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李太白》 第一章 少年道人,终南怪客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终南山内,道观林立,来往之人尽是那青衣羽客,风流士族。 青峰苍碧,云波涛涛,飞瀑流水,花木草树,鱼虫鸟兽,万类霜天竞自由。 正是钟灵神秀,人杰地灵的一派福地洞天景色。 自李唐得位以来,崇道扬佛,两教遂而大兴,楼观道更是成为终南山最大的道观,寺庙层峦,钟鸣回荡,香火不绝。 此时为开元二十四年,隆基皇帝正将大唐治理得井井有条。 整个盛世宛如一朵绚烂的牡丹,鲜艳而夺目。 每个大唐子民都洋溢着自豪至极的笑容,华夏更是已经达到了古今中外的文明巅峰。 因为终南山自古来就有道家祖庭的说法,加上大唐崇道,又多有乡野志异的神仙鬼怪之流的传闻。 不少人更是说在终南山内有见过隐修的仙人,于是这里便多了不少寻幽探仙的游客。 后来随着许多长安贵客来此地避暑修道,也成为了许多趋炎附势之辈徘徊之地,引得不少好事之人言称此为‘终南捷径’! ... 与已经被封为宗圣观的楼观道那巍峨无比,香火鼎盛之居不同,终南山左有一低矮山峦,时常有那烟雾缭绕,时人常称其有道气蕴藏,却地势险恶,不为常人所居。 也不晓得什么时间点,这里竟然是多了一处小道观,背靠山坳一间小观好似硬生生嵌入了那碧崖之上,常人就连循迹而上的道路也难找。 在这等观内,供奉的塑像不多,仅仅是一尊老子太上圣尊像,一个年岁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道士盘膝在那道像之前,一吐一息间似乎有某种道意与那塑像相合,隐隐的烟雾飘荡起来,将两者的身形也仿佛融为了一体。 而在那小道士的面前,一个年岁二十许的青年同样也在以特殊的呼吸之法修行着什么。 “你随我修习,也已经有三年了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出人意料的话语从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小道士口中传出,清亮不失浑厚的嗓音,却给人一种沉静理所当然的气度。 原本还在调息之中的青年睁开眼瞳,竟然让整个道观都为之亮了一分,随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与师尊相遇过后,细细算来也有两年九个月零二十四日夜了。” 青年带着一分崇敬之色看向那小道士,似乎真心实意的将这远未成年的孩子当成了师尊。 “既然如此,该安排的也安排好了,这时候要教你的也都教了。” “即日起就不用再寻机会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时候,理解那个考题,不管是做出什么选择,给出了什么答案,在想通之前就不用来了。” 似乎没有想到自家师尊会有这样的举动,青年还想说什么,可是这几年接触下来,他就明白自己的师尊不是一个会随意改变决定的个性。 最终只能无言的拜了三拜,又起来给那太上老君神像奉了三柱清香,这才转身离开。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再来,恐怕就连青年自己也想不到。 而看着那青年的背影缓缓离开带着三分不舍的背影,那少年道士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莫测的光彩。 “该有的布局我也为你布下,之后究竟如何走,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这少年道士前生本是一天赋异禀之辈,然而初生之世界太过庞大,物质紧密到了极点,没有个人超凡入圣追求的空隙,到了极限也不过是一场空,最终他转而将自己的天赋走了另外一道,终于打破了物质的间隙,借着那亿万分之一刹那的机会转世到了这一界当中。 今生有了自立之力后,借着那青年的手,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他自然要回馈一二。 因为那天赋所在,只需要接触时代历史之中可以留名之辈,就可以搜集不少道韵,然后根据自己所见所闻,推衍出种种前路的可能。 这方世界几乎就是他前生所知的盛唐之时,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此界真有一干修行之辈,也有那成就所谓古仙的存在,可是通过查阅典籍和亲自试探后他便知晓那路不过是一条断头路,这少年道士自然不会去走。 与那青年以及一些个盛唐人物交往过后,又得了不少秘藏的道藏加上前生所得,他已经开辟出一条至少理论上十足可能的阳关大道,如今让那青年自个依之前的计划行事。 也是为了自己踏出最为关键的那一步留出空间。 十年成长,三年修道,自己推衍开辟出的筑基一阶,他也算是真正大成,今日便是他,周清都彻底脱凡之时! 原本生机勃勃犹如那道观周围草木树藤的少年道士,忽然就陷入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定境,就好像某种别样的花朵将要自其体内绽放,原本吵闹的山峦之中,此时变得寂静无声。 天地间微妙的粒子晃动,干扰着天际之上的烟霞,似乎有一道彩虹从那楼观山峰落向这道观之中,形成了一道异象奇景,而在周清都的心中,往日所见所闻似乎都开始了变化。 那些天地幻化出的景色,让本就天赋超卓的周清都颇有一种洞破了世事迷障之感,那些曾经的疑惑不解,以及过去的那些所有的了解在这一刻又有了全新的体悟。 前生为种,今世栽培,一颗微弱却已经蕴藏了无穷道法之意的种子就此落入心间,随后身神意三者,都发生了一种莫大的蜕变,那是彻底的与常人不再相同的变化。 自此以后,周清都也终于敢说自己是修行中人了。 ... 就在周清都蜕变之际,道观的绝壁之下,两道人影也遥遥看到了道观之中的一副虹光自显,接引楼观神霞的绝景,那年轻许多似乎只有二十几岁的青年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太白大兄,这道观之中,真的如你所言,只有一个年纪不大,口气却惊人无比的小道士么?” 指了指那天际的虹光,那青年颇有些担忧的神色。 这深山老林之中,要是遇到了些会什么奇邪妖术的精怪,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虽然他也知晓,在这终南山左近,楼观道教下,怕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怕什么?那豪气干云的子美贤弟哪里去了?” “况且,吾等入山不就是了为了寻仙访道么,岂有今日真见了奇人异士就踌躇不前的道理?” 那一身白衣儒衫腰间一柄精钢剑,浑身散发着豪逸之气的男子,面容三十岁许,眼中不时流转精芒,似乎对这等异像毫无担忧,只有那数不清也灭不掉的好奇。 只见他拉扯着那青年人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快步向着那道观而去... 第二章 请小先生教我 长须恰似笔锋,急行走动之间,也好像在挥洒着文采风流。 一身白衣的中年文士,虽然至今都未曾有入仕的机会,可是他行走在山川之间,奔走于仕途之中的诗赋却也已经在天底下传唱。 否则以那才华自傲,颇有些小视天下人的青年文士,也不会在得知了他的名号后,立马就离开了洛阳与他一齐来了长安,想要寻一条其他的道路可以进入那朝廷大官的视野当中。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以文名打动高官,被他们青睐,一直以来都是被视为一种正途。 “来来来,子美贤弟。” “接下来可是终南山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精巧机关。” “我敢说带你来寻访奇人异士,不是真有特异,怎么会开这个口?” 表字‘太白’的中年文士,扯着后面青年的衣袖,姿态洒脱,眉宇更是带着一抹潇洒的笑意。 “上次吾寻访烟霞之气,来到这里,见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大跳呢...” 中年文士也不详细说到底是什么奇异情况,精巧机关,正是考验自己这位贤弟眼力的时候。 否则届时只有他一个人受过惊吓,岂不是丢脸?那下次喝酒都得多比别人饮一杯了。 那青年文士倒也知晓自己太白兄的性格,豪爽大气也同样不拘小节爱开玩笑,如今必然是在这里吃了亏,见不得只有他自己遭了这么一回,不过眼前的景象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靠近那道观后,会看到什么可以上去的蜿蜒小路,或者是干脆有些木栈道之类的东西,结果在那道观下面,只有一洼碧绿的翠湖,倒也不算太大,却恰好将那绝壁般的山峦半壁给环抱。 此时阳光正好,还能从那碧绿湖面看到那倒映在上的道观影子。 只不过这要寻常人走过去,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想到了太白兄说的机关造物,他也环视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这下倒是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了,直接甩开了那中年文士抓着自己的手,快步向着那绝壁下再靠近而去。 尤其是看着那一汪碧泉,可以说是直接就入了神,越是靠近越是注意不到自己周身环境,心思全用在了找寻那精巧机关上,眼看着就要直接走入那潭水之中,中年文士才终于拱手开口。 “绵州李太白,请入观内!” 也是有了这么一句话,那青年文士才浑身一惊,方才察觉到自己脚尖已经湿透,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当中走到了那潭水旁边,一时间心下骇然。 “子美贤弟这下知道这里的不同凡响了吧?”