心的事。 可这反应，落到陆长决眼里，却是几分怪异。 怎么听到他以前没处对象，乔嫣好像突然放心了？ 鬼使神差的，陆长决问：“你会吃醋吗？” “哈？”乔嫣一脸不解，“我为什么要吃醋？” 对方的反问让陆长决彻底清醒了。 心里有个地方一下子感觉到空落落的，他还是那张冷脸，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 碗筷已经洗完，过了一道清水，他把碗筷放进柜子里，对乔嫣伸出手，淡淡道：“抹布给我吧。” 眼神古井无波，语气平静无比。 乔嫣听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话，也就没问下去。 当天晚上，和陆长决住一屋的石头明显感觉到他爸今晚耐心不太好。他只是在床上多翻了两下身，就听到身边传来他爸冷冷的声音：“陆石头，不好好睡觉就出去待着。” 石头连身都不敢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石头觉得，大人真是奇怪，这脾气怎么阴晴不定的！ 只不过，在心头的抱怨短暂的停留在睡前那一秒，次日起来，石头就被陆长决叮嘱，他出海这几天，他要在家里好好听他妈的话。 在岛上在了几年，这不是陆长决第一次出海。 以前都是把他托付给尤莉或者古大嫂，这次家里有人照顾，陆长决总觉得安心了不少。 他出海后两天，岛上的小学开学了，石头也成了一名三年级的小学生。 开学前一晚，乔嫣送给他一个铁皮文具盒，这本是见面的礼物，但因为当时石头心里对乔嫣有点意见，乔嫣没送。 小家伙拿到文具盒高兴坏了，在乔嫣面前没表现出来，第二天去了学校里，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把文具盒拿出来，说我妈给我买的。 有同学问石头，你妈不是后妈吗，后妈也会买这么好的东西？ 石头说我妈才不是后妈。 又有同学讲，陆星海他妈是乡下来的，文具盒也是从乡下买的。 石头气得不行，当即回嘴那你让你妈去城里买一个比我这个好看的文具盒。 那个同学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几日，乔嫣听尤莉给她说，陆长决他们这次巡查结束的快，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估计今明两天就能上岛。 陆长决回来当天，石头想去接他爸，乔嫣干脆带着两个孩子逛到营区附近，等陆长决出来。 三人没等多久，石头眼尖，率先看到走出来的陆长决，拉了拉乔嫣袖口喊：“你看，我爸在那！” 乔嫣才要带着孩子走过去，一声甜腻的女音先于他们一步响起：“陆大哥，你回来了啊！” 循着声音看去，乔嫣很快就认出了那人。 不是雷苗苗是谁？, 28第 28 章 上幼儿园。 第28章 雷苗苗隔着老远喊了陆长决一声, 小跑着过去，一脸惊喜地问：“陆大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长决纳闷怎么又碰到了雷苗苗, 这段时间的偶然，可比之前出现的频繁。 不过他面上依旧礼貌回应，“事情结束, 就回来了。” 雷苗苗又问：“那你是不是有时间去看文工团的演出啦？这次我们排练了《红色娘子军》，花了好长时间呢。” 陆长决记得乔嫣想去看演出，上回便打听到演出的时间。 好巧不巧，就在两天后，他们这次从巡查回来再去看，完全赶得上。可直觉告诉陆长决, 雷苗苗的邀请没有那么简单，她不是为了给他说演出时间才来问他的，是单纯要邀请他这个人。 出海前，许政委还特地叮嘱过他，要和雷苗苗保持距离，陆长决不傻, 不会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 恰好，余光瞥到许政委从营区里出来, 看到他和雷苗苗在一块, 许政委递来一个“她怎么也在”的眼神。 陆长决收回目光，“刚巡查回来, 接下来我们可能会开会, 不确定有没有空。” 雷苗苗有点失落，“啊？那就是说你不来了吗？” “现在确定不下来。” “文工团好久都没演出了呢。”雷苗苗一脸希冀地望着陆长决，似乎是希望他能腾出点时间。 为了这次演出, 雷苗苗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陆长决拒绝雷红给两人前线后，雷苗苗便一直在打算，让陆长决看到她的闪光点，从而改变意见。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竟然回老家结婚，还带了个新媳妇来岛上。 伤心过后，雷苗苗也振作起来了。 她打听过，乔嫣就是一个乡下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根本配不上陆长决。只要她努力，能让陆长决看到她出色的一面，自然会嫌弃乔嫣。 乔嫣还在政审，陆长决和她的结婚报告组织没批下来，她就还有机会。纵是时间赶不上，也还能等到陆长决离婚。 雷苗苗知道，现在是她去争的时候，不能一顾的伤心和怨天尤人，她要抓住机会。 可惜，陆长决像是铁了心一样，丝毫不顾她的情绪与期许，毫不犹豫拒绝道：“雷同志，去不去我自己有打算，你不用再说了。” 恰好这时，走过来的许政委提醒陆长决：“长决，你媳妇和石头在外面等你呢。” 前一秒还神色凛然的陆长决微微一顿，惊喜地看向许政委，问：“在哪？” “就在那儿呢，你这眼睛，还没我好使呢！”许政委朝外头一指，果不其然看到了乔嫣带着大丫和石头，三道身影正在外头等他。 乔嫣见他望过来，还挥了挥手。 陆长决冲那边笑了笑，径直走过去，留下了一脸复杂的雷苗苗在原地愣住。 许政委走过来问了她一句：“雷同志，你来找师长？” 雷苗苗如梦初醒，下意识往陆长决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才对许政委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嗯……我、我就路过附近，随便走过来看看。” “哦，我还以为你找师长，师长还在营区里，如果有事找他，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雷苗苗点头，“谢谢许政委，我晓得了。” 另一边，陆长决走到乔嫣三人面前，“你们怎么来了。” 乔嫣说：“我们听尤嫂说你们今天就回来了，石头说要亲自来接你。” 陆长决看向石头：“我看你是想坐车玩。” 石头为自己辩解：“爸，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们是从家里走路过来的，就为了接你。” “行，那我误会你了，走吧，回家。” 陆长决一手搭着石头，一手搂着的乔嫣的肩膀。小曾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 乔嫣却往营区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雷苗苗的背影，问：“今天又是偶然遇到雷同志？” 陆长决表情一凛，神色中不难察觉到他的紧张，出海前他才给乔嫣说过雷苗苗的事，结果谁想到回来第一天就让乔嫣撞到他又和雷苗苗“偶遇”？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过来。”这下，陆长决都不好说他是真偶遇了。 乔嫣笑了一下，明显比较喜欢看陆长决这种紧张又窘迫的样子，“和你说啥了？” “让我去看文工团的演出。” “我说呢，原来你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消息。” 陆长决：“……”他听着这话怎么有点不太对？ 陆长决猜不透她的心思，垂眸看了乔嫣片刻，乔嫣扶两个孩子坐上了车，自己也若无其事地走上后座。 姣好的面容挂着一贯的浅笑，她不算是微笑唇，但对人总是笑着的，看起来脾气很好。陆长决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其他的一点情绪，很可惜，不知道是乔嫣藏得好，还是压根就没情绪，丝毫没让陆长决发现。 一家人一起回了家。 今天陆长决回来，所以乔嫣难得做了肉。 饭桌上，一家人认真埋头吃饭，尤其是石头和大丫，今天汤做得鲜，又炒了一盘猪肉，两孩子吃得满嘴是油，乔嫣忽然想到一件事：“陆大哥，大丫和我的户口，是不是已经和你的转到一起了？” “你的政审还没有下来，政审结束后，上头会给我们打结婚报告，你的户口就直接和我的一起了。” “那政审还要多久？” 乔嫣和陆长决上岛已经一个月了，起先她没问，是因为想着办事需要时间，后来一直没听陆长决说，乔嫣自己都快忘了这个事。 “应该就这几天了，你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下中农，政审不会有问题，就是需要点时间。” “我想送大丫去岛上的幼儿园读，是不是要等户口办下来？” 大丫才四岁，这个年纪去读幼儿园也算早了。石头去上学后，乔嫣也在考虑大丫以后读书的事，正好岛上有幼儿园，她去问过，户口在岛上就能去上。 陆长决问：“你现在就打算送大丫去幼儿园？” “嗯，早点读书也行，石头去上课了，她和我待在家里也无聊，不如去幼儿园里。”乔嫣看向大丫，“大丫，你想去读幼儿园吗？” 小家伙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她没读过。 大丫问：“小姨，幼…幼儿园去，干什么？” 石头露出一副“妹妹真笨”的表情，“去玩的，好多小孩都会去幼儿园，老师会教你们□□歌，跳舞。” 大丫一听又可以玩，还能唱歌跳舞，激动坏了，“小姨，我、我要去！” 石头：“要会□□歌才能读幼儿园，像这样……日落西山红霞飞……” “陆石头，你妈在和妹妹说正事。”陆长决一句话，石头不敢造次。 大丫明明很期待，结果听到哥哥说要会唱歌才行，立马就蔫了。她是小结巴，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别说唱歌。 看到大丫一下子失落下来，陆长决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别听石头哥哥乱说，不用唱歌也可以去上的。” 闻言，大丫一下又有了希望，眼睛亮了起来，“小姨夫，我、我想去…我会乖的！” “行，那明天我带你去幼儿园。” 乔嫣也有些惊喜，“明天就可以去吗？” “明天早上我们去幼儿园问问校长，看有需要什么准备的，幼儿园应该开学了，要是可以上，直接送大丫去就好。” “行。” 第二天一早，乔嫣起来给大丫梳了两股蜈蚣辫，在她的辫子上夹了两个小夹子，和陆长决一起去幼儿园问孩子入学情况。 岛上的幼儿园和小学都是部队来了以后帮忙建起来的，对军人的孩子都有优待。大丫入学没什么问题，当天陆长决夫妻二人直接把大丫送去小班上课。 大丫去的时候有点怕，一直扭回头看站在门口的乔嫣和陆长决，头上不停冒着泡泡：“我想回家了。” 乔嫣有点担心：“万一我们一走大丫哭了怎么办？” 陆长决说：“不放心的话还是带她回家吧，现在读小班的孩子都比她大，等到明年来读也是一样的。” “算了，她迟早也是要读书的，上几天就习惯了。”乔嫣一狠心，拉着陆长决走了。 但是回去的路上，还是一直在想大丫会不会适应，她说话结巴，会不会有人嘲笑她什么的。 心里揣了事，干什么都不太顺。 乔嫣回家找出碎布头，想给两个孩子缝个书包，结果一直想着大丫，给缝错了。她虽然什么活都会干一点，但偏不擅长女红，缝错了也不知道怎么改，只好拿着碎布头去问隔壁的尤莉。 尤莉听她说是担心大丫在幼儿园里受欺负，就笑她：“平时我看你干什么都胸有成竹的，怎么反倒在这个事上纠结。” “大丫内向，又是第一天送她上幼儿园，想到她坐在教室里看我那个眼神，我忍不住担心。” “别担心，今天是你和小陆送她去的，那些孩子看到小陆，就晓得大丫是石头的妹妹。石头岛上朋友多，看在你家石头面子上，他们不会随便欺负大丫的。” 没想到石头这么有面子，乔嫣笑了笑，算是放心了点。 尤莉又说：“实在不行，你回头去找个事做，手头有事情做就不会多想了。” 乔嫣微微一愣，“岛上有招工吗？” “有啊，供销社和岛上那个加工厂都有招工的，你是高中生，进去肯定没问题。回头让小陆去帮你问问，正好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你去上班也不无聊。” 乔嫣嫁给陆长决确实是有图他工资高的想法，不过她觉得，陆长决工资再高，那始终不是她赚来的。在她的计划里，是打算熟悉岛上以后，等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乔嫣再在岛上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此时尤莉给她提起这个，乔嫣有点心动，把这个事记在了心头，打算自己先去供销社和加工厂看看情况，实在不行了再问陆长决。 在她安排空闲时间去打听招工时，文工团的演出日子到了。 陆长决果真要开会，具体几点回来说不清楚，乔嫣便打算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文工团的演出。 尤莉有事，偏偏许玫和许琪想跟着去看，她只能把两个孩子交给乔嫣，石头又叫上隔壁的黄小涛，于是乎，乔嫣一个人大人带着五个孩子，浩浩汤汤地去了演出场地。, 29第 29 章 吵架。 第29章 文工团的演出场地在岛上的一个小礼堂。 说是礼堂, 其实就是一间屋子里，前面搭了舞台，下面摆了几十张长椅组成的观众席。 石头和许家两姐妹都不是第一次来, 他们负责给乔嫣带路, 靠近小礼堂, 人就多了起来，依稀看能看见化了妆的文工团成员。 乔嫣领着几个孩子进了屋里, 找到位置坐下, 他们选的位置还比较靠前, 小家伙们一个个安静落座，没一会儿，周围的位置便坐满了人。 来看演出的不止岛上的军属, 没有其他娱乐活动, 今日结束了训练的军人也过来看文工团的演出。 在乔嫣的期待中, 文工团的成员走上舞台, 从报幕开始，演出正式开始。 北海舰队驻扎在月牙岛, □□的主要成员自然也是安排在岛上。文工团分有歌舞队，歌剧队和话剧队。每个队都有各自的节目, 最先上的是歌剧队，其次是话剧。 话剧的时间相对较长，但是几个孩子看得津津有味，就连乔嫣也看入迷了。 活了快二十年，她以前的娱乐活动只有过年时, 大队里组织的□□歌。大队里的组织是图过年的喜庆，大伙都不是专业的，唱出的歌难得能有几个人找对调。 但是文工团的演出就不一样了, 都说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文工团可都是平日里训练的，这表现哪是别人可以比。 乔嫣读书的时候听人说过话剧怎么样，歌剧怎么样，纵使旁人嘴里说得再精彩，哪里有自己看有意思呢。 话剧演出后，接着是歌舞队。 歌舞队表演的是《红色娘子军》，在人群中，乔嫣看到了雷苗苗。 歌舞队的姑娘们一眼看去都人美声甜，身段也好，乔嫣特别注意了一下雷苗苗，不说别的，这姑娘表现还真不错，怪不得她问陆长决要不要来看演出呢。 今晚的演出总共持续了两个小时，演出结束，乔嫣还没走。 许玫和许琪说文工团的叔叔阿姨们来教大家跳舞，两姐妹挤去前面凑热闹，想跟着学。前来看节目的观众平日里也没这样的活动，大大小小的都觉得有意思，谁都没舍得离开。 歌舞队的几个女孩子说好了来教大伙跳舞，结伴到观众席旁，正好坐在乔嫣他们附近。乔嫣一瞧，正是雷苗苗和几个女生。 雷苗苗和那些女生应该是不认得她，坐在旁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演出过后，乔嫣坐在一旁，顿感无聊。不过回去要等许家姐妹一块，她也没没动弹，大丫扯了扯她的手问：“小姨，我、我们什、什么时候回……回家呀？” “你想回去了？” 大丫拍了拍肚子：“饿。” 来之前，怕孩子们饿，乔嫣蒸了一笼包子，她吃了两个，石头吃了两个，大丫那会儿没到饭点不饿，只吃了一个。剩下的留给了陆长决，他回去没等到乔嫣他们回来，可以自己蒸了吃。 然而一个包子不顶饱，过了这段时间，大丫就饿了。 但看到跟着别人学跳舞的许家两姐妹，她问大丫：“许家两个姐姐在学跳舞，我们等她们一会儿，要是你无聊，跟着一起去跳？” 大丫摇摇头，“我、我不去！” 那边人多，好多都是大丫不认得的大人，她不好意思。 “那你和小姨在这里等一下，要是不想等了，叫哥哥带你去玩。” 许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身旁文工团的女团员里，有一个问她：“同志，孩子觉得无聊，你带她去学学跳舞嘛，那个在教大家的可是咱们歌舞队的队长。” 她旁边也有人搭腔：“是啊，同志你去也可以跟着一起学一学，你长得那么好看，身材也好，正适合学跳舞。” 乔嫣笑了笑，婉拒了两人的好意，“我就不去了。” 她对跳舞确实是兴趣不大，读书的时候学校也不是没组织安排过，可惜她试过，自己的四肢似乎不是跳舞这块料。 那边的女同志又说：“别害羞嘛，就是大家一起玩一玩。” 她说完，雷苗苗在这时接了话，“我们队长教的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你就当带着孩子去凑个热闹好了，王队，你们那边还可以再加人吗？这个女同志带她孩子一起过来行吧？” 被喊了一声的王队懵了一下，冲她们这边点点头。 乔嫣有些尴尬，搞不懂雷苗苗怎么不经过她同意就这么安排，她又不好当众拂人面子，又问了一下大丫：“大丫，这个阿姨帮我们问了，想去的话可以去玩一下。” 大丫还是摇摇头。 她便朝雷苗苗看去，话还没说呢，雷苗苗率先道：“丫头，想去玩就去玩，你妈不让你给阿姨说，阿姨帮你劝劝你妈。” 文工团几个女生帮腔：“对呀，同志，小孩子想玩你就让她去，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哪里有不爱玩的。” “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几个过去帮你看着孩子也是行的呀。” 乔嫣有点纳闷，雷苗苗搞的这是哪出？ 但被她们这样一人一句说了，坐在旁边的观众，爱管事的也跟着劝她今天可以放孩子去玩一玩。 不过人群中也有认得她的，帮忙讲话：“她不是孩子她亲妈，是孩子小姨，丫头胆子小，看那边没有熟人，才不敢去。” 雷苗苗说：“那这样更该去练练胆子了，不能因为自己不是因为孩子亲妈，就什么都顺着孩子，这不是要把孩子给教废了吗？” 刚才乔嫣和大丫说话大伙都是看到的，不是她不让大丫去，是大丫不想去，她便听了大丫的。 雷苗苗这样一说，有人表示是这个样，孩子就是需要锻炼，胆小的不锻炼，她就会一直胆小。 还有人说得比较难听，讲不是亲妈肯定不会上心。 乔嫣不开心了：“这位同志，话不是你这样说的，每个孩子都有适合他的教育方式，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亲妈能教得好孩子。” 雷苗苗不说话。 认得乔嫣的那个人这次又帮她道：“小乔是这丫头亲小姨，她妈死了后，小乔才还孩子带在身边的，要我说，小乔比有的不要孩子的亲妈负责多了。” 这年头孤儿多，有不少孩子和石头一样，都是被父母遗弃的，这话说得也不算错。 提到这个信息点，人群里不认识乔嫣的人问：“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陆副团长那个新媳妇啊？” 陆长决结婚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岛，岛上有人没见过乔嫣，不过多多少少听过陆副团长她媳妇收养了外甥女的事迹。 乔嫣承认：“是我。” 雷苗苗看她这样坦然承认，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原来你就是陆副团长的妻子啊，不好意思，我看你眼生，一不小心多说了几句话，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才怪！ 乔嫣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她是在撒谎，石头就在她身边呢，认不得她，雷苗苗还认不得石头吗？ 不过她没发作，和雷苗苗一起的女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帮雷苗苗挽回场面：“原来你就是陆副团长的妻子啊？我听说陆副团长的新媳妇和他是同乡，我们还以为你是城里来的，没往那边想。” 雷苗苗也笑道：“是呀，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们也没想到你是乡下来的，刚才才忍不住提醒你，教孩子不能完全顺着孩子来。” 乔嫣冷笑一声：“雷同志这段时间经常缠着我家长决，应该也没有结婚生子，听你说起来，倒是挺懂怎么教的。” 雷苗苗一怔，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回应乔嫣。 乔嫣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但可不是一个被人欺负的性子。雷苗苗那点小心思，她还不明白？ 从陆长决之前给她说会和雷苗苗偶遇后，乔嫣便看出来了，这丫头分明是对陆长决有意思，现在当着众人挤兑她呢！ 过了这么几秒，雷苗苗也反应过来了，“这位同志，你、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这样说我？” “我这么说怎么了？你这段时间不是经常缠着我家长决吗？我这不是以为你认为我嘛。” 甭管乔嫣的语气怎么样，她这话便耐人寻味了。 陆长决怎么说也是娶了媳妇的人，雷苗苗要真缠着人家，那也太拎不清。 文工团的其他同志当然不能让乔嫣把脏水泼回来，纷纷帮雷苗苗说话：“同志，东西可以乱吃，这话不能乱说。我们苗苗还是个姑娘家，你不在意你家陆副团长的名声，总不能拉我们苗苗下水吧？” “是谁缠着谁还不一定呢，别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男人，就攀咬其他人！” “陆副团长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娶了个你这种女人啊，苗苗好心教你养孩子，还教错了。” 她们人多，你一言我一句，四周都被她们这边的吵闹给吸引了。 今天来看演出的人多，大伙一听这边吵起来，陆续来这边围观，听到的就是雷苗苗的亲友团说的那番话。 乔嫣在人群中，感受着旁人落在身上的异样目光，她没急，一旁的石头倒先急了，跳起来就道：“我妈怎么就是这种女人了？她比你们好一百倍，才不会像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 这小子的反驳还吓了乔嫣一跳，她还不至于到要让孩子替自己出头那步，把石头拽回来，望着那几人一句一句回应：“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明讲。别说，我自个儿都觉得奇怪，我家长决每天营区和家里两点一线，都没去别地儿，怎么偏偏这么巧，恰好能碰到雷同志。” “据我所知，雷同志也不在家属区住，文工团也不在营区，偏偏我家长决在，你就出现，不是缠着是什么？” “若真担心我破坏你的名声，雷同志起码也得做到问心无愧吧？” 她面对一群人，根本没带虚的，雷苗苗那几个人也愣住了，不是说这乔嫣是个乡下女人吗？怎么这么能言善辩？ 乔嫣这有条有理的回复，架在火上烤的就成了雷苗苗。 若是雷苗苗自己真问心无愧那还好，可偏偏她又是有其他心思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说话也磕磕巴巴，“那、那是你自己乱……乱想！我和陆大哥就是偶然遇到，我不住在家属区，但是我去找我姑姑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你自己都说，在家属区偶然遇到我家长决，有几次我也看到过你们，今天转头说不认识我，我反倒想不通雷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雷苗苗没想到乔嫣居然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把她前后矛盾的话指出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还是她朋友们在旁边帮忙：“你来岛上也就一个多月，凭什么让苗苗要认识你啊？” “真是个疯女人！走吧苗苗，别管她了。” 刚被安抚好的石头又跳了起来，“你说谁是疯女人呢？不准骂我妈。” 那女人道：“你们看你们看，石头以前多乖，她才来了一个月，就把石头教得会顶撞大人了。” “那是因为你们骂我妈！” 有人还苦口婆心地对石头说：“石头，你别被她骗了，哪有人当妈教你和大人吵架的。” “明明是你们欺负我妈。” 乔嫣把石头拉到身后，“我骗不骗石头，那是我家的事，就不需要你们来操心了，你说是吧雷同志？” 雷苗苗为什么针对乔嫣，就是因为乔嫣嫁给陆长决，堂而皇之的当了石头的妈。现在她偏偏拿这里来戳她的心，偏偏石头还是一副护着乔嫣的样子。 她心里头嫉妒，越发觉得乔嫣这种嘴脸的人配不上陆长决，也管不了那么多，站起身冲乔嫣道：“当真是从乡下来的，一副没有文化的泼妇模样。陆大哥肯定是被你骗了，大家伙可都听见了，你是怎么教孩子的，把孩子教得这么没礼貌还理直气壮，真是可笑。” “你既然觉得我家长决被我骗了，那就去给他说啊。” “说就……”雷苗苗被气狠了，话下意识要说出口，忽地反应过来，立马改口，“你当我傻呢？让我去陆大哥面前说你，别人真以为我是挑拨离间你们夫妻的，反正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好心帮你你还不识好人心！” “苗苗！”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愠怒的女音，只见雷苗苗身体一僵，前一秒还义愤填膺的表情立马就破功了。 一个约莫快四十来岁的妇人挤进人群，在她身后，是陆长决和许政委。 许政委身边还跟着许玫。 许玫冲乔嫣俏皮地眨了眨眼，像在邀功似的，乔嫣顿时了然，肯定是这丫头跑去“搬救兵”了。 救兵的确是许玫搬过来的。 她看到乔嫣和雷苗苗吵起来，怕乔嫣吃亏，二话不说就往家里跑。 陆长决和许政委正好朝礼堂的方向来，在路上正好碰到许玫。许玫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张口就冲陆长决喊：“陆叔叔，你赶紧去礼堂，我乔姨被人欺负了。” 陆长决听罢，微微一怔，就要朝那边跑去，许政委一把拉住他说：“你先等小玫说清楚是什么情况啊。” 许玫又说：“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就那个雷阿姨突然和乔姨吵起来，她们人多，我就跑出来找你们了。” 许政委问：“雷阿姨？师长家那个侄女吗？” 陆长决神色一凛，就要去给乔嫣撑腰，又被许政委拽住：“你就直接这样去了？” “那不然呢？” “去叫上雷大婶一起，不然你媳妇真和雷同志吵起来，你还帮着你媳妇一起吵不成。” 被说中心思的陆长决沉默，想了想许政委的提议，还是赶紧回家属区叫上了雷红。 等他们赶到礼堂，正好听到雷苗苗骂乔嫣是泼妇。 雷苗苗看到自家姑姑，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势，想了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就萎了。 雷红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晓得雷苗苗中意陆长决，刚才她骂的那些，明显就是拈酸吃醋的发言。可乔嫣是人家陆长决明媒正娶的媳妇，要是被别人晓得她这些小心思，那才真真是丢人！ 上去便说：“谁教你骂的那些话？你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雷苗苗刚才打嘴仗本来就被乔嫣压了一头，雷红上来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训她，委屈地眼睛一红，说：“你怎么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就是她……” “就是什么就是，你们一堆人和人家小乔同志一个，难不成说小乔同志欺负你们？” “可……”可了半天，雷苗苗没可出个所以然，她求救似的看向后面的陆长决，却见陆长决走到乔嫣身边，搂着她和石头问：“你们没事吧？” 石头：“爸，她们一堆人欺负我妈，骂我妈是疯女人。” 就连大丫也告状：“小、小姨…被骂。” 乔嫣压根不气雷苗苗这几人，她们说的那些话，也根本攻击不了她，不过被孩子护着的感觉属实不错，她便笑着摸了一下石头的脑袋，“你刚才那么凶，我看以后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雷苗苗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唯一的亲人还不站在自己这边，几种情绪掺和在心里，委屈得她眼泪直流，雷红想训的话停在嘴边，一时又说不出口。 她只好看向乔嫣这边：“小乔同志，我这侄女不懂事，说了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雷苗苗缠着陆长决，够她丢脸一阵子了，更何况她姑父还是陆长决的师长，乔嫣也不想抓着不放：“婶子，没什么大事，雷同志给我道个歉，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雷红便戳了一下雷苗苗。 雷苗苗恨恨地看着乔嫣，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还要她道歉。 可雷红又在旁边使眼色，无奈之下，她只能小声说了一句：“乔、乔同志，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 “没关系，雷同志你不要对我有误解就行，我不管在陆大哥面前，还是教孩子，都是坦坦荡荡的。”说完，她见大家都因为她们吵架的事看过来，不想继续被人围观，看向雷红，“雷大婶，今天天色不早，我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雷红巴不得闹剧结束，连忙点头。 陆长决和乔嫣便领着孩子们一起走了。 外头天完全黑了，许政委也带着俩闺女在等，见事情没闹大，他们也放心了，就是陆长决奇怪乔嫣怎么和雷苗苗闹起了矛盾。 说来就是些口角的事，乔嫣对雷苗苗缠不缠着陆长决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她不喜欢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今天遇到事，借题发挥罢了。 她给陆长决的解释是：“雷同志可能是不太喜欢我，大丫不去跳舞，她们就说我教孩子教得不对。我怎么教孩子哪里还要其他人指手画脚，那我当然忍不下这口气。” 陆长决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这还用知道吗？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一旁听爸妈说话的石头觉得她们半天没说到点上，哼了一声，当着大伙的面把前因后果全部讲了一遍，甚至把两边怎么吵的都复述了出来。 末了，他一脸严肃地问陆长决：“爸，你就不应该让那个阿姨缠着你，你都是有媳妇的人了，以后你再这样做，就是对我妈的背叛。” 陆长决往石头的脑袋上抽了一巴掌，“你教训起我来了？” 许政委看得好笑，也跟着装模作样地说陆长决：“我觉得石头说得对，之前我是怎么提醒你的？” 乔嫣好奇：“提醒什么啊？” 许政委：“就是……” 陆长决：“没什么。” 二人没有默契地开口，对视一眼后，许政委决定还是给兄弟留些面子。 两家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家，时间不早，乔嫣给大丫蒸了个包子，吃了便让孩子去睡觉。 忙活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去隔壁屋敲了敲门，进去时，石头正在换裤子。 有人进来，石头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蒙住，皱了皱眉：“妈，你下次来，能不能提醒一下？” 乔嫣：“陆石头，你喊我妈我很高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刚才敲门了。”看向陆长决：“陆大哥，雷苗苗是师长的侄女，你说，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陆长决一本正经：“乔同志，现在才担心这个，会不会觉得太晚了？”, 30第 30 章 钱巧巧。 第30章 乔嫣被陆长决的装模作样给吓着了, 走进屋来，坐在床边，“不是吧, 难道你们师长会为难你？” 她不了解钱师长是怎样的人，今天呛雷苗苗, 不过是仗着她抓了雷苗苗的把柄，雷苗苗在她这里吃了亏, 也不好对钱师长他们开口。 很可惜, 雷红在结束的节骨眼居然赶来了。 雷红在当场是让雷苗苗道歉了不假, 可那是她亲侄女。人心是肉长的, 哪能要求每个人都要做到公正不阿。如果因为她今天让雷苗苗吃瘪，让师长对陆长决有意见, 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看她居然替自己紧张，陆长决扬了扬眉, 存了逗乔嫣的心思：“这个时候担心师长会为难我, 你当时怎么就冲动和雷同志吵起来了？” “她之前天天缠着你，今天还找我茬, 我哪能忍她？谁知道雷大婶会突然过来, 现场直接让人家撞个正着。” “你不想让她缠着我？” “你是我男人, 我想让别的女人缠着你，我疯了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长决忽然笑了，往日冷硬的面容在此刻多了几分柔和, “你放心，以后绝对不让人操心这种事。” “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你们师长那边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我上门去拜访一下？” 见乔嫣是真着急，陆长决说：“没事, 钱师长是个明白人，知道公事和私事分开，你只是和雷苗苗吵了一下嘴，他不至于拿这个来为难我。” “那你不早说，吓死我了……”乔嫣拍拍胸口，想起刚才陆长决的问话，秀眉一蹙，往陆长决手上打了一巴掌，“好啊你陆长决，逗我开心呢？” 媳妇儿聪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陆长决憋不住笑，“我也是好奇，你怎么就和雷苗苗吵起来了。” “怎么，觉得我是个泼妇，后悔娶我了？” 一旁听到爹妈讲话的石头不懂大人话里的弯弯绕绕，但他听懂了这句话，一脸严肃地冲陆长决开口：“爸，我妈今天是被对面好几个人欺负，你不准觉得我妈是泼妇。” “没关系，石头，你爸以后会见识到，我确实是个泼妇。” 乔嫣别看长了一副娇弱的模样，但性子一点也不是吃闷亏的类型。要不然，她当时怎么把赵国栋耍得团团转，还从他手里骗了两百块钱。 陆长决冲石头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讲“你看这可不是我说的”，又向乔嫣卖好：“你这个不叫泼妇，叫懂得保护自己。” 乔嫣对这句话很是受用，“行，算你会讲话，你们赶紧睡吧，我走了。”起身给父子二人把门关了。 乔嫣和雷苗苗吵架的事，还是很快在岛上传开了。 岛上就这么些事，妇人们凑在一起，不是说东家长就是西家短。雷苗苗和乔嫣吵架这个事新鲜，尤其还扯出了陆长决，不少人都在说雷苗苗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还对已婚男人拈酸吃醋。 她近一段时间门总在家属区“偶遇”陆长决是大伙都看到的，这消息传出来，见过的人一合计，心底顿时了然。 不过有些顾忌着雷苗苗和师长家关系的，没有说什么丑话。 乔嫣作为八卦中的另一个主角，这个事仿佛和她无关似的，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月到来后，气温逐渐回暖，孩子们的衣服也要换薄一点的了。 她把家里的布票全部找出来，等孩子们去上了学，问隔壁的尤莉要不要一起去岛城买点东西。 岛上有供销社没错，可供应的东西比不上城里，除此之外，她主要还想看看，能不能多淘一点布。 布票和粮票都是限量供应的，粮票还好，岛上的海鲜不要票，鱼肉也是肉，一家人也能吃得丰盛，穿的和吃的不一样，每个月按人头给票，从这个月开始陆家才把她和大丫算进去，一个月拿到的票也勉强只够给孩子做一套。 两个孩子现在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年穿的衣服，到了明年裤脚和袖子都短了，想继续穿，乔嫣还得做长一点。除此之外，她也要穿衣服，都是爱美的姑娘，乔嫣也不希望自己每天都是灰扑扑的。 尤莉今天有空，家里正好有东西要添置，乔嫣叫她，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拎着篮子就要去码头。 隔壁的古大嫂看到了，问她们去哪。 知道乔嫣和尤莉去岛城，也不看人脸色，同样拿起钱和二人凑一块去。 码头上第一班离岛的船九点开，人赶上趟，乘了第一班的船去了岛城。乔嫣还记得，一个月前她和陆长决从岛城上岛的时候，城里就不太热闹，不过那次他们是凌晨到达，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乔嫣以为是时间门问题，没太在意，这次来则出乎她的意料了。 原本在她心目中应该热闹的街头人却很少，路过的人都是行色匆匆，表情凝重，气氛显得十分的压抑。 人受到影响，也不像在船上那般话多，而是快速找到供销社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把手里的布票全部用了，乔嫣看四周人少，悄悄问售货员有没有上个季节剩下来的布可以买给她。 售货员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乔嫣容貌出众，气色也好，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丝毫没有遮掉她的一点颜色。 售货员说：“你有其他票拿来换吗？” 钱买这些东西本来就难买，用票换完全能够理解。 乔嫣道：“粮票可以吗？” “可以，你等一下。”售货员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叫乔嫣跟上她，去一边拿了一些过时的布来。 乔嫣换了一尺布，拿着走的时候，古大嫂眼睛都看直了：“小乔同志，你布票怎么这么多，又买了一尺？” 人都是一起来的，她也没隐瞒，“这都是余布，没剩多少了，人和我用粮票换的。” 古大嫂觉得可惜，她来时没带够多余的粮票：“早晓得，我也多拿点粮票来换了。” “以后有机会再来吧，你来悄悄问，别让别人发现了。” 古大嫂把话记在心头，“晓得了，只是不晓得下次会等到什么时候来，这街上人这么少，还不如咱们岛上热闹哩！” 尤莉压低声音说：“我听老许说在闹革命，岛上感觉不那么深刻，出来才发现是这种光景。” 乔嫣在家的时候，也没感觉到这么严重。乔家塘毕竟是乡下，人比城里要少，一个村大部分人都是贫下中农，成分有问题的不多，哪怕是镇上，也没有岛城这边压抑。 人逛完，打算早点回家，回去的路上路过学校，看到操场里老师们在烧书，尤莉感慨了一声：“听我婆婆说，城里的中学都不怎么上课了，平时老师们不是组织烧书，就是带着孩子们劳动。” 古大嫂说：“劳动最光荣，有时候孩子在课堂上发一天呆，还不如帮忙做点事呢。” 读过书的乔嫣不这样想，“还好岛上的学校还是好好上课的。” 她看了一眼操场上的烟，不免觉得有点可惜，今天有人一起来不方便，下回抽了空，乔嫣想去学校问问，看能不能悄悄拿点书回家去看。 今天来岛城逛了一圈，个人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回了月牙岛。 买到了布，乔嫣这几天准备着手给孩子们做衣裳。 她不是很擅长针线活，孩子的两套衣服做好，起码得花不少时间门。 闲暇时间门，乔嫣就去岛上的供销社走走转转，问招工的事。 她打听到的，供销社里头招工，要求至少是小学学历，数量很少，好多人都排着队。毕竟这是铁饭碗，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工作，没点关系，恐怕是塞不进去的。 乔嫣了解清楚情况，又去了岛上的加工厂。 加工厂是国营厂，负责海产品加工的，他们这边对工人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了，能识几个字都行。但金饭碗的工作，同样不好进。 乔嫣打听了一番，她问的那个大哥不太耐烦，上下打量她一通就说：“妹子，俺们厂里可苦的嘞，有时候一天活干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你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厂里可不大乐意要。” “大哥，活干不干得了，得干了才知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帮自己问的了。”对方看不起她，乔嫣语气也不好。 那大哥便更不乐意讲了。 乔嫣也懒得和他说这么多，才要走人，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姑娘突然走过来，惊奇地问：“你你你……你是不是陆副团长家的那个乔、乔什么来着？” “乔嫣。” “哦对，就是乔嫣！”小姑娘把乔嫣从上到下端详一通，眼睛亮晶晶的，发自内心夸赞，“果然和大家说得一样，跟天仙似的，比雷苗苗强多了。” 乔嫣仔细看了看这女孩，确认自己的确不认识对方，她许是反应过来，赶紧自我介绍：“忘了说了，我叫钱巧巧，是雷苗苗的表妹。” “啊？你是钱师长的……” “嗯，我爸就是钱师长。前几天我还听我妈说起你呢，讲你又漂亮又懂事，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你了。” 刚才那个男人听到钱巧巧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乔嫣是军属，尴尬地停下脚步往这头打量了几眼，可两个女孩儿都没搭理他，只能悻悻离开。 乔嫣则是在想钱巧巧说的话。 雷红提起她就算了，怎么还说她懂事呢？毕竟唯一一次见面，是她在和雷红的侄女吵架。 钱巧巧说的这话也不像是阴阳怪气，她个头没有乔嫣高，人有点黑，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长相普通，但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很舒服。 雷苗苗和雷红长得有点像，一看就知道有情缘关系，不过钱巧巧和雷红没有一点相似，或许是像钱师长。 乔嫣笑了笑：“雷婶谬赞了，我要是懂事，前几天怎么和你表姐吵架嘛。” “嗨，她那种人，正常人都想和她吵两句的，”钱巧巧一挥手，提到雷苗苗，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屑，“也不知道谁教她的，不依着她就哭哭啼啼，打着我爸的名声作威作福，想要什么只晓得求我妈，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才是我爸闺女呢。”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钱巧巧明显是讨厌雷苗苗，而让雷苗苗吃瘪的乔嫣，自然是和她统一战线的盟友。 钱巧巧又说：“乔姐姐，我给你讲，你可要看好你家陆副团长了，雷苗苗惦记陆副团长可惦记了一段时间门呢，当初她让我妈帮她去相亲，可是宁愿去当石头的后妈，都要嫁给陆副团长的。” 看来是真把乔嫣当自己人，什么话就往外讲。 乔嫣不傻，知道切忌交浅言深的道理，只好点头应道：“谢谢提醒，和她闹了这次，她应该会收敛点，我家长决也是有分寸的。” 钱巧巧才十六七岁，比乔嫣小一点，在读高中的年纪。 她看乔嫣长得漂亮，又收拾过雷苗苗，因此对她很有好感，顺势问她来加工厂干什么。 本来是来这边打听，多问个人多点消息，便说是想问招工的。 钱巧巧来岛上好些年了，虽然年纪不大，但认识的人多，加工厂里就有她的朋友，顿时拍拍胸脯说她帮乔嫣打听打听能不能进去。 无功不受禄，人家愿意帮，乔嫣当然也需要有回礼，说钱巧巧有空可以去她家玩。 钱巧巧没想到乔嫣居然这么好说话，一路上都在巴拉巴拉和乔嫣聊天，走到家属院也不愿意分开，要不是看乔嫣回去还有事，她都想跟着去聊天了。 转道回了家，刚进屋里，钱巧巧就看到客厅里的几个人，原本笑着的唇角立刻耷拉了下来。 她走上去，情绪淡淡地喊了声：“舅妈。” 雷红她嫂子点了点头，笑着对钱巧巧说：“巧巧回来了啊，好久没看到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岛上的中学只有初中，钱巧巧现在在读高中，都是去岛城读书，但是城里的学校停课了，她只能回家，“什么都没干呢。” 雷红说：“老钱想等年纪到了，送巧巧入伍，偏偏她不愿意，我也不知道拿这个丫头怎么办了。” 雷红嫂子说：“巧巧还没成年，再等两年，她想清楚了自然就答应了。实在不行和苗苗一样，看能不能让你家老钱给她安排进文工团。” “她要愿意就好了，还是苗苗现在让人省心。”雷红叹气。 钱巧巧轻嗤一声，心想要是雷苗苗让人省心，这世界上就没有让人操心的人了。 雷红嫂子像是想到了伤心事，突然叹了口气：“省心什么啊，要是省心，她这个年纪早就嫁人生子了，哪拖到现在，都快成老姑娘，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办妥。” 雷红：“苗苗这个事你也不要太操心，老钱上心着呢，部队里要是有合适的，我们肯定第一时间门给她介绍。” “之前你们不是给她介绍了一个什么团长还是副团长吗？情况怎么样了？” 雷红一默，没有讲话。 钱巧巧快言快语：“舅妈，您和我姐就别惦记陆副团长，人家媳妇都娶回来，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能上门给人当小妾。” 小姑娘话音一落，雷苗苗和雷红嫂子的脸霎时就白了。 雷红向钱巧巧瞪来：“巧巧，胡说什么，这是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说出来的话？苗苗是你表姐，你讲这个话太伤人了。” 雷苗苗眼睛一红，眼泪就出来了，“巧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亲表姐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而且明明就是、明明就是我和陆副团长先说亲的。” 雷红嫂子也道：“对啊，我急着你给我说这个事才没几个月，那个什么陆副团长，先给她介绍我们苗苗他不要，转头就娶了一个乡下媳妇回来，小红，不是嫂子在这里危言耸听，那个副团长好歹是老钱手下的兵，就这么不把你看在眼里？” 相亲的事的确是有先后，去年十一月，雷红给陆长决介绍了雷苗苗，但是陆长决直接拒绝了。 过了个月，他直接带着新媳妇上岛。 雷红只叹可惜，没有和陆长决当亲戚的缘分。结亲不是为了结仇，陆长决不喜欢苗苗，她总不能仗着钱师长的身份硬塞，那她真成什么人了？ “小陆一表人才，老钱也看中他，要不然我们不会介绍给苗苗，可惜他和苗苗没有缘分，结婚的事强求不得。苗苗条件好，又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没必要一直看着小陆那边。” 钱巧巧搭腔：“我妈说得对，干嘛一直盯着不属于自己的，被嫣姐羞辱一顿还不嫌丢人啊！” 和乔嫣一路上的谈话，钱巧巧对她的称呼已经从乔姐姐进化成了嫣姐。 雷苗苗被她说得一肚子气，可又不好当着雷红撒火，雷红嫂子也不耐烦地瞥了两眼钱巧巧，眼中冒出不友善的目光。 钱巧巧装没看见，还坐在旁边准备再恶心几句。 雷红却忍不了她了，指着屋外道：“你去厨房里赶紧把菜热了，你爸马上就回来，别等你爸回家家里饭菜都没做好。” 钱巧巧不情不愿地走了。 没过多久，钱师长回来，钱巧巧又悄摸钻回客厅，听到雷红大嫂在向钱师长打听陆长决和乔嫣的事，说起那天乔嫣当面让雷苗苗难堪。 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是岛上有人在传。钱师长不打算管这小姑娘拌嘴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拿出来说，小陆都是娶了媳妇的人，苗苗就应该和人保持距离。” 雷苗苗眼眶红红的：“我和陆大哥没有什么，都是那个乔嫣自己嫉妒……” 钱师长脸冷了冷：“好了，人家是小陆的正牌媳妇儿，嫉妒？嫉妒你什么？” 见她爸是向着陆长决夫妻，钱巧巧放心多了。 雷苗苗今天叫着她妈来，已经算是破釜沉舟，她能求的只有钱师长夫妻二人。咬了咬嘴唇，她打算豁出去了，哭着对钱师长道：“姑父，姑姑，我这辈子就这个愿望，你们帮我一下吧。我是真的喜欢陆大哥，喜欢很久了，我我我……我只想嫁给他。” 钱师长差点没被雷苗苗气懵了，“苗苗，你晓得你在说什么不？要是小陆没结婚，我和你姑姑舔着张老脸，还能撮合一下，但是小陆现在媳妇已经娶了，你要怎么非他不嫁？” 雷苗苗：“部队里结婚要提交申请，乔嫣的政审结果不是还没有下来吗。” 钱师长和雷红震惊了，连一边的钱巧巧都忍不住呆了。 这雷苗苗，疯了吧？ 雷红嫂子跟着道：“小红，嫂子这辈子也没有求过你什么，我和你哥只有苗苗这么一个闺女，你哥去得早，我一个人把苗苗拉扯到这么大，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雷红的哥哥当年和钱师长一起上战场，救了钱师长，自己却搭进去一条命，所以钱师长夫妻二人对雷苗苗疼爱有加，甚至超过自己亲生的孩子，才把雷苗苗惯成今天这样。 在小事上，雷苗苗想要什么，钱师长自然是顺着她来，可要嫁给陆长决，这哪里是他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 钱师长道：“嫂子，苗苗我们是拿当自己的亲闺女看的，她的婚事我和老雷可不敢胡来。你们说的这个事难办，小陆的媳妇政审马上下来了，目前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雷红嫂子道：“那也还没有下来啊，实在不行，就在她成分上出点问题，结婚报告批不下来，这婚自然是结不成了。” 钱师长惊呆了，“嫂子，你晓得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要是小陆媳妇的成分有问题，把她送回去，恐怕一条命都没有了！” “哪、哪有这么严重？” 钱师长冷笑：“你们当组织政审是儿戏啊，随便做点手脚就能有问题，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离谱！苗苗的婚事，你们要是愿意还信我，我自会相看，如果不信，自己去找吧！” 见钱师长真的生气，雷苗苗和雷红大嫂慌了。 “姑父，我、我只是……” “你不用再说了，小陆已经娶了新媳妇，我再没脸，也不可能破坏人家两夫妻的感情，逼着小陆娶你。” 雷红嫂子还想讲话，雷红赶紧打断她，“嫂子，这个事情真的不行，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姻，你们这是要让老钱去干缺德事。” 雷红嫂子顿时哭道：“可怜我们老雷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这辈子也没有其他愿望，就希望苗苗过得好，等以后在下面见了老雷，好有个交待。” 钱师长早就被气得不行，根本不吃这一套，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嫂子不用哭了，等我下去见到老雷，一定先给他赔罪，是我让苗苗过得不好。” 话说到这个程度，雷家母女二人晓得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雷苗苗小声抽泣着抹眼泪，雷红嫂子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钱巧巧在一边看得神清气爽。 活该雷苗苗！ 晚上，钱师长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雷红心里也烦，一边是亲亲的侄女，一边是老钱器重的兵，感慨了声：“哎，小陆怎么就偏偏不能喜欢苗苗呢。” 钱师长：“她那个脾气不改，小陆怕是一辈子都看不上她！” “我瞧着他娶的那个新媳妇是长得漂亮，苗苗的确比不上，但其他方面未必不如，再怎么说，苗苗也是文工团的。” “人小乔虽然没进文工团，可是高中生，等到政审下来，没意外的话，会安排她去学校教书。” 雷红惊讶：“高中生？” “对啊，小陆也是个心里明镜的，晓得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媳妇，苗苗那边，让她赶紧绝了念头吧。” “我晓得了，快睡吧。”雷红说。 钱师长又叹了口气，合上眼，觉得雷苗苗一直待在岛上反而不太好。, 31第 31 章 来信。 第31章 没过几天, 乔嫣的政审结果下来了。 乔家一直生活在乔家塘，上数几代都是贫农，成分上可谓是根正苗红, 在学校读书那几年，也没有接触成分不明的人，对于这个政审结果自然是情理之中。 政审结束, 乔嫣和陆长决的结婚报告也向组织打了申请。 乔嫣和大丫的户口，也和陆长决的转到一起。 两人办完手续, 便遇到了钱师长。 钱师长五十几的人了, 看起来却是器宇轩昂, 上过战场的人带着一股子的硬朗气质, 让人望而生畏。 看见陆长决夫妻俩, 钱师长笑了笑, 态度是和外表不同的柔和：“小陆，结婚报告打好了？” 他是陆长决的师长, 自然知道乔嫣的政审结果下来了。 正好碰到两口子过来，便猜到他们是不是来打结婚报告。 “嗯，刚刚打好了, 师长。” 上岛这段时间, 乔嫣认识了不少军人家属，但军人们都忙，除了住得进的几家, 其他不太认得出来，比如见钱师长就是第一次。 她跟着陆长决喊了声：“师长好。” 钱师长的目光在乔嫣身上短暂逗留了片刻, 早听说陆长决的媳妇儿容貌出众，真的见了不得不感慨生得俊。随即想到家里那个让人头疼的侄女，钱师长只希望雷苗苗赶紧醒悟过来, 不要再执迷不悟。 对陆长决夫妻二人点了点头，钱师长说：“政审花了点时间，现在才下来，小乔你现在是不是在家里没其他事做？” 乔嫣不晓得这个其他事指的是什么，“师长您的意思是？” “我之前和长决提过，你不是高中生吗，等到政审下来没问题的话，可以安排你去岛上的小学教书，学校里老师少，岛上人才又紧缺，不知道你这边是什么打算。” 乔嫣怔住。 钱师长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可是大惊喜！供销社和加工厂那边她没有什么门路，找工作的事暂且没有下一步计划，此时钱师长的这个提议对她来说怎么不算是天上掉馅饼呢？ 乔嫣不敢置信地睨了陆长决一眼，“真、真的？” “当然了，我之前向师长他们打听过，但是你没有说找工作，政审结果也没下来，所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提。” 钱师长道：“现在提也不晚。” 乔嫣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以前在乔家塘的时候，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去做学校的老师，最后是大队里缺人，还把她分去了扫盲班，没有那么多精力，才就此作罢。 如果能去小学做老师，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我、我当然愿意去做老师，只是……我以前没有教过书，不是很有经验，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 钱师长：“一回生二回熟，老师也是要不断学习的，学校里那么多老师，你也可以在教书的时候，跟着他们学习。” “那、那我试试？”乔嫣说着，目光不受控制地往陆长决身上瞟。 好像是要索取鼓励似的，陆长决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里头藏不住的是跃跃欲试的激动，笑了笑。 这头和钱师长说定，乔嫣是答应了，具体怎么安排，则要和校长商量。 乔嫣一个人回了家，陆长决去营区还有事，两人便没一起。 突然得到这个好消息，乔嫣心情好，打算今天做点好吃的庆祝，去供销社买了一斤虾，半斤五花肉，鸡蛋还有韭菜。 虾可以做一盘蒜蓉粉丝蒸虾，然后炒一盘回锅肉。回锅肉她没做过，是以前听乔娅看过国营饭店里面的师傅怎么做，乔嫣对吃的有研究，所以记得做法。 鸡蛋和韭菜，可以摊几个鸡蛋韭菜饼。 把东西买回家，她在门口碰上来找她的钱巧巧。 请人进了家中，钱巧巧就给她带来消息说，加工厂那边最近缺工人，但是工人都是干的最累最苦的活，她担心乔嫣不愿意做，所以先来问一下。 好事都撞到了一起，比起加工厂，乔嫣肯定是更愿意去做老师。 她告诉钱巧巧钱师长刚给她说可以安排她去小学。 钱巧巧眼睛都瞪直了：“去小学当老师？我听说咱们岛上的老师都是高中生呢！” 乔嫣：“我也是高中生啊。” 钱巧巧：“？？” 她足足愣了五秒钟，随即尖叫道：“哇！！！嫣姐，你也太厉害了！” 反应太强烈，乔嫣都不好意思了，“也只是囫囵把高中读完了，我还没参加过高考呢。” 高考之前，开始闹起了革命，学校停课，高考停止，乔嫣自然也没能参加高考。 “嫣姐，你也太谦虚了，高中怎么回事囫囵读完呢，”钱巧巧现在觉得雷苗苗肖想陆长决那真的是异想天开，和乔嫣一比就是个弟弟，“能去学校，咱们就不去工厂里干苦工了，当老师多好啊。” “也只是今天钱师长问了我的想法，具体还没有定下来呢。” “我爸都问你了，那还不是十拿九稳，”钱巧巧除了这个，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对了，嫣姐，我给你说，我表姐估计要被调到其他军区去了。” “你表姐？”乔嫣顿时反应过来，“雷苗苗吗？” “嗯。” “她怎么要被调走？犯错了吗？” 乔嫣不晓得文工团组织的运行，以及调走雷苗苗意味着什么。 钱巧巧给她说：“没有，不过我听我爸的口气，觉得这个事是板上钉钉了。” “钱师长调走的？”乔嫣不是笨蛋，一下就反应过来，“不会是因为我家长决吧？” 雷苗苗对她有敌意，缠着陆长决，乔嫣当然很清楚原因，无非是小姑娘中意陆长决罢了。 她俩是吵了一架，后续乔嫣没有吃亏，反倒是雷苗苗被人议论了几句，她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了后果，但不至于到影响到她工作的程度。 “就是因为陆大哥的事，我爸把她调走，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乔嫣蹙了蹙眉，“其实我也没有逼着她离开的意思，没想到这个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听面前的漂亮姐姐叹了口气，钱巧巧真是心都软了。 怪不得陆副团长看上嫣姐，没看到雷苗苗呢！这俩人的格局就是不一样！ 当然，钱巧巧也清楚，这是因为乔嫣并不晓得那天雷苗苗在钱家说的话。要不然雷红叮嘱了她不能在外面说那天的事，不然她肯定要让乔嫣知道，雷苗苗的真面目。 “嫣姐，你不用担心，有我爸呢，她就算去了其他军区文工团，待遇也不会差的。而且她也老大不小了，在岛上又传之前的那些事，我爸都不好给她物色新对象。” 别看钱巧巧也就十七岁的样子，但是说起话来，还真有一副大人模样。 “说得也是，换个地方兴许对她也有好处。” 说到这里，二人便没再聊雷苗苗。 钱巧巧和乔嫣聊了一会儿，不耽误乔嫣做家务，便先行告辞。乔嫣得了空，去卧室里舀面粉揉面。 把面揉好放在一边醒着，她把虾全部清理干净，把韭菜切了，和打散的鸡蛋揉在一起，在里头加上调味料。 馅料做好，乔嫣把面揉成一团一团的，包上馅料，就放到了一旁。 眼看到了时间，她拉风箱把火点燃，起锅烧热，上面刷一层油，然后把面饼拍扁，铁在了锅上。面碰上刷了油的锅，响起了烙饼的滋滋声，乔嫣手快，一下放下去四个饼把锅占满，石头接了大丫回家了。 大丫去幼儿园上了两天就没那么害怕，乔嫣放下心，让她继续读，每天下午放学，石头都会去幼儿园接妹妹一起。 两个人回家的时候，乔嫣一般都在做饭，一大一小直接扎进厨房，问：“妈，今天吃什么？” 乔嫣把饼翻过来，饼被炸成了金黄色，空气中泛着煎饼的香味，馅料还是味道重的鸡蛋韭菜，喷香的味道朝两个孩子扑去，大丫惊叫一声：“哇！小姨，好……好香！” 乔嫣转头对他们说：“石头过来帮我拉风箱，我今天做鸡蛋韭菜饼。” 石头走过来看到灶上洗干净的虾，“今天还有虾吗！” 海边的虾不少，但是这东西要做好吃了才行，若做得不好，那就是一股腥味。 在乔嫣来之前，石头不喜欢吃虾，部队食堂里面的虾不太好吃，有时候还能吃到面了的，恶心得他都快吐了。 可乔嫣仿佛有变废为宝的能力。 以前在石头眼里难吃的虾，经过乔嫣的手就是又香又嫩，他进来也爱吃了不少。 “嗯，今天我们吃蒜蓉粉丝蒸虾，然后我再给你们炒一盘回锅肉。” 石头：“回锅肉是什么肉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石头等不到“到时候”，可乔嫣又摆明了不给他说。陆长决一回来，他就凑上去问他爸，回锅肉是什么肉。 陆长决震惊，看向乔嫣：“你会做回锅肉？” “不会，今天新尝试，你会做？” 陆长决摇头，不过他以前吃过一次，就记住了那个味道，可惜部队食堂的伙食没这么好，他也不会做，本以为日后崽难以吃到，没想到乔嫣居然要做。 “小乔同志，你说说你到底还会做什么？要是有我想吃还没吃过的，我可就要点名接下来要吃什么了。” “你想吃，也得有油和肉给你做，今天是特殊情况，给我庆祝用的。” 