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炎庆甲常空》 序章:鬼神的红玫瑰(上) 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看着手背上那一抹难以洗去的殷红,皱了皱眉头。 那是人的鲜血。 他抬头看着夜空,口中喃喃念着:“风来。” 不待声音落下,果真刮起了一阵风,云雾散开,露出了那如圆盘一般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格外圆,也格外的亮,银辉洒落在街道上,给它铺了一层沁凉的银色。他站在街角,眼神中流露出思索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城市的无数角落里,一些包裹在特制黑红斗篷下的人影瞧了一眼天上,低声念叨了几声,收起了手中的黑色卡片,转身又隐入黑暗中。 “喂,是甄大雷警官嘛,今年我店里的月饼已经做好了,这会儿给您送过去……” 一位大叔骑着电动车从巷子口呼啸而过。 他走这条路已经走了五年啦,五年前的这个时候,电话里的那位甄警官从火灾中救了他们一家老小,于是每年的中秋节他都会给警局的恩人们送上自己店里做的手工月饼。 “又是八月十五了么……” 男人带着墨镜,静静地靠着胡同的墙。他把头抬起来一个角度,似是想看月亮,但却冲着对面的电线杆看了好久。 他吐出一口浊气,掐指算了算,“第三百五十个中秋了。” “喵呜~”轻轻地一声猫叫将男人拉出了过往的回忆。 他甩了甩脑袋,摘下手腕上的小皮筋束了一下刚刚过肩的长发。 男人拿起靠在一旁的导盲杖,显然是个盲人。 漆黑的导盲杖“啪”得敲了一下地面,声音的波纹泛起涟漪。 他辨认了一些方向,却是将导盲杖收了起来,径直走向一旁靠在墙上沉沉睡去的女人。 走到跟前,男人反而停了下来,气息中有些颤抖,墨镜下的眼眸似是微微有些湿润。 面前那女人大概三十出头,少女的稚嫩退却大半,加上九分成熟的韵味让她更有魅力,干练的职业装也遮不住那姣好的身材,头发有些凌乱,衬衫的领口也被撕扯得掉了好几颗扣子,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事业线”。 男人蹲下身,伸手摸到衣领,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服整理好,接着轻轻抹去了女人脸上还挂着的几滴泪珠,似是还不等落下来就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喵呜~”又是一声轻唤,男人这才回头来,狸猫蹭了蹭男人的裤脚,一只眸子是漂亮的琥珀色,一只却散发着妖异的血红。 男人伸手将狸猫抱起来,轻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知道啦小乙,我没忘。” “呃啊……哎呦……”巷子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呻吟。 借着圆月的微光,隐隐约约看到那里躺着一个巨胖的……“球”。 躺着这人身材确实不高,比量一下也就大概一米六出头的样子,不过比量一下他的肚子也差不多一米多宽了,形容是个球丝毫不为过。 “刘得华……”男人对这个名字好像很无语,“嗯,在厉鬼名单上。” “啪!”导盲杖又轻轻地扣了一下地面。 “犯淫欲罪,打入【第六·炮烙地狱】。”他轻轻地踱着步子走向地上的胖子。 似是回光返照一样,刚刚疼得一抽一抽说不出话来的胖子突然提高了声音:“爷!大爷!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的狗命吧……脏了您的手……” 他突然笑了起来:“别紧张,罪不至死。” “谢,谢,谢谢……”吸了一口鼻涕,胖子的声音已经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男人从西装的内口袋中摸索着掏出一张黑色的名片,丢到了胖子身上:“诺,给你发个这个,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你。” 胖子颤颤巍巍地捧起名片,却发现上面既没有名字、职位,也没有联系电话,只是在正面的中央镶着一个血色纹路的“阎”字,反面印着一句“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胖子抬起头,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虽然是盲的,但却奇异般地感受到了来自胖子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还装。” 话音刚落,两道穿着特质黑红斗篷的身影突兀地浮现在他身旁,对着男人微微躬身。 “大人。”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导盲杖准确地指着胖子的方向:“把他体内的厉鬼收了,已经发过阎罗帖了。” 两人躬身领命,轻轻叩击前胸的玫瑰徽章,两道白色的光环便从两人脚下张开,向着面前的胖子笼罩而去。 此时,异变陡生,上一秒还泫然欲泣,极度恐惧中的胖子,此刻却猛地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一跃上了五六米的高度,伸手成爪,直直地扑向面前的男人。 胖子双眼泛白,满嘴獠牙,脸上一片狰狞之色,双臂的肘部刺出来两根骨刺,两手也布满了鳞片,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此时的胖子周身缭绕着丝丝的黑气,看着已经不像个人,倒是像极了怪物,或者说,厉鬼。 从起跳、到进攻,胖子的时机拿捏的很准,刚好是男人话音刚落、毫无防备的时候。 只是……两双布满鳞片的利爪迅速地朝着男人的头颅落下,却硬生生地停留在了男人头顶十公分的地方。 “啪!”导盲杖轻轻地扣了一下地面。 “嗯,很不错!”男人发自内心地夸奖,“你是这两年之内离我最近的厉鬼了。” 胖子在空中动弹不得,拉远镜头,他居然是被一道道乌黑的锁链牢牢捆住。胖子感受得到,他越是挣扎,这锁链捆得就越紧。而这锁链的源头,正是那被胖子丢在地上的那张镶嵌着“阎”字的小名片。 而两位黑红斗篷的人脚下的白色光环此刻也彻底地将整个胡同覆盖。 在光环的笼罩之下,世界只留下了黑白灰三色。 “你们真的是地府行者!”胖子的语气中出现了惊恐。 男人没理他,变戏法一样,在虚空一抓,却是变出来一只红玫瑰,娇艳欲滴,和黑白灰的单调世界格格不入。 他将红玫瑰丢在地上,像极了一个艺术家在完成大作后留下的浪漫标志。 男人转身,看着自己身前的两位地府行者身子似乎有些紧绷。 “第一回捉鬼?”男人问道。 两人皆苦笑,躬身领罪:“回大人,六月份刚刚入职,今天确实是头一回,让您见笑了。” “不打紧,别紧张,只是个小鬼而已。”男人微微一笑,“交给你们了。” 说罢抱起墙边的女人,转身离去。 两位地府行者躬身行礼,接着看向那被悬挂在空中的胖子,手掐决、口念…… “要是连这只黄阶的小鬼都没收成功,自己去六天宫挨板子。” 刚要念的咒语被巷口传来的声音硬生生地憋回了肚里,两人心中有些委屈,但依然恭敬应答。 又等了几分钟,确认这位大人真的离开了之后,重新气沉丹田,再次掐决念咒:“淫欲奸淫罪,依三界律法,受阎罗帖,当入第六层【炮烙地狱】!” 胖子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发出凄厉的惨叫。 只是那尖锐的声音却丝毫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收!” 随着两位地府行者的施法,一道紫黑色的虚影从胖子身上被锁链硬生生地拖拽出来,不管如何挣扎、如何嘶吼,最终还是被牢牢地封进了地上的那张黑色名片上。 两位地府行者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出外勤,任务圆满成功。 真好,不用去挨板子了。 而还在空中的那位胖子,则是做了一个小小的自由落体,“啪叽”一声摔在了水泥地上。 身上的肉还十分俏皮地弹了两下。 再看四周,世界已经恢复了彩色,但两位地府行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胖子腰带上那朵妖艳的红玫瑰。 …… 一位少年经过胡同口,突然驻足,他望向黑漆漆的巷子里,瞳孔微缩,似是察觉到这里散发的残留下来的可怖气息。 “常空——”远处一个女孩儿唤着少年的名字,“回家还要吃蛋糕呢!” “来……来啦!”常空应了一声,又看了两眼,然后匆匆离开。 ……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居民楼的屋顶。 男人的气息依然冰冷,虽然墨镜后的双目依然空洞,但仍然倔强地看着城市夜里的霓虹。 “你是她的守护神?”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身着干练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脸上可见些许皱纹,但眉眼间的精气神却不似这般年纪还有的。女人低眉俯首,顺从到了极点。她深鞠一躬:“北斗摇光星君座下锦衣夫人,参见大人。” “适才为何不出手?”男人轻轻摩挲着狸猫小乙的脑袋,声音很平静,但锦衣夫人感受得到那平静背后的暴怒。于是更加恭顺:“回大人,神书中记载,此女两年内将遇生死大劫,除大劫之外,小神无法干预人类的生活。规矩……怕是不能坏的。” “若我令你坏一坏这规矩又如何?” 锦衣夫人面露难色:“回大人,这是神书中写的规矩,在人类这一生之中,守护神非生死大劫不可干预,且只可为生灵破劫一次,便完成了作为守护神的责任。” 那被锦衣夫人称作大人的男人转过身来,嘴唇如鲜血一般殷红,墨镜中倒映出锦衣夫人的身影:“当真不能坏?” 骤然间,锦衣夫人感受到周围的空间开始向自己不断挤压,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坚持不久,锦衣夫人就已经满脸通红,只得大声呼喊:“大人有事切莫为难小神,何不直上天庭请示摇光星君?!” 压力突然消散,锦衣夫人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用摇光来压我?”男人嗤笑一声。 “大人直接飞去摇光星殿便可,得了星君旨意我自会遵从。”锦衣夫人被欺负得心头也来了怒气,双手抱拳,质问道,“只是不知大人是地府哪般人物,怎地插手人间的事了?” “哦?你怎知我乃地府之人?”男人突然有了兴趣。 锦衣夫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此等要挟、蛮横,也只有地府的神灵做得出来了。” 男人盯着锦衣夫人看了好久,没说话,只是伸手虚空一捏,一团熊熊的紫金色火焰包裹住了男人的手掌,手指轻轻捻动,那紫金火焰竟是化作了一枝玫瑰,如太阳一般灿灿生辉。 正在男人怀中享受着按摩乐趣的狸猫小乙见得他像玩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枝花,比它糟践过的所有花店中…… 我是说比它去过的所有花店中的花朵都好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抓住那支漂亮的玫瑰。 “现在知道我是地府哪般人物了?”男人轻声问着。 锦衣夫人见得那火焰玫瑰,吓得三魂七魄都快要散了,哪还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连忙跪下:“小神有眼无珠,未曾认出大帝,恳请大帝收回神令!” 锦衣夫人下界前,摇光星君曾千叮咛万嘱咐,有三大神物,见之跪拜。 一为天庭玉皇大帝的玉皇玦。 二为人间东岳大帝的众生石。 三为地府酆都大帝的红玫瑰。 而眼前的这朵火焰玫瑰正昭示着这位年轻男人的身份—— 地府的酆都大帝,鬼神! 鬼神虽是轻笑着,但言语中的杀机丝毫不掩饰:“你今后护她周全,若是摇光问起来,给他看那女人身上的【鬼神令】。即便是玉皇问起来,也让他辨一辨这神令的真假。” “是,是,小神谨遵神令!”锦衣夫人恭敬应答。 一声“喵呜”瞬间打破这紧张至极的僵持局面,鬼神的语气变得温柔下来,按住怀中那只执拗的狸猫,无奈地说道:“小乙,这花儿你不能玩儿……” 锦衣夫人再次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一样。她松了一口气,以她的神仙之躯,本应寒暑不侵,刚刚却出了满额的冷汗,她拿出手绢擦了擦:“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了,怎么连【鬼神令】都搬出来了,不是说每一甲子才能凝聚一枚的吗?” “攒了三百多年,还剩下几个。” 锦衣夫人身体一下子僵住,额头上的冷汗又下来了。不多时,鬼神的声音又响起。 “下次等人走远点儿再讲坏话,本帝眼睛盲了,但耳朵没坏。” 锦衣夫人哪敢再言语,慌忙跪倒在地,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久久不敢抬起。 序章:鬼神的红玫瑰(下) 一间偌大的屋子里,两男一女三位少年,正围坐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小蛋糕。 本就不大的蛋糕,上面硬生生地插满了18根蜡烛,显得更加拥挤了。 脑袋上带着生日皇冠的,正是在巷口驻足的那个少年,他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窗外发什么呆啊?快许愿吹蜡烛!”少女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少年回过神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许着自己18岁的愿望。 大家平安健康就好。 这个愿望少年一直许了五年。 他睁开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眶里有些湿润。 深吸一口气,少年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 …… 男人将女人轻轻放到床上,气息不复适才的从容淡定,反倒是有些躁动和不安。 他将墨镜夹在衣领上,露出无神的灰色眸子。他的手有些颤抖,轻轻地感知着女子那清秀的面庞。过去三百五十年的漫长岁月里,总有些记忆的片段不断闪现着。 那个女人牵着自己的手,一颦一笑、一眉一眼是那样的光彩夺目,他感受得到梦中那女人的热烈、爱意,却总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事情。 “……是你吗?”他轻声问着床上那道倩影。 “喵呜~”狸猫小乙跃上女人的床,口中叼着一条项链,似乎是属于面前这个女人的。 一个简单的金属链串起了九片玫瑰花瓣,花瓣是紫金色,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恍惚间似是能感觉到这花瓣中有光华流转,不管是何种材质,这项链定然不凡。 良久,鬼神双手虚空一捏然后合拢,过了两三秒缓缓张开,掌心中竟生长出了一颗嫩芽,生长、开苞、绽放,陡然之间,玫瑰花瓣的边缘似是镶嵌上了一条淡淡的紫金色,仔细瞧来竟是一串泛着紫金色的火苗,随着空气的律动一跳、一跳——这朵玫瑰和适才给那位锦衣夫人看的别无二致。 锦衣夫人似乎管这玫瑰叫【鬼神令】。 那女人的九瓣玫瑰项链在此时也慢慢地发出光晕,和那玫瑰互相呼应着,一跳、一跳,光晕越发的耀眼。 鬼神似是记起了什么,双手有些颤抖。 “喵呜?”狸猫小乙蹦跶了两下,仍不放弃自己的企图,想要拿过那支花来好好把玩一番,却再次被男人一把抓住,任凭它如何张牙舞爪也无济于事,只得丧气地垂下脑袋。 鬼神把项链和玫瑰轻轻地放到女人床头:“我守着你就……” 话未说完,鬼神身子一颤,像是完全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急促地喘息着,勉强张口发出声音:“小……小乙……” 狸猫第一时间跳跃到鬼神跟前,轻轻叫唤了一声,也不见得有任何慌张,将小爪子在鬼神的额头轻轻一按,顿时周围的空气开始以一个神奇的频率开始震动。 屋内的衣橱、桌椅、柜子都开始慢慢地跟随着震动开始摇晃,像极了地震的来临,但就当我们以为下一秒钟就会爆炸、倒塌的时候,一切却又突然平静下来,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原本倒在狸猫面前的鬼神此刻也鸿飞冥冥,只是床头上的那枝红玫瑰,或者说是那个玫瑰状的【鬼神令】,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像是真的有了灵魂一般,居然就那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然后一跳一跳地来到小狸猫身边,狸猫小乙也是轻车熟路地一口叼起那枝玫瑰,接着瞬间消失在原地。 …… 常空把玩着自己上学路上捡来的那朵红玫瑰,表情有些呆滞。 最近东途市这种红玫瑰好像随处可见,在公寓里、街边巷子里、公园的人工湖中……甚至在厕所都能看到被放在地上的红玫瑰。 没错,就像是被人刻意地放下的一样,像是某种胜利的标志。 据说是一个叫做“玫瑰行者”的人出现在了东途市。但也有人说这个“玫瑰行者”是一个组织,因为红玫瑰的标志在过往的50年岁月里已经出现在了全国的各个城市。 但奇怪的是这个“玫瑰行者”也并没有为城市带来什么破坏,甚至不时还会帮助当地警方抓到几个在逃嫌犯、提供案件的关键线索…… 当然,打扫卫生的叔叔阿姨们对此是深恶痛疾了,无形之中加重了他们的工作负担。 不过他拿着的这枝玫瑰也实在是过于光滑了,根茎上没有一根刺。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光棍儿? “常空!”讲台上,历史老师推了推他厚厚的镜片,“你来回答一下,ppt上这的这个人物是谁。” 常空赶紧把手中的玫瑰花塞到历史讲义下面,有些心虚地站起身,眼神有些呆滞。 历史老师语气有些无奈,因为常空已经在课上开小差开了快十分钟了,一直盯着那朵玫瑰花看:“虽然你们是理科班,虽然明后天就开运动会放国庆节假期了,但在这节历史兴趣课上,开小差开大半节课也是非常不好的。” 常空看了看周围,学生们都默默地把桌上的数学、物理、化学试卷收起来,然后摊开发的历史小册子。 嗯,所谓杀鸡儆猴,这么看来自己是只很合格的大公鸡了,至少“宰”了自己之后,教室里的“猴子们”都很自觉地变乖了。 “对、对不起老师,我、我……啊我……”常空有些焦急,“……我错了。” 班里响起一阵哄笑声,有些刺耳。 “安静!”历史老师皱着眉头,又看向那个因为口吃而急躁得面红耳赤的男孩儿,“下不为例了啊,谅你也不知道这是谁……” “炎庆甲。” 常空那又害怕又倔强的声音让历史老师一愣,他扭过头来,脸上满是惊诧:“你知道?” “这、这是酆都的统、统治者,炎庆甲。”常空点点头。 没人注意到,被课本掩盖着的那枝玫瑰花,好像闪过一抹淡淡的红光。 “很好,很好,坐下吧。”历史老师刚刚对常空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我们刚刚说了大家都很感兴趣神话体系中天庭的内容,再来给大家讲一讲地府的部分,正如刚刚常空同学所说啊,ppt上的这位酆都大帝……” 常空缓缓地坐下,看着老师在讲台上把来自地府的传说跟大家娓娓道来。 他好像想起了许多年之前,自己还在乡下老家的时候,爷爷给自己和发小徐万里、蒋晴晴讲的故事。 涵盖了天庭、地府和人间,真实地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因为细节太深刻了,所以小时候蒋晴晴一直觉得常空的爷爷就是天庭下凡的老神仙。 但现在就都明白过来,即便是再细节,也只是一个故事,不是么? “常儿!” 常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哆嗦,向后看去,身后开着的后门偷偷溜进来两个人。 历史老师又推了推眼镜,对这种情况似是屡见不鲜了,但又拿后门偷溜进来的两个人一点儿都没办法:“徐万里、蒋晴晴,你们时不时地溜进这个班,你们老师没意见吗?” 这一男一女,正是常空的两位发小,徐万里和蒋晴晴。 这两人,可谓是东途市第一外国语的风云人物,先不说学习上名列前茅,基本上是霸占了理科和文科的第一名,即便是有所波动,也从来没有跌落过前三名。 若是单单学习成绩好,也仅仅会被老师熟知罢了,成为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的主要原因是,徐万里和蒋晴晴从高一进入学校开始就成为了学校的校草榜和校花榜榜首,三年以来,后面第二、第三名都“新人换旧人”,只有他们两个的位置从来没有变化过,就像是牢牢长在了那个第一名上。 两人笑嘻嘻地搬起教室后面的凳子,坐在常空后面,那十分熟练的动作说明这两人已经是一个“惯犯”了,看来是没少偷溜来。 常空尴尬地看着历史老师:“孩、孩子们不、不懂事儿……” 历史老师也拿这两位没办法,毕竟在高中校园里,好成绩就意味着可以拥有一定的特权,更别提这两位还长得极其好看。 “好了来,继续看一下,这一位大家肯定都熟悉,是奈何桥前卖汤的孟婆,那么下面这三张图片分别是谁……来让我们徐万里和蒋晴晴同学来回答一下。” 历史老师决定和他们互动一下,或者说故意为难为难他们,毕竟这些东西课本上都没有。 “第二个是酆都六天宫之中纣绝阴天宫的宫主,魔王宛躬。” 蒋晴晴从容不迫。 “后面两个是五方鬼帝中的东方鬼帝,神荼和蔡郁垒。” 徐万里自信满满。 历史老师无语凝噎。 根本难不住啊这两个…… 就是咱也不知道为啥徐万里和蒋晴晴这两位总跟在常空后面。 或许这个有些口吃、又有些害羞的孩子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吧。 而此时,这个有着“特别魅力”的男孩儿正在四处找着什么,刚刚桌上历史讲义下面压着的那枝光棍红玫瑰却鸿飞冥冥,不知去了何处。 ……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广场上的钟敲了十下,晚上十点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经是上床准备休息的时间了;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一些苦逼的上班族,有的还在办公楼里,和加不完的班苦中作乐;有些学生,或许刚刚上完了晚自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常空收拾好东西,背起那十多公斤的书包,准备去门口和徐万里、蒋晴晴两人汇合。 人们总是惧怕黑暗,或者说惧怕黑暗中的未知。 但常空偶尔会很喜欢被黑夜包裹的感觉,会给自己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黑夜中,自己闭上双眼,就会听到更多声音、会感受到更多大自然的气息。 黑暗中的某些人们,则是换上了统一的特质黑红斗篷,带上通讯耳机。 “通讯检查,甲寅组行者收到请开始报数。这里是1号。” “2号收到。” “3号收到。” “4号收到。” “好的兄弟们,人齐了,开始工作。” 常空看向学校车棚和大门之间的某个角落,空空如也,但他总觉得那里有些什么东西。 编号为甲寅组1号的行者站在一个只有黑白灰的世界里,看着对面的少年,他皱着眉头,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好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1号行者突然感觉有些不安,但还好从校门口跑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儿,满脸怒气地揪住少年的耳朵,嘴里似乎说着“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的抱怨。 他松了口气,随即嘴角咧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人类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呢。 于是不再多想,化成影子在黑暗中无声地跳跃着,胸前的红色玫瑰徽章闪闪发光。 …… 东途市的夜晚,万家灯火。 街上的灯光霓虹让快乐和梦幻有了五彩的颜色,将城市渲染得一片斑斓。 只是城市里的人偶尔会忘了,夜晚原本是属于星辉与月色的。 “我们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会自动缔结一个天庭的守护神,对应着天上的星星。 天上的神仙啊……都住在天空中的星星上。 以后你们老师就会讲,我们看到的星星都是无垠宇宙中的一颗颗熊熊燃烧的恒星,一闪一闪,那是神仙的仙宫,也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早些时候,人们把这浩瀚的星空叫做天庭,星辰得到仰望,那些神仙们得到了生灵的信仰,因此他们也担负了守护众生的义务。 于是在每一个生命诞生的这天,守护神会收到一本书,天庭叫它作【缔结神书】,人的灵性与神的神性在书中交融,成为缔结生灵与守护神之间的纽带。 神书上写了这个生命从出生到消亡所经历的每一种可能和结局——喜怒哀乐、旦夕祸福、辉煌和穷途……神书的内容总会随着生命的选择不断更迭,当一个生灵走完了这一生的路,完成了所有的选择,接受了命运的全部结局之后,缔结神书便嵌入生命的灵魂中,作为这一生曾经在这个时代停留过的印记。” 一个老头坐在天井里的摇椅上,慢悠悠地讲述着那个古老的故事。 “老太爷,守护神在哪里哇?”一个鼻涕娃蹲在小马扎上,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老头想了想:“就在我们身边。” “也许是你小时候十分要好、长大却再没见过的小伙伴。 也许是年少时第一次心动的对象、某天路上偶然撞到的陌生人。 又或者是偶然间一抬头,天空飘过的一片云,路边的树木花草,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小猫小狗…… 甚至是你腚底下的那个小马扎,也许就是你的守护神。” 鼻涕娃恍然大悟,抠了抠鼻子,发了会儿呆,突然伸出指头,满脸的兴奋:“老太爷,那俺的鼻涕也可能是守护神吗?” “……” “老太爷,您给讲讲别的,天庭的故事都听烂啦!” 鼻涕娃悄悄地把指头上鼻涕抹在了老头的摇椅后背,心虚地看了老头一眼。 老头依然是看着夜空。 “如果说天庭是见证生命的诞生,那么另一个地方则见证着生命的消亡与轮回。 那个地方,老人们自古传下来的俗称,叫作阴曹地府。 地府是人去世后灵魂到达的第一个地方,不管最终是去往天庭,还是堕入地府,都要先去地府的入口走一遭,老人们把这个入口叫做【鬼门关】。 但地府的神仙没有守护众生的义务,因为他们没有天上的星星,不从众生之中获得力量。他们的神力,源自大千世界逝去之人的灵魂和意志。 如此,天庭、地府,再加上他们见证的人间,组成了这个浩瀚世界。” 鼻涕娃挠了挠头,显然是没听懂老太爷这后半段讲的是啥,对他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来说着实有些超纲了,就腚底下的马扎、还有鼻涕有可能是守护神那块儿听得明白。 “老太爷,世界上是真的有守护神的,对吧?” 鼻涕娃仰着头认真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咽了口唾沫。 老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热水,上面用标签贴着一个名字—— 常信。 这是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能被称作是“大儒”的一位先生。 关键是他的辈分还高,按族谱上来算,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老太爷。 于是但凡有些纠纷、有些矛盾,如果想要找个能镇得住场子、村里人都服气的人,还只有常信这么一个人。 “糟老头子,又在给皮皮讲守护神的事儿了是不?”余红梅拿了件单衣从屋里出来,批到老头常信身上,虽然嘴上说教着,但眼神中却满是柔情,“皮皮他妈都跟我说好多次了,说最近皮皮着了迷,天天回家跟他们讲从你这儿听来的故事,一讲讲到大半夜。” 鼻涕娃站起身来,俏生生地叫着:“太奶奶!” 余红梅笑眯眯地摸了摸鼻涕娃的小脑袋:“快回家吧,刚刚你妈来电话了。” 鼻涕娃应了一声,跟常信约了明天还来,便一溜烟儿地跑出了院子。 “人两口子还想要个二胎呢,被皮皮天天这么缠着,都没机会了哈哈哈哈……”奶奶讲着讲着自己笑出了声。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奶奶脸上猛地泛起一阵幽怨:“这可是年轻那会儿你只给我讲的故事,村里人都知道常信只给余红梅讲故事,但结婚之后呢!生了一念之后你就给他讲,大一点又给小明小韬说来说去,一念他们有了常空之后你又天天给他讲,现在常空高中功课正忙,你就给别人家的孩子说……” “果真男人都混蛋。”奶奶别过头去,不理常信。 