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奇特的,不过是一些迷魂阵术的小手段,也就是被我一激,失了定力,否则以子美贤弟的能力,也不会误入其中。” “当然入了也没有什么大碍,除了会湿了一身,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哈哈大笑着来到那碧潭左近的李太白,将自己投缘的贤弟拉回来,然后就不由好笑的看着他,又指着那碧潭,随即只听那山壁内忽然传出了机括的金铁之声。 ‘咔咔咔咔’ 如镜的潭水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一个个突兀浮现的黑色小点从远到近,竟然从那山壁处衍生过来,恰好是两人可以站立的台阶。 “走吧,走吧,与吾一齐去见见那位正主。” 说到这里,这位神采飞扬的文士眼中也不由的多了一丝凝思,若非是上次相遇有所交流,更是被其说中了后续之事,以他的性格也不会特地再找到这里来。 “都说我李太白乃是当代狂士,可与里面那位相比,不过萤火与皓月之别罢了。” 没料到自己的太白兄会说出这等话,正是年少轻狂时候的青年文士,也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很快就随着李太白走上了那一节节蔓延到绝壁之上的台阶,然后向着那镶嵌入了绝壁之中的道观处走去。 ... “这么久才来,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谁说这位千古诗仙只是豪爽没心机,那就是真在说笑话了。” 昔日他在终南山周围游荡的时候,无意中遇到过这位盛唐诗仙,两者交流过数次,每次这位文采斐然的诗仙都被他逼得狼狈不堪,后来他留下了几句谶言般的话语。 现在这位李太白能寻来,估计是谶言应验,所以来求个明白来了。 倒是筑基突破,迈入超凡,对于周清都来说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今他算得上是彻底的有了自保之力,至少打不过逃命的话,普天下怕是也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了。 这也是他敢于将那位身份不低的弟子放出去,不怕撒手就没的真正底气。 而今天找来的这位李太白以及他带来的同伴,对于这位年纪看着不大的少年道士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虽然他已经推衍出了自己的前路,谁也不会对自己未来修行之路更清晰有什么不满,更何况有了那些道韵存在,就算不是消耗推衍,他自个细细揣摩也是得益不小。 至于这位绵州李太白以及他的那位弟子,自然就是他之前的道韵来源了。 而跟随他一齐到来的那位青年文士,如果真的是周清都预料当中的那位‘子美贤弟’,便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本来打算给那位太白诗仙的好处就有些不够了。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尚且有些年幼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唯有大人才有的烦恼之色,倒是让这迫有些空寂的道观大殿多了些生气,而在那门口一点细细碎碎的小小声音也传了过来。 随即就是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本来就没有端坐着的周清都更是伸了一个懒腰,作为迎接两位罕有香客的大礼。 “啊~~,这么好的时节,居然有俗人来扰人清梦。” “啧啧啧,喲这不是绵州李太白么,文采当世无二的青莲居士啊...” “今天怎么来小道这破地方来了?” 周清都的眉眼一动,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嘴巴里却是一点都不饶人,可在无形之中两团光亮的道韵已经落入了他的识海之内。 倒是让那青年文士听得一阵诧异看向带自己而来的太白兄,这就是他说的那位样貌清奇,风度翩然的少年道长,古时隐逸狂士?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倒是像是从小生活在街头巷尾的顽劣孩童,少年青皮。 心气极高,为人豪爽的李太白如果遇到了路边野孩这么开口,自然是理都不会搭理,平白污了他的心神,但眼前这位少年道士嘛... 只见这位中年文士,难得的正色肃容,对着周清都恭谨拱手行礼。 “是太白唐突,不知奇人奇姿,上次相遇多有不敬,烦请小先生莫要责怪,能教吾之后究竟该如何行事...” 第三章 一语幻不定,莫测古今 不见风流,难觅豪爽,这位文采当世难寻的中年文士,如今的李太白实际上已经走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由于出身的问题,难以走进士科举这条大路,比起身边的子美贤弟硬生生少了一条可以攀爬的通天之道,只能靠行卷希冀着受到高官贵胄的赏识,提拔他成为朝廷的一员。 然而从他十八出乡,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二十载洒然,二十载豪客,不管是去到哪里,他的文章都可以名动一方,可也同样的从未真正受到那些有所能力的高官们的赏识。 几次成为他人赘婿,也是为了寻到可以入仕的途径,然而一次,两次,始终是没有半点的希望。 直到这次,在遇到了这个少年道士以后,双方的几番交流,不能说愉快,至少李太白是吃了小亏的,却也因为那次交流,少年道士的话落到了他的心里面。 本就崇道的李太白便真的去走了一遭洛阳,如这位小道士所言遇到了与他脾性无比相合的子美贤弟,又在不久前按照周清都的谶言遇到了那位有着‘四明狂客’的贺知章。 终于算是真正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大人物,这一点李太白就算再如何不拘小节,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他也是能够确认的。 然而越是到了这个关头,李太白心中反而是越是紧张,他好喝酒,擅作诗,自诩读遍百家,有兼济天下之志,吞吐阴阳之能,偏偏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是不知该怎么做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太白才真正明白,不管他表现得多么豪爽潇洒,始终只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俗人。 不是文采斐然就不追求名利了,也不是心性洒然不拘小节,就真的对功名不热衷,否则李太白这半生追逐那‘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之句又是从何而来? 蜀道难又何尝不是在感怀自己的仕途之难呢? 此时的李太白遇到了自己可能平生少有的希望,自然想要更好的将那个希望握在手里。 “太白大兄,不过一区区黄毛竖子,又何必如此...” 青年文士见到李太白长鞠不起,顿时极受刺激,在他眼里的李太白是才气盎然,天资璀璨的谪仙人,诗才文采天下无二,旷代绝伦,今日怎么可受一孺子之辱? 然而当事的两人,一人默默无言,一人神色渐渐如那古井无波的神像,竟然让他一番言语,完全是无用之功。 “前倨后恭为何?” “况且当时的话,我都已经说尽了。” “修身,齐家,医治天下,哪怕是入山学道你李太白都不错,但治国...怕是与那烧火棍就差不了太多咯。” 没有与李太白僵持太久的打算,周清都浑身的气质由浑然厚重转为了云淡风轻,只不过轻佻的言语却带着一丝丝刺耳的看待不堪造就废材的蔑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些时候是大勇大智,但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不过是看不破名利的愚蠢罢了。 再次得到了一样的答案,李太白多少有些不能理解,既然眼前的少年道士一次又一次夸赞他的文采斐然,举世无二,为何却独独在他心心念念的治国一事上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他不服,更不信! 可是这一次李太白没有如同上回一样,拂袖不屑大笑着吟诗离去,而是拱手继续求解。 “还请小先生释下。” 这么多年来欣赏他文采的朝廷中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却没有谁真的邀请他出仕,这次他不想搞砸了这个机会。 所以他一定要知道确切的答案,有则改之,无则勉之。 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竟然都没有让另外两人看清楚如何做到的,也就是这么一立,两人才恍然发觉这个容貌年纪不大的少年道士,居然比他们猜测的还要高,近乎已经和那青年文士一般了。 “也不要再作揖了,不然你带来的这位客人,怕是恨不得用鞋来砸小道的脸了。” 摆了摆手,周清都自然就带起了一阵气流,让李太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直起身来。 也更是让这位曾经与许多道人有过交集的青莲居士心中愕然,显然没明白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先生如何能修行有成的。 就是在周清都直起身站起来的同时,只见从道观梁上,一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他的怀中,似乎早就在等着了。 仔细一看竟然是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甚至黑得隐隐泛着一丝赤色的玄猫,尤其是双瞳一蓝一碧,格外引人注意。 ‘喵呜~’ 低低的慵懒叫着,周清都环抱着这只玄猫,竟然也是没有半点的意外神色,反而是看向了依旧等待着答案的李太白。 “知道为什么独独,我对你有所废话多言么?” 