陆长决笑：“这还没确定下来，就庆祝上了？” 石头没听懂：“爸，你和我妈要庆祝什么？” “你妈以后要去学校当老师，到时候教你上课。” 石头思忖了片刻，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乔嫣在课堂上教他的情景。 ……那岂不是，他上课就不能偷偷干其他事了？ 看到儿子一句话都不说，乔嫣勾了勾唇，拿着勺子往石头的方向点了点，“你看他都不说话了，肯定是怕到时候上课我抓到他不认真听讲。” 石头脸一红，“才、才没有。” 说着，他转身溜了。 大丫走上来问：“小姨，你…你教不教我上、上课呀？” “我是做小学老师，不是做幼儿园老师，没有办法教你上课。” 小家伙一阵失落，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乔嫣又说：“但是你好好学习，以后上小学了，小姨就可以教你了。” 大丫像是突然有了希望，抬起脑袋，重重点了两下：“我……我好好学、学习！” 家里头两个小家伙前后离开厨房，乔嫣准备下锅炒回锅肉，看陆长决在身后没动，顺嘴就给他说了雷苗苗可能要调去其他军区的事。 陆长决：“她要调走了？谁给你说的？” “钱巧巧讲的。” 陆长决自然知道钱巧巧是谁，“你和她认识？” “嗯，前段时间有一次在路上碰见了，她不太喜欢雷苗苗，估计是觉得雷苗苗在我这里吃瘪，才觉得我和她是一个阵营的，”乔嫣想了想，“不过……我瞧着她和钱师长雷婶都不太像，还不如雷苗苗和雷婶像呢。” 陆长决表示认同，“她和石头一样，是师长两口子收养的。” “啊？”乔嫣只是单纯觉得钱巧巧和师长夫妻不想，谁能猜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陆长决道：“师长家原先有三个儿子，小的俩死在了鬼子手底下，钱巧巧是建国后，师长他们路过乡下时，从别人那里收养的弃婴。师长夫妻两个疼孩子，拿钱巧巧当亲闺女养，不过钱巧巧和雷同志为什么不对付，我就不清楚了。” 毕竟那是她们小女生的事，陆长决和二人走得也不近，自然不晓得。 乔嫣问：“雷同志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陆长决一脸怪异地看了乔嫣一眼。 乔嫣：“你那是什么眼神？” 陆长决很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眼神。” 乔嫣心想这问题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转念一想，那个人是雷苗苗，先前要和陆长决相亲的人。 这是怕她误会呢。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我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八卦的心情。” 陆长决抿了抿唇，“雷同志她父亲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她母亲是岛城的工人。” “那我晓得了，雷同志没了爸，师长一家心疼她，平时照顾得多，把雷苗苗惯成个小姐脾气，钱巧巧看不惯，所以两个人才关系不好。” “这么笃定？” 乔嫣一脸得意：“那当然了。” *** 乔嫣去小学教书的事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她没当过老师，以前虽然有在扫盲班教大家识字的经历，但那和老师还是多少有些区别的。 学校考虑到乔嫣经验少，安排她去教一二年级的语文，每个月乔嫣可以开到20块钱的工资，除此之外，还有油票布票的补贴。 有了工作，乔嫣更忙了。 刚上岗的时候，她不但要熟悉课本，还要学会备课，除此之外，还特地找有经验的老教师，学习教书技巧。 这样忙了两个月，她才慢慢觉得当老师的工作上手了。 时间一闪而过，小半年过去，月牙岛走过炎热的夏季，秋老虎的威力结束，天气开始转凉。 九月份，新学期开学，经过上一期学期磨炼的小乔老师已经不再是刚入职的新人，已经能很熟练的教学了。 语文课在小学的课程中占比较重，所以乔嫣的课相对要多点，早上和下午都有。 结束一节课，乔嫣回办公室休息，就看到石头和一个矮他半个脑袋的孩子站在书桌边，那张书桌和乔嫣的这张靠在一起，是数学老师丘老师的桌子。 丘老师是三年级的班主任，也就是石头的班主任。 看到乔嫣进来，石头赶紧把脑袋垂下，装不认识。 乔嫣登时乐了，她多打量了这俩孩子两眼，也装不认识石头，打算看看他们是因为什么被叫到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丘老师进来了。 丘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他先看了一眼乔嫣，皮笑肉不笑地说：“乔老师在啊。” “嗯。” 看乔嫣没问他石头的事，他便指了指，“上课不听讲。” “没事，丘老师你该怎么批评就怎么批评，就当我不在。” 话是这样说，可这么一大个人坐在这里，丘老师总不能完全无视乔嫣。他坐回自己的书桌前，“陆星海，乔老师在这里，你要不要给我和乔老师说一下，你为什么上课不听讲。” 石头慢慢抬起脑袋，“因为我都会了。” 这道也不是石头说假话，乔嫣当老师后，晚上要在家里备课。陆长决不准石头和大丫吵闹，拘着石头预习课本，有时候遇到不懂的，他会问乔嫣和陆长决。 陆长决是大学生，乔嫣是高中生，小学生的知识都难不倒他们，会给孩子讲一遍知识点。 石头又聪明，听一遍就懂了。偏偏丘老师上课死板，他更不乐意听了。 丘老师显然有点意外这个答案，他看了一眼乔嫣，又继续对石头说：“会了你上课就能开小差了吗？” 当然是不能的。 可石头总不能说是因为老师上课无聊。 他向乔嫣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结果在低头改作业的乔嫣根本就没接收到。 男孩儿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么说。 丘老师又继续说：“你就算是会了，能保证自己把所有知识点都掌握了吗？书上的习题也全部会了？” “大部分会了。” “大部分会了，也就是说还有小部分不会，那就是还有不会的知识点。” 石头很想顶嘴老师还没有讲到他不会的知识点，可是乔嫣在，他不敢。 丘老师见这往日的活泼的孩子，这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也晓得是有家长在的缘故。看在同事面子上，他不好再批评石头，只让石头回去写一份检讨，然后对着另一个不写作业的学生狠狠批评了一顿。 放学后，乔嫣和石头去接大丫。 鉴于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事，石头今天异常沉默，半晌过去，才问乔嫣：“妈，今天的事能不能不给我爸说？” 乔嫣递过去一个“你觉得可能吗”的眼神。 石头抱着脑袋嚎：“可是我真的会了，而且丘老师上课像催眠，一认真听就想睡觉。” “那你要懂得克服，知识不是只学一遍，你在家里先学一遍，上课再听老师讲，会加强你的记忆，才真的能学到。学习不是你会了就完了，懂吗？” “可是上课好难受，妈，我可以不去上课吗？” “可以啊，不过我没想好你不上课能去干啥，回头我问问你爸。” 石头皱了皱眉，“我爸才不会答应我不去上课。” “你都知道那还问我？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了，陆石头。” 男孩儿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被罚写检讨，石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检讨写了，只要在陆长决回来之前写完检讨，他有可能还逃过一劫。 乔嫣去做饭，大丫跟在她屁股后头帮忙拉风箱，偶尔悄悄偷一口菜吃。 傍晚，陆长决回来，一家人用完晚饭，邮递员在外面喊：“乔嫣，有你的信。” 乔嫣放下收拾碗筷的手，去院子外拿信，信是从乔家塘寄过来的。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她爹娘。 把信封拆了，快速浏览一遍，里头的内容和她想的差不多。先问了两句她在这边过得如何，后面便是开口要钱，一是说今年大队收成不好，每家每户分到手里的少，二是乔跃进快十八岁了，能不能让陆长决把他安排入伍。 还特地说，最好放在部队里轻松一点的地方，乔跃进毕竟身体不大好。 乔嫣冷笑一声：“又不想苦又想要好工作，哪有这么好的事！” 看到最后，是问她肚子有没有动静，顺带叮嘱她赶紧生一个，只有自己亲生的才是能靠得住的。 “……” 她和陆长决还在分房睡呢。 分房是刚来月牙岛时陆长决安排的，乔嫣没有异议，后来一直住着，也就没换过来。 从嫁给陆长决那天起，乔嫣就接受了陆长决妻子这个身份，该做的她都不排斥，但是陆长决没那个意思，她自然不会强求。 而且家里有石头和大丫，她还有工作，这个节骨眼上生孩子，确实忙不过来。 乔嫣看罢，迅速把这些事抛到了脑后。 进了屋里，刚才吃好的碗筷都还放在饭桌上，石头和大丫在翻花绳，陆长决坐在椅子上休息，愣是没一人把碗筷给收拾了。 刚才看了信才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又窜上来了点。 她问：“石头，大丫，吃完了不会把碗筷收拾了吗？” 两个小家伙被点名，把绳子收起来，手脚麻利地把饭桌收拾地干干净净。 其实也不怪他们不收，陆家四个人都不是懒人，尤其是前几个月乔嫣忙那会儿，为了不让她太累，陆长决还承担了部分家务。后来她工作轻松下来，勤快习惯的人闲不住，又接手了所有家务。 刚才是乔嫣吃饭慢，其他人已经吃好了，乔嫣收碗筷的时候被邮递员叫了出去。 听出乔嫣语气不好，陆长决晓得有那封信的功劳：“爹娘又寄信过来了？” “嗯。” “说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 心里一烦，就不想说话，乔嫣把信递过去。陆长决看到最后那句话时，眸光一闪，神色些许不自然。 “跃进要是个懂事点的话，给他安排进部队其实也不难，省得你爹娘一直催你。” 比起要钱的事，乔跃进的工作反而还要好办点。乔老三夫妻二人脸皮厚，要钱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比如他们给陆长决要彩礼那回，是陆长决让陆母出面，去乔家说他这头给彩礼也行，乔家那边该有的嫁妆也要补上，他那老丈人才作罢。 “我就是担心跃进不踏实，若他能脚踏实地，我毕竟是他姐，开这个口求你也无妨。”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考虑一下，如果可以让跃进来岛上一趟，我也看看他值不值得帮忙。” 乔嫣侧目，“让他们来岛上？万一给你惹麻烦怎么办？” “他们能给我惹什么麻烦，你只要觉得不麻烦我就没问题。” “之后再说吧，反正现在农忙，就算让他们来也没空。” 乔嫣说着，往躺椅上一躺，好像什么都不想管了。 陆长决第一次见她这么颓的样子，琢磨了半天，才开口问：“累了？” “嗯。” “那我去把碗洗了，你休息吧。”陆长决起身离开。 望着男人出去的背影，乔嫣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信拿过来，看到最后那句话，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她刚才怎么直接给陆长决看信了呢？, 32第 32 章 乔嫣生病 第32章 请乔老三夫妻两个上岛不在乔嫣的计划内, 她写了回信等有时间再去寄，暂且不打算管她爹娘的事。 石头上课不听课的事最终还是被陆长决知道了。 孩子少不了要被他爸一顿训，还说不好好上课就把他送回老家跟着爷爷奶奶去种地。 石头这小子不抵触种地, 但是他不想离开爸妈身边, 便表示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从此洗心革面, 不在课上开小差。 看他认错的态度还算认真，陆长决就放了这小子一马。 过了几天, 乔嫣在下午上完课就去邮局把寄到乔家塘的信送出去。 回到家, 已经是两个孩子放学回家的时间了, 但屋里没见人, 石头的书包被他随便扔在了椅子上，早上清理出来的脏衣服扔在盆里, 放在门口，都有味儿了。 九月份，月牙岛还热着, 出去在外面走一圈回来便是一身汗。夏装比较省布料, 乔嫣给一家人多做了两套衣服，换得勤快些就不容易有味道。 换得勤就要经常洗, 有时候乔嫣事情多，衣服确实没办法洗得那么及时，只能这样放着。 乔嫣把放着脏衣服的盆拿到院子里, 找了皂角和棒槌，去河边把衣服洗了。 洗了回来，两个孩子也回家了，不知道两人去哪里玩，玩得脸上脏兮兮的, 衣服上都是灰，大丫用手揉了一下鼻子，黑乎乎的小手沾了鼻涕，在脸上弄出一条黑线。 乔嫣差点两眼一黑。 她把盆往地上一放，指着水缸的方向，说：“你们两个赶紧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家里乔嫣是最爱干净的，石头“哦”了一声，带着妹妹去洗手。 进屋看到水缸里的水要见底了，便冲乔嫣喊：“妈，家里没水了，记得去挑水。” “让你爸回来去挑。”衣服还没晾晒，饭也没做，乔嫣心烦得慌，石头又道：“等我爸回来挑，那估计吃饭的水不够用。” “我看看。”把手里的衣服扔在一边，她去看缸里的水，的确没剩多少了。 挑水这种重点的活多数是陆长决干，也不是说乔嫣做不了，只是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她，有时候的确忙不过来。 这段时间陆长决也忙，没及时把水缸里的水续上。 乔嫣深吸了一口气，对俩孩子道：“洗干净去帮我把衣服晾了，我去挑水。” 去挑水又忙活了半天，乔嫣等陆长决到家才开始做饭。 今天她做饭的速度特别快，几盘菜端上了饭桌，陆长决父子望着桌上的菜色愣了一下，石头喊道：“妈，今天我们怎么只吃这点？” “少吗？五个菜，饿不着你。” 桌子上五个菜，三个素菜，一个凉拌菜，一个汤，一丝肉也没见着，和往日的伙食大相径庭。 石头撇撇嘴，“可是这个吃不饱。” “吃不饱就多塞俩馒头。” 乔嫣拉开椅子，冲大丫扬了扬下巴，说：“大丫，吃饭。” 和小姨一起住了半年多，大丫早已经被乔嫣给喂胖了。原来瘦到有些凹下去的双颊圆润起来，有个小孩儿独有的婴儿肥，她也不是之前那个给她一个窝窝就满足的小姑娘。 大丫坐上位置，看着已经动筷子的乔嫣，头顶上冒出一个白泡泡：“我好想吃肉肉。” 只是这话不敢说出来，因为小姨刚才说了，饿就多塞俩馒头。 陆长决问：“供销社买不到鱼了吗？” “可以啊。” “那怎么不做点鱼肉。” 乔嫣咬了一口馒头，道：“正好你们问这个，我就讲清楚。做鱼和肉都废功夫，烙饼也不轻松，从今天开始，我要是累了，咱们吃的就像这样，做简单点。” 陆长决诚心发问：“那评判你累不累，有什么标准吗？” 乔嫣想了想，“大概这样算吧，石头你算一下，可以把我一天的精力看成100，上课和备课占50，这个是不能去掉的，洗碗是10，洗衣服是10，挑水是20，给你们辅导作业是10，买菜是10，缝补衣服是20……” 列举了一些平日里都会做的事，做饭乔嫣分得细，有做大餐和不是大餐的。 简单的分数划分出来，她又继续：“我今天除去上课，还洗衣服，挑水，买菜，翻院子里的土，把剩下的精力已经花完了，所以只能做这样的菜。” 石头懂了，“那你不做那么多的事，就可以给我们做肉了？” “对。” 绕了一大圈，结果是因为太累了呢。 陆长决是个会疼人的，不忙的时候会帮着做一些事。不过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别说在乡下，就连家属区也很少找出几个家里男人帮媳妇一起做家务。 石头没他爸想得那么远，他只是觉得要是天天都吃素，不吃肉的话，也太难受了，对乔嫣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做了一些事，你能不能把精力留在做饭上呢？” “可以，但是如果你们要帮忙，必须主动，而不是等着我来喊。” 石头捅了捅他爸：“爸，你要不要也分担点？” 陆长决觉得好笑，这小子还挺会算的，“或者，让你妈直接安排。” “我安排也可以啊，如果你们没有做到，要么你们自己做吃的，要么我们就吃素。” 由奢入俭难，吃了这么长时间好吃的菜，再让他们天天吃素，哪能接受呢。 陆长决和石头还有大丫商量过后，愉快接受了乔嫣的安排。 石头主要负责洗碗和照顾鸡鸭，大丫负责捡柴火和打下手，陆长决负责挑水翻土还有洗衣服。 事情是分下去了，不过今天注定不能吃肉。 晚上睡觉前，石头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看到他爸从屋外进来，坐起身问：“爸，你有没有想喝点麦乳精吃桃酥的冲动？” 陆长决走到床边，掀开被褥坐上来，“我没有蒸馒头的冲动，但是有想揍你的冲动。” 石头撇嘴，“我又没闯祸。” “你喝了麦乳精，晚上尿一床，不就是闯祸了？” “但是我饿……” 乔嫣做了一桌素菜，照理来说完全吃得饱。只不过石头以往好的吃多了，今天有点受心理影响，总感觉自己没吃饱。 陆长决觉得今天饿他一顿也行，“你晓得你妈为什么只做素菜不？” 石头一副“这也用问”的表情，“因为她精力不够了，刚才我妈在饭桌上说了啊，爸，你真笨！” 陆长决往儿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她为什么精力不够了？你是不是不帮着她做家务？” 在这之前，石头还没想这么多，现在被他爸一点，想起来今天放了学就带大丫出去玩了，不免有点心虚。 可家务也不是他一人没做啊！看着老爸，石头又没那么心虚了，“你也不没帮我妈吗？” “是啊，我也没帮，所以我和你都要反省。”陆长决爽快承认，“家里的活全部给你妈一个人干，她肯定是干不完的。你妈还有自己的工作，她在学校里带了两个年级的班，又要照顾你和妹妹，如果我们不帮着她，她会累生病的。” 乔嫣和他一起上岛之后，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上班后也没说过累。 如果不是她今天把事情摆出来，陆长决还没发现，最近在家的确有点懒散。 石头是个懂事孩子，且不说他想天天吃肉，一听陆长决说乔嫣做太多家务会累生病，心下已经决定不能让他妈病了。 小家伙拍着自己的胸脯给他爸保证：“我会帮我妈干家务的。” “好儿子。”陆长决摸摸他的脑袋。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二天一早，陆长决起来的时候乔嫣罕见的还没起床。 隔壁屋子的门是关着的，显然是乔嫣和大丫还在睡。 想着最近乔嫣累，陆长决就没喊她，打算让她多睡一会儿，去厨房里煮了一锅稀饭。 紧接着，石头睡眼朦胧地从床上起来，到菜地里撒了泡尿，钻进厨房准备问他妈吃什么的时候，见到的是陆长决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爸，我妈呢？” “你妈还在睡觉，今天让她多睡会儿，你把脸洗了，一会儿舀了稀饭，去叫你妈和妹妹起床。” “哦。” 石头又打了个呵欠，舀水刷牙。他这头刚洗完，大丫蹭蹭蹭从房间里跑出来，到陆长决跟前，拽着陆长决的裤子说：“小…小姨夫，小姨……小姨……” 大丫有点急，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结巴，正要说的什么都讲不出来。 陆长决蹲下.身，温声道：“大丫，你别急，慢慢说。” “小姨……烫！” “烫？” 小丫头狂点了几下脑袋，小手往脑门上一摸，“这里…烫！” 陆长决眸光一暗，赶紧朝卧室里跑去。 石头只感觉到一阵风从面前闪过，他爸的背影一下消失在卧室的门口，妹妹像只跟屁虫一样跟上。 他也好奇走进去。 乔嫣躺在床上，一张脸都烧红了。陆长决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确实有点高，他拍了一下乔嫣的脸，“乔嫣，乔嫣，醒醒。” 乔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外头天光已经大亮，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惊觉自己睡过头，她要坐起身，才要撑起来，就感觉浑身酸软无力，难受得紧。 陆长决赶紧把她摁回去，“不舒服就别起来了，学校那边我去给你请假。” 本想说没事，可乔嫣实在是没啥力气，她连话也懒得说，只点了点头。 人昨天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一晚上过去就烧成这样。 想起她平时精力充沛，巧笑嫣然的模样，陆长决心里头沉甸甸的。大丫趴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乔嫣，抬头问陆长决：“小姨夫，小姨……小姨痛。” 大丫只在梦里看到过大人生病的样子，都是像小姨这样，躺在床上起不来。 她以为是痛才不敢动，只能着急地干站着，什么也干不了。 拍了拍大丫的头，陆长决压低声音：“大丫，我们先出去，让你小姨好好休息一下。”说罢，又给石头使了个眼色，三人走出了卧室，“你妈生病了，在家里不能吵，你们俩今天给我乖一点。”, 33第 33 章 生病痊愈。 第33章 “爸, 我妈生什么病了？” 陆家一家人身体都比较好，连看起来瘦弱的大丫，上岛后也没有见她生过病。刚才去屋里只是匆匆看了下, 石头见乔嫣脸色绯红，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睡觉, 同样有点担心。 陆长决说：“家里活多，你妈累生病了, 有点发高烧，你们先去吃早饭，一会儿去上学, 中午我会回来给你们做饭，不要去打扰你妈。” 昨天夜里, 陆长决才说要帮乔嫣一起做家务, 别把她累病, 今早一起来，乔嫣就生病了, 石头有点愧疚是不是他们没帮忙, 听他爸吩咐了什么, 乖乖地带着大丫去吃早饭，决定不给爸妈添麻烦。 孩子听话就是好。 陆长决去打了盆水, 拧了毛巾敷在乔嫣额头上。又往她的陶瓷缸子里倒了杯水，那边石头帮大丫洗好脸, 已经去打稀饭吃了。 他没管俩孩子，回了屋里, 把杯子放床头柜上，拍了拍被褥，“乔嫣, 起来喝点水。” “唔……”乔嫣往下扯了扯杯子，露出半张脸，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不想喝……” “喝一点，不然到时候人都烧干了，我扶你起来。” 陆长决坐到床边，原本是想让乔嫣靠着他的，但乔嫣只是没什么力气，远达不到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程度，便坐起身接过水哐哐两口喝完，然后用手抹了下嘴，倒头又躺在床上。 陆长决给她掖了掖被角说：“我去给你找药，一会儿你吃点稀饭垫垫肚子再吃药。” 也不知道乔嫣听进去没有，就点了两下脑袋。 陆长决去屋里翻找药，之前家里只有他和石头，两人都不爱生病，自然是没备什么退烧药。 叹了口气，他只好去隔壁许政委家问问，尤莉一听乔嫣感冒了，从家里翻了一堆药出来，塞到陆长决手里：“这些药都可以退烧的，你拿去给小乔吃，小乔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要不中午让石头和大丫来我家里吃饭吧。” “没事的尤嫂，中午我还要回来看乔嫣，到时候我给他俩做。” “行行行，那你快过去吧，小乔有什么情况你记得喊我啊。” 陆长决应了声，但药他没全拿走，挑了一种退烧药，剩下的他全部还给尤莉了。 回去给乔嫣舀了一碗稀饭，烧了热水吃药。乔嫣没胃口，连稀饭也不想吃，便让陆长决把饭和药放床头柜上，她一会儿自己吃。 陆长决看看时间门，叮嘱了两句，一脸不放心地送俩孩子去上课，顺便帮乔嫣请了假。 等到中午回来，乔嫣还躺在床上休息，不过人睡着了。早上给她舀的稀饭只吃了几口，药也吃了，陆长决摸了摸她额头，似乎没有上午那会儿烫。 看她在睡觉，陆长决也就没叫她起来。 放学回来的石头和大丫溜进屋里去看，往日生龙活虎的乔嫣今天变得这么病恹恹的，石头问他爸：“爸，我妈怎么还在睡觉？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你妈是吃了药犯困，所以要补觉。” 小孩儿半信半疑，“不会有事吧？” 也不怪石头担心，这年头生病多半都是喝点热水捂捂汗扛过去，严重点才会吃药。 乔嫣今天又是吃药又是睡了一天不动弹的，石头生怕他妈出什么事。 大丫虽然没问陆长决，但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跟在石头身边，话也不说，顶着一窝乱蓬蓬的头发，看起来十分埋汰。 乔嫣素日都给大丫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通常扎两个羊角辫，这一上午没让她小姨收拾，一下就成这么磕碜了。 陆长决摇摇头，去给两个孩子煮面。 入伍这么些年，陆长决和乔嫣结婚之前，家里的活肯定都是他亲力亲为，一碗面当然难不了他。可是一家人吃惯了乔嫣煮的面，陆长决的手艺自然受到了两个孩子的嫌弃。 乔嫣煮的面都是汤多，面也被煮得刚刚好，不坨。 许是陆长决没掌握好火候，面被煮得太烂，夹了两筷子就全部断了。 石头尽自己最大努力吃了半碗面，一脸为难地望着他爸。 那眼神，就差没有把“吃不下”三个字写在脸上。陆长决点了点他面前，“赶紧把面吃完，一会儿睡了午觉去上学。” “爸，我吃不了了。” 陆长决是经过那几年饥荒的，小时候又被饿习惯了，从来不会浪费粮食，他哪里允许石头剩饭？ “吃不了也要吃，不准浪费粮食，你看妹妹都吃完了。” 石头往旁边瞅了瞅，大丫碗里只剩几颗面了，他不由得敬佩大丫居然能吃下他爸做的面。 陆长决又讲：“不吃你下午还饿，等你妈晓得你浪费粮食，到时候她不准你吃饭我可不管你。” “明明是你做的太难吃了！” “觉得难吃，那你就祈祷你妈生病赶紧好了，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石头犟道：“你还说别让我妈太累，她生病还没好呢，你就惦记让她做饭了。” “陆石头，皮痒了是不是？”陆长决放下碗筷，挽起袖子，看起来想揍人。 石头立马服软：“爸，我马上吃面，你揍我我难受肯定就吃不下去。” 大丫放下碗筷，“小姨夫，我、我吃完了，好……好吃！” “马屁精！”石头嘟囔。 “你非要我揍你才肯罢休？” 石头蹙了蹙眉，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爸，你小点声，别吵我妈睡觉！” 陆长决：“……” 最后，他还是看在乔嫣的面子上放了石头一马。 两个孩子吃晚饭睡了会儿午觉。 去学校之前，陆长决把大丫从床上捞起来，打算给她梳个辫子。刚上手，陆副团长惊觉自己不是梳头发的那块料。 原本只是想给小丫头随便扎两个揪揪，结果这边头发梳起来那边就掉下去，那边梳起来这边又掉下去，好不容易扎好了吧，两边又不对齐，一高一矮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陆长决放弃治疗，直接给大丫梳了一个冲天炮。 下午三点的时候，乔嫣醒了。 她今天几乎睡了一天，之前没睡着，只是觉得身上乏力，头晕乎乎的，后来吃了药，药效上来便困了，一睡就是一下午。 肚子被饿得咕咕叫，她一看外面天色，被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去厨房里看了看有没有吃的，上午煮的粥还剩一些，按照月牙岛这么潮的天气，放到晚上就该馊了。 往里头冲了点水，乔嫣把剩下那点粥煮热喝完，身体顿时感觉好受多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喊她，乔嫣把门打开，发现是尤莉。 尤莉端着个盘子，里面放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粗粮饼，递给乔嫣说：“你家小陆早上给我说你生病了，一整天了刚才看到你去厨房，肯定没吃东西，你吃两个饼先垫垫。” 乔嫣尴尬：“怎么我生病他还给你说呢。” 又不是什么动不了的大病，乔嫣也没那么娇气，没想到陆长决连邻居都说了。 尤莉笑她：“小陆是关心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烧退了没？” “应该退了，没早上那么难受。” “行，那你先垫一下肚子，我就先回去了。” 尤莉过来确认乔嫣现在也有了精神，便放心了很多。 两家经常来往，乔嫣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石头送去一些给许政委家。所以尤莉送来的两个饼，她也没客气，直接收下了。 吃了那么点粥不顶饱，这两个饼可谓是雪中送炭，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下午点，两个孩子放学回来，看到她没躺在床上，石头松了一口气：“妈，你身上还难过吗？头还烫不烫？”说着，男孩还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乔嫣下午好了大半，烧也退了下去，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不烫了，我要是难过，也不能起床啊。” “没有骗我？” “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这模样，我哪能骗你？”乔嫣道。 石头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你喝水吗？” “我不渴，先不喝。” 石头转头指使大丫，“大丫，你去倒杯水给妈喝。” 大丫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了哥哥好几秒，她明明是听到小姨说不渴，怎么哥哥还要让她倒水呢？ 哥哥真笨！ 小丫头愣神的功夫，乔嫣才注意到她扎的头发，喊了声：“哎哟喂，大丫，你这头发谁给你扎的？怎么扎这么紧，你不疼吗。” 乔嫣把大丫拽过来，替她接了头顶上那个冲天炮，这头发紧得孩子表情都是绷着的。 头发被解开，好像束缚着头上的东西消失，小丫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姨夫扎…扎的！” “给你扎这么紧，你不知道让小姨夫弄松一点？” 大丫一本正经地说：“小姨夫他…他不会。”十分为人考虑的语气。 乔嫣失笑。 傍晚，陆长决从营区回来，看到乔嫣已经下床，同样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乔嫣觉得好笑，“你们爷仨的反应能不能别那么一致，好像我是从鬼门关走出来一趟似的。” “去鬼门关的人倒不至于有你这么严重，但你这次生病也太突然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躺床上起不来，能不被你吓到？”陆长决反问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也没像这样发过高烧。” “所以你还是歇着吧，今晚我做饭。” 听陆长决说他要做饭，石头耳朵一动，想到自己中午拼了命才吃完的那碗面，苦着脸看向乔嫣：“妈，要不还是你做吧，我可以帮你打下手。” 陆长决往儿子脑袋上一拍，“昨天晚上我怎么给你说的？” 乔嫣问：“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嫌我做的饭难吃，不愿意让我做。” 石头理直气壮：“你都知道干什么还要做，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 “正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下厨给你们做饭，你看我做给黄小涛和许玫他们吃吗？” “爸，那我决定，今晚还是暂时不做你儿子了。” 陆长决一听，抬手就要揍人。石头像是预判到了他爸的动作，赶紧一溜烟跑出屋里，扶在门框上，把脑袋探进来看陆长决的动向。 乔嫣被这两父子逗笑，“好了好了，我吃了药都好得差不多了，一顿饭，又不是做不了，你们先去洗菜。” 只要不是陆长决祸害家里的饭菜，石头在帮忙干家务上，还是很有主动性的。 他麻利地从菜地里砍了两窝白菜，又摘了西红柿和黄瓜，和他爸一起把菜洗了。 乔嫣是感觉自己好得差不多，然而炒菜炒到一半，又觉得有点头晕，身上没多少力气，连锅都拿不了，便只能叫陆长决过来掌勺，她在旁边盯着陆长决怎么做。 在石头忐忑的等待下，饭菜终于上桌，他夹了一块鱼尝了尝味道，不愧是她妈指导怎么做的，味道还行。 原以为今天休息了那么久，身体已经恢复好了。结果用完晚饭，乔嫣又开始发烧。 陆长决父子把碗洗干净，看乔嫣躺在长椅上休息，面颊又是像白天那样红扑扑的，心里一凛，连忙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又烧起来了？去医院看看吧。” 乔嫣翻了个身，“没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你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睡得着吗？”说着，他俯下.身把乔嫣从椅子上抱起来，“石头，给你妈拿件外套，我们去医院。” 身体骤然腾空，乔嫣心头一紧，下意识搂住把她抱起来的陆长决。 瞪了陆长决一眼，她拉着陆长决的手臂，腿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你快放我下去，我真的没那么严重，不去医院。” 陆长决显然没打算听乔嫣的，扭头继续打算喊石头。 结果那小子的反应没气死他。 石头在一边捂着大丫的眼睛，自己一直眼睛紧闭，一直眯着看他爸他妈，接触到陆长决的目光，立马双眼都阖上，嘴里念叨：“不能看不能看。” 大丫拼命扒拉眼睛上的那只手：“哥哥，我…我看不、不清了。” 陆长决：“……” 乔嫣说：“还抱？你儿子都在旁边看笑话了。” 陆长决不言不发，把乔嫣抱回卧室，放到床上，手足无措地摸了一下脑袋，就是不看乔嫣，“既然不去医院，也别在椅子上睡，我去给你拿药。” 语毕，几乎是逃似的离开卧室。 乔嫣半躺在床上，想到他那红透了的耳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就抱了她吗，她都还没害羞呢，陆长决怎么自己还害羞上了？ 病号在家里始终还是有特权的。至少生了病，不用再亲力亲为地干家务。 乔嫣吃了药，怕药效上来自己犯困睡着了，叮嘱陆长决在睡前把该注意的东西全部处理好。 没多会儿，由于药的副作用，乔嫣迷迷糊糊地又睡了。 陆长决按照她说的，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又检查鸡笼是不是锁上了，接着去看灶里火是不是全部熄了，所有东西都确认完毕，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床单，到客房里去把床铺了。 石头觉得奇怪，“爸，谁要来我们家睡啊？” 家里卧室有三间门，陆长决父子俩一间门，乔嫣姨甥一间门，还剩下一间门是有客人才给客人住的客房。 陆长决问大丫：“大丫，你晚上一个人睡觉怕不怕？” 大丫长这么大，以前是乔娅带着，后面是乔嫣带着，没有一个人睡过。 她想了一会儿，摇头：“大丫胆…胆子大！” “你小姨生病了，我晚上守着她，你今天一个人睡可以吗？” 大丫：“我、我守小姨！” 陆长决摇头，“你还小，暂且还守不了你小姨，晚上不睡好，明天上课你起不来，你小姨要生气。” “那……那我不、不守了。” “乖，晚上你怕，就过来叫小姨夫。” 盯着两个孩子上床去睡觉，陆长决去他卧室里拿了枕头，才去隔壁。 乔嫣已经睡熟了，静谧的空气中，能听到远远传来的海浪声，以及她平稳的呼吸声。把枕头竖着放在床头，陆长决靠着枕头，半躺在乔嫣身边，没完全睡下。 要是乔嫣上午吃了药就完全好了，他倒不至于要来守着。 就怕这烧反反复复，晚上温度上来，大丫什么都不懂，把乔嫣烧迷糊了，还是他守着放心点。 陆家一家子睡觉都睡得早，十点过左右，陆长决醒了一次，摸了一下乔嫣额头，没那么烫了，他又继续靠在床头睡。 又过了一个小时，乔嫣醒了。 以往大丫都喜欢贴着她睡，今天没感觉到人，她下意识往身旁一摸，顿时清醒了。 睁开眼睛，她的视线还没适应黑暗，但能看到一个身影就在自己身旁。 乔嫣被吓了一个激灵，瞬间门感觉自己有些失声，下意识往后面一滚，就从床上翻了下去。 “咚——”的一声，陆长决猛地被惊醒，一见躺在身旁的人不见了，他拧着眉摸了摸床铺，被褥上的温度都还热着，便喊了一声：“乔嫣？” “陆大哥？”床下传来乔嫣惊奇的声音。 “是我。” 乔嫣这才爬到床上，拉了灯，眼睛刚接触到光线，下意识眯了起来，打量了陆长决一通，她呼了口气，“你……你怎么在这啊？我还以为是谁，吓死我了。” 她一面扶着心口，一面躺回床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怕你晚上烧严重了。” 乔嫣微微一愣，目光在陆长决身上逗留了片刻，发现他衣服都没脱，枕头是竖着放在背后的，便知晓他没睡下。 乔嫣一直知道陆长决会疼人，但真看到他像这般陪在身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收回目光，她往四周瞥了几眼，“大丫呢？” “在客房睡呢，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嗯，好多了，烧也退下来了。”比起下午退烧那次，现在乔嫣明显是感觉身上舒服多了，不再像是被吸干了那样浑身乏力，头也不是昏沉沉的。 要说唯一不好的，就是白天睡得太久，她现在一点也不困。 陆长决看她精神恢复得还不错，彻底放心下来，“那我去抱大丫过来吧。” “不用了，就让她在那边睡就行。刚才看着我你也一直没睡好，快点睡吧，等明天你还要去营区。” “行，那我就先过去。” 乔嫣本意是让陆长决在屋里睡就算了，毕竟他靠在床头的姿势睡觉的确不舒服，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要回自己的卧室？ 他俩结婚后一直分房，乔嫣一开始只当是陆长决觉得两人不熟，睡同一张床不好意思，结果这都半年多了，怎么他还这个样？ 眼看着陆长决拿着枕头走出去，屋里的光照在客厅，他看到陆长决在隔壁门前站着，并不进屋。 乔嫣觉得奇怪，不会这男人是要她挽留他吧？ 陆长决当然不是让乔嫣挽留他。 他哪能想到，陆石头那个兔崽子，居然把门给锁了？ 平时他们睡觉的时候，这臭小子从来没有锁过门，偏偏今天还把门给锁了？ 看他明天不收拾人。 陆长决尴尬地看了看隔壁房间门，又想想客厅里有张长椅。 九月的夜里还不是太凉，凑活一晚上也不是不能凑活。 他拿着枕头，不知道是该在客厅，还是去隔壁。 乔嫣从床上起来，走过来问他：“陆大哥，怎么了？” 陆长决指了指门，“石头那臭小子，把门给锁了。” “锁了你就来我这儿呀，床又不是不够两个人睡。” “你不介意吗？” 乔嫣觉得陆长决这话问得可真是奇怪，“我们都结婚了，我为什么要介意？” 陆长决一时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给乔嫣解释。 一人在门口大眼对小眼站了一会儿，似是双方都觉得有点傻。陆长决咳了一声，拿着枕头又回了隔壁，这回倒是好好把枕头给放在了床上。 他掀起被单，人钻进被窝里，翻身朝外，背对着乔嫣的方向。 乔嫣也上了床来，望着男人的背，越想越觉得奇怪。 胡思乱想了半天，她还是不得要领，决定不为难自己，直接向陆长决问：“陆大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没有？”, 34第 34 章 喝牛奶 第34章 陆长决翻过身来, 面露疑惑：“怎么这样问？” 若非陆长决今天的做法，乔嫣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话出了口, 惊觉这个话题有点让人难为情，但问都问了，索性直接问到底：“那你是打算一直和我分房睡吗？” “这……” 她一点都不忸怩，单刀直入这个话题，陆长决一时噎住，没想到乔嫣居然这么直白。 他坐起身, 在心里面斟酌了一番该如何表达，“乔嫣, 我没这个打算，只是我不清楚你怎么想的，一开始是打算, 你能接受我们不分房睡再不分。” 他俩虽然是同乡，可在结婚的时候, 顶多只是个不是陌生人的关系，乔嫣又比他小好几岁，陆长决觉得还是两人熟一点再说接下来的事。 所以, 乔嫣来岛上后，他自然分了一间卧室给她。 目的也是希望乔嫣心里别有抵触, 慢慢适应这边的生活。 到后来，二人之间都默契没提这个事，除了两个孩子, 也无人晓得他们夫妻二人分房睡的事。 乔嫣捏了一下盖在腿上的被褥，把杯子团吧团吧两下，“陆大哥, 我晓得你是在为我着想，但是这个事上，其实你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陆长决：“说到底，我也不知道怎么问你的想法。”乔嫣毕竟是个姑娘家。 “所以我才想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陆长决斩钉截铁地说，“乔嫣，我没有其他看法，这个你可以放心。” 乔嫣说：“我自然是信你的。” 她就是有点郁闷。 刚才陆长决知道她退了烧，第一反应是回他屋里。两人都结婚大半年了，陆长决也对她说是一家人，可好像在无形中在这件事上划清某种界限，让乔嫣十分不解。 更何况，他好像也没有给自己提起这件事的打算。 乔嫣忽然有了个离谱的想法，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陆大哥，你应该没有不行吧？” 陆长决：“……” 静，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静。 屋外的海潮声远远传来，成了两人耳边唯一的那道声响。 静谧的深夜，在二人沉默下来后，气氛中只剩下了无限的尴尬。 陆长决状似无语般地抹了把脸，乔嫣尴尬地笑了两声：“陆大哥，我、我……我没其他意思的，你别、别……” 陆长决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我回答什么你能相信？” “……”这下无语的反而是乔嫣了。 她把杯子拉过脑袋，往被窝里一缩，整个人都蜷到被褥下，闷闷地说了一声：“早、早点睡吧。” 刻意忽视掉藏在被褥里那只红得快滴血的耳朵，陆长决把灯关了，也在床上躺下。 乔嫣一动不动地缩在一边，丝毫没有困意。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乔嫣半边身子发麻，翻了个身，她特地注意了一下那半张床，发现陆长决已经睡着了。 好似松了口气，乔嫣全身上下一下子都放松了不少。 下次还是别问这种尴尬的问题，给陆长决留点面子好了。 *** 早晨，陆长决夫妻两个醒来以后，仿佛集体失忆了般，对昨天晚上的事闭口不提。 该做早饭的做早饭，该去洗衣服的洗衣服。 陆长决把衣服洗了来，乔嫣的早饭已经端上桌了。 一盘炒青菜，一盘韭菜盒子，没人一碗粥加一个煮鸡蛋，比昨天早上他随便煮的一锅稀饭丰盛多了。 坐上桌，石头还亲切问他：“爸，你昨天晚上看着我妈，是不是没睡好。” 这倒霉孩子不提还行，一提他就想到锁门的事。 才要发作，乔嫣就用筷子敲了敲石头的脑袋：“吃早饭别说话，一会儿吃不完当心迟到。” 石头：“我才不会迟到呢，妈，我还想喝麦乳精，能不能帮我泡？” “小姨，我、我…我也喝。” “行行行，我去给你们泡，吃饭就好好吃，别嘴里嚼着东西还惦记着和你爸聊天。” 石头撇嘴：“我是和我爸聊，又不是和你聊。” 陆长决：“我不想和你聊天。” 石头无言以对。 给两个孩子泡了麦乳精，乔嫣也喝了点，忽然福至心灵，问陆长决：“陆大哥，你们部队的食堂有牛奶没有？” “你要牛奶做什么？” “我以前听人说牛奶这东西有营养，之前也没在供销社看到有卖的，要是部队采购的时候，能帮我们带一点，还可以给孩子当早餐喝。” 石头是喝过牛奶的，但是他不太喜欢那个味道，最先表态：“妈，牛奶不好喝。” “哥哥，牛、牛奶是…是什么味、味道呀？” “特别腥。” “腥？” “反正是一种不好喝的味道！”石头形容不出来牛奶的腥味是什么，他以前听人说牛奶有营养，尝过一次很不喜欢，发誓就算有营养也不喝了。 大丫现在已经是她哥的跟屁虫，哥哥说不好喝，她也加入阵营，“那、那我也不……不喝了。” “牛奶喝了对身体好，你们不喝我和你爸喝，不过岛上能买到吗？” 陆长决：“能，估计是你之前没注意。供销社不供奶，但是每个月买牛奶的都会上岛，部队里也是那个时候采购的。” “那敢情好，你帮我去打听一下都什么时候上岛的，我去买。” 一家人吃了饭，该去学校的去学校，去营区的去营区。乔嫣交给陆长决的事，他从来都办得很迅速，当晚便打听到卖牛奶的是每月一号和十五号上岛。 甭管两个孩子是不是嫌弃牛奶，乔嫣都买定了。 石头则很担心，她妈会不会逼着他喝牛奶，很严肃地表态：“妈，牛奶真的很难喝，我接受不了那个味道，到时候你不能逼我和大丫喝牛奶。” 牛奶那玩意贵，买来了不能浪费，如果家里喝不完，肯定公会逼着他们喝。 石头得率先打预防针。 乔嫣哼了声：“你放心陆石头，我到时候绝对不会逼你喝一口牛奶，你缠着我要我都不给。” “我才不会缠着你要，那东西太难喝了，不信你问我爸。” 陆长决丝毫不给儿子面子，“只有你觉得难喝，你妈都说了牛奶有营养，到时候不喝牛奶长不高，你可别哭。” 石头震惊：“不喝牛奶会长不高吗？” “喝了牛奶会比别人长得更高。” 大丫一听，立马抛弃哥哥的不喝牛奶战线：“小姨，我、我要喝…喝牛奶。” “大丫，你不是说不喝吗！” “可、可是……我想长、长高高呀。” 石头很生气，照着大丫的脸一阵乱揉。大丫把他的手拍开，跑到陆长决身后，对着石头吐舌头。 石头哼了一声，掉头就去舀水洗漱，把脸和脚洗了，他就回了房间，把门反锁上。 平时乔嫣喊他和大丫睡觉都要废会儿劲，今天倒是乖得很，时间没到便打算睡了。陆长决让他别锁门，石头装没听见。 陆长决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站在外面敲了半天门。石头听见他爸说不开门就揍他，弱弱的声音才从里面飘出来，“爸，我长大了，要一个人睡！” “你倒是一个人睡了，我呢？” “你睡我妈那屋啊！” 扫地的乔嫣正好路过，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拄着扫把就看陆长决是什么反应。 身后乔嫣的存在感太强，陆长决恨不得现在把这小子拎出来打一顿，“陆石头，你别挑战我的忍耐限度啊。” 乔嫣好笑：“让他一个人睡吧，反正你枕头还在我床上呢，大丫睡客房也不是不能睡。” “总不能让大丫一直睡客房。” 两个孩子都并非他俩亲生的，但孩子心思细腻，把他们当做一家人看，陆长决和乔嫣就不会让孩子长期睡客房。 乔嫣说：“回头你去让木工打张小床，放我那屋正好，大丫和石头两人一人一张，不用挤着睡。” 语毕，她又弯下腰继续扫地。 陆长决：“那你……”睡哪儿。后头三个字说出口前，他及时咬舌头止住了话头，不禁在心里头暗骂了一声自己傻。 乔嫣仰起脑袋问他：“啊？怎么了？” “没事。” 又在乔嫣那屋凑活了一晚，第二天，石头就被陆长决拉到一边，三令五申他再敢把卧室门反锁，就让他好看。 石头的遭遇和那些有亲爹亲娘的孩子不一样，起先他也没有觉得爸妈分房睡不对劲，是有一次听小伙伴说，他爸他妈只有生气才会分开睡觉，正常夫妻都是睡一屋的，不睡一起说明感情不好。 感情不好就会离婚，小家伙可不想让他爸妈离婚，这才找到个机会把屋子给反锁了。 他在给陆长决创造条件呢，结果陆长决居然还威胁他。 陆石头觉得他爸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十五号那天，乔嫣买到了牛奶。卖牛奶的一个月只上岛两次，她一次性买了不少，抱着牛奶瓶满载而归。 陆长决去木工那里打的床也打好了，下午的时候小曾去开车把床拖回了陆家。 这张床要小点，毕竟是给孩子睡的，乔嫣让他们把床靠着墙放，屋里另一张床同样靠墙摆着，她收拾了一下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搬去了陆长决那间，又让石头把自己的东西给搬过来。 石头很惊讶：“妈，你以后是不是要和我爸住一间屋？” “是啊，所以你把你的东西搬过来，以后这就是你和妹妹的房间，要保持清洁，记好晚上睡觉之前不能喝水，要不然尿了床，家里没有新的床单给你们换。” 听说爸爸妈妈不分房，那就说明他们没吵架感情好，不会离婚了。 石头终于松了口气。 大丫则是有点失落：“我、我想和小姨……睡。” 刚刚表达完自己的遗憾，石头人小鬼大地教训妹妹：“大丫，勇敢的孩子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你和大人一起睡，永远都长不大！” 大丫：“那我…我就不要勇、勇敢，不要长、长大了……” 乔嫣好笑，“大丫，家里面那个新床是小姨夫给你买的，你不想睡新的床吗？” 这年头，家里的东西全部都是反反复复用的，很少有新玩意。 听说那是新床，大丫小眼睛转了一圈，心动了。 跑去屋里看了一下自己的新床，小姑娘心满意足地走出来，“我、我要睡…睡新床！” 石头问：“妈，我也想要新床，你什么时候让我爸给我重新打一张新的？” “等你那张床坏掉再说吧。” “什么时候能坏？” 乔嫣：“少说等个十几二十年。” 石头无语。 明明是他为了爸妈不分房睡用尽苦心，到头来自己却一定好处没捞着。 石头叹了口气，暗道一声算了。反正强者永远都是要牺牲的！ 晚上，乔嫣洗了澡，把大丫赶去床上睡觉，等她把头发拧干，回屋里准备休息的时候，看到陆长决正好把报纸放在床头。 乔嫣顺嘴问：“有什么大消息没？苏联是不是还在边境搞事情？” 从去年开始，华国和苏联外交关系恶化，边境便一直冲突不断。乔嫣以前在乔家塘，信息闭塞，又不像现在一样一线，自然是没处知道这些消息的。 来岛上后，听军属们聊得多，偶尔陆长决从营区带回报纸来看，乔嫣教孩子看报纸认字时，能看到一些新闻。 偶尔还能和陆长决聊上两句。 “这两年边境的冲突一直大大小小不断，就怕再恶化下去，可能会打仗。” 听到打仗，乔嫣上床的动作一顿，担心地看向陆长决，“还要打仗啊？” 乔嫣是建国那年生的，她没亲身经历过战争时期，但乔家塘老一辈的人都是从哪个时候过来的。老百姓哪里有不怕打仗的，大伙心里都对战争有种畏惧，好不容易建国了，解放了，没有谁愿意看到战争再起。 “和平的手段解决不了，以后冲突大起来，战争很难避免。” “那会不会打到岛上，或者让你们去支援？”和苏联的冲突集中在东北，华国的海军，就北海舰队离东北最近了。 看出来乔嫣是真的有点担心这个，陆长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说，“这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有可能的东西，哪会知道让不让我们支援？” “万一呢？”乔嫣在考虑事情的时候，都会设想一下最差的结果。 不和陆长决说这个还好，聊到这个话题，她难免会想这些。 陆长决说：“还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事，谁能猜得到那个万一是什么。你与其想这么远，还不如想想怎么让石头喝牛奶。” “陆长决，你别给我打岔，我是在和你设想最差的情况，以后要是突然发生什么，你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行行行，那我给你个心理准备。边境有我们的边防战士，且不说以后会不会打仗，就算打了，也是一线的边防战士们先在前线作战，哪怕是上面要派舰队过去支援，首先也是要保证这边的海防，不一定就是能派到我。”陆长决慢慢给乔嫣分析，“本来就是概率不大的事情，一个概率套一个概率，边境打仗真轮到我上前线，可能就百分之一的概率。” 乔嫣把陆长决从上到下瞅了一通，这番解释大概是真的让她放心下来，她钻进被窝里，终于不再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好嘛，那我心理准备做好了。”随即，她话头一转，“你晚上不会打呼磨牙梦游吧？” 一时没接住乔嫣这跳跃的思绪，陆长决好笑，“前两天我打没打你没听见？” “我怕你前两天晚上紧张没睡着，不能体现你平时的习惯。” “小乔同志，要是担心，你现在还有机会，可以搬到客房里去睡觉，正好那边远，我再怎么打呼你也听不到。” 乔嫣睨他一眼，“德行！” 第二天早上乔嫣起来，开始琢磨家里怎么让石头那小子接受牛奶。 她以前也没有喝过牛奶，昨天拿到后，家里开了一瓶尝味道，那味道确实有点怪怪的，但到不了难喝的程度，石头不喜欢，无非是因为牛奶里有股淡淡的腥味，可那正因为是纯天然的牛奶，才有这个味道。 一家人里，对好东西都不挑，昨天那瓶奶，乔嫣喝了点，陆长决也喝了点，剩下的全让大丫美滋滋喝完了，只有石头碰也不碰。 乔娅看别人炒菜，学了点回来，才传授给乔嫣。 不过牛奶这种好东西她没碰过，乔嫣不知道怎么去除牛奶里的腥味，她早上起来，揉面蒸素包子，就在琢磨怎么处理牛奶。 等她把牛奶煮热，又在里面放了些糖，腥味倒是没那么浓了，可也没好喝到哪里去。 而且糖贵，买糖需要票，就算石头喜欢这样喝，家里也不允许她这么奢侈。 乔嫣试了一早上的牛奶，没发明出新玩意儿，煮的热牛奶不多，毕竟这种东西，没办法给她做实验。 石头喜欢甜食，对甜的味道敏感，原本他就是不打算喝牛奶的，来厨房里端包子时，准确地嗅到了空气里的甜味：“妈，你用糖做什么东西了？” “放在牛奶里煮了一下。” “妈，你怎么可以把糖放在牛奶里面煮！”不喝牛奶的甜食党石头表示愤怒。 “还不是因为你，为了让你喝牛奶，你妈我不得多尝试尝试。” 陆长决正好在这时走进厨房来，“他不喝就别惯着他。要是喝牛奶还放糖，你和我每个月的那点票可养不起他。” “我同意，陆石头就应该回乔家塘去住两年，我敢肯定，他回来后不会再嫌弃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食物。”乔嫣点头说。 石头哼了一声，“爸，妈，你们两个就晓得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你可以把这点牛奶喝了试一试，反正里面放了糖。”乔嫣把牛奶倒在石头的搪瓷缸子里，端到他面前。 许是对甜味的爱战胜了对牛奶的讨厌，或者是好奇会变成什么味道，石头接过缸子尝了一下，“好像比以前的好喝诶。” “好喝就喝了，有营养的东西，到时候全被大丫吃了，你可别给别人说我偏心啊！” “你最不偏心。”石头边喝牛奶边说，“妈，我比较喜欢热牛奶的味道。” “热牛奶可以，但是放了糖的你就别想天天都能喝了。”乔嫣残忍地揭露了石头的小心思。 吃完了早饭，乔嫣带着石头大丫准备去学校，陆长决把早上洗了的衣服晾晒好，那头小曾就来接他了。 陆长决前脚离开陆家，在院子里等石头的乔嫣听到隔壁院子的古大嫂在喊她。 古大嫂抱着一篮子菜，就站在篱笆墙旁边，先往陆家院子里晾晒的衣服看了一眼，对着乔嫣道：“小乔，我这两天怎么看到，你家陆副团长去河边洗衣服啊？” 乔嫣说：“我家分工合作，洗衣服的活就是长决干的。” 古大嫂瞪圆了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你你……你怎么能让家里的男人洗衣服呢？” “他有手有脚，怎么不能洗了？” “哎哟！”古大嫂一跺脚，满脸愁容地望着乔嫣，像是在老师在看一个犯了错的问题儿童，“小乔，你别嫌嫂子多管闲事啊，哪里有女人家还让男人干活的，只有那种不干活的懒女人，才会让男人做家务！” “嫂子你都晓得是多管闲事了，那还给我说这么多作甚？” 一句话堵回去，古大嫂的脸色顿时五彩纷呈。 “你真的是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呢。” “那谢谢嫂子好意了。” “你你……你你你……！”古大嫂和乔嫣不一样，她没念过书，不会那种文化人那种套路。 要是和人对骂，她不一定会输，可遇到乔嫣这种软钉子，便没辙了。 在原地“你”了半天，古大嫂一甩手，决定不和乔嫣说这么多，边转身离开边嘀咕，“不停我的，迟早有你吃亏的！” 也不怪古大嫂会这样讲，据乔嫣所知，在家属院里的，的确没有让自家男人干家务活的。 但别人是别人，她是她，以前见惯了乔老三和乔跃进躺在家里跟大爷，而她和姐姐们吭哧吭哧干活的模样，乔嫣不打算这么惯着陆长决父子。 石头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乔嫣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妈，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有人说你妈是懒女人而已。” 石头愣了，怎么他妈被人骂，还这么高兴啊？ 见这小子疑惑，乔嫣给他解释：“别人说我懒，就说明你和你爸对我好。” “为什么啊？” “因为……”乔嫣眼珠一转，决定不明说，“你长大就懂了！”, 35第 35 章 中毒。 第35章 国庆节的时候, 轮到了陆长决他们舰队出海。 这一次出去巡查的时间比前几回都长，这半年来，许是因为边境不稳定, 部队担心敌人从海上高氏, 去海上巡查的频率也比以前高。 陆长决出海有一周, 还没听说要回来的消息。 乔嫣和两个孩子在家里，这段时间主要负责学校里的国庆节活动。 国庆节是大节日, 学校组织学生表演节目, 小学里有唱歌、朗诵，还有话剧表演。乔嫣被校长委以重任, 负责孩子们节目的排练。幼儿园同样也有演出, 但考虑到孩子们年纪小，节目排了一些简单的唱歌。 大丫是小结巴，唱歌自然是选不上的。 国庆节这天，她被乔嫣带到小学来看节目。石头被选去参加朗诵，因为表现不错奖励了一支铅笔。 乔嫣带着大丫看石头表演时，就见小丫头脑袋上一直冒泡泡。 一会儿是夸哥哥厉害，一会儿又是自己也想上场。 乔嫣看着，沉思了片刻，揉了揉大丫脑袋。 国庆节这天没上课，活动搞完, 也就下午三点，学校便放假了。 乔嫣和尤莉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家，到门口正好碰到邮递员来给尤莉送信。 石头边推开院子的门边问乔嫣：“妈，我们今天吃什么？” “你一会儿去抓只公鸡，今天我给你们炖鸡肉吃。” 石头高兴地呼了一声，紧接着又问：“我们现在就把鸡肉吃了, 不等我爸回来吗？” 家里现在养的鸡都是乔嫣刚上岛时买的那些鸡蛋苗里孵出来的，母鸡要留着下蛋，公鸡养大该杀就杀，一年就这么几个节日，乔嫣从来不在吃食上短一家人的。 “一只鸡我们娘仨哪里吃得完，剩下一半我腌着，等你爸回来我们再做一顿。” 能吃到鸡肉，还是两次，石头心里别提多开心，“妈，我帮你一起杀鸡。” 歇了一会儿，眼看到了时间，乔嫣让石头抓了只公鸡出来，割了鸡脖子开始放血。 烧热水把鸡毛拔了，味道在院子里不好闻，乔嫣让大丫先把院子扫了，她和石头两人一起把鸡清洗干净，砍下一半涂上盐腌制。 把剩下一半鸡肉炖上，乔嫣和石头回屋里，没一会儿就见尤莉用簸箕装了不少饺子，带着三个孩子来了陆家。 在院子里，尤莉就闻到了炖鸡的香味，走进屋里来问乔嫣：“你家这鸡是用什么炖的，味道怎么这么香？” “就放些常规的佐料，先把姜葱蒜炒出香味，再开始炖，放点茴香和山药竹荪，盐味放够就行了。” “还是你们家会吃，”尤莉说着，把手上的簸箕递过来，“这是我包的鲅鱼饺子，明天你煮给孩子们吃。” 乔嫣在岛上和这些军属们处得最好的就数尤莉了，平时家里做了什么，她都会让石头分一点给许家。 尤莉也是个懂人情往来的，她做的东西说不上太好吃，但只要做了也会多少给陆家分点。 乔嫣让石头把簸箕接过，“一会儿汤炖好了，你舀一碗给你尤婶家送去。” “不用了，家里难得杀一回鸡，你留着给孩子们吃，等明个儿我要回我婆婆那里去一趟，也吃不上。” 乔嫣疑道：“你婆家有事？” 提到这个，尤莉长叹了一口气，“我来就是麻烦你一件事，这次去也不晓得要几天，小玫和小琪我不方便带回去，在老许回来之前，你晚上睡前帮我盯一下她俩，让她们俩按时睡觉。” “成啊，到时候俩孩子也直接来我家吃饭吧，反正这几天家里人都少。” “吃饭就不操心了，小玫会做，我在家里也准备了东西，饿不了她们俩姐妹。” 许家老大许玫今年十岁，太难的东西她做不了，不过随便炒两盘菜还是可以的。老二许琪和石头同龄，也懂事了。 乔嫣知道尤莉客气，便不再多说，只问她要去几天。 “这个说不清楚，不过老许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这次去海上都一个星期了呢。” 许玫突然插话：“要我说，这次您去看看就成，我奶奶跟前也不缺人照顾，这明摆着就是故意让您回去要为难您的。” 尤莉一个颜色向大女儿扫去，许玫明明还想说什么，看到母亲的颜色，抿了抿唇，坐在原处不说话了。 乔嫣听出来了，“你婆婆生病了？” 尤莉无奈地点了点头，“年纪大了，之前疼的时候又不愿意去医院里看，一拖两拖突然严重起来，刚刚收到信，说下不来床了。老许不在，只能我回去看看。” “跑一趟也好，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回头至少能让许政委安心。” 这回成许琪插嘴：“乔老师，是你不知道，我奶奶人可坏了，她明明说了不想见我妈，结果一生病又巴巴把我妈喊着去，不就是要我妈掏钱给她看病吗！” “小琪，谁让你乱说了？”尤莉斥责。 许琪是个活泼的性子，不像她姐一样一个眼神就闷声不讲话了，而且她是为妈妈抱不平，很不能理解尤莉为什么要在乔老师面前训她。 “我又没说错，你干嘛凶我……” 尤莉怒道：“谁教你说大人不好的？” “那是因为我奶奶本来就做得不好……” “还顶嘴？” “好了好了嫂子，你就别怪小琪，孩子心里面是有杆秤的，她是心疼你才替你打抱不平不是？” 许琪虽然和石头同年，但是她读书没石头那样早，今年才一年级，正是乔嫣的学生。 有老师帮自己说话，小姑娘像是找到了同伴，过来抱着乔嫣的手臂，“乔老师，你劝劝我妈，让她别去了，我奶奶本来就不喜欢她，她去了也是吃力不讨好。” “你别急，我先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乔嫣说。 尤莉叹气，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把这些事憋在心里，的确不知道如何向别人开口。 许玫看她妈半天不说话，也没有叫她们三姐妹回家，直接替尤莉发言：“还不就是因为我们姐妹三个是姑娘，我奶奶不喜欢我们，连带着对我妈也有意见。” 