常老头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女人:“他们只得到了我的故事,没得到我的人啊……”xbiquge 奶奶脸上一红,抬手“啪”地打在了常信肩膀上:“没个正经。” 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翩翩少年,窈窕淑女,也是一样坐在院子里,眺望着星空。 “以前的星星比现在亮啊……”奶奶目光有些迷离,“世界上是真的有守护神的,对吧?” 常信看着一是满头银丝的余红梅,目光中多了些别样的神采:“当然。” 第1章 常空 常空偶尔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虽然自己不怎么聪明,成绩也平平,性格也不开朗,还有点儿小口吃,总之并不是一个多么讨喜的人,妈妈也在自己初中毕业那年就匆匆地因为意外离开了这个世界,但身边总是有一群特别关爱自己的人。 也许这就是被上天狠狠地摧残过后遗留下来的一丝眷顾吧。 还不等常空偷笑出声来,从篮球场飞来的一个篮球正中他的脑门儿,重心一个不稳,是结结实实表演了一个狗吃屎。 想到自己刚刚还觉得自己幸运,常空“羞愧”地埋下了脑袋。 “常空,把球儿捡一下!”徐万里在篮球场内喊道。 常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身体一颤,随即蜷缩得更厉害了,口中念念有词:“看、看……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边上站着一个盲人,导盲杖漆黑如墨。 盲人用导盲杖戳了戳常空:“别人本来啥都不知道,你这往地上一趴啥都知道了……” 常空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两秒钟,觉得这人说的确实在理,于是飞速地向球场内跑去。 “忘拿球啦!”那盲人有些无语,对常空喊道,随手用导盲杖轻轻一拨,脚边的篮球便咕噜噜地追着常空滚去。 常空一拍脑袋,赶紧转身,正好拿起滚来的篮球,朝着徐万里扔了过去。 “谢啦!”徐万里接过球,虽是对着常空道谢,但目光却瞟了一眼场边的盲人。 盲人暗叹一口气,就要离开,却听着耳边又传来了噔噔蹬蹬的脚步声。 “大、大哥,站、站在这儿好像还、还是容易被、被打,我带你去篮、篮球架下面。”常空憨厚的声音传来。 盲人心中有些无语:可能容易被打和站在哪里没关系。 这是今天下午常空带他换的第六个地方了,就是说不管常空站在哪里,总会被飞出来的篮球打到脑袋,他在常空第三次被打的时候就劝他一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么总被篮球砸到脑袋容易脑震荡。 谁知道常空的回答也是震惊了他的三观:“习、习……啊习惯了,有抗、抗性了。” 这玩意儿还能习惯,还能产生抗性的?? 不过盲人显然是没想到常空第六次了还会再回来,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好。” 徐万里看着常空和那个盲人大哥愣神,明明是校内的球场,而这位一看就不是本校学生的盲人大哥是怎么进来的呢? 嗯,想这些绝对不是因为我觉得他比我帅。 “请问……是万里师哥吗?” 回头一看,身后却是站了两个女生,正娇滴滴地看着他。很显然徐万里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场面了,他把球丢给场内的其他队员,转头看向那两位女生:“你们好,我是徐万里,你们是……高一的新生?” 听到徐万里亲口承认之后,两个小女生就像是看到了爱豆一样,低声尖叫了一会儿才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对我们是,是高一的学生,可以,可以加一下师哥的qq吗……想问一些学习和社团的事情……” 估计更多地是想问一些爱情的事情吧。 徐万里哪里不知道这些小姑娘的心思,扭头看向常空:“常空,借一下便签和笔!” 一旁的常空刚刚领着盲人大哥走到篮球场下,一听这话就知道徐万里又在被小姑娘要联系方式了,当下十分无语加鄙视地从口袋中掏出来走过去递给他。两个女生更是激动得不得了,紧紧握在胸口的手微微发抖,徐万里潇洒地写下了自己的qq号,递了过去。 女孩儿颤巍巍地接过来,如获至宝。还不等那一声谢谢说出口,徐万里的大手包了上来,握住了女孩儿颤抖的小手,女孩儿一下子僵直在原地,甚至呼吸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 “多加点衣服,手都凉了。” 这明明是夏天,凉你个锤子。常空满眼的鄙视。 这一声温柔的问候和手背上残留的温暖让女孩儿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像是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一样,被另一个女生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拉走了。常空见两人离去,情不自禁地吐槽道:“我……我随身带的这便签,至少、至少一半以上是、是被你用掉的。” “你就是嫉妒。”徐万里笑着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要是把你这口吃的毛病改了肯定也一堆迷妹。” 常空翻了个白眼,张嘴反驳,但只是一个“你、你、你……”就结巴了快十秒,徐万里哈哈大笑着跑回到了篮球场中央,常空顺着徐万里的背影看过去,球场的另一边聚集着一波又一波的女孩子,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来看徐万里的。 “怎么,又有小姑娘要我们第一外国语徐校草的qq号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常空背后响起来。常空回过头去,某个瞬间表情有些紧张,但不着痕迹地被自己压制了下去。面前这女孩儿,虽然穿着十分朴素、宽大的高中校服,甚至有些丑陋了,但穿在她身上总感觉要看着顺眼得多;即使夏季的校服依然是长裤子,在不经意的转身中也能让你更感受得到那惊人的腿长和黄金比例一样的身材;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束起来垂在后面,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 正是蒋晴晴。 还不等常空回答,耳畔又响起来一阵风声,他知道这是一个篮球飞来了。 常空头努力地侧头躲避,但明显判断失误了,“砰!”的一声,篮球正正地敲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紧接着是一众人的嘲笑。 “对、对、对……啊对不起……”有人夸张着模仿常空的语气。 蒋晴晴柳眉倒竖,把常空拉到身后:“你们有病吧!不知道看着点儿啊!?” “晴晴!”这是一个极其粗犷的声音,“我这是第九次来找你要联系方式了,感动吗?” 正常人只上三年高中,估计也不会有这九次的机会。 常空低着头,眼底蔓延着愤怒,像是江河里汹涌的波涛。 他知道这是一个的高三复读生……和他的小弟们。这是他第二次复读了,据说这回高考又是没去考理综,当然,去不去考理综差别不大,就是多个十几分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复读他居然又回到了第一外国语。 篮球架下的盲人望着这边,脸上似是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诶?”常空一愣,他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到了自己的裤兜里,然后流畅地掏出便签和笔,递到了蒋晴晴身前。 这可高兴坏了那个复读生:“好兄弟,有眼力价儿!” 蒋晴晴气得是嘴都歪了,常空急得脸通红,自己口条又成问题,只能着急忙慌地拼命摆手:“没,没……不、不是我……” “不、不……啊不是我……”刚刚那个复读生身旁的小弟再次模仿着。 那复读生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上前去一把抓住常空的手,抢过来那便签,那嘴熟练地咬开笔盖,故作帅气地说道:“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说了。” 这回蒋晴晴真的有了些消生气,没再帮常空讲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常空:“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随后转身离去,这人见正主走了,急忙就要追过去,可是刚一迈步子,一个瘦弱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扭头看来——正是常空。 “干嘛?找揍是不是啊?!”不等这人说话,后面跟着的小弟们先出声呵斥了。徐万里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顾不上旁边小姑娘的喝彩,看向场边。蒋晴晴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好惹的,虽然刚刚使脾气走开了,但也没走多远,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给老子松开!”那复读生言语中带了一丝怒意。 常空眸中生了一丝怒气,但一抬头看到这人满脸的横肉,于是又低下了头,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你、你你……别去找她。” “你、你、你别去找她~~~”复读生的小弟走上前来,肆无忌惮地嘲讽着,但随即脸色一下子拉下来,眉目间满是凶煞之意,“不去你给我大哥蒋晴晴的qq号吗?” “反正她、她……不会……给你。”常空声音虽小,但是实实在在地在反驳他。 拉着那复读生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你他奶奶的……” 那小弟运足了力气,一巴掌拍向常空拉住“复读生”胳膊的手。 常空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一缩。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球场上空。结结实实地一巴掌扇在了那复读生的胳膊上,听得出来,这一声是抡圆了胳膊、使足了浑身力气打的。 “哎哟我xx你老母亲的!!”复读生疼得脏话狂飙,“你特么能不能看准了再打?!” 那小弟也被自己这一巴掌的力气吓到了,之前从来没有打人打得这么响过…… 但此刻他是连连点头,噤若寒蝉。 复读生满脸郁闷,上前使劲推搡了一把常空:“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嘛?” 徐万里和蒋晴晴一见真的动起手来了,急忙向常空跑去。 “蒋、蒋……晴晴是肯,肯定不会给你的,你你、你要是对我态度好点儿,我……说不定就给你。” 常空能说这么一长句话不容易。 徐万里的脚步硬生生止住:这还能再雷人一点吗??他看向另一侧也跑来的蒋晴晴,面色从焦急逐渐阴沉,像极了暴风雨来之前的乌云。 常空闭着眼用尽了生平最快的语速讲完了那句话,但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只有周边大家运动的杂声。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道缝,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脑袋顶上,一个巴掌悬在了上空不到五公分的地方。 复读生瞬间换上了笑脸,非常谄媚的笑脸:“小舅子,想喝点啥饮料?我请客。” 常空眨了眨眼,心里知道这法子奏效了,心中底气也足了,他挺直了腰杆:“营养快线。” 这四个字说起来铿锵有力,吐尽了胸腔里的抑郁之气,竟是也没结巴。 不多时一瓶冰镇的营养快线就来到了自己手中,像是众星捧月一般的,众人围着他,等着他开口说那一串充满神奇魔力的数字。 常空喝了一大口饮料,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大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 “啪”的一下,常空只觉得后脑勺被重重地删了一个巴掌,一口奶不等咽下去全都喷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还没缓过来,那复读生从后面紧紧地勒住了常空的脖子,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看得起你才请你喝饮料,才叫你一声小舅子,别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你乖乖告诉我蒋晴晴的qq号呢,我就跟你再客气客气,特么磨磨唧唧的,我就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信不信?” “108……”常空挣扎着说出几个数字。复读生使了个眼色,面前那个拿着便签的小弟急忙开始记录。见常空又不讲话了,胳膊上的力气又使了三分:“继续说啊!”常空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使劲拍着复读生小臂上结实的肌肉:“喘,喘不过气……” 复读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松开了手。 常空扶着栏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蒋晴晴见常空真的开始报数字,瞬间怒气值达到顶峰,转换成“暴走形态”向着这边怒气冲冲地走来。徐万里见状赶紧跟了过去,生怕这一虎妞一傻蛋把这事儿闹大了。 “108,424……46……6xxxx。”常空磕磕绊绊地报出这串数字。 复读生皱眉,察觉到了问题:“怎么13位?现在不就9位、10位的吗?” 常空凑头上去,指着两处的数字,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两处就一个……4和一、一个6,我、我结巴……” “真他娘的晦气,结巴报个数都报不准!”