撇了一眼一怔后,理所当然要开口的李太白,周清都也有些不知道这心直口快的莽撞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 “是,你的诗大气蓬勃,逍遥洒意,极有挥洒泼墨的山水之情,也有道家仙人出尘之感,如今已经有人将你唤作诗中谪仙人,这倒是不曾有过半点虚假。” “但你的诗词再好,文赋再高,我读你的诗词就好了,何必对你这个人另眼相待?” “喜欢吃一道菜,我还得喜欢做这道菜的厨子?” 从相见到现在,周清都的说话语气,性格似乎已经变换了多次,让那被叫做子美的青年文士有一种如遇妖魔般的诡异感,偏偏他的言语堂皇自然,并没有半点的邪异,却给他一种与世格格不入的错觉。 要知道这种感觉,似乎他只有在太白大兄的身上偶尔能够有些感悟,可这么一个少年道士,哪里来的与世不容的绝代才华? 好似是察觉到了青年文士的想法,周清都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趣味,而在他的怀中那慵懒,似乎还有一股子摄人贵气的玄猫,看向他的时候也多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在一头狸奴的眼中看到人类智慧通透的神色,更是让那青年文士背后冷汗直冒,总觉得这小小的道观玄异诡谲之处难以言喻,若非是太白大兄好像有什么必得的答案,他早就拉着人离开了。 但李太白却为周清都的话陷入了深思,所以我到底哪里一点受到了眼前这位神异不凡的少年道士的青眼有加? “是因你道缘深厚,而这缘...就落在那千古月色之上。” “若非如此,就凭你一头乱撞,还想听我指点?且再等个七年,才有入那宫廷之时,不过那时候...” 周清都丝毫不客气的冷笑一下。 “哼~” “你也就是一个翰林诗诏罢了。” 听得这位少年道士的定语,李太白先是一愣,随后就是满头的冷汗,因为在他的心中竟然隐隐浮现出了一道画面,那似乎是几年以后,他奉诏入京,高兴得放浪形骸的摸样。 一时间,幻耶,真耶,竟让这位千古诗仙有些分辨不清楚,今夕是何夕了... 第四章 千古月缘人,自有月炼法 未来无定,周清都自然无法真正掌握,不过他这份天赋确实是不太讲道理,提取了李太白身上的道韵后,凭借他如今超凡之境的力量引动,竟然还真让李太白心湖内有了一幕似真似假的未来景象。 ‘千古月缘,这份天生的契合,啧啧啧...’ 周清都窥探出了异样内心感慨不已,李太白面色变幻莫测,倒是在他身边的那位青年文士,一下就有些心急,正要动手推一下自己的太白大兄,却被先一步举手的少年道士拦在了半途。 “京兆杜氏?” “杜子美?!” 听到这句问话,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青年文士应该是没有介绍过自己的身份,这少年道士能够知晓太白大兄的身份,还能用两人早就相识来解释,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底细的? 就在杜子美心下剧震汗毛直立的时候,周清都却轻笑一下,缓缓的抚摸起怀里玄猫的柔顺毛发,直让那只有些神异的玄猫发出舒适的‘咕噜’声,方方终于开口。 “放心,不会有什么为难你们。” “只不过好奇一个‘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京兆杜氏,怎么出来你这么一个另类的而已。” 别看这位后世被认为诗史,诗圣的人物如今也是身份不俗,家世算得上是高门的权贵之后,可实际上一生经历都算得上是坎坷。 尤其是这样的身份,居然后面会与如此多的黔首之辈设身处地,感同身受。 哪怕是历经了寻常黔首一般的苦难,也是难得的罕见奇葩。 “什么去天五尺,不过是先人为了自保的自污手段而已...” 提起这个,尚还年轻的杜子美便忍不住脸色涨红,开始嚷嚷着什么类似于‘都是为了不为前朝效力’‘其实都是别人污蔑’‘自污才能自保,先人抱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想法’之类的话语。 固然是惹人发笑,可是真正让周清都乃至他怀中的玄猫都露出笑意的,反而是杜子美此时那青年人勃勃而发的热血冲劲。 别看周清都如今比他还年轻差不多十岁,可是算上前世,他也是已经有知天命年纪的家伙了。 “是否是自污,不在你,也不在你的祖辈如何去想,关键在于那些百姓黔首们的看法。” “你们京兆杜氏如今依旧有类似的传闻,那就与你所言的解释绝无相干了。” “金杯银杯,哪里比得上百姓的口碑?” 说着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发人深省,前所未有的话,周清都的言论也让杜子美眼神惊诧。 “你一个道士,居然还是孟子的拥趸。” “民贵君轻,社稷次之的话语,似乎太宗当年也常常挂在嘴边...” 不管这位少年道士是否是神异化身,有此一言便已经算得上是人道之辈,杜子美胸中的惶恐稍稍缓解。 “实际上你也不过是被情绪影响了判断。” “别忘记了,哪怕远离主峰,这也终南山的一脉,真有邪异外道之徒,能够在这里立足?把楼观道看得太低,也把我看得太高了。” 三言两语打散了这位青年文士的戒备,不过他此时还是对已经陷入了某种特殊境界的李太白十分担忧。 “可是太白大兄...” 面上的焦急溢于言表,因为李太白如今的情况可算不上什么太好,面容阴晴难定甚至手下意识的开始按住了佩剑的剑柄不断的发力。 往日里那文采飞扬,神色潇洒的面容也多了一丝的凝重和狰狞。 周清都此时也只能大概知晓这位千古诗仙经历的东西,不过是道韵以及他的一丝超凡精神力量幻化的,似真似假的幻镜,真正让他久久不能醒来的还是心中对于名利的执着,但真看破了这些就是好事么? 这位李太白看破了名利,还是那个李太白么? 没有这么想过,所以周清都也没有半点想要做什么点化之举,就让他自己这么慢慢熬过去,也就是了。 或许在旁人看来是一份千载难得的道缘,可是在经历者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考验和体验罢了。 “吾心藩篱此,脱身不得志。” “造命在天,成命在我!” 只见这位文才近乎天授的太白诗仙,‘铮’的一声抽出腰间精钢剑竟然做了大喝状,心中郁气直接排尽,眼中再无一丝迷茫,前路似乎已经定型,那又如何? 他李太白又岂是那种郁郁于此种未来的人物,手握三尺青峰,该出鞘时便出鞘。 “有趣,有趣,执迷不悔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拍着手,周清都也算是看明白了李太白的想法,对于这位千古诗才第一次是真正有所欣赏,而非单存因为他的诗词流传天下,惊艳非常方有所好感。 “现在你应该懂了,不是我教你怎么做。” “而是李太白只会是李太白的做法,否则那也不过是被我操控的傀儡罢了。” “真要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进行改变,李太白就不是那个天生仿佛就不该出现在尘世里的李太白了。” 见到李太白的面容再次吐露出绝代的锋芒,周清都也不由得明白了过来,为何这位会是千古难逢的人物,也只有这样的人物身上的道韵,才是真正应和了明月,有了千古的月缘! “教不了你处事之法。” “不过我有一门月炼之法,可以强身健体,顺便能够让你拥有一些斩妖除魔之力。” “你们要不要学?” 将怀中的玄猫放下,难得的没有理会那玄猫的不满,周清都神色中多了一丝淡漠和严肃,那似乎还带着两分稚气的面孔上,竟然多了一些让旁人心神凌然,不怒自威的气度。 令人不由的想起了幼时学塾之内,那些老师的面孔。 已经彻底知晓周清都那不同凡俗身份,坚信他本身就是隐仙异士,好似那葛玄,广成子之流般人物的李太白,连忙将剑归鞘,认真拱手回礼。 “还望小先生不吝赐教。” 也没有忘记拍了自己身边的子美贤弟一下,让他别傻愣着,这可是世人难寻的仙缘。 原本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看客的杜子美显然没有想到这种好事也会有自己一份,被自己的太白大兄一推,正恍惚呢,脚边一声低低的瞄叫,便传入了他的耳朵内。 ‘喵呜!’ 一下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连忙也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你们也不算我弟子,只是有些缘分,便唤我清都道兄即可...” 定下了双方之间的名义,周清都也没有所谓的仪式,又坐回了那蒲团之上,将他开创的那一门月炼之法细细讲来。 本就对道家学问了解不少的李太白和杜子美很快就陷入了其中,而在他们旁边,本来只是趴在那边的玄猫听到这一法门之时,也是一蓝一碧的双瞳似乎渐渐有光华亮起。 竟似是比那两人更快的领悟其中所讲述的法门精要... 第五章 天赋天限前生志,初闻邪祟事 “凡入山,思日在面前,月在脑后。凡暮卧,思日在面上,月在足后,赤气在内,白气在外。凡欲从人,各思日月覆身而往,当无所畏。” “夜半生气时,若鸡鸣时,正卧闭目,微气,存左目中出日,右目中出月,并径九寸,在两耳之上。两耳之上名为六合高窗也。令日月使照一身,内彻泥丸,下照五脏,肠胃之中,皆觉见了了,洞彻内外,令一身与日月共交合。名为日月炼根三元校魂,以制御形神,辟诸鬼气之来侵。” “诸多道书之上,也有存想日月之道,虽然与我这一门很多细节不同,却也可以触类旁通。” “关键其实就在于一个‘炼’字。” 周清都的言语清亮,好似那雏凤一般,明明是复杂的道藏法门,却给人一种发人深省,能够令听者快速明白的力量。 这也是迈入超凡之后,周清都在筑基阶段真正达到了水满则溢造成的效果。 那种自然而然混合着神魂之力与心灵意志之力的共鸣,能够让一般人都拥有类似于天才一般的通明灵感,对于天赋本就超群的人,更是仿佛让他们伸手就可以触及天地自然之道一样。 一番简单的讲道,听得那两位千古难寻的英才那是面色变换,喜不自禁。 只是真传一句话,周清都教授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理论,反而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场传道仙缘,不理还在回味当中的李太白和杜子美两人,那玄猫则是早已经清醒过来,又落到了少年道士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抚摸。 “喵呜~~” 对自家这猫儿的习性早已经摸清楚,周清都只是笑骂。 “你这猫儿估摸着又跑去他家山头去了,也不知道多听听吾诵经,与你修行有益...” “日后也可以脱离寻常狸奴那三十大限...” 说到大限之时,周清都一贯平静的面容上也多了一丝肃穆。 天生神异自然也有代价,前生他追求个人超凡,却只能投身另外一条科学之道,便是因为他的天赋让他拥有一个四十天限。 那是几乎无可撼动的困锁,哪怕是他当时已经集合了科学最前沿的所有力量,也无法撼动这等天限半分,四十即没就好像一个铁律,硬生生的烙印在了他的真灵之中。 所以他才会最后在所有人不理解的情况下,步入那座岛国,最后以一个大岛的生灵,物质为能源点燃了如大日一般惶惶无尽的能量,终于撬动了物质世界的一丝裂缝,转入了此世。 可惜当他苏醒过来以后,就发现那天赋和四十天限也如影随形的到来。 不过此世,终有不同。 超凡之路在前,按照他的推算,只要能够步入七阶天人之境,就可以彻底的解决他身上的天限,甚至迈入超凡以后他那牢不可破的天限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从四十涨到了六十,别看只是区区二十年,可那是在他前世用尽了一切手段,都无法达到的事情。 这一丝希望存在,就足够让他不惜一切,也要登临真正的仙路之巅,见证大道根本究竟为何!! ... 心意早就已经蕴养到极限,筑基之法在周清都看来,无非一个‘养’字,用以万物以养己,然后可以及道而已。 步入超凡之后,又得了李太白和杜子美身上的道韵,此时的周清都仿佛又一次超脱了己身的局限,万物皆入己身所控,那些细微的能量粒子,环绕在他身边的活跃光点,似乎又有了完全不同的一幕幕侧面。 是五行,是两仪,是日月,是山川,也是生死寂灭,恍惚之中,这些粒子好似化为了一个个游动的痕迹,涵盖天地万物自然,横贯八方十地。 周清都眼中的微光渐渐亮起,手指尖轻轻一动,不再是以体内蕴养而出的力量催动,而是以那些粒子跳动的痕迹在虚空之中化为一道似云似龙的符文,随即道观外挂着的铃铛继而被一阵清风拨动。 ‘叮铃铃’ 意外的声响传出,也惊动了原本还在‘月炼之法’神妙道意之中感悟的两人,也让周清都怀抱着的那头玄猫再次发出了‘喵喵’的低鸣。 异色的瞳孔看向周清都,似乎非常好奇,想知道这位少年道士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 不过周清都只是继续揉了几下猫儿的背脊,然后就把它放下。 “去去去,观外有香客过来,将他接引进来,晚上请你吃一顿好的...” 本来已经露出了利爪要发飙的玄猫,听到周清都说吃一顿好的,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爪子,‘咕噜’了几下,好像是在骂人一样,然后才迈着高傲的步伐,向着道观后面走去。 这道观别看是在绝壁之上,好像十分难以上来,实际上内外有两条路。 一条就是李太白他们进来的地方,另一条就是给其他普通香客进来的所在。 刚刚有所领悟,似乎已经掌握一种特殊神通力量的周清都勾勒了代表了清风的痕迹,不但是将那铃铛敲动,更是感知到了在另外一个更远的地方,有人正着急着赶来道观,希望得到帮助。 也就在玄猫离开的方向远处,一条蜿蜒同样也并没有太多人行走痕迹,已经长满了杂草和荆棘的小路上,一个满身大汗胳膊上还有被杂草割出的痕迹的中年农户,正凭着不多的记忆向着这边道观寻来。 ... “别憋着,自然呼吸。” “一开始会很不习惯,时间久了,你们就明白现在这种呼吸频率和方式的好处了。” 眼看着李太白和杜子美被惊醒以后,就直接脸通红,只能大口大口的吐气吸气,周清都很快就知晓了他们的问题。 不过是一时间所学和身体的下意识习惯匹配不上而已。 “慢慢来就好了。” 伴随着慢慢来送入他们的耳内,周清都指尖一动,好像又有一道似云似龙的符文划过长空,落在两人的身边。 带着清新空气的清风很快就缓解了他们的紧张,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呼吸的方式就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的感觉很明显的让他们有所感知,之前原本因为久坐有些僵硬的身体都开始活络了起来。 正要对周清都道谢,毕竟这样的法门光是掌握了一些皮毛就有如此的能量,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寻常的手段。 是放在世家高门内也足以传家的真正本事。 正要开口,便听到道观后面传来了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喵呜~’的嘶叫,两人眼前一花,就看到那玄猫又落到了周清都的怀里,然后不满的巴拉着他的手臂,似乎在抗议让它出去干活。 而在那玄猫入内后,一个满身大汗,身材消瘦的中年农户也快步的小跑了进来,来不及辨认其他两个陌生人,在看到了周清都后,这个浑身透露着疲惫的农户双眼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终于找到小道长你了!” “快快,请小道长随我去一趟村子,里长说王二是遭了邪祟了,必须得小道长这样的真神仙才能处理!!” 带着浓厚当地特色的口音方落,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李杜二人也露出了讶色。 这神异莫测的少年道士,竟然还兼了为山下村落解晦除邪的活计么? 第六章 吃饭事最大,路上方入门 “莫急莫急,将事情细细说来,这快那两三步,也不能解决村子里的事情。” 见到农户身上的伤痕,周清都眉宇微皱,然后双指根据之前看到的那些痕迹,连续勾勒起了代表了生机,风,水三者的符文,这一次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之力被消耗了一缕。 但落在那农户的身上时,就好像是一道温热的泉水从头到脚的灌下,那种浑身舒适的感觉,似乎从出生懂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就连干裂的嘴唇此时也恢复了过来。 原本消耗的体力,以及大喘气的呼吸声也平稳下来。 见到这样神奇的一幕,三人一猫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尤其是亲身体会到了这等神通法术的奥妙所在的农人,就要倒地叩拜感激眼前绝对是神仙的小道长。 却被周清都使出的一股无形的力量扶起。 “不必如此,小道我并不喜欢看人磕头,你就将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说清楚就好了。” “至于你身上的那点伤势,不过是举手之劳。” 见到这位神仙般的道长这么说,那农户也终于稳住了颤颤巍巍的身子,然后一五一十的将村子里发生的怪事道来。 ... 说起来这终南山下的村落农人的生活已经算是不错了,不少都是曾经有过开国之功的军户留下来的田亩,加上背靠终南山楼观道,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传二传就会落入到宫闱之中。 所以哪怕是那些宗室贵胄,权贵高门,甚至是一些个地主世家也没有在这里作威作福的。 不过该有的土地兼并也是少不了,如今这些农人耕种的土地大多也已经不是自家的地,一年到头能有个一次饱饭就算是不错的年头,如今米价也不贵,农户的生活虽好不到哪里去,凑合着过日子却也还成。 辛苦些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就是前几年闹饥荒,长安这附近也没有逃掉,听说城里的皇帝都因此跑去洛阳了。 于是乎这周围也是死了不少人,不过楼观道的道长们下山收敛了尸骸,又做了法事,倒也没出什么麻烦,偏偏其他几个村子是饥荒之后迁过来的人,不知道禁忌。 胡乱跑到了靠近咸阳附近的山峦里,结果那里几十年前被掘开的一个大墓里就有邪祟跑了出来,附着在墓里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小东西上,也不知是被哪个带了回来,搞得那几个村子都瘟了好几个人。 这次王二也不知是倒霉,还是什么的也是走夜路回家的时候,不知碰了啥东西,同样也遭了瘟,遇了邪祟,直接就昏倒在地,到如今已经三日多水米不近了。 一根根那看着紫黑色的纹路就从他身上蔓延出来。 要不是老里正看着他老王家,如今只有王二一根独苗还带着一个幼妹可怜,也不会让人上山找小道长去救命。 ... “原来如此。” “那倒是得马上走一趟了,救人如救火。” 周清都也不废话,先从道观后存水的地方,取了一碗水让那农人先喝补充一下,然后看向李杜二人。 “两位是帮小道守守观宇呢,还是随我一同去看看稀奇?” 要是时常行走乡野间,这撞邪祟的事情也不算太稀奇,可是对于李太白一个大豪商之后,一个高门的杜子美来说就只有耳闻,难见真容了。 两人又都是喜欢寻幽探仙的性子,喜好刺激不惧鬼神。 有了周清都这么一个道法莫测的真人在侧,自然是升起了探奇的刺激之心,都不用少年道士再说什么,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眼看农户将一碗水喝光,周清都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嘱咐了一句。 “有劳信善在前,为小道领路了。” 不知是不是那一碗水有些神异,那农户总觉得有些咸咸甜甜的余味在口腔里面散开,好像消耗的体力也一下就恢复了过来。 听到这小神仙的话,连连说不敢,然后就带着三人迅速的向着原路返回。 也就是这么一走,李杜两人才知晓,原来这道观竟然还有前后两个入口,如果前面的那个入口需要踏绝壁而入,那么后面的这个入口就好像是一个被一线劈开的峡谷,不容两人并肩。 极为狭窄的地形,偏偏还有不少从木在其中,更是让山路难走了不少。 李杜二人也算是常年在山野间到处游逛之人,难走的小道也算是走了许多,在走这边狭窄山道的时候,依旧觉得大费力气。 一下就感觉是汗出如雨,吐息沉重了很多。 然而周清都以及前面领路的那农户似乎没有半点感觉,反而有越走越快的架势,时不时还得等一等两人。 “小先生,这走路也有学问么?” 李太白是第一个发现周清都呼吸绵长,似乎有着独特规律的,而他按照周清都的呼吸频率模仿了一下,却发现有些吐息的间隔简直不是常人可以完成的。 然而就算无法完全模仿,却也大大减轻了行走之间的负担,原本已经湿透的文士服,此刻也有一抹山间凉风在内荡漾,叫人欢快不已。 “当然有学问,既然是呼吸法,那在日常何处不可用?” “吐息间,每个人天赋不一,长短自然也不一样,关键就在于轻重变换而已。” 周清都没有回头,可是对李太白这份学道的天赋还是感到了一丝惊喜,可以说这么多年下来,这位千古诗仙便算得上是他见过的前五之列了。 后面那位杜子美天赋也不错,却也只是中人之姿,要逊色不少。 但...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说李太白看的是周清都的呼吸法,那么杜子美察觉到的就是周清都的脚步的行走方式和频率,因为呼吸难以完全把握,可是脚步轨迹却可以硬生生的模仿。 也让这位以诗中史家扬名后世的青年文士行走之间越发潇洒快捷。 前面领头的农户倒是没有察觉到后面的交谈声,反而是有些不可思议,他下山的速度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不过是三两刻的时间,居然已经看到了自家村子上飘荡的炊烟。 ‘这...这怎么可能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行人已经落脚停在了那村子的门口。 而村落内的几个汉子见到他们过来,也很快就围拢了上来... “五子,五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终南山那道观来回一趟不得三四个时辰么,如何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听到这问话,那被叫做五子的农人也是头脑发昏。 ‘是啊,原本来去一趟终南山上香,起码也得三四个时辰,我去的时候气力充足也用了一个时辰有多,怎么下山竟然是如此之快?’ 心中悚然的同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过头看去,才发现一直跟着他下来的三人,尤其是那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道长,浑身仿佛有着一股清爽的气息,没有半点赶路的痕迹... 第七章 古怪道士,太平符水 “俺早就说了,五子不行,他那脚程...啧啧啧。” “赶不及俺慢跑一个来回的,还经常迷路。” 几个围上来的大汉,倒也没有什么顾忌,当人面也一样打趣着。 不过其中有两位大汉身上却明显的有些残疾,不过那带着一股别具一格的血勇之气,也是让人印象深刻。 “怕是半路上就遇到了...” 也是有人认得周清都的,这些年在终南山当中,他也不是什么画地为牢,自然是有过上下来往,与终南山下这些村落也有些联系。 解决一些白事,邪祟之类的麻烦,也有人得了疾病求不起医药,就来找周清都,基本上也都能得到一些缓解救治,倒不是少年道士救不了。 关键就在于有些病对于这些普通的农户们来说,也只有缓解才是最适合的办法。 如果能够根治,他也尽量想办法了,可世事不就难在一个没办法么?倒是因为周清都的这些做法,山下的这些村落,也不会因为他的年纪不大而有所轻视,反而是每年都有人上来敬香。 说不上供奉什么顶好的东西,可是也是他们能挤出来里面最不错的那部分了。 对这一点周清都也是心中有数。 “小道长来了,那就赶快去村西那边,里正路上又遇到了一个游方的道长,说是也能除邪祟,不过...” 那认得周清都的汉子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却还是给了一个形容词。 “那道长总有一股邪腥味在身上,俺虽然缺了半条腿,也是从西边战场上下来的,总觉得那不是个正派的人物。” 别看这些山中村落的汉子似乎都没挂二两肉,实际上精瘦非常,不少人身体残缺,那都是去过战场,鬼门关上走了一趟才回来的。 尤其是朝廷已经开始推行改制,府兵起士的这些人家已经被放弃了... “游方的道士?” 周清都露出了讶然的神色,对着村口的几个大汉点了点头,就带着那领头的农人,向着村西边走去。 而在周清都身后的李杜二人,或许是因为跟着他,又或者是身上的文士服起了作用,门口的几个大汉也只是打量了一下,记住了他们的面容后便也没有多加拦阻。 倒是走南闯北更多的李太白神色里多了一丝古怪。 第八章 以气退敌,祝由救人 天色本是正午大好,可是在那游方道士开始行走过后,整个院子就好像被云彩遮蔽了起来,显得阴冷不少,如今随着他双目瞪大,好似通红的布满血丝。 配着他脸上那弯曲好似蜈蚣毒蛇一般的朱砂符文,更是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那股子原本若隐若现的腥臭气味也在一声怒骂之后越发浓重。 然而周清都那张似乎稚气未脱的面容上,却浮现出一丝令人从心头升起骨髓剧颤的笑意。 “我是小畜生,你算什么?” “畜生都不如么?” 并不如何声音高亢,却好像是调动了周围的诸多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将那似乎要奔袭而来的游方道士硬生生的锁在了原地,随即便是‘咔咔咔’的脆响回荡。 眼尖的李太白,还有在院中的一个老者,很快就察觉到了那脆响的来历,那游方道士的四肢仿佛在不断的用力对抗着什么,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封锁,以至于骨骼从指尖处开始崩裂。 更加恐怖的是,就好像是有那无形的绳索,将那游方道士的舌头牢牢锁住,在向外拉扯。 不止是唾沫流淌了一地,鲜红的舌头开始被那一股力量撕扯得出现了裂痕,一道道鲜血也开始落了下来。 而这一切极端的痛苦施加在那道士的身上,不见他有半点的痛哼,就好像声音完全被封锁住了一样,只有那原本就布满了血丝的双眼,如今更是爆裂了血管一般的通红一片。 就当众人都以为这古怪的游方道士,会被那一股特殊的力量给直接拉扯致死的时候,忽然一股子特殊的符火从他的衣衫上燃起,将周围那无形的力量似乎也点燃。 在虚空当中造成了好几处地方猛地爆燃过后。 ‘砰砰砰’ 也不等那道士留下什么狠话,只有那通红的眼瞳,如同恶鬼一般的死死迅速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紧接着便是一团鲜红色的焰火爆开来。 ‘嘭!’ 地面上就只留下了一小滩带着暗红色的血液,并且还不断的翻腾着气泡,那游方道士就已经不见踪迹了。 “以天开吾灵,以地尊吾命,三炁为源道,五行驱邪来!” 没有理会那逃脱的游方道士,周清都将衣袖里的一排银针取出来,手捏太上印随即将银针一一的落在了那躺在地上,刚刚有苏醒迹象,如今又彻底的陷入了沉迷的王二的要穴之上。 ‘铮铮’ 一声声劲力入体带着银针嗡鸣的响动,很快那王二面上的紫色邪祟气息就被汇聚到了一齐,也就是这个时候原本在院子里的几人才看明白,之前那游方道士的不怀好心。 看似用符水祛除了邪气,实际上是将那些邪祟之气压制在了周身细小的血脉之中,一开始会是大好,可是过了那么几天的时间就会元气彻底崩坏,不用一日就会性命全无。 反而是周清都这手行针之法,先以祝由术加持元气精神,驱邪之力,然后再封闭窍穴,将那些邪气驱赶于一处,接下来只要彻底的消灭这团邪祟之气,就可以彻底的解决那王二的根源问题。 周清都也是没有半点手软,将装着银针的针囊当中,取出了一根放血的粗针,对着他手臂处就扎了下去,随着血气的涌动,那些邪祟之气也跟着鲜血流淌了出来。 王二的呼吸声一下就沉稳了许多,虽然没有马上苏醒过来,可是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变化。 明眼人就知道,这是病根祛除只需要稍微养一会,就可以大好的情况。 也是做完了这一切,少年道士才将银针等物收了起来,又施法以泥土掩埋了那游方道士遁逃留在原地的血液,才招呼在外的李杜和五子三人进来。 “事情处理好了,都进来吧...” 见证了一场斗法,虽然看不太明白,却也可以感知到周清都本领的高深,李杜这两位本就感受颇深,更别说在这个终南山脚下的村落中人了。 如今面对周清都那都是当神仙看待。 之前虽然知道这位小真人有真本事的,却也不料是有着这么强悍本领的高人。 “多谢小周真人前来解决这等祸事,若非是您及时到来,怕是就得错上加错了。” 那村子的里长也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人,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不过嘴上却说得十分讨巧,很快就将那游方道士定义为祸事。 丝毫不提之前就让他进来处理这件事,想着可以减少给道观的供奉。 “小事而已,之后我去溪边捞两尾鲫鱼,一天炖上一条放足盐分,做成鱼汤给这信善用下,不用什么药物,两天后便可以恢复六七成力气了。” “之后就得静养了,邪祟的事情不大,那邪道的符水却伤了他的元气...” 微微摇了摇头,周清都也是有些叹息。 这年月的一般人本身就营养不良,再伤了元气以后别看慢慢养好了没什么,实质上是切实的直接有损寿命的。 在前世的世界,物质极大的发达,一般人都伤了元气也最少得养个半年才能恢复过来,这还是得四十岁之前恢复力还不错的情况下,如果是过了六十岁,伤了元气也是一样有损寿命。 在这所谓的盛唐年月,对于一般人来说伤了元气也就只能伤了元气了。 “我以祝由针法,封锁了一部分元气的外溢,可依旧还是慢了一步。” “那太平符水的手法其实没问题,确实是驱邪的,但那邪道却只驱了七成留了三成,散入内脏五骸,反而让他受损更重。” 听到周清都这么说,那老里长其实已经很满足了,这年月可以活下来就好,伤了点元气就伤了吧。 他当年在战场上不也落下了不少老毛病么? “已经劳烦小周真人了,鲫鱼的事情就不用您出手了,之后我喊村里的几个小子们,帮老王家捞几条就是。” “如果是吃别的肉还不好搞,鲫鱼汤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年月其实下河捕鱼,也是日常的事物,否则难以吃到蛋白质,农户也难以真正长大,就是农务太多,实在没几个人能有多余的空闲跑去捞鱼。 