尤莉低头，摸了摸小闺女许璐的头发，“也是怪我肚子不争气，没给能老许生个儿子。老许兄弟三个，只有我家全部是闺女。” 许璐抬起头来，她不知道妈妈在和乔婶婶聊什么，但是小姑娘能看出母亲不开心，扑到尤莉怀里，奶声奶气道：“妈妈，我们不理奶奶！” 许家三个小丫头都知道奶奶喜欢男孩，不喜欢丫头，她们从来没有得到过奶奶的好脸色，就连最小的许璐心里头也是有怨气了。 可爸妈说，奶奶是长辈，小孩子不能非议长辈的对错，自然也只能把那些不满都压了下去。 乔嫣握住尤莉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嫂子你这样想可就不对了，生不出闺女怎么能怪你？你拿着命给他们许家生了三个漂亮闺女，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得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功臣。再说了，和你过日子的是许政委，不是你婆婆，我看许政委是个会疼媳妇的，你们两口子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行，别想那么多给自己添加烦恼。” 对于自己没有生儿子这个事，尤莉一直觉得对不起许政委。 身边的人也一直给她说趁年轻赶紧生个儿子，这样才能牢牢把男主抓住。 只有乔嫣给她说，她要觉得自己是许家的功臣。 好像是努力了多年，才得到一个夸奖的小学生，尤莉眼里充满了感激：“小乔，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谢的，还是你自己得想开。” “我也不是不想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在小璐之前，其实我还怀过一次，去医院里查了，说是女胎才流了。后来怀上小璐，实在是舍不得，生了她又伤了身子，实在是怀不了了，”说起往事，尤莉难免感慨，“还好老许不是那种没良心的，这些年对我们母女一直都很好，也没有在我面前抱怨过没儿子。就是有时候看到他羡慕别家有儿子的眼神，我心里也不好过。” 许玫说：“为什么爸爸一定想要家里有个弟弟？我们以后又不一定比儿子差。” 许琪跟着她姐说：“就是就是，我们班好多男生学习还没有我好呢，不信你问乔老师。” 乔嫣笑了笑，“说的是，所以你们几姐妹一定要好好努力，证明你们比男生厉害，以后你们有出息了，你爸你妈才会觉得脸上有光。” 许玫：“妈，我们离我奶奶那么远，他们也不经常上岛，你就别管她了。” 乔嫣这回没帮着两个孩子说话，“这可不行，你奶奶生病了，就算她说了不想见你妈，你妈还是要回去。” “我妈回去，我奶奶肯定又要给我家要钱，还要给我妈脸色看。” 不怪许玫对她奶奶印象这么不好，实在是这样的事出现过太多回。 她奶奶从来不给叔叔伯伯要钱，想买什么了，都是冲她家开口，有时候还拿她爸寄给家里的钱补贴叔叔伯伯。 许玫长这么大，别说收到奶奶的礼物，甚至没穿过她奶亲手做的衣服鞋子。 非但如此，她们几姐妹有什么好看的衣服，会被奶奶拿去给叔叔伯伯家的孩子穿。 乔嫣给她们解释：“不管你奶奶怎么对你妈，她都是你爸爸的娘。你爸现在在海上回不来，你奶奶生病了，是要回去看望的，如果你妈不回去，以后就成你奶奶说你妈不好的话柄了。” “我妈回去了，她也有得说。” “那就先把事情做好，以后你奶奶再说，你妈也是占理的是不？” 大概是因为乔嫣的老师身份，许玫和许琪原先是不支持尤莉回去的，听了乔老师这样一说，开始有些动摇。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许玫问她妈：“听起来，这次你是必须要回去吗？” 尤莉“嗯”了声。 许玫抓了一把头发，“大人真是好麻烦！” 尤莉被闺女逗笑，把话题转移回乔嫣身上，“不说这个，小乔你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前一秒还在说尤莉的婆婆，后一秒就成她要孩子的事。乔嫣愣了两下，“还、还不急。” “也是，你还年轻，等石头和大丫长大一点都可以，到时候还能让他们帮你忙。” “说起来，嫂子，我想问你一个事。” “什么？” 乔嫣瞥了一眼身旁的大丫，“咱们岛上的医院，有没有能治口吃的医生啊？” 收养大丫的时候，乔嫣还在为自己的婚事烦恼，和陆长决结了婚，每日不是围着孩子，就是围着讲台转，直到今天看见大丫在观众席里，一脸羡慕看着石头朗诵的模样，她才想到孩子的口吃能不能治。 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也没听过相关的案例，乔嫣只能先从旁边的人问起。 尤莉想了想，“这个我没听说过……岛上的医院是军医院，是为了部队配备的，怕是没有。你是准备带大丫去治疗？” “嗯，”乔嫣承认，“她现在还小，总不能结结巴巴的过一辈子。” “大丫是从小就口吃，还是后面才这样的？” 乔嫣自己也说不准孩子是不是先天性的，毕竟她大姐和赵国栋都没有，“她会讲话的时候就结巴了，以前孩子是我大姐带，我很少见，具体也不晓得是什么造成的。” “那要不抽个空，去城里看看。”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陆家这么一聊，也聊了一会儿。两家人都要忙着做饭，尤莉便带着三个孩子告辞了。 石头听乔嫣的吩咐，舀了一碗鸡汤送去给许家。回来时，看见乔嫣正在尝鸡肉的汤炖得如何，张了张嘴，去旁边站着了， 乔嫣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好笑，“你这斟酌半天，想到要说什么了？” 挠了挠脑袋，石头瞅了一眼乔嫣的面颊，又赶紧把目光收回，“妈……你是不是要和我爸生弟弟妹妹？” 乔嫣被呛了口汤，赶紧捂着嘴往旁边咳嗽。 石头迅速倒了一杯水过来，把水喝下去，才勉强止住咳嗽，但乔嫣的脸都嗑红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尤婶聊天的时候问你了，我好奇。” “那你希望我生小弟弟小妹妹不？” 男孩摸着脑袋认真想了片刻，“像大丫乖就希望，不乖就不希望。” “你不怕我生了小弟弟小妹妹后不疼你了？” “你要不疼我，早就可以因为大丫不疼我了，那还用等到自己生。” 乔嫣一听，乐了，“行啊儿子，过来。” 石头不知道乔嫣要做什么，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干什么？” “给你吃快肉。” 说那时快，乔嫣已经从炖鸡的砂锅里舀了块肉出来。 有好吃的东西谁还犹豫啊？石头吹了两口，一口把肉吃掉，烫得他龇牙咧嘴，不停呼着气。 乔嫣问：“嚼着怎么样？” “有点难嚼。”男孩儿如实回答。 乔嫣把筷子放回去，“行，那再炖会儿。” *** 许政委的老家在泉城，离岛城不算远，尤莉早上乘船从月牙岛离开，当天就能到泉城。 不过老太太生病，她这一趟少说要去个一个星期。 小闺女今年三岁，没法把她留在月牙岛给两个姐姐带。许玫和许琪一是要上课，二是不喜欢她奶奶，尤莉才没有带着跑这一趟。 姐妹二人很少和她妈分开，恰好又撞上许政委出海巡查的日子，送了尤莉从码头回来，许玫和许琪眼睛都红红的。 看到许家姐妹进了院子，石头趴在篱笆墙上，冲她们俩喊：“我妈让你们中午来我家吃饭，记得别忘了啊。” 许琪经常和石头一起玩，两个人关系比较好，她朝石头的方向走过来，“我妈说让我们自己在家里做吃的，不要去蹭你家的。” 石头一副小大人的口气，“你们两个能吃多少，今天中午来我家吃，你们不来我要被我妈骂的。” 许琪为难地看了一眼姐姐。 许玫说：“那好吧，不过晚上我们得回自己家吃饭了。” 不得不说，许家两姐妹很懂事也很能干。 除了尤莉走的那天中午，两人是在陆家用的午餐，其余时候都是自己解决。 尤莉一去三天，两人除了一些小事问乔嫣，基本上没添什么麻烦。晚上乔嫣叮嘱她们睡觉，姐妹二人把家里的门窗关好，进屋就关灯睡觉了。 这次舰队出海巡查，去了十天还没回来，石头天天都在念叨着他爸，每天傍晚吃了饭，和大丫两个人在院子里完，就为了第一时间能够看到陆长决归家的身影。 进了十月，温度渐渐下降，没有九月那样都是晴天。 白天下了一天的雨，傍晚天有些凉。 等雨停了，石头和大丫在院子里捡石子。 两个人捡石头捡得一手都是泥，乔嫣路过看见让他俩赶紧把手给洗干净，顺便往隔壁许家院子里看了一眼，“你们看到许玫和许琪在家吗？” 石头舀水在盆里，端出来和大丫一块洗手，也往许家那边瞅了瞅，“房间里灯不是开着吗？” “你俩看到过她们没有？” “没呢，下雨之后就没看到她们出来。” “是吗？”屋里灯开着，乔嫣下意识认为两个孩子在家，可偏偏想去确认一下，走到篱笆墙边冲隔壁院子里喊了喊：“小玫，小琪，你们在家吗？” 她的声音不小，邻里也住得近，她这样喊，许玫和许琪在家肯定是能听到。 可等了几秒，没见屋里有动静。 “小玫，小琪，你们在家没有？” 乔嫣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动静，石头跑过来帮她喊：“许玫许琪，我妈喊你们！” 他这一声没把许家两姐妹喊出来，倒是另一边的古大嫂出来问：“小乔怎么啦？许政委家闺女出去玩还没回来呢？” 乔嫣给她说：“屋里灯开着，但是没见人。” 古大嫂是个爱管闲事的，“那得去敲门看看，是不是这俩闺女跑出去玩不关灯，这浪费电嘞！” 不用古大嫂说，乔嫣也要去看的。 走出院子，隔壁的古大嫂也跟着过来，她进院子里去敲了敲门，没人回答。 古大嫂在旁边说：“肯定是出去玩还没回来，不然怎么不出来开门！回头得给许政委说一声，这俩孩子习惯不好，出门都不顺手把灯关上。” 古大嫂嘀咕着，转身就要走。 乔嫣没听她念叨，反倒是去旁边的窗户边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俩闺女都在卧室里，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乔嫣瞳孔一缩，短暂愣了两秒，连忙拍窗户，“小玫，小琪！” 古大嫂被她拍窗户给吓了一跳，折回来一看俩孩子都在，但乔嫣在外面喊，完全没有叫醒两人，心中也晓得不好。 “小乔，你看，你看，那是不是蜂窝煤炉子？” 顺着古大嫂指的方向，乔嫣看到俩孩子的卧室中间还摆了个蜂窝煤炉子，蜂窝煤上放了东西，都烧糊了，看不清是什么。 她手一抖，知道的蜂窝煤的瞬间，心都凉了，忙喊石头：“石头，快、快过来！” 这头具体发生了什么石头不知道，可他妈声音着急，小家伙一溜烟跑到许家门口。 乔嫣说：“你快从窗子里翻进去，然后去给我们把门打开。” 说话间，乔嫣和古大嫂合力把窗子打开，石头身手矫健，扶着窗沿一翻身就翻了进去，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这里面怎么这么闷！” “快给我们开门啊臭小子。”乔嫣是真急了，石头开了门，她和古大嫂连忙跑到卧室，赶紧把窗和门都大大开着，赶紧看床上的两孩子。 许玫和许琪都还有气，但嘴唇已经紫了。乔嫣拍了下她们的脸颊，喊了两声，俩孩子都没反应。 古大嫂也知道蜂窝煤是有毒的。 岛上的人用蜂窝煤用得不多，尤其是现在天还没凉，顶多是灶上做饭做不过来，才会烧蜂窝煤临时用一下。 但蜂窝煤得放在通风的地方，像两个孩子这样放在屋里，还把门关得死死的，不被闷死才怪呢！ 古大嫂问：“小乔啊，这、这可咋办呐？” “不要全部在屋子里，把她们搬到通风的地方，”乔嫣赶紧抱起床上的许玫，“嫂子，你现在方便不，方便的话，现在来帮我搭把手。” “方、方便！” 古大嫂和乔嫣一同把许玫抱出来，放在长椅上，又拿了垫子，铺在院子里，把许琪给搬出来。 旁边的邻居听到许家有动静，都纷纷跑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乔嫣吩咐石头：“石头，你跑去卫生所一趟，找个医生过来，就说许政委的闺女中毒了。 “嗯。”石头领了命，掉头就跑。 乔嫣又给大丫说：“大丫，你去营区，给传达室的叔叔说一声，如果许伯伯回来了，让他赶紧回家。” 小丫头愣了愣，点了下头，也学着她哥哥，一趟溜了。 许玫和许琪被蜂窝煤闷了多久乔嫣并不知道，但两姐妹嘴唇都紫了，显然是闷得不清。她听以前的老人说，中毒要煮绿豆汤，把两个闺女搬到院子里通风后，就去许家找了点绿豆汤煮上。 所幸街坊四邻听到动静过来搭把手，她才没有搞得一团乱。 石头脚程快，没过多久，带着医生来了许家。 乔嫣按照医生吩咐的，给两个孩子喝了点绿豆汤，在喂的时候，许玫和许琪醒了。 但二人意识模糊，又头晕难受，一碗绿豆汤喝喝吐吐，好不容易才把一碗汤给喝完。 照这个模样，乔嫣肯定不放心就在家里，和医生商量了一下，把孩子送去了军医院。 折腾了许久，等二人都输上液，听医生说她们是中度中毒，没有生命危险，乔嫣才吁了一口气，“你们两姐妹，可真是要吓死我了。你妈让我照顾你们，你们俩要是出事了，我可没法交待。” 许玫和许琪都晕乎乎的，躺在床上难受，不躺也难受。 许琪往被窝里缩了缩，不敢讲话。 乔嫣看她俩遭罪，也有点心疼，“你们怎么把蜂窝煤放屋子里了？” 许琪小声道：“我、我姐说要吃烤红薯，我们烤红薯吃呢……” 话音一落，就听许政委气呼呼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还烤红薯呢？我看你们命都要烤没了！”, 36第 36 章 偶遇 第36章 许政委和陆长决一起走进来。 看到亲爹出现, 许家俩闺女鼻头一酸，一起哭了出来。 许琪年纪小点，只晓得她们刚才出了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自己还没搞清楚, 不过现在身体难受是实打实的，看到她爸一出现, 忍不住哭了出来。相比之下，许玫的心思则要多一点，她是姐姐, 蜂窝煤还是她做主提进屋里的，明白这是自己闯了大祸。 许政委没好气, “哭，还哭呢？要不是乔老师, 你们两个小命都没有了。” 许玫擦眼泪，“我也没想到……我、我们会睡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玫,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要记得, 不能把蜂窝煤放到屋子里的。”乔嫣出言安慰。 陆长决走到她身边, 温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们是直接从营区回来的吗？” “嗯，”陆长决说, “我们刚回岛上，在营区就听说老许家出事，直接来医院了。” 大丫突然邀功，“小、小姨夫, 是我…我去说的。” “多亏了大丫，不然我们还要跑回家一趟。” 小丫头抿抿唇，被夸了以后眼睛亮晶晶的，特别高兴。 石头跟着表现一番，“爸，是我去叫的医生！” 乔嫣好笑：“也多亏了你，”说着，她看向病床上的两丫头，给许政委说：“政委，小玫和小琪闷的时间有点长，估计这两天都不太好过，吃不了什么东西。前几天你家那边又来了信，尤嫂回去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 尤莉回婆家的时候许政委是刚刚上岛时知道的。 家里那边寄信的时候，也往部队里捎了一封，下了船，许政委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信。 如果尤莉在家，这两个家伙也不会差点被蜂窝煤闷死。 “嗯，她妈回去的事情我晓得，今天都是多亏你，要不然这俩丫头怕是一条小命都没了。” “政委客气了，邻里邻居的，就应该互相帮忙。” 许政委：“你们还没有吃饭把？小玫和小琪这边有我守着，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时间不早，带着孩子先回去吃点东西吧。” 陆长决才想带着妻子孩子离开，乔嫣却道：“你们刚巡查回来，估计也没吃呢，这样吧，我在这里再看一会儿，政委你先回去吃点东西，再来换我。”说着，她看向陆长决，“你也是，回去先洗洗，家里饭菜都有，你做给石头和大丫吃。” 前面已经麻烦乔嫣救了两闺女，许政委都不好意思再让乔嫣帮自己看着孩子。 可一听她后面那句话，后知后觉去海上这么久，身上都要有味了。 万一后来他要回家做什么，这边放不下俩闺女，会更加左支右绌。 “那……我就先回去吃点东西，麻烦弟妹再帮我看一下。” 乔嫣笑道：“没问题。” 陆长决和许政委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属区，医院这边只留下了乔嫣和两个闺女。 许玫头难受得紧，根本睡不着，手上又输着液，没法下去走一走，她便坐起身来问乔嫣：“乔老师，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我爸说一声，让他别骂我啊？”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怕家长的，犯错了怕家长骂，自己有危险也怕家长责怪。 许玫并非不晓得蜂窝煤不能放在屋里，只是下午下雨犯懒，她想和妹妹烤红薯吃，才把蜂窝煤提到家里来。 原是想着两人醒着也无碍，可没等红薯烤熟，两姐妹困了，在屋里眯一觉，就成了这样。 “你们两姐妹现在身体还没好，到时候你好好给你爸说，他心疼你们，就不会骂你们了。” 许玫又说：“乔老师，我现在特别恶心，但是又吐不出来，我会没事的吧。” 许琪也说：“我也是，头好痛。” “这是你们被蜂窝煤闷到的症状，好好输液，晚点吃点东西，休息好了就不难受了。” 两个丫头还是很相信乔嫣的，这下安心多了。 晚上八点过，许政委来了医院。 洗了澡做了晚饭，时间不早了。许政委给两个女儿和乔嫣都带了东西吃，乔嫣没客气，吃完以后才回去。 到家里，石头刚洗澡出来，头发还没擦干，缠着乔嫣问：“妈，你明天还要去看许玫许琪吗？” “明天我要上课，下课回来要给你们爷仨做吃的，哪里还有时间去。” 石头顿时松了口气。 乔嫣疑惑：“怎么了这是？心疼你妈呢？” 就在此刻，陆长决从屋外进来，拿了一张毛巾搭在石头的脑袋上，乱揉一通，“嫌我做饭难吃，怕你明天去看许家两姐妹，不做饭。把你头发擦干，今天晚上温度低，当心感冒。” 接过帕子把头发擦干，石头嘴巴不闲着，“爸，你做饭不是难吃，只是还没学到我妈的手艺。” “你妈的手艺是跟你大姨学的，我可学不来。” 一旁的大丫道：“小姨夫……好、好吃！” “你是小笨蛋，哪里好吃了！”石头又去凶大丫，他真怕陆长决被这小捧场王带跑了，对自己的手艺没有清晰认知。 大丫难得没和哥哥站一条战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小姨夫做、做的，好…好吃！” “那你让我爸给你做去。” 大丫听罢，一脸希冀地看向陆长决。 被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看着，饶是一贯冷脸的陆长决，也没法直接开口说他不常做饭。 末了，只模棱两可地给了一个答案，“有时间小姨夫再给你做。” “嗯。”大丫笑得甜蜜蜜的。 乔嫣带大丫去洗了澡，把头发绞干，都十点过了。 要是平时，陆家早就熄灯睡着了。乔嫣进屋的时候，看陆长决半躺在床上，身上没盖被子，呼吸平稳，应该已经进入梦想。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陆长决身边，给他拉过被褥盖上。 睡觉轻的陆长决猛地睁开眼，严肃冷漠的视线在瞥到乔嫣的那一刻，顿时如冰雪融化，瞬间温柔了不少。 “洗好了？”他抹了一把脸问。 “嗯，这段时间在海上没休息好吧？赶紧睡吧。” “还好，你还不打算睡呢？” 乔嫣坐到床上，把脚塞进被窝里，“要睡了。” 她头发并未全部干完，刚刚洗过，还带了点湿润的味道，黑色如瀑般垂在肩上，衬得她白皙的面颊更是透亮。 说来也怪，乔嫣上岛也有半年多了。 以往甭管你在来月牙岛前有多白，在海边风吹日晒一段时间，准要黑一圈。而她明显晒不黑，肌肤还是和刚见时那样，白嫩细腻，浴后面颊微微发红，一双灵动的桃花眼轻眨，煞是好看。 她身上穿了一套单薄的衣服，骨架不大，人又显娇小，却架不住曲线玲珑，哪怕是坐在床上，依稀也能见好身段。 陆长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乔嫣没有发觉，她只知道旁边的人没睡，想问他一个事，下意识靠过来，恰好四目相对。 “陆大哥……”下意识喊了他，话又在对视的片刻戛然而止，乔嫣瞪大了眼睛望着陆长决，一时忘了后面要说什么。 二人之间静了几秒。 陆长决仓皇地扭过头，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怎、怎么了？” 愣了好几秒，乔嫣才反应过来，“哦，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想带大丫去城里看看她的口吃，去哪个医院好？” “你要带大丫去看口吃？” “嗯，国庆节的时候石头上台表演，她因为结巴，连幼儿园唱歌都没有选上，我看她挺难受的。就是不知道口吃能不能治疗。” 陆长决也没听说治疗口吃的，“你要是想带大丫去看，直接去岛城市医院瞧瞧吧。” “嗯，那我等到周日带大丫去看看吧，正好你回来了，做饭给石头吃。” 陆长决好笑，“你是故意折磨我，还是折磨石头啊？” “让你们两父子互相折磨。” 乔嫣一笑，往下一躺，拉过被褥打算睡觉了。 周日。 乔嫣是说了就干的人，陆长决回家，也就不担心石头在家里。 上午乔嫣带着大丫去码头赶第一班船，去了岛城。 城里面革命闹得凶，街上死气沉沉的。乔嫣问了一会儿的路，才找到去市医院的方向。 乔嫣也不晓得治口吃是要找什么医生看，绕了一大圈，才顺利和医生说上话。 医生让大丫按照他的要求讲了几句话，又捏着小家伙的脸检查了一圈嘴巴，皱了皱眉说：“口吃是不是先天性的病，多半是后天形成的，现在没有什么治疗方法，得靠孩子自己矫正。” 乔嫣问：“医生，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平时要注意一下孩子的说话习惯，讲话的时候尽量不要着急，想好怎么说再慢慢开口，自己还要克服心理问题，不要觉得结巴了，就不说话，尽量多说多练。” 医生给乔嫣说着平时怎么让孩子发言的注意事项。 乔嫣一点一点记下来。 “那医生，孩子这个病要吃药吗？” 医生摇头，“暂时没有治疗口吃方面的药。” 吃药吧，乔嫣担心是药分毒，不吃吧，又担心治不好。 跑了这么一趟，最后听说的是平时该如何注意矫正，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有收获。 乔嫣带着大丫离开医院，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午饭。小家伙晓得小姨是带她来看病的，医生伯伯也给她说，要多说话，进了国营饭店就拉着乔嫣的手说个不停。 一会儿问这家饭店的饭会不会很好吃，一会对端上来的面点评一番。 姨甥二人把饭吃完，打算去百货商场买点东西，赶下午的船回家，刚出国营饭店，乔嫣就听到有人喊她：“乔嫣？” 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老家那边的老熟人，吴海峰。 吴海峰难掩脸上的惊喜，跑到乔嫣面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通，再看一眼身旁的大丫，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乔同志，真的是你？”, 37第 37 章 信。 第37章 “吴同志？你怎么会在这？”其实离开乔家塘也就半年时间, 但是在岛上的日子过得不错，乔嫣有种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 吴海峰这人，从上岛后乔嫣就把他抛到脑后了，和吴家的亲事到后来并非和平收场, 乔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乔家塘以外的地方遇到这个人。 “是、是我, 乔同志, 你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吴海峰对偶遇乔嫣的事显然也很激动，脸色也掩盖不住的喜色。 听到他的问话，乔嫣下意识觉得很怪, 但没细想，“我带大丫来城里看病呢。” “看病？大丫身体不好吗？”吴海峰望向乔嫣身侧的女孩儿。 接触到吴海峰的目光，大丫忽然紧张起来，紧紧拽着乔嫣的手, 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张小嘴嘚吧嘚吧讲话，甚至连招呼也不打, 就往乔嫣身后躲。 她还是忘不了，在以前做的那个梦里, 吴海峰是怎么对乔嫣的, 那种恐惧感好像就是根植在她心里的一样, 只要见到吴海峰, 就会生长发芽。 要是以前的话，乔嫣还会喊大丫叫人。 只是经过了退亲一事, 哪怕那不是吴海峰的本意, 也和他家里人脱不了干系, 都成了这样，她和吴海峰再过多接触也不适合，更没有必要让孩子维持所谓的礼貌。 “不是身体不好, 大丫口吃，所以我带她来城里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疗。” 吴海峰：“那医生怎么说。” “口吃多半是后天形成的，我们生活中多注意注意就好。” “这样啊，你们吃了午饭没有？许久没见，我请你们吃午饭吧。” 乔嫣看了看身后的国营饭店，意味明显，吴海峰反应过来，要是没吃饭，也不会从国营饭店里出来。 本想是找借口和乔嫣叙叙旧，对方明显是没有这个心思。 吴海峰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许久未见，今日碰到乔嫣属于巧合。他激动之余，更是被乔嫣的冷漠伤了心。 距离年初的时候相比，乔嫣变化不大，模样依旧出众，黑发扎成两个麻花辫，用红绳捆住，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也不像在乔家塘时那样破旧。而和她一起的大丫则是大变样，不再是黑黑瘦瘦的，脸圆润了许多，扎着两个小揪揪，衣服干干净净，跟个漂亮的城里丫头似的。 ……她嫁人以后生活肯定过得很好吧。 思及此，吴海峰眸光一暗，难掩眸中痛色。 他倒是也想得开，乔嫣没应，便也不纠缠，语气轻巧地问：“真是不巧，要是早点碰到你们，还能请你们吃顿饭。我听说你结婚以后就和你丈夫去海岛了，现在是住在岛上吗？” “嗯。我和大丫她小姨夫随军，在岛上住。” “住在哪个岛？”吴海峰问完，像是怕乔嫣不告诉他，又连忙补上，“我现在人在岛城，也认识一些医生，能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会治疗口吃的，如果真问到了，还能给你写封信。” 乔嫣是没有打算和吴海峰来往，可听他说能帮忙打听，难得犹豫了一下。 她认识的人只在岛城，陆长决也没有听说什么可以治疗口吃的医生，岛城这边，人生地不熟，如果有人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细细想了想，她抬头看向吴海峰，“能问得到吗？” 吴海峰承诺道：“我尽力一试。” “谢谢你啊吴同志，我现在住月牙岛，如果你真的能打听到，到时候可以寄到月牙岛就行。” 开往月牙岛的航班都是固定时间，乔嫣怕赶不及，没和吴海峰继续聊下去，去百货商场买了东西，便匆匆赶去了码头。 碰到吴海峰后，之前还听医生话，短暂化身小话痨的大丫又回到平时的模样，不说话了。 乔嫣看得出大丫有心事，翻出今天在百货商场的麻杆糖，分给大丫一根，问她：“大丫，怎么遇到吴叔叔后你就不说话了？” 大丫接过糖，先咬了一口尝尝味道，看着乔嫣说：“吴叔叔，坏！” “吴叔叔他娘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平心而论，吴家不地道，乔嫣对他们家的人有意见，但是吴海峰这个人，她却不得不承认，的确没干什么坏事。 除了摆席那天上门来要说娶她恶心人以外，吴海峰可以说是吴家人对她最上心的了，不然乔嫣当年也不会答应吴家说亲。 大丫却不同意，小脑袋摇了摇，“吴叔叔会、会打…打小姨！” 乔嫣蹙眉，实在不知大丫为何会这样认为。 她和吴海峰认识的时间说不上长，平时来往的时候连旁人口中的约会也说不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会打她的事。况且，大丫和吴海峰根本就不熟，似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对吴海峰多有抵触。 沉下心来想一想，大丫这不是第一次有类似的发言。 她明明是个小孩子，不管是心里想的，还是说出来的，都好像是见过这个人真的做了这件事一样。 乔嫣问：“大丫，你见过吴叔叔打小姨吗？” 小姑娘正吃麻杆糖吃得起劲，听到大人的问话，仰起小脸，重重点了两下。 “他什么时候打过小姨啊？” 大丫煞有介事：“梦里面。” 乔嫣顿时哭笑不得。 合着是做梦啊。 她又问：“在梦里吴叔叔是怎么打小姨的？” 提到了小孩儿不愿意说的事，大丫一张小圆脸皱起，脑袋上连着冒了好几个泡泡：“我不敢给小姨说。” “吴叔叔好坏，说了他以后肯定要打我。” “可是小姨又问我了。” 和大丫交流就是这里方便，她不说的原因，或者不敢说出来的事，心里直接给乔嫣坦白得干干净净了。 乔嫣摸了摸她的脸：“怕什么，那是做梦，梦到什么就给小姨讲。” “小姨和吴叔叔结…结婚，然、然后吴叔叔…不让小姨见、见其他人，打…小姨。”小丫头慢慢说着曾经在梦里看到的内容，说来也怪，过去了这么久的梦，大丫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乔嫣牢记医生给她说的话，让大丫慢慢发言，先在心里想好了要说什么，再开口。 根据她的引导，大丫把梦里面的小故事给说全了。就是梦到她和吴海峰结婚，两人婚姻并不好，她还被吴海峰打狠了，生不了小宝宝。 如果这真的只是小孩儿的梦那便算了，说到后面，乔嫣听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很是压抑，甚至在大丫说她不能生宝宝那里，还有些难受。 她记得，大丫以前也说过，她生不了宝宝。 但乔嫣只是把情绪藏在了心底，没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大丫年纪小，把话说完，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个大石头，心情又好起来了。 等两人到了月牙岛，已经快到傍晚。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乔嫣看到家里的烟囱冒着烟，应该是陆长决在准备晚饭。 隔壁院子里，尤莉挥手喊她：“小乔。” “呀，嫂子，你回来了？” “嗯，今天上午到的。小玫和小琪的事，老许给我讲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都没有办法见到这俩丫头最后一面了。”尤莉走出院子来，一脸感激地拉着乔嫣的手，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这种事细想之下带来的只有后怕。 蜂窝煤中毒的后果大家都晓得，要不是乔嫣那个时候觉得不对，来许家多喊了几声，可能就真的酿成大错了。 乔嫣拍拍尤莉的肩膀，“嫂子，你这个可就是胡话了。小玫和小琪命大着呢，以后有你享福的，这次就当给两个孩子一个教训，以后包准她们在安全上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的。” “也是，你和大丫这是去城里了？” “嗯，先前和你说过的，带大丫去看了看口吃的医生。” “医生怎么说的？” 在尤莉面前，乔嫣就没对吴海峰那么敷衍了，把医生那边的话转述给尤莉听，尤莉不禁感慨道：“养孩子就是操心，以后要是你家大丫要练说话，尽管给我们说，我让三个丫头和她一起练。” “那到时候肯定来麻烦你。” 和尤莉这头分开，乔嫣回家，陆长决正好炒出一盘菜。 他炒了盘时蔬，没有掌握好火候，油里没放够，叶子炒变色也不说，还干巴巴的，怪不得石头说他炒菜不好吃。 担心他继续霍霍食材，乔嫣把人赶出厨房，自己亲自上阵，石头高兴地欢呼一声。 晚上，等孩子们睡了，陆长决才向乔嫣问起大丫去治疗的情况。 话术无非就是那一套，不过乔嫣在意的是：“今天我和大丫回来的时候，听她讲她做了一个梦，我听了怪难受的。” 陆长决问：“怎么了？” “不知道你还记得先前我说亲的那家人不？” 和乔嫣结婚前，小两口是商量怎么对付乔嫣的大姐夫，吴家那边已经是退亲了的情况，没有给陆长决细说过，没想到陆长决立刻问：“是叫吴海峰吗？” “对，大丫说梦到我嫁给他了。” 陆长决掀被子的手一顿，面色微沉，若有所思地向乔嫣望来。 乔嫣察觉到他表情不对，赶紧赔笑，“都说了是梦，你别误会啊。” 坐到床上，他语调生硬地说：“我没误会，梦到这个，然后呢？” “大丫说梦到我和他结婚以后，我被家暴，还导致我不能生孩子呢。” 陆长决眸光微暗，不可置信地看向乔嫣。 乔嫣继续说：“这些就算了，我主要是觉得很奇怪，大丫给我讲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难受，心里闷得慌。她也不是第一次给我这么说了，大丫第一次见到吴海峰的时候，就不喜欢吴海峰，后面还讲我不能生孩子，她就算是乱说，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了还这样啊。” 若要简单些理解，可以当做是小孩子胡言乱语。 真是这样的话，乔嫣也不会问了。 陆长决道：“那你怎么想的？” 乔嫣沉思片刻，“有没有什么幻想症啊？小孩子会有幻觉，然后当真了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乔嫣觉得，陆长决在听到她这样问后，松了口气。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大丫平时也没有在其他事情上出了幻觉，可能就是她做梦，在梦里被吓到了，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陆长决安慰道，“你想想，你现在是不是也记得一些小时候做的恐怖的梦。” 乔嫣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大丫给我讲的时候，我听着难受，总觉得这些事像是发生过一声，压得我心里喘不过气。” 陆长决稍作怔忡，摸了摸乔嫣的头，“别怕，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早点休息吧。” “好。” 乔嫣回了个微笑，拉过被褥，躺下身，提醒了陆长决一声记得关灯。 拉了灯后，四周顿时陷入黑暗。陆长决听到身侧窸窸窣窣，布料的摩擦声响了一会儿，乔嫣翻好身后，选了一个躺着舒服的姿势，便没再动弹了。 时间流逝，耳旁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陆长决听出来，是乔嫣睡着了。 适应了夜色的双眼能大致看清眼前的场景，乔嫣是面向他这边，双手叠放在脸侧，已经熟睡过去。黑暗中，陆长决握住乔嫣的手，才放心闭上了眼。 *** 月牙岛四季分明，春夏秋冬该热的时候热，该冷的时候冷。深秋一来，气温就开始往下降了。 乔嫣要给俩孩子准备秋冬的衣服，大丫去年买了两套新的，还能再穿几年，只不过孩子长个儿了，她需要把衣服改长点。 在缝纫上，乔嫣不太拿手，便去隔壁找尤莉帮个忙。 尤莉和她相反，这手工活是最擅长的，乔嫣做衣服上的事不懂，多半是来问她。 她拿着孩子们的衣服裤子去隔壁，院子里看到尤莉，尤莉热情地招呼她进屋，谁料，被另一边的古大嫂看到，连忙问：“小乔，你是不是找小尤做衣服啊，等我一会儿啊。” 古大嫂也没给乔嫣说话的机会，回了她家里拿了布过来，笑呵呵地说：“我也想找小尤帮我家小涛小元做条裤子。” 古大嫂这个人不讲究，脸皮还厚。 刚才她跑得快，没给乔嫣开口的机会，也没问人家尤莉答应不答应，自顾自地就要上门来了。 尤莉这人脾气好，邻居间的要求几乎不会拒绝，乔嫣也没法说古大嫂的不是，怕给尤莉招仇恨。 但是古大嫂这人挑在她上许家门的时候才来，乔嫣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古大嫂，我不是找尤嫂做衣服，是让尤嫂教我给孩子们接一下裤腿的。” 古大嫂像是没听出她的画外音，手一挥，满不在乎，“这不都一样嘛，我这边也没多少活，我跟着你们一块。” “你……”乔嫣还想说话，尤莉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把二人领进了屋里。 尤莉本人都不让她出头，乔嫣便不再说什么。 给孩子补裤脚的工作量算不上大，难度也一般，只是乔嫣不想补了以后看起来太明显，让尤莉教她怎么做得自然些。 她虽然不擅长做缝纫，但学习能力还是有的。 看了两遍，差不多能上手了。 古大嫂这些东西都会，过来凑热闹，无非是看尤莉做衣服手艺好，想占便宜。见尤莉真的是在教人，她也闲不下来，要么跟着尤莉指导两句，要么就说乔嫣这里做得不对，乔嫣都快烦死她了。 偏偏这人也不晓得自己多讨人厌，还找话题：“孩子们个头蹿得快，你补的话，就多补一点，今年裤子大了就大了，明年还能穿。我家小涛小元的衣服裤子都是这样做的，能穿个好几年呢！” 乔嫣皮笑肉不笑地回怼：“古大嫂你这不是都会吗，怎么还要尤嫂帮你做裤子？” “小尤手艺好，上回小涛看到小玫三姐妹穿的军装，一直闹着我给做，可是这家里有哪里有布嘛！对了，小尤，以前忘了问你，你给孩子做的那套军装，布是哪里来的？” 说是军装，其实也就是深绿色的衣服。 尤莉手巧，当时给三个闺女做了一套衣服，岛上的孩子们都羡慕死许家三姐妹了。 古大嫂那个时候就惦记着尤莉帮忙做一套，但是布票吃紧，实在是匀不出来。 尤莉说：“我去城里换的，就是以前小乔带我们去过的那里。” “那小乔换得了吗？” “没呢，要是换到了，我都重新给石头做一套新衣服了。” 古大嫂啧啧两声：“你对石头倒是好咧！就是不知道不是亲生的，会不会记得你的好。” 乔嫣往古大嫂那儿瞥了一眼。 后者没接收到她的视线，又自顾自的问：“小乔你和陆副团长结婚都快一年了吧？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啊？” 尤莉帮忙道：“小乔还要上课呢，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大，生了孩子照顾不过来。” “咋能这么想嘛！”古大嫂撇撇嘴，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石头过了今年就八岁，年纪不小了，大丫也不是你闺女，要我说，一个女人还是得生个自己亲生的孩子带在身边，要不然以后这家里就没有你当家的地儿了。” 乔嫣咬断了线，不疾不徐地说：“嫂子你生了四个，我也没看是你当家啊。” 古大嫂一噎，好半天才继续：“我这是好心提醒你，陆副团长是收养了石头，但那又不是他的血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有个亲生的闺女儿子啊。” “你倒是比我了解我家长决呢。” 不论古大嫂怎么讲，乔嫣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古大嫂心里哼了声，暗道乔嫣就是个不识好人心的，好好说了不听，以后有她哭的！ 被乔嫣回了这么几句，古大嫂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她让尤莉给她做裤子，尤莉没有答应，只道可以教她，古大嫂没办法，一脸不甘地回去了。 送古大嫂离开，尤莉无奈地摇摇头，“这古大嫂啊，嘴巴从来都闲不住。” “可能是大家伙平时太给她面子，才遇到睡都爱叭叭上两句。” “她一直都这样，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也是能说，那会儿更能闹腾，你家小陆以前不想结婚，有部分愿意都是看黄副团长被她闹的。” 乔嫣惊讶，“还有这事？” “小陆没给你说过？” “嗯，他不怎么说别人的事，以前好多事，我也没问过他。”乔嫣显然是对尤莉刚才说的那些有点兴趣，让尤莉给她讲。 许政委和陆长决关系一直不错，不过在军校那几年，陆长决是和黄副团长一起住宿舍。 后来黄副团长把古大嫂接来，黄副团长才搬出宿舍，但他只要和古大嫂吵架置气，就搬回宿舍去住，陆长决就成了那个听他诉苦的人。 美好的婚姻没见着几桩，多数都是生活里的鸡飞狗跳，陆长决对婚姻也就没那么期待。 回家后，乔嫣洗了冬瓜和海带，在灶上炖汤。打扫了一下屋里，在外头玩了一下午的俩孩子回家了。 石头抱了个球，把球扔在门口，想去柜子里翻零嘴吃。 乔嫣往他手上拍了一巴掌，“说了多少次，玩回家先洗手，怎么不听话？” “我记着呢，这不是打算先找出来再吃吗，”石头缩回手来，“妈，你炖什么呢？我闻到香味了。” “冬瓜海带汤，晚上给你们炒点茶树菇，对了，一会去摘两个茄子，晚上给你们弄一份蒜蓉茄子。” “大丫，听到没，去摘茄子。”石头张口就指使大丫干活。 “你小子……”乔嫣饶有意味地望着石头，又看大丫那小没出息的，说了声“好嘞”就往外跑。 但刚跑出去，大丫又掉头进来，“小、小姨，有送…送信叔叔。” 邮递员上门来都是给家里送信，时间一长，在大丫这里就有了个送信叔叔的称号。 乔嫣还以为又是乔家塘那边儿来信，结果拿到手，发现是岛城寄过来的。 寄信人是吴海峰。 距离上次在岛城碰见吴海峰没过去多久，他说有治口吃的消息，会寄信给乔嫣说。还以为真被他打听到了，乔嫣连忙把信拆开，石头也好奇地探过脑袋来看，问：“妈，谁啊？” 内容让乔嫣大失所望。 吴海峰并没有打听到医生，信里也没说什么内容，简单道了一句境况，并说自己已经在托人打听了。 像是在汇报进度似的。 “我在老家那边认识的人，他说帮妹妹打听治疗口吃的医生。” 石头：“我爸认识吗？” “算是认识吧。” “那怎么说，有没有给大丫找到医生？”石头也在意这个问题。 “还没呢，”乔嫣想到灶上还有锅，随手把信放在了客厅的柜子上，“你看着大丫有没有把茄子摘下来，我去看汤炖得怎么样了。” 冬瓜海带汤不需要炖得太久，乔嫣尝了味道，又看冬瓜已经完全煮熟，就把锅给抬了下来。 石头和大丫摘完茄子，把家里的蔬菜洗干净，端进厨房给乔嫣。 陆长决就回来了。 小家伙连忙到他爸跟前道：“爸爸，我妈老家有人寄信给她。” “你姥姥姥爷又来信了？” 陆父陆母的信一般是寄到部队里的，由陆长决收，说到老家有信寄过来，陆长决第一反应是乔家寄的。 石头摇头道：“不是，我妈说是一个认识的人，你也认得，信放那儿了。”他朝柜子上指。 这年头通信不便，寄信的人通常会在信中说很多话，但乔嫣收到这封信，只有薄薄一张。 陆长决拿起来看了看，眼睛最先捕捉到了信纸上的三个字。 ——吴海峰。, 38第 38 章 吃醋。 第38章 吴海峰？ 陆长决指尖一顿。 他本想看来信上写的是什么, 转念一想，那是寄给乔嫣的，又把信放了回去。 石头觉得他爸这个反应很怪, 为什么不看内容呢？ “爸，这个人你到底认不认识？” 陆长决：“算认识吧。” “你们关系好吗？” “不好。” “啊？”回答出乎意料, 石头一愣，“为什么不好啊？那他还给我妈寄信。” 陆长决不想说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吴海峰怎么会给乔嫣寄信。按照乔嫣所说, 她和吴家退亲后, 便不再有联系, 摆席那日吴海峰上门来想娶乔嫣, 家里也没有人跟来。 显然, 他家里并不希望乔嫣这个儿媳妇过门, 而是他自己要来抢亲的。 那之后, 吴海峰就消失在他和乔嫣的世界里, 怎么现在突然来了信，他又是怎么知道地址的？ 陆长决自己都满腹疑问, 哪能给儿子解答呢。 今天吃晚饭，乔嫣隐隐约约发觉陆长决有点不对劲。 陆长决不是个话多的人，平时也不大爱笑，和他不熟会觉得这个人比较难接近。 不过他对家里人并不像外表那般冷硬, 反倒出人意料的和气。正因为这样，乔嫣才能感觉到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吃饭时不方便说话就算了，吃完了什么也不说，把碗筷收拾完沉默地去洗碗了。 乔嫣想，要是烦心的事, 能商量他迟早会说，如果是部队里的，她问了也没用，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她没问什么，饭后把屋子里收拾一下，扔了吴海峰给她寄来的那封信，在桌边备课。 陆长决把厨房里面水缸的水挑满，走进客厅，大丫在乔嫣身边一个人翻花绳，乔嫣在备课，石头在玩弹珠。 乔嫣整理了一下她的书本，问：“水挑好了吗？” 陆长决边进屋边“嗯”了声。 “盯着石头洗个澡。” 石头抬起头来，“又要洗澡啊？我不脏。” “不脏就随便冲洗一下，让你爸给你烧水。” “爸，烧水多麻——”烦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一见他爸紧蹙的眉峰，石头识相闭嘴。 陆长决沉默着给石头递过去一个眼神，石头顿时化身鸵鸟，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说话了。 给儿子烧了洗澡水，陆长决试了水温，把石头叫过去。 石头现在洗澡不需要大人时刻盯着，但陆长决还是亲自看着石头把澡洗了。 等一家人都洗漱完，时间不早。石头和大丫被乔嫣赶去睡觉，她在客厅给孩子把破掉的裤子缝上补丁，陆长决有事去了许家一趟，还没回来。 她没等陆长决，到点就回了卧室。 没过多久，陆长决从许家回来，进了屋乔嫣看他还是那张冷脸，以为是部队里出了事情还未解决，从床上坐起身，问他：“出什么大事了吗？” 陆长决一怔，把外衣换下来，“什么大事？” “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太好，是不是部队里出什么事了？” “没事。”语毕，陆长决上了床，掀开被窝躺进来，翻身背对乔嫣，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模样。 以往就算是部队里真有让他烦心的事情，他也不是这模样。 难道真出了什么让他连说都不想说的事情？ 乔嫣觉得很奇怪，单手撑着上身，凑过去道：“陆大哥，我不了解部队里的事，也帮不上你的忙，你要是觉得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给我说。” 气息喷洒过耳廓，有些痒痒的。陆长决的确是心烦，一晚上了，乔嫣都没有打算给他说起吴海峰的事。 即便是现在，她好像也没有坦白的打算。 可听到她关切的声音，心里头的烦躁裹成一团，更加复杂了。 感觉到身后的人保持了一会儿原来的姿势，才躺到床上，陆长决忽地开口：“乔嫣。” “嗯？怎么了？” 陆长决翻过身来，看到乔嫣躺在床上，扭过头望着他的模样。桃花眼里像是乘了一汪清水，格外明亮。 要说的话一下子堵在唇边，面对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眸，陆长决顿时觉得，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睡吧。” 二人再无言。 次日。 早上吃了午饭，陆长决没有给家里人打招呼，匆匆地出了门。 和乔嫣一起去学校的时候，石头小声抱怨他爸：“爸今天太没礼貌了，不给我们说一声就出门，我还以为他没走，怕他迟到了。” 乔嫣说：“可能是部队里有事，你爸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你们别去烦他。” 石头对陆长决是最上心的了，严肃地问：“妈，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你没问我爸吗？” 乔嫣说：“问了，你爸没说，估计等把事情处理结束了，他才会说，而且部队里有纪律，有些东西也不可能给我们讲。”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起一个事，又抬头看向乔嫣，“对了，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昨天给你寄信的那个叔叔。” 吴海峰寄信过来的事，乔嫣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孩子居然问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爸昨天看到那个叔叔寄来的信了，我问他，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我就猜他肯定不喜欢那个叔叔。” “你爸看到了吗？”乔嫣疑道。 昨天收到信她就随手扔一边了，后来看陆长决有心事，便没说这些小事，毕竟吴海峰寄来的信上什么都没说，讲了也没什么意义，反正陆长决也看到信了，肯定晓得吴海峰寄信来就是说些废话。 石头倒是很老实，把昨天傍晚陆长决看到信的事全部讲给乔嫣听了。 到了学校，母子二人分开。乔嫣往办公室去，石头去了年级教室。 岛上只有这么一所小学，小学里的老师不是很多，大家伙都是有课的时候会来，没课便回去了。上午第一节课有课的老师不多，乔嫣教语文，大多数课都是安排在第一节，办公室里现在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位老师。 她坐到位置上，就见对面那张书桌上干干净净，老师的课本和学生的作业都不见了。 乔嫣问另外两位老师：“丘老师呢？” 其中一个教数学的老师说：“乔老师你还没听说吗，丘老师走了。” “走了？他去哪儿了？” 数学老师看了看办公室外面，走到乔嫣书桌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丘老师家里成分有问题。” 乔嫣心口一震。 做了大半年的同事，大家互相都有了了解，乔嫣之前听说丘老师的父亲是大学老师，不过他没能继承父亲的衣钵，当年只读了个高中出来，前几年岛上建小学，部队里有军人认识他，请他来岛上教书的。 丘老师这个人比较死板，讲课也不太生动，学生们说上他的课很煎熬，比如石头，他宁愿在家里预习的时候让乔嫣和陆长决教他，都不愿意上课听课。 私底下，他和老师们私交不多，乔嫣下课就回家了，还真没听说丘老师的事。 那数学老师说：“听说外面闹得凶，咱们岛上都还好，没有外头打得那么严重。但丘老师他爸情况好像不太好，被下放了，丘老师担心他爸，昨天榜单就急匆匆去找校长请辞，今天一早坐船离开岛上了。” 乔嫣：“那丘老师的班，以后谁负责？” “校长今天应该会给我们开个会，那个时候定。哎……你说这个事，我们都没能来得及送丘老师一程。” 办公室里另外一个老师道：“是啊，外面世道那么乱，丘老师这一走，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咱们这儿本来老师就少，接下来估计我手头上的班又要多了，”数学老师叹气，她是教数学的，丘老师这一走，那就是她接手的多，“哎，不说了，今天第一节我有课，先去准备了啊。” 数学老师回去自己办公桌前。 乔嫣听着，心里也忽然觉得沉重起来。 昨天还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也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离开了岛上，就像大伙说的那样，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丘老师离开的事传遍了整个学校。 他带了年级和四年级两个年级的学生，平时学生们对这个一丝不苟的老师没啥好感度，乍一听他离开了，倒开始舍不得起来。 放学后，石头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乔嫣：“妈，丘老师不会回来了吗？” 乔嫣刚好砍了一窝白菜，把菜放盆里洗，抬起头来，用手背把落下来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你不是最不喜欢听丘老师的课吗，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他回不回来。” “丘老师上课是无聊，但是他人也是挺好的。” “把你叫去办公室的时候也好？” 石头脸有点红，“妈，你别提这个啦，虽然丘老师会叫我们去办公室，但是他一视同仁，不会偏袒谁。” 学校里的老师并非全部军属，学生也并非全部军人的孩子。 司令副司令的孙子同样在学校里读，有些老师自然会有点偏向。 不过学生们不是很喜欢的那位丘老师不会。 “人不教你们，你们就找得出人家的优点了。” “因为丘老师本来就么那么差嘛！” 乔嫣笑了笑，摇摇头说：“丘老师会不会回来我也说不清楚，但看样子，可能不会回来了。” “这样啊……”石头想了想，也不禁叹了口气。 大丫过来，看到哥哥一脸愁容，凑上前来，“哥哥，你…你怎么啦？” “我的数学老师走了。” 大丫摸了摸脑袋，“走…走去哪里？” “反正就是不在岛上了，我很烦。” “为…为什么烦、烦呀？” “因……”石头张口就要解释，话音刚出，他歪了歪脑袋，突然被大丫给问住了。 为什么烦？ 他也说不清楚，明明也不是很喜欢丘老师，但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丘老师，就觉得还挺可惜的。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大概就是大人口中的难以名状。 不过妹妹还在眼前巴巴地望着他，等待石头给答案。 石头拧了大丫的脸一把，做了个鬼脸，“反正就是烦！” 大丫趁小姨在身边，赶紧告状：“小姨，哥哥…又、又掐我！” 在乔嫣说话前，石头放开大丫的脸，一趟溜进屋里。 乔嫣的声音如影随形：“石头，去捡点柴火回家。” 石头才不会放过大丫，背起小背篓，把妹妹绑架着，和自己一起去捡柴火。 他俩前脚离开，陆长决后脚回来了。 看到乔嫣在院子里忙活的身影，陆长决微微一顿。 昨夜临睡前，他都决定不去刻意想吴海峰寄信到家里的事，然而一夜醒来，这个事还是萦绕在心头，努力暗示别想，却总是控制不住。 他只能说服自己，乔嫣是还没找到机会给他说。 走进院子，陆长决反手把门关上，乔嫣听到声响，抬头向他这边看了一眼，“回来了啊，今天想吃什么？” “都行。” 陆长决走过去，看到乔嫣洗的菜都整整齐齐码在盆里，有白菜、青菜、豆腐和海带。 他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一看乔嫣埋头洗菜的模样，打消了这个念头，往屋里走。 走出两步，乔嫣突然说：“陆大哥，有个事你晓得不？” 陆长决立即停住脚步，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好似顺畅了点。 乔嫣应该是要给他坦白了。 “石头的数学老师离开岛上了。”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话题，他大脑宕机片刻，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那个丘老师，教石头数学的，已经向学校辞职，今早离开了。” “你要说的是这个？” 乔嫣一怔，“啊？不然呢？” “……” 陆长决只觉得那口气不但没疏通，反而更堵了。 千百种回应涌上心头，最终他只是长舒一口气，掉头回了屋。 这都看不出来他心里有事，乔嫣就不叫乔嫣了。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客厅门口，乔嫣坐在原处，半天没想明白。她把手里没洗完的菜放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进了屋看到倒水喝的陆长决，问：“陆大哥，你反应有点奇怪，你想听我说的不是这个对不对？” 乔嫣很聪明，陆长决也晓得她很善于捕捉别人的情绪，和她相处来往的时候，是会能够感觉到她会照顾别人情绪的。 况且，他们俩之间向来都是有话直说。 就像现在，乔嫣察觉不对，可以很直白地问出来。 陆长决知道是时候明说：“对。” 乔嫣这回是真懵了：“啊？那你要听我说什么？” “听你说瞒着我的事。” “我瞒着你？我有什么事瞒着你我都不知道。”乔嫣蹙着眉，边说边思考。 她平日里就是上课带孩子，顶多和尤莉一起听别人说了哪家家里事，能有什么事瞒着陆长决。 等等…… “你不会是说吴同志来信的那个事吧？” 陆长决没有说话。 但从对方紧绷的表情来看，乔嫣猜对了。 “可你不是知道了吗？石头都说，你昨天看到信了，我说不说都一样呀。” 陆长决：“这能一样吗？” 乔嫣一下被搞糊涂了，“当然一样啊，你这不是知道了，说明我没有瞒着你。” “……” 陆长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乔嫣的逻辑来说，她的回答的确无懈可击。 她刻意瞒着他了吗？老实说算不上，因为他看到了信。就是因为他看到了信，所以乔嫣才没有给他开口。 ……行吧。 陆长决差点就要被气笑了，“重点不是你没有瞒我，是你有没有给我说。” 乔嫣怔忡片刻，眉头微蹙，似是在理解他的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我要主动告诉你吴同志寄信给我的事？” 被她把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陆长决却不好意思承认了。 半晌，乔嫣冷笑一声：“陆长决，你怀疑我啊？” “我什么时候怀疑你了？” 乔嫣竖掌打住他，“行，你不用说了，枉我是担心你在部队里有烦心事，特地照顾你心情呢。行，算我自作多情。” 乔嫣常笑着的脸难得冷下来，清澈干净的眼眸望着他，其中难得乘了些怒意。她的嘴唇轻轻抿成一条线，微微动了动，好像又收了继续发言的心思。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乔嫣最先有动作，她转身直接去了院子里，继续洗她的菜。只是这菜越洗越不爽，她越能理解陆长决这两天的反常，就越觉得生气。 有什么大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 自从嫁给陆长决，她和任何人的来往都是清清白白，吴海峰这次寄信过来她都没搭理过，陆长决凭什么不高兴啊？ 当晚，两个小家伙明显察觉到，笼罩在家里的低沉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小姨小姨夫）不说话了！ 临睡觉前，乔嫣直接搬了床被褥去客房睡觉。 趴在门口偷看的大丫一脸疑惑地问她哥：“哥哥…小、小姨为…为什么，睡那边呀？” “废话，爸妈吵架了。” 大丫不是没见过爸爸妈妈吵架，但以前爸妈吵架，爸爸都会打妈妈，她很害怕，“那、那小姨夫会不会…打、打小姨。” 石头说：“笨蛋，我爸从来不会打人的。” “不、不打人就…就不是、是吵架呀。” “你不懂，这个叫冷战！” 大丫的确不懂。 她只晓得吵架是不好的，可是大人吵架，小孩子又帮不上忙，她只能一脸希冀地望着石头，期盼出哥哥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石头也很苦恼。 乔嫣来了岛上，他可从来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吵过架。他爸脾气好，他妈脾气也好，两个怎么就吵架了呢？ 不行，他得去问问。 石头叮嘱大丫乖乖上床睡觉，他开门去找陆长决。两秒后，被陆长决一声呵斥，夹着尾巴回来了。 于是乎，乔嫣和陆长决的冷战就这么开始了。 一连好几天，两个人都没怎么和对方说话。刚开始的时候，两边都有气。 乔嫣觉得陆长决心里有事不明说，她都没搭理吴海峰，陆长决居然还对她摆脸色。 但那个节骨眼一过去，气也就消了，乔嫣本来就不是那种死记仇的人，心里没有一开始那么烦，甚至觉得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把客厅那套被褥给放回了原处。 陆长决回来看到放回原处的被褥，知道乔嫣这是在让步，理智上告诉他，两个人把事情就此结局便算了，感情上又好像不能接受，这样便算了。 当晚休息前，二人也没有交流过什么，陆长决想了想，又把那床被褥抱出来，这回变成他到客房去睡觉了。 乔嫣：“……” 给他个台阶他居然不下，难不成还得送到他脚边不成。 不想来睡就别来了呗！ 乔嫣心里恨恨想着，决定不去搭理陆长决。 第二天中午，她和尤莉去供销社买东西，回去路上恰好碰到小曾送陆长决回来。 小曾把车停在一边，下来喊乔嫣和尤莉坐车一起回去，乔嫣只把买的东西递给小曾，“你们先帮我们把东西送回去，我和尤嫂在外面走走。” 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小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乔嫣和尤莉买的东西放上车，先回了家属区。 望着车扬长而去的影子，尤莉好笑：“和小陆吵架了？” 乔嫣不晓得她怎么看出来的，“没、没有啊……” “我又不是没和老许吵过架，又不是看不出来。这几天你在院子里，小陆回家你一句话都不说，还能不是吵架？” “也不算吧……小矛盾而已。” “夫妻之间，有点小摩擦是正常的，”尤莉难得看乔嫣一副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奇道，“你们是发生什么啦？” “他脑子有病！”乔嫣说到这个事还是觉得无语，“以前我一个交情不深的老乡，前回我带大丫去看病碰上了，他说可以帮我们留意治疗口吃的医生，找到了给我们写信，我就留了地址给他。后来他寄了一封信，陆长决看到了，就为了这事和我生气。” 尤莉问：“你老乡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乔嫣一下子结巴了，“算……算是吧？” 尤莉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陆那哪是生气，分明就是吃醋了啊。”, 39第 39 章 老丈人上岛。 第39章 “吃醋？”乔嫣一愣, “他吃什么醋。” 尤莉捂着嘴，实在是忍不住笑，“吃什么醋, 那肯定是吃你老乡的醋啊。你想想, 一个对你有意思的人，现在还寄信给你, 小陆知道了心里能不吃味吗？” 乔嫣：“……” 纵使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陆长决这几天不高兴是在吃醋啊。 “这、这有什么可吃味的，我和那老乡什么都没有，当时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这次我也没想到他会寄信过来啊，”乔嫣属实是被这个答案打个措手不及，忙不迭解释，“而且, 他怎么不给我说呢, 不说清楚我哪晓得他是为了这个心头有想法。” 乔嫣这个反应在尤莉意料之外。 从认识到现在, 乔嫣都是一副聪慧有度的模样。 看来再聪明的人，面对了自己的感情，也会有糊涂的一面。 “你让小陆说, 也要小陆好意思开口呀。” 乔嫣疑惑看向尤莉。 尤莉道：“小陆一个大男人, 难不成你要让他在你面前承认自己吃醋？” “吃醋就吃醋啊, 我也不会觉得他小心眼……” “不是小不小心眼的问题, 小陆是心头在意你，他又是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要他主动给你说，那不是要他命！” 说到吃醋的那一刻，乔嫣心里就酸酸涩涩的,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一听尤莉这样讲，脸一下就红了。 她忽然有点后悔在尤莉面前提这个事。 乔嫣看到她面颊绯红一片，白生生的小脸上浮着红云，晓得她心里是不好意思了。 真说起来，她年纪也不算大，感情这种事大人们又讳莫如深的，她又能懂多少？ 单手揽着乔嫣的肩膀，尤莉安抚性地拍了拍，“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小陆吃醋，说明是对你有感情，你回去给他做一桌好吃的，和他说两句话，给个台阶，他肯定就不生气了。” “还要我给他台阶，他怎么不给我台阶呢？”乔嫣气道，“前两天我没打算分房睡了，他倒好，抱着被褥直接歇在客厅。” 尤莉真是被这姑娘给逗笑了。 人还是年轻啊，小两口吵架都这么有意思。 “要我说啊，他是自己觉得尴尬，要么就是可能认为你不在乎他。” “我不在乎他？我不在乎他我给他养孩子，天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就希望他们父子俩吃得好些。” “不是这个在乎。” 乔嫣被尤莉搞糊涂了，“不是这个在乎，能是什么在乎？” 尤莉耐心给她说：“你用心养孩子，给他把家里打理得好好的，说难听点，这就是他们男人找媳妇的基本要求，就算不是你，小陆娶个顾家的媳妇，也能做到这里。他这回吃你的醋，是因为他希望你这里有他。”尤莉指了指乔嫣的心口，“晓得不？” 看到尤莉的手指点过心口，乔嫣愣怔了好几秒。 话说到这里，她不至于笨到还不了解尤莉说的什么意思。 张了张嘴，乔嫣突然觉得喉头干干的，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 尤莉还以为她没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说白了，小陆是喜欢你，为了感情上的事才和你吃醋的。” 乔嫣心口一震。 知道是一回事，听别人点明又是一回事。 她忽然有点结巴，“我我我……” 结果“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乔嫣反问自己，她喜欢陆长决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陆长决这人靠谱又有出息，嫁给他后，对她和大丫一直都很好，比起乔嫣认得的那些男人，陆长决实在是过于出色，她心目中的另一半，几乎就是陆长决的写照。 不对…… 如果按尤莉说的，陆长决的想法，不止满足于“另一半”这种定位。 可乔嫣又觉得，她都把陆长决当成一家人了，能是不喜欢吗？ 一下子，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死胡同里，半天找不到解题的出路。 尤莉瞧她这样苦恼，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有时候一个人的认知，不是她说几句话能改变的，后来会怎么发展，还是得看当事人。 两人说着，走回了家属院。 乔嫣出门买东西之前，在家里用猪骨头煮了一锅汤。骨头煮出来的汤喝起来没其他菜，可能吃起来有些淡，但要煮面吃的话，一家人都很喜欢这种味道。 她揉面给丈夫孩子煮了一锅面，用完午饭，陆长决直接回营区了，乔嫣则是心事重重地想了一个中午。 两个孩子午休起来，邮递员送了封信来。 石头这个孩子想法多，知道上回给乔嫣送信的人和他爹关系不好，留了个心思，一听见外面说有乔嫣的信，跑得比谁都快，直接把信收了。 他现在读三年级，已经学会认很多字，看了一眼信封就喊：“妈，我姥爷又寄信来了。” 毕竟是没有见过面的姥姥姥爷，石头不大在乎，把信递给乔嫣，连内容是什么都没问。 倒是大丫有点在意：“小姨，姥…姥爷说、说什么啦？” 不用看里面的内容，乔嫣都能猜到乔老三来信无非就是说那几件事。 要钱，给乔跃进安排进部队里。 她撕开信封，看到第一段就是在里头抱怨今年收成不大好，家里日子不好过的话。 乔嫣冷笑一声。 年初的时候，乔老三可是从赵国栋那里拿了五十块钱，家里也还有存款，粮食大队里会发，只要他花钱不大手大脚，远远到不了家里日子不好过的地步。 至于乔跃进的事，乔老三已经在信里问他要不要带乔跃进给陆长决看看，给他安排进部队了。 乔嫣叹了口气。 用写信的方式，实在是不好她发挥，傍晚陆长决回来，她问陆长决：“我爹娘又寄信来了，听我爹的口气，他想上岛来，我让他们来岛上一趟，你没意见吧？” 两人虽说是住在同一屋底下，可双方都在冷战，这几天少有和对方说话。 陆长决睨了乔嫣一眼，说：“没意见。” 大丫叹气：“小姨，姥姥和姥爷，要、要来吗？” “嗯，你姥爷不是第一次想来这边了，快到农闲期了，让他们来一趟，该说的该做的给他们说清楚，省得以后老是写信来烦我。” 大丫十分头疼的模样，垂着脑袋叹气。 石头问她：“大丫，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姥姥姥爷吗？” 小丫头对姥姥姥爷没有什么好印象，以前他们总爱给她娘要钱，她娘不给就会被姥姥姥爷骂。赵国栋不要她的时候，还是小姨收留了自己，姥姥姥爷也不愿意。 “姥姥姥爷，坏！”大丫如此评价。 石头扭头对乔嫣说：“妈，姥姥姥爷是坏人，你干嘛还要他们来我们家啊？” 陆长决：“因为那是你妈的爹娘，不管他们再坏，他们来找你妈都是天经地义的。” “我不喜欢姥姥姥爷，他们来我能不能把他们赶回去？” “你试试看。”陆长决淡淡地从口中吐出四个字。 石头懂了，他不赶就是了呗！ 乔嫣让石头带着大丫先去一边儿，准备和陆长决商量怎么应付她爹娘来岛上的事，先指了一下客房，“我回头写封信回去，就是不知道他们过来会是几个人，如果只有我爹和跃进，到时候就安排他们住客房，你记得把客房的东西收拾一下，别让他们知道你最近都是住那儿的。” “他们上岛前我会搬出来的。” 乔嫣一时间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深吸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尤莉说的话，知道现在不是和陆长决吵架的时候，继续耐着性子道：“我爹想把跃进安排进部队，但我看跃进不像是那块料。到时候我爹提了，你只管拒绝，不用考虑太多。” “放心吧，之前说过这个事交给我，我晓得怎么处理好。” “那我就交给你了。” 商量好让乔家人来的事，乔嫣回信给乔老三说，有时间就可以过来。 一周后，乔老三和葛秋莲夫妻二人，带着乔跃进登上了月牙岛。 上岛这天正好是周日，学校里没课，陆长决也请了半天假，一早就去码头接乔嫣娘家人。 快一年没见，乔老三和葛秋莲没变样，但乔跃进的个头好像高了点。乔老三走在前面，一下码头就笑呵呵地走过来，忙着和陆长决打招呼。 葛秋莲跟在后面，看了陆长决许久，小声问老伴：“这就是陆家那小二？我瞧着都认不出来了。” 乔老三瞪她一眼，“你不废话吗，这不是陆小二，谁还会是？” 葛秋莲又仔细瞧了一番陆长决。 摆席那天场面太混乱，她根本没工夫好好打量这个女婿是啥模样，现在一见，看对方剑眉星目，英俊高大的，顿时乐了，“好好好，嫣丫头长得俊，找的男人也生得好看。” 乔嫣没想到她娘居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赶紧让石头和大丫喊人。 石头和大丫一人来了句“姥姥姥爷小舅好”，乔老三笑了笑，望着石头说：“这就是长决收养的那小子吧，真有礼貌，姥爷这里有糖，拿去吃。”他从背包里摸出几颗水果糖拿给石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大丫。 石头只听说姥爷不好，还以为这个姥爷有多讨厌，居然给他糖吃，欢欢喜喜地收了。 陆长决说：“爹，娘，有什么我们先回去说吧。” 乔老三：“好好好，我们先回去。” 一行人回到家属院，路上遇到熟人，难免被问上几句眼生的几个人是谁。陆长决就说老丈人和丈母娘来看乔嫣，大伙也热情地喊了声乔叔乔婶。 乔老三在大队里是个存在感不强的人，和旁人的交情也只是充其量说得上是邻居。今天看到别人因为陆长决的关系和他礼貌说上两句，心里头十分膨胀，感觉十分良好。 来到陆家门口，看见陆家院子里种的菜和养的鸡鸭，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来巡视的领导一样，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进屋。 不过比起种了菜养了鸡的院子，客厅里就显得有点单调。 一张吃饭的桌子收起来立在墙边，墙上挂了主席和总理的照片，一张高高的木柜，上面没放什么东西，其余就是整整齐齐摆在一侧的凳子，很是清贫和简单。 乔老三摸了摸下巴，皱眉：“屋里这么空，怎么都不多摆点东西呢？” 乔嫣：“我和长决倒是想摆，但是哪里有这么多钱去买呢，爹，这边是客房，你们把行李放在这里吧，晚上你和跃进睡这屋，我娘和大丫挤一张床吧，大丫住的这间。” 葛秋莲赶紧笑道：“听你安排。” “那你们歇一下，我去准备午饭了。” 乔老三说：“去吧，正好我有点事要和长决商量。” “大事还是小事？” “肯定是大事啊。” 乔嫣说：“那我们先坐下来商量吧，商量完我再去做饭也不迟。” 乔老三一瞪眼，可惜他没留胡子，不然肯定能看到他胡子被吹起来，“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和我们商量什么？” 陆长决道：“爹，这是我和乔嫣说好的，但凡家里的大事，我们都一起商量怎么拿主意，如果你有大事要说，要么乔嫣先和我们一起商量，要么等吃饭的时候说。” 乔嫣收回要去厨房的步子，乔老三是想训她的，可鉴于陆长决在场，还是把心里的不满咽了下去，“算了算了，我和女婿叙叙旧，你先去做饭吧。”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你和陆长决有什么可叙旧的，乔嫣表面笑着，转身往厨房走。 葛秋莲干活干了一辈子，不习惯别人伺候她，也来帮乔嫣做饭。 说是做饭，乔嫣今天中午没有准备什么丰盛的菜色，而是揉面。 忙活完，等到饭点，她把蒸好的包子从蒸笼里拿出来，让石头和大丫把桌子摆好，才把包子端上桌：“包子我包了好多种馅，这是粉丝包，这是豆腐包、鲅鱼包、荠菜鸡蛋，想吃什么直接拿吧。” 乔老三神色一冷，“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哪能啊？”乔嫣道，“平时吃不了这么多馅的，这回还是你们来，长决叮嘱我要做点好的给你们吃，我才买了条鲅鱼一起蒸了这些包子，鸡蛋都打了三个呢。” 陆长决眉头一挑，快速朝乔嫣脸上瞥了一眼，又看着桌上灰色的包子们。 连精面她都不用了。 还挺能装。 只不过，这个节骨眼他不能给乔嫣拆台，跟着道：“是，我也不晓得爹和娘喜好什么口味，想来想去只能让乔嫣弄点鲅鱼和鸡蛋一起蒸包子了。” 乔老三抿了抿唇。 心想陆长决好歹也是个副团长，怎么才吃这点，连点猪肉都不上来招待他们。 却要违心说：“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费心招待，像平时那样就好。” 乔嫣笑了笑：“那成，你们先吃吧，我把剩下的包子拿过来。” 她刚走，石头和大丫和平时一样坐上桌，乔老三一眼朝大丫扫过来，“谁让你上桌吃饭的，和你小姨还有你姥姥去厨房吃去。” 大丫动作一顿，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姥爷，乖乖站起了身。 石头奇怪道：“为什么要让大丫去厨房里吃？” 若石头是乔老三亲孙子，他少说要训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不过他很清楚，石头代表的是陆长决的面子，只能把气全部往大丫头上撒：“大人吃饭，你个丫头片子上什么桌，别学那些没规矩的事。” 端包子过来的乔嫣正好听到她爹这样说。 以前在乔家塘的时候，平时吃饭还好，但凡家里来了人，她和她娘作为女人，是没法上桌吃饭的。 可是这里不是乔家塘，是她家。 乔嫣才要发言，陆长决已经先开口：“爹，在我们家没有这个规矩，大丫和石头一直都上桌吃饭，再说了，她们去厨房，也没有他们吃饭的地儿。” “长决，爹晓得你心疼她们，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们女人家上桌吃饭，算什么事嘛。” “这一桌子的包子，是乔嫣和娘一起做的，碗筷是大丫去拿来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什么规矩我不管，但是在我这里，没有我媳妇做了饭，闺女拿了碗，还不能上桌吃饭的道理。”陆长决道。 乔老三一时没有话说了。 陆长决都已经表明，是在他这里，这个家姓陆，不是姓乔。 他悻悻地拿起筷子，夹了个鲅鱼包子，不说话。 乔嫣在陆长决身边落座，余光往身侧瞟了瞟，看到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忽然觉得，今天的陆长决，比前段时间顺眼多了。 吃了两次瘪，乔老三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吃起了包子。 乔嫣今天做包子，原本打算全部做素的，后来觉得她爹娘毕竟舟车劳顿，所以蒸了几个鲅鱼包，但不多。 乔老三三人，一个人拿了个鲅鱼包，吃完又接着拿，本来只做了几个的鲅鱼包，被他们一扫而空。先吃粉丝包的石头根本没想到他们不会留，一个鲅鱼包都没得吃，一脸委屈地喊了乔嫣一声。 乔嫣递给他一个眼色，表示等到姥爷走后会做好吃的，石头才把心里的不快压下去。 一顿饭的时间，乔老三和葛秋莲和陆长决闲聊，不是问部队里的补贴，就是旁敲侧击打听工资。都被陆长决夫妻不硬不软地抵了回去，没有透露什么消息。 说到乔老三要找陆长决商量的大事，他当然不会放弃开口的机会：“长决，乔嫣，你们看，跃进今年也满十八岁了，先前我在信里也提过，长决都当副团长了，你看能不能把跃进安排到你手下？” “部队里怎么分配的事，我管不上，如果跃进想入伍，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乔老三眼睛一亮，“真的？”他赶紧对乔跃进说，“还不谢谢你三姐夫。” 乔跃进也愣住了，盯着陆长决看了半天，经过乔老三的提醒才愣愣地道：“谢谢姐夫。” 同样意外的还有乔嫣。 陆长决说这个事交给他办，她就没有过问。 但不是让他答应啊！ 踢了陆长决一脚，她疯狂暗示。 陆长决像不知道似的，继续开口：“都是一家人，你是乔嫣弟弟，我能帮肯定要帮。而且这两年边境不太平，入伍了正好成为后备军，真要去边境打仗，好歹也有人能顶上。” 这喜悦还没尝够，乔家父子只感觉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乔老三：“要……要打仗啊？” “对啊，国家养军队就是为了提高军事实力，是要应对打仗的，这几年边境不太平，我们离东北近，真要调兵，最先就是从我们这边调。” 乔老三颤着声音问：“那……能不能不去前线啊？” 乔嫣这时道：“爹，你说这话就奇怪了。作为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的，哪有部队里给了你好的生活待遇，到了该用你的时候，就跑的道理？派到你去前线，那就该顶上，不去的就是逃兵！” “边境不是也没打起来吗？况且就算真派去，也是派长决他们这种有作战经验的，跃进是个新兵蛋子，能做什么？” 乔嫣一听，这就不开心了，“都入伍了，那能不能派出去当然是一视同仁。怎么，派我家长决去是理所当然，轮到小弟头上就不是了？而且这都是八字还没一瞥的事，你们就顾忌这顾忌那儿的，就这觉悟，还不如回大队里去种地！” 乔老三当惯了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哪能允许乔嫣这样当面顶撞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嫁了人，翅膀硬了是吧？怎么和我说话的？就你有觉悟，你以为你这觉悟是怎么来的，是你爹你娘种了几十年的地，送你去读书读来的。” “我读书是我大姐给的钱，我可一分没花你们的。” “你……”乔老三站起身，指着乔嫣，目眦尽裂。 石头和大丫被吓了一跳，连包子都不敢吃了。 陆长决这时站出来说：“爹，你冷静一下。乔嫣，你带两孩子先去午休吧，我和爹说。” 乔嫣本想说些什么，但见陆长决使了个眼色，拿起一个包子让俩孩子回了卧室，她也回了自己屋。 她当然不会乖乖待着，而是留了个门缝，偷偷往外面看。 乔老三气乔嫣，在面对陆长决时，还是要给女婿几分面子的：“长决啊，我并非是你想的那样，舍不得跃进，只是你晓得，我们老乔家只有跃进这么一个儿子……” 陆长决竖掌打断乔老三，“爹，关于这个事，我也表个态，乔嫣刚才说的就是我的想法。军人不是入伍来享福的，刚才我那个话也是给你们一个提醒。跃进可以多想一下，要是愿意，下午我带你去营区看看，要是没有这个觉悟，还是绝了这个心思。” 乔跃进舔了舔嘴唇，“姐夫……” “你倒是用不着现在回答我，先考虑一下，我去看看你姐。” 说着，陆长决起身回屋。 乔嫣赶紧在床边坐好，装作自己没偷听的模样。 陆长决进来看了她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想到现在是他俩独处，不必像刚才那样装，又把话咽了回去。 乔嫣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他身边。 凭陆长决今天护着她这点，她可以考虑暂且不和陆长决冷战。 “你这招能起效吗？” “你爹的话别在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话音落后，二人惧是一怔。 乔嫣站在陆长决面前，颇为意外地望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仿佛听到心跳在耳边响起。 她还以为，这人会继续摆出冷战架势，没想到会是让她别在意乔老三的话。 感觉到面前炽热的目光，陆长决感觉身子有点僵硬，他刻意移开视线，想走开的时候，乔嫣忽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40第 40 章 客气点。 第40章 温软的感觉在脸上蜻蜓点水的拂过, 陆长决整个人僵在原地。 垂眸看去，乔嫣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状, 不难看出其中带了点狡黠。 陆长决只感觉面颊发热，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咚”的一下撞上了门，他下意识想要推开乔嫣, 手抓住她手臂时, 却又顿住。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干什么？” 乔嫣还是笑着, 歪歪头, “这还看不出来, 亲你啊。” “你……”即便他晓得乔嫣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可听到这么直白的话，饶是陆长决, 也有点舌头打结。 “你爸妈他们还在，别闹。” 乔嫣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劲地撇了撇嘴，“不闹就不闹，那跃进那边的事你看着办吧, 你让开，我要出去。” 她之前还笑盈盈的, 此时已经把笑收了起来。 陆长决又不忍心看她不开心, 前段时间的那些烦心事经过这段时间的冷战, 好像也不是那样梗在心头了。 望着乔嫣那张有点气呼呼的表情，他心头一动，拉过乔嫣的手, 解释她最先问的事：“我也不是故意吓跃进，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要是他真的有心理准备，好歹是你弟，给他安排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他是个只想躺着享福的，我纵是有心扶他，也扶不起来。” 在以前的时候，他也表达过类似的想法。 机会是要自己抓住的，陆长决对乔跃进不了解，想试探一番也在意料之中。 乔嫣说：“我晓得你自己有打算，但没必要一定帮跃进，他在家里都被我爹娘惯坏了的，就怕升米恩斗米仇，你帮一次，以后就赖上你了。”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我帮他是因为他是你弟，主要是让他清楚这点。” 陆长决是个有分寸的成年人，乔嫣便不好再叮嘱更多。 她和陆长决面对面看着对方，一时之间，两个人不再说话。 前段时间的冷战两个人都没主动破冰，难得聊说起这种正经事，沉默片刻后，陆长决问：“不生气了？” 乔嫣盯他盯了几秒，笑出来，“到底是谁在生气啊？” “我……” “好啦好啦，”乔嫣打断他，“你下午还要去营区，去给跃进说清楚，你看看要不要带他去营区吧。” “行，那有事晚上回来说。” 乔嫣故作傲娇，“我才没有什么和你说的。” 瞧她得意地仰起小脸的模样，陆长决微微笑了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把手拍开，乔嫣开了门，和陆长决一前一后走出去，收起在屋里和陆长决嬉皮笑脸的表情，严肃了些，对着乔跃进道：“你姐夫给我说了，看在我面子上，你要是想好了肯定会帮你的。至于你怎么做决定，那就是你的事。” 不知道刚才乔跃进和乔老三夫妻说了什么，就前后这会儿的功夫，他就没刚才那犹犹豫豫的反应了，“姐，我想好了，下午我和我姐夫去营区看看。” “想好了？” “嗯。” 乔嫣看了陆长决一眼。 陆长决点头，“行，一会儿到时间，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乔老三问：“长决，那、那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乔嫣没等陆长决回答，先把话头截了过来，“爹，你和我娘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过来，也折腾够了，下午就在家里休息一下。营区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带跃进过去，长决都要向上头写一份报告呢。” 乔老三心想不就是写一份报告，多带一个人再写一份不就行了吗。 向陆长决望去，陆长决也不搭腔，乔老三还指望乔跃进的事情落实，没再提要求让陆长决烦。 等小曾来家属院接陆长决，陆长决带着妹夫一块去营区。 坐上吉普车的后座，乔跃进忐忑捏着拳头，见小曾回过头看他，扯着唇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陆长决坐上座位，给小曾说：“乔嫣她弟，陪我去营区看看。” 小曾连忙笑了笑，“乔同志你好你好，我是副团长的警卫员小曾。” 有爹娘在身边，乔跃进还觉得自然点，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心头难免七上八下的。尤其是他对陆长决不熟，又见对方冷硬的气质，跟猫面前的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的。 小曾和他打招呼他都愣了好半天，才憋出“曾同志你好”几个字。 偏生陆长决又不是那种话多活跃气氛的人，一路上都没有讲话，让乔跃进越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到了营区，他跟在陆长决后面，像个小跟班似的，不敢看四周，就低着头走路。 忽地，听见前面问：“跃进，你来当兵是你自己想当，还是你爹娘让你来的。” 乔跃进愣了一下，意识到是陆长决和他说话，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是……是我……” “当兵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入伍以后不是说你不愿意待了，可以掉头回家的。” 乔跃进眼睛转了转，在想该怎么回答陆长决。 是当兵还是进工厂里，他肯定没有过规划，爹娘说过，只要三姐结婚了，自会让三姐夫给他想办法。不管是以前和吴家说亲，还是后来嫁给陆长决，这些事情都不是需要他操心的。 那样回答，也只是担心陆长决不给他安排。 想到中午吃饭时，乔老三给他叮嘱的。不管陆长决说什么，让他先安排了才是正事。 于是点点头：“姐夫，我……我想好了的。” 陆长决回过头来。身后的少年目光带着点怯懦，他眼睛和乔嫣的有点像，但并没有他姐的那般坚定，黝黑的面颊还有着一种未脱的稚气，和他视线相撞的瞬间，急急地躲开了。 “行，那你跟我去训练场，我叫个人带你热热身。” 陆长决领着乔跃进，到训练场后，他冲里头喊了个人，一个穿着海军装的士兵跑过来，对他敬了个礼，“副团长！” “新兵热身的时候，你带他一起，关照一下。”陆长决指了指身后的乔跃进。 那士兵道：“是！” 一到时间，随着训练场的喇叭响起声音，原本在场里休息的士兵，前后不过几秒，就归了队。 乔跃进跟着陆长决交待的那位士兵，先是热身。 照理来说，乔跃进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在乡下，为了挣工分，要经常下地干活。活干多了，肯定是有点体力的。 可乔跃进在家里可不是这样的。 乔老三夫妻二人生了几个闺女才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里会让他干活呢？下地挣工分这种事，都是他们两老和闺女的责任，乔跃进早就被他们养废了。 才跟着活动了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动不了了。 乔跃进往陆长决的方向看了眼，陆长决正带着大伙一起训练，根本没工夫管他，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热身。 负责带着他的那位士兵看他这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记得陆副团长叮嘱的事，便让乔跃进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乔跃进擦了擦汗，问：“同志，你们每天都要训练吗？” 士兵道：“除了出海的时候，当然都要练了，不过我们新兵，还轮不到我们出海。” 乔跃进又问：“那打仗了，会不会派你们去？” “你这不废话，当兵不就是为了别人侵略的时候能打回去吗？我们不去，让老百姓上啊？” 乔跃进本是想旁敲侧击打听中午陆长决说的话是不是在骗他，一听这回答，不敢问了。 歇了大概十来分钟，那人喊他：“同志，走，跟上跑步。” 他咽了咽口水，锤了一下大腿，跟上部队。 但跑了两圈，实在是跑不下去，脚下一软，直接跌在地上坐着，气喘如牛。 那士兵忙过来扶他，“你没事吧？” 乔跃进用袖子揩掉下巴上的汗水，“同志，这、这要多久才能结束？” “这才刚开始呢，跑完这圈热身就结束了。” 乔跃进吓得眼睛都瞪大了，“热、热身？我们还在热身啊？” “同志，要是你跑不了了，不如去给我们副团长说一声吧。” 话音刚落，二人就见陆长决走了过来。 陆长决冲那名士兵道：“你继续去训练吧，”然后屈身扶住乔跃进的手臂，“能站起来吗？” “嗯……”借助陆长决的力气从地上起身，乔跃进被扶到一边，不敢抬头去看陆长决。 他不晓得陆长决要说什么，但是这连热身都没坚持下来，属实不像是想好了的那样。 陆长决拿了个水壶递给乔跃进，“刚才带你的那个，是部队里的新兵，新兵的训练强度是最低的，而且这只是在训练场里练习身体素质，还没有去其他场地。” 要是乔老三在场，这个时候多半就要问，能不能有点轻松的，比如坐在办公室里的那种。 只可惜，这是乔跃进。 从小习惯了爹娘帮他解决事情，纵使想到了，也不敢直接问陆长决，只是支支吾吾说了声“嗯”。 陆长决觉得好笑。 乔家这一家人，乔老三脸皮厚又会算计，乔嫣是个人精，乔娅没见过，但听乔嫣说，也是个心里头有道理的。结果乔跃进一点也没学到，草包一个。 他又继续道：“部队里征兵，对身体素质是有要求的，我可以给你安排进来，但是以后分到哪个部队，不是我说了算，以后这些训练，你照样也逃不了，所以你真的想好了？” 乔跃进又喝了一口气水，舔了舔嘴唇，挠挠头：“姐夫……就没有那种不用天天在外头训练的吗？” 陆长决：“有啊，司令不用。” “……” 陆长决蹲到乔跃进身边，两只手臂搭在膝盖上，“你也别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你。之前就给你讲了，只要你想好，就凭着你姐的关系，我都能帮忙，但你自己都犹豫了，我还帮你安排，到后面不也是害了你？” 乔跃进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想和爹娘商量，可是乔老三和葛秋莲都不在，他总不能和陆长决商量吧？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陆长决看他是说不出什么来，便道：“你要是累了的话，我让小曾送你回去吧。” 乔跃进连忙点头。 至于家属区那边，陆长决去了营区后，乔嫣便盯两个孩子睡午觉，乔老三没法跟着儿子去一起去，只能听乔嫣的，到客房休息，没一会儿，客房就传出来了鼾声。 两个孩子睡着，乔嫣也有点困，回屋睡个午觉，倒是葛秋莲精神头足，在陆家院子左瞧瞧右瞧瞧，还特意去看了一眼乔嫣养的鸡和鸭。看鸡笼里是一只老母鸡和几只鸡崽，原本抱怨闺女不杀鸡的心思也消下去不少。 “这位婶子，你是陆副团长家亲戚吗？” 忽然，有声音传来，葛秋莲发现西边院子里一个胖胖的妇女趴在篱笆墙上，正探着脑袋朝陆家院子望。 葛秋莲再笨，也晓得这四周住的都是军人和军属，向她搭话的人即便不认识，那也是军人家属，连忙热情道：“是，我是，陆副团长是我女婿。” 古大嫂一惊：“哦哟，你是小乔同志她娘啊，”又仔细端详了葛秋莲一通，“但是你们怎么长得不太像，小乔看着像城里人。” 葛秋莲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 古大嫂继续道：“小乔来岛上这么久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她亲戚来岛上，一直都挺好奇她家里人的，毕竟像小乔这种上了高中又当老师的乡下姑娘不多见了。” 古大嫂也是乡下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葛秋莲没来得及去多想他们到底好奇什么，顿时被“当老师”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 “你说什么？谁是老师啊。” “啊？你不晓得吗？小乔是我们岛上小学的语文老师，她长得漂亮又会讲课，孩子们都说最喜欢的老师是她。”古大嫂反应过来不对劲，“婶子，不会小乔没给你说吧？” 那可不是！ 要是乔嫣那臭丫头给她说了，她至于这么问吗？ 在心头骂了乔嫣几句白眼狼，连这种大事也不晓得给家里捎封信，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压根靠不上。 但在古大嫂面前，葛秋莲不能这么承认：“没没没……是我一下子忘了。嫣丫头在老家没当过老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说任她说，信不信就是古大嫂的事了。 见到这么一个会聊天的邻居，葛秋莲不会放过，又打听道：“那岛上像我家嫣丫头这种双职工的家庭，多不多哩？” “像小乔这样的当然不多了，又不是谁都是高中生。” “她能找点事情做我这个当娘的都放心多了，至少学校里再拿点补贴，不至于饿着石头，我看长决对石头上心，以前就担心嫣丫头不懂事，心偏了。” 古大嫂“欸”了声，“婶子，你这个就是多心了。陆副团长一个月一百二三，还养不活四张嘴啊？比起操心这个，还不如操心一下小乔的肚子，这都快一年了，是不是还没动静？” 一瞬间，葛秋莲觉得自己心都被揪起了。 一个月一百二三？ 她家一年都用不了一百二三呢！ 乔嫣那个死丫头居然只做包子来招待他们？ 葛秋莲心里别说什么滋味了。 古大嫂看她愣住，还以为她也是在操心闺女肚子没动静的事，不禁懊恼自己嘴快，赶紧找补：“话是这样说，这个事是最急不得的，小乔还年轻，怀上是迟早的事。” 葛秋莲一下子反应过来，同样叹了口气：“迟早是迟早，但她也不小了，咱们大队里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生的都生了。” “婶子，正好你们这次过来了，找机会劝劝小乔，上回我给她说，她还不高兴呢。虽说陆副团长家里是有孩子，但总归不是亲生的吧？” 把工资的事放一边，葛秋莲认真想了想古大嫂的话，深以为然：“这臭丫头，你为她好掏心窝子说这些，她怎么还不高兴呢。” “哎……你家这闺女有自己的想法，对石头再好，自己也该有个孩子傍身。” 聊了这么一会儿，葛秋莲越发觉得古大嫂说到她心坎里去。对石头那孩子，毕竟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能看在陆长决的面子好对石头好，总归不是一家人。 “是是是，是这回事儿，不是自家生的，哪里会放心嘛！” 在乔嫣那里吃了瘪的话题到葛秋莲这儿得到共鸣，古大嫂相见恨晚，狠狠点了点头，“还是婶子你看得清楚，不是自己的血脉，就算是一个姓，那也是外人。” …… 二人酣畅淋漓地聊了许久。 葛秋莲对岛上不了解，在古大嫂这里打听了很多。 而古大嫂呢又是家属区的八卦主力军，大大小小的事，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聊得正开心时，古大嫂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开到家属院外，她道：“那不是陆副团长的车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紧接着，车上走下两个人，正是小曾和乔跃进。 小曾扶着乔跃进，葛秋莲定睛一望，“哎哟，那不是我家跃进吗。” 她边说边跑上去，看乔跃进被小曾扶着，一副累垮了一层皮的样子，大惊失色，“哎哟，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和你姐夫一起吗，你姐夫呢？” 乔跃进平时从来不运动，今天在营区折腾这么一会儿，感觉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着，“娘，我们回去再说。” 看乔跃进人送到，小曾没把他扶到家里，交给葛秋莲后，赶回了营区。 到屋子里坐在凳子上，又接过葛秋莲倒的水一口饮尽，乔跃进说：“娘，我不想进部队里当兵了，部队里真不是人能待下去的。” 葛秋莲闻言，脸色一拉，往乔嫣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训道：“你乱说什么，部队里条件这么好，你还在这里挑？” “条件好？那也是苦换来的。今天我姐夫让我跟着去训练，我热身都没热完，就成这副样子了，要是进了部队，恐怕没两天小命就交待在这里。” “热身？什么是热身？”葛秋莲问。 乔跃进懒得给他娘解释：“总之我不去部队里，除非我姐夫给我安排轻松点的。” “那你怎么自己不问你姐夫？” “我姐夫说司令不用训练。” 葛秋莲一时语塞。 乔跃进道：“反正我不会去的。” 葛秋莲想打死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忽地想到刚才和古大嫂聊天时说的：“你晓不晓得，你姐夫一个月工资有一百二三，这个还不算部队里发的补贴，你不去，以后能赚到这么多？” 乔跃进也惊了，“一、一百二三？” “对，你三姐防着我和你爹，这次咱们来连个好东西都舍不得拿出来给咱们吃，还是隔壁的小古告诉我的。跃进，我和你爹这辈子就只能靠你了，要是进了部队，一个月也能拿一百二三。” “想拿这么多，怕是不容易，跃进不愿意去部队，你们逼他干什么。”乔嫣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葛秋莲母子二人被吓了一跳，就看乔嫣从屋外走进来。 “你、你怎么起了？”葛秋莲惊讶。 “我要是没起，也不晓得跃进是这个想法啊，这样正好，不用麻烦长决去给他安排进部队。” 乔嫣双手环胸，倚在门边，一脸讥诮地望着屋里。 面对这个闺女，葛秋莲还真有点拿她没办法，拍了下大腿，赶紧去把乔老三叫起来。 乔老三还没完全清醒，葛秋莲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听到陆长决一个月有一百二三的工资，他揉眼睛的手一顿，清醒了，再一听到乔跃进说不去部队，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他怕是脑子进水了。” 出了客厅，他先瞪了乔跃进一眼，乔跃进赶紧把头低下。 乔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爹，你刚才睡着了没听到跃进说的，我给你重复一遍。他嫌部队里苦，不想当兵，那就别指望长决帮忙，回头要是进了部队当逃兵，我家长决还丢不起这个人。” “跃进的事先放一边，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长决工资这么高，你一个字不提，都不晓得帮衬一下家里人。” “给你们提也没用啊，那是长决的工资，不是我的。” “你是他媳妇，他工资不就是你的？” 葛秋莲在旁边帮腔：“你是家里的女主人，你给他要啊！” 乔嫣眼睛一亮，走到葛秋莲身边，“娘，我也想管钱啊，可是长决不给我管。正好你们这次都来的，帮我劝劝他，以后钱给我管吧。” 乔老三眼珠一瞪：“你娘是长决的丈母，怎么开口说这个？” “那不就得了，你们开不了口，我说了长决也不听，到时候把长决惹恼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办。” 乔老三咬咬牙，想骂乔嫣一顿，只可惜现在乔嫣不是还当姑娘的时候，他怕骂多了，乔嫣越对着干。 转而寻找另一条路，“你不是在什么小学教书吗，学校不照样给你开工资。” 乔嫣差点气笑了，“长决不拿钱给我保管，我总要留点钱傍身吧。” “你出息呢？”乔老三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要钱傍什么身？跃进再过两年就要娶媳妇了，你不给钱他能娶到媳妇吗，我看你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连你大姐都不如！” “跃进娶媳妇关我什么事，以后他生儿子给我养老送终吗？” “你……还敢和我顶嘴，看我不打死你……”乔老三抬起手，就要朝乔嫣打来。 石头和大丫正好在这时从屋里出来，看到乔老三要对乔嫣动手，石头一个箭步冲上，推了乔老三一把，护在乔嫣面前，“不准打我妈！” 大丫也在乔嫣面前张开手，“不、不准打…打小姨。” 乔老三被石头撞得一愣，才要骂人，惊觉对面是石头，只能把这口气憋回去。 恰好又听到大丫的声音，不能对石头发火，他还收拾不了大丫吗，便一把把大丫扯过去，想打人：“你个死丫头，敢对我这样说话！” 石头护他妈，同样也护妹妹，又把大丫扯回来抱在怀里，“不准欺负大丫，你要是敢打我就让我爸把你们全部赶走！” 原先从乔老三那里得到糖，石头还觉得这个姥爷人不错，结果他居然要打人？ 石头对乔老三的态度一下就变了。 乔老三整个人尴尬住，葛秋莲也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乔嫣。 乔嫣一手搭着石头肩膀，说：“爹，石头被长决惯坏了，脾气不太好，我也管不了他，在孩子面前还是别动手了，要是石头觉得你凶，给他爸说不让你们来了，我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办了。” “妈，我才……”石头想说他没有被惯坏，刚扭过就被乔嫣搂着往外走，打断他的话，“爹，娘，你们来岛上一趟，休息好了咱们就别在屋里干坐着，去外面走走吧。” 语毕，不由分说地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乔老三知道这里不是他乔家，对乔嫣又再多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傍晚，乔嫣炒了一桌的素菜，荤的只有海鲜。 经过石头下午的那一番顶撞，乔老三老实多了，煞风景的话不再提，连跃进的事也没有问。 陆长决不是主动的性子，他们不说，他也不说。 用完晚饭，石头把碗筷收拾干净，他烧水洗碗，葛秋莲惊得眼睛都要掉了，赶紧把乔嫣拉到一边说：“怪不得长决不给你他的工资，你怎么让他洗碗，懂不懂事？” 乔嫣胡诌：“娘，你想错了，不是因为我让他洗碗他才不给我工资，是他都宁愿去洗碗了，都不把工资给我。” “那你应该主动去洗碗啊！” “不止洗碗，连衣服都是他洗，水也是他挑，我抢都抢不过。” “……”葛秋莲没话说了。 这些家务，古往今来都是女的干，陆长决宁愿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都不愿意把钱交给女儿。 枉她还以为陆长决条件好，是个好女婿呢，原来这么一毛不拔！ 葛秋莲心头难受啊，“那你得想想办法啊！对了……你这都快一年了，这里也没个动静，”指了一下乔嫣的肚子，“你赶紧给长决添个亲儿子，他不就把钱给你了吗？你自己不生一个，难道以后家里的东西，都给石头啊？” 说来说去都是惦记陆长决手头的钱，乔嫣失望多了，对葛秋莲的话已经感觉到了麻木：“孩子又不是说来就来了，等到该怀的时候自然能怀上。” “我听隔壁的小古说，你一直没消息，我能不担心吗？”葛秋莲皱眉，“嫣啊，你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瞧瞧？” 乔嫣还忙着备课，没空扯这些有的没的，“不用，这个您就别担心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葛秋莲，乔嫣备完课，回屋里准备休息时，顿时感觉今天无比心累。 陆长决比她晚回房，进屋带上门，看乔嫣愣愣地坐在床边发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累了吧，今天早点休息。” 乔嫣往床头坐了坐，拍拍身边的位置，“我肯定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话，今天下午跃进和你去营区怎么样？” “能怎么样？热身都还没结束，就受不了了，”陆长决坐到他身边，不难察觉语气里对乔跃进的失望，“还是你了解你家里人，我原先想着他要是有点毅力，帮就帮了，不图他能回报，至少让你家里人有个依仗，现在看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跃进被我爹娘宠坏了，以为自己躺着就有好日子过。他下午回来就嚷着不想去当兵，但你回来后一个字不说，我估计啊，是听到你工资高，在犹豫了。” “你给他们说我工资了？” “古大嫂说的，我娘和她聊了好久。”乔嫣叹气，“明天我去学校调两节课，下午回来给我爹娘说清楚，让他们赶紧走吧。” “他们是不是又给你要钱了？” 要是刚到岛上那会儿，乔嫣还不愿意在陆长决面前承认她爹娘的德行。后来和乔家塘也来信过多回，今天更是亲眼所见，她便不再隐瞒，点了点头。 “石头还给我说，你爹今天要打你。” 乔嫣：“就晓得那小子多嘴。” 陆长决笑了笑，把她的手拉过来，“乔嫣，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吧，我们是一家人。你就不要再想怎么对付你爹娘，我晓得怎么应付他们。” 乔嫣挑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应付？” “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怕我。” 乔嫣往他肩膀上锤了一下，“美得你。” 挨了她这一下，陆长决把她的手捉住，“说完这个，是不是要讲讲其他的了？” “其他的什么？”乔嫣没跟上他话题的转移速度，旋即反应过来，“也是，有人吃醋吃了好几天呢。” 要兴师问罪的人一下被扣上“吃醋”帽子，气势顿时就被压下来了。陆长决蹙眉，“谁吃醋了？” 乔嫣得意地仰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谁吃谁知道。” 轻咳了一声，陆长决觉得脸有点发烫。 乔嫣就喜欢看他这害羞的样子，一下子笑出来，“好啦，我和吴同志又没什么。那次我带大丫去岛城看病，见到了他，他说可以帮忙问问有没有治口吃的医生，回头可以写信给我，结果那天他写的信你也看到了，什么都没有。” 陆长决：“我没看你的信。” “没看？合着你看都没看就生气啊？”乔嫣好笑，复又认真说，“陆大哥，和吴同志的事没给你说清楚是我不好，这几天我也想过了，吴同志那个是过去的事，我不觉得他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从嫁给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当做一家人看，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陆长决忽然握紧乔嫣的手，垂下眼眸，深呼了一口气说：“乔嫣，或许我是希望……你不止把我当成家人来看呢？” “啊？”他的掌心有点热，温度通过肌肤，不断传到她的手上，涌到心头，心脏顿时如擂鼓般跳了起来。 男人在军营中多年，就连坐姿也是如钟一样板正，足足高了她有半个脑袋。 仰视着前方的男人，陆长决还是那张冷淡的容颜，可与以往不同的是，眸中好像带着眸中炽热的情绪。 她下意识想躲开，突然被男人攫住下巴，唇便被封上了。 乔嫣浑身都僵了，感觉自己动也动不了。 陆长决的亲吻很短暂，只是稍作触碰，分开的瞬间，乔嫣似乎也瞥到他脸色通红。 把头低下，乔嫣只觉得自己喉头干涩，“不、不是亲人，那要……要是什么啊。” “可以是……爱人。” 即便一开始晓得陆长决的心意，但真的听他说出来，乔嫣还是觉得害羞。 那日和尤莉聊过后，她针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很久。要是真的对陆长决没有一点感情，在得知他因为吴海峰有了情绪后，乔嫣也不会一下就恼了。 或许感情这种事情就是润物细无声，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便在心里默默扎根发芽。 慢慢抬起头来对上陆长决的目光，看见他同样窘迫的样子，乔嫣心头的那些羞赧，一下子消散了。 她点了点头：“好。” 女子清脆的声音拂过耳廓，陆长决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她这么坦然。 情绪会传染，受她的影响，捆绑自己的局促逐渐消失，陆长决握紧乔嫣的手，又低下头，吻上了乔嫣。 乔嫣搂住陆长决的脖颈，回吻回去。 两个人都不太熟悉，生涩的亲了一会儿，乔嫣往后退了退，脸又红起来，慌慌张张地说：“不、不早了，陆大哥，你快休息吧。” “还叫我陆大哥，你觉不觉得有点生疏了？” “还、还好吧……”乔嫣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往被窝里一钻，直接拉过杯子，盖过头，声音从被窝下传来，“你明天还是对付我爹娘呢，赶紧休息，他们难缠得很。” 害羞的时候，连她爹娘都被被搬出来。 陆长决笑了笑，“知道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星期一，孩子们要上学，乔嫣也要上课。 鉴于乔家人来了，所以乔嫣给大丫请了假，她也去学校里把课和其他老师换了一下，下午没课。 昨天一个晚上的时间，乔老三父子俩看样子是彻夜长谈了。 中午吃饭时，乔跃进表示昨天是他想窄了，当兵哪有不苦的，陆长决都说可以给他安排，那他也愿意进部队当兵。 对于这个结果，陆长决并不意外。 昨天下午的时候他打算让乔跃进知难而退，可乔老三夫妻两个既然知道他在部队里待遇好，肯定会削尖了脑袋把儿子送进来。 乔跃进的性格，能反抗得了乔老三吗？ 答案是否定的。 乔嫣对此没有什么表示，毕竟有人已经说了交给他办。 陆长决道：“你自己想清楚了是最好的，那我回头去问问，看怎么给你安排。” 乔老三忙不迭问：“那到时候能不能安排到你手底下？” “爹，我手底下都是入伍几年的兵，跃进分不过来。” “那跃进去当兵了，一个月能有多少工资啊？” 陆长决想了想，“一个月二十来块吧？” “才二十来块？”乔跃进问。 二十多块在现在已经是高工资了，可是乔老三他们昨天才听到陆长决一个月有一百多，乔跃进只有他的零头，这落差当然大了。 乔老三和葛秋莲也觉得少了，“长决，你不是有一百二三吗，怎么跃进只有……” 乔嫣忍不了了，“长决入伍多久了，跃进又是什么情况？一个月想开一百二三？那行啊，让跃进去考个大学，读个本科，在部队里待十年，他也能有！” 乔老三瞥了乔嫣一眼：“你听听，这是你该对你弟弟说的吗？长决有出息，你有能耐嫁给长决，帮帮跃进怎么了？” 陆长决笑了一声：“爹，跃进，有些话我先在这里说好，我帮你们，就是看在乔嫣的面子上。如果你们觉得乔嫣讲话不好听，听不惯这些话，可以不听，毕竟这个忙，我也不是非帮不可是不是？” 经过昨天，乔老三已经看出来，陆长决就是护着乔嫣的。 只是他说乔嫣说成习惯，这会儿也没法一下子改过来。 被陆长决这么回怼，他脸色并不好看，半天没说话。 可陆长决的话还没说完：“爹，娘，照理来说我一个后辈不该这样说，不过我还是提醒一下，以后指望我帮忙的话，就对乔嫣客气点。”, 41第 41 章 儿子 第41章 乔老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就像陆长决说的,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后辈，哪怕是他们做得过分了点，他也不应该这样讲。 乔老三心里的火不停往上窜, 他倒是想在陆长决面前摆长辈谱, 然而有那心没那胆。 僵持了片刻, 乔老三不讲话, 乔跃进惯来是个怂的，他爹被他姐夫这样当场下面子, 也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葛秋莲苦笑了一声：“长决你这话说得也真是，嫣丫头是我和你爹的亲闺女, 我们还能为难她不成？” “这样是最好的。” 葛秋莲主动缓和气氛, 陆长决跟没有理解她意思似的，直接这样认下来，乔老三心头的不畅，更加浓烈了。 当事人乔嫣一言不发，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的打算。 乔老三瞅着陆长决脸色, 硬的他来不了，但是用老丈人这个身份压一压也不是不行，哀叹了一声，说：“我晓得，嫣丫头对心里面对我这个当爹的有怨气，长决你护着嫣丫头也是正常的。我和她娘是个没文化的, 你们嫌弃我们也正常，这次来岛上也是麻烦你们了, 家里面还有鸡鸭养着，明天我和你娘带着跃进就回去，不让你们难做。” 乔嫣眼眸闪了闪, 这么多年，乔老三都是一副大家长的口气。只要她不顺他的意，非打即骂，乔嫣都习惯了。 今日难得见他用这种“弱势”角度发言，乔嫣还觉得有些稀奇。 很可惜，陆长决也不吃这一套，“既然家里还有鸡鸭要照顾，我和乔嫣就不留你们了。” 乔老三：“……” 他是让陆长决顺着他的话说吗？ 明显不是啊！ 可陆长决摆明了装傻，他一个老丈人能怎么办？ 乔老三干笑两声。 人家这已经明里暗里下逐客令，他又不能反悔，只能再说回乔跃进的事，“那跃进怎么安排……” “这个您放心，我答应好的事自是会做到的，不过现在不是征兵的时间，有了安排我会让乔嫣给您老回信。” 不幸中的万幸，乔跃进的事有着落就好。 乔嫣送陆长决出门。 二人走到院子里，她回头望了一下屋里，握拳往陆长决手臂上锤了一下，“行啊你，对我爹都敢这么说？” 陆长决理了理帽子，一脸得意：“得了你的授意，有什么不敢的？” “我什么时候授意你了，别诬赖我啊！”乔嫣哼了声，“跃进都那样了，你还真的要帮他啊？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能不能扶得起，先扶一把再说。我们问了这么多次，是他自己说要去的，咱们帮到这里，仁至义尽。军营里是磨人的地方，他去磨砺两年，有改变了晓得要担责任最好，要真吃不了苦也怪不了谁，你爹娘以后也没办法拿这里来说你。” 乔嫣何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乔跃进是她娘家人，就凭他那种被宠坏了的性格，陆长决别说帮忙，看都不会看一眼。 现在帮乔跃进，无非是期待乔跃进以后有出息的可能性，把家里撑起来了，就不会再给她拖后腿。 陆长决只是没有把这里说清楚而已。 她感激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陆长决忙把她拉开，咬着牙说：“在外面呢。” 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乔嫣就忍不住笑。 她松开手，把陆长决往外推，“行行行，你赶紧走。” 做出一副故作嫌弃的模样，但嘴角和眼中是藏不住的狡黠，姣好的面容多了几分俏皮灵动，陆长决端详一番，总感觉心痒痒的。 咳嗽了一声，陆长决理了理衣角，说：“那我走了。” “嗯。” 把陆长决送到院子门口，乔嫣折回屋里，看到隔壁院子里尤莉在对她笑，那模样，想来是刚才她亲陆长决的画面全部看见了。 逗陆长决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她反倒觉得害羞起来。 尤莉问道：“和好了？” 乔嫣点了点头。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合。”尤莉笑着说。 而在屋里头，乔老三马着一张脸，脑海里头都是刚才陆长决说那话的神情。 他忍不住啐道：“嫣丫头现在攀上高枝，你们看看，现在拽成什么样了，陆小二那口气，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我们怎么费尽心思把闺女嫁给他的呢。” 葛秋莲心头也不舒坦，“哎，算了，他爹，我们明天赶紧走吧，我可不想在这里看女婿脸色。” “看他脸色？”乔老三哼道，“那是我不和他计较，就他对老丈人这种态度，部队里要是晓得了，看看怎么罚他。” 乔跃进在之前一言不发，此时听到他爹这种色厉内荏的发言，忍不住说道：“爹，其实我姐夫也没说错，你有时候对我三姐态度确实不好，再怎么说，三姐夫都帮我忙了，你对我三姐态度也好一点准没错。” 乔老三一个眼刀给乔跃进瞪去，恨不得上去抽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几巴掌，“你老爹被人家说成这样，你还帮着别个说话？陆小二帮了你，就忘记谁是你亲爹了？” 乔跃进在陆长决面前是个哑巴，不代表他在乔老三面前是。 “爹你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就事论事，姐夫都看在三姐的面子上帮忙了……” “你以为你这个三姐夫是真的为了你好啊，”乔老三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要是对你好，就不会随随便便给你丢到一个军营里把你打发了，你看看，他自己一个月工资一百二三，给你安排的开多少，只有二十！” “可我三姐说，我要考上大学……” “你三姐说什么你都信，他们分明是不想给你安排好的地方，拿这个做借口。” 乔跃进似是不太同意他爹的想法，“不……不至于吧……” “至于不至于，你以后看好了，看你姐夫给别人安排，是比你好还是比你差。” *** 乔老三回家的话放出去，乔嫣夫妻两个人又没有挽留，纵使他们脸皮再厚，等到时间，只能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了。 话是气话，但要回去照顾鸡鸭的却是不假。 即便没有乔老三的气话，回家也是这几天的事。 把娘家人送走，不止乔嫣松了口气，两个孩子也松了口气。 石头表示：“唉，爸，妈，以后你们能不能别喊姥姥姥爷来咱家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大丫是她哥忠实的跟屁虫，立马跟着道：“小姨，我…我也不、不喜欢姥爷……” 要是在以前，她哪里敢说不喜欢姥姥姥爷呢？在跟着小姨后，小姨给他们说小孩子要有礼貌，同时也说，可以在她和小姨夫面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有哥哥打头，大丫也学会了踊跃表达。 陆长决给石头说：“知道你们不喜欢姥姥姥爷，但是他们是你妈的爹娘，来看你妈天经地义。你们可以不喜欢，却不能不让他们来咱家知道吗。” 石头觉得他爸真麻烦，“我们都不喜欢了，为什么不能不让他们来？” “没有为什么。” 石头扭头看向乔嫣，期待着乔嫣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他看得出来，妈妈也不喜欢喜欢姥姥姥爷，只要她妈说了不让姥姥姥爷来家里，爸爸肯定就答应了。 不过乔嫣没有如石头所愿，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我也不希望他们过来，但是有时候事实并不是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进行的。不过你们也别担心，姥姥姥爷离咱家远，他们年纪也大了，可能没有机会再过来了。” 石头惊喜道：“真的？” “嗯，以后和姥姥姥爷见面，可能是咱们回老家的时候。” “我才不去看姥姥姥爷呢。”石头很倔强。 乔嫣提醒他：“那爷爷奶奶你也不看了？” 小家伙一时噎住了。 他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被陆长决收养后，石头也没有见过陆父陆母。不过陆母给他寄过自己做的鞋，还会把家里那边好吃的寄过来给他和他爸尝味道。 石头认为，他爸这么好，他爷爷奶奶肯定也好。然而在见过姥姥姥爷后，小家伙有点动摇。 他瞥了陆长决一眼，凑到乔嫣身边，小声问：“妈，我爷爷奶奶好不好啊？” 一家四口在一块，任他怎么压低声音，还是被陆长决听到了。 乔嫣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清楚呢，你要不去问问你爸。” 陆长决：“陆石头我看你就是个小白眼狼，你去年穿的鞋都是奶奶做好给你寄过来的，你说奶奶好不好？” “那我以后和我妈回老家看爷爷奶奶。”石头赶紧表态。 把乔老三三人送走，乔嫣一家人又恢复到了日常的生活。 只不过陆长决给自己揽了事，要去考虑怎么帮乔跃进的忙。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团的副团长，要满足乔家父子希望的那种高工资低付出的要求，这恐怕是有点困难。但把乔跃进安排到军营里，还是能做得到的。 乔嫣对他工作上的事一向不过问，一是考虑他要保密，二是她不懂。 但乔跃进毕竟是她弟，所以三天两头总会问起陆长决后续。 陆长决从营区回来后，忙不迭把乔嫣叫回屋子里。还以为是跃进的事情有着落了，乔嫣开口就问：“是不是确定下来把跃进安排到哪里了？” 陆长决往缸子里倒了点热水，先喝水润了润嗓子，“不是这个事，是其他的。” “其他的？”乔嫣心头一跳，“不会是边境不太平，要从北海舰队调兵过去吧？” 今年边境的冲突大大小小，别说和边境的军人，连乔嫣他们这种在海边戍守的军属，都担心会不会打仗。 尤其在陆长决拿这个事吓跃进后，乔嫣反而担心上了。 陆长决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这个，你别胡乱担心，是好消息，”他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我今天听部队里的人说，岛上有个赤脚大夫，以前帮人矫正过口吃，你上回去城里不是听说口吃没有办法用药物治疗吗？我托人问了一下，还真问到了。” “真的？”乔嫣惊喜道。 “这个事还能骗你不成？”陆长决给乔嫣倒了杯水，“这两天我去上门问问，在岛上，真的要能帮大丫矫正，以后就方便多了。” “是呀，现在倒是经常让大丫慢慢说话，但是看起来没什么效果。”乔嫣接过水喝了一口，“你什么时候过去，我和你一起。” “还没确定，你要是没课我就叫上你一起。” “好。” 好消息带来了一天，第二天傍晚，陆长决回来时，还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月牙岛的气温已经下降，入了冬，天气冷。但是这老头穿了一件不是很厚的灰色棉衣，左肩破了个洞，里面的棉花都漏了出来，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一看便知他是岛上的渔民。 陆长决引这对方进了屋，跨过门槛时还特地提醒，“老人家，你小心点，”然后朝厨房喊，“石头，大丫，快过来招呼客人。” 老人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 石头和大丫从房里出来，看到家里出现的陌生人，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爸，可手上动作没闲着，一个去倒水，一个搬凳子过来，“爷爷，你…你坐。” 