复读生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看着小弟记下了正确的号码,绽放的笑脸像极了烂漫的菊花,他拍了拍常空的肩膀,“以后在市里有谁欺负你,就报我胡晓月的名字!” 常空垂着脑袋点点头。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庆祝之中,复读生胡晓月回头向着蒋晴晴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在小弟们的簇拥之下扬长而去。徐万里小心翼翼地看向蒋晴晴,原本还是如乌云般阴沉的蒋晴晴此刻是满脸的古怪,徐万里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常空报的……不是我qq。” 两人走到还在低着头的常空身边:“常儿没事儿吧?”徐万里关切地问着。 常空声音低沉:“走、走了吗?” 徐万里伸脖子瞧了瞧,那一大帮人早就没了踪影,就剩下他们得意猖狂的笑声还在空中回荡着:“嗯,没影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常空突然发出了一阵爆笑,把徐万里、蒋晴晴两人吓了一个激灵,两人满脸的疑惑和担忧。 蒋晴晴小声问道:“空空不会是傻了吧?” 徐万里苦笑:“不太好说,看样子有点儿像。” 常空搭上徐万里的肩膀,他指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笑得都有点站不稳了:“这哥们儿,这哥们儿叫胡,胡……晓月哈哈哈哈……小月哈哈哈哈哈……黑魔仙小月哈哈哈哈哈……古、古娜拉黑暗之……之神哈哈哈哈!” 常空捏着手指转了个圈。 好像是在模仿黑魔仙变身。 两人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一副小混混样子的那人,居然有这样温婉的一个名字,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确实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万里加入了常空的爆笑阵营,但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更可笑的事情,更加乐不可支了,他指着常空对蒋晴晴说道,“你看常儿,自己结巴,还别笑话人,刚刚那个古、古……啊古娜拉黑暗之神更可乐!” “古、古娜拉哈哈哈哈哈……”常空笑得没了力气。 蒋晴晴见常空没事儿,也捂着嘴笑起来,紧接着脸色又板了起来:“喂,常空,刚刚你报的qq号,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背叛我呢?!”常空好不容易止住笑,扶着徐万里,憨笑了两声,解释道:“我没、没……报你qq。” “那你随便编了一个?不怕被他发现然后更变本加厉地收拾你啊?”蒋晴晴问道,言语中有些怒气也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傻啊,考虑过编一个的后果没有啊?” 常空挠了挠脑袋:“我还……还没那么蠢,报的是尹,尹大姐的qq。” 蒋晴晴皱眉道:“你记得住大家都qq号?” 常空点点头:“徐万里的是22……5、5、5、5、5……” 蒋晴晴连忙抬手制止:“好了好了,打住!我知道了……等你报完天儿都黑了,我知道你记性好也不是一两年了,但没想到这么变态!” 徐万里揽住常空的肩膀:“我们常儿只是说话不太利索,而且运气比别人稍微差一点嘿嘿~” 常空垂下脑袋——没错儿,除了结巴,自己的运气也确实比寻常人的差那么一些。 “差那么一些”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他经历的都是最差、最倒霉的结局。 比如几乎所有的大型考试都会要么忘带了涂卡笔、要么直接忘了带笔袋,甚至还时不时准考证消失;再比如几乎每天上学在门口车棚都要被绊一跤,大家一开始还总是聚到一起看热闹,到后来都习以为常,不少人还觉得常空这小子是故意在哗众取宠。 徐万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道:“等会儿,你报的qq是那个坦克级别的尹大姐尹晴晴的qq吗?” 常空点点头:“是。” 他最喜欢回答“是”和“否”的问题了。 似是还不太敢相信,徐万里又问道:“是咱高一那会儿班那个……人称‘校园恶霸克星’的尹大姐吗?” 常空再点点头:“是。” “我想起来了,高一那会儿常儿总是偷偷帮她开假条,她俩还差点儿拜了把子……”徐万里好像明白了,捂着嘴偷笑着看向蒋晴晴:“啊,对,那也是个晴晴……不怕穿帮……” “噗嗤!”三人一起笑出声来。 “哎呀你好烦人啊……”蒋晴晴笑骂着打了常空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球场那边的女生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第一外国语的徐校草、蒋校花还有旁边的那个不认识的男生在另一边笑些什么。 常空也早就习惯,在万众瞩目的校草徐万里和校花蒋晴晴面前,他的名字便只能是“旁边的那个男生”了。 但他总觉得篮球架下的那个盲人大哥一直在观望着自己,可他……不是个盲人么? 还有他那副表情,为什么像极了老爸和爷爷看自己时的眼神啊? 常空皱着眉头,把自己身子转过去一些,背对着那个盲人。 篮球架下的盲人大哥双目空洞,丝毫不知道某个小家伙的心理活动居然如此丰富,他感受着四周的嘈杂,身上隐隐地像是泛起了神光,片刻之后,神光散去,他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是有些疲累。 那盲人的声音很小,只能自己听到,但可以看得到他脸上的喜悦。 “应该就是他了吧?” 第2章 国庆长假(上) 2015年9月31号,是学校秋季运动会的最后一天。 但高中生们更喜欢的是国庆假期的前一天这个称呼。 运动会的这几天大家都不上早读,大家在七点半~八点之间到校就行。 但在七点钟刚刚出头的时间,校门口和车棚就已经来了不少学生了,特别是高三的学生。 “哎哟我去!” 紧接着的是一阵沉闷的响声。 常空坐在车棚门口的水泥地上,揉着自己刚刚被一颗小石子狠狠地硌了一下的后背。他抬头看向四周,一棵大槐树、面前是学校的宣传栏,还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哟,常空,这是新学期第几摔了?”旁边认识常空的同学调侃道。常空苦笑一声,也不知道为啥,但凡要是路过车棚这里,总是会摔倒,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在这同一个地方。 面前突然出现两双脚,一双最近的新品aj,一双是简单的粉色帆布鞋,抬头一瞧,迎上了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常空无奈地耸耸肩,拉住那两只手,从地上费力地站起来,一边拍打着屁股,言语中满是感动:“也、也就你俩了。” 来者正是徐万里和蒋晴晴二人。 “我俩怎么?”徐万里问道拿出一张湿巾擦拭着刚刚拉过常空的手。 “会不……不嫌弃地来拉,拉我起来。”常空抬起头。 徐万里默默地将那张湿巾放回自己口袋里。 常空:“……” 蒋晴晴、常空、徐万里三家人是世交,从爷爷辈开始三家的人就认识了,传下来三代人,关系是越来越近。父母辈的家长们也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发小,虽然各自在不同的行业工作,也都非常忙碌,但每隔几周或者一个月,三家人都会挑个周末,聚到一起吃饭。 到了常空这一代,取名字的时候也是一起取的,三个人的名字后几个字连起来便是“晴空万里”这个成语,寄托着家长们的殷切心愿,希望孩子们一生的岁月都是万里晴空的晴天,没有风霜雨雪,没有电闪雷鸣。 “今天怎么没到集合点一起坐我爸车来啊?”徐万里搭上常空的肩膀,似是一点儿都没把刚刚常空第无数次摔跟头这事儿看得有多丢人。 常空道:“晚、晚上去一个叔……叔家吃、吃……吃饭,骑车的。” “害,多大点儿事儿啊,晚上去送你。”徐万里摆摆手。 常空憨笑一声:“不,不麻烦了,徐伯伯公……公司听说挺……忙的,有大、大、大、大……” “有个大项目。”蒋晴晴抓紧结果话茬儿。 “对。”常空憨笑着点头。 徐万里嘿嘿坏笑一声:“所以接下来几周接送我们的换成王叔了,我爸司机。再说了,东途市也没多大,花不了多久时间。” 常空见徐万里一直坚持,便也不再和他继续客气,点头应了他的好意。 “怎么这国庆放假回来就要月考,丝毫没见你俩紧张啊?”旁边的蒋晴晴抿着小嘴。 徐万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我们蒋大校花,你高二一整年几乎都霸占了文科班的状元了,你为啥还紧张?”https:/ 常空翻了个比徐万里还大的白眼,一把推开他:“你俩,半、半斤赛那个八、八、八两。” 他指向徐万里:“理科的第、第一,还……还是校草。” 又瞥了蒋晴晴一眼:“文、文、文科第一,校……校花。” 他最后指了指自己:“我是、是、是……” “你是小结巴。”徐万里打趣道。 还不等常空说话,蒋晴晴先柳眉倒竖:“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徐万里缩了缩脖子,带着哭腔,但眉眼里全是笑意:“我说的都是实话……” 常空也知道自己从小的玩伴也没有恶意,没放在心里,只是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祖辈们:“我是,是……校花和,和校草旁边的那,那……个人。” 不过这也正常,在学校中,长得好看、学习靠前的学生们总是会有着一道光环。 而徐万里和蒋晴晴两人,同时拥有了两道光环,称之为学生时代的“天选之人”毫不为过。于是久而久之,常空也便有了“徐万里和蒋晴晴旁边的那个人”的名字。 常空虽然这么埋怨着,一边还是打开了书包,掏出来两个纸袋:“喏,我爸烤、烤、烤……” “常叔烤的小蛋糕!” 徐万里、蒋晴晴二人眼中瞬间亮了起来,火速抢过来,生怕常空反了悔,深深地吸了口纸袋里的蛋糕香甜的气息,似乎是把灵魂也丢到里面了,徐万里故作哭腔:“常儿,我真的好羡慕你有一个厨艺爆炸的老爹,这随随便便自学成才,味道和专业甜点师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啊!” 蒋晴晴重重地点头:“同意!” “国庆去哪里玩?”徐万里狼吞虎咽。 蒋晴晴就优雅了很多,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想了一会儿侧头看向常空:“川渝市?” 常空眨巴眨巴眼睛:“我、我在家写作……写作业。” 徐万里一把捂住常空的嘴,冲着蒋晴晴点头:“就川渝了,去看大熊猫!” 常空:“……” 但凡涉及到出去玩的事情上,他俩从来没听过自己的想法。 “师哥好!”迎面走来了两个女生,看那满脸稚嫩的样子似乎还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九月的温度本来也闷热,但这似乎不是让她们脸红到耳朵根的原因。 “师姐好!”这边刚打完招呼,对面又簇拥着来了一个小男生,明明很普通校服在他身上居然穿出了少见的偶像剧的感觉,论颜值来说可以和身边的徐万里一较高下,看来也是这些师弟们中间的佼佼者,那男生走到学姐身边,递过来一个纸袋,近处一瞧,是市中心那家最贵的早点店买的馅饼和甜豆浆,“师姐,这是给你带的早饭。” 蒋晴晴看了常空一眼,常空眼神躲闪开,蒋晴晴眸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还是扬了扬手中盛着常空爸爸做的蛋糕的袋子,笑着对男生说:“谢谢啦师弟,我有早餐了~” 说罢又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要向前走去。没想到那男生一把抓住了蒋晴晴的手腕:“可以给我师姐的联系方式吗?”常空和徐万里也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可以先松开吗?”蒋晴晴眼眸中有些尴尬和不悦。 那男生似乎是吃到了甜头,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师姐告诉我我就撒开,好不好嘛~” 仗着他那张小白脸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常空罕见地攥起了拳头。 “长得好看确实可以为所欲为哈,本来很恶心地撒娇现在看着也挺顺眼的。”徐万里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毕竟对他和蒋晴晴这样的学校风云一般的人物,这种事情本来就屡见不鲜,突然他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偏头一看,常空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能把他吃掉,“额,我是说,这小白脸儿真不像话……” 蒋晴晴没说话,在心中已经把这个人列入了自己的黑名单里。 同样是打招呼,为什么徐万里就平平淡淡点个头就可以,而每次到蒋晴晴这里就会遇到这么多奇葩。 这人叫马子朝,家里是干企业的,他爹似乎很横,人脉的关系也很广,之前据说带着不少人来学校闹过,甚至几个老师都受了伤,但学校的领导们居然跟约好一般,同意保持了沉默,于是到现在老师们都已经不管他了,或者说压根儿不敢管了。 常空皱着眉头,紧盯着马子朝抓在蒋晴晴手腕上的那只手。 蒋晴晴试图挣扎,但马子朝的手劲儿极大,越抓越狠,甚至都有些疼了。 “啪”的一声脆响,马子朝的小臂上多出了一个大大的手掌印,痛感在一秒钟之后传遍了整个胳膊。他吃痛撒开手,似是觉得带着一帮同学来,却被如此“羞辱”太丢人,一下子原本奶油小生的气质荡然无存,他面色潮红,满脸怒色地抬头骂着:“他妈的……” 常空将蒋晴晴挡在身后,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害怕也确实有些害怕,对面一大帮人打起架来自己也肯定是打不过的,不过更多地还是疼,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抽了他胳膊一巴掌,自己疼得也够呛。 “你、你这样……可不像是要,要联系方式的、的样子……” 常空的结巴掩盖了他的害怕。 一边的楼顶之上,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悠闲地坐在边缘的栏杆外,连帽衫配上牛仔裤,说他是高中生怕是也有人信,漆黑如墨的导盲杖平放在自己身边,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五六层楼的高度。 