也就是有了谁家生病了,才会有人特意去捕几条,否则一般都是谁家的孩童去顺手搞这么一些鱼肉。 毕竟河深水浑,其中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很难讲,哪怕是那可以见底的小溪流,每年吞噬的人命也是不在少数。 “清都...小先生,我看你用的祝由针法驱邪,那之前控制那邪道又是什么办法?” “还有那邪道怎么盯上的这位...” 杜子美此时也算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这等修炼者间的斗法,只觉得玄妙不已,连珠炮似的提问,原本想喊道友的,见到那等玄妙的力量,终究还是用了太白大兄尊称的‘小先生’一词。 而那位李太白也算是走南闯北了,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对决,同样十分惊讶,眼中也有探究的神色。 就在周清都简单解说的同时,此时在靠近村落的一个小山头处,一个人影同样显出了自己的身形,正是那遁走的游方道士。 ‘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来不及停留,他回头恶狠狠的盯了一眼那村落之后,又很快的飞速遁走,却并没有察觉到,一个细细小小的黑影,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第九章 简说术法事,探究邪祟源 对于未来的那位诗圣如今竟然会这么莽撞,周清都虽说有些讶异,却也很快明白了过来,成就诗圣,诗史,那也是在历经了官场挫折,人生大小挫败,甚至是那场动乱以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这位杜子美还是个有着勃勃生机的青年而已,会有些年轻人的冲劲和单纯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就是遇到了他,否则是一般修行有成的真人之流,恐怕一个‘言语不敬,窥探真法’的罪名就逃不掉。 看在他身份不低的情况下,要他性命不至于,令他半生飘零,家中破落却难不住那些有本事的真人。 一想到这里,周清都也露出了一丝狐疑的神色。 如果是他前世那个盛唐,杜子美后半生那么凄凌原因还不好说,但要是在这个世界的盛唐,未必是他真的后面无意中莽起来,冲撞了某个道门大真人才导致如此半生? 要知道就他半生那情况,一般的寻常真人都没这手段,起码是道门大真人才有这等报复的手笔。 念头转动间,周清都示意将躺地上的王二抬回屋里,有着五子和那老里长搭把手,倒也不用他多费功夫。 然后才缓缓开口。 “这边王二的事情处理了一半,还请里正带我去一下王二被发现的地方,顺手将这些邪祟的源头都处理了。” “小道在山里修行,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经常下来,解决这些苔藓之疾。” 听到周清都要去处理这事情的源头,那瞎了一只眼的老里正自然不会介意,很快就带着他们几人往外走去,只剩下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见到周清都他们要走。 原本还在屋内照顾她哥,连忙跑出来,对着周清都磕了几个头。 周清都倒是也没有避开,不过却腾出手来将这女孩扶了起来,然后吐字无声,落在那女孩的耳内,大概细细密密一百零几个字,并不难懂,前后也没有耽误多少功夫。 若是这女孩有些天赋能修行有成,那日后也能多少拥有自保之力,得一个不错的前程,如果没有天赋,那就算是他随手施为,布下的一颗棋子。 对如今的周清都来说,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这几年下来做的类似的事情,倒也已经不少了。 转身离开后,周清都才在路上开始简单的回答了杜子美的疑问。 “你心中无邪,话语无忌,不是坏事。”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这样,尤其是道门修行者,心性狭隘的不在少数。” “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别胡乱询问出口,否则会招惹祸患,自己倒霉就算了,祸及家人那就是自己作孽了。” 一脸不解的杜子美一肚子郁气,他可是想不通自己不过是问一些事情而已,怎么会招来周清都这么一番责难,倒是李太白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们平时如果不接触这些修炼之辈倒也无妨,可如今既然已经学到了月炼之法,那么就是半只脚踏入了这一领域内。 胡乱的发言询问人家的法术来历,手法,确实有窥探人家秘传的嫌疑。 要是遇到那些脾气不好,或者对自己传承看重的修炼者,说不定真就直接出手打杀你了。 别以为只有和尚方丈心眼子小,牛鼻子老道既是形容道门中人的执拗脾气,同样也是在说道门中人和牛一样小心眼呢。 这些解释,周清都自然不会细说于杜子美,但是李太白就不一样了,本身就经历的事情比自家贤弟要多,心眼虽然也不多,总归还是比杜子美那清澈的愚蠢要强不少。 拉过杜子美在后面细细说明了其中的风险和讲究,青年文士原本气性上头的面容才终于放松了一些。 不免多少有些埋怨这位小先生不讲人话。 “这不是直接与我分说就好了么,何必吓唬人,让人不开心。” 中年文士倒是明白周清都的苦心,只不过他也讶异,这么年幼这位小真人就已经对人性把握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怕你不上心,所以才以此法而已,你现在想一下,自己还会随意对这等有修为的人胡乱开口了么?” 见到杜子美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李太白也是感觉自己似乎又学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也更加对过去那些高官对待自己的手法有些看明白了。 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周清都一直说他‘修身,齐家,乃至是医治天下都算得上不错’‘唯独在治国上,根本就是朽木一根,与烧火棍无异’了。 治国便是治官,治官便是治人,而李太白对于这一道不能说是不甚精通,只能说是毫无认知。 甚至就人情世故这些东西,他至今也是知而难行。 哪里有像周清都这样随手施为,就令杜子美彻底明白一件事的好坏善恶的。 这种本能一般的手段,根本就是他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其实大多数的术法,不过是一种幻术而已。” “欺天骗地,蒙蔽的是人心。” 周清都见到两人终于谈完了,才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而听到这位小真人的话,李杜二人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知道他们之前看到的那等玄妙的斗法,竟然只是幻术?可是那血腥气味,骨骼被虚空扭曲,舌头被拉扯出来,都是活生生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事情啊。 一直在前面的那位老里长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真人说的没错,有真本事的从来不多,大部分的术法不过是幻术而已,面对大军血勇煞气,一样也得崩溃。” “在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给你用周围的环境营造幻术的机会。” “不过小真人那一手...” 这位见过了不少世事的老里正,如今想来也不敢多说。 “一样是幻术,不过骗的是天地气局,借以影响人体罢了。” 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一种法门,在周清都看起来普通无比,可是对比起这个世界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已经是玄妙到不可思议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除非是真的走到了很高深的程度,否则想要干涉物质世界的难度依旧是极高。 多的是借某些东西发挥出超越了人力的力量而已。 “这也是幻术么?” “欺骗天地气局...” 听到周清都的话,在场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哪怕是不能理解其中含义的老里长也能明白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李杜二人则是被周清都无意中显露出的能为再次吓了一跳。 就在三人说话的当口,老里长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随即周清都眉宇微微皱起,因为他在这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太正常的...阴寒气息! 第十章 邪气源头,前朝遗患 “你们别乱走动,万一让邪祟入体,虽然不会受伤,小病一场也免不了。” “里正您也稍等一下...” 面对正事在前,周清都也顾不得和他们说笑,神色微微一正,双眼所看到的世界,就已经与常人不同。 一步跨入超凡之境,虽然只是他开辟的新仙道的第二境,却和这方世界的修行体系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更别说他的筑基是真正的水满自溢,各个方面都打磨到了个人的极限,一朝突破更是不凡。 之前小试牛刀,仅仅是刚刚掌握的一些术法,便将那已经步入这方世界起码是第三阶的邪道逼得还手都没能力,是以他真正观察天地的视角也已经与平常人不同。 在这个角度上观看世界,便好像是整个世界都出现了无数的光线,也多了难以计算的颜色。 