老人笑呵呵地看着大丫，问陆长决：“是这个丫头吧？” “嗯，是这个。” 大丫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石头倒水过来，说了声“爷爷请喝”，掉头就去厨房里把他妈叫过来。 乔嫣不明所以地被喊到客厅，进屋时还用围裙擦着手，陆长决就给她道：“这就是昨天我给你说能帮大丫看口吃的翁公。” 昨个儿才从陆长决那里听到消息，今天就看到人。 饶是乔嫣也不得不服气陆长决的效率，忙上前和翁公打招呼。 翁公人很和气，连忙摆手说不用，接着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因为是用当地方言，吐字还很模糊，乔嫣一个字儿没听懂，只能站在旁边傻笑。 陆长决给她说：“翁公说先让大丫讲几句话，他先看看，”又拍拍大丫的头，“一会儿爷爷让你说话你就说话，让你说什么，你跟着学。” 大丫乖巧应声。 乔嫣知道自己是门外汉，不懂就不说话，只在旁边看。 见大丫听翁公指示，先说了一段话，又跟着翁公说话，她看不懂，回厨房里继续做饭，打算多做一个人的。 陆长决走过来说：“乔嫣，不用多做翁公的份，按平时的饭量做就行。” “人家来帮忙，你不留人下来吃饭啊？” “翁公不会留下来的，回头你拿几个鸡蛋给他拿回去吧。” 陆长决不是不懂事的人，想来不留下来吃饭，应该是翁公要求的。 乔嫣听他说，翁公是渔村里的赤脚大夫，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只是早年看过一点医术，这年头的人生病一般不吃药不上医院，顶多让村里稍微会一点的人来看看。 所以说翁公没有理论知识，但实践却不少。 陆长决也是想到大丫的口吃既然没办法用药物治疗，指不定一些乡下土办法能解决。 居然还被他给蒙中了。 翁公以前帮人看口吃，就是教人怎么发言说话。一开始，他和大丫说话，还是他说一句大丫说一句，说到后面，变成两人聊天。 翁公说：“猪肉还是没有鱼肉好吃，俺们靠海吃海，还是海里的东西味道最好。” 大丫很不同意，“猪肉好…好吃！小姨做的猪肉，最、最好吃！”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俺们吃的可比你吃的多多了，就是海鲜好吃。” “你、你没吃…吃过好吃的！” 翁公提醒：“要这样说，你--没--吃--过--好--吃--的--” “你--没--吃--过--好--吃--的--” 翁公正色：“你才没吃过好吃的。” 乔嫣一进屋，听到的就是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向陆长决那边望去，这怎么聊起来的？ 陆长决挑了挑眉，边聊天边矫正呢。 乔嫣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家大丫居然能和老人家这么聊得来。 老人家和大丫又是斗嘴，又是矫正，聊了大概有一个来小时，外头天都黑了。 翁公看到时间，站起身就说要回去。 天黑路不好走，陆长决拿了三个鸡蛋，砍了两窝白菜，送了翁公一趟，回来时正好吃晚饭。 一回屋，他就听到儿子在他媳妇面前疯狂暗示：“妈，我同意大丫的看法，猪肉要比鱼肉好吃。” 乔嫣装没听懂，“儿子，你的看法我也同意。” “那你能不能做点猪肉给我们吃啊？” 乔嫣瞥了瞥这个拐着弯提要求的小馋猫，“行啊，我明天就去供销社买点猪肉，到时候给你烙葱香肉末饼，不过明天吃完，到月底之前就没有猪肉吃了。” 石头现在会算天数，他掐着指头数了一下，离这个月结束没有几天，完全不打紧。 给孩子承诺的事，乔嫣一向都会做到。 上午第一节她没课，先去供销社称了点新鲜猪肉，然后回家切了葱末，又打了个鸡蛋，和肉一起扮成馅料。 发好的面用来揉饼，把面饼全部揉成坨状，等孩子放学回来，她再用擀面杖把饼擀平，往锅上刷一层油，把饼烙上去。 中午烙了不少饼，刚出锅的饼热气腾腾，皮被烙成金黄色，又酥又脆，里面夹的还是肉沫，一家人吃得香极了。 下午等孩子放学回来，翁公就来了。 他还是像昨天一样教大丫慢慢说话，教大丫发言。因为来得早，结束得早，他走时，乔嫣要给他塞肉饼，翁公怎么都不肯收，最后还把他逼急眼了，一甩袖子说：“再塞明个儿起俺就不来了！” 乔嫣只能作罢。 老头性格古怪，自是有他的原则，把翁公送出院子，她一回头，看到古大嫂又在篱笆墙上趴着往她家院子里看。 原本没打算搭理古大嫂，乔嫣往屋里走，古大嫂拼命喊她：“小乔，小乔，那个是不是渔村的翁公啊？” 乔嫣停下脚步，“是啊。” 作为岛上的八卦头子，如果古大嫂的八卦地盘只在家属院，那可真是小看她了。 当地的渔民她也认识不少，谁家有过什么事依旧可以如数家珍，晓得翁公并不意外。 古大嫂好奇道：“翁公不是专门给人看病的嘛，怎么跑你家来了？你家谁需要看病啊？” 古大嫂这个人，她想知道什么，削尖了脑袋都要去打听，打听不到就按自己想当然的理解。左右给大丫矫正口吃不是什么大事，她答：“我家大丫不是说话结巴吗，长决听说翁公会矫正，请他来给大丫看的。” “你没骗我吧？” 乔嫣无语：“我骗你有饭吃吗？” 古大嫂向乔嫣勾了勾手指头，大有和她长聊的意思，“小乔，你给嫂子说，是不是请翁公来帮你瞧瞧怀不上孩子的？” 乔嫣骤然脸色一变，“嫂子，你要是闲着，就去把咱们村口的大粪给挑了，别整天关注谁怀不怀孕的，咋滴，我生了你要帮我养啊？” 古大嫂被她这么一骂，顿时急了，“你…你什么意思啊你！我好心关心你！” “我这里不缺你的关心啊。” 乔嫣哼了声，转身回家，顺手带上门，门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嘣——”声，吓了古大嫂一跳。 古大嫂往陆家客厅的方向瞪了几眼，口中嘟哝着：“什么人啊这是！” 进入十二月，翁公来陆家来了四五天。 乔嫣和陆长决两口子日日观摩，也晓得他是怎么帮孩子矫正的。 恰好到渔民们出去打渔的日子，翁公要出海，教会了乔嫣，他就不用日日来陆家亲自帮大丫矫正口吃习惯了。 矫正是个漫长的过程，目前并未看到大丫的变化，乔嫣也晓得这个事情急不得，在协助孩子矫正的时候，也慢慢放平了心态。 乔嫣在学校里的同事听说她给大丫请大夫矫正口吃，好奇问她是怎么做的，二人才刚说两句，三年级的班主任忽然急匆匆跑过来：“乔老师，你家陆星海和初中的学生打架，被请到初中部去了。” “什么？”乔嫣已经很久没听到石头打架了，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她忙问：“石头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是初中那边有学生过来找我，要请家长过去，我这就来找你了。” “我知道了，谢谢啊。” 岛上的学校只有这么一所，小学和初中是在一起的，只是不共用同一个操场和教学楼。 初中部的办公室在后面一栋楼，乔嫣下一节没课，直接去了后面那栋楼。 走进初中部办公室，看到一脸不服气的石头外，还见到两个老熟人。 周福贵和他妈龚桂芬。 遥想她刚上岛的时候，石头和周福贵打架，龚桂芬就带儿子上门来找过乔嫣麻烦。 环视屋里一圈，大人除了老师只有龚桂芬。 石头这小子，不会又和周福贵打架了吧？ 龚桂芬没比乔嫣早到多久。 她听到儿子在学校里打架被批评，班主任叫了一个学生把喊她喊来。她原本是想来给儿子撑腰，就让班主任把另外打架的孩子和家长一起叫过来。 先看到被叫过来的学生是石头，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再一看到乔嫣进来，不好的预感发生了。 乔嫣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一下，先是问石头：“你怎么又和周福贵打架了？” 石头瞪了一眼周福贵，“他死性不改！” 周福贵今年初一，许是上次在乔嫣那里吃过亏，这回很听话地说：“乔老师对不起，这回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背后说你的坏话。” 石头看向周福贵的班主任：“老师，周福贵都给我道歉了，为什么还要喊我过来？” 班主任也纳闷啊。 他是初中老师，又管不了小学去，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是想把周福贵给教育一顿，结果龚桂芬偏偏闹着要把对方的家长孩子都喊过来。 见过小事化了，没见过小事化大的。 乔嫣一开始还以为是多严重，结果一来看，石头没受伤，周福贵也没什么大碍，就衣服脏了，大概是打架的时候在地上滚了一圈。 一时之间，几人面面相觑，班主任看了一眼龚桂芬。 龚桂芬是听说对面先动手，才闹着把石头喊过来，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孩子说坏话已经道歉了，乔同志，这回又是你家陆星海先动的手，总不能回回都照着我家福贵打吧！” 石头：“那还不是因为周福贵说我妈生不了孩子，我不打他打谁。” 乔嫣眉头一扬，龚桂芬也震惊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周福贵，“你、你真这样说了？” 周福贵死死埋着头，“我……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要是小孩子的口角，龚桂芬还有可以发挥的余地。但儿子这么小，议论人家老师能不能生，回头传到陆长决耳朵里，她家怎么都是没理。 龚桂芬一脸歉意地看着乔嫣，“乔老师，福贵只是听别人讲……他、他没什么恶意的。” “听谁说的？”乔嫣问。 福贵挠了挠后脑勺，“黄小元给我说的。” “黄小元？”石头诧异，“哼！他表面装我好兄弟，居然在背地里说我妈，看我回头……” 意识到乔嫣就在旁边，石头赶紧闭上嘴。 龚桂芬紧接道：“乔老师，福贵这都说了是别人告诉他的，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别生气啊。” 比起上一回，龚桂芬可真是客气多了。 石头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在学校里为了这种流言纠缠，到时候吃亏的照样是她。 乔嫣说：“我没生气，福贵，你给我说说，黄小元是怎么给你讲的？” 周福贵看了龚桂芬一眼。 似乎是想赶紧把锅推到别人头上，龚桂芬挤了下眼睛，催道：“乔老师问你，你就说啊。” 周福贵磕磕巴巴道：“他、他就说……乔老师生病了，请翁公去看病。我问他乔老师生了什么病，他说是生不了孩子的病，因为……因为石头一直没有弟弟妹妹。” “你放屁，大丫是我妹妹。”石头怒道。 周福贵：“大丫又不是乔老师生的，我们说的是乔老师生的弟弟妹妹。” 他从黄小元那里听来，也当八卦说给同学们听。 谁料正好被路过的石头听见，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揍了他一顿。 周福贵自从上次和石头打架，就不怎么在一起玩，被他打了一拳，迅速还手回去，两个人就打了起来，这才被班主任给请到办公室。 然而，被叫家长就算了，他还没打过，心里自是有自己一番委屈。 陆石头这么能打架，有本事去打黄小元啊！明明是他说的。 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乔嫣心里有了数。 班主任见他们和解，让两家家长把孩子带回去。 刚出了办公室，龚桂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睛已经快速把乔嫣打量了一番。 乔嫣个头在北方说不上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奈何她身段好，胸脯鼓鼓，腰肢纤细，但胯并不是太宽，看起来不像是好生养的。 哎，漂漂亮亮一个姑娘家，要是真生不了那就可惜了。 龚桂芬在心里感慨。 这时，乔嫣又问周福贵，“福贵，你晓得黄小元是从哪里听说来的吗？” 周福贵摇头，“他没有说。” 龚桂芬问：“乔老师，你别多心啊，我们福贵心底不坏，就是听别人讲了，以为这个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故意在后头议论你。” 在龚桂芬这种人心底，她儿子不管做什么错事都是有原因的。 乔嫣也无意和她争对错，“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龚桂芬笑道，“不过说起来，黄副团长家是住在你家隔壁吧，是不是他家小元有什么误会……” 龚桂芬也有点在意，黄小元是不是晓得些什么。 毕竟无风不起浪。 乔嫣：“我也不知道，翁公去帮我家大丫矫正口吃，我以为左邻右舍都知道。” 她把话挡了回去，龚桂芬见她不乐意说，乖乖闭了嘴。 经过这一出请家长，事情还是小范围传开了。 和乔嫣关系好的几个老师，也旁敲侧击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就连石头在晚上也一本正经问他爸：“爸，你和我妈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弟弟？” 陆长决还没听到风声，冷不丁被他儿子催生，颇为无语，“我和你妈生不生，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周福贵都在背后说我妈不能生孩子。” 男人眉间拧成“川”字，他先朝乔嫣那儿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石头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他爸说了一遍，当然他打人那里，一句话跳过，重点是说周福贵怎么说他妈，怎么被请家长，怎么道歉。 而陆长决一针见血抓住重点，“你又打架了？” 石头很心虚，“爸，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妈被别人说。” “在我这里，你打架就是重点。” 正在画画的大丫抬头，“哥哥，不准打架！” 石头对她吐了吐舌头，又一本正经地对陆长决说：“那我以后不打架，你会和我妈生弟弟吗？” 乔嫣把废纸揉成团，砸在石头脑袋上，“陆石头，我和你爸有自己的打算，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石头撇了撇嘴，“我不想听别人说你。” 相比较其他孩子，石头心思比较敏感，还护短。在他眼里，他妈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自然不允许说他妈的不好。 乔嫣走到他身边把纸团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你年纪轻轻就别想这么多了，倒是以后和黄小元黄小涛在一起玩，别跟着他们学，屁大点小事不管真假都乱传。” 对这两个玩伴，石头有很大的意见。 下午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表示和他们“恩断义绝”，以后不一起玩了。 陆长决一听，就琢磨出来是什么回事，他指了指左边，“这边说的？” 乔嫣点头。 想来想去，只有古大嫂那个八卦精会乱说。她不是从大人口中听到这消息，而是孩子那里传出来的，多半是古大嫂在家里嘀咕，被黄小元听了去。 看了看时间，乔嫣催两个孩子上床睡觉。 她去洗了个脸回卧室，陆长决也跟在她身后进屋。 把叠好的被褥铺开，乔嫣抬起头，就见陆长决站在门口发愣。 她走过去关上门，随口问：“长决，你打算和我要个孩子吗？” 陆长决眸光一闪，目光在她的面庞上扫视了两圈，看不到一点看玩笑的情绪，心里一下乱了起来。 “乔嫣，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被别人这么说。” “你道什么歉，这又不是你的错……”说着，乔嫣猛然发现不对劲，牙齿咬住舌尖，她满腹疑问地望着陆长决。 不是？陆长决为什么要道歉？ 不会是她给陆长决背锅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乔嫣话头一转，瞪圆了眼，声音也便尖了，“不是，陆长决，你不会真不行吧——” 陆长决：“……” 她好像突然间开窍了。 怪不得要道歉呢，她提他承担了那么骂名，能不道歉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乔嫣一下子就委屈了，她朝陆长决胸口锤了一下，“不行，你给我想办法，把这个误会澄清清楚。” 乔嫣越想越恼，又要锤陆长决一下，被对方捉住手腕，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无奈，“你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那……那你刚才说的那话……” “我的意思是，暂时没有打算要孩子。”陆长决呼了口气，抓着乔嫣的手放下，“司令之前去首都开会，看样子在边境会打仗。到时候边防部署，调月牙岛的部队过去，万一真到我头上，你怀着孕，我怎么放心过去？” 乔嫣静静听着，心其实已经揪了起来，“真要打仗了？” “很有可能，不过你别担心，就算打了，规模也大不起来，我估计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所以是想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你打算要孩子，我们再考虑，不是……”陆长决有点难以启齿，压低了声音，“……不是不行。” 乔嫣前一秒还心系和平，结果听到他为自己正名，忍不住破了功。 人想笑的时候，靠憋是憋不住的。 嘴角拼命压着，却又忍不住往上扬。 陆长决似乎是被乔嫣刺激了，往她腰上拧了一把，“还笑。” “你不是行吗，干嘛还不让人笑。”她佯装生气，语调带着些俏皮，说前半句的时候，眼睛还有意无意往下瞟了瞟。 陆长决和她面对面站着，又高出一个脑袋，乔嫣的动作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心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瞬间蔓延全身，在乔嫣转身之际，他一把拽过乔嫣的手臂，搂住她的腰，往身上一抱，低头吻了下去。 乔嫣只感觉身体忽地悬空，下意识抓住面前的人，却是顺势抱住了陆长决。 陆长决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亲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妙，又把乔嫣放了回去，只是抱着她，喊了一声：“嫣嫣。” 他声音有点沙哑，仿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乔嫣笑了笑：“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就算怀上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你调走吧，况且，会不会把你调去也不知道呢。” 他当然也清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长决轻呼了一口气，感觉到乔嫣抱在他腰间的手收紧，整个人直接往他怀里钻。 乔嫣骨架小，身上也没太多肉，整个人软乎乎的，贴在他的怀里。 明明两个人只是拥抱，他却能感觉到在这寒冬腊月里，四周的温度都散发着燥热。 他好像嗓子眼也烧着了，连吞咽的动作都有些难做。 干脆把乔嫣横抱起放到床上，他亲了亲乔嫣的额头，说：“你怕的话，就给我说。” 乔嫣看着他，笑了一下，眼睛里像是闪着光，“嗯。” 冬天的浪潮声远远不如夏季的那样汹涌，就连夜晚，都静了不少。 翌日。 石头被陆长决从梦中叫醒，起来洗了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饭桌上，放着煮得极稠的粥，他皱了皱眉，知道这肯定是他爸做的，“爸，今天怎么是你做早饭，我妈呢？” 陆长决拍了一下儿子的头，“你妈天天天不亮起来给你做吃的，今天多睡一会不行吗？”, 42第 42 章 要打仗。 第42章 在石头的印象里, 乔嫣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偷懒。 他脸色一变，“爸，我妈不会生病了吧？” “谁告诉你生病了？” “除了生病, 我妈才不会赖床。” “你妈没生病, 就是累的，你和大丫平时省点心, 你妈就不会这么累了。” 石头还没表态，大丫就已经先开口：“小姨夫, 我…我不让、让小姨累。” 这倒霉妹妹, 怎么他爸说什么她都信啊？石头心里腹诽, 明明他们最近很省心，是其他人不让她妈省心。 俩孩子要去上课前, 乔嫣才起床。 她早上第一节有课, 醒来时, 没想到都这个点了，随便洗了把脸，两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 她瞪了一眼同样要出门的陆长决，说：“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到时候迟到了, 就是因为你！” 陆长决心情颇好，搂着她哄道：“我的我的, 你担心迟到的话，快点吃了饭，开车送你过去。” 营区离家属区远，所以平时小曾才开车送陆长决。 从这里到学校没几步路，乔嫣不至于娇气到卡着时间门让陆长决送。 她瞪了陆长决一眼, 没好气地推开他，“要是让别人看了你开车送我，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我跑两步应该来得及，你先走吧。” 陆长决犹豫了一下，上下打量她一通，“能跑吗？” 意识到他是在担心什么，乔嫣满脸通红，往陆长决腰上拧了一把，羞愤地转身离开。 过了会儿，屋里传出她的声音：“你怎么还不走。” 陆长决摇着头笑了笑，眼看小曾到了，两人才一块去营区。 今天在营区碰见了黄副团长，陆长决凑上去，单手打着黄副团长的肩，十分热情地问：“黄哥，今天你要训练吗？” 黄副团长是和陆长决一起，从军校派到这边的。 两个人关系还说得过去，只是陆长决人话少，来到岛上后他们都有各自的事，即便是住在隔壁，也没有军校里那样好了。 平日里没什么事，陆长决鲜少来找他。 今天倒是少见，“肯定得训练啊，现在还没通知开会，抓紧时间门练一下。” “行啊，那一会儿咱们两边一起练，看看身手。” 军营里的训练各种都有，要是长官愿意，还可以组织他们互相请教。 黄副团长当然是乐意的。 等大伙都热了身，两边的人被陆长决和黄副团长找来，黄副团长年纪大些，自是谦让，让陆长决他们这边看挑战谁。 这头的人喊：“两边副团长先来！” 黄副团长可没凑这个热闹的打算，他看了一眼陆长决。 年轻气壮的，光是个头就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他哪里是陆长决的对手。 连忙摇头。 对面嘘道：“吁！” 黄副团长的人可就不高兴了，他们不想被下面子的，“副团长，上！我们给你加油。” “给咱们拿个开门红。” 陆长决双手抱胸，冲黄副团长扬了扬下巴，“哥，你的兵都这样讲了，你不会让他们失望吧？” 黄副团长咬咬牙，“来就来。” 两边叫道：“好！！” 两分钟后，黄副团长被重重摔在地上，心说这小子怎么今天下手这么狠。 陆长决把黄副团长从地上拉起来，他还以为两人只是开头热个场子，请教完就过了，谁知陆长决拍拍他的手臂，“黄哥，继续吧。” 黄副团长的兵喊：“副团长，赢回来！” 黄副团长只能硬着头皮又上。 要从年纪上说，黄副团长也是正当壮年，和陆长决比起来差不到哪里去。 但是他个人的拳脚工夫确实不太行。 在陆长决那里，根本讨不了好，五局三胜，一次都没有赢。 这输就算了，请教没有赢确实不是什么让人记挂的，只是他怎么觉得这小子今天像是在训练他一样？ 切磋下来后，他发现比自己训练还累。 连着几天，陆长决都来找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黄副团长见他就跑。 直到有天，他撺掇其他人去和陆长决切磋，才听人说：“副团长，你家媳妇儿在背后说乔老师坏话，陆副团长这才盯着你切磋呢！” 黄副团长直到古大嫂是什么德行，在家里也说过不止一次，让她省点心。 但古大嫂要是听话，那就不是古大嫂了。 两个人在这上面可是说不通的，每次讲了必吵架。不过没惹出什么大事，他也就随古大嫂去。 古大嫂说乔嫣也不是第一天了，乔嫣也不惯着她，每次听到都会怼回去。 哪想到，现在是陆长决算账算到他头上来了。 他赶紧问：“这是小陆给你讲的？她都说乔老师什么了？” “人乔老师这才嫁过来一年都不到，你媳妇儿说乔老师生不了孩子，陆副团长这能不生气吗？” 黄副团长脸色一变。 个管不住嘴巴的，就在后头给他搞事！ 当晚，黄副团长回家，把孩子们支走，和古大嫂吵了起来。 他们夫妻两个三天小吵，五天大吵，黄小涛兄弟两个都习惯了，晓得父母吵架从不回去劝，自己玩自己的。 古大嫂看到丈夫回来就摆脸色，气得在屋里大喊：“你个没良心的，我家里辛辛苦苦给你带孩子，你一回家就给我脸色看，我欠你老黄家啊？” 黄副团长这几天被陆长决“训练”，现在腰都不太利索，指着古大嫂就骂：“你要是能管住你那张嘴，我也不至于给你脸色看！天天说西家短东家长，八婆转世都没你这么能八！” “我又说谁了！” “隔壁乔老师不能生孩子，是不是你说的？” 古大嫂顿时噎住，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她就是不能生，还不让人说了？” “你……”黄副团长总算知道了对牛弹琴是什么心情。 古大嫂没理还不饶人，“你这么好心，其他人怎么不见你帮两下，看到小乔长得好看，就上赶着抱不平了？” 黄副团长差点被气撅过去。 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就算了，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偏偏黄副团长是个嘴巴笨的，压根说不过古大嫂，气得抬手要打人，古大嫂往地上一坐，“不活了啊，我帮你生几个孩子，家里到处打理得好好的，现在就为了一个外人要对我动手。姓黄的，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黄副团长这回真火了：“行，是老子委屈你了！有本事你就收着东西，滚回老家去。” 古大嫂坐在地上，两手刚举起来准备捶地，一下被这句话给镇住了。 他们两口子吵架打架，黄副团长都没让她卷铺盖回老家。 这话能说出口，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刚才还撒泼的气焰偃旗息鼓，人也不哭了，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起来，瞅了眼黄副团长，故作硬气地说：“我……我才不回去，你别想赶我走。” “你不是能闹吗，我和你闹不起来，回老家闹去！” “不走！” 黄副团长：“要是还改不过来这背后叨叨的烂毛病，你不走我都亲自送你走。” 古大嫂不讲话了。 *** 给乔跃进安排进军营的事情有了后续，陆长决不打算给乔跃进安排到近的地方。 他托师长打点了关系，人倒是还是属于北海舰队，但是在其他岛上。 乔嫣对布防不熟，更不知道陆长决安排的这个是哪，听他说，那边就是专门做海防的，没有渔民，住得最近的渔民，要去另一个岛。 岛上就驻守军人和一个卫生院，岛内的补给都是军队按时送过去。 原本月牙岛就够艰苦了，没想到乔跃进去的地方更甚。 乔嫣摇摇头：“啧，不晓得跃进去了能待多久，别没几天嚷着回家了。” “逃兵可是犯法的，比起去蹲牢子，跃进肯定会在那里待着，就是不晓得你爹娘会怎么样。” 乔嫣望着陆长决，一脸粲然：“这不是还有你嘛，我看你能把我爹娘治得服服帖帖的。” “你都在他们面前把我塑造成连口肉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形象，我不治治他们，也对不起你。” 上回乔嫣在爹娘面前胡说一气，讲陆长决不给她钱，那几天的伙食都是怎么素怎么来。 陆长决知道后，差点气笑了。 还是等到晚上乔嫣在他怀里边哭边说以后不破坏他形象，他才没记这个仇。 乍一提起，乔嫣朝他嗔视一眼，佯装怒道：“说好不提这个了。” “好好好，我不说。” “跃进去了那边，来我们这里方便不？” 陆长决道：“就算方便，他也不一定有时间门来。你这弟啊，性子要磨一磨，你爹娘本来就没有什么，还把他宠成这样，不吃点苦，以后要吃亏。” 乔嫣很同意，随即想起另一件事，“吴海峰寄信给我了。” 陆长决眸光一闪，语气满不在乎，“寄就寄吧。” 把脸凑到他脸侧，乔嫣眨了眨眼，“怎么你都不在意他写了什么？” “能写什么？不就是说他找到给大丫治疗口吃的医生了吗？不好意思，咱们大丫有专门的大夫，不需要！” 后头三个字，咬得又清楚又明亮，像怕人听不懂似的。 乔嫣乐不可支，“真的不在意，那我就不说了。” 她说完，站起身来喊了声“石头”，就要出去。 陆长决赶紧抓住她的手，拽回来，妥协地说：“我在意，我在意行了吧。他说什么了？” “你刚才都不是猜到了吗，就是给大丫找医生。” 语毕，看着陆长决眼中复杂的情绪渐渐变成被耍的呆滞，乔嫣笑弯了腰。 “还笑是吧？” 往她痒痒肉上挠了两把，乔嫣边笑边躲，腿一软，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 “妈，你叫我——”石头的声音传来，“啧，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影响，我还在这呢！” 门边，石头用手捂着眼，还特地留了两条缝，方便他偷看。 乔嫣赶紧站起身，用手摸了摸上扬的嘴角，“洗脸了吗？要到点了，记得睡觉。” “马上，马上！” 石头不喜欢早睡，一般是能拖则拖，等拖到他爸一个眼神扫来，话都不用说，乖乖上床。 儿子一走，陆长决扫了乔嫣一眼，张了张口，好半天才问：“真没说什么？” “啊？”被儿子一打断，乔嫣第一时间门没反应过来是信的事，“当然了，不信你看。” 她从柜子上把下午收到的信找出来，拿给陆长决。 陆长决还忸怩了几秒，好像十分不情愿地接过，随意扫了两眼。 的确是除了给大丫找医生，没其他的了。 “你打算怎么回？” “如实说嘛，翁公在岛上，比去城里方便多了，而且我也不想欠他人情。” 陆长决心里舒坦多了。 可嘴上还有酸味，“那信你还收得挺好。” 乔嫣笑骂道：“陆长决，咱家明年都不用买醋了你晓得不？” “挺好，省钱。” 次日下午，本该是到了从营区回来的时间门，乔嫣等了很久，没见陆长决回来的人影。 往常营区有事，陆长决回不来也会让小曾来说一声。 她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天都黑完了。 隔壁的尤莉提着煤油灯出来，“小乔，你家小陆也没回来吗？” 乔嫣走到篱笆墙旁，“诶，嫂子，我看隔壁黄副团长也是没回来，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 “应该是了。”尤莉的脸被煤油灯的灯光照明，不是很好，“小玫和小琪刚才也去附近问了问，大家都没回来。看样子是在开会，你别急，先把饭吃了，有什么事我给你说。” 石头和大丫都饿了，和乔嫣一起等他爸回来。 原先饥饿感上头，心里还怨陆长决磨磨蹭蹭，现在倒有点担心。 石头问：“尤婶，我爸他们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你放心，有什么事也到不了让你们操心的时候。” “不行，我要去营区问问。” 孩子脚快，白天的时候往营区跑一趟还好，现在天都黑了，乔嫣也怕他出事。 赶紧一把抓住石头，“都这个点了，先去吃饭。”又对尤莉说，“嫂子，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没有？” “也有，紧急事件碰到过几回，广播里没警报呢，肯定不是有人打过来，只要不是这个都还好。” 乔嫣道不是担心岛上有人打过来，她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事，心里头沉甸甸的。 隔壁院子里，许玫带着妹妹许琪回来，说她们又去问了一圈，还跑去副司令家，也没问出什么。 许琪看向石头：“石头，咱俩去营区一趟吧。” 前面才拦住石头，现在又跑个许琪来搬救兵，尤莉连忙组织，拎着女儿的衣服回屋了。 乔嫣也带着孩子们回去，坐在饭桌边，她不太有胃口。 家里没大人，她就是唯一的顶梁柱，心头装着事，总不能在孩子面子透露，便吩咐大丫和石头吃饭。 晚上一直等到孩子睡了，陆长决还没回来。 乔嫣等了一会，为了不让自己多想，赶紧上床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间门，感觉到有人靠近，她一惊，登时被吓醒了，猛地坐起身。 “是我。”男人声音在耳边压低，黑暗中，模糊能看到他的轮廓。 乔嫣打了一下，“你吓死我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开会。” “什么会，开这么久啊？” 夜色中，看不到两人的表情，陆长决沉默了一下，“上头决定了，边境要开战，这是大事，开会开了不少时间门。” 边防的部署要加强，牵一发而动全身，为防敌人在这个时候偷袭，自是有一番要准备的。 只是这些东西，没法给乔嫣说。 千猜万猜，没想到还是被她给料到了，乔嫣心头沉重，“果然还是打起来了。” 陆长决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怕，只是在边境，冲突也不会再扩大。” 乔嫣不懂这些，听陆长决这么说，还是稍稍放下了心。 她想问，如果到时候要去前线，陆长决会不会去，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走着看吧。 兴许不用从北海舰队调兵，她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瞧她坐在床上不动弹，也不讲话，关灯了，又看不见她的脸。 陆长决搂着乔嫣躺到床上，给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早点休息吧，你要是真担心，边境有风声我都给你讲。” “那不准瞒我。” “保证不瞒你。” 听他在耳边承诺，乔嫣往陆长决怀里拱了拱，闭着眼睛睡觉。 过了片刻，她又从陆长决怀里抬起头，“说好了，不准瞒我！” 陆长决失笑，把乔嫣的脑袋按回去，“不瞒你。” 国家筹备边境打仗不是小事，一晚上时间门，军属们差不多都听说了。 大伙都是军人家属，没事还好，平素就是扯扯家长里短。现在所有人口中的话题，无非就是讨论要和苏联打仗。 和平的时光来之不易，亲身经历过战争的家属们忧心忡忡，又怕回到打仗那个时刻。 也有乐观点的，和陆长决一样的想法，只是边境有点冲突，不会扩大。 乔嫣偶尔和人交流交流，但主要精力还是在工作上。 年头一番，就是期末，期末结束之前有考试，她要忙着出卷子。 出卷子就不是只出她带的两个年级。 学校老师少，乔嫣得和其他语文老师一起商量，五个年级的题全部出了。 期末考考完，她成天就在家里改卷子。 这次石头靠得还不错，语文和数学都是九十多分。 为了给孩子奖励，乔嫣买了半只鹅，做了一份铁锅炖大鹅。 石头和大丫吃得满嘴流油，小肚子被美食撑得圆圆的，石头在心里算计，下次期末考是什么时候，他也要考一个好成绩，再吃一顿好的。 晚上，乔嫣把碗筷收了，叮嘱陆长决洗碗。 陆长决一面挽袖子一面问她：“乔嫣，我把我妈接过来住一段时间门，你看怎么样？”, 43第 43 章 陆父陆母。 第43章 “嗯？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嫣和陆长决结婚就上岛了, 和婆家那边没什么来往。 她公爹和婆母寄信过来，她都是直接留给陆长决看。有事陆长决会给她说，没什么大事便不提了。 对婆家一家人, 乔嫣说不上熟。 陆长决说要接陆母过来住, 乔嫣第一反应是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陆长决摇摇头说：“别担心, 没什么事。我来岛上这么多年，我爹娘都没来看过, 现在正好大队里没有那么多事, 他来住一段时间顺便见见石头。” 在部队里三百六十天午休, 他倒是想带石头回家，奈何没那个时间。 上回没有带, 还是因为他回家主要是处理结婚的事情。 乔嫣说：“行啊，但是娘从乔家塘过来, 她一个人来没问题吧？” “没事，回头我哥送她上火车, 到岛城以后小曾去接。” “我带孩子去接吧，顺便在城里买点东西回来。” 小学放了假，乔嫣就不用上课了, 这段时间清闲不少。 陆长决想了想，“也行，要是两个孩子不好带，你就留石头在家里，只带大丫过去。” “石头听话，有他还能帮我看着大丫。” 两人商量好，就把这个事给两个孩子说了。 石头咂了咂嘴，有点担心：“爸，奶奶真的不像姥姥那样吗？” 大丫也问：“小姨, 奶奶会不会…会不会打呼？” 上回乔嫣娘家人过来，给了俩孩子十分大的阴影。 尽管都说过了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不一样，他们心里还是慌慌的。 大丫更是怕到时候奶奶又和自己睡，晚上呼噜震天，她睡都睡不着。 乔嫣无奈地摇摇头，给两个孩子说：“要是奶奶像姥姥姥爷那样，你爸怎么可能叫他们过来，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去接奶奶。” 对乔嫣的话，两个孩子还是信的，便把心里头的忐忑压了下去。 过了几天，乔嫣听陆长决说公婆要到，起床吃了早饭，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岛城接人。 两孩子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头，在船上就一直嘀咕爷爷奶奶是怎么样的。 为了不让乔嫣听到他们的对话，小家伙一直在那里咬耳朵。 乔嫣也就随他们去了。 说再多不如让他们亲自接触的好。 在岛城下了船，乔嫣三人去了火车站，在站外等了一会儿，她看到两个老人扛着一麻袋东西，东张西望地从火车站里出来。 乔嫣认得出陆父陆母的长相，朝着他们那边挥手喊：“爹，娘，我是乔嫣，在这里。” 陆父陆母顺着声音看来，好像说了什么，靠近以后，陆父才说：“是是是，就是乔家三丫头。” “俺就说了，那么俊的丫头，一看就是乔嫣。”陆母笑呵呵的，朝他们身边望了望，“长决呢？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呀？” 乔嫣说：“长决要上班呢，部队里没有假期，最近还管得严，所以他让我来接你们。爹，娘，这个是石头，还有这个是以前你们见过的大丫。” 两个孩子特别上道地喊：“爷爷奶奶好。” 自从陆长决结婚后，陆父陆母一直悬在心里的事就放下了。而且小儿子的来信里，经常都说和乔嫣相处得好，石头也很喜欢她。 两老没亲眼见过，只通过信描述的内容，也晓得小两口感情不错。 如今一见大丫和石头这么有礼貌，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陆父放下背上的蛇皮袋，想从里面掏东西，“俺和你娘过来带了地瓜干，正好给孩子们尝尝。” 乔嫣拦住他，“爹，不着急，他俩来的时候吃了早饭，现在还吃不了，等回去了再给他们也不迟。” 石头探头探脑地望着，正期待着爷爷奶奶能从包里拿出什么，却被乔嫣阻止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了声可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跟在乔嫣屁股后头。 帮两老提了点行李，乔嫣也不晓得他们怎么带了这么多的东西，蛇皮袋不是一般的重。 回程的船上，两老和乔嫣聊的就多了。 毕竟她这个儿媳妇自从结婚后就没有住过婆家，陆母关心儿子，问了不少陆长决在岛上的状况。 说着说着，乔嫣顺便问了她爹娘在老家的情况。 说起这个，陆母叹了口气。 乔嫣问：“娘，是不是我爹娘在乔家塘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有时间，回头写信劝他们一下。”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乔嫣好奇。 照理来说，陆母是不应该在儿媳妇面前说亲家不好的。 陆长决刚结婚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放不下，毕竟当时乔嫣的事情在乔家塘闹得那么难看，虽然有人说是赵国栋故意缠着乔嫣，可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只能认了。 赵国栋欺软怕硬，以前仗着乔家无依无靠，上门来闹，后来见乔嫣嫁给陆长决，他见过陆长决，晓得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就怂了，不敢往乔家塘跑。 因着他的事，陆母都不大愿意和乔老三夫妻二人来往。 她不上门，人倒是不会往了她这个亲家。 乔嫣和陆长决刚上岛没多久，乔老三和葛秋莲来找她要乔嫣的彩礼。 两个孩子结婚，他们两家老人都没插手，彩礼这个事，陆母哪里晓得是怎么算的。乔老三信誓旦旦地在他家说，乔嫣被陆长决拐跑了，彩礼一分他们一分都没有收到，陆长决堂堂一个军官，怎么干出把人家清白闺女拐跑这种事。 陆母气得不行，只能给儿子打了通电话。 听说彩礼是被乔嫣收着不给乔老三夫妻，陆母对乔嫣也有点意见，陆长决便给她说了乔老三夫妻二人是怎么对乔嫣的，她才有点心疼这个儿媳妇。 陆家只有两兄弟，陆母虽然不知道养闺女是什么心情，但她自己也是女人。 乔嫣一个爹不亲娘不爱，还被人故意破坏名声的闺女，能摆脱她爹娘属实不容易。所以陆母亲自去乔家上门，说要彩礼可以，他们陆家出了彩礼，乔家该拿的嫁妆也要拿。 如果拿不出来，就当没这门亲事，让乔嫣和陆长决离婚。 乔老三哪里愿意。 陆长决好歹是个军官，以后能图的还多着呢，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彩礼的事情便过去了。 只是乔老三和陆母这一来一回心里有了疙瘩，明明是亲家，在村里却从来不走动。 偶尔遇到说两句，双方的态度都不热络。 村里有人好奇，问乔老三和陆家怎么看着像不熟的，乔老三说陆家明明拐跑了他家闺女，却瞧不起人。陆长决经常往家里寄钱，却丝毫记不得他这个老丈人，还不让闺女拿钱给他。 陆父陆母又被这不要脸的气到了。 某天陆长空提着锄头去乔老三家，说他如果还在村里乱说，就对他不客气，乔老三这才收敛。 为了不破坏小两口关系，和乔家大大小小的摩擦，陆母都没给儿子说。 因为她看得出来，小儿子回的信上，提到儿媳妇都是好话，明显是满心满眼的喜欢。反正两个人在岛上，那些话传不到他们耳中，干脆就这样去了。 直到一个月前。 陆长决给乔跃进安排进了军营。 乔老三这人本来就爱秀，儿子当兵的大事，一天就被他从村头传到村尾。 说他家跃进最有出息，是当军官的料，进了军营里，等到以后出息了，哪里哪里的兵要归乔跃进管。 有人问跃进是不是靠他姐夫才当兵的，乔老三冷笑一声，说那是他家跃进自己争气，才不靠别人。 要只是这样也好，毕竟陆家两老一贯低调，要是别人晓得陆长决给乔跃进安排去当兵了，全部都来找他们，那才是最不好办的。 只是，不作点妖显然就不是乔老三。 因为乔跃进被安排的地方偏，乔老三不敢再喊陆长决重新给安排，在村里说陆长决是看跃进去当兵，怕以后跃进超过他，在后头搞小手段。 影响到小儿子的名声，陆父陆母就坐不住了。 为了这个事去找村长出面，村长是站陆家这头的。陆长决再怎么说，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可是那乔跃进呢？初中都没读完，还想超过陆长决，那简直是做梦。 乔嫣听完，硬生生被气笑了。 她知道自己爹娘的德行，可没想到竟然小人至此。 帮他们从来得不到一次好，反倒引起自己一身骚。 乔嫣想了想，还是挺对不住公公婆婆的。 “爹，娘，都是因为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陆母拍拍她的手：“你这话就见外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爹娘搞这些，村里也不是谁都信他们的，俺看有不少人还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乔家塘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乔嫣还是很了解的。 兴民大队里，乔老三的人缘说不上好，一开始兴许是有人相信他的话，后来听到陆家这边有不同的版本，肯定会有人渐渐不信乔老三。 而陆家在兴华大队，和街坊四邻都相处得好，陆长决这个大学生又一度是村里的骄傲，心里的偏向很明显。 所以像陆母说的那样，是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爹娘的笑话。 陆父看乔嫣心事重重的样子，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陆母，眼神在说“都让你别说了你看吧”。 陆母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乔嫣，俺、俺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让你劝你爹娘，毕竟是亲家，俺也不想看他们被人笑话。” 陆父陆母是很朴实的乡下人。 心里头尽管是对乔老三夫妻再不满，但想到那是自家儿子的岳父，也不希望看见他们以后被人嘲笑。 若是乔跃进有出息，能让他爹娘一辈子这样洋洋得意下去，那就算了；万一没有，就乔家现在这骄傲的样子，以后被人踩在头上，有他们好受的。 体会到陆母的良苦用心，乔嫣笑了笑，回握住陆母的手，“娘，我晓得，这个事我心里有数。您也别替他们担忧，后面真被别人嘲笑，也是怪现在树大招风。” 陆母叹气。 真不晓得乔老三那对缺心眼的夫妻，怎么养出乔嫣这种闺女来的。 船停到码头时没到中午，但陆长决来码头接父母妻儿。 上一次见陆长决是去年他娶媳妇的时候，这些年来聚多离少，看到小儿子，陆母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回了家属院。 陆父陆母这一趟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搬来了。 什么老南瓜、红芸豆，以及晒干的黄花，说是拿来给陆长决泡水里喝的。小吃零食除了带地瓜干，还有不少水果，一些是从家里带，一些是在路上买的。 怪不得两老的蛇皮袋装得这么满这么沉，全是些重的东西能不沉吗？ 陆长决有点汗颜：“爹，娘，岛上什么东西都有，你们来就别带这么多，路上多难拿啊。” 陆父高兴得很，“不多不多，这点东西能有多重，俺能抗。这不是第一次见孙子，总要带点好吃的他们吧。” 陆父把带给石头和大丫的东西全部码出来。 像桃酥和麦乳精这种，两个小家伙都是经常能吃的，但他们没尝过地瓜干和醋柳，兄妹二人已经悄悄商量好这些零食要怎么分。 乔嫣知道陆长决和两老有话要说，让大丫和石头来帮自己做饭。 陆母也想搭把手，可在乔嫣的拒绝下，只好和陆父一起在客厅和儿子叙旧。 为了让两老来一趟吃个好的，乔嫣杀了只鸡炖汤，做了一条红烧鱼，炒了盘蒜蓉蛤蜊，剩下还有几个素菜。 石头在她身旁一边拉风箱，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妈，姥姥姥爷来我们都吃素的，为什么爷爷奶奶来，咱们就做这么多肉啊？” “怎么，你不想吃肉？” 他当然想吃肉了！ 要是早知道爷爷奶奶来了，家里会做这么丰盛的菜，他巴不得爷爷奶奶天天都在。 石头说心里话：“我只是在想，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都是你们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对他们不一样，老师教我们，要孝顺父母。” 乔嫣问：“你觉得我不孝顺你姥姥姥爷？” 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也不喜欢姥姥姥爷。 乔嫣晓得他是在思考，便说：“那你觉得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谁比较好？” “当然是爷爷奶奶了。” 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他们吃呢！ 姥爷倒是也带了，但只有几颗糖，而且他们还要打他妈。就目前的观察来看，他还是比较喜欢爷爷奶奶的。 乔嫣往锅里倒了点油，把油烧热，又继续给孩子说：“如果你觉得爷爷奶奶对你好，那你就孝顺他们，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做到一个晚辈该做的，就够了。世界上的人不止是爸爸妈妈，任何人想要对方付出真心，前提是你也要真心对待别人。 “就像今天，你看爷爷奶奶来了，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要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姥姥姥爷什么都没有带，我们也没饿着他们是吧。” 石头很聪明，乔嫣这样一说，他立马懂了。 做好午饭，乔嫣和两个孩子把饭菜端上来。 陆长决和他们一起，摆桌椅的摆桌椅，拿筷子的拿筷子，没有一个人偷懒。 陆母看到陆长决亲自帮忙，什么话也没说。 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不说话，端端正正坐在桌边，什么菜都会夹一点，不是光紧着肉类的夹。 陆父看他们俩夹的肉不多，从鸡汤里挑了一块鲜嫩的肉给石头，又夹了唯一的一块鸡翘尾给大丫。 鸡翘尾都是瘦肉，大丫最爱了，说着一声“谢谢爷爷”，嘿嘿嘿地笑着把翘尾给塞进嘴里。 石头也挺高兴的。 爷爷奶奶果然和姥姥姥爷不一样。 上次姥爷他们来，吃包子的时候都是紧着有肉的包子吃，一点也没有留给他们。爷爷不但不抢肉，还会夹给他和大丫吃。 怪不得他妈今天会炖鸡呢。 吃完午饭，乔嫣和陆母一起收了碗筷。俩孩子今天去岛城一趟，有点困，不用乔嫣叮嘱去睡午觉，直接回了房里。 陆母想把碗给洗了，陆长决看她从水缸里舀水，赶紧过来把水瓢抢过，说：“娘，您就歇着吧，这些碗筷放着，我晚上会洗。” 陆母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长决，“你洗？” “嗯，家里的碗平时都是我和石头一起洗。” “你是男人，怎么能洗碗呢？” 陆长决道：“这话说得，我小的时候，家里的碗不都是我和我哥洗吗？” “这……这……” 陆母想说这哪里能一样嘛。 以前家里只有四口人，她和陆父两口子要去上工，有时候一天下来累得动弹不得，一些简单的活计只能让俩儿子来干。 可是现在儿子结婚了，媳妇娶在家里，这些活照理是媳妇做的。 陆长决知道他娘在想什么，“现在是学校放假了，您才觉得这些活我不该干，上课的时候，乔嫣白天要教学生，她带了两个年级，回来还要备课，家里本来活就不少，我再不帮忙，她哪里忙得过来。” 陆母看得出来。 她刚进院子里，就见陆家院里干干净净，菜地里没有多余草的，明明养了鸡鸭，一点鸡屎味都没有，外头架子上，挂这晒的粮食码得整整齐齐，便能猜到乔嫣是个爱干净又勤快的。 做饭的手艺也好，饶是她做了这大半辈子，和乔嫣比，也比不过。 陆母还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日子是长决自己过的，长决都不在意，她说那些讨嫌的干什么呢？ 把话咽下，她却挑了另外一个话头来说：“你和乔嫣这结婚都快一年了吧？” “嗯，下个月就一年了。” “那以后你们两个怎么打算的，有了石头和大丫，就不要孩子了？” 石头和大丫再好，终究不是陆长决亲生的。 陆长决眼神躲闪，他和乔嫣倒是说过了，但陆母这里，还没透露。 “乔嫣年纪也还小，这个不着急，等大丫再大点，两个孩子懂事了，再要也行。” “说小也不小了，趁着年轻，你们赶紧要一个。”陆母催道。 “娘，你放心，我有安排的。”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一般人说不动。 不管他是不是敷衍，听这个口气，陆母晓得自己不管怎么说，得来的都是这种回答。 下午，陆长决去了营区。 等两个孩子起床，乔嫣和他俩带着两老去海边赶海。 乔家塘不靠海，陆父陆母这一辈子没见过海的景象，冬天潮水退了不少下去，陆父跟着海滩上的渔民，学习怎么从沙滩里挖蛤蜊、蛏子、螃蟹。 大丫和石头到了海边，找到几个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就在岸边撒欢。 因为乔嫣不准他们到海边来，这次大有玩得尽兴的意思。 陆母盯着俩孩子，就怕他们一趟跑没影儿了。 乔嫣给陆母说：“娘，你别操心他俩，和他们一起那几个孩子，都是附近渔民家的小孩子，不会知道哪里危险，不会带着他们乱跑的。” “俺……俺就怕这海水一下扑上来了……” “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海水只会往后面退，不打紧。” 陆母将信将疑地看着大海。 接着，她被乔嫣拉着一起去赶海。 婆媳二人拿着桶，学当地的渔民在沙滩上挖东西，挖了好一会儿，收获了不少猫眼螺。 陆父陆母赶海这一趟尽了兴，收获颇丰地回了家。 陆长决从营区回来，见自家媳妇和两老相处得还不错，晚上睡觉前，钻进被窝里给乔嫣说：“我看我娘对你印象不错，要是她在这里住的话，你们应该不会吵架。” 乔嫣在床上叠衣服，把衣服放回柜子里了，她坐回床上，才道：“且不说我和你娘会不会吵架，就算吵了，那也是该你想办法解决的事。” “为什么就是我想办法？” “当初处理我和石头的关系你也不是挺在行的吗，交给你，我放心。” 陆长决笑，“都是乔老师教得好。” “可别乱说，我没教过你啊。”乔嫣躺下来，冬天刚进被窝，里头还冷着，只有她灌的热水瓶周围有点温度，不过陆长决身上热，她往陆长决那边挪了挪，把脚往他腿中间塞，“太冷了，给我暖一下。” 每到冬天，乔嫣的脚都冻得跟冰块似的，没有热水袋捂着，能一晚上都是僵的。 刚冲了热水的瓶子太烫，不适合现在捂脚，她就习惯性往陆长决那里塞。 陆长决直接给她夹住，“怎么又冻成这样，你还是穿着袜子睡吧。” “穿着袜子不舒服，你给我捂捂。” 男人挑了挑眉，直接把她搂怀里，温度通过衣料传到她身上，一同传来的还有他笑时微微震动的胸腔。 乔嫣把今天陆母给她讲的那些，关于乔老三的时候给陆长决说了。 饶是对乔老三一家人的下限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们的做法恶心了一番。 乔嫣讲：“我就晓得吃力不讨好，给跃进塞进部队里，一声谢没捞到，还被他们在老家这样说，长决，老实说，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在我面前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爹你娘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咱们不在老家，听不见看不着，不心烦。” “但是爹和娘在啊，娘心底好，让我劝一劝，说怕我爹现在这么招摇，到时候给他带来麻烦。” 陆长决往怀里看，“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我原本打算随他去，但娘说得对，就怕他乱说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乔嫣对上陆长决的目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你有没有办法吓吓跃进？” “吓跃进？” “就是让他以为是我爹娘在老家乱说话，被举报了，才影响到他的，”乔嫣说，“反正让他吃点苦，他就会叮嘱我爹娘别乱说了。” 乔跃进分去的地方本来就苦，再给他一点苦头吃，恐怕人都要吓傻了。 若是知道那是因为爹娘管不住嘴巴害的，他铁定会写信回去叮嘱。 比起让她劝，跃进那边更有效果。 陆长决想了想，“真有你的，你爹娘有点事，就拿跃进开刀是吧。” “就我爹娘宠跃进的做法，跃进日子过得不好，比要他们命还难受。” “我晓得了，这事我回头去办。” 乔嫣一笑，顿时眉眼弯弯唇弯弯，搂着陆长决的脖子，往他脸上亲了两下，“不愧是我男人！” 陆长决眸光一暗，面前是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身子一翻，直接把乔嫣压到了身.下。 *** 第二天晚上，待了两日的陆父陆母担心给儿子儿媳妇添麻烦，打算明早就走。 陆长决夫妻两人劝他们再住几日，陆母说家里头还有事，不能全部丢给老大一家，怎么都要回去。 后来，不知道陆长决私底下和两老说了什么，陆父打算迟两天动身，陆母在岛上常住一段时间。 这本来就是一开始陆长决给乔嫣说好的，对这个结果，乔嫣倒不觉得意外。 送陆父回去那天，石头很是舍不得。 小孩子最清楚谁对自己好，和陆父相处这几天，陆父不但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们兄妹，还给石头用木头做了一把小手枪。 这让石头在小伙伴面前很是威风了一把，玩间谍游戏的时候，都是他来当司令员。 陆父爱去看海，都会带上大丫和石头，俩小家伙在海边疯玩，别提有多高兴了。 上回送乔老三他们去码头，石头是满心期待他们赶紧离开，这回他则是问爷爷什么时候能来。 陆长决：“爷爷年纪大，坐车过来很累，到时候你和你妈去看爷爷奶奶。” “好，爸，这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和我妈去看爷爷奶奶。” 陆父笑得合不拢嘴，“好，到时候你和大丫来，俺带你们去摘醋柳吃。” “嗯，爷爷，这是我的桃酥，您带着路上吃。” 石头送陆父上船之前，还把自己最爱吃的桃酥塞了一份给陆父，陆父赶紧给他推回去，“俺包里有土豆和鸡蛋，就不吃你的了，你和大丫自己留着吃。” 陆长决在一旁说：“爹，您就收下吧，这是石头的心意，正好带回去给我哥和嫂子尝尝。” 话都说到这里，陆父才肯把桃酥收了。 一家人返回时，陆长决给乔嫣说：“今天下午我们开会，赶不上吃晚饭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好，那我去买点猪骨头煮汤，你回来以后煮面吧。” “都行，你看着办。” 乔嫣没和陆母一起回去，转道去供销社买东西，称了两斤骨头，竟然碰上了古大嫂和龚桂芬。 古大嫂也是个奇人。 她嘴巴闲不住，次次都被乔嫣怼，偏偏每次见到乔嫣，都要打招呼。 这段时间，她收敛了很多，乔嫣听人说，最近很少听到古大嫂和大家一起叭叭，挺不习惯的。 她原本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有回碰到黄副团长，对方给她道歉，才晓得是古大嫂是被黄副团长叮嘱了。 所以现在古大嫂看到乔嫣，态度都特别好，这回碰面了，还对乔嫣“不耻下问”：“小乔同志，我刚才还是和桂芬说，这回去支援边境，派她家老周去的可能性最大，你觉得对不对？” 乔嫣蹙了蹙眉，“支援边境？确定要从北海舰队派过去了？” “就是还没确定呢，”龚桂芬对古大嫂翻了白眼，“姓古的，我给你说，别咒我家老周啊，怎么就不是你家老黄去？” “老黄是副团长，他做不了这个主！”古大嫂嚷着，“而且我哪里是诅咒了，这不是在猜吗，南边那几个舰队也有可能啊。” 这两个都是聒噪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在耳边响起，吵得乔嫣脑壳疼。 她只感觉心思乱乱的，想到陆长决以前给他说的那些话。 “会不会是我家长决去？” 耳旁的声音消失了一秒。 最先是龚桂芬说：“放心好了，派谁都不会派陆副团长去的。” 乔嫣问：“为什么？” “我听老周说，上头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支援，李团长是最先被排除在外的。” 龚桂芬家和李团长家是挨着的，“李团长的爱人也庆幸，还好这次没轮到李团长头上。” 李团长是陆长决的团长，只要他不去，陆长决自然也不会被派去了。 古大嫂点头：“也是，李团长年纪大了，早年上过战场，现在身上还有伤，这两年就要退下来了，肯定不会派他去。” 她边说还边念叨着，“回头我得劝劝老黄，让他别一杆子上头，撺掇着团长和政委派他了。” 后面她们在说什么，乔嫣没有仔细听。 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她心头一直揣着事，切菜时，一个没注意，还把食指给切伤了。 乔嫣“嘶”了声，把指头含到嘴里，陆母看到她这头的动静，赶紧去扯了一个小布条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把手给切着了。” “想其他事去了，没注意……” “俺来吧，回头再不小心一下，不好受！” 乔嫣没和陆母客气，把菜刀和砧板让给陆母，去干其他的。 当晚，陆长决果然如他所说，没在饭点赶回来。 等乔嫣和大丫洗完澡，他才被小曾送回家。 乔嫣给他煮了碗面，把碗端过去的时候，陆长决发现她食指上缠着的布条，拉过她的手问：“手受伤了？” 把手抽回来，乔嫣淡淡说了声：“没什么事。” 接着，便话也没说，去拿干帕子绞头发。 等他吃完把碗筷洗了，乔嫣已经去屋里歇下。 陆长决冲了澡，进屋里的时候，看乔嫣把自己藏在被子底下，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他走过去，手从外面伸进被窝里抓乔嫣，却被乔嫣狠狠拍了一巴掌。 “嘶——”这一巴掌拍得他手背上火辣辣的，收回来一看，都被打红了。 陆长决朝面前的小山包看一眼。 生气了……？ 他钻到床上，乔嫣感觉到他上来，一直往旁边挪，等到不能再挪，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紧紧裹着被子，背对着陆长决。 