也是,他看不到嘛。 这不是别人,正是鬼神,嗯,手里正抱着一桶肯德基的鸡翅桶吃得开心。 “呵,有点儿意思。”鬼神拿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大墨镜后面右眼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左眼依然是空洞的灰色,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那个又害怕又勇敢的男孩儿,喃喃道,“谁能想到那居然又是你的缔结神书呢……” 保安打着哈欠推打开天台的门,每天早上都要对天台的保护措施进行例行检查,这高中学生来得早,工作人员自然也得跟着早起来。 真是的,这么一大早能有谁闲的没事儿干上天台呢…… 保安暗暗吐槽着,下一秒看到了坐在天台栏杆外边的那个身影。 “不愧是她的儿子。”鬼神站起身,笑眯眯地拿出一根鸡腿。 “那个娃娃!你不要动噻!!要想得开!!!” 第3章 国庆长假(下) 虽然早就感知到了保安的存在,但这一声大吼还是把鬼神吓了一哆嗦。哆嗦一下不要紧,手中的鸡腿被因此哆嗦掉了,滴溜溜地在空中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 马子朝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腕,身后的一帮人心领神会,随着男生一步步向前的步子,逐渐要把蒋晴晴和常空包围起来。 常空咽了口唾沫,缓解紧张,一小团好似带着香气的东西“嘭”的一下击中了他的脑袋。 “咳咳咳咳!!”常空剧烈的咳嗽起来。 果真是,倒霉起来咽口唾沫都能呛着。 “不给联系方式,可就要迟到了喔……”马子朝的语气很温柔,却让人感觉到了十足的威胁的意味。 “马子朝!”一声大喊响彻了四周,那边的学生们也被吓了一跳,放缓了步伐,徐万里大踏步走上前来,“别看年纪不大,但是办事儿倒是挺社会的哈?” 马子朝一愣,显然是认识徐万里的:“师哥,您是篮球队的,我买您个面子,这瘦不拉几的哥们儿您可以领走,师姐可能要多陪我们一会儿。” “鸡、鸡腿儿?”常空突然冒出来一句。 徐万里有点儿懵:“你说啥?” “没、没……我说你先领晴晴跑。”常空回过神来,低声对徐万里说道。 徐万里似乎没注意到常空这句话罕见地没结巴。 他很是无语:“换成你你会这样吗,拉着蒋晴晴先跑,撇下兄弟我一个人?” 常空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嗯!” “……” “你壮,扛、扛……昂打。”常空又补充一句。 “两位,现在是跑也跑不掉了。”蒋晴晴也摘下书包,用手腕上的皮筋把头发简单一扎。 两人回头一看,马子朝带来的一帮人已经将三人团团围住。常空深呼吸一口,但发现自己的气息在颤抖着,说不清楚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现在正在飙升的肾上腺激素。 现场的气氛已经凝结到了极点,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能在一声怒吼的号令下大打出手。 “娃娃!!坚持住!!大叔来啦——” 身后的教学楼顶传来一阵阵的回声。 众人抬头望去,今天下了雾,看不太清楼顶,但好像有团黑影正急速地下坠着…… 常空瞳孔一缩。 似乎是个人! 那道身影稳稳地落在常空身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不要害怕。”鬼神拍了拍常空的肩膀,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一闪而逝。 鬼神的脚下瞬间张开一个白色的光环,笼罩住了周围的学生们。 被这白色圆环笼罩的地方世界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只剩了黑白灰三色。 常空还没从刚刚这人从教学楼天台一跃而下的震撼中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人眼熟,脑海中便响起一个宏大的声音。 第4章 马子朝的报复 在徐万里和蒋晴晴的光芒下,本身长得也不错,成绩也算是优等生的常空却不怎么受人关注。 不过认识他的人却不少,多数是听说了他与徐校草或者蒋校花的关系很好,坐拥着“校花、校草发小”头衔的他,自当是不少人托他去帮忙送情书或者好吃的。 徐万里自得其乐,但蒋晴晴却不怎么开心,每次都是把他臭骂一通。 常空却觉得自己很幸福。 自己比蒋晴晴和徐万里早出生一年,1997年的中秋节出生的。那年香港回归了祖国母亲的怀抱,要不是自己妈妈死命拦着,自己老爹真就能给自己起名叫常港归。 三个人之中,常空最大,蒋晴晴老二,徐万里老三。但是在生活中年纪最小的徐万里反而担起了哥哥的角色,最年长的常空却总是躲在两人身后,很少说话。 只有在徐万里和蒋晴晴面前,常空才会便显出性格中爱笑的那一面,在其他不熟悉的人对常空的多半印象就是内向、话少了。 初中的时候常空突然开始口吃,因此“常小结巴”的绰号伴随了他整整三年,而又因为不少人和他一起也来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市第一外国语中学——上学,这个绰号也被带到了高中,更为广为流传。 虽然第一外国语管理十分严格,但也总有一些不学无术的孩子钻着空子,变着法儿地欺负同学,搜刮着他们的零花钱。而常空每次都是非常“乖巧”地老老实实上交,寻思着但凡是能用自己零花钱来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为此徐万里和蒋晴晴没少骂他。 只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情——人们的欲望。 高一那年,前一天刚刚搜刮掉常空零花钱的混混们,在第二天又把他拦了下来,说这周开始涨价钱了,常空此时兜里干干净净,一分钱都掏不出来,想要跟他们理论也是被一声怒吼震得没了底气。 更何况他口条还不好,就只能红着脸梗着脖子,被三五个人堵在了楼梯口的角落里。 眼看着就要挨一顿暴揍,但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常空在这些混混心中的地位。 那就是尹晴晴,被称作“校园恶霸克星”的尹晴晴。这也是一号神奇人物,长着一张颇为俊俏的脸,五官非常的精致,有一些可爱的婴儿肥,单单看脸的确算是一个美女,但若是视线移到了脖子以下……可就一点儿都没有美女的感觉了。 先不说她一米八的个头就已经完虐了至少一半的男生,那恐怖的将近180斤的体重也是吓死了一些竹竿一样的“狗腿子们”,没错,平均一厘米一斤;更加可怕的是,那180斤不是所谓的肥膘,而是结结实实的肌肉。据说刚刚高一入学的时候,三五个高年级的混混想要给尹晴晴好好上一课,结果那天之后便认了尹晴晴做大姐头。 自此尹晴晴的威名便在第一外国语各个年级中传开了。 从尹晴晴救下了常空那一天开始,二人的关系不知怎么地就逐渐熟络起来,平日里常空除了蒋晴晴和徐万里,基本和人讲话不会超过十句,但和尹晴晴却出奇地有话聊。也许是因为两人都非常痴迷于各种电影——科幻、爱情、商业片、文艺片、悲剧都爱得不行。 到了高二、高三,按照文科理科重新分班之后,虽然两人不在一个班了,但关系仍然要好。有时候都让徐万里和蒋晴晴情不自禁地升起一丝丝嫉妒。因为有了尹晴晴这个朋友,校园里的混混们也总是识趣地不招惹常空。 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来二去,常空居然慢慢地和这些小混混们成为了朋友,虽然他们不再收保护费,但常空依然偶尔用零花钱请他们喝点奶茶。那些混混们也为常空这种虽有靠山但丝毫不狂傲的性格所感动,也逐渐跟常空成为了那所谓的“老铁”。 尹晴晴这个“靠山”在周边的几所初、高中也都闯下了赫赫威名,只有一人可与之争锋。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双剑合璧、强强联手了。没错,这可以与尹晴晴一较高下的人,正是那胡晓月,只是就在这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中秋节假期里,他拜倒在了尹晴晴的石榴裙下。 于是常空的地位在两人的共同“庇护”下再次水涨船高。若换了旁人,在东途市内的学校里可以横着走都没人敢惹,只是……这不如意的特殊情况又让常空给遇到了。https:/ 目前这个情况即便是尹晴晴碰上,也得掂量着来。 常空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有些发胀,应该是紧绷得太久,濒临抽筋了。周围围了一大圈人,看着手中都没空着,要么拿着铁棍、砖块,要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路边摊买来的瑞士军刀……只有一个人比较特殊,他手里拿着可乐和汉堡包,常空一看就知道这是学校食堂里6块钱的那个汉堡套餐。 “怎么不狂了啊,小结巴?”这人啃了一口面包,口齿有些不清楚。 徐万里眼神凝重,脸色阴沉:“马子朝,你还真是不怕把事儿闹大哈?你忘了胡晓月怎么说的……” 吃汉堡这人正是返校那天早上被半路杀出的尹晴晴和胡晓月一顿收拾的马子朝。 “嘭”的一声,从马子朝背后飞来一记重拳正中徐万里面门,鼻血汩汩流出。 马子朝片头看向身后走出来的这人,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小叔。” 这被马子朝称作是小叔这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垂到肩膀上,一顶鸭舌帽盖住了大半的脸颊,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胡晓月算个屁!” “小叔”摘下帽子,刚刚换好的新路灯从头顶照下来,更是凸显了他那贯穿了整个脸颊的伤疤。对于这些学生来说,这人当然是陌生得很,但若是问那些混黑道混了有些年岁的老油条,或者市监狱的牢犯、狱警们,这人不可谓不是一个老熟人。 马子朝的父亲马大刚由黑道起家,前几年成立了一家安保公司,“生意”不温不火,在黑白道之间游走,只能勉强能挣口饭吃。 道上的一众兄弟们在商量之后,不管马大刚如何挽留,都决定脱离公司独立出来自己做事,一是知道马大刚想金盆洗手,在公司里只会给大哥添麻烦,二是也想自己去发展发展,未来步入正轨也能帮得上自己的大哥。 可惜的是,当年和马大刚走南闯北的一众弟兄们,在前几年也都没了音讯,在身边的只剩下了自己最小的弟弟,也是这个马子朝口中的“小叔”,马小刚。 但正是那年以后,马大刚的生意突然一下子红火起来,开始与一些大企业、集团的合作,甚至政府一些小会议的安保工作也交给了马大刚的公司。随着逐渐风生水起,黑道的影子也的确正在逐渐洗白。 如今,马大刚在明处坐镇公司,那马小刚则成为了在黑暗中为大哥清除障碍的影子。 周围一众小混混们见到马小刚,纷纷侧目而视,原因无他,只听说这前不久刚刚从局子里被保释出来的马小刚曾经手底下出过人命,而且不止一条。 “想不到吧?劳资现在不怕他了嘿嘿……”马子朝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常空的脸,“怎么样,害怕了吗,常哥?”他特意把“常哥”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常空咽了口唾沫,把身旁的蒋晴晴挤到自己身后:“不、不怕……”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不信,因为他自己都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不、不、不、不怕……”马子朝把阴阳怪气这四个字诠释得很到位。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马子朝和周围一众喽啰们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条小胡同里回荡着,还不等这回响落下,马子朝将手中的可乐一下子泼到常空脸上,手中银光一闪,一柄军用的匕首明晃晃地架到了常空的脖子上。 这情况的严峻性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严重一些。 蒋晴晴何曾见过如此明晃晃的利刃,吓得花容失色,就要扑上前去救常空,却被徐万里一把拉住。 马子朝扭头看向徐万里,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把事儿闹大?我下个星期就去首都上学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常空嘴巴紧闭,两腮都能看到他因为太过用力的凸起。 “怎么不说话了?”马子朝又转过头来看着常空,匕首开始肆意地在常空的脸颊上轻轻地“游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我忘了,你是结巴……” 又是一阵刺耳的爆笑。 常空屏住呼吸,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盯着马子朝。 我不能害怕。常空低声对自己说。自己身后还有晴晴和万里。 马子朝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着常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样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说罢一拳命中常空的腹部,常空吃痛跪倒在地上,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又是横扫地一腿。常空只感觉到了一阵风声,下一秒眼镜便从鼻梁上飞出去,甩倒了已经坏掉的路灯旁,碎了一地。 常空觉得天地开始旋转起来,耳边响起的刺耳的嗡鸣让这种不适感几何倍数增长。接着,迎接自己的是那无尽的黑暗。 徐万里和蒋晴晴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常空便瘫倒在了地上。 “常空!”徐万里和蒋晴晴失声叫道。但一众喽啰围上前,将两人困在中央,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别着急,马上就收拾你们。”