这便是所谓的开天眼,或者说‘天眼通’,然而在周清都这里,不过是他观察世界的一种视角而已,就可以知道他开辟的这一新仙道体系的可怕之处。 就算是他如此强悍的筑基积累,迈入了超凡之境,要以这样的视角观看天地也不可太久,否则很容易神魂受到天地无数道意的浸染,此时也不过是微微一撇,然后就察觉到了那让他觉得古怪的源头。 脚步一动,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迈步一下,他人身就已经出现在了远处,十足的道家真人,缩地成寸的派头,可实际上不过是一种欺骗天地无处不在气场的作用。 就在这个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有着几个已经发黑看不出摸样的东西,散发着让普通人稍微接触一下,就会大病一场的邪气。 “果然...” 看了看那些东西的形状,周清都叹息一声,已经认出了这些家伙的来历。 划动天地间的微妙痕迹,一道火光亮起,顿时在这算是小草坑的地方燃起了一从火苗,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一股子恶臭飘荡开去。 很快在火光湮灭后,周清都也回到了几人的面前。 “造成村子会有危险的部分小道已经解决好了。” “日后告诫一下村子里的乡亲们,等闲不要往咸阳那边的山林里钻...” 听到少年道士的话,那老里正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郁气,为了这个事情,他也是精神绷紧了好几天的时间。 如今终于得以解决,他自然是身心都松快了不少。 “劳烦小真人了,至于供奉...下次上香的时候,届时一并奉上。” 没有推却,周清都很早就知道了有得有失,平等交换的价值和意义。 况且这些村落乡里的供奉也不会太昂贵,周清都一贯也没有那个需求。 “至于这件事,就不用您老担心了,小道会全权处理的。” 没有明说是哪件事,可是老里正能从战场厮杀下来,还当了一村小吏,自然是不会真的不通人情,哪怕不通这么多年下来也该清楚了,闻言就知雅意。 知道这位小真人不止是要处理这件事的源头,而且那位逃走的游方道士的事情也一并揽下了。 “那老朽就不多留了,诸位自便即可。” “如果有闲暇,也可以去村东那边的院子,找老朽喝茶。” 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是他能掺和的,老里正退也退的干脆,颇有些曾经行伍兵士的利落在,话撂下不久,人就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清都道兄,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么?” 眼看老里长离去,李太白也回过味来,不过他对周清都的称呼倒是理直气壮,足可以见比那尚且还在青年的杜子美多活了十几年也不是白活的,起码这脸皮也是日渐的厚了起来。 面对比自己年青起码二十岁的周清都,道兄叫得那叫一个顺畅。 “是牛骨,用了魇镇之术的...牛骨!” 李杜二人也算是博闻强记之辈,听到周清都的话,却一时间也联系不到什么东西,只不过李太白隐隐有所记忆,用牛骨好像是官府挖坟掘墓的手段,一般人可是无法私自宰杀牛犊的。 见到两人都不知所以,周清都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两人跟上,然后领头走在前面。 “知道为什么这附近村子的人,只要是老一辈,都让年轻人远离靠近咸阳那边的山头么?” 眼中露出了一丝怀念,要知道当年他还年幼也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天生神异不是一出世就天下无敌了,实际上刚出生他也依旧脆弱,尤其是五岁之前。 那年他出生的地方闹饥荒,幸好靠近长安,都知道往这边逃,来到了这附近才有了后续,能与楼观道后来进行一场交易,让他在此修道,也是因为他此生最后一个亲人的拜托。 至于他这身血脉的父母,早就在那场大难当中,尸骨都不存了。 李杜二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勾起了周清都的回忆,正要摇头的时候,那少年道士已经自顾自的讲起了其中的缘由。 “这还得提起,前朝的一位旧人。” “可知道武周之时,天下间最耀眼的几位女子?” 听到这话,本身就算得上是风流才子的两人顿时眼神里都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其中尤其是以熟悉两京的杜子美有一肚子的艳妓名录,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一顿。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周清都说的是,武周之时天下间最耀眼的几位女子,而不是艳压天下的女子。 “是...” “那几位?” 杜子美忽然意识到了这次的邪祟事件,还有那之前的游方道士,都不是什么胡乱搞出的事情。 因为一旦有什么事情,牵扯到了皇家,那就没有半点的巧合侥幸。 “是上官婉儿之墓!” 没有再遮遮掩掩,实际上当年从那一条路走过来,遇到了的事情,如今细想。 也只觉得自己是运气好。 周清都感慨一声,一边领路另外给李杜二人加了一点小小的辅助,一边指着咸阳方向的山头。 “在那里,如今依旧可以看到被掘开的口子,至今无人敢于掩埋,尸骸被焚,化为了灰烬,且以牛骨魇镇。” “不得不说,当今圣人手段也是独特狠辣。” 此语一出,别说是高门贵胄门第出身的杜子美,就连李太白也颇有一种石破天惊之感,总感觉这位清都道兄是不是对当今圣人有一点不那么尊重的意思。 似乎是感觉到了两人的呼吸紊乱,周清都却并不在意,迈入超凡之境以后,当今天下确实是已经能让他肆意潇洒了。 何至于约束自己的言行? “夺权政变,属于是大唐一脉相承,倒是无所谓。” “为了拦阻内外沟通,污蔑罪名,致人死地,也是帝皇本色。” “但是让人死后都不得安宁,那就只能说是本性不佳,长于宫闱,受了阴诡习性的浸染,心胸狭隘了些...” 如果之前的话,还能算是模棱两可,现在这位的话,可就算是真正的在抨击当今圣人,大唐皇帝了。 哪怕是在这荒郊野岭之地四周无人,李杜二人也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一时间脉脉不得语... 第十一章 盛世难反,邪祟魇术 不管是诗仙,还是诗圣,他们如今还是皇权之下,奢望特权名望的俗人。 虽然诗作里面都是傲视王侯的才气,可是真正面对那些达官显贵的时候,还是不免心有戚戚,这也是所谓的心中依旧还有对着等阶制度的敬畏,这种敬畏非是一时间形成。 要想打破自然也非是一时间可以做到。 这种底子里对于皇权高高在上的认可,对于等阶划分的理所当然,就是刻在骨子里,属于在文化,教育,约定俗成当中自然而然的事情。 反倒是周清都这样对于阶层和皇权全然不在乎的,才是真正的异类。 一种怎么掩盖,都无法遮掩的特殊! 这一刻李杜二人才明白为什么周清都是道士,他必须是道士,也只能是道士,否则这个天下可容不下他这样的人物,世俗也必然会对他不断的抨击。 只是听到他这般肆意无忌的评判着当今圣人的功过,两个心中依旧怀着狂傲才气的文人,也隐隐感觉到了一种畅快,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某种类似于醉意正浓时候的,天地任意的洒然。 “觉得小道所言无甚道理?” 周清都对于李杜二人的态度并无鄙夷,只是单纯问话。 这是注定了两个观念的不同,没什么好计较的,倒是李杜对他的评价似乎并不同意,这就有意思了。 “当今陛下,固然是有些缺陷,却也开创了开元盛世,如今不说家家户户都富裕,可米价平顺。” “除非是遇到了天灾,否则平民家中都还能有盈余。” “据我所知,开元十六年,就曾经下诏‘如闻天下诸州,今岁普熟。谷价至贱,必恐伤农。’这在历朝历代也是少有了。” “圣人何曾有你所言那般心胸狭隘,这般大世也是狭隘之辈可以开创的么?” 似乎是越说越是激动,杜子美神色里也多了几分慷慨。 而李太白也是连连点头,说到其他的还不好说,对于他这等好酒之徒,对于米价可是颇为的了解。 “自开元十三年封禅过后,米斗至十三文,青齐谷斗至五文。自后天下无贵物。两京米斗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绢一匹二百一十文。” “如此的世道,绝不至于是道兄所言之缺陷者能开辟。” “道兄似乎是对当今圣人有所偏颇了。” 难得可以说上周清都不对的话,李太白也是少有的可以找回场子,面露笑意。 就连那如笔锋般的胡须也多了一丝得意的劲头。 “哈,看来你们眼中的当今陛下还真是个尧舜之君,古之圣皇属也。” “不过无妨,这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两位与小道一齐看看那上官婉儿之墓后,再来分说此事详细吧。” “千言万语,总归是不如事实嘛...” 周清都见到两人齐齐使劲批判自己的言论,倒也不生恼。 反而是面色依旧平和,眸子里带着一抹旁人看不穿的笑意,唯一就是原本两人跟着他脚步颇为轻快的情况一下消失,好像什么助力消失不见了,只能让两人多耗费了几分体力,跟着这少年道长的脚步不断跋涉。 三人倒是也没废多少的功夫,就翻山越岭不断前行,原本对于月炼之法内蕴藏的呼吸之术,还颇为陌生的李杜二人,经过了这么一场跋山涉水,似乎是渐渐领悟了其中的精髓。 短时间内就改换了自己潜移默化的呼吸方式,以至于走了这么快,这么长一段距离,两人竟然只是觉得浑身发热,稍微有些体力消耗,完全没有大汗淋漓的样子。 就连气力好似也比平时增长了不少。 不过不等两人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来到这靠近咸阳的丘陵之地后,便被眼前的情况惊得有些说不出来话。 就好像是突然人体上出现了一个大的疮口一样,在那丘陵之上,被掘开的所在,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周围全是枯黄的草木,还有似乎没被埋好的各种动物尸体,甚至还有人骨。 