陆长决说：“嫣嫣，我有事要给你说。” 乔嫣的声音闷闷的，“我要睡了。” 平常两个人说事，乔嫣再困都会打起精神和他聊完。 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长决俯下身，凑到她的脸侧。 乔嫣赶紧把被子拉过头顶。 陆长决：“是大事。” “我不听。” 见怪了她乖巧的模样，难得闹了下脾气，还真有点让人揪心。 陆长决问：“你是不是猜到了？” “……” 一时间，四周如死一般静。 两人都没了下一步动作，乔嫣还是藏在被窝里不动弹，良久，她听到空气中想起一声他的叹息，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响。 陆长决脱了衣服上床，旁边乔嫣还是没动。 他想了想，继续讲：“今天部队里开会决定，会派我去支援边境的边防部署，可能过几天就要出发了。” 她还是没说话。 陆长决知道乔嫣肯定不想听，但他事先答应过，不管什么事都会坦白，而且这是他们逃不开，要面对的，索性在这时全部说完。 “去多久还不知道，短点可能三五个月，长点一年。你和娘安心在家，有娘帮你带大丫和石头，你把精力留在工作上。” “那边可以写信和收信，我会寄信给你报平安的。” “这回我们去主要是负责边防部署，不在战区，你不要担心。” 乔嫣终于肯说话了：“是你申请去的？” “嗯……” 忽然，她从床上坐起，抓着身后的枕头，就朝陆长决砸了过去，“陆长决，你混蛋！” 陆长决硬生生挨了一下，动都不动，枕头砸到他鼻子上，别说，还有点疼。 面前乔嫣眼睛和鼻尖红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泪水，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小白兔。 知道乔嫣心头不好过，他要去抱乔嫣，却被对方一把推开，“李团长之前就申请过这两年退下来，所以这次肯定不会派你们团去，你不主动申请，肯定不会派你对不对？” “是。” “你申请以后，有把握组织里会派你过去，所以才把你娘叫到岛上来？” “是，”陆长决说。 听到他爽快的承认，乔嫣鼻头一酸，眼泪又吧嗒吧嗒掉。 陆长决最受不了乔嫣哭，帮她擦掉眼泪，搂进怀中。 乔嫣靠在他肩头，往他胸膛上锤了两下，边哭边说：“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吗？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办？石头和大丫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 “都上战场了，刀枪无眼，你就能保证你不会出事吗？陆长决，你听好了，我才不会当寡妇，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带着大丫和石头再嫁，嫁个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的，人家虐待你儿子我才不会管，你要是让我守寡，就做好你儿子以后被人虐待的准备。”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楚。 陆长决忍不住笑了笑，乔嫣立马从他怀里抬起头，凶道：“你笑什么？还笑？” “在笑你要找个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有钱的，怕是有点难。” “陆长决！” “好好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守寡。”陆长决抱着乔嫣，拉过被褥给她盖住身子，“好不容易娶到这么一个好的媳妇，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鲜少说这种肉麻的话。 经过这么一打岔，而且还发泄了一通，乔嫣心里便没有那么生气了。 陆长决有这个想法应该是挺久了，所以之前给她提过边境打仗的事，也算是隐晦地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所以今天一听古大嫂她们说起，乔嫣就猜到，恐怕会是陆长决去。 现在听他亲口承认，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 总之，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她靠在陆长决怀里，声音瓮瓮的：“娘决定留下来，也是你说可能要去支援边境，让她留下来陪我吧？” 陆长决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晓得我聪明，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清楚？” “我担心你不让我去。” 尽管预料到乔嫣会生气，但陆长决还是决定，等到事情真的确定下来，再告诉乔嫣。 如果和乔嫣商量，一旦乔嫣像刚才那样哭，让他别去的话，陆长决担心自己真的会动摇。 乔嫣：“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哪里能拦得住你。” 陆长决笑了笑：“可能吧。” “那边真的可以寄信过去吗？” “可以。” “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如果忘了，我就带着孩子跑了。”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44第 44 章 怀孕。 第44章 派陆长决去边境支援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人选确定, 上战场名额没有落到自家头上的军属也松了一口气。 雷红和带着钱巧巧一起来陆家，毕竟陆长决和乔嫣算是新婚，去支援的名额还偏偏落到陆长决头上, 钱师长是陆长决的师长，作为师长家属, 她是有必要来和乔嫣聊一聊。 一是怕乔嫣不愿意劝劝乔嫣，二是关怀一下军属。 可雷红没想到, 乔嫣不但没表现出不愿意，还十分理解陆长决。 雷红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派上用场，但是对乔嫣的印象更好了。 回家以后她给钱师长说：“我原先还担心小乔会和小陆闹, 可我今天去陆家，小乔说已经晓得这个事了, 还支持小陆的想法, 不愧是当老师的，觉悟就是高。” 钱师长点了点头，去支援的人选其实有很多可以选择的。 李团长要退下, 不太可能派他去, 钱师长想过直接让陆长决去, 方便以后李团长退下来以后让陆长决顶上。 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在他做之前, 陆长决倒自己先申请了。 钱师长心里头还是很满意的，又再听乔嫣那边支持陆长决的决定, 笑意连连，“怪不得小陆以前一直不大愿意结婚，一结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是他会挑啊。” 雷红还以为钱师长点她呢，有点不大高兴, “小乔有觉悟，不代表苗苗没有啊。” “这个和苗苗有什么关系？” 雷苗苗早就被钱师长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哪猜到这回扯到雷苗苗。 钱巧巧在这时说：“要我说，这个还真不一定呢。那是去上战场，就苗苗那个性格，不得在家好好闹一通脾气。” “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干什么？”雷红没好气。 “明明就是你先提的呀！”钱巧巧说，“就算不说她怎么，嫣姐这才是实打实的有觉悟，而且她比苗苗年纪还小。” 雷红：“小乔也没有比你大多少，怎么不见你这么有觉悟的。之前你爸给你说的，送你去当兵，你到底想好没有？” 钱巧巧苦着一张脸，“这不是在说别人吗，怎么又转到我身上来了？” 钱师长也跟着搭腔，“你妈说得是，你也年纪不小，该是想好以后要做什么的时候了。” 孩子最怕的就是长辈的唠叨，不管多少岁都是如此。 钱巧巧可没有和父母说这个的打算，赶紧一趟溜了。 这几天，陆家一家人则在为陆长决出发做准备。 动身时间门很快，几天时间门，能准备的东西不多，像衣服没有办法重新做新的，乔嫣只能拆了以前的旧衣服，多往里面重新塞了点棉花，将就做出一套厚的来。 边境的纬度高，气温比月牙岛低多了。 陆母也赶紧做了一双棉鞋。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连大丫和石头都闲不下来，也不出去玩了，跟在乔嫣后头给他爸准备去边境的东西。 一向整洁的家里忽然摆满很多东西，陆长决回来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你们弄那么多，搞得我像是要搬家一样，到时候包里能装这么多东西吗？” 乔嫣不以为然，“过去路上要这么长时间门，先把东西准备好了，到时候再看哪些是没有必要带的，等到上车再想到没带，那就来不及了。” 陆母也讲：“你媳妇讲得对，俺听说北边冷，衣服你记得多带点。” “我知道了，”媳妇和亲妈都这样说，陆长决还能说不吗？他笑了笑，“衣服不用担心，现在一线的补给不像以前，都是上战场的军人，不会让我们饿着冻着的。” 早年打仗的时候，陆母听说军人们有冻死的饿死的，自然也担心陆长决以后上战场的情况。 陆长决的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全信，只是默默给陆长决装东西。 出发这天，乔嫣和陆母五点过就醒了。 婆媳两个人揉面醒面，切了韭菜做馅料，煮了几个鸡蛋。 等面醒好，乔嫣在锅上烙饼，等饼要烙得差不多了，石头揉着眼睛，呵欠连天地走进来问：“妈，你在做什么，好香哦。” 他显然困得不行，眼睛都是闭着的，可还是被厨房里的香味给勾引过来。 乔嫣看他衣服都没穿好，担心孩子冻着，“我做韭菜盒子呢，你再睡会儿，做好了我叫你。” “哦，那我先去尿尿。” 石头直接走到院子里的菜地边，脱裤子冲地里尿。 陆长决一起来，就看到儿子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冲菜地里尿尿的场景的。 他走上去，往石头脑袋上拍了一下，“穿这么少，到时候感冒了。” 男孩儿被他爹一巴掌给打醒了，后知后觉感觉到冷，摩挲了一下手臂，转过头来说：“爸，你干嘛打我。” “有空在这里问我干嘛打你，怎么不赶紧去把衣服穿好？” 闻言，石头才不情不愿地回屋穿好了衣服。 这一折腾，是不打算上床睡觉了，他去把脸洗了，又叫大丫起床，去厨房里看他妈有没有把早餐做好。 乔嫣和陆母正好从锅里舀出粥来，见石头又探头探脑地来了厨房，问：“你不是去睡了吗？怎么还是起了。” “我爸把我打醒了。”石头告状。 乔嫣笑了笑，说：“等到你爸回来，你想让他打也打不了。快把碗端上去，起来了就吃饭吧。” 今天这顿早餐做得丰盛，粥，韭菜盒子，还有煮鸡蛋。 乔嫣用油纸给陆长决装了几个韭菜盒子和鸡蛋，吃完以后，也该送陆长决出发了。 这一趟从岛上出发的人不少，陆母不去凑那个热闹，带着大丫在家里，乔嫣和石头两人去送。 乘船到岛城，又从岛城坐火车到边境，这路上的时间门前后就要耗时两三天。 乔嫣怕陆长决路上饿着，除了今天早上做的饼，还塞了一些干粮。 从乘船到岛城的路上，乔嫣和陆长决没有说太多话，反倒是石头问个不停。 要么就是问他爸打仗要打多久，要么就是问战场上都做些什么。 乔嫣沉默地听着，一直到了火车站，她才深深的感觉到陆长决这次是真的要去边境打仗了。 一瞬间门，她忽然有点想哭，可在看到身旁的丈夫儿子，还是把这种脆弱的情绪压了下去。 车站几乎都是要上前线的军人，前来送行的家属不少，有的相拥哭泣，有的依依不舍，扛着行李来来往往的人穿过身边，站台边还能透过窗户看车厢里忙碌的场景。 乔嫣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踮起脚系在陆长决脖子上。 陆长决抓住她的手，“我不冷，你一会儿带着石头回去，不戴围巾当心感冒了。” “北边气温低，你拿过去总会用得着的，”乔嫣固执地把围巾围上，“我身体也没这么差，回去再给自己做一条就行了。” 围巾系在颈间门，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没一会儿，就感觉脖颈上热烘烘的。 握住乔嫣的手吻了吻，陆长决说：“你和娘好好在家等我回来，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好，家里有我，石头和娘我都会照顾好的，你在外面不用担心。” 夫妻俩正说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啧啧”声：“爸，妈，大庭广众的，你们就不要这么缠缠绵绵的了。” 陆长据：“……” 乔嫣：“…………” 把手抽回来，乔嫣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倒霉儿子一眼。 陆长决则是笑着问：“谁教你的缠缠绵绵，你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是上课的时候老师教的，就像你们现在一样。” “这么好学，等我回来你成绩要是下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石头：“行啊，您赶紧回来收拾我！” 被儿子一打岔，离别的氛围便没有那么浓烈了。 是时候上车，陆长决提起行李，给妻儿说了声“我走了”，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火车。 走上去，他向乔嫣这边挥手，还说了句话，通过口型，乔嫣看出来，那是“快回去”。 乔嫣向他挥挥手，然后点了点头。 直至轰鸣声响起，绿皮的火车在眼前先是缓缓前行，最后慢慢加速，他登上的那节车厢直至消失在目光中，乔嫣吸了吸鼻子，对石头说：“走，咱们回家吧。”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大家突然都不太习惯。 乔嫣原本是不怎么看报纸的，陆长决这头去了前线，她便在邮局订了一份报纸，邮递员每天早上就会把报纸送到门口。 这里到边境山高路远，一线的消息不一定能很快地传过来，如果报纸上登了相关的消息，也方便她了解各种情况。 没几天，乔嫣收到乔跃进寄来的一封信。 还以为乔跃进是听说了陆长决的事，特地写信来向他们两口子问好的，结果一打开，她还是太高看自己这个弟弟了。 乔跃进许是没收到消息，并不知道陆长决不在家，是想让陆长决帮他探探口风，关于乔老三夫妻在老家那边乱说的事后续还会不会有影响。 把信看完，乔嫣无奈地叹了口气，冲身边的大丫说：“你小姨夫之前还期望让你小舅去军营里锻炼两年能有点出息呢，这去了两个月多，还是这副熊样子。” 大丫听不懂，歪了下脑袋，自顾自评价，“小舅，笨！” 石头和陆母也在。前者拿着家里那些过期的废报纸折东西，后者正在捡豆子，便说：“大丫的小舅是叫跃进吧？” “嗯，对，就是长决给他安排到南面岛上当兵那个。” “出事了吗？” “没有，他自个吓自个呢。”乔嫣给陆母解释，“就是上回您给我说，我爹娘在老家乱说话，还是出事了。” 在长辈和孩子面前，乔嫣自然不能承认，这个“出事”是她和陆长决干的。 当时陆长决和乔嫣商量完，第二天就拖人在乔跃进他们部队里，“关照”一下乔跃进。 别人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乔嫣清楚。 乔跃进被关了几天，说是接到他们老家的人举报，他进军营的位置是从别人那里买的，占了其他人的位置，手段不光彩。 乔跃进这性子，哪里扛得住，一被吓就连忙说他姐夫是北海舰队的一个副团长，叫陆长决，是他姐夫给他安排过来的，如果出了问题肯定不是他这边。 关他的兵让他别胡扯，说如果是陆副团长安排，那就是正规手续，但是你爹你娘在家里口口声声说你是靠自己，当地人发觉不对劲，才展开调查。 现在调查和审核的结果都没出，让他乖乖等着。 乔跃进只能乖乖等了。 可是等了两天，他等不住。被关着的感觉可不好受，每天吃不饱睡不暖的，还要提心吊胆是什么结果，便问能不能写封信给陆长决，陆长决肯定能帮他证明。 接下来没两天，他被放出来了。 放出来以后，指导员对乔跃进做了一次思想教育，声称要不是陆副团长给他担保，他还得在吃几天苦。 还让他好好劝劝家里人，别在外面乱说，被有心人听见了，举报到上头去，回头为了正组织风气，势必要牺牲他。 乔跃进可不是那等经吓的人，当即写信回去让乔老三夫妻两个低调些，别在外面说些有的没的。 乔老三夫妻回信，难得没骂儿子没出息，而是给乔跃进要钱。 原因是乔老三某天晚上，在外头被人揍了一顿，但没看清人是谁，猜想估计是谁看他不顺眼了，才瞄准时机动的手。 这样一来，乔跃进更相信，是他爹娘害他被关了几天。 要说心里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到这边日子苦，乔跃进好几次都生出了当逃兵的念头。这个节骨眼上，爹娘不但不帮忙，还给他添麻烦，乔跃进很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难得在爹娘面前硬气了一回，说自己刚来钱也不够用，祸是爹娘闯的，正好这次给爹娘一个教训。 至于乔老三看到这封信是什么反应，乔嫣无法得知，但想也能想到，他肯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连她都不得不感慨苍天好轮回。 跃进那边，的确是陆长决安排的，可是她爹娘被揍，真真是属于意料之中。 陆母之所以让乔嫣劝，就是担心成现在这样。 “哎，你爹你娘要是不这么招风，也就不会出这些事了。 乔嫣晓得陆母好心，宽慰她：“跃进有句话说得不错，祸是他们自己闯的，就应该让他们有点教训，不然你好好劝，他们还以为你是眼红呢。” 石头突然说：“妈，这个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虽然使用程度不是很贴切，但也八九不离十。 乔嫣揉了把他的脑袋，“聪明！” 陆母瞥了眼石头，“那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相处了这些时日，陆母很是喜欢石头和大丫，哪怕没血缘关系，她也是把两人当做亲孙孙一样看待。 小孩子的心思很敏感，陆母对他们好，他们能感觉到。每天奶奶挂在嘴边，又是帮忙捶背，又是帮忙揉腿，一来二去，陆母和两个孩子之间门没啥膈应，怎么对家里的几个孙孙，就怎么对大丫石头。 连训人的口气都一样。 石头回答：“姥姥姥爷虽然是长辈，可是他们还是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呀！” “就算做得不对，你们做小辈的也不该说，让别人听见了，会讲你们没大没小。” “奶奶，你不对。长辈做错了，我们也要督促长辈更改！” 大丫也跟着说：“知错就改！” 陆母哪里说得过这俩小丫头，赶紧给乔嫣使眼色。 乔嫣笑了笑，对着陆母道：“娘，你管他们干什么，回头等他俩吃亏了，自然晓得是谁对谁错。有些时候，不让他们吃点亏，是意识不到的。” 陆母本想说，等到孩子真吃亏，就怕晚了。 可看乔嫣根本没有打算讲两个孩子的意思，只能把这些话全部都咽回去。 *** 过了两天，乔嫣才给乔跃进回信。 信里说陆长决去了边境，让他自己在部队里好好表现，别去想其他的。 半个月后，家里四个人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年，乔嫣收到了陆长决的第一封信。 看时间门，信是他刚到边境没多久写的。 一是给她保平安，二是说了一下驻地的环境。 这两年，边境冲突频繁，偶尔有些地方会有小规模的打仗。支援过去的海军还没有上战场，让家里人不用挂心。 有了这封信，一家人都松了口气。 过几日，雷红和钱巧巧又上门来，给了陆家一斤猪肉。说是部队里关照前线战士家属，特别要求他们送过来的。 乔嫣高高兴兴地接了，晚上就给孩子和婆婆做了一锅红烧肉。 陆母苦了一辈子，做饭就是乡下普遍的那样，舍不得放油，舍不得放盐，饭菜做出来，只是为了糊口，色香味都不在考虑当中。 来到儿子这里，她看到乔嫣做饭的架势，心里就犯怵，曾经悄悄给陆长决说过，乔嫣不太会过日子，做饭太大手大脚了。 陆长决反问她：“那你觉得好吃不好吃？” 陆母没话说。 陆长决：“好吃就让她去做，现在做咱们以前吃的那些，别说到时候您觉得不好吃，两个孩子铁定闹。” 她就随乔嫣去了。 今天家里收到一斤肉，她还在想做成腊肉可以存放一段时间门，结果立即被儿媳妇霍霍成了红烧肉。 陆母那个心疼啊，坐上桌吃了一块，眼睛都亮了起来。 什么心疼，她完全抛脑袋后去了。 寒假过去，石头升了四年级，大丫照理说也能上小学。 自从翁公来教大丫讲话发音后，她结巴的毛病虽然没该，但比起以前，没有磕巴的那么严重。 乔嫣想让她晚一年再上小学，于是又多读一年幼儿园。 乔嫣自己也经过一年的工作学习，今年学校不但让她带了一二年纪的语文课，还带了一年级的科学。 开学以后，在办公室里，乔嫣经常和老师们一起说边境的情况。 中旬时，听说边境有好几次大规模的冲突，乔嫣接到消息的时候，心都揪起来了，下午下了课，连忙去找尤莉，问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许政委是陆长决的政委，这次也跟着陆长决一起去了北边。 尤莉和乔嫣的心情是一样的，两个女人又住隔壁，平时听到点风吹草动，会凑在一起，可以说是互相安慰，也可以说是有对方在，心里会有力量一点。 尤莉见乔嫣来，晓得她是因为什么事，让许玫倒了杯水给乔嫣，说：“小乔，你别担心，这几次有冲突的地方不是老许和小陆他们去的那里。” 许玫倒了杯热水过来，“乔老师，我听钱伯伯讲了，我爸他们去的地方离这几次打仗那地远着呢，他们肯定是不会出事的。” “谢谢你啊小玫，”乔嫣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向尤莉，“我听他们说地点的时候，也晓得不是，但就是放心不下来。这几天我都不太有胃口，好像有预感要出什么事了一样。” “你啊，就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还好小陆事先把你婆婆接过来，不然我都有点担心你一个人怎么办。” 乔嫣说：“这不是还有你吗。” 尤莉挑了挑眉，“现在还晓得开玩笑，看来你还是能调节自己的。” “嫂子，长决他们真的没事的吧，你们要是有什么消息，可不能瞒我。” 尤莉说：“才刚夸你会调节，马上给我证明是我看错了是吧？”她拍了拍乔嫣的背，“放心好了，有什么消息我肯定会给你说，你也别成天想这些，家里还有俩孩子呢。” 乔嫣笑笑：“我知道了。” 她又和尤莉聊了一下最近家里的事。 家中有陆母，不得不说她比以前轻松了许多，即便是开始上课，也不会觉得累。 至于尤莉那边，别说婆家人慰问一句了。 在许政委出发的时候，尤莉婆婆来送人，哭着叮嘱许政委一定要回来，还说这么多年没留个后，早知道要上战场，不如之前随便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也行。 这可没把尤莉恶心得够呛。 尤其是在看到陆母在家里帮乔嫣后，两相对比，真觉得别人家的婆婆难求。 两人聊了一通，心里惧好受多了。 乔嫣回去，原本是想好好做顿晚饭，可还是觉得没有胃口，人也有点疲惫，便给陆母说，让她煮面给两个孩子吃，自己去床上躺一躺。 这个时候睡觉，晚上肯定是睡不着的。 乔嫣只打算躺一会儿，可没想到，她一挨枕头，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等陆母来叫她时，三人都吃好了。 陆母道：“你快先起来洗把脸，俺给你下碗面，是用猪骨头煮的汤。” 俩孩子吃面不爱其他汤底，就喜欢用猪骨头炖的。 一来二去，陆母也学会了。 乔嫣点点头，“娘，别煮太多，一点就行啦。” 捏了捏肩膀从床上起来，乔嫣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等陆母端上面来，她吃了两口，觉得有点反胃，就不想吃了。 但经过那几年困难时期的人，再难受都不会浪费粮食，乔嫣硬撑着又吃了一点，发现自己还是吃不下去，只能把石头唤来，“儿子，我吃不了了，把面扔了可惜，你帮我吃了吧。” 石头看看碗里，“也没多少了，妈你晚上还没吃饭呢。” “吃不了了，你吃。” 她赶紧把面塞给石头。 石头感慨了一声：“我就是你的小饭桶！” 乔嫣还没笑出来，胃里感觉一阵恶心，捂着嘴到外面吐了起来。 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面条，这下被吐得干干净净。 石头跟上去拍乔嫣的背，一边问她妈怎么样，一边往屋里喊：“大丫，快接水过来给你小姨喝，奶奶，我妈吐了。” 陆母匆匆从屋里跑出来，“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吐了？” 石头：“奶奶，是不是你做的面有问题，我妈吃了面就开始吐。” “能有啥问题，面都是和你们一样做的，你和大丫吃了怎么不吐？” 乔嫣摆摆手，“我没事，这两天本来就没胃口，刚才突然感觉有点恶心。” 大丫倒了热水，端着搪瓷缸子走出来，“小姨，喝…喝水。” 乔嫣先是漱了漱口，再把剩下的水喝完。 有水压一压，觉得好受多了。 陆母看她脸色有点发白，还真担心是自己做的面有问题，“嫣嫣，你去歇着，俺给你蒸两个馒头怎么样？小石头啊，家里还有牛奶不，给你妈喝一瓶。” 想到牛奶的那个味道，乔嫣更觉得恶心，“不了，我现在喝不了牛奶，吃两个馒头吧。” 蒸了两个馒头，乔嫣在厨房的罐子里夹了点腌萝卜混着吃，这回倒没觉得不适，把馒头和腌萝卜一卷而空。 看她脸色恢复，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睡觉前，陆母来敲她的门，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嫣嫣，你那个有多久没来了？” 她霎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陆母说的是什么后，脸色一白，“不会吧……” 本来是不抱希望地问一嘴，乔嫣的反应出乎陆母的意料，随即，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快、快想想，是有多久没来了？” “上个月没来，这个月还没到时间门，过几天要是没有，就两个月了。” 陆母激动地眼睛都亮了，“你这几天没胃口，是不是觉得想到吃的都觉得恶心啊？” 对比起陆母的激动，乔嫣则是有点晕乎乎的，甚至不太敢相信，“是觉得没胃口，但恶心想吐是今天才有的，也有可能是我一直在想长决的事，尤嫂都说我压力太大了。” “也是，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看一下。岛上有没有大夫，明天俺去帮你请大夫来看看。” 乔嫣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也没有陆母那种期盼她有孩子的心情。 但身体毕竟是自己的，是应该去检查一下，“岛上有军医院，直接去医院里检查就行。” “医院会不会太贵了……” 陆母毕竟这辈子都生活在乡下，不是真到咽气前一刻，都不会考虑去医院里。 老家那边有土大夫，会看女人是否有孕，再不济，村里的稳婆也能瞧出来。所以去医院这个选项，她从一开始就排除了。 乔嫣给她讲：“这不是什么小事，去医院里好好查一下到底是不是。而且我和长决都有工资，这点钱问题不大。” “那……那行，明天俺和你一起去。” 次日，乔嫣第一节有课。 上完第一节课，她就看到陆母亲自来小学接她，手里还拿了件外套。 昨晚婆媳二人说好趁上午上完第一节没课，去医院里检查，陆母记挂着，提前来了好久，便在学校外等着。 看到乔嫣出教学楼的身影，她把外套展开，赶紧跑过来，“你这丫头，甭看现在是春天，但一不注意就爱感冒哩，只穿这么点，也不怕自己冻着。” 乔嫣好笑，“娘，我哪有这么娇贵。” “快穿好，这个你要听我的。” 推脱不了老人的盛情，她只好在外面套了一件外套。 去军医院，两人到妇产科去检查。 经过一系列的抽血化验，乔嫣和陆母去拿结果，医生看了看报告，说：“你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尽管之前是有预料，在听到的那一瞬间门，乔嫣还是愣了。 陆母喜上眉梢，抓着乔嫣的肩膀喊：“嫣嫣，你听到没有，你有孩子了！…老天菩萨保佑，让俺家长决赶紧回来。” 医生听到陆母念叨的话，打量了乔嫣片刻，随即恍然，“咦，你是不是陆副团长的家属啊？” 乔嫣一愣，点了点头，“嗯，我是他爱人。” “原来是乔老师啊，恭喜恭喜，已经两个月了，你可以去做一个B超，看看胎像稳不稳。”医生显然是认得陆长决的，口气不像刚才那样公事公办，“陆副团长现在在边境，最近那边能通上信了，正好能把这个好消息给他说。” 陆母：“是是是，一会儿回家就写信给长决讲，接下来就等长决回来了。” “那是肯定的，这几次边境的战役，苏联那边没讨到好，只要他们不来犯我们，陆副团长肯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医生这几句话陆母还是很受用的。 乔嫣则是心绪不宁地和陆母一起离开了医院，耳边都是陆母在念叨什么老天保佑，让陆长决早日回来的话。 念叨多了，陆母还是记得目前的重心在儿媳妇身上，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最近该注意什么。 以前在村里，她也见了不少怀孕的女人。大家日子过得苦，挺着肚子也要来上工。 若家里的婆婆恶毒点的，见到那种说身体不舒服偷点懒的孕妇，非但不帮忙，还会骂村里哪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就你特殊啊？ 陆母这样念念叨叨，乔嫣心里头忽然暖了点。 她摸了摸小腹，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也有孩子了，和陆长决的孩子。 当天，大丫和石头回家以后，就被奶奶叮嘱，以后在家里不能闹他妈她小姨，因为乔嫣肚子里有小弟弟小妹妹，不能让乔嫣干重活了。 大丫惊讶极了，“奶奶，小、小姨…真的，真的要生小…妹妹了？” “现在不生，再过几个月就生啦。” “要…要过几个月、月呀？” 陆母也不晓得怎么说，支支吾吾地讲好几个月。 乔嫣在旁边，看到大丫脑袋上出现一个硕大的泡泡：“小姨居然能生小宝宝了！” 而旁边的石头说：“不是生小妹妹，是小弟弟！” 陆母笑呵呵的：“石头想要小弟弟啊？” “对啊，我有妹妹了，我要个小弟弟，带他玩。” 大丫难得和哥哥有分歧，“我…我要小、小妹妹。” “不行，要弟弟，这样我就弟弟妹妹都有了。” 大丫的嘴翘得高高的，“可是我、我没有妹妹。” “那让妈再给你生一个。” 乔嫣抬脚往石头屁股上踹了一下，“当你妈是老母猪啊，生一个又生一个的，万一没生到妹妹，又继续生？” 石头揉着自己的屁股，“我可没说，是您自己说的啊！” “你小子。”乔嫣作势要揍人，石头连忙躲到陆母身后去，抓着陆母喊：“奶奶，我妈要揍我！” 大丫站在乔嫣身边，指着哥哥道：“小姨，打…打哥哥，然后生、生小妹妹！” 石头咬着牙，对大丫凶：“乔小霜，信不信以后我不带你玩了？” 大丫赶紧蒙住耳朵。 陆母笑道：“怎么了这是？” 乔嫣：“蒙住耳朵，装没听到，下次她就还喊石头带她玩了。” 陆母这下笑得更开心了，把身后的石头拉过来，“这生弟弟妹妹又不是你妈说了算，你现在嚷也没用。” “奶奶说得对，而且以后生了个弟弟，比你还能吃，天天和你抢饭，看你还想要弟弟不。” 石头立即说：“那还是要个妹妹吧。” 一家人失笑。 去医院里检查的报告都下来了，乔嫣立即给陆长决写了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尤莉听闻，连忙来陆家道喜，正好家里煮了点猪蹄膀，特地分了些过来。 要是什么白菜番茄也就算了，猪蹄本来就不好买，大家又还缺口吃的，乔嫣哪里好意思收，“嫂子，你拿回去给小玫小琪吃，这种好东西，送给我我都不敢吃下去！” “和我你客气什么啊，你家炖鸡的时候会分给我，现在倒是晓得不好意思了？” 许琪和她妈一块来的，跟着劝乔嫣，“乔老师，你就收下吧，我妈听说你怀孕了，特地煮做的，我们是沾你的光。” 小丫头机灵，说话都能逗人笑。 乔嫣勾了勾唇，“小琪这样讲，还拒绝就好像显得我有点不识好歹了。” 尤莉：“你晓得就行。” 她把猪蹄放在陆家桌子上，和乔嫣坐一块，往她肚子扫了一眼，“陆婶给我讲你怀孕了，起先我都还有点不太相信。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正好在这个时候来。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别提这个了，大丫和石头才为这个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大丫想要妹妹，石头想要弟弟，说大丫不改变想法，就不带她玩。” 尤莉才笑出声，许琪的声音传来：“乔老师，石头为什么想要弟弟呀？” “因为他已经有妹妹了，这回想要个弟弟。” 许琪道：“我也觉得还是弟弟好。” 尤莉弯起的唇角有一瞬间门的凝滞，瞥了许琪一眼，“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和我们聊这些做什么，去找石头他们玩去。” 许琪知道是她妈在赶走，人也不恼，还乐得开心，起身去找石头了。 乔嫣说：“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小琪也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觉得心疼你，下意识这样讲的。” 尤莉生了三个闺女，许政委还好，但她婆婆一直抓着不放，还嫌三个孩子是丫头。 许琪她们都知道，她妈是因为生了闺女才招奶奶的讨厌，心里难免会想要是妈妈也生一个儿子，奶奶就不会这样对她了。 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所以面对乔嫣，许琪会下意识地觉得生个弟弟好。 她们没有料到，这种想法对尤莉来说是最难受的。 但那是尤莉的家事，乔嫣只能宽慰尤莉，孩子最后到底会怎么想，那是尤莉应该去引导的。 她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我早就看开了，丫头就丫头吧，她们三个开开心心平平安安长大就够了。” “有你和许政委，她们肯定能开心平安。” “真是的，今天明明是来给你道喜，怎么说着说着就到我身上来了。”尤莉佯装生气地瞪了乔嫣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乔嫣跟着她笑。 之后，乔嫣便开始感觉到了各种妊娠反应。 还好她的反应不太严重，除了胃口不好有点干呕外，就是闻不惯牛奶味。 牛奶的气味不是很浓，但只要俩孩子在旁边喝，她总能感觉到，然后就会吐得天昏地暗。 陆母便不让大丫和石头当着乔嫣喝牛奶。 陆长决的回信很快寄了回来。得知乔嫣怀孕，他激动之余则是担心的多，还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在身边。 通过文字，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但歪歪扭扭的字体，已经体现了他在落笔时，手是如何颤抖的。 接到他的信后，乔嫣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梦。 要么是在葡萄架下掉下来一堆毛毛虫，要么是她的床上全部是蛇。 被梦吓醒后，她根本不敢在床上睡，抱着枕头去找陆母。 陆母半夜被她吵醒，见乔嫣额头上吓得都是汗，赶紧把乔嫣拉到床上，盖好被子，像小孩一样，边拍背边哄：“不怕啊不怕，娘在这儿，那些都是假的。” 身旁有人，她心里头就没那么恐惧了。 这回，再次入睡过去，没有再做噩梦。 而是梦见了乔娅。, 45第 45 章 长决回家。 第45章 乔嫣和大姐乔娅的关系一直很好, 但在乔娅死后，却是很少梦见过她。 梦里乔娅不像她日常那样, 驼着背，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手上都是劳作和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看起来年轻多了，衣服穿得整洁又干净，还是在乔嫣岛上的家。 乔嫣大着肚子，躺在床上, 大丫和石头在旁边给她扇风的扇风，端水的端水，乔嫣削了一碗苹果，特地来端给她吃。 过得就像是资本家小姐一样。 乔娅摸着她的肚子说：“时间门过得真快啊, 嫣嫣也要当妈妈了，以后就是大人了。” 乔嫣边吃苹果边笑, 给乔娅喂了一块，然后摸着乔娅在肚子上的手说：“是啊, 再过两个月，你就有小侄子小侄女啦。大丫和石头在家里更有伴了。” 乔娅笑：“到时候让大丫帮你一起带孩子，你把她收养了，以后要教大丫懂得知恩图报, 要会报答你。” 梦境里的东西都不是很真切，仿佛盖了层纱，恍恍惚惚的。 乔嫣感觉自己身在其中，又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在旁观。 但她忽然意识到, 收养大丫是因为大姐去世，赵国栋那个没良心的也不要孩子，才导致的。 看向大姐的目光突然涌上泪水, 她握住乔娅的手：“姐……” 乔娅诧异，“怎么转眼就哭了？” “你放心，你就算不在身边，我也会好好照顾大丫的。” 她好像也意识到乔嫣说了什么，把妹妹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拍着乔嫣的背，“大丫在你身边，我肯定放心，你读过书，对孩子好，知道怎么把她抚养成人。只是我和长决以后都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晓得照顾自己。” 乔嫣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抓着乔娅的手问：“长决？姐？你说长决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乔嫣只见姐姐望着她，眼里充满了哀伤，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像答案都在这口气中。 乔嫣一瞬间门慌了神，紧紧抓住姐姐的手，“姐，你快给我说，长决到底怎么了？” “……姐……” “小姨！” “小姨！起床了——” 梦境瞬间门散去，乔嫣睁开眼，模糊中，看到的是大丫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看她的模样。 小姑娘蹙着眉，脸上带了点担忧，她伸手摸了摸乔嫣的眼角，“小姨，你怎么哭……哭了？” 大脑还有些混沌，残留着梦里面的场景，乔嫣坐起来，甩甩脑袋清醒了一下，但心里还残留着梦里那种恐惧感。 她揉揉大丫的脑袋，“小姨没事，你快去吃早饭，我起床啦。” 大丫还是有点担心，“小姨，你、你怎么在……和奶奶睡？” 在孩子面前，她没那么重的包袱，直接说：“我昨天做梦怕，就过来和你奶奶睡了。” 大丫咯咯咯笑道：“胆小鬼！” “我梦到蛇，嘶嘶嘶~”乔嫣用手比了个蛇脑袋的形状，一下戳在大丫脑袋上，“像这样咬你！” “啊——我、我怕蛇！”大丫嚎了一声，赶紧跑出了门。 她哥正在院子里刷牙，大丫跑过去，也不知道是告状还是什么：“哥哥，小姨梦…梦到我被蛇…蛇咬了。” 石头“呸呸”两下，把嘴里的牙膏沫和水全部吐了：“你怕蛇？” “对呀！” “行，那过两天我抓两条海蛇给你玩。” 大丫气死了，她不想和哥哥说话了！ 乔嫣今天上午第一节没有课，去学校可以去晚点。 两个孩子用了餐，背着小书包去学校了，她才刚洗漱完吃饭。 陆母来了以后，好多家务都变成她承包。劳作了一辈子，陆母闲不下来，一家人的衣服，院子里的菜，还是鸡窝鸭圈，她都能整理井井有条。 吃食上，主要还是乔嫣做。 只有像今天这样，她打算让乔嫣多睡一会儿，才会顺手把早饭给做了。 把稀饭喝完，乔嫣剥了个鸡蛋，陆母从外头走进来，正拽着围腰擦手，顺口就问：“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大丫走的时候给俺说，说你睡觉的时候哭呢。” 因为做噩梦害怕她倒不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做梦哭了，想起来就有点难为情。 乔嫣笑笑，点了点头。 “别怕，梦里的事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要真是梦到什么就会发生，那直接天天躺在床上睡大觉不就得了。” “娘，我晓得。也就是做梦的时候控制不住，现在起来就好了。” 前几天才收到陆长决的来信，说明他那边是安全的。 新的消息也没来，说明没什么意外。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所以今早乔嫣醒来后，很快就整理好的情绪，不像梦中那样担心。 陆母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肚子里揣了个，什么事别在心里憋着，直接给娘说，长决叫俺来，就是图俺能陪着你。” 乔嫣笑道：“那是自然的。” 怀了这个孩子，先前除了妊娠反应，乔嫣的生活并未被影响到。 白天还是该上班上班，最近下课后，她在回去的路上，都会到码头那边转一圈。 在码头上坐一会儿，等船来了，她便回家做饭了。 大丫问石头，为什么小姨天天都要去码头呀。 石头一本正经地说：“笨蛋，当然是去看我爸有没有回来啊，下船的人看不到其他军人叔叔，就说明那班船不是爸爸他们回来的船，妈就回家了。” 大丫叹了口气，“我也想…想小姨夫了。” 为此，石头写了一篇作文，叫做《码头上的妈妈》，还在里面感慨，不知道在战场上的爸爸有没有很想妈妈。 语文老师改作文的时候还特意拿给乔嫣看，一整个办公室都在调侃乔嫣和陆长决感情好，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至于石头那边，作文得了很高的分，还在全班当做范文来读，让他很是神气了一把。 乔嫣把作文和自己的信一起寄过去，还批注：陆副团长，你儿子的满分作文，请批阅。 陆长决回信：告诉儿子，他爸上战场，就是为了尽快归家。 只有想念，才会尽快。 时间门一晃过去，四月底的时候，乔嫣开始显怀了。 她又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梦。 这几次做的梦都比较恐怖，梦里神神鬼鬼，只要睡的时间门长，就能梦到这些。 乔嫣经常大半夜吓醒，背后都汗湿了，再想入睡的时候，许是心里面有了恐惧，不大睡得着。 晚上不睡，白天又要上课。 没几天，她精神便不太好。 尤莉来看她时，见她脸色苍白，眼底下又乌黑乌黑的，奇道：“我这几日就看你的样子不太舒服，不会到现在都还在孕吐吧？” 大概是肚子的孩子知道爸爸不在家，所以还挺乖，没折腾她妈，乔嫣的妊娠反应不是很严重，孕吐也只是查出怀孕那段时间门。 她摇摇头，“已经没孕吐了，就是最近晚上睡不好，做噩梦。” “都梦到什么了？” “乱七八糟的，神啊鬼啊，奇怪得很。” 孕妇的体质不同，在怀孕期间门的确会有各种奇怪的反应。 尤莉毕竟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而且军属们家家都有孩子，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也听了不少。 “怀孕的女人就是难，你要不要让你婆婆给你煮点水饭，供一下祖先？” 陆母一听，连忙点头：“俺也说帮她弄一弄，偏生这丫头说什么，破四旧了，俺那套是迷信。” 乔嫣虽然是在乡下长大，但是她是不太信这些的。 用她的话说，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陆母听不懂唯物主义是什么，说以前村里有孕妇做噩梦，都是请神婆来点两炷香，问个米，孕妇就不会做奇形怪状的梦了。 这些年破四旧，封建社会那套思想要丢掉，这种迷信当然也包括在范围里。 乔嫣给陆母说，岛上别说烧香，你出去买黄纸，都没人卖给你，大家都忌讳这些事，不敢乱搞的。 陆母就去供销社问了一下，还真没有卖黄纸和香的，她便没辙了。 老人家这套用不上，乔嫣还是被梦折磨。 晚上睡不好，白天有工作，也不能长时间门睡觉，状态只能是一天一天不好下去。 尤莉把家里门关上，小声给乔嫣说：“小乔啊，这个不是你婆婆迷信，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巧。以前孕妇做噩梦请神婆来看的事我也见过不少，照我说，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的。 “你让你婆婆煮两个鸡蛋，在你身上和床上都滚一下，煮点水饭泼在外面，也不需要烧香，别人发现不了的。” 乔嫣奇怪：“嫂子，怎么连你也信这个啊？” “死马当活马医，你也不像成天晚上都睡不着是吧？”尤莉道，“小陆不在，你家这屋里头少点阳气。” 乔嫣有点好笑，“石头要是听了您这话，铁定得不高兴了。” 她不同意什么阳气不阳气的说法，但陆母滚鸡蛋的事，倒是没再阻止。 傍晚做饭的时候，陆母舀了小半碗出来做水饭，让石头去鸡窝里摸两个鸡蛋出来。 摸鸡蛋的事石头在行，从鸡窝中掏出两个，有一个还是热乎的。他乐颠颠地走进厨房，把鸡蛋交给陆母，问：“奶奶，咱们今晚吃什么？韭菜炒鸡蛋还是番茄炒鸡蛋？” “鸡蛋上午已经吃了就没啦，这个是给你妈用的。” 石头眼馋，“我妈一口气吃两个啊？” “你妈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想到乔嫣肚子里的宝宝，石头叹了口气。 算了，吃就吃吧，谁叫他是哥哥呢，不和弟弟妹妹争！ 乔嫣知道石头嘴馋，但不好给石头讲她是要用鸡蛋来滚身上和床，怕石头在外面说漏嘴给别人听见。 “等到你爸回来，我给你们杀鸡吃，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比起鸡蛋，那当然是鸡肉更有吸引力，“真的吗？”石头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我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那在你们放假之前，放假了还不回来，我就给你做。” “好！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石头得意地秀自己学会的成语。 等这尊大佛走了，陆母摇着头笑：“这小子，真是闹挺。” 吃了晚饭，陆母等天黑后，趁大家都不注意，在院子里泼了水饭。睡觉前，拿着两个煮熟的鸡蛋在乔嫣背上滚了一圈，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乔嫣听陆母嘴里念念叨叨的，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她就当是满足长辈这颗执着的心，所以在尤莉说了后，没阻止她们这样做，对于结果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出人意料的是，当晚，她梦里便没了那些乌糟糟的东西。 难得睡了这段时间门的一个好梦。 乔嫣觉得稀罕极了，这对她的唯物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次日醒来，陆母问她：“昨天晚上还梦到那些东西没呀？” 乔嫣抿着嘴笑，“娘，您这法子可真有用。” “那哪是俺的法子有用，是老祖宗保佑的！” 虽说破四旧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不少时间门，老一辈人的思想不是说改就能改。 反正是在家里，乔嫣也懒得提醒。 倒是出门前在篱笆墙边和尤莉咬耳朵，“嫂子，你昨天给我娘说的那个法子，为什么给我滚了鸡蛋就不做梦了，有啥原理呀？” 尤莉好笑，“能有什么原理啊，这迷信的东西，你要说不信，有时候还真有点用，怪不得怎么说是玄学呢。” “还真是玄学呢？” “那不然呢，你是高中生，肯定最清楚这是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事。”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震惊。 “以前我都是听别人说的，自己没经历过，所以一点也不信。” “现在信了吧？”尤莉笑道。 乔嫣犹豫了一下，“我写信给长决说一声，看看他是什么看法。” 尤莉愣了片刻，似是想说什么，后来又忍住了，“也是，只有小陆和你能说得来了。” 在课间门的时候，乔嫣把要寄给陆长决的信写完，下班后给他寄了过去。 进入五月后，月牙岛的气温日渐升高，大伙的衣服也越穿越薄。 边境没有什么大消息传来，苏联没有讨到好，都是局部发生了些小冲突。听大家聊起的时候，说是去边境的援兵似乎会慢慢退兵。 援军退回来的话，那说明陆长决应该也快回来了。 只不过没收到他的信，乔嫣不敢高兴得太早。 等邮递员来家属区给其他家属送信的时候，她叫住邮递员问：“同志，我家长决的信你们那边还没收到吗？” 上次她寄信都快过了一个月，陆长决收到信再寄过来，这时间门完全足够了。 邮递员认识乔嫣，知道她男人在边境，犹豫了一会儿，说：“乔同志，你爱人的信还没寄过来，要是收到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门给你送过来的。” 看出他脸上的不自然，乔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他们那边信寄不出来啊。” 邮递员一怔。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我怎么知道呢？” “同志，我一个女人，对边境的情况不了解，你在邮局上班，消息来源肯定比我多一点，你要是晓得什么，就给我说，要不然我这、我心里没底……” 邮递员一脸纠结。 恰好这时石头和隔壁的许琪带着大丫一起回来，石头小跑到邮递员身边，问：“叔叔，你是不是来送我爸的信的？” 许琪也跟上来，“我爸是不是也来信了？” 看着俩孩子希冀的目光，邮递员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们期待落空，却又只能实话道：“乔同志，陆副团长他们那边的信寄不出来。” “寄不出来？什么是寄不出来？”乔嫣问。 “其实我也不想瞒你的，你毕竟是有身子的人，”邮递员挠挠脑袋，“陆副团长和许政委去的那边有冲突，军队戒严，除非是军队里的，其他消息进不去也出不来，都挺长时间门的，我估计，你前头那封信也没寄到。” 乔嫣只觉得大脑有些空白，她张了张嘴，感觉舌头发麻，说不出来话。 邮递员瞅她脸色白了几分，目光突然滞住，原本有一堆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石头问：“叔叔，是不是我爸他们上战场了？那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许琪也道：“钱爷爷也没讲我爸他们出事，叔叔，你不能骗我们！” “我……我……” “石头，小琪，好了，叔叔给我们说的是他晓得的事，既然你们爸爸没其他消息，那就说明没事。”乔嫣很快缓过来，看向邮递员，“同志，谢谢你给我说啊。” “不客气不客气。” 邮递员生怕再被那俩孩子抓着问，赶紧借口溜了。 他这一走，石头和许琪只能抓着乔嫣问。 “放心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们爸爸是去外面打仗，我们听到的有些事，可能都是他们放出来迷惑敌人的。真出事的话，钱师长不会瞒着咱们的。” 石头和许琪：“真的？” “当然了，石头，你给小琪说，我骗过你们吗？” 石头想了想，乔嫣在他面前都是说到做到，从不说谎骗人的。 乔嫣又说：“离吃饭还有一会儿，你和大丫要是想在外面玩就去玩，记得回来吃饭。” “行，那我们去外面玩会儿。” 许琪喊：“石头，你等我一下！” 石头带着大丫回家里放了书包，在柜子里一人拿了块桃酥，还多带了一块给许琪。 三个人到老地方和小伙伴们汇合，大伙商量完玩什么游戏，就开始剪刀石头布分地方。 石头这边的人派出他当代表，另一边则是派出一个叫江洋的男生。 两人一起猜拳，石头赢。 他带着兄弟姐妹们去选位置，江洋把他拽回来，“急什么，三局两胜。” “行啊，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 两人又猜了一次，石头又赢了。 江洋还是不干：“五局三胜。” “你怎么耍赖呢？” “你就说来不来吧？” 石头：“我再赢一把就成，还怕你啊？” 谁想到，话扔出去，居然被江洋让二追三。 江洋带着自己的伙伴们就要去抢石头要的位置。 这回轮到石头不干了，“不行，你耍赖耍了两盘，这边是我们的。” 江洋十来岁了，个头高些，走过来撞了一下石头的肩膀，“陆星海，你要打架啊？”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要打就来啊，你爸又不在家，你输了准备去哪里搬救兵？你妈还大着肚子，应该也帮不了你吧。” 乔嫣过来时，正好听到江洋这句话。 石头他们刚出门没多久，乔嫣有事问石头，只好亲自过来。 恰好碰到了“约架”场面。 她走上前来，冲着江洋喊：“江洋，你真当我打不过你啊？” 江洋没想到这话被当事人听了去，愣了一下，“行，那就算我打不过你，陆叔叔不在家，你又是个大肚婆，我让你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对亲爹亲妈口气都不小，遑论其他人。 若是平时，乔嫣铁定不会和这孩子计较。 大抵是怀了孕，脾气大了点，还正好踩在雷点上，乔嫣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么谦让，看来你爸你妈平时是没好好教你。你爸你妈没时间门，我有，来让我给你说说什么叫尊重！” 说着，她在旁边找了跟趁手的木棍，提着木棍就冲上来往江洋身上来了一下。 江洋被抽得一跳，“不是，你真打啊！” “不然你以为我和你玩过家家呢？” 乔嫣举着木棍准备打第二下，江洋闪身就跑，她二话不说追上去。 一时间门，旁边都是孩子们哈哈的笑声。 乔嫣大着肚子，跑肯定是跑不过江洋。 她气得把木棍扔开，指着江洋喊：“你别跑！” “笨蛋才不跑！” “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你。”她嚷着，继续朝江洋追，忽然手臂被人拽了一下，硬生生给她拽住了。 还以为是江洋的帮手，乔嫣转过来就骂：“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揍字还没出口，率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军装衣领，和一截长着胡茬的下巴。 乔嫣骤然一愣。 她没敢往下想，耳边就想起了拿到魂牵梦萦的声音：“现在这么凶，连我都要一块打了？” 大丫和石头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姨夫！” “爸！” 乔嫣颤颤地抬起头。 陆长决比起出发时瘦，不过稍微白了点，那股冷硬的气质依旧，目光一如平时那般坚定。 不过在他们四目相对时，显而易见地软和了不少。 乔嫣只感觉脸上有液体滑落，她直接扑到陆长决怀里，往他肩头捶了两下，“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还说你们那里消息传不过去，晓不晓得我有多担心？” 旁边的孩子们一阵起哄。 陆长决像是没听到，搂着乔嫣的肩膀哄，“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了好不好？” 乔嫣边哭边说：“鬼才信你。” 石头和大丫也跑过来，一人在一边抱住陆长决，一家人搂成一团。 石头说：“爸，你终于回来了！” “小姨夫，小、小姨想……想你。” 陆长决摸摸俩孩子的头，“那你想不想我？” 大丫笑开了花，狠狠点了点头，“想！” 旁边还有人在场，乔嫣抱了一下，连忙从陆长决怀中退出来，擦了下眼泪。 那群孩子还有在吹哨的，陆长决看着江洋，指着他说：“江洋，你欺负你婶子，回头看我让你爸怎么收拾你。” 江洋哭嚎：“不是，陆叔叔，你们怎么还和孩子计较呢？我给乔婶道歉行不行。” “现在知道要道歉了？不好意思，晚了。” 石头跟在他爸屁股后面学舌：“不好意思，晚了。” 大丫也学：“不好意思，晚了。” 江洋敢怒而不敢言。 许琪连忙跑过来问：“陆叔叔，怎么只看到你，我爸呢？” “你爸要去营区述职，晚点才回家，你快先回去，给你妈说一声你爸回来了。” 许琪得知许政委也没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那还记得玩游戏，赶紧跑回去给她妈报告消息去了。 乔嫣问：“那你呢？怎么不去营区？” “我先回来看一眼再过去，”陆长决低下头，看向乔嫣隆起的小腹，眼眸中流露出几许复杂的情绪，不似知道自己要做父亲那般开心，“嫣嫣，要是知道你会怀孕，我肯定……”他顿了一下，“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放心吧，我很好。先回家说吧，娘也盼着你回去呢。” 回到家属院，远远的几人就看到陆母在门口等着。 俩小孩儿跑得快，直接冲到了他们奶奶身旁。 陆长决牵着乔嫣进了院子，见陆母擦了擦眼角，说：“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就行。今晚想吃什么，俺一会儿和你媳妇做。” “随便做……”话没说完，石头那边连忙给陆长决抢了过去，“妈，你说我爸回来就给我们杀鸡的。” 吃鸡肉这个事，石头惦记得格外清楚。 乔嫣好笑，“好好好，给你杀鸡，一会儿你要帮忙。” “好啊好啊。” 陆长决说：“那你们就杀鸡，饿了直接吃，我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不用等我了。” 陆母疑道：“你还要去哪？” “去营区一趟，有信息和工作还要向组织汇报，毕竟是好几个月的事情，估计开会时间门不会短。” 陆母知道儿子是军人，军令如山，比起家庭来说，还是工作更重要。 不能一起吃晚饭是有点可惜，但人回来了，以后一起吃的时间门还多，不差这一时。她点点头，“行，那饿了俺们就不等你了，你媳妇饿不得。” 说先回来看一会儿，那还真是一会儿。 见老婆孩子老母亲一切都好，陆长决依依不舍地看了乔嫣一眼，连忙赶去营区了。 一天的阴霾在见到丈夫回来后一扫而空，乔嫣现在心情很好。 她抓了一只公鸡，先割了鸡脖子放血，让陆母把水烧热烫鸡毛，吩咐两个孩子，拉风箱的拉风箱，摘蔬菜的摘蔬菜，一家人顿时忙了起来。 隔壁尤莉同样带着俩闺女在院子里忙，最小的闺女许璐还干不了家务，就在凳子上坐着。 尤莉在洗鱼，把鱼腹腔中的东西收拾干净，她走到篱笆墙里，冲乔嫣说：“刚才我听到小玫说你在打听为什么收不到回信，给我吓一跳，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乔嫣的心情也是在短短的时间门内经历这么大的波动。 谁能想到，在看到陆长决回来之前，她还在为收不到消息烦恼呢？ “嫂子，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长决他们那边没消息了？” 尤莉“嗯”了声：“小乔，不是我不给你说，有身子的人是最爱胡思乱想的，有时候明明就晓得原因是什么，可耐不住那个脑子，会往坏的地方去想。” “谢谢你啊嫂子，你要是早给我讲了，估计我又要忧心一段时间门了。” “老许他们刚离开边境，估计是保密的，不能让消息透出去。” 经过这么一点拨，乔嫣也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之前就听闻支援的部队要撤离，但是撤离的是什么部队谁又能知道呢？ 战场上，消息就是关键，传出来的信息假假真真，迷惑的不止有自己人，也有敌人。 乔嫣放完鸡血，抬起头对尤莉笑道：“不管怎么说，平安回来就好。嫂子，一会儿端碗鸡汤过去，让政委尝尝我和我娘的手艺。” “那敢情好，等会我让小玫给你们送碗鱼汤。” *** 如陆长决所说，他今天还真没法赶回来吃晚饭。 不过石头沾了他爹的光，吃得特别高兴，晚上去睡觉的时候，都没像平时那样磨蹭，而是爽快地上床睡觉了。 等孩子们歇下，乔嫣又让陆母先去休息，没过多久，陆长决回来了。 一晚上没进食，陆长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给他的饭乔嫣就放厨房灶台上，还温着。 在厨房里三下五除二把饭吃了，他又赶紧洗了个澡，才回到屋里。 乔嫣正靠在床头缝衣服，他笑着过来把衣服给拿到一边，把床上的人拥到了怀里。 一走五个月，在边境神经一直紧绷着，尤其收到来信听说乔嫣怀孕后，陆长决只觉得归心似箭，每分每秒都想回来。 等到真回来后，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句先开始。 抚了抚她的头发，还是和离别之前一样，又滑又顺，好像不会打结似的。 半天过去，陆长决才找回声音：“你之前来信说晚上做噩梦，现在还会做吗？” 乔嫣靠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你收到这封信了？” “嗯，当时部队里不通信，还是过了一段时间门才送进来的。” “没做过噩梦了，娘那方法有效，后来晚上都睡得挺好。” “嫣嫣，让你受苦了。” 她摇摇头，“他乖得很，不折磨人。娘和尤婶都说了，前几个月还好，我反应也不算严重，等到后面几个字身子重了，才是难受的时候。” “我现在回来了。”陆长决松开乔嫣，往她隆起的小腹上摸了摸。 男人的掌心温暖粗糙，还有长期握枪磨出来的茧子，触碰到她的皮肤上有些痒痒的。 