马子朝看到徐万里、蒋晴晴两人目中焦急的样子,心中不知怎么地升起了一阵及其满足的快感。他冲着两人咧出了一口白牙,挥了挥手,一众人强制着拉开了徐万里和蒋晴晴,将两人双手双脚分别缚住,按到了窄胡同两侧的墙根处。 “怎么办呢?你们两个……一个是大集团的继承人,一个是大集团高层的家属。”马子朝挠了挠头皮,看向站在一旁的马小刚,“小叔,您说他们两个如何处置?” 马小刚冷笑一声,终于张口说了话:“想必能要来不少钱。” 这声音犹如来自幽幽地狱,传入蒋晴晴和徐万里耳中。马子朝嘿嘿一笑:“在此之前……师姐,我想把早上那没能要来的联系方式要一下。不过,就不是那么客气了哈……” 周围的小混混们心领神会,不由地低声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老大,弟弟们能不能也沾一沾您的福气啊?”站在蒋晴晴身边的众人猥琐地问道。马子朝此刻意气风发到了极点:“好说,好说。”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又是猖狂地大笑起来。 马小刚瞧了瞧胡同外,沉吟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仔细地瞧去,那居然是个精巧的玻璃卷轴,不过十公分,其中好像盛装着一种紫色的不明液体。 玻璃卷轴狠狠地磕向墙面,但传来的却不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而是“叮铃”的一声脆响。 只见一个个紫色的泡泡从那四散飞溅的玻璃中浮现,星星点点,那泡泡像是点缀了万千星辰,像极了那北极的极光。但徐万里和蒋晴晴知道,那根本不是星星。 紫色的泡泡彼此相融,形成一个紫色的圆环,体积在一个呼吸之间暴涨千倍,将整个胡同都包裹了起来。又是一个呼吸,窄胡同的四周墙壁也泛起紫色,超级大的紫色圆环在触碰的一瞬间消融其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一刹那,好像是进入了一个绝对领域。在徐万里和蒋晴晴两人眼中,这个世界失去了绚丽的颜色,只余下黑、白、灰三色,感受不到外界的风,听不见人群的喧闹和聒噪的蝉鸣,甚至,也看不到天空中那颗格外发亮的启明星。 马子朝早就见过这精巧的卷轴,那还是在自己初中的时候,在公司仓库的角落里偶然间翻出来一箱子,却被自己老爹狠打一顿,从此便知道了这东西一定不凡。后来上了高中,知道了那卷轴和其中的紫色光环是公司的秘密武器。 见自己小叔拿出来了这个卷轴,脸上的笑容更加猖狂,他迅速地解开腰带,刚刚迈出一步,下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来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起来。 他扭过头,看着死死地拉住自己脚腕的常空,他的左脸颊已经肿得不像个样子。 又是“嘭”的一声,常空被马小刚一脚踹出去将近十米,七窍渗出血迹,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 黑暗中,一个声音自言自语:“这似是……天庭的东来紫气。” 另一个声音:“喵呜~” “嗯对,那个卷轴应该就是大姐所说的那个‘叛神组织’中的东西了。” “喵呜~” “别急小乙,这小子不简单。” “喵呜~” “叫归叫,你这个时候踩奶是几个意思!”男人的声音好像有点儿急了。 “喵呜~喵呜~喵呜~” “……” 第5章 勇敢的依仗 勇敢的依仗(两更合一!) 马子朝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踏步地走到蒋晴晴身边,狠狠地摸了一把蒋晴晴的小脸。伴随着一声尖叫,这个小胡同都震了起来,一众喽啰身体瞬间紧绷,连忙看向这暗巷左右的通口,生怕附近有人闻声而来。 正当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两侧的通口处的时候,即便是马小刚也不曾发现,胡同的墙头趴上了一只狸猫,用那双异瞳看着胡同里的“闹剧”。 马子朝也被这超越分贝的尖叫震得耳朵好久都不曾恢复过来,恼羞成怒之下就要一个巴掌扇过去,却稳稳地被一只手拿住——正是那面无表情的马小刚。 他将马子朝向后拉了一个趔趄,自己蹲下来,盯着面前那个满脸泪水,眼神中恐惧之中又带着倔强的姑娘:“小姑娘很机灵嘛。” 蒋晴晴呼吸一滞,看着马小刚脸上狰狞又猖狂的邪笑,心头的绝望已经达到了极致,怒惧交加之下也不再顾及声色,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马小刚也不躲闪,任凭一口唾沫吐在自己脸上,他饶有兴趣地又打量了一下蒋晴晴,站起身来,敛去脸上的笑容,很平静地问道:“你怕死吗?” “死也不会死在你手里!”蒋晴晴大声喊着。 马小刚嘿了一声,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如果我说……你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你会不会更绝望一点呢?”蒋晴晴表情一僵,心沉到了谷底。 没错,刚刚的尖叫和怒吼,何尝不是蒋晴晴向路过行人们发出求救的信号呢? 但马小刚就像是看透了蒋晴晴一样,摇了摇头,转头对马子朝说道:“满足她的愿望。” 马子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小叔,啥意思?” “她不想死在我手里,那就让她死在自己手里吧……”马小刚转过头去饶有兴趣地看着蒋晴晴,“把她衣服脱光,多摸几把然后丢到街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马子朝心情畅快到了极点,小叔这法子当真解恨。一句“遵命”就要说出口,但在马小刚耳中听到的,却是一声闷响。 马小刚转过头来,却见得马子朝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很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 常空扶着胡同的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发抖得厉害的右手再也拿不住那块砖头,任凭他掉到地上。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常空小声念叨着,他的胸腔之中像是点燃了一个火炉,有点儿疼,但是随着自己的呼吸,一股暖流蔓延向四肢百骸。常空的脸上却露出了畅快的微笑,这种熟悉感让他很安心。 只是今天的小火炉好像有些不一样,或者说从早上被那个从天台一跃而下的男人拍了肩膀之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似是有些……兴奋? 从小开始,每当自己胸口的小火炉开始熊熊燃烧,常空便有了莫名的自信,即便是万般凶险,这小火炉总能让他化险为夷。如果说常空的倒霉是天生的,那么他胸口的小火炉,就是和“霉运”制衡的幸运星,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燃烧起来,然后拉他一把。 虽然多少有些无脑的迷信,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这就是他勇敢的依仗。 马小刚眯了眯眼,一股杀气蔓延开来。 一众喽啰也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气息,竟是不敢靠近分毫。 “你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小子……”马小刚一字一字地咬地很重。 常空没有回话,俯身捡起那块砖头,笑着说道:“打、打一个不亏,打两个赚、赚……按了。”说罢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看着——正详细地讲述着滑铲的技巧——中途还不忘对马小刚说一句,“别、别……别急,我再……看十秒。” 常空把手机放回口袋,感受着小火炉散发出来的暖意,对着马小刚招了招手:“来!” 马小刚觉得面前这小子有说不清的古怪,毕竟刚刚在地上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没有的人,居然毫无声息地一板砖拍晕了自己的侄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灵异的事情。更何况,如此情形没吓得尿裤子已经是不容易,如今居然打开手机看视频……这更是匪夷所思至极啊! 第6章 叛神 叛神(两更合一!) “忘川神术。” 这是常空记忆中隐约听到的最后一个词。 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和平时的噩梦不一样,他裹着一件大斗篷,一步一步地走在赤红色的土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更记不得何时来到这里,只是沿着一条汹涌的江水慢慢向前走着,身边还有无数的人与自己同路,所以常空虽觉得诡异,倒也不怎么害怕。 他看到了岸边的开了两朵花,殷红似血,颜色比这赤红的土地还要浓重。 常空快步走过去,在手即将触碰到那朵花的时候,常空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汹涌的波涛中传来了凄厉地嘶吼,他眼神一顿,还不待思考河中为何会传来那尖锐的声音,他忽然猜到了这花的名字。 “花开无叶,叶生无花……”常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彼岸花!” 他站起身来,回到人群中,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着。常空越走越觉得这地方十分诡异,这里没有风,即便那江河的波涛再大,也一点都感受不到水的凉意;四下安静地吓人,虽然有许多人与自己同路,但…… 常空一下子顿在原地。 但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低下头,霎时间瞳孔微缩——大家竟是都漂浮在空中! “小伙子。”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常空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了。身边的人们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但脚下的土还是赤红色,岸边依然盛开着两朵彼岸花。只是除了彼岸花,岸边还矗立着一块青石。 “早登彼岸。”常空愣愣地念着这四个字有些出神,觉得有些耳熟。 “小伙子。”又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常空从思考中反应过来,看向声音来的方向——是一个温柔的……姐姐。 银发高高盘起,一身汉服将她精致的面庞衬托得愈发典雅和端庄,只是那颜色微浅瞳孔像是看透了生死别离,眼神中透露着不像是这般年轻就能拥有的淡漠。 那银发女人舀了一碗汤水,微笑着问道:“要不要喝碗茶水?” “咔嚓!”凭空响起一声惊雷,将常空的脸映照得煞白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传来凄厉嘶吼的大河、岸边血红的彼岸花、纹刻着“早登彼岸”的青石、河边卖着茶水的女人,那她后面…… 常空颤抖着看向那银发女人的身后——果真有一座石桥,青石桥面,桥分了三层。 桥名,奈何。河名,忘川。 常空跌坐在地上,他终于知道了这是哪里。 这是黄泉路! 一股叫做恐惧的情绪蔓延了常空的全身。 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原来是冰冷的,冰冷到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因此而僵直。 原来……我死了吗? 常空身体突然放松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斗篷上沾染的尘土,冲着那银发女人行了一礼,他好像猜到了面前这女人的身份,虽然和课堂上历史老师ppt上的图片相去甚远。 “您好,敢问……您可是孟婆?” 银发女人微微颔首,承认了自己孟婆神的身份。 “额,看来老师骗我们,您哪是婆婆,或许叫孟姐更合适。”常空看了看自己的手,恍惚间觉得好像是半透明的,他看向孟婆,“我是死了吗?” 银发女人微笑不答。 常空苦笑一声,端起这杯茶水,心中有些复杂:“这就是所谓的孟婆汤么……” 他回过头去,赤红色的黄泉路上空荡荡的,刚刚的同路人好像原本就不曾存在。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还没有长大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吗……” 常空突然抹去眼泪,他转回身来,对银发姐姐哭诉着:“孟姐姐,我叫常空,还没过十八岁生日,所以严格上来说还算十七岁。我很幸运,有守护我的人,我也有要守护的人;但我也很倒霉,没遇到过几件好事儿,甚至我还没成年就死了也是不能再倒霉了呜呜呜……”https:/ 说着说着,又压抑不住内心地委屈,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 “诶?”常空眨眨眼睛,停住泪,他察觉到了什么,“我不结巴了?” 只疑惑了三秒钟,常空又看到了面前那个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孟婆,于是悲伤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抽泣着继续对她说着:“我有喜欢的女孩儿,想高考之后就跟她表白的;我存钱罐里的钱……快,快攒够了,给我爸买根高尔夫球杆,小时候他老说他想学学打高尔夫……我,我还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吃的没吃……徐万里说要请我吃的……没请……呜呜呜……” “我爸一个人辛苦把我带大,我,我还没孝敬他呢……怎么能让我死啊……” 孟婆朱唇轻启,悦耳又温柔的声音响起:“别担心孩子,你没死呢。” 常空一手端着孟婆汤,哭得涕泗横流,哪里听得清孟婆神说了什么,泪水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滑下来,低落到茶碗里。 