陆长决躺在床侧，目光凝视着被他触碰的地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收养了石头，听人喊爸听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油然生出一种“我要当爸爸了”的喜悦感。 这是他和乔嫣的孩子。 乔嫣问：“一直盯着看，想什么呢？” 思绪被打断，陆长决愣了片刻，“好像比别人怀了六个月的大？” 陆长决只是随口一说，他见过的孕妇说不上多，都是周围的军属们，才凭感觉对比了一番。 乔嫣望了望自己的肚子，“娘也说比别人显怀，好像是我这个月吃得有点多。” “嗯，你也胖了。” “啊？胖得多吗？”乔嫣还是爱美，如果太胖了，她可就不好看了。 陆长决摇摇头，“没，这样正好。” 她才不相信男人的话，他们只会说“你胖我也喜欢”。 那当然了，在媳妇面前，敢说不喜欢吗？ 乔嫣把这件事存在心头，打算回头去找钱巧巧问问。 她和钱巧巧年龄相近，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爱的是什么美。 夫妻两人又聊了些话，陆长决说的自然是自己在边境的事。 乔嫣听着听着，人就困了，躺在床上不停打瞌睡。 陆长决便不说话，偷亲了她两下。感觉到有人亲自己，乔嫣就笑，翻过身也抱着陆长决猛猛亲了几口。 在床上温存了一会儿，陆长决到后面还是克制住，到底是乔嫣身子不方便，没有碰她。 这一晚上，乔嫣都是钻男人怀里睡的。 第二天早上，陆家最先醒来的是陆母。 乔嫣怀孕后比较嗜睡，早上有时候比俩孩子还要起得晚些，早饭都交给陆母来负责。 陆母把早餐做了摆桌子上，去叫俩孩子起来，陆长决才揉着头发从屋里出来。 桌子上摆着馒头稀饭，陆长决路过时，顺嘴问了句：“大丫和石头不喝牛奶了？” 陆母心事重重地往屋里瞥了瞥，又剜了陆长决一眼，“嫣嫣怀孕的时候闻不得牛奶味，就没把牛奶摆上饭桌了。” “现在还闻不得？” “不晓得，你晚上问问吧。” 陆长决察觉陆母眼神不善，低声道：“娘，怎么了？” 陆母本来是不想说的，偏生又遇到儿子问，想了想，把陆长决叫到一边，“乔嫣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你前面几个月不在就算了，这一回来，别老是想到折腾人啊。” “我怎么折腾……”才一张嘴，陆长决意识到此“折腾”非彼“折腾”，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 陆母也没看他，显然她也不是想提醒的，只是怕儿子真只顾自己。 陆长决咳嗽一声，几乎是用嗓子发言的：“娘，我没……” “你没？” “乔嫣现在这样，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 听他这样说，看来是懂了陆母要表达的什么意思。 陆母顿时松了口气。 陆长决觉得好笑，“娘，那是我媳妇，我比你晓得怎么疼她。” “你晓得，你晓得个鬼！”陆母呸了声，“跑那么远去上战场，你刚走没多久，你媳妇儿就查出来怀孕了，还好肚子里那孩子不折腾她娘，嫣嫣反应才不严重。 “隔那么远，你媳妇晚上做噩梦，虽然她没给俺说梦的什么，但是俺看的出来，是梦到你不好，怕说出来让俺担心。好不容易好了一段时间门，又梦到其他的，被吓得一宿一宿睡不着。 “长决，娘看得出来，你媳妇心头是真的有你，怀了孩子你不在身边，一句话没给俺抱怨过，你以后记得要疼人。” 陆长决听着陆母的话，心里头不是滋味。 两人在这段时间门虽然一直都在写信，可信中她一次也没提到自己的苦楚。 就连说她做噩梦的那封，也是在问用鸡蛋滚了床不做梦了，是什么迷信。 心头突然涩得有点发麻，陆长决迟迟没有说话。 陆母往他手上拍了一巴掌，“俺说话你听进去没有？” “娘，我知道。” 他比谁都知道他媳妇有多招人疼。 这时，大丫和石头洗了脸进来吃饭，乔嫣也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还伸了个懒腰：“娘，吃什么啊？” “有馒头，鸡蛋，稀饭在锅里，俺帮你舀。” “谢谢娘。” 乔嫣又打了个呵欠。 陆长决看她这么困，帮她打了水洗脸刷牙。 能偷懒的时候，谁不愿意偷懒呢。 乔嫣啥也不动，装了水的漱口杯递过来，毛巾和盆也摆在面前。 上桌吃饭时，陆长决帮她夹了碗腌萝卜下着吃。 乔嫣怀孕后，不但爱睡觉，饭量也逐渐变大了。平时早上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够她撑一上午，现在喝了两碗稀饭还不够，又从陆长决那里抢了半个馒头过来。 天大地大，陆家现在乔嫣最大。 陆长决二话不说把自己半个馒头贡献了出去。 等差不多要吃完，乔嫣在桌子上找自己的那颗鸡蛋，发现陆长决已经把鸡蛋剥好送到她面前。 这种资本家小姐才能享受的生活让她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陆长决，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46第 46 章 妻管严。 第46章 陆长决递鸡蛋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在这里无事献殷勤。” 陆长决被乔嫣逗笑了，往陆母那边甩去一个眼神，表示“你看你儿媳妇的反应这不怪我吧”, 随即把鸡蛋放在她面前, “你是有身子的人, 帮你做这些事不是应该的吗？” 乔嫣拿起鸡蛋吃了一口，嘟囔道：“我没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懂事，还不是为了我肚子里揣的这个。” 孕妇脾气大，心思也要比平时敏感些。 以陆长决对乔嫣的了解，她未必是真的这么想。 就像昨个儿她追着江洋打, 要是平时的她, 哪里会和孩子计较呢？ 所以对她这话，陆长决也没放在心上。 两口子吃完饭，院子外头, 小曾已经开车在等陆长决。 陆长决走到车边，没有上来, 则是道：“小曾, 你把车开到小学附近，我送乔嫣去学校, 到时候咱们直接从学校过去。” “那你们怎么不直接上车呢？”小曾十分迷惑。 “开部队里的车送她去学校, 影响不好。” 小曾了然：“那我回头把车开远点吧。” “行。” 车子启动, 引擎声响起。 乔嫣从屋里出来，看到车已经开走了, 陆长决人还在，奇道：“你不去营区了？” “去啊，”男人走上来，帮她接过手上拿的书本教案, “反正现在还早，我送你去学校。” 既然陆长决乐意表现，乔嫣肯定不会剥夺了他的机会。 小学离家属区不算远，乔嫣一个孕妇步行过去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把她送到办公室，陆长决就离开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看看外头，调侃道：“陆副团长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会刚到就送你来上班吧。” “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那和我说的也差不多，哎，还是咱们小乔命好，一看陆副团长就是个会疼人的。” 其他老师说：“拉倒吧，以前陆副团长没结婚的时候，你们都在说他那性子冷，一看就晓得不会疼媳妇，依我看，还得是小乔会拿捏。” 乔嫣好笑，“这可就冤枉我了，什么叫我会拿捏？” “别不承认，学校里也有老师怀过孕，家里男人也没送来上班，就你家陆副团长会送，那还不是会拿捏。” “是啊，小乔，你也教教我们呗。” 乔嫣望着这群人，扔下六个字：“只选择，不培养。” 当然，如果别人问她是怎么选择的，她也没法回答。 能遇到陆长决这种男人，她思来想去，也只归于是因为自己运气好。 *** 自从陆长决回来后，乔嫣只感觉心情一天天变好。 家务活有他和陆母两个人做，以前分配给他洗衣服和挑水的任务，陆长决没指望着让陆母继续干。 回到家来，该承担的承担。 陆母其实不大乐意让他一个大男人拿着脏衣服去河边洗，让别人看到了，私底下都在说乔嫣不懂事，竟然让家里的男人干活。 偏偏别人怎么看，乔嫣不在意，陆长决一开始也有点介意，时间一长，反而习惯了。 现在乔嫣怀孕，陆母又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他一个当儿子的，自然是不能指望什么都是他娘负责。 不过在陆长决回来没多久，部队里为了让家属院里用水方便，在每家的院子里，都修了一个压水井。 等到时候水通过来，家家户户都不用再去挑水，直接在院子里压水就能用了。 这个法子，可谓是造福了众人。 通水这天，乔嫣和陆母在院子里，学别人一样压水。 把水从井底压上来，陆母乐得见牙不见眼，“这个东西可方便了，以后就不用跑那边去挑水了。” 石头在旁边跃跃欲试，也想来压水，期待地看着乔嫣：“妈，能不能让我试一下？” “你试呗，但记得不要把水压地上，拿盆接着，别浪费了。” 小孩儿应声，把盆放在地上接着，伸手压了几下。 正巧，雷红和钱巧巧过来看大家的压水井情况怎么样，钱巧巧进了陆家院子就喊：“嫣姐，你们家水井的水能压上来吗？” “可以，这东西好用着呢，”乔嫣应声，让大丫搬凳子过来，又嘱咐石头，“去屋里倒水给奶奶和姑姑喝。” 雷红赶紧拦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去其他家那里看看水井的情况，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要及时让老钱报上去。” “喝口水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过去也没几家，雷婶你们坐下来歇口气吧。” 乔嫣盛情款待，雷红没再推迟。 六月的阳光正好，几人在藤木架下坐着，叶子正好当了刺眼的光线，留下光斑照在她们身上。 雷红看着乔嫣浑圆的肚子，问：“我记得你这有六七个月了吧？” 乔嫣说：“六个月多点。” 雷红感慨：“之前小陆个人问题一直没有确定下来，老钱还担心他这一辈子就打光棍了。结果没想到，这前后就两年的时候，孩子都要有了。你有福气，铁定给小陆生个大胖小子。” 大丫帮着他哥一起端水过来，听到雷红的话，眨巴着眼睛问：“雷奶奶，为、为什么小子才…才有福气啊？” “这……”雷红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在她看来，没人不想生儿子的。 却不料，居然被一个小孩儿给问住了。 她笑了笑，“你小姨是个有福气的，生小子和小丫头都可以。” 大丫点头：“我想、想要个…妹妹。” 石头：“不行，要弟弟，我已经给弟弟准备了好多玩具，是妹妹就不能玩了。” “我、我也准备了！”大丫脚一跺，瞪着眼睛看向她哥。 雷红被这俩活宝给逗乐了，“等你生了这个下来，你家里估计就更热闹了。” 乔嫣也笑，“别看他们现在闹，到时候听到小孩哭，有他俩烦的。” 也就一会儿工夫，光是要弟弟还是妹妹的话题，大丫和石头已经吵起来。 大丫踩了石头一脚，掉头就跑，石头连忙去追她。 孩子不在身边，大人们耳根清净多了。 钱巧巧说：“嫣姐，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得上。” 乔嫣一愣：“你要去哪儿？” “巧巧也不小了，马上成年，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待着，”回答的是雷红，“老钱之前想把她送去当兵，她不愿意，下乡太远了，老钱又舍不得，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让她去做护士，可惜岛上的护士不收没经验的，只能让她去卫生所里历练两年再回来。” “那打算什么时候走？” 钱巧巧说：“过完暑假，九月份的时候，差不多就出发了。” 严格来算，钱巧巧现在还没有满十八岁，下乡的话，要等到明年。 但现在已经决定去做护士，应该是想好了。 乔嫣问她：“当护士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去了外面，可没人护着你，你当真决定不去当兵？” “我不是当兵那块料，”钱巧巧说，“而且我都这么大了，哪能让我爸妈一直护着嘛。去当了护士，以后要是哪里打仗了，我还有机会去做战地护士呢。” 雷红瞪她一眼，“呸呸呸”了几声，“打什么仗，你别乌鸦嘴，就你这样还上战场呢！” “没仗打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需要战地护士，我希望我能出一份力。” 钱巧巧说着，眼中全是坚定。 她被钱师长和雷红收养的时候年纪不大，从小耳濡目染，听多了钱师长的战友们是怎么在战场上丧命的故事，心里难免抱着“上不了战场那我就救人”的想法。 雷红还一直都当女儿是小丫头，乍一听她的这番话，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还是听乔嫣和钱巧巧聊了几句，才慢慢回神。 眼看水要喝完，她还有事要去办，站起身，准备给乔嫣道别：“小乔，我们还有事，就不在你这里长坐了。” 乔嫣也起身，打算送她们。 雷红连忙拦住：“你还怀着孩子呢，我们自己出门就好了，你就别送了。”语毕，趁着两人距离进，她凑到乔嫣耳边，“李团长快退下来了。” 话头刚到嘴边，雷红的声音，让乔嫣顿时止住了。 她惊喜地抬眼，从雷红的表情上找不出一点其他情绪，仿佛方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乔嫣也压低声音：“那接下来是……” “小陆去边境，是上了战场的。回来虽说没有功勋，但位置是迟早的事。老钱之前就打算推荐小陆带部队过去支援，也是为了让他履历好看点。” 陆长决年轻，凭他的资历，想升团长恐怕还得再熬些年。 想上去的话，肯定要有功劳加身。 功勋，得是拿命换回来的。 乔嫣呼了口气，“婶子，其实这次长决去边境，我没有想其他的，只要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反正他还年轻，后面怎么走，组织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雷红笑了出来，拍拍乔嫣的手，让她赶紧坐下，别送了。 等雷红母女二人走出院子，陆母过来问，雷红刚才说了什么。 乔嫣摇摇头，“没，她就叮嘱我，后面要怎么养胎呢。” 陆母不疑有他，“俺以前听长决说，他们师长照顾他，没想到，师长这一家都是好人。” 刚才不知道去哪里闹腾的俩孩子回来了。 石头听到他奶奶的评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师长爷爷他们人好，就雷阿姨最烦人。” 陆母：“谁是雷阿姨啊？” “石头，大人说话，你在这里插什么嘴，鸡喂了吗？”乔嫣一记眼刀甩过去。 石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掉头去找麦麸喂鸡，可是陆母的好奇心已经被他勾了起来，赶紧把孙子拽回来问：“小石头，你不能跑，你说的雷阿姨是谁？” 石头看向乔嫣求助。 乔嫣摊摊手，大有一种自己挖的坑自己埋的架势。 要不是石头一提，乔嫣都忘了还有雷苗苗这号人。 她没把雷苗苗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陆母说起过。 陆母挽起袖子，一副铁了心的样子要打听点什么，石头苦着脸，建议：“奶奶，你要是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隔壁的古婶子，她晓得的比我多多了。” 乔嫣悻悻，“那可不，你古婶子那里，没有的都能说成有的。” 陆母也不太喜欢古大嫂，“俺才不去找她问呢，连个事都瞒着俺，俺白疼你们几个了！” 陆母平日里脾气是再好不过的，石头听她这么讲，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瞅了乔嫣一眼，看他妈没反应，就用他的理解说了一下雷苗苗的事。 小孩儿的视角和大人的不同，在他看来，雷苗苗就是欺负乔嫣，对陆长决那点心思，小孩儿还察觉不到。 先是听说乔嫣当众和雷苗苗吵架，再是雷红出面。 陆母愣了下，乔嫣补充：“她对长决有意思，所以我一来，才有点针对我。” 大丫问：“小姨，什么是…是有意思？” “就是她想当你石头哥哥的妈。” 大丫皱眉：“哥哥的妈妈、是……是小姨呀。” 石头也道：“她才当不了我妈呢。” 乔嫣说：“如果没有我，很有可能就是她当你妈了。” 石头十分庆幸地说：“妈，还好有你。” 陆母乐了。 这时，先前已经离开的钱巧巧去而复返，在陆家院子外面喊：“嫣姐，长决哥家里人打电话过来了。” 院子里几人一愣，乔嫣单手撑着腰，快步走过去，“谁？是谁打过来的。” “长决哥他哥。” 陆母说：“长空啊，巧巧，俺家长空说啥了？” 钱巧巧有点急：“他说家里出了事，没联系上长决哥，才打到我家，让你们回个电话过去。” 陆长决给家里留了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打营区的电话，要是营区联系不上他，就打钱师长家的。 家属区只有几家人安了电话机，方便军属们有急事联系，这还是陆长空第一次打电话到钱师长那里去。 听闻是家里出了事，陆母脸色一白，差点没站稳。 石头连忙扶住她，“奶奶，你没事吧？” 乔嫣说：“娘，你和石头在家里等我，我和巧巧去给大哥回个电话，问问是什么事。” “俺…俺和你一块去。” “人多师长家不方便，您等我回来啊，”乔嫣看了眼石头，“一会儿奶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能偷懒。” 语毕，乔嫣带着大丫往钱师长家赶。 陆母在后头喊：“大丫，扶着点你小姨。” “好。” 毕竟大着个肚子，乔嫣不敢跑，快步走到钱家时，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雷红倒了杯水给她：“别急，先喝点水。” 感激地看了雷红一眼，乔嫣拨通电话，把水一饮而尽，没多久，就听电话机里传来一声“喂”。 “同志，我找乔家塘的陆长空。” 在乔家塘，打电话得去邮电局排队，所以电话拨过去了，都不是本人接。 乔嫣听到那边喊了一声陆长空的名字。 紧接着，电话被人接过去了，“是、是长决吗？” “大哥，我是乔嫣，长决现在没空，家里出什么事了？”乔嫣直接长话短说。 电话那头默了两秒，许是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她。 但长途电话的费用高，没有给陆长空磨叽的时间，他问：“长决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有事给他说。” “大哥，有事你直接告诉我吧，一会儿我会转达给娘和长决的。” “行……那你记得说啊，”陆长空道，“爹受伤了，摔断了一条腿，现在在医院里养着。” 乔嫣一滞，“现在爹的情况怎么样？” “腿骨折了，要长时间修养，但爹不愿意，现在大队里忙，不去上工就没工分，他心疼自己那些工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意工分干什么。 不过那终究是长辈，乔嫣不可能说这些话。 “大哥，这样，爹年纪大了，摔了腿可能不能马虎，你带他去市里的医院看看。钱的事情你们不要担心，我和长决全权负责，马上寄过去给你们，你们劝劝爹好好治疗，其他的都交给我和长决。” “弟妹，钱怎么能全部让你们出呢……” “大哥，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我和长决离得远，没有办法照顾爹，到时候只能让你们多花花心思。” 好像是乔嫣态度坚决，陆长决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乔嫣又交待了一下，让他们送陆父去哪个医院，怎么劝陆父，才挂断了电话。 雷红没在屋里，只有钱巧巧听了她的全部通话，“是石头他爷爷出事了？” “嗯，前两天下了雨，山上的土润了，去山里的时候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受伤就算了，老人家生怕看病花钱，硬着头皮说自己的腿没啥大问题。 陆长空这才打了电话过来。 乔嫣还忙着回去给陆母转达消息，没在钱家逗留。 给雷红母女道了谢，又风风火火赶回去。 陆母见她进院子，连忙从屋里迎出来问。 把情况说了一遍，陆母得知陆父不愿意在医院里治疗，气得跺了跺脚，“这老头，受伤了就好好休息，惦记那工分干什么呢！” 乔嫣看陆母愁容满面，眉眼中可见急色，问：“娘，你要是担心爹的话，回去看看吧。家里只有大哥和嫂子，还要照顾几个侄子，可能忙不过来。” 陆母肯定是想回去的，理由就像乔嫣说的这般。 可是…… 她看了看乔嫣的肚子，“你月份大了，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了，我要是不在……” 乔嫣笑道：“没事，现在家里事情没那么多，大丫和石头懂事，又不给我添麻烦，再说了，这还有几个月才生呢。” “这……” “您就别担心了，现在长决做家务都有模有样的，他不在的时候，我要人帮把手还有隔壁的尤婶呢。” 陆母许是被乔嫣说动了，不再发言。 乔嫣：“回老家的车票也不晓得能不能买到，石头，你赶紧跑去邮局一趟，买份报纸，帮奶奶看看回家的班次。” 石头腿快，还识字，他会看火车的发车时间。 听到吩咐，男孩儿一溜烟跑没影了。 大丫赶紧举手：“小姨，我……我！” 她听大人说，大家忙的时候要学会帮忙，生怕乔嫣落了她，连忙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漏你！”乔嫣刮了一下大丫的鼻头，“我们给奶奶收拾一下行李，要是今天的班次赶得上，就坐下午的船去城里。” 乔嫣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陆母担心老伴，巴不得现在就能回乔家塘，自然是跟着一起把行李收拾了。 去邮局的石头很快回来。 还真被乔嫣猜到了，晚上就有一班火车回老家的。 于是，俩孩子俩大人，手脚麻利地给陆母收拾了行李。 乔嫣从家里的存款中拿了五百块钱，偷偷塞到陆母的包中。 行李不多，方便陆母携带，最后整理出来只有一个大包。 乔嫣买了下午的船票，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亲自送陆母去岛城。 陆母是不愿意让她送的，可是被乔嫣一句“您也不晓得去哪里买票”给堵了回来。只是心里面颇有些内疚，居然要让怀着孕的儿媳妇跑这么一趟。 *** 傍晚，陆长决回到家。 在院子外面，他看到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唯独他家这里没啥动静。 刚打开院子门，俩孩子就跑出来，一人抱着他的腰，一个抱着他的腿喊：“爸，我饿。” “小姨夫，饿。” 陆长决愣了下，“你妈和奶奶呢？” “她们都走了。” “走了？”陆长决心口一跳，“你给我说清楚。” 大丫抢着补充，“爷爷腿摔了，奶奶担心，所以…所以小姨让奶奶回、回家，她们两个都、都走了。” 这丫头不补充还好，一补充反倒让人更焦急。 陆长决看看屋里，又看看身边俩孩子。 先把儿子推开，又把被大丫抱着的腿抽回来，赶紧去屋里看。 屋中冷冷清清，客房里的东西并没有怎么动，但是陆母的衣服全部都收走了。 他就去上了个班回来，家里怎么只剩两个豆芽菜？ 陆长决把俩豆芽菜叫到跟前，问大的那个：“你妈和奶奶都回老家了？” “只有奶奶回去了，妈送奶奶去火车站。” “你妈一个人送过去？” “嗯。”石头说，“爷爷不愿意去医院看病，妈妈就劝奶奶回家去看看，买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 毕竟是年纪大点的孩子，说话条理比小孩儿清晰，把大丫没有给出的信息全部补充了。 陆长决觉得有点头疼。 但是今天已经没有开往岛城的航班，他想过去也没法。同样的，上岛航班也没了，乔嫣要回来，得在城里歇一晚，买明天的船票。 陆长决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 大丫又道：“小姨夫，饿。” 饿什么，他快被吓饱了。 长吁了一口气，陆长决收拾好心里的情绪，尽量不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我去给你们做饭。”往厨房走。 石头跟在他后面，“爸，我妈中午做的饭菜还有剩，你就做那些吧，不要去浪费其他菜了。” 陆长决猛地停下，石头撞在他的背上。 肌肉把小孩儿的鼻头撞得生疼，陆长决转过身，“陆星海，你不想我揍你的话，奉劝你现在老实点。” 一被叫到全名，石头就知道他爸这是生气了。 揉了下鼻子，悻悻地转过身，不敢说话。 等陆长决出了屋子，大丫小声地问：“哥哥，小姨夫为…为什么生气呀？” “因为你小姨不在。” “可是，小姨又、又不是不…不回来。” 石头同样也很郁闷。 为什么他妈不在，他爸就不高兴成这样。 他拖着脑袋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我爸是妻管严！” “妻管严是…是什么？”大丫睁着自己求知的大眼睛。 “就是……就是……”石头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词，但是具体要怎么解释，他也不太说得清楚，“反正像爸爸那样的就是。” 大丫点点头，“我懂了，小、小姨夫是…是妻管严。” 晚上吃了饭后。 大丫把碗筷收拾干净，就问陆长决：“小姨夫，你、你是不是，妻管严呀？” 陆长决正想指挥儿子去把碗洗了，听到大丫的话，顿时气笑了，“谁给你说的？” 大丫往旁边寻找，石头在旁边对她龇牙咧嘴的，就差没大喊“别供出我来”。 可是这个动作，已经足够给陆长决答案。 石头鞋底抹了油，赶紧溜之大吉，“爸，我去洗碗。”跑得跟风一样快，生怕被陆长决给抓住。 大丫一看就知道，小姨夫不喜欢被称作妻管严。 哥哥是在说小姨夫的坏话！ *** 石头看得出来，今晚陆长决的心情不好。 把碗洗了，他乖乖做了作业，到时间点就去床上睡觉，一点也不去触他爹的霉头。 乔嫣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在岛城顺便买了些东西。 因为回来时快到中午了，午饭煮的是面。 午休时陆长决回来，一见她就念叨：“祖宗，你身子重，能不能不要到处乱跑？” 乔嫣扔了把面在锅里，用筷子搅了两下，“娘不知道怎么买票回去，我不送她，万一在火车站被人骗了呢？那是你娘。” “我知道你是担心娘，但你的身子要紧。” “我是怀孕，又不是残废。陆长决，你别小看我行不行。” “好好好，我不小看你，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先和我商量好不好？” 乔嫣把盖子往锅上一盖，睨了陆长决一眼，“还下次呢，就你现在这种担心劲，我都不敢怀第二次了。” 边说，她把筷子往灶台上一扣，道：“煮面煮得我身上都是汗，你自己捞，我去歇会儿。” “行，你快去歇着。” 扶着乔嫣出了厨房，陆长决自己把面煮好。 碗里已经被乔嫣舀好了汤，把面放进去就能吃。 而另一边，大丫在给小姨咬耳朵，说昨天石头讲陆长决坏话的事。 小丫头一脸凝重的样子，给小姨悄声说：“小姨，哥哥昨天说…说小姨夫是、是妻管严，小姨夫，不高兴。” 乔嫣失笑，“你哥知道妻管严是什么意思吗？” 她想了想，“知道的吧……那、那小姨夫，是不是呀？” 恰好陆长决从屋外走进来，乔嫣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就是！” 大丫捂着嘴笑。 陆长决不知道这两姨甥在搞什么鬼，只看到大丫一副想笑又不敢大笑的表情，猜这小丫头憋着坏呢。 结果也就前后一个小时的时间。 下午一家人该去学校的去学校，该到营区的到营区。 出门时，正好撞到隔壁的尤莉和许政委。 尤莉向陆家一家人打招呼。 大丫扬起脸，指着陆长决就说：“婶婶，我、我小姨夫是……是妻管严耶。” 陆长决：“……” 乔嫣：“…………” 尤莉和许政委对视一眼，皆从对面的脸上看到憋笑的模样。 陆长决则是掐了下大丫的脸，“大丫，谁教你乱说的？” 大丫脸被掐疼了，话都说不清楚。 乔嫣往他手上拍了一巴掌，“你手劲大，当心把大丫的脸给捏红了。” 等陆长决放手后，她弯着嘴角嘀咕：“况且，人家大丫也没说错啊。” 陆长决吸了一口气。 发现…… 他还真没法反驳。 一个下午的时间，大丫一语惊人，不止家属院的人听说陆长决妻管严，就连他手底下的兵都调侃了两句。 然后被陆长决多罚跑了两圈。 晚上，乔嫣躺到床上拿这个事和陆长决开玩笑，“人家讲大实话，你怎么还罚人跑圈呢，小气鬼啊。” 陆长决没好气地说：“乔嫣同志，不管这是不是实话，但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你能不能给你男人点面子。” “我什么时候没给你面子了，那是你儿子教闺女的，可不关我的事。”乔嫣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盖住嘴巴。 陆长决偏不让她盖，把被褥往下扯，看到乔嫣的嘴角下都下不来。 顿时气结，“还笑！”说着，他去挠乔嫣的腰。 乔嫣怕痒，边躲边往后退，“陆长决，你孩子可还在我肚子里，你别轻举妄动啊！” 他也怕她退到床边，不注意从床上摔下去，所以停了手，抱着乔嫣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没和乔嫣嬉笑，半晌过去，他问：“嫣嫣，娘这次回去照顾爹，估计一年半载的不会来岛上了，再过两个月你这边肯定做不了什么，要不要把你娘叫过来。” 一想到葛秋莲，乔嫣连忙摇头，“那还是算了，把我娘叫过来，那不是照顾我，是给我添堵的。” “那万一我出海，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乔嫣说：“要出海啦？” “嗯，这个月或者下个月。”陆长决算了算，“就算是下个月去，回来也能赶得上你的预产期，但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也只有你和两个孩子。” “所以你宁愿把我娘叫过来陪我？” “嗯。” 如果不是陆母回去了，陆长决也不会考虑到葛秋莲。 乔嫣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陆长决，你怎么比我一个女人还操心这操心那儿的，你是军人是不？” “是啊。” “对啊，你是军人，我是军嫂，”乔嫣道，“你的身份，注定了我嫁给你，就是要吃这些苦的。我晓得你也想多顾家，但是那可能吗？ “假如我明天要生了，海上有情况，师长让你出海，你能说不吗？你比我自己都清楚，这是不可能。这孩子什么时候要出来，其实咱们都预料不了，你再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就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这些消息陆长决未必不懂，甚至他在结婚前，就知道这些话是他要告诉未来妻子的。 没想到有一天，竟是变成妻子用来提醒他的话。 乔嫣说得没错，作为军人，哪怕他再有一颗顾家的心，也只能委屈家人。就像之前他去边境一样，即便乔嫣再担心，陆母再不愿，他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做自己该做的事。 可在知道乔嫣怀孕的那一刻起，陆长决心中的自责越发浓重。 陆母还叮嘱他，以后要疼他媳妇，所以乔嫣身子好不好，情况怎么样，倒成了困扰自己的东西。 片刻过去，听他没有讲话，乔嫣问：“想明白了吗？” “还行吧。” “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什么叫还行。” 他本想是抱乔嫣的，可怕碰到她的肚子，最后只是单手搂着乔嫣的肩膀，让她靠着他，“我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去边境的时候，没想到你会怀孕，让你在孕中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我回来，爹又伤了腿，只能让娘回去。要是我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就算是我去出海，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里。” 乔嫣笑他，“计划赶不上变化，爹伤了腿的事，又不是咱们能够预料到的，你做的事，我又不是没看到。而且咱们隔壁还有尤嫂，你以为我平时和尤嫂关系好，只是因为和她处得来吗？还不是希望，邻里邻居能够在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助。” 乔嫣刮他鼻头，笑骂一声：“庸人自扰！你现在想这么多，还不如想想等爹的腿好了，你再怎么请娘过来帮我带孩子呢。” 陆长决也笑了，“说得也是。” 夫妻两人好好谈了一番，陆长决似是真的想开了，不再想之前那样整天担心乔嫣的情况。 六月过去，学校放假了，乔嫣不用上课，更清闲了些。 不过天气越来越热，乔嫣大着肚子，晚上经常被热醒，陆长决经常半夜被她推醒，然后打着瞌睡帮她扇风。 中旬的时候，陆长决要去出海。 出发前，他特地去了许家一趟，表面上是找许政委商量事情，实际送了三个闺女一人一套文具。 尤莉知道他的意思，是拜托她帮忙照顾乔嫣一下。 其实不用说，尤莉也会对乔嫣上心，当年她去婆家的时候，要不是乔嫣，许玫和许琪这俩倒霉孩子早被蜂窝煤给闷死了。 放假后，乔嫣身子越发重，人也懒怠了不少。 还好石头听话，家里一些能干的活会帮忙干，至少鸡笼里的鸡被他养得胖胖的。 乔嫣唯一的烦恼就是，天真的太热了。 比起乔家塘来说，月牙岛的夏天其实凉快了许多。 海边的温差比内地里的要小一些，尤其是在晚上时，从海面上吹来的风，温度低一下。 可比起去年来说，乔嫣觉得温度高了不少。她晚上不怎么盖被褥，睡的还是凉席，只不过窗户不敢开太大，怕感冒。 许是有了身孕，对温度的感知更为敏感。 陆长决在家的时候，还有人扇扇风。等人去了海上，乔嫣晚上热醒，只能等自己再自然睡过去。 凌晨的时候，乔嫣又醒过来，先擦了擦头上的汗，感觉身上腻腻的。 她翻了个身，有点想上厕所，开灯从床上起来，摸黑去院子里行了方便。 夜里太黑，远处瞭望台上的灯在转动，大概是眼前没看清楚，恍然感觉有黑影闪过，乔嫣吓了一跳，快步就往屋里走。 腿迈得太急，脚一下就绊在门槛上，结结实实往地上跌了一跤。 随即，身下疼痛蔓延，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就冒了出来，除了热的，还有疼的。 “石头……大丫……” 冲卧室的方向喊了几声，俩孩子都在熟睡中，显然没听到她的声音。 乔嫣连忙拿起脖子上的口哨，这是陆长决出海前给她的，就是怕她出意外身边没人，好吹哨。 憋了气使劲一吹，口哨的声音十分嘹亮，连乔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卧室门被打开，只穿了条内裤的石头揉着眼睛出来，“妈，你怎么……”话还没说话，他就看到跌坐在地上的乔嫣，差点魂都吓飞了，连忙过来扶乔嫣。 乔嫣说：“快、快点去隔壁喊你尤婶，快……” 大丫跟在哥哥身后出来，看到小姨身子坐的地方有血液流出来，吓得都快哭了，“小姨……” “大丫，别哭，你去厨房里，把火烧起来，给小姨烧水。”她冷静地吩咐。, 47第 47 章 龙凤胎。 第47章 大丫没有犹豫, 赶紧去厨房里烧火。 乔嫣只感觉疼痛感一阵阵洗刷她的神经，没一会儿，脑门上都是冷汗。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尤莉和许玫冲进屋里，看见坐在地上的乔嫣, 脸色大变, “小乔, 怎么还见红了这是……” 尤莉走到乔嫣身边，对女儿说：“小玫, 你扶着你乔婶那只手，我们把她扶起来。” 两人一人扶一遍，乔嫣单手捧着肚子，借着她俩的力起身。 可自己稍稍用力，就疼得不行，她赶紧摇头, “嫂子，不……不行, 我起不来。” 乔嫣看看四周, “石头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尤莉这才发现, 石头不在旁边, “石头不是跟在我们身后的吗？小玫，石头怎么没跟上来？” 虽然岛上很安全, 但孩子出去叫个人的功夫, 转眼就不见了, 乔嫣怎么能不担心？ 她疼得汗水从脸上滑下，有气无力地喊：“石头……石头……” “妈！我在这儿！”石头从门外蹿进来，刚才他跑出去太着急, 连衣服都没穿，还光着上半身呢。 没等乔嫣问出来他去哪里了，古大婶跟着跑进来，下意识喊了声：“哎哟喂，怎么成这样了？我看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自己怀着孩子，还不注意啊！” 尤莉道：“嫂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点把小乔给扶到床上去。” 古大嫂劲儿大，和尤莉协力把乔嫣给抬到床上。 两人都是生过几个孩子的，陆家也给乔嫣备了生产要用的东西。 古大嫂让石头去给黄副团长说，到军医院宿舍叫医生过来接生，又和尤莉母女还有大丫在屋里忙活。 身上越来越疼，乔嫣从一开始还能给她们说东西放在哪儿，到后来已经疼得没了什么力气。 得亏尤莉在旁边教她该怎么呼吸，怎么做，才顺利撑住。 大概过去了快一个小时，黄副团长才把接生的医生叫来。 有医生在，大伙的心都安了不少。 石头一边问着他妈怎么样，一边要往屋子里钻，古大嫂连忙拽住他：“你妈生孩子，你一个男娃子怎么往里面跑？” 他听到屋里时不时传来乔嫣喊疼的声音，担心得紧，“婶子，我妈怎么样了？她一直在喊疼啊。”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在外面待着，要帮忙我们会叫你，进去反而还添乱了。” 石头叹了口气，又怕他真的给大人们添乱，只好坐在外头等。 大丫也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哥哥身边，两人年纪不大，但心都悬着，等待着屋里面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头困得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脑袋一晃，猛然惊醒。再看大丫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大丫，大丫，快起来，去床上睡。”他捏了捏妹妹的脸，大丫困倦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问：“小…小姨的小、小宝宝呢？” 卧室的门还关着，石头揉着眼睛站起来，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小孩儿的哭声。 他眼睛一亮，赶紧去敲门，“尤婶，我妈是不是生啦？” 但是没人理他。 石头背着手郁闷地在卧室外转了几圈，门终于打开了。 古大嫂喜滋滋地从里面走出来，“好好好，终于生了，终于生了。” 石头和大丫赶紧迎上来问：“婶，我妈现在怎么样，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你妈没事，是弟弟还是妹妹自个儿去看。” 语音一落，得知能够进屋，两兄妹就要往屋里冲。 结果又被古大嫂一把抓住，“等等，我去给你妈弄点吃的，你带我厨房。” 小家伙撇撇嘴，心想我还要去看我弟弟呢，但想到他妈生宝宝辛苦了一晚上，是该吃点东西，只能忍着好奇心带古大嫂去了厨房。 折腾了这么一夜，天都亮了。 和陆家隔得近的邻居，夜里听到石头喊人的声音，知道乔嫣这里恐怕要生了。 清晨等大伙起了床，一个传一个，都知道乔嫣这边大半夜去医院喊医生，一起结伴来陆家看情况。 乔嫣坐在床上，把孩子哄睡着，疲惫感也顷刻之间向她袭来。 尤莉端着一碗粥进来，对着碗吹了两口气，“小乔，快来，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她伸手把碗接过，对尤莉笑了笑，“谢谢你啊嫂子，你们也忙活了一大晚上，赶紧吃点，让石头去摸几个鸡蛋煮上。” “我们还不饿，你先吃。”说着，她看向乔嫣身旁的两个婴儿，拨开婴儿的襁褓，“看这样子，睡得多香啊，要是小陆回来看到你给他添了一双儿女，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古大嫂也从外头走进屋，手里剥着鸡蛋，先咬了一口，“那可不是，还是小乔有出息，一胎生俩，怀一次抵得上咱们两次，只可惜，还是有个丫头。” 古大嫂这人说话是一贯的不中听。 若是以往，乔嫣高低要回怼一句“丫头怎么了”，但人夜里过来帮忙后，又是倒水又是做饭的，说话不好听这点缺点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尤莉说：“有儿有女，大丫和石头也不用吵着要弟弟还是妹妹了。” 古大嫂说：“那俩孩子，知道有弟弟和妹妹，也是高兴得不得了，现在正在外面给你招待客人呢。” “客人？” “对啊，大伙过来看你呢。”古大嫂把鸡蛋壳剥完，三下五除二消灭干净。 邻居们也在这时走进来，问乔嫣和孩子的情况。 得知乔嫣生了一对龙凤胎，大家伙好像都是来沾喜气似的，过来看了看孩子。 考虑到乔嫣刚生产，得知她情况还不错，邻居们说了两句就告辞了，不给乔嫣添麻烦。 尤莉替乔嫣把邻居送出门，回屋来把碗筷收走，替乔嫣拉上门，让她好好睡一觉。 这下，耳根终于清净下来了。 尤莉给孩子们说：“石头，你跑一趟营区，给传达室的叔叔们讲一声你妈生了，让他们赶紧通知你爸。小玫，你和大丫就在院子里头，有人来问乔老师的情况，你说乔老师生了双胞胎，现在在休息。” 许琪问：“妈，那我呢？” “你……你带好小璐，别添乱。” 许琪撇撇嘴，“我什么时候添乱了……”夜里石头来找尤莉的时候，许琪也想跟着来，但是被尤莉嘱咐在家带妹妹许璐，所以她是等到睡醒了，才和妹妹一起来陆家的。 看了一眼要出发去营区的石头，许琪说：“妈，我和石头一起去营区吧。” “那小璐怎么办？” “我带她一起去。” 许家三妹许璐连忙摇头，“我不去！” 石头也说：“你们走得慢，在路上我还得等你，就别跟上来了。” 语毕，他一趟就跑出去了。 石头一路跑到营区。营区站岗的军人认得他，笑着就逗他说：“哟，小石头，你消息还灵通这呢，晓得你爸今天上岛，现在就来等他了？” 石头跑猛了，拄着膝盖喘气，“我……我爸上岛了？”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妈生了，我是想来让你们给我爸说的。” “乔老师生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今天，”石头现在在意的是，他爸是什么时候上岛，“叔叔，我爸还要多场时间才能上岛啊？” “应该快了，你等着，我让你帮你传个消息啊。” 说来也巧，今早陆长决他们舰队就巡查回来了。 刚离开海上，陆长决到了营区，就有士兵过来给他说，乔嫣昨晚生了。 他感觉脑子炸了一下，好像有点没听清楚，反问：“你说什么？” “石头刚才来说的，你媳妇生了。” 陆长决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刚走出去几步，他猛然反应过来，又折回来，对着李团长和许政委敬了个礼，“报告。” 李团长和许政委对视一眼。 李团长摆摆手：“半天假，下午赶紧回来。” “是！”陆长决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跑开了。 一路上，他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所以情绪和思想都从他的脑海里清空。 到了营区门口，陆长决听到一声“爸”，才看见儿子从传达室里走出来向他招手。 他加快速度，跑过去一把把石头捞起来，往停车的方向去。 打开车门，把儿子放在副驾驶上，他上了车才问石头：“你妈的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今天就生了？” 石头说：“妈妈夜里摔了一跤。” “摔跤？” “嗯，我听到她吹哨子，起来看见她坐在地上，就去找尤婶和古婶子来帮忙了。”石头说，“爸，你别担心，我妈没事，她还生了弟弟和妹妹。” 陆长决知道乔嫣肯定没事，要不然就不是让石头来营区找他了。 可在听到乔嫣摔跤的那一瞬间，他心里还是产生了后怕。 快速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他抿了抿唇，启动车子，带着儿子回家。 大丫和许家三姐妹都在院子里玩耍，看到陆长决的身影，大丫跑过来，笑呵呵地说：“小姨夫，小姨、小姨…在休息！不准吵她。” 尤莉从屋里走出来，“回来了啊小陆？小乔和孩子在屋里睡觉呢，你注意别吵醒他们了。” 陆长决点点头，“谢谢你啊嫂子，石头都给我说了，夜里要不是你们帮忙，乔嫣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和我客气什么啊！快去看你媳妇儿去。” 陆长决笑了笑，进屋轻轻推开的卧室的门，转身顺手把门带上。 乔嫣在熟睡中，没有被吵醒，他先是看了看乔嫣，见她脸色并不好，忍不住蹙了蹙眉，抬手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到了一旁。 似乎是太累了，乔嫣睡得很沉，空气里都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陆长决这才注意到旁边两个被襁褓包住的小婴儿。 皱起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乔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他长得也不差，怎么生出来的孩子，这么丑啊？, 48第 48 章 未来的梦。 第48章 要不是事先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陆长决铁定要嫌弃这两个小丑孩。 他犹豫了一下，见乔嫣在睡觉，又不忍心把她叫起来, 只能走到孩子身边, 拨开包着婴孩的襁褓, 仔仔细细看了两个小家伙。 刚出娘胎里, 两个婴儿都长得皱巴巴的，眼睛也睁不开。陆长决不晓得他们是真的在睡觉, 还是孩子太小无法睁开眼。 用手轻轻戳了戳小孩儿的脸, 见孩子嘴巴动了动，陆长决忽然就笑了。 从听到乔嫣产子的那一刻起, 他的心就是提着的，怨自己当时没陪在乔嫣身边, 让她受苦了, 还有一种侵入四肢百骸的后怕, 他甚至不敢去想, 要是他离家之前没有给乔嫣那个口哨, 石头和大丫没有及时发现乔嫣摔了会怎么样。 所以一路上，他就没放心过, 看到乔嫣的那一刻，也是愧疚和悔恨居多。 现在摸到两个孩子的脸，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才终于退了下去，而且心里渐渐有了种, 自己当爹了的实感。 陆长决忽然觉得，这俩孩子也没那么丑。 鉴于乔嫣在睡觉，陆长决不想吵醒她，看了会儿孩子就出屋里了。 古大嫂已经回家, 尤莉和她仨闺女还在。 过年的时候，乔嫣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买了红包。家里还剩几个红包封皮，他刚才在屋里找出来，每个红包里塞了一块二毛钱进去。 把许家三姐妹叫过来，陆长决拿出三个红包给她们：“小玫，这是我的心意，你们拿去分给妹妹，去买糖吃。” 许玫惊喜地看着陆长决，原本想伸手去接，忽然又收回来，看了尤莉一眼。 尤莉好笑：“你陆叔叔高兴，给你们发红包，还不赶紧说谢谢？” 许玫接了红包：“谢谢陆叔叔，下次乔老师生小宝宝的话，我和小琪还来帮忙。” “陆叔叔，乔老师还要再生宝宝吗？”许琪昨天没有来帮忙，但是早上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乔老师样子特别疲惫，也知道生孩子很痛苦，总觉得她姐这话不太对，所以下意识问了一句。 陆长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个孩子，模棱两口地说：“这个我没和你们乔老师商量过，看她的意愿，她不想生的话就不生了。” “我妈说生孩子可痛了，还是不要乔老师再生了吧。” 尤莉瞪了许琪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还操心这么多，这是乔老师家里的私事，不准乱讲话。” 许琪赶紧闭了嘴，去问她姐红包里有多少钱。 许玫打开红包偷偷看了眼，她不用数也晓得里面有一块二。 一块二够她去供销社买不少大白兔奶糖了。 陆长决回来后，尤莉便没在陆家待着。 她带着孩子回隔壁，给陆长决说等乔嫣醒来再叫她。 等她一离开，大丫和石头两人凑到陆长决跟前，一言不发又意味深长地望着陆长决。 陆长决被这俩孩子奇怪的眼神给看迷糊了，问：“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和我比站岗呢？” 石头说：“爸，你都给许琪红包了，怎么不给我和大丫。” 大丫帮腔：“红包！” “你妈生孩子，人家来帮忙，我不该给红包吗？” “那我和大丫也帮忙了呀。” 大丫说：“我…我烧水！” “废话，那是你妈，是你小姨，你们不帮忙，难道指望只有别人帮吗？”陆长决真是受不了这俩倒霉孩子，“你们看看，许琪她妈和咱们家非亲非故的，晚上你妈出事了，人家觉也不睡就来帮忙，一直忙活到现在才回去，我不给许琪她们发红包，你们两个心头过意得去吗？” 石头抿了抿唇。 他知道尤婶婶人好，还帮了他家很多很多忙。 但是重点不是，他们也想要红包吗？怎么被他爸绕城该不该给许琪他们红包的事了！ “爸，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和大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不该有点奖励吗？” 陆长决笑了。 妻子顺利生产，家里还多了一儿一女，他心情好，也不在乎这小子拐弯抹角地给自己要钱，“行，还知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他又从兜里抽出两个红包给大丫和石头。 “拿钱给你们用可以，但是不准乱花。” 石头把红包接过，“呜呼~”了一声：“爸，我爱你！”然后分了一个给大丫，“拿着，不准乱用知道吧？” 大丫美滋滋地把红包揣在兜里，她已经想好了，要把钱存起来，才不会乱花呢。 随即，她抬起头：“小姨夫，古婶婶也…也帮忙了，你、你要给她红…红包吗？” “当然了，给了许琪几姐妹，不给黄小涛兄弟，到时候你古婶子知道了，不得给别人发牢骚啊。” 石头挺胸说：“爸，我和你一起过去。黄小涛说我妈给我生妹妹不生弟弟，我要让他知道，我现在弟弟妹妹都有了。” 家里添了两个丁，给石头神气得。 陆长决笑了笑，带着儿子和小侄女去隔壁黄家，同样给两个孩子发了红包。 黄小涛黄小元兄弟两个一脸懵，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隔壁乔老师生宝宝了，他们就得了红包呢？ 两兄弟看着对方，谁都没敢接。 陆长决对古大嫂道：“昨天晚上多亏了嫂子帮忙，我刚刚回来，时间上又有点匆忙，没准备其他的，只能封两个红包给小涛他俩买点零嘴吃。” 古大嫂先让两个孩子把红包接了，又笑呵呵地看向陆长决，“你也是太客气了，老黄给我说，咱们好歹邻居一场，让我多帮衬帮衬小乔。这红包除了给俩孩子，有没有我的啊？” 陆长决微微一怔，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包红包的时候，把家里剩的红纸全部用完了，不然还真没法接上古大嫂这话。 “当然了，嫂子出了这么大的力，怎么能忘了你。”陆长决这回递了两个过去。 古大嫂喜滋滋地收下了，“你给其他人发了吗？” “准备得急，只给你们和政委家三姐妹一人发了一个，其他都没有。过几天等乔嫣好了，嫂子你带着小涛他们来家里玩啊。” 言下之意，让古大嫂叮嘱俩孩子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红包的事。 古大嫂不至于连这点话也听不出来。 得知只给他们两家人发了红包，心头更高兴了：“那必须的，等你家俩小子满月了，我肯定要上门去看看。” 至此，陆长决才带着大丫和石头离开。 回到自家院子里，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怪不得乔嫣不喜欢古大嫂，光是和她接触这么一会儿，陆长决都觉得不好受。 再和自家会为人处世的媳妇比起来，他顿时理解了黄副团长家里为什么总是鸡飞狗跳的。 吃了早餐，又跑了营区一趟，石头昨天本就没睡好，早上十点刚过，和大丫一起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陆长决瞧他俩这可怜样，让他们回屋里睡觉，自己又去卧室看乔嫣。 乔嫣一直没醒，两个孩子也在她身边乖乖睡着，两只手握成拳，就放在脸侧，小得有些可爱。 陆长决没忍住，用手指勾了一下婴儿的手。 下一秒，小孩子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竟然哭了。 陆长决一愣，显然不知道孩子哭了该怎么应对，手足无措地看着那小瘦猴张着嘴，哇哇的哭。 乔嫣一下从梦中惊醒，先是听到孩子的哭声，恍若凉水浇头，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随即才看到床边的陆长决，正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那儿逗孩子。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一回来就把孩子给弄哭了？” 陆长决：“……”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起来，的确是他把孩子给弄哭的。可是他也不知道，才是摸了一下这小子的手，他就哭了呀？ “我没想弄哭他。” 这语气，听起来还颇为委屈。 乔嫣佯装生气地睨了他一眼，“你弄哭的，你自己哄啊。” 陆长决这下犯了难。 领兵打仗他在行，但哄孩子这种事，他那里会做呢？ 以前捡到石头的时候石头的确很小，但都是军嫂们轮流带长大的。抱个一岁多的孩子才行，这么小的，他生怕自己手劲大给孩子弄疼了。 看出他的犹豫，乔嫣教他，“你这样，先举着他的脑袋，再从这里直接抱起来。” 跟着乔嫣的指示，他把小孩儿从床上抱起。 明明孩子也就几斤，陆长决心里压力大得仿佛抱了千金重的东西。 见他动作僵硬，乔嫣越看越好笑，“你自然点呀，只要托着这两个地方，不要把宝宝掉下来就好了，然后再轻轻拍一下，晃一晃。” 将高高抬起的手臂慢慢收下来，陆长决做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按照乔嫣说的，一只手轻轻拍，小幅度地晃悠着，“这样吗？” “嗯。” 一会儿过去。 “他怎么还是哭啊。” “可能是讨厌你，刚来就把人家弄哭了，哪能这么快哄好啊？”乔嫣故意吓他。 陆长决拧着眉。 对付不听话的兵，他能想出一百种的办法，可怀里这个小东西，连话都听不懂，他能怎么办呢？ “你小子，我是你爸，一来你就给我下马威是不是？” 不知道是真的被吓了，还是孩子决定给他爹一个面子，哭声渐渐小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张着小嘴在嚎。 声音变小后，小婴儿又呜咽了几声，慢慢睡着了。 乔嫣说：“从小就能听话，看来你这个当爸的威望，已经给你儿子立起来了。” 陆长决问：“这是男孩儿？” “你不知道？” “……” 回来的路上，石头已经给他说了，乔嫣生了两个小宝宝，弟弟妹妹都有。 他到屋里，乔嫣在睡觉，这俩孩子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长得一模一样，他又没扒开裤子看，哪里晓得谁是闺女谁是儿子。 这下，可把乔嫣给逗乐了，“陆长决，真有你的，我生个龙凤胎，你当爹的连孩子谁是男孩谁是女孩都不晓得。” “回来的时候你在睡觉，我也没急着看。”他把孩子放回床上，到乔嫣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嫣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乔嫣摇头，“睡觉之前吃了古大嫂做的粥，还不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刚上岛，石头就去营区找我，说你生了。”陆长决道，“你也是真会吓人，大晚上怎么好好的摔了？” “我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 陆长决知道乔嫣是摔了一跤才早产，可没料到，居然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才摔跤的。 他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悉数咽了回去，只是抓着她的手吻了吻。 在他原来的计划里，本来是到了预产期，准备万全后，才把乔嫣送进产房。果然事实如乔嫣说的那样，计划赶不上变化，哪怕他们做好每个环节的预防，都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不如一开始就接受意外的发生，未雨绸缪。 片刻后，他问：“孩子的名字想过了吗？” “交给我想啊？” 陆长决笑了笑，“你可是语文老师，起个名字难不倒你吧！” 乔嫣孕中的时候，确实给孩子想过不少名字。 还和陆长决讨论过。 只不过那个时候不晓得孩子性别，也迟迟没有确定下来该用什么。 她思考了一下：“那我这两天想想。对了，你今天早上回来，政委给你放假了？” “放一上午，下午我还要去营区。” “行，那一会儿大丫和石头的饭，你做给他俩吃，我这几天不想动。” 不用乔嫣提醒，他也会这样做。陆长决也不是那种要求妻子刚生了孩子第二天就要下床做家务的男人。 “石头和大丫晚上没睡好，现在在屋里睡觉呢，我估计他们到中午醒不过来。” 乔嫣：“那你蒸几个馒头，他们醒来自己会吃。” “你吃什么？” “你去买个南瓜，给我煮南瓜粥喝。” 听了媳妇儿吩咐，陆长决看了厨房里的东西，去供销社买了个南瓜回来。 他还去隔壁问尤莉，产妇生产完这几日，应该吃什么好。 尤莉给他说了一下产妇忌口的，又给他说过两天可以炖鸡汤给乔嫣补补。 陆长决把话都记在心头，特意到鸡棚边看了一下家里养的鸡，已经给某一只打上了死亡标记。 *** 岛上的消息传得快。 没几天，大家都听说陆副团长他媳妇生了对龙凤胎。 乔嫣在坐月子，大伙不方便去探望，只能向陆长决表达祝贺。他手底下的兵也知道副团长喜得麟儿，嘴甜点的，见到陆长决高低都要祝福两句。 别的团的人听说，陆长决他们团这段时间日子比以前好过。 陆长决不似之前那样冷面，笑容多了不少不说，训人的时候也没以前凶。 就在两年前，部队里传的是陆长决那个脾气，怕是要单身一辈子。结果这一转眼啊，不但媳妇娶回来，还儿女双全，真是招人羡慕。 有的没见过乔嫣的，直接道他们副团长的这个媳妇，有点东西。 乔嫣不知道别人怎么夸她，这段时间，她都在家里坐月子。 陆长决不让她下地干活，家务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大包大揽，除了一些简单的，交给两个孩子去做。 她的任务，就是带双胞胎。 陆长决做了个拨浪鼓给俩孩子，他们不睡觉的时候，乔嫣就在旁边轻轻摇。 幸好现在是放假，不用去学校上课，家里还有倆大孩子陪着。 某天下午，乔嫣刚刚把孩子哄睡，石头突然跑进来就喊：“妈！我爸他要杀家里那只老母鸡！” 乔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所幸没吵醒弟弟妹妹，她看了一眼，赶紧站起身来，压低声音问：“你爸杀老母鸡干什么？” “他说给你炖鸡汤。” 现在物资紧缺，买鸡蛋每个月都是限量的。 家里俩孩子能每天都吃鸡蛋，多亏了这几只母鸡，陆长决居然要把它们给杀了？ 乔嫣起身，跟着石头跑出院子里。 大丫正从鸡棚里，抓了一只母鸡出来，扭头对着陆长决笑得一脸灿烂：“小姨夫，我、我抓到啦！杀、杀它……你记得把鸡屁股，分给我！” “行，我把鸡屁股留给你吃。” 陆长决从大丫那里接过母鸡，不顾母鸡挣扎，就要去给它放血。 而大丫想到又能吃鸡肉，根本不管自己还闻着鸡屎味呢，就舔了舔嘴巴。 石头生怕母鸡真的惨遭他爸毒手，连忙喊：“爸，手下留鸡！” 陆长决转过头，看到乔嫣出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出来了？当心等会儿风吹着你。” “我再不出来，鸡都要被你杀了！”乔嫣没好气，“怎么没看出来，你比我还不会过日子，这母鸡你杀了，还拿什么下蛋？” 陆长决不是不知道，他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一般人家舍不得杀母鸡，通常得等到母鸡老了，再杀来吃。 家里不是没有公鸡，但是他问了尤莉，尤莉说过母鸡好煲汤，适合给产妇滋补。 母鸡能用来下蛋是没错，但是他觉得不如给乔嫣补补。 结果，他看向石头：“你妈刚给你生了弟弟妹妹，要喝鸡汤补身子，你不想你妈身体快点好，还去告状。陆石头，你妈是不是白疼你了？” 石头觉得这口锅扣得他十分冤枉，“我哪里不希望我妈身体赶紧好了！爸，你就不想想，你炖出来的鸡汤，能好喝吗？” 家里的饭菜都交给陆长决做后，石头可以说是，逐渐患上了厌食症。 但是他明白，妈妈要养身体，这段时间不能做饭，所以并不吱声。 陆长决差点被这儿子气到了：“合着你是怕我毁了这只鸡啊？” 石头眼神躲闪，“爸，你要有点自知之明。” “我看是你小子没有自知之明，不揍你一顿，你恐怕要忘了谁才是爸。” “这个肯定不会忘的，只有你能是爸呀！” 乔嫣真是受不了这父子俩在这里插科打诨，往石头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就嘚瑟，到时候你把真修理你，可别哭啊，”又看向陆长决，“那母鸡别杀了，现在杀了，你算算要少吃多少个鸡蛋，炖鱼汤吃也是一样的。” “那不杀了？” “不杀了，你明天早点去供销社，买点新鲜的鱼，我教你怎么炖汤。”乔嫣说完，对大儿子扬了扬下巴，“我盯着你爸下厨，这样行了吧？” “妈，我帮你一起盯，虽然我爸很可能是朽木不可雕，但我们应该能拯救一下。” 陆长决把鸡放了，作势就朝石头走过来。 石头赶紧躲到乔嫣身后，“妈，救我，我爸要打我了！” 陆长决冲他勾勾手，“陆石头，你过来。” “你肯定要打我，我才不过去！” 乔嫣瞥了一眼傻儿子，“我刚刚给你说什么，真以为你爸不会揍你呢？” 说完，她往屋里走，淡淡地对陆长决说了句：“要打轻点打啊，回头下手重了，我现在可照顾不了人。” “妈——” 最后，石头还是没被揍成。 他被陆长决罚，在墙边举书举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吃饭了才结束惩罚。 乔嫣出月子那天，邻居们来陆家看孩子。 尤莉给龙凤胎一人做了件小衣服，雷红做了两双鞋，留着给孩子大些穿，剩下的有把家里尿布送来的，还有送奶粉和玩具的。 孩子满月后，不再是刚出生那样，像只红红的小瘦猴。脸白嫩了些，也好看了许多。 雷红和尤莉一人抱一个，逗得十分开心。 雷红问：“孩子起名了吗？” 乔嫣笑道：“起了，闺女叫陆霏，小名是二丫，儿子叫陆星河，小名是虎子。” 尤莉说：“我猜这小名是石头起的。” “石头和大丫一人起了一个，在家里我们喊他们两个不喊大名，他们说弟弟妹妹喊大名奇怪，争着给他俩起了个小名。” 雷红说：“那敢情好，能给弟弟妹妹起名，说明以后会照顾弟弟妹妹。两个孩子你带不过来，就让石头给你搭把手。” 一群人乐呵呵地聊着关于孩子的事，时而说这俩小的，时而又说那俩大的。 临到饭点前，大伙该回去做饭，给乔嫣道了别。 钱巧巧是和她妈一起来的，走的时候是雷红先离开，她给乔嫣讲：“嫣姐，我后天就要走了。” 乔嫣生下龙凤胎之前，就听钱巧巧说过，她要去外面卫生所学习的事。 后面生孩子，坐月子，时间一下子过去，她恍然想起来，也到钱巧巧要出去的日子了。 乔嫣在岛上能说知心话的不多，隔壁尤莉算一个，钱巧巧也算一个。 她问：“那你这次出去，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我也不晓得那边是什么情况，如果可以，我半年就回岛上一次。” “那你出去了，记得给我写信，外头买东西比咱们岛上方便，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原本因为离别，钱巧巧还有点伤感，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那肯定的，要是外头有好看的衣服，回来我给你带。” 路过的大丫恰好听到这个话，连忙凑过来问：“什么好、好看衣服呀？” 小姑娘对着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钱巧巧笑喷，“大丫也是个爱美的，听到漂亮衣服就过来了，”又对大丫说，“我给你小姨讲，我要走了，等到时候回来，给你们带漂亮衣服。” 大丫蹙眉，“为、为什么要走呀？”她很喜欢巧巧姨，不想巧巧姨走。 钱巧巧给大丫解释，她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已经读完了书，要么去乡下劳动，要么就要去做其他的工作。 也不知道大丫有没有听懂，二人只见她拧着每天，好半天说出一句：“巧巧姨，你…你怎么不去…去高考呀？” 钱巧巧惊讶，“你还知道高考啊？但是我们高考都取消了，现在没有高考了哦。” 大丫说：“以后会，会恢复，你再去考！” 乔嫣蓦地一愣。 钱巧巧只当小家伙是在安慰她，也没多想，顺着她的话说：“好，以后恢复了，我就去考。” 大丫高兴地点了点头。 乔嫣在这时，看到她的头顶上冒出一个泡泡：“过几年高考恢复，会有好多人去考，我要让巧巧姨早准备好。” 乔嫣手心里忽然浸了一层汗。 别人不了解大丫，可是她却很清楚。 这些年大丫爱说话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很少看到她头上冒泡泡。 她和陆长决在家里，可从来没有给大丫提过高考，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高考是什么，还能知道高考会恢复？ 这种没有风声的事，更不可能是从幼儿园里听说的。 她把钱巧巧送走，二丫就哭了起来。 喂二丫喝了奶，二丫乖乖睡着了，那边虎子尿了，又响起哭声。 乔嫣让大丫给弟弟拿尿片，把两个孩子哄好，准备和大丫谈谈。 “大丫，你给小姨说，是谁给你讲高考要恢复的。” 大丫才把尿片扔在盆里，等晚上陆长决回来洗。听到小姨的声音，她抬起头，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舔了舔嘴唇，不敢说话。 “没事，你给小姨说，这个又不是什么坏事。” 大丫支支吾吾，“我……我做梦……” 又是做梦？ 她不止一次听到大丫梦到的怪事了。 上一回还和陆长决讨论过，她只当是孩子的梦比较奇怪，才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梦到什么了？是不是你去参加高考啦？” 大丫摇摇头：“我、我不能考试，是弟弟去……” “虎子吗？” “不是，是……”明明那场梦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关于里面的细节，大丫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说的弟弟不是小姨生的，梦里面，小姨生不了小宝宝。 可是，小姨也不认识那个弟弟呀。 在小孩儿苦恼的时候，乔嫣看到她的头顶上库库冒出一堆泡：“是后妈生的弟弟。” “我是丫头，后妈说不能去参加高考。” “但是梦里面也有好多丫头都去考试了。” 乔嫣只听到自己的心如擂鼓。 她心里想的这些事，不像是自己编出来的。孩子的年龄在这儿，见识有限，她可能知道自己是个女孩，不招人喜欢，但因为女孩儿的身份，不能去参加高考，不是大丫能延展出来的想法。 除非，真的发生过。 乔嫣揉了揉太阳穴，静静思考了一下。 要是大丫没有被她收养，还在赵国栋那个禽兽那里，他肯定是不会对大丫好的。娶的媳妇生了儿子，就凭他们重男轻女这一点，断然不会送大丫去读书。 或许，大丫梦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呢…… 乔嫣被自己的想象给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 大丫问：“小姨，你、你怎么了？” 从外面玩回来的石头把球扔在门口，进屋来听到妹妹这样问，揉着鼻子也道：“妈，你不舒服啊？” 乔嫣很快调整好情绪，“没有，你看你玩得这么脏，快去把手洗了。” “知道了，妈，我想喝麦乳精。” “想喝自己冲，但是不准偷偷把弟弟妹妹的奶粉倒进去，想喝奶粉就重新泡。” 石头是个奇葩口味，家里只要是有点吃的，他都会想方设法来搞点新花样。 比如二丫和虎子的奶粉，就成了他冲泡麦乳精的调味品。 奶粉对孩子有益处，她和陆长决挣的钱不至于让几个孩子喝不起奶粉，对石头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喝自己泡，别冲在麦乳精里。 被乔嫣看穿了心思，石头撇撇嘴。 他其实不是想喝奶粉，奶粉还没牛奶好喝呢。 单纯口味怪。 大丫也说他：“哥哥乱、乱吃东西！” “那你以后别和我一起吃了。” 大丫连忙捂住嘴。 “好了，去洗你的手，大丫跟我过来。” 把大丫叫到屋里，乔嫣问她，梦里到底都梦到了什么。 大丫缩了缩脑袋，“我、我忘了。” 头上又有泡泡：“坚决不能给小姨说。” 乔嫣扶额，“大丫，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们撒谎。” 小姑娘愣愣看了她几秒，头耷拉下去，扎在头顶的两个羊角辫也跟着垂了下来。 “小、小姨，我怕……” 乔嫣把大丫抱进怀里，刮了刮她的鼻头，“有我，小姨夫，还有石头哥哥陪着你，不怕的。” 大丫一下就红了眼圈，“那个梦、好怕……” 大丫磕磕绊绊地乔嫣说她在梦里看到的事。 她没有被小姨收养，爸爸娶了后妈，是怎么对她不好，怎么打她的。 乔嫣听得出来，大丫没有说细节，但已经简单地给她勾勒出，如果乔嫣没有收养她的话，会是怎么悲惨的一生。 这个梦，大丫梦到很久很久了。 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说。 乔嫣不禁有些懊恼，没能及时给打开解开这个心结。 “大丫，这些都是梦里的事，你现在跟着小姨来岛上啦，以后要是高考恢复了，你就去考试，然后去上大学。” 小家伙从她怀里抬起头，“小姨，我…我可以上、上大学吗？” “当然可以了，等到明年上了一年级，你好好学习，成绩好了，以后就能考大学了。” 乔嫣读书是乔娅供的，连妹妹读书乔娅都会支持，怎么会不支持自己的女儿上大学呢。 不过乔娅做不到的事，她可以替乔娅来做。 刚才还处在害怕情绪里的大丫高兴极了，梦里面她不能去上大学，不能像那些上了大学的姑娘们有好工作，穿得漂漂亮亮的，她可羡慕了。 但是小姨说，可以让她去上大学，她就要努力学习！ 乔嫣又说：“但是恢复高考的事，你不能给别人说哦，这个是我们的小秘密。” 大丫瞪圆了眼，捂着嘴，“可、可我……我给巧巧姨说啦！” “没事，巧巧姨以为你是开玩笑的，以后不说就行了。” 毕竟高考才停止几年，大丫这么一个小孩儿，在外面说高考恢复，被人听了去，肯定是以为家里大人乱说话，那还得了？ 这时，陆长决从外面推开门，看到乔嫣和大丫在屋里。 大丫眼角还沾着一滴泪，他眉心微微一动，“大丫哭了吗？” 大丫赶紧揉眼睛，扬起下巴说：“我、我不哭！” 陆长决压根不信，走过来，蹲在大丫面前，“怎么？小姨欺负你了。” 乔嫣嫌弃地瞥了眼陆长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姑娘看看小姨，又看看小姨夫，低头沉思了几秒，转身抱着乔嫣说：“是我和小姨…小姨的秘、秘密。” “你小姨的秘密都会给我说，你们能有秘密吗？” 大丫不高兴了，望着乔嫣：“小姨，不能骗人！” “哟，陆副团长，今天有什么好事，能让你一回来都在这里逗孩子？” “看出来了？”陆长决望着乔嫣笑。 “你这点小伎俩还逃不出我的眼睛。” 大丫问：“小姨，你、你们在说什么呀？你…你不能说、给小姨夫说秘密！” “是小姨夫要有好消息了。”乔嫣冲陆长决挑了挑眉，示意他快说。 “组织已经决定，打算任命我做团长，等李团长退休，我就正式接手。” 乔嫣眨了两下眼睛，即便之前已经打过了预防针，真的听到陆长决说，喜悦还是迅速占据了心头，她往陆长决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真的？什么时候？” “李团长下个月就要退了。” “那他们是不是要搬走？” 陆长决点头。 月牙岛是北海舰队的根据地，这里都是在役的军人。退伍军人退下去后，就要搬离岛上了。 乔嫣点了点头，“那再李团长走之前，我们送点什么？” “这个你先准备，如果不够，我再帮你想想添点什么。” 李团长毕竟是陆长决的团长，几年的战友情，对陆长决也有颇多照顾，在他离开之前，乔嫣理应是要送点好的礼物。 不过这个事不着急，先给陆长决庆祝庆祝比较要紧。 乔嫣出了月子，她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也能进厨房了。 既然是要庆祝，陆长决的那点手艺就不够看。 她让陆长决看着孩子，自己下厨做了几个菜。 两个孩子知道陆长决升职，也都高兴得不行。 但陆长决总觉得，石头那小子高兴，是因为不用吃他做的饭。 晚上，乔嫣洗了澡出来，看到陆长决正抱着二丫哄。 两个孩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二丫比虎子乖多了，虎子尿湿了哭，饿了哭，困了哭，睡不饱还在哭，二丫除了肚子饿会靠哭来吸引她妈的注意力，其他时候要么睡觉，要么含自己的手指玩。 对比难哄好的虎子，陆长决喜欢省心的二丫。 乔嫣把头发绞干，提醒陆长决：“你别光顾着带二丫玩，摸摸她尿布湿了没有，这笨丫头尿布湿了都不会哭。” “刚才我已经给他俩换过了。” 乔嫣过去掐了一下陆长决的脸，笑着说：“长决，你知道不，我就喜欢你这份自觉。” “我都这么自觉了，你看看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美得你！”乔嫣把手收回来。 上了床把孩子挪到中央，又说：“长决，今天我突然发现一个事。” “什么？” “你觉得，高考会恢复吗？”乔嫣没回答他的疑惑，却是抛出一个问题。 陆长决眸中闪过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接着再说。” “如果是以我的角度去看，我觉得不会一直这么乱下去。国家现在的人才会老，会有退下来的那一天，等到现在的人才退休了，肯定要培养新的一批上去，在未来，高考应该是会恢复的。” 乔嫣问陆长决这个问题，无非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他在部队里，又是大学生，见识能比她的广些，指不定还能听到一些她没听过的风声。 也就是说，大丫的那个梦，是有些真实度在里面的。 不然，凭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哪里能预想得到，高考会恢复呢？ 看乔嫣沉默下来，陆长决抱着孩子走到她身边，“嫣嫣，你在想什么？” “就是你回来那会儿，大丫在和我讲她做过的一个梦，她说，在梦里看到高考恢复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万一，我是说万一……大丫那个梦，会不会梦到了一些未来发生过的事？”, 49第 49 章 新的帮手。 第49章 陆长决还打算伸手去逗逗孩子。 刚摸到闺女的脸, 小家伙一把捏住他的指头，他的动作猛地停住。 小孩儿“咿咿呀呀”地抓着他的指头完，许是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应, 还呜呜了两声。 陆长决看着乔嫣, 突然笑了声，但是眉眼之间是消散不去的凝重, “嫣嫣，你知道你说的这个代表什么吗？” 乔嫣点头，“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 但是万一未来真的恢复高考了, 是不是就能说明我现在的猜想没有错呢？” 陆长决也沉默了一下, “那除了这个，大丫的梦还预言了其他的事吗？” 乔嫣心头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都被自己吓到了。 可转念一想, 她连大丫心里面想什么都能看到，大丫做梦梦到未来的片段，也不是那么匪夷所思的事了。 “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就是大丫说的那些, 让我感觉，好像有另一个她经历过了。”乔嫣给陆长决说了自己的猜测, “长决, 你还记得以前我给你说, 大丫说在梦里梦到我不能怀孕的事吧。” “我今天想过，如果大丫没有被我收养, 那我很可能不会因为她和吴海峰退亲，我嫁到吴家以后，吴海峰对我不好, 所以大丫不喜欢他。而且发生了一些事，我没有办法生孩子了。这些事情，完全都可以和大丫的梦对应上。” 陆长决问：“你的想法就是，大丫在梦里，可能经历过一些不同选择发生的未来？” “可以这样理解。” 若是其他人听见乔嫣这种发疯的言论，肯定会说她在胡思乱想。 也只有陆长决会和她在这里进行猜测。 陆长决说：“事实的确可能是你想的这样，现实当中有很多科学还无法解释的现象。若是大丫真的可以在梦里看到未来的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嗯，比如她知道什么时候恢复高考，那我们让孩子提前准备，再比如……把大丫送去研究？” 乔嫣脸一沉，揍了一拳陆长决，“你疯了？大丫是我侄女，这个事情只是我们的猜测，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送她去研究，出事了怎么办？” “那不就得了。”陆长决笑了一下，“咱就当没有这个事，大丫年纪小，或许在她身上真的发生了我们无法相信的事，但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观察，那次是凑巧，还是她会再继续做这样的梦。” “你也说，可能是另一个她经历的，但现在的情况是，大丫在你身边，没有让她留在她爸那里吃苦，你还生了二丫和虎子，说明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乔嫣心头揣着这个事，一直惴惴不安，其中有心疼大丫的因素在。 现在听陆长决一说，稍微觉得好受多了。 陆长决又继续道：“你这刚出月子，想这么多，不是还让自己心烦吗？平时劝人家挺想得开的，一到自己，就忍不住钻牛角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大丫要是真的预料到什么时候恢复高考，那可是大好事。” 乔嫣笑着睨了他一眼，“就你会安慰人。”她伸手，“把二丫给我，你快睡觉。” “别，二丫正和我玩得开心呢，我再逗一下。” “陆长决，厚此薄彼了啊，你只晓得逗二丫，能不能多看看你儿子。” 陆长决不以为意，“那小子睡得那么熟，还不乐意和我玩呢。” 过了几日，小学开学了。 家里两个孩子还小，乔嫣请了产假，在家里带二丫和虎子。 大丫和石头，该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该上小学的上小学。没他俩在身边，白日里家中都清净不少。 入秋后，陆母从乔家塘寄了东西过来。 她给两个小家伙一人做了一件小衣服。 乔嫣拿到衣服，给俩孩子立刻换了试试。陆母做的大，够他们穿到一岁，到时候再缝补一下，能穿个两三年。 可谓是极其有心了。 不过乔嫣给陆长决说：“你回头给爹娘写信，让他们把布票留着给自己做衣服，二丫和虎子这里的衣服够穿了。” 布票是紧俏物，陆长决在部队里，一个月都只能得那么点，别说在乡下了。 老人家省，什么都想给儿孙好的。她和陆长决还隔得远，陆母肯定是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两个小孙孙来。 陆长决则是想了想，“这是娘的心意，你不让她做，她兴许还不高兴。” “那你就多寄点钱回去，让娘他们去黑市买点布，自己做了自己穿。也省得大哥大嫂看爹娘把东西给你，他们心里不舒服。” 想到家里的大哥大嫂，陆长决没有反驳乔嫣。 陆长空就算了，但他大嫂徐燕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道：“我知道了，回头我给爹娘说一声。” 默了会，陆长决又问：“你爹娘来过信了吗？” 乔嫣生产过后，陆长决就给两家老人报了喜。信是一同寄出去的，陆母这里衣服都做完寄过来了，乔家不应该没收到。 乔嫣冷笑一声：“我爹娘装傻罢了，俩孩子姓陆不姓乔，还能指望他们送点什么过来吗？倒是跃进给我回了封信，封了两个红包。” 陆长决无奈地笑：“你这爹娘啊……” 傍晚，吃了饭后，乔嫣班上有几个同学组织来看望乔嫣。 她这边在学校请了假，三个班分别交给了另外三个课程比较轻松的老师。 但有两位老师之前不是教语文的，学生们觉得新老师没有乔嫣教的好，都在期待她赶紧回去。 在乔嫣原来的计划里，等孩子两三个月了，她就带着去学校上课。 有课的时候能让其他老师帮忙看一下，毕竟大伙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生了双生子，带俩孩子没那么容易，计划又要改变，连她也没法给学生们承诺什么时候回校园。 学生们探望结束，石头给乔嫣支招：“妈，你要是觉得你去上班没人帮你带弟弟妹妹，你给我请假，我来帮你！” 乔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学生，应该好好上课，带弟弟妹妹是你干的活吗？” “可是我又不是干不了，我会给弟弟换尿片。” 大丫又跟着她哥闹腾，“小姨，我、我也会…给妹妹换、换尿片。” “那你给妹妹换一辈子尿片吗？还考不考大学了？” 提到考大学，大丫立马倒戈，“哥哥，还、还是你去换…换尿片吧。” 石头冲大丫举了举拳，小姑娘立马躲到陆长决身后，冲石头吐了吐石头，还用口型说“你来打我呀”，颇有点仗势欺人的意味。 石头：“乔小霜，下次跳房子我不和你一组了。” “哥哥我错了。”大丫立马站出来。 石头不理她，而是继续求乔嫣，“妈，反正你上班了带弟弟妹妹又带不过来，你就让我帮你呗。” “陆石头，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不想上课啊？”乔嫣说，“你说你能带弟弟妹妹，那我问你，妹妹饿了，你去给她冲奶粉的时候，弟弟要拉臭臭，你要怎么办？” 石头蹙了下眉，“我把奶粉冲好了就来带弟弟拉臭臭。” “可是弟弟又不像你，他憋不住。” “那我就先带弟弟。” “妹妹呢？弟弟一直拉不了臭臭，就让妹妹饿着呀？” 石头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这边弟弟在哭，那边妹妹在闹，一点也不好玩。 乔嫣说：“你就乖乖上你的课，弟弟妹妹我会带。” 石头撇了撇嘴，“小孩子真闹腾。” 陆长决提醒他：“别忘了，你也是从小孩子过来的。” 石头是不大愿意上课，那是因为他觉得平时帮妈妈带二丫和虎子也没那么累。而且二丫还好玩，比坐在教室里听课好多了。 没想到，带孩子也有这么麻烦。 他长叹了一口气，“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你长大，弟弟妹妹也就长大了。”陆长决说完，看向乔嫣，“要不然，我写信回去的时候，让娘再来帮你带孩子吧，反正爹的腿已经好全了。” 乔嫣在怀孕的时候，陆母一直陪在她身边，原来也是打算等她生了孩子帮忙带一下孙孙。 只是因为陆父摔了腿，不得不回去。 “现在是农忙期，你叫了娘，她也不一定肯过来。” “那我直接打电话回老家问吧。” 乔嫣道：“行，娘要是不愿意你也不用勉强她，大不了我再多请两个月，等他俩大点，带去学校没现在这么让人头疼。” *** 这个事陆长决很快就得到回复了。 乡下现在是在农忙期没错，但想到儿媳妇带俩孙子带不过来，陆母当然是更担心乔嫣这头。 陆长决也给他娘说了不用着急，等到大队里闲下来再过来也不迟。 这个时候，乔嫣竟然收到了爹娘的来信。 乔老三夫妻是不识字的，信是在镇上找人代写。 通常来信的内容不是很多，这次他们两夫妻足足写了三页。 先是说以前偏心跃进太过，对不起乔嫣，再又说现在他们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想弥补，最后又问两个外孙的情况，问乔嫣带孩子带不过来的话，可以让葛秋莲来帮忙。 陆长决把信看完，和乔嫣一个心情：“爹娘居然转性了？想开得有点突然。” 石头把信拿过来，大致浏览了一遍，有些字他还没认全，不过信的内容，他倒是看懂了，“妈，姥姥姥爷是不是在给你道歉啊？” 乔嫣抱着虎子在怀里哄，抬起头说：“你看起来他们是在道歉，世界上还在琢磨其他的呢。” “小乔同志，恶意揣测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爹娘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觉得我这是在恶意揣测吗？”她低头逗虎子两句，“你爹又不是没见过你姥姥姥爷，就这样都还看不出他们什么想法，缺心眼呢。” 陆长决笑，“那你说说，他们是什么想法？” “他们要是真的有心，都不用像你娘那样给孩子做件衣服，起码得问一声二丫和虎子叫什么吧。”乔嫣冷笑，“我现在的确是缺帮忙带孩子的人，我娘主动提，还不是因为来帮忙有油水捞。” 石头：“妈，油水怎么捞啊？” “就是你姥姥来帮我带弟弟妹妹，我给她两块钱买菜，她只买一块的，把剩下一块钱昧下，但却给我说她买了两块的。” 石头皱眉，“妈，我不要姥姥来帮你带弟弟妹妹。” “你放心，我也没想让她来。”她又对着陆长决道，“我们和二丫奶奶那里统一一下，就说是事先说好让她来，我娘这边我会给她们回信的。” “那就按你说的做。” 对于陆长决来说，不管是丈母娘还是他亲娘来帮忙都是一样的，只要能给乔嫣减轻压力就行。 可既然乔嫣不愿意，那就没有必要再请丈母娘过来。 一家人生活平平静静的，来个搅家精就得不偿失了。 按照大队里的安排，一般是九、十月份的时候最忙。 这个时间正在秋收，大队里要上交新粮，根据今年的收成，给大家发粮食。民以食为天，能发多少粮食是大伙最关注的事，往往一家人都盯着，生怕出现什么闪失。 十月份粮食交上去，到了十一月事情就不多了。 这个时间陆母再过来最合适不过。 但国庆节刚过去，陆长决接到了老家那边给他的消息。 回了家，乔嫣正背着虎子在院子里晒尿布，大丫在旁边递尿布给她。 陆长决走过去，把活接过来，挂尿布的同时，给乔嫣说：“今天家里打电话给我了，大队里还在忙，娘过不来，我大嫂今天刚从那边出发，过两天就上岛了。” 乔嫣疑惑，“不是说好不着急吗。” “我也给大嫂说了不着急，但她说娘担心你，所以提前过来帮你带孩子。” 大丫把最后一张尿布递过去，把盆举起来，仰起头问：“小姨夫，大、大嫂是…是谁呀？” 乔嫣说：“是你小姨夫的大嫂，不准乱喊，你要喊大妈。” “那、那大妈是…是谁呀？” “是大伯的媳妇，幼儿园有没有教你大伯是谁呀？”乔嫣问。 大丫赶紧点了两下脑袋，“老、老师说，大、大伯是爸爸的…哥哥！” “嗯，所以你大妈是小姨夫哥哥的媳妇，你和石头要喊大妈，知道不？”给小姑娘解释完，她问陆长决，“大嫂过来，家里忙得过来吗？我记得大哥家有俩孩子吧？” “大嫂能过来，家里肯定不缺人手，俩孩子年纪比石头大一点，懂事了，有时候也能帮着大人干点活。” “你大嫂人怎么样啊？” 陆长决想了一下，“我也说不清楚。” 乔嫣：“……” 虽说乔嫣和陆家人都是一个村里的，但她自己和陆家来往不多，村民对陆家的评价也是两老人不错。 至于徐燕这个妯娌，她没听到过别人怎么评价。 和陆长决结婚的时候倒是见过一面，可那个时候又忙着摆席，又忙着出发，她没和徐燕接触过。 像陆母，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彼此的生活习惯已经熟悉了。可要是换了徐燕，想必又要重新磨合。 陆长决解释：“我考上大学去外头读书的时候，大哥还没有结婚。后来毕业直接分到部队里，没回过几次家，对大嫂这个人了解并不多。她除了有点贪财，其他也没听说娘抱怨过。” “娘都能抱怨贪财的人，那应该不是一般的贪财。”乔嫣哼了声，“你大嫂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出发了？” “到了镇上才给我打的。” 也就是说，都没和他们两口子商量，直接决定过来了。 乔嫣忽然有点后悔，给陆母提过来帮她带孩子的事情。 她咂了咂嘴，一脸头疼的模样。 陆长决说：“你呀，就是什么事发生之前，就先想好一堆不好的结果，嫂子过两天就到了，如果到时候你不愿意让她在这里，我们送回去就是。” “你说得倒轻巧，请神容易送神难，陆长决，我告诉你……” 她才要警告，话都还没说完，石头从屋里跑出来喊：“妈，二丫哭了，我哄不好。” 乔嫣转身就要向屋里去，想到背上还有一个，又折回来，“你抱着虎子，我去哄二丫。” 从她背上把孩子抱下来，陆长决让孩子的头靠在臂弯。虎子被动了一下，从梦中惊醒，瘪着小嘴就要哭，陆长决轻哄了两声，咂了咂嘴巴，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二丫睡了一下午，因为饿才哭的。 给她喂了母乳，小家伙吃饱睡足，有了精神头，睁着眼睛要和乔嫣玩。 但这会儿是饭点，乔嫣忙着做饭，喊大丫来用拨浪鼓逗弟弟，又一头钻进了厨房里面。 晚饭过后，洗碗的活可以交给石头去做。 她把两个孩子哄好，带大丫去洗澡，等彻底忙活完，已经快到了休息时间。 陆长决觉得，果然还是该有个人来帮乔嫣分担下。 现在没上班呢都忙成这样，回头等回到课堂，她还能有时间去备课吗？ 晚上在临睡前，他问乔嫣：“所以下午的时候，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 “告诉你什么？”乔嫣一脸茫然。 “我回来那会儿，说大嫂过来的事情。” “这个啊，”乔嫣了然，“本来我们是说好让娘过来的，不是请的你大嫂，她怎么和娘说好让她过来的咱们管不了，过来以后，不出事还好，要是处不来只能送她回去，家里那边你想好说辞，别弄得到头来都是我的错。” 乔嫣是个不吃亏的性格。 叫婆家人来帮忙带孩子，怎么说都是他们夫妻俩这边开口了。人家来带是情分，不带是本分，照理说不应该挑三拣四。 但这不代表她要处处吃闷亏，本来邀请的就不是徐燕，回头再有什么矛盾，把过错全推给乔嫣，她自然不乐意。 陆长决刮了乔嫣的鼻头，“我知道，如果到时候你觉得不需要大嫂帮忙带孩子，我出面请她回去，家里我也会说清楚的。” “你晓得就好。” “小乔同志，我发觉你生了孩子以后，比以前计较多了。” 乔嫣愣了两秒，往陆长决手臂上掐了一下，“你说什么呢？哦，给你生了俩孩子，被你发现我丑陋的一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乔嫣越想越气，心里头还多了几分委屈，指着门说，“去睡你的椅子去。” “现在十月份了，睡椅子你也不怕我被冻死？” “那关我什么事，出去。” 看出来乔嫣是真生气了，陆长决想搂着她哄。 乔嫣压根不听，把她从床上推起来，往门边推，“不睡椅子那就去睡客房，管你睡哪儿呢。” 她声音不小，把二丫惊醒，小丫头在床上就哭了起来。 陆长决连忙往床上指，“二丫，把二丫吵醒了。” 说着，他要往床边走，但乔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劲儿把她往门外推，连孩子哭都不管。 “嘣——”的一声，卧室门在眼前关上，陆长决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看来，他今天只有睡客房的份了。 刚一转身，他看到石头光着屁股站在卧室门口，正冲尿壶里撒尿，歪着头，一脸耐人寻味地打量着他。 男人长呼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陆石头，你今年多少岁了？” 石头说：“八岁了啊。” “八岁了，你还光着屁股站门口撒尿，多走两步路去院子里能累死你？” 石头把裤子拉上来，不答反问：“爸，你把我妈惹生气了，你不哄啊？” 陆长决突然间更头疼了。 他本来说那句话没什么意思，就连感慨都算不上，哪能想到乔嫣会这么生气。 “去睡你的觉，明天还要上课。” “哦。”石头垂着脑袋回卧室，门关上一秒，又被他打开，他伸出头来，“爸，你能不能让我妈省点心，别惹我妈生气啊？” 陆长决抬起手，作势要揍人，石头把脑袋往后一缩，迅速把门给关上，就怕慢一秒，他爸的巴掌就扇到脸上了。 第二天一早。 乔嫣晚上被孩子闹醒过两次，又是喂奶又是换尿布，一晚上没睡好。 之前还有陆长决帮她分担一下，现在成她应付两个孩子，等醒来时，都七点过了。 她猛地惊醒，想起早饭还没做，随随便便套了件衣服就起来了。 客厅里，石头和大丫坐在桌旁，正一起喝牛奶。 石头一口把牛奶饮尽，嘴巴上留了一圈白印子，“妈，你起啦。” “你爸给你们做的什么？” “爸爸给我们做韭菜饼，味道还可以。” 陆长决端着两个饼从厨房过来，把饼放在桌子上，“儿子，你这句味道还可以已经算得上是对我最大的赞美了。” 大丫在旁边拆台：“因为哥哥…哥哥说韭菜便宜，要、要是小姨夫用鸡蛋做、做饼，那就是……浪费粮食！” “……” 石头瞪了眼大丫，“该死的乔小霜，就你最多嘴！” 大丫赶紧把饼全部塞进嘴里，完全无视身旁的哥哥，跳下板凳给乔嫣说：“小、小姨，窝揍惹（我走了）。” “把嘴里的东西吃了再走，当心噎着。” 说什么来什么。 大丫才跳下来跑了几步，就被噎了一下，然后站在原地往胸口锤了几拳，半天没把嘴里的饼给咽下去。 陆长决和乔嫣见状，惧是吓了一跳。 陆长决抱起大丫，帮助她把卡在嗓子眼的饼全部吐出来，小家伙呕了几下，最后吐出几口清口水，乔嫣赶紧接了杯水，给她灌了两口。 被噎了这么一下，大丫脸色都白了。 陆长决拍拍她的背，问：“大丫，好点了没？” 大丫点点头，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乔嫣，只敢用眼睛往小姨那边瞟了瞟。 乔嫣头疼，“我之前是不是给你说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能乱跑乱跳。” “嗯……” 乔嫣看向石头，“你也是，以后吃饭不准再吓人，万一下一次我和你爸不在旁边怎么办？” “妈，我知道了。” 陆长决：“好了好了，知道了就快去上学。记得把大丫送到班上。” 等这俩倒霉孩子背着书包出门，乔嫣才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提心吊胆了？ 睨了一眼身旁的陆长决，她还记得昨天晚上和他生气，二话不说，就要去院子里压水洗脸。 陆长决一把拽住她的手，“还生气呢？” 乔嫣不理他。 陆长决也不放手，笑了一下，“以后我不乱说了，要是再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你就打我，像这样。”说着，他举着乔嫣的手往他身上锤打了两下。 乔嫣把手抽回来，“打你我还手疼呢。” “行，那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陆长决一边说一边搂乔嫣，“是我不好，别生气了。你这段时间带孩子累，是我没考虑你心情。” 男人道歉诚恳，也不是敷衍了事。 乔嫣不是那种不给台阶下的人，瞬间气就消了，她推了一把陆长决，“大早上的搂搂抱抱，你羞不羞。” 陆长决笑了笑，“我在我家，还不能搂我媳妇？” 乔嫣笑骂：“就你歪理多，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洗脸。小曾已经开车来了，你别让人家等太久。” “好。” *** 徐燕上岛这天，是在下午。 陆长决没请假，码头风太大，乔嫣怕两个孩子被吹着，让尤莉帮她看着二丫和虎子，一个人去码头接徐燕。 徐燕长什么样她几乎都快忘了，不过对方认得。 船下的乘客刚从码头上下来，乔嫣就看到一个皮肤黑红黑红的女人冲她招手：“乔嫣，在这在这！我在这儿呢！” 乔嫣饶过人群，走到徐燕面前，笑着道：“是嫂子吧？太久没见你了，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没关系，我认得你就行，”徐燕仔细打量了乔嫣一通，“哎哟我滴娘诶，不是说你生了双生子嘛，怎么看着你都没变样呢？” 乔嫣毕竟是乔家塘模样最好的姑娘，徐燕对她这张脸可是印象深刻。 以前她在村里，就长得白嫩漂亮，上岛快有两年了，又生了一胎，虽然气色没恢复如初，可脸蛋还是白净，一双眼睛又明亮又有神，站出来谁能想到她是两个孩子的娘呢。 乔嫣笑了笑，“我都长大了，这模样要变，能变到哪里去嘛。” “说得也是，”徐燕看看周围，没见其他人，“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吗？长决呢？” “长决在营区，他现在升团长了，事情比较多，实在请不了假，只能让我来接你。大丫和石头原本是想跟着我一起来的，但二丫他俩太小了，到码头来怕被吹着，就让石头兄妹两个在家里照顾。” “是的是的，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徐燕看起来倒是个没架子的，乔嫣帮她拿了行李，一起回家属院。 军区家属院大，一路走过来，徐燕不停东张西望。 她只晓得自己这个小叔子每个月工资开得多，没想到这住的地方，也这么好。 到陆家门口，看到带了院子的大房子，她羡慕地咽了咽口水，“乔嫣啊，这就是长决的房子？” “房子是部队的，只是分给军人和家属住。如果长决调走，这房子就还回去啦。” 徐燕跟在乔嫣身后，一脸艳羡地打量着院子里头。 再看到那大房子，心想怪不得她婆婆在岛上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别人说海岛上生活苦，那是没亲眼所见，这“苦生活”给她她也愿意过啊！ 乔嫣不晓得徐燕心头是什么心理活动，她领着人进了屋，看见尤莉正抱着二丫在客厅散步。 她正要开口说话，尤莉“嘘”了一声。 看来是刚把孩子哄睡着。 她点了点头，带着徐燕到客房里，“嫂子，你就住这一间吧，铺盖被褥我们都换好了，缺什么你就告诉我。” 徐燕一边端详着客房，一边回应：“什么都不缺，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咱们这里是在海边，比乔家塘那边潮湿。衣服和被子你记得要多晒一下，别到时候全部捂发霉了，我先去看看孩子。” “我和你一块去看，娘来之前就一直念叨着，我得替她看眼小孙孙呢。” 乔嫣眉眼弯了弯，“那走吧。” 听尤莉说，二丫刚才因为找不到她，哭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虎子倒还挺乖的，石头逗他玩，玩困了以后，睡到现在还没醒。 乔嫣把二丫接过来，喂了她一点奶。 别看这小丫头睡着了，奶喂到嘴边，照样打着瞌睡也要吃。 喂饱她以后，乔嫣叫大丫和石头过来认人，两人一口一个“大妈”，喊得徐燕脸上都是笑。尤莉没在陆家逗留，把孩子交给乔嫣，人就回去了。 为了给徐燕接风，乔嫣晚饭煮了鱼汤，炒了一碟西红柿炒蛋，这个月剩的肉票都被她全部买了猪五花，做红烧狮子头。 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徐燕眼睛都瞪直了。 她从陆母那里听说过，乔嫣做饭菜有一手，陆母还学会了一些，就是费油费盐。 徐燕还给陆长空嘀咕，娘去了一趟岛上回来，不会过日子了，做菜是好吃了些，但是那都是油和盐放多了才做出来的，换做是她，也不是做不了。 但陆母毕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吃了两天好的，做饭做菜又成了以前那样。 徐燕原本都忘了，今天一看乔嫣做的这些，才知道她婆婆为啥不会过日子。 因为更不会过的在这里呢。 等饭菜全部摆上了桌，陆长决和年长的两个孩子，拿起筷子该夹肉夹肉，该吃菜吃菜，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丰盛的菜色而有任何吃惊的地方。 反倒是徐燕不好意思起来，先夹了两片青菜在碗里。 石头疑惑：“大妈，你不喜欢吃肉吗？” 徐燕愣了一下，干笑两声：“你们吃你们吃。” “你也和我们一起吃，这个是我妈特地做的，你不吃的话，这个月就吃不了猪肉了。” “啊？”这个月肉票用完了？ “对啊，我妈说你第一次来，要给你做好吃的。” 陆长决扫了儿子一眼，“你都沾你大妈的光吃到肉了，话能不能少一点？”给徐燕解释，“嫂子，你别听他乱说。石头听说你要来，闹着要吃红烧狮子头，乔嫣给他说，今天吃了肉这个月的肉票就用完了，是他答应了，才把剩下的肉票全部用了。” 石头继续犟嘴：“那我说今天不吃完这个月就没肉也没说错啊。” “你是没说错，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陆长决怼他。 徐燕看着这父子俩你一言我一句，又看看桌上的红烧狮子头，赶紧夹了一块在碗里。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浅尝了一口，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比国营饭店里卖的那些东西还好吃呢。 尝了第一块，徐燕也不再拘着，和陆家四口人，一起风卷残云地把晚饭全部消灭干净。 就连最后的汤汁，都被大丫和石头用来浇饭吃。 石头把碗筷收拾好，擦干净手进屋喊：“爸，今天轮到你洗碗了。” 徐燕一听，干净站起来说：“我来吧我来吧，家里哪里又让大男人洗碗的。” 乔嫣喊她：“嫂子，洗碗是长决和石头的活，你别和他们抢。他们爷俩规定好的，一人洗一天。” 像是怕从她口里听到什么关于“男人家怎么能做家务”的话，乔嫣又连忙补充，“我们家里都是这样，家务所有人都一起干，像大丫就是负责打扫卫生的。” 大丫说：“老师夸我…我扫地，干净！” 徐燕这下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乔嫣又喊她：“嫂子，你来帮我给二丫换一下尿布吧。” “诶……好！” 她连忙跟上去。 本来徐燕过来就是帮乔嫣带两个双胞胎的。 徐燕毕竟是当过妈的人，换尿布哄孩子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乔嫣也不和她客气，说两个孩子平时的习惯，他们平时又是怎么哄的。 徐燕抱了一会儿虎子，虎子刚开始还乖，过了一会儿，许是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就不大乐意让徐燕抱了。 等回到他妈怀里，才又乖了起来。 今天是徐燕刚到第一天，乔嫣没打算让她把俩孩子抱去一起睡，打算等她和孩子们熟悉起来后，才晚上一起帮着带。 回到她休息的客房里，徐燕坐在床上，愣愣地回忆这一下午以来的经历。 心里头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酸滋滋的。 陆长决是个孝顺儿子，他没成家之前，部队里发的工资，都寄了不少回去。 她和陆长空在父母身边，这钱大多数都是她在支配使用，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晓得陆长决手头宽裕得很。 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撺掇陆长空把陆长决结婚的事搞黄。 毕竟，陆长决只要不结婚，他的钱大部分都是寄回家的。 但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乔嫣那丫头撞大运，嫁到陆家来。 徐燕的算计落空，心里头当然气，但也只能接受现实。时间一长，当时那种失落，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可今天看到陆长决和乔嫣过的事什么日子后，她心里头更不平衡了。 甭说那桌子上的菜有多丰盛，就凭家里买的那些奶粉，折合成钱，都不少了。要是陆长决没结婚，这些可能都寄回家，落到她徐燕的兜里。 徐燕又悔又恨啊。 幸好，她之前说服了陆母，让她来帮乔嫣带孩子。 作为一个嫂子，帮小叔子和妯娌一点忙，回头这两口子给她点钱孝敬也是应该的。 徐燕想着，躺在床上，美滋滋进入了梦乡。 等到早上醒来，徐燕起床以后，看到乔嫣两口子已经起了。 乔嫣在厨房里和面，陆长决则是抱着二丫在客厅里玩。 二丫精神头好得很，和她爹两个人玩得正乐呵。徐燕从卧室里走出来，陆长决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起了啊嫂子，乔嫣今天做素包子，你要是有不吃的馅，可以给她说一声。” “哪有这么讲究，我什么都能吃。”说着，她看了看陆长决怀里的孩子，“这个是虎子还是二丫啊？” 陆长决把二丫抱给她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前一秒还开开心心的二丫，嘴巴一瘪，“哇”一声哭了出来。, 50 第 50 章 尤莉。 第50章 徐燕才准备逗一下孩子, 嘴角刚露出一弧度，谁能想到，二丫一点面子都不给, 在她爸怀里哇哇大哭。 徐燕顿时尬住了。 小家伙现在还没满白天，但模样白白嫩嫩的，原本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长决，现在眼里全是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陆长决也觉得无奈，抱着闺女哄了哄, “不哭不哭啊，爸爸在这儿呢。”随即，他又对徐燕不好意思地笑笑, “嫂子，二丫有点认生，你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孩子嘛。”徐燕忙摆了摆手。 她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哪可能和这么大点的小婴儿计较。只是心里犯嘀咕, 她又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 至于见到就哭吗。 陆长决抱着二丫哄了哄，徐燕瞧他抱孩子的姿势就晓得之前是抱惯了的。 这下心里头还真的有点泛酸。 陆长决是个军人, 还有出息, 家务活会干, 孩子也会带。同样是陆家的儿子, 陆长空则是和村里面其他男人一样，让他干点家务都会嫌丢人。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怎么差距会这么大呢。 二丫这一哭, 便停不下来了。任凭她爸怎么哄，还是张着嘴哭，陆长决摸了摸她的尿布，也没湿，只好抱着去厨房，给乔嫣讲：“二丫应该是饿了。” 乔嫣在拌馅料，闻声抬起头，脸上还沾着面粉。 她让陆长决把二丫抱过来。 手上搅着馅料，她没法抱二丫，把脸凑过去和孩子说话：“哎哟，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饿啦？” 二丫看着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乔嫣把馅料放在一边，用灶台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把孩子抱过来，“你帮我把面揉了，馅不要动，一会儿我来拌。” 陆长决晓得，这是怕他调料没放好，做出来的馅不好吃呢。 抬手把她脸侧的面粉擦掉，陆长决问：“行，包子大概要做多少个？” “十来个是要有的吧，我发好的面你全部揉了，要是多了拿几个给尤嫂。” 说完，乔嫣抱着二丫回屋里喂奶。 徐燕本想是去厨房里头帮忙的，乔嫣估计虎子也差不多要醒了，就喊徐燕：“嫂子，麻烦你帮我看看虎子尿湿了没。” 妯娌二人一起回了卧室，乔嫣给闺女喂奶。吃到母乳，二丫终于不哭了，喝奶喝得咂咂响，像被饿着了似的。虎子还真的被乔嫣猜中，这一会儿工夫就醒了。 徐燕给虎子换了干净的尿片，见小虎子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含着手指一双大眼睛就盯着徐燕看，这下，她倒有几分开心了，“虎子瞧着真乖，你看这眼睛，和长决长得真像。” 孩子才两个月来月大，她硬是没看出来哪里和陆长决长得像。 想是这样想，但乔嫣总不能说真话去拂徐燕的面子，“虎子不爱闹，看起来就晓得是个小懒鬼，倒是二丫精力足。” “不爱闹好，要不然带两个爱闹的，你也照顾不过来啊。” 乔嫣：“嫂子，奶粉就在客厅里的那个柜子上，我估计虎子一会儿就要吃了，你去帮忙冲一下奶粉吧。” 徐燕来小叔子家就是照顾侄子侄女的，乔嫣这里一说，她麻利地去客厅倒奶粉去了。 热水早就烧好，徐燕看着柜子里摆好的几罐奶粉，啧啧咂了两下嘴，给虎子冲了一杯。虎子一开始不愿意吃，还是先吃了点母乳，最后才把奶粉全部喝了。 喂好俩孩子，乔嫣把胸前的口水洗了，才去厨房里继续包包子。 陆长决倒是麻利，面已经差不多揉完了。 两个人不愧是夫妻，陆长决也是蹭了一脸上的面。乔嫣帮他把脸上的面粉擦掉，说：“你去带着二丫玩吧，我怕嫂子一个人顾不来他们两个。” “虎子也醒了？” “嗯，嫂子在给他喂奶粉，二丫精神得很，睁着眼睛就是不睡。” “行，那你就自己包了，”陆长决把面团放下，拍了拍粘在手上的面，“嫂子来帮你带孩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 “再过两天吧，让嫂子熟悉一下，得二丫和虎子认得了嫂子再说。” 陆长决点了点头，瞧乔嫣是有自己的打算，不必其他人多说。 石头和大丫起来后，包子已经蒸好了。 包子总共包了两种馅，一种豆沙包，一种是麻辣豆腐包。大丫喜欢咸口，石头喜欢甜口。乔嫣做的包子不是像国营饭店那种大包子，反而比较小，大丫都能吃三个。 除了包子，乔嫣还煮了一锅山药粥。 陆家爷俩三个早上吃得饱饱的，前后走了，家里只剩下了乔嫣和徐燕两个人。 徐燕把碗筷收了，粥还有剩，中午还能再吃一顿，包子也没吃完，徐燕拿了两个回客房，打算一会儿再吃。 没过去多久，乔嫣叫上徐燕一起，带她去熟悉一下岛上。 说起来，岛上要熟悉的地方也就是供销社了。正好今天要买东西，乔嫣趁这会儿给徐燕说说，什么时候来买东西最好，还有她最爱光顾的是哪个摊。 一回生二回熟，徐燕连着几日都跟着乔嫣到供销社来，慢慢地刷脸也就刷熟了，陆家周围的邻居也晓得陆长决家里又有亲戚过来。 等徐燕上岛半个月后，乔嫣回学校上课了。 班里的学生特别高兴，这两个月让其他老师代课，他们越发感觉到了乔老师的好，今天上课的时候都特别乖。 中午乔嫣和石头一起回家。 徐燕背着二丫在厨房里做饭，虎子在屋里睡觉。她已经炒了一叠青菜，青菜炒的时间长了点，菜被炒得有点枯黑，油也放得不多，卖相并不是太好。 就这样端上去，石头铁定要说还没他爸做的好吃。 乔嫣给徐燕讲：“嫂子，饭我来做吧，你带二丫去歇歇。” 徐燕扭过头来，手上动作却不停，勺子在锅边咣咣敲了两下，“没事，我不累，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下工了回来做一家人的饭都不喊累的。” “嫂子，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带孩子就行，饭我来做。”乔嫣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与其让别人多想，她还不如讲清楚，“长决爷俩挑嘴，你不清楚他们的口味，还是我来。” 徐燕这才听出来乔嫣不是和她客气。 但这菜都炒了一盘，第二盘也要出锅了，她放下锅铲看了看，“那这……” “交给我就好啦。”从她手里把东西接过，劝徐燕回去后，乔嫣又望锅里倒了点油，重新炒了一下。 接着又剁了大蒜，把蒜蓉炒香，丢青菜入锅过了一遍。 做完午饭，陆长决也回来了。 乔嫣让石头大丫摆桌子吃饭，等饭菜全部上了桌，石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刚塞嘴里就皱了一下眉，“妈，你今天炒的这个青菜怎么这么老，一点也不好吃。” 徐燕眉头一跳。 乔嫣风轻云淡地说：“没掌握好火候炒老了点，再挑挑拣拣的，自己做去。” “炒得不好吃还不让人说，你们大人真霸道。” 陆长决瞪了一眼儿子，“你还学会和你妈顶嘴了？”他尝了一口青菜，“我就觉得挺好吃的，比我和你妈小时候吃的好吃多了，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哪里像你这样挑三拣四？” 石头“啊”了一声：“你们以前吃的居然比这个难吃啊……爸，妈，你们好惨哦。” “是你的生活过得太好了，你瞧瞧周围，有哪家像你妈这样做吃的？” 被陆长决这么一提，石头后知后觉想起来，隔壁许琪和许玫最喜欢他家端过去的东西。 石头知道，她们是不可能主动开口要他家的吃食，可每次他送东西过去，都能感觉得到许家姐妹有多高兴。黄小涛也喜欢吃他妈做的东西，有一次石头分给他一半包子，黄小涛足足问了他一个月下次什么时候能吃到。 这样比起来，果然还是他过得幸福。 算了，看在妈妈平时做的菜好吃的份上，他就不和这盘青菜计较了。 石头想着，夹了一筷子青菜在大丫碗里。 “啊！”大丫叫了一声，赶紧把青菜夹回去，“哥哥，你吃……” “你多吃点菜，要不然长不高。”石头一本正经地说。 大丫嘟了嘟嘴，抬起头道：“你…你骗人！”随即，她立马蒙住自己的碗，生怕石头又把菜给夹回来。 石头哼了一声，夹着青菜和米饭塞自己嘴里，不和妹妹计较。 虽然这盘青菜兄妹二人都有点嫌弃，但他们知道不能剩菜，最后一家人还是吃光了。石头喜欢炒青菜剩的蒜蓉和油，把剩下的汤倒碗里泡饭吃。 吃饱之后，二人回屋里睡觉，乔嫣才给徐燕说：“嫂子，石头吃饭就是这样的，不管味道怎么样，都会多说两句，你别往心里去啊。” 在饭桌上，徐燕没站出来说那是她炒的菜，同样也没发表其他意见。 被一小孩子明说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总归不是让人高兴的事，在家里的时候，能有得吃就好了，谁还会这么挑嘴啊。 徐燕笑了笑，“石头说得没错，我炒菜的确是没你做的好吃，哪能往心里去呢！” 乔嫣也跟着笑，“他爸做饭味道也不行，每次长决做饭，他都要嫌弃两句，典型的嘴巴不说不舒服。” “连长决他都敢说啊？” “这家里就没他不敢说的，他就是纯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过一段时间你就晓得了。” 乔嫣给徐燕说的这些让她宽心是一回事，更主要的这也是实话。 在陆家多待了一段时间，她是真的看出来，石头在吃的东西上，不是挑三拣四，而是操心。 比如他不但要操一顿三餐吃什么的心，还要时时刻刻打听，家里剩多少肉，多少油，多少面。 乔嫣上了班后，去供销社买菜的活就落到了徐燕头上。 所以今天徐燕就听乔嫣让她买这样鱼，明天买那样虾，一开始她还在心里头嘀咕，陆长决两口子太惯着孩子，哪里有孩子说吃什么，第二天就端上桌的。 后来，时间长了，反正不用她下厨做，吃的东西丰盛，她也能沾光，便连这点嘀咕也没有了。 年底的时候，月牙岛又湿又冷，徐燕是第一次离开老家，没过过海边的冬天，带过来的衣服放在柜子里一段时间，就发霉了。 乔嫣要给两个婴儿缝新的衣服，拿着针线去隔壁找尤莉帮忙。 许玫和许琪两个丫头拿着扫帚在院子里，也不打扫卫生，就拄着扫帚互相咬耳朵。 乔嫣问她们：“小玫，小琪，你妈妈在家不？” 许玫望过来，“乔老师……”她看了一眼屋里，先点头说了在家，随即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望着乔嫣，抿着嘴但不说话。 旁边的许琪同样心事重重，她是乔嫣的学生，和乔嫣更熟悉些，走上来就说：“乔老师，我奶奶来了。” 乔嫣一愣，对许琪奶奶的印象，乔嫣还停留在上一次尤莉回婆家照顾老人的时候。 看俩丫头这样子，奶奶来家里，没有给她们带来任何喜悦，反而是愁绪挂在了脸上。 乔嫣问：“什么时候来的呀？” “就今天早上坐船来的，”许琪说，“乔老师，你帮帮我妈吧，中午我奶奶和我们说了事情以后，我妈就特别难过，连午饭都没吃呢。” 连午饭都没吃？ 尤莉脾气好，能被气到吃不下饭，看来是发生了不小的事。在许家能气到尤莉，并且和她婆婆有关的，乔嫣也猜到是和什么有关了。 她沉吟两秒，对两个姑娘说：“你妈可能是听了什么心里难过，她未必不晓得事情该怎么处理，你们别太担心。我去和你妈聊一聊，有什么事，我能帮肯定会帮的。” 许玫气呼呼道：“还能有什么事，我奶奶每次来，都是说我妈没生儿子。儿子有什么好的，要是以后没出息，还不一定如女儿呢。” 年长一点的许玫已经懂事了，难免会为她妈愤愤不平。 只是这些话，不敢当着大人说，只能在乔嫣面前抱怨几句。 “那你们奶奶现在在家里吗？在的话我晚点再过来。” 许琪忙道：“我奶去师长家了，家里只有我妈和小妹。” “那行，我去看看吧。”语毕，乔嫣才去敲门。 过来开门的是四岁多的许璐。许璐脸蛋圆圆，双颊红彤彤的，嘴角还沾着红薯屑。 见到乔嫣，她立刻笑了笑，冲屋里喊：“妈妈，是乔老师！” 随即，领着乔嫣咚咚咚地跑了进去。 乔嫣走进来，就看到客厅里的尤莉把腿上缝了一半的衣服拿开，低着头抹了下眼睛，站起来热情笑道：“是小乔啊，来坐。” 尽管她尽力笑出来，也盖不住红肿的双眼。 乔嫣一惊：“嫂子，怎么了这是？” 尤莉擦了擦眼睛旁，满不在乎的说：“没什么，刚才烤红薯，不小心熏着眼睛了。小璐，快拿红薯给乔老师吃。” 许璐：“好！” “不用了，小璐，红薯你留着和姐姐们吃，不用给我拿了。”乔嫣坐到尤莉身边，握着她的手，“嫂子，咱们俩这关系，你就别逞强啦。我听小玫小琪说你婆婆过来了，是不是给你委屈受了？” 尤莉望着乔嫣，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说话，答案都在这声叹息当中。 和乔嫣猜得没差，尤莉生了三个闺女，许政委倒没表示过什么，可婆家那头却三番两次拿这点寻她的错处。 在许政委面前，尤莉本来就是有点觉得对不起他的，所以婆婆每次挑她的错处，有委屈都是往肚子里咽。 这次要不是真的伤心，她也不至于把眼睛给哭红了。 面对乔嫣这话，被人关心涌上来的感动情绪，又唤起了泪水，尤莉咬着嘴唇，在乔嫣面前默默垂泪。 乔嫣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尤莉的背，无声安慰她。 片刻过去，尤莉沙哑的声音才在二人耳边响起：“是我没本事，给老许添个儿子，看到家家户户都有小子，我晓得老许心里不好受，他也从来没有拿这个事情为难我，我就更感觉对不起他了。所以这些年，无论他妈说什么，我都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一次。 “我婆婆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个讲理的，我这也算是被她逮到小尾巴了。以前她说就说吧，反正不影响我和老许的感情就好。可这次……这次她偏偏……”提到伤心处，尤莉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许璐听到声音，过来看到她妈在和乔老师哭，才要说什么，乔嫣说大丫那里有大白兔要分给她吃，让她去找大丫玩，小姑娘就开开心心出门了。 乔嫣递给尤莉手帕擦去眼泪，拍着她的肩。 尤莉才小声讲：“我婆婆说……说找其他女的接种，给老许生个儿子。” 饶是乔嫣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在听到的这一刻，还是着实吓了一跳。 “这也太过分了吧！”她下意识喊道，“这、这……那政委是什么想法？” “老许还不知道，是我婆婆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说的。她的意思是，让那女人生了就抱我身边来养，我还是孩子的妈，也不会告诉那个女的，孩子的下落。我婆婆晓得老许是不会离婚的，不指望让他重新找，我又生不了了，能从外面抱一个他的血脉来养，我自己都找不到老许会拒绝的理由。” “嫂子，不管最后政委是答应还是拒绝，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想法。政委不答应固然好，如果他接受，难道你真的要憋着这一口气过这辈子吗？”尤莉听说她婆婆的想法都被气哭了，怎么可能坦然地就接受。 乔嫣劝她：“好，那咱们再退一万步说，你婆婆找人给政委借种，能保证一胎就能怀上儿子吗？” 尤莉叹气：“我自己肚子不争气，我婆婆要找，肯定也是找那种容易生儿子的。” “这可说不一定，”乔嫣冷笑，“那生男的生女的，那是男的决定的，你三个姑娘摆在这里，说不定下一胎是姑娘的可能性更大呢。那万一是闺女，是要生下来，还是拿了重新怀啊？” “孩子是女人生的，怎么是男的决定呢？” 这不止是尤莉的想法，应该说，大家都认为。 乔嫣解释：“这是生物书上的知识，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决定性因素是在男人身上，而不是女人。” 对于她的想法，乔嫣见怪不怪。 尤莉文化不高，没学过什么生物，当然不知道。乔嫣以前在乔家塘的时候也和别人振振有词的理论，别人晓得她读过书，争辩到最后，都会变成“就算是我们男人决定的，孩子还不是从你们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生不出儿子还不是怪你们”。 那之后，她也不会去说了。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但是尤莉不一样。 乔嫣：“嫂子，这个不是我说来哄你高兴的。你要是不相信，回头就去问长决，他肯定也学过，你别再去想这个事情是你的错了。那咱们再假设，要是真生了一个儿子，人家亲娘那边不愿意给了，或者等你们养大了，找上门来怎么办？这种事情闹大，那可是党员的生活作风出现问题，政委的工作不要了？脸不要了？” 听人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说了那么多，尤莉也慢慢冷静下来。 起初她只是伤心难受，并且潜意识里在说服自己接受，因为万一真发生了，至少能让她好受些。 那其中的利弊，她还没有去想。 乔嫣见尤莉有了些动摇，知道她心里面的已经逐渐有了答案，乘胜追击：“嫂子，我知道你心好，一些事不想让政委操心，可是一家人，事情是要一起面对的。你婆婆这样对你，就是拿准了你不会在政委面前说她嘴，不过有些话，让政委出面说，也许就能把你婆婆那边摆平了。” 两人在屋里说了很久。 说到后面，乔嫣都忘了自己来找尤莉的事。 看天色渐晚，想到还要回家去做饭，乔嫣才要从许家告辞。 尤莉也才反应过来，为了她这事，乔嫣下午啥都没干，光陪着她在屋里聊天了。 她十分歉疚地把乔嫣送出门，又让许玫抱了个南瓜去隔壁。 回到家里，徐燕看见乔嫣拿着过去的布都没动，奇道：“你不是过去找隔壁做衣裳了吗？” 乔嫣笑了笑，“说了点事，就给忘了。” 语毕，她也没给徐燕解释是什么事，转头就去厨房里做饭。 今天徐燕买了一条海鱼，乔嫣做成了红烧鱼，炒了一盘蛤蜊，尤莉送来的南瓜煮了一锅南瓜汤。 再加上两叠素菜，晚餐就做好了。 吃晚饭后，石头嚷着还没吃饱，让她妈下次做多一些，乔嫣就给徐燕说，以后买鱼尽量买大一点的。 等到入睡前，乔嫣和徐燕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回房间里，给陆长决说了隔壁许家的事。 陆长决在叠衣服，听到许政委他妈给尤莉说的那些话，不免惊呆了，把衣服放在手边，不可置信地望着乔嫣：“这些是嫂子给你讲的？” “不然还能是我编出来的？”乔嫣说，“我下午过去的时候，看到嫂子在哭，也是气得不行了。” “政委肯定不会答应的，回头要是有空你也多劝劝嫂子别多想。” 乔嫣叹气，不以为然：“这可说不一定。”倒也不是她不相信许政委的为人，“政委答不答应是一回事，怎么让老人死心又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绝了老人那边的心思，不然这个事，肯定没完没了。” 第二天。 乔嫣就听说，尤莉一早提着包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