常空抹了两把眼泪,安静下来问道:“您说什么……” 只是一个不注意,一泡鼻涕一下子掉到了那碗孟婆汤里,发出“噗通”的一声响。 “诶鼻涕……”他愣愣地看了好久,然后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声问着面前也看得有点儿发懵的孟婆神,“能、能换一碗吗……我鼻涕,鼻涕掉到里面了……” 说实话,孟婆神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但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孟婆汤,是由一个人这一辈子流的泪熬成的。你觉得可以换吗?” 常空低下头去,用最怂的语气反驳道:“但、但现在里面有鼻涕了……” 半晌,见孟婆不再回话,常空也彻底放弃了。 他心底莫名地升腾起一股怒气,心想着:反正我就要死了,狂一回就狂一回,我这辈子了还没狂过,再说了,还能有啥后果比死还严重的! 于是常空怒目圆睁:“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能不能让我投胎投得好一点?!” “过奈何桥,入六道轮回,乃是天定之数,我一小小卖汤之人又如何知晓呢?”孟婆精致的脸上微笑道,“更何况,你还没死呢。” “我管你怎么知晓,这汤劳资不喝了!”常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恶狠狠地道。 说罢,将茶碗往地上狠狠一摔。 “咣啷”一声……茶碗没碎,反倒是在地上弹了几下。 常空缩起脖子,将脸缩到斗篷的高领中,明知道面前这位是传说中的存在,放肆冒犯之后却丝毫没觉得害怕,居然还在偷笑着:“原来耍横这么爽的,我以前咋不知……” 他突然愣住了,刚刚孟婆那句话后半句好像说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手上一沉,常空探出头来——那一碗孟婆汤像是时光倒流了一样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地上也像是从来没洒过一样。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孟婆,孟婆还是那个招牌的“职业微笑”。 “我、我没死?” 孟婆神微笑着点了点头,没讲话。 常空慢慢地把手中的汤碗举到孟婆面前,试探地问道:“那我能不喝吗?” “当然可以。”孟婆伸手接过那碗汤。 他心中一喜,咧开嘴傻笑:“哈哈哈……唔唔唔唔……咕噜咕噜咕噜……” 等到常空回过神来,孟婆手中的孟婆汤已经干干净净,不剩一滴。 许久许久,他才反应过来,颤抖地指着孟婆:“你、你你……我我……” 孟婆把那只茶碗放到一边,满脸的微笑。常空感觉得到,这次孟婆的微笑是发自真心的。 “真的灌、灌……灌下去了?”常空觉得喉咙居然有些发干。 甚至还想再喝一碗。 “没错,灌下去了。”孟婆的一双杏眼眯成两弯月牙。 常空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小茶桌上已经空了的茶碗,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向着孟婆深鞠一躬,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上一世在转世之前也一定见过您,喝过了您的茶水。所以谢谢您,这一辈子我过得很开心,下一世再见!” 孟婆神一愣,自己古往今来见过了多少灵魂的轮回,常空的这番话中的洒脱居然让她也愣了一瞬。 不待孟婆再说话,常空大踏步走到奈何桥边,回过头来冲着孟婆大喊:“下回有人鼻涕掉到碗里,最好还是给人换一下!” 孟婆站在原地,看着他,微笑不语。 常空转过头来,捏了捏眉心,低声说着:“掺了鼻涕确实是有一股味儿……可不能让徐万里和晴晴知道,他们准笑话我……” 刚刚迈出一步,常空只觉着脚下的黄泉路开始旋转,好像天空也倒过来了,眼前的事物好像旋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怎么在这儿还能再晕过去啊……”常空哀嚎着。 …… 小狸猫在胡同的墙上侧着脑袋看了半晌,回过头来满是疑惑地叫了声:“喵呜?” 一道黑影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带着大墨镜,手中的导盲杖漆黑如墨——这人常空认识,正是那日在篮球场边的盲人大哥,或者说,是鬼神。 鬼神将那导盲棍揣在胸口,轻轻一跃也坐到了墙上,但似乎胡同里的人一点儿都看不到他们:“有些怀疑了,看来行者们传回来的情报有差错。 叛神……归根结底还是神仙,神力十分凝实,但马小刚身上的神力并不稳定,更多的是来自于那个卷轴的气息。 马小刚本身……估计连黄级一品都没到。” 所谓叛神,乃天上的神灵残魄,借由人类灵魂与在人间游荡999日的厉鬼调和,融于人类躯壳而形成的,成为在人间非仙、非鬼又非人的存在。 狸猫伸出它的小爪子指着胡同里的马小刚:“喵呜?” 鬼神的脸色凝重下来,凝神感应了几息,缓缓道:“对,气息确实是厉鬼,亡魂未入鬼门关,在人间999天形成的厉鬼……我就说最近几年酆都抓的厉鬼怎么越来越少了,原来是被人收容了。” “那‘叛神组织’居然捣鼓出了这样的东西吗……”鬼神皱起了眉头。 “喵呜!”小狸猫后两条腿儿着地,轻松地直立起身子,搓了搓两只小肉掌,异瞳的眸子里居然满是跃跃欲试。 鬼神莞尔,将它抱到怀里捏着它的皮,语气里满是宠溺:“行,都让你审,让你审。” “嗡——嗡——您有电话来啦!” 鬼神轻轻扶了一下自己的墨镜,电话接通:“喂,你好甄sir,谢谢你提供的情报啊,这马小刚说不准还真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联系。” 电话另一头,那人的声音很是恭谨。 “先生哪里的话,跟您对我的恩情相比,这不算什么。” “就是顺手帮了摇光一个忙而已。”鬼神微微一笑,“以后少不了麻烦你和摇光,先把谢谢说在前头嘛。” “先生太客气了。”那人回答。 “额对了,你跟摇光传个话,我有时间去找他喝酒。” 鬼神想起来不久前的事情,那个锦衣夫人好像就是这摇光星君座下的神仙。 那边被称作甄sir的人咽了口唾沫,显然是有些紧张,但还是应了下来:“好的先生,我一定帮您转达。” 挂了电话,一浓眉大汉揉了揉眉心,显然鬼神安排这传话的事情让他有些头疼。 “甄大雷,过来开会,就等你了。” 那大汉抬头,一拍脑门,憨笑一声:“马上就来,魏局!”急忙拿上桌上的纸笔,匆匆进了会议室。 桌上凌乱的材料遮挡住了一个工作牌——东途市警局,特别行动组,一级警司,甄大雷。 至于为什么能和鬼神联络、而鬼神又让他向摇光星君传话的事情,我们后面慢慢道来。 “喵呜~” 小狸猫悄悄伸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常空。 “好,这些家伙让你来收拾。”鬼神轻笑一声,随即一个有趣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不过在此之前,先吓唬吓唬这家伙。” 说罢鬼神拇指食指轻轻一捻,凝气成针,甩手刺向那包裹了整个窄胡同的紫色泡泡。在那屏障破开的一瞬间,扳机也在此时被抠下。 一声枪响在空中久久回荡。 与此同时,常空眼中四周的景象恢复了彩色。 马小刚心头一惊,心神一感应——果真刚刚布下的屏障已经尽数消失。 “嘿嘿……大叔,就、就这?这就是真、真……啊真本事?你枪、枪、枪……法有点差啊……”这是常空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还是成功地让马小刚的心沉到了谷底,不到一米的距离,走火打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 “当啷”一声,那是子弹掉落在地面上会发出来的声音。 马小刚循声望去,“喵呜~”一声,这让马小刚气歪了嘴——居然是一只猫??? 看上去,总之没怎么见过,只是那两只眸子一只是漂亮的 怒从心头起,枪口对准正在舔爪子的那只狸猫,就要扣动扳机。 “啊啊啊啊啊——” 代替枪响的是自己凄厉的惨叫。 马小刚的手背上突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同时,手中的枪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开始害怕起来,三年前的那天大哥给自己送来了一批神奇的卷轴,自此他开始越发地肆无忌惮,因为在这个卷轴形成的屏障中,外界的人根本看不到、也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等到屏障卷轴失效,他们早就不知所踪了。 再加上另一个卷轴内储藏的厉鬼,说在这个屏障之内,自己就是这个领域内绝对的神灵。 但是今天……接连发生的古怪的事情,让马小刚第一次觉得,这卷轴不是无敌的存在。 “厉鬼!”马小刚高声喊着。 但回头一看,那厉鬼还不等发出声响,就已经被一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只是即便锁链上燃烧着诡异的红色烈火,那厉鬼眼眸中的凶光和戾气丝毫不减,向着前方咆哮着。 “喵呜~”一声温柔的猫叫在身后响起,但此刻在马小刚耳中却犹如噩梦的低吟。 他慢慢地又把头转回来,狸猫依旧是在舔着爪子,是面前摆着一把手枪,正是刚刚紧紧地攥在自己手中的那把。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弹匣中还未曾打出的六颗子弹。 “也差不多了吧……” 马小刚听到了一个声音。 胡同口出现了一个人影,笔挺的西装,拄着根盲人用的拐杖,好像还背着个灰布袋。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马小刚没发现,此刻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回答他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忘川神术。” 随着这四个字的话音落下,马小刚的耳边好像传来了在江河边才能听到的声音,汹涌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 下一秒,时间凝滞了。 第7章 造神 造神 马小刚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冷。 扭头过去一看,是一个头蒙麻袋的男人,一身西装上沾满了鲜血,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马小刚!”这人轻轻地叫着。 马小刚咽了口唾沫,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在自己大哥的怂恿之下,在某个山区的洞洞里杀的第一个人。 “马小刚!!你还我儿子!!”一声痛彻心扉地尖叫声传来。马小刚又看向胡同的另一边——那是一个浑身浴血怀抱着一个已经失去生机的女人,她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显然腿上的伤口让她很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还是一点一点向着马小刚靠近着。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这是当年跟大哥争生意那人的妻子和孩子,在某个雨天,一家三口因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但马小刚心里知道,那个“事故”是自己悄悄地弄坏了他们的刹车。 他汗毛倒竖。 “马小刚……”这是被自己奸杀的女孩儿的声音。 “马小刚……”这是在赌场把自己赢得只剩下了一条内裤的男人。当然最后也沦落到了一个人横死街头的下场。 “马小刚……” 一声又一声,皆是丧命于自己手下的亡魂。马小刚跌坐在地上,崩溃地抡着随手从地上捡来的一根钢管,他拼命地喊着“走开”,但这声音却离自己越来越近。 “嫉妒、愤怒、贪婪、淫欲,多罪并罚……”鬼神的左眼依然灰暗,但右眼却骤然间泛起血红色,以往的空洞也消失不见,神采奕奕。 他伸手,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出现一张卡片,只是在正面的中央镶着一个血色纹路的“阎”字,反面印着一句“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轻轻一弹,卡片飘向马小刚,鬼神轻声呢喃着:“依三界律法,受阎罗帖,打入【第六·炮烙地狱】【十六·火山地狱第六·炮烙地狱】【十八·刀锯地狱】!” 话音一落,那卡片燃起一团烈火,烈火中飞出条条锁链,将马小刚包裹得结结实实。 右手一挥,那锁链开始变得虚幻,又是一勾一扯,一个青紫色的灵魂从马小刚的躯壳中被剥离而出。 “嗯……小乙你说得对,这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灵魂。”鬼神眯了眯血红的右眼。 “喵呜~”小狸猫从从马小刚怀里叼出来那个盛装着粘稠黑水的卷轴,来到鬼神跟前。 “有意思……”鬼神摆弄着马小刚的灵魂看着,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小狸猫抬着头看向鬼神手中的灵魂,骤然间它那只褐红色的眸子也变得如同鬼神的右眼一般血红,刹那间狸猫小乙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浩瀚星河。 “喵呜~”小乙拱了拱鬼神。 鬼神面色稍微有些凝重,左掌微微弯曲,霎时间爆发出来一股吸力,将脚下的卷轴吸入手中,他把玩了片刻:“这种卷轴确实可以收容和掩盖厉鬼的气息,这个早就调查过了,但这马小刚……似乎也能操纵这卷轴中的厉鬼,好像人和厉鬼当中的契合度在慢慢增强…… 你是说……那个混蛋想批量造神?新笔趣阁 ……但这可能吗?” 鬼神将卷轴放到自己背着的那个灰色布袋里,又掏啊掏啊掏出来一面圆镜。 凝神聚气,霎时间这面圆镜中出现了一些影像片段,时断时续的,一直放了有十分钟。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蹲到小狸猫面前:“小乙啊,我刚刚看了一下这个马小刚的记忆,说他被排在了明年的农历七月十五是什么意思呢……” “喵呜?喵呜喵呜?”小狸猫侧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思索。 “对吧,‘排在了’这个表述就相当微妙,还偏偏挑在了七月十五中元节……” 小狸猫一下子突然一下子抬起爪子按住了鬼神的手:“喵呜……” 鬼神脸色巨变,呆滞了足有一分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是说在今年的中元节,这混蛋有可能已经成功地制造了叛神,或许比今年还要早…… 这么看来,在我们这些年统计的叛神清单中,说不定也有不少是……人造叛神。” “喵呜~”小狸猫一跃上了鬼神的肩膀。 鬼神无奈地点头,单手一翻将那镜子收起来,接着十分粗暴地把那青紫色的灵魂团成一个球,信手一弹,飞回到了瘫在地上的马小刚的躯壳里:“好啦我知道小乙,地府不管人间事,既然不是叛神,我就不会有别的想法,都交给东岳那老头子。” “不过小乙,”鬼神把小狸猫从肩膀上抱到怀里,活动了活动这短短几秒钟就酸涩了的肩膀,调侃道,“最近涨了不少膘啊。” 小狸猫一听,瞬间恼羞成怒,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就要给鬼神这张帅脸破个相。 鬼神左手一把抓住小狸猫颈部的猫,给他提到空中,那挥舞的小短爪子只能抓抓空气,拿近在咫尺的鬼神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多少年了,每次说你胖你就跟人急……”鬼神早就对这小狸猫了如指掌,右手一边攥着导盲杖,一边轻轻按了两下自己的墨镜腿,“丙丙,给甄大雷发短信,内容是:半小时后警局门口有货。” …… 东途市警局。 会议室里的气氛很严肃。 “马上,东途市会迎来一场……” “嗡嗡” 魏广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左手边的甄大雷。 浓眉大汉瞥了一眼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随即挪开视线,仿佛这手机不是自己的一样。 “东途市会迎来一场……” “嗡嗡”又是一声。 “调静音。”魏广又看了一眼甄大雷,继续跟大家讲着:“会迎来一场……” “叮叮,短信来啦!”清脆的铃声响起。 魏广合上笔记本,一旁的浓眉大汉正在手忙脚乱地摆弄着他的手机。 “魏局,刚刚按错了。”甄大雷觉得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可能不保了。 魏广十分平静:“要是我再听见它响一声……” “静音了!”甄大雷拿起手机伸到魏广跟前,指着右上角的静音图标,“您看,静音了。” “东途市,马上将会迎来一场大……” “叮叮,短信来啦!” 甄大雷、魏局:“……” …… 鬼神放弃了联系甄大雷,又按了一下墨镜,恢复到正常模式。 虽然两只眼睛恢复了灰暗的空洞,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来自小狸猫的灼灼目光,被盯得发了毛,鬼神只好解释道:“这是大姐刚给我寄来的,增加了一个人工智脑。” 小狸猫眼神中爆发出渴望的眼神,拿小爪子指了指鬼神的墨镜:“喵呜~” 鬼神一松手将他扔在地上:“没门儿,这玩意儿贵得很,你要弄坏了大姐得打死我。” 小狸猫轻巧的落地,翻了个白眼:“喵呜~”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打不死,不过什么叫只要打不死就行?!”鬼神冷哼一声。 小狸猫满是不情愿地哼唧着,伸出小爪子在虚空中轻轻一抓,从胡同的角落里飞起来片片玻璃碎屑,在空中灵巧地拼接、组合,一个朴素的卷轴成型——竟是没有一片碎片缺失! 正是马小刚用来召唤出那神奇的紫色界域的卷轴。 那卷轴轻巧地落入鬼神的手中,触碰到这卷轴的一瞬间,他的笑容收敛起来:“这个屏障卷轴……确实隐隐地有那混蛋的气息。 看来有必要回一趟酆都了。” 鬼神看着身后那虽然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但仍然很圆的月亮,语气中有些怅然:“居然已经过了350年了啊……” “喵呜~”狸猫小乙拱了拱那个在地上的男孩儿,轻飘飘地跃上了他的胸膛,然后就那么趴了下来,还时不时地拿小爪子摸一摸,似是装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鬼神看着那男孩儿,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柳姨的孩子……到底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呢?” 第8章 炎庆甲 炎庆甲 市中心,时代商场的大led屏上播放着今天的新闻—— “长城工业集团、优翎科技集团组成联盟,以12亿7800万的价格竞标成功,拿下东途市智能化城镇建设、去污染‘和谐生态’绿化项目,计划将于10月开始,在未来五年的时间内,在工业污染处理、智能城市规划方面对东途市进行全方位、多维度的建设。长城工业集团董事长徐明表示……” 最近业界最受关注的‘和谐生态城市’项目的竞标工作终于在这个炎热的夏天进入尾声。 这个由国家发起、各地重要国企公开招标、私企竞标主办的企划,是为了进一步响应国家的“十三五计划”,在2020年全面实现小康,全国脱贫的同时,先进成城市带头逐步保护、恢复良好的生态环境,达到经济发展、生态和谐的双赢局面。 之所以备受关注,是因为首先这个项目是只准成功、不许失败的,国家会进行政策扶持,但即便是这样,所要花费的成本也远不是一个小数目,并且在城市规划和建设的工作上,一定会面临数不清的困难,因此这也算是一块“烫手山芋”;其次东途市作为“和谐生态城市”建设的试点城市,在未来的几年中必然会有飞速地发展,市民们的生活也将很大程度上受到影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只是这一切和安静地躺在家中的常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常空。”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像是从天地的尽头传来,又像是在自己耳畔低喃。 常空皱了皱眉头,他似乎突然从无尽的黑暗之中爬出来,感觉到了自己正躺在床上,盖着一个毛毯,也听到了窗外的蛐蛐声……这是自己家里啊。他想要醒过来,但无奈眼皮太沉重,废了半天力气才仅仅睁开一道缝,看得了一道黑影,接着下一秒又沉沉睡去。 “常空。” 又是这个声音,还自带着混响,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的声音都有些回声。 接着是一段长久的寂静,似是那个人终于放弃了将他唤醒。常空突然着急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逐渐慢慢地失去感知,又要再次陷入那如泥潭一般的黑暗中。他拼命地呐喊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我真的要死去了吗…… 常空轻轻问着,也不知道在问谁。 那个声音第三次响了起来,只是这次好像有点气急败坏了。 “这小鬼怕不是属猪的吧,这么能睡!” “喵呜~”接着是一声猫叫。若是说之前这三次陌生的声音只是把他从黑暗中提出来冒出了个头,这一声猫叫便像是洪钟大吕,力有千钧,一下子将他从黑暗的泥沼里拉到岸上。 常空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缓缓睁开。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卧室里的灯有些刺眼。 “我死了吗……”常空自言自语,“天堂还、还有我自己的卧……卧室,真好……” “你咋知道你就不会下地狱呢?”一个没好气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常空一愣,想到了梦中的黄泉路、忘川河、卖汤的孟婆和还没来得及上去的奈何桥。 确实有可能下地狱。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那看来地狱里也……也、也没那么糟糕嘛……” 常空又觉得自己眼皮子有些沉了,醒来还没几分钟又开始困,看来确实之前打人消耗了不少体力呀。 “啪”的一巴掌。 反应了足足两三秒钟,常空才感受到自己脑门儿一片火辣辣的疼。当下一个挺身从床上跳起来,怒目圆睁,非要看看这个莫名其妙就打自己的人是谁! “喵呜~” 咦?这声猫叫好熟悉? 常空回过头去看床上,一直琥珀眸子的小狸猫在专心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常空从小就爱极了小动物,奈何爸爸对动物的毛发十分过敏,因此一直没能实现养一个小动物的愿望。这只娇小的狸猫无疑一下子触动了常空的内心,立马蹲下来,凑到这只好看又可爱的小猫面前:“啊小、啊小……小乖乖……” “啪!”又是一声脆响,常空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心头火快要燃到了房顶。 “是谁!?”这似乎是常空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是本帝!!!”一个比他还要恼火的声音差点震破了他的耳膜。 常空这才发现床边学习桌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打眼瞧去,这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背着个有点儿违和的灰布袋,而且大晚上的还带着一副墨镜,可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墨镜背后的冷峻目光,他剑眉倒竖,不怒自威,这人正是刚刚在小胡同里救了常空一命的鬼神! 虽然现在鬼神明显是带着点火气的:“本帝叫了你半天了,倒还不如一只猫显眼?” 常空下意识地缩缩头,但又想着自己死都死了,生前唯唯诺诺的十几年,死后可不能再这么憋屈。 “论可、可爱……你确实不、不……如他。”常空指向床上的小狸猫。 鬼神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本帝不跟你闲扯,办正事儿……” “诶?”常空眨眨眼,突然认出了面前这人,“你、你、你是……那盲、盲人大哥?” 鬼神一愣,那日他明明是变换了自己的面容,为何常空还能认得自己? “我呀!是、是我呀,你忘啦?”常空有点儿兴奋,“那天篮、篮球场……被球砸、砸……砸了六七次那个!” 不得不说,格外倒霉这事儿到确实是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这、这……啊这……”鬼神一下子该怎么回答。 “大、大哥你也结巴?”常空一把抓住鬼神伸出来的那根手指头,眼眶里突然有些湿润。 终于在偌大的世界中找到能扎堆儿取暖的人了。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没那么可恶了。 “你特么才是个结巴!”鬼神没忍住爆了粗口。 常空眨眨眼:“我、我就是个结……结巴。” 鬼神:“……” “咔嚓!”窗外蓦地响起一阵惊雷。 常空吓得一哆嗦,探过头去看着窗外月亮还高高挂着,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打了雷。 再看向面前的鬼神时,脸色却刷得一下子白了。 刚刚还是一副俊俏小生的样子,此刻却身高瞬间涨到将近三米。 青面獠牙,双目血红,浑身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紫金色的气息,就这么一尊似是地狱来的魔神,用那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常空。 阴森的冷风习习吹来,却又能感受到这尊巨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 即便是卧室里开着灯,此刻这巨人遮天蔽日,也像是瞬间又走了一遭黄泉路,来到了十八层地狱。 但这景象只持续了一瞬间,又恢复到了几秒钟之前的样子,鬼神就站在桌前,带着墨镜,面容冰冷,一言不发。 常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校服t恤已经被冷汗浸湿。 吓不死你。 看着常空被吓得够呛,鬼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常空抬头,看着鬼神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抵抗。鬼神自然是察觉到了常空情绪的变化,只是如斯凡人,即便是不满又能怎样,区区凡人之身,如何能伤他分毫。 待本帝打开这本神书,知晓谁是你的守护神,非得去找他好好算一账不可。 鬼神心里腹诽着。 “大、大哥……你好像不、不是正常人。”常空弱弱的声音传来。 刚刚的青面獠牙的异象着实给他吓了一跳,但也仅仅只是吓了一跳罢了。常空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知道为啥心里非但害怕不起来,反而有些亲切。 鬼神抬眼,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又想起来常空之前在巷子中绝地反击,虽然是借助了一点自己渡去的鬼神神力,但这份胆量也是出乎了鬼神的意料,更何况这样的胆量还是在这个被人人喊作“小结巴”的孩子身上。 “我不是人……”鬼神张口想给他解释。 “大、大哥我不是这、这个意思。你是,你非、非常是!”常空有些手忙脚乱。 “……”鬼神又有点儿想吓唬吓唬他了。 “大哥怎……怎么称呼?”常空壮着胆子又问道。 “听好了。”鬼神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双臂一张,“吾乃酆都大帝,掌阅三界万鬼,统领五方鬼帝六天宫,控阴阳……” “你名、名字这、这么长吗?”常空打断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鬼神。 这小鬼头是不知道惹神发怒的后果是么? 鬼神眉头一皱,觉得需要略施惩戒,让这个小娃娃知道触动神怒的后果! 少说得来个脑瓜崩吧。 于是在口中轻轻哈了口热气,拇指按住弯曲的中指,其他三根手指高高翘起,下一秒就要重重地落在常空的脑门儿上。 “……炎庆甲,对、对……吧?” 鬼神的手硬生生停在常空头顶。 这个弹脑瓜崩儿的手势此刻还有点儿像兰花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