或许是在某一段时间内,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乱坟岗。 偶尔还可以看到点点磷火在这日头还算不错的时候,在那坑洞内若隐若现,好似是人的幻觉一样。 如此的场景,若非是亲眼所见,李杜二人这辈子可能都很难想象。 偏偏周清都对这些尸骸满满堆积的样子似乎早已经视若平常了,也就是在两位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的书生惊异间,一声熟悉的叫声回荡。 好似将周遭一股无形的邪气驱散。 “喵~!!” 闻声看过去,在那坑洞不远处一个碧绿的树丛下,一头玄猫正在那里,正是周清都道观里那一只,自那村落之后就不见,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再见。 好似久等了一般,见到来临的三人露出了一个人性化不满的神色,然后起身轻跃了几步,就跑到了周清都的肩头趴下。 倒也是不担心会掉落一样。 “知道麻烦你了,久等久等。” “晚上一定做顿好东西给你尝尝...” 拍了拍正在不满耍着小脾气的玄猫,周清都低声安抚,然后示意两人去看。 “这情况固然是有愚民不明所以的胡乱作为,然而会到这一步。” “哈,那位没有默认你们觉得可能麽?” 说着周清都倒也不怕这边污秽,踩着地面上一干还未完全腐烂的尸骸血肉,向着内里走去,一入内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无形的呼号声钻入脑子一样。 ‘哪里,在哪里!!’‘三郎你好狠的心啊!’ 凄厉尖锐的鬼啸回荡,就好像有什么怨气极为深重的存在,于这里徘徊。 本就昏暗的坑洞内,更是有着一股让人心生不安,恐惧,甚至疯狂的气息。 而察觉到了这一点,那玄猫也难得的躁动了起来。 正要跃出去,却被周清都按住了身子。 “不着急,你先做好准备,我破了这里被后面又有人额外添加的魇术之阵,破了那邪祟源头再说。” 实际上上官婉儿之墓的邪气早就在许久前,就已经被周清都处理过了,之所以前番会如此笃定这背后肯定又有长安城内的人在动手脚。 便是基于此点! ‘到底会是谁想借着这个地方来生事?’ ‘还是说有人已经察觉到了那位圣人对政局的怠慢...’ 能够知晓的信息并不多,周清都也不会随意的就下判断,脚下踏出三才之阵,都不用展现什么特别的神异,伴随着空气里一声轻轻似茶盏破碎的‘啵’的响动。 那布置在这里,被花费了不少精力神通的魇术阵法就被周清都破解了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内一个逼仄的小屋内,一个浑身布满了刺青的萨满摸样人物,努力的挣扎了几下顿时吐血不止,很快就没有了气息,而在外有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响动,也没有进屋。 左右观视了一下,就走入了一条小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这个坊市之中。 至于长安城外上官婉儿墓地所在,破解了术法过后,坑洞之内一阵无形的狂风呼啸,向着洞穴之外冲去,整个坑洞内除了稍微臭了一些外,再无那种邪异的感觉。 而在周清都肩膀上的玄猫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下一刻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蓝一碧的双瞳内此时赫然好似又多了一个不断飘荡的身影在内... 第十二章 旧人旧事,太平不平 “难怪你这么着急,原来吸引来的是她...” 周清都看了一眼那飘忽的人影,又将玄猫抱起来,似乎这一次这头神异的玄猫耗力也是不小,如今就连跑跳的体力都没有了。 “之前几天都不见你踪迹,是知道她不见了?” “怎么不直接对我说?” 似乎是懒得回答周清都的话,玄猫靠在周清都的肩膀上直接就闭目开始休息,一下子就开始打起了‘呼噜’,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像是对这玄猫也是感觉无奈,少年道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它的时候手更温柔了几分,然后就向着外面而去。 如今在坑洞外面,干看着的李杜二人也是颇为的焦急。 刚刚那坑洞内传出的异响,他们也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太过尖锐,反而是分辨不出东西,倒是后来一股子妖风飘荡出来,卷起了不少阴晦邪祟之气,整个坑洞周围好像都明亮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 正在踌躇着要不要冲进去看看的时候,就见到那位少年道士抱着睡得正香的玄猫走了出来。 两人也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为这神异至极少年道士担心的那骨子纠结心绪。 “无事了,内里的源头被小道处理完成。” “剩下的就看天意如何了...” 周清都回看了一眼长安方向,似有深意的开口,然后就招呼还不明所以的李杜二人,就向着道观的方向走去。 “是非之地,莫要久留。” “否则对尔等没有什么好处。” 杜子美似乎还想要探查一下这武周时期,女宰相墓穴的真面目,却被周清都一句话挡了回去。 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以他的身份真要干了这事,没被别人知晓就算了,要是知道了对仕途怕是不利,终究是没有方外之人行事方便。 到了这一时候,青年文士倒是羡慕起了周清都这特殊的身份。 要知道哪怕是他这样的高门世家,要来往各地也非常麻烦,得带上名帖还得有官府的行文,才能自由的来往于各地。 反而不如道教中人,一张名帖道录就可以出入各方,不用担心被当成流民隐户抓去做监,行苦役。 “一路上慢慢跟你们分说吧...” “这里不久就会热闹起来了,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见到杜子美如此的服帖,周清都也罕有的多解释了一句,对这些东西颇为敏感的杜子美拉着自己的太白大兄,立马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 约莫是走了一刻钟,已经隐隐可以看到道观所在山峦的影子了,周清都才放慢了脚步,给后面一直在追赶的李杜两位书生喘气恢复体力的时间。 别看他们这一天经历事情不少,实际上花费的时间并不算太多。 到了现在也不过是午时刚过,还算是一天里日头最大的时候。 见到两人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恢复体力,周清都干脆在山林里寻了一个地方,掐了一个手诀后,便示意李杜二人可以席地而坐,休息一下,不用担心蛇虫鼠蚁的侵扰了。 “上官婉儿之墓,很早之前就破败了,里面也并无什么邪物,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 见到两人休息了一会,回过神来。 周清都方才给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一时间也让李杜二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他们这一遭还能遇到这种牵扯到了宫闱之中的阴私之事。 “所以这次的事情,你们见过就算,莫要对外传,否则对你们未来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了周清都的告诫,两人也是心领神会的点头示意。 不过李太白对这一点还是有些不理解。 “掺和了韦后谋逆一事,上官婉儿被杀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利用她的名头做这些孽障之事?” “况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圣人还会记挂麽?” 听到这话,周清都就知道,为什么后来李太白竟然会胡乱也卷入了皇位争夺的事情当中去,人是好人,才气是才气,就是没啥心眼子。 “有一句话总结的很到位...” “冤枉你的,永远都知道你有多冤枉。” “这件事当今陛下一直不曾说出口,可是在心里面是过不去的。” “不止是因为上官婉儿曾经是太上皇联络内外的桥梁,隐隐破坏了当今陛下渴望的天家亲情,逼得圣人不得不困锁先皇,更是因为这件事上官婉儿并没有错处,所以这个疮疤谁提起,就会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皇帝。” 周清都的话,似乎是揭开了当今陛下身上那层神圣不可侵犯的迷雾,却也让他更加接近于平凡的普通人。 李太白欲言又止,因为他明白,只要当今圣人还是一个人,那么按照周清都的话来推断,事情的发展确实只会这么走。 因为一心想要遮丑的人,往往就会失去平日的理智。 一旦有人借着这个机会,哪怕是胡乱的牵扯,也可以做到一些过去做不到的事情。 只不过...玩火者必然自焚,这一手只能是兵行险着,可一不可再。 到底是谁人胆大包天,要玩这种火中取栗的手段? 自诩熟稔朝堂之上各部门高官,以及宰相候补人选的李太白,竟然一时间都无法联想到任何一人。 就连杜子美也是没有半分的头绪。 “不过...” “就算参与韦后谋逆的事情是假的,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关系过密确实是事实。” “一旦要是在日后太平公主谋逆时候,有这么一位女宰相谋划,恐怕危险度更加难以想象。” “当今陛下先下手为强,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京兆杜氏对于这些秘闻记载还是更多,杜子美大致了解一些其中的情况。 倒也不觉得当时已经登基的陛下做法有多少错处,只不过后续处理的时候,挖坟掘墓确实是显得器量狭小了些。 “太平公主啊...” “那也是个心高气傲,命如纸薄的人物。” 周清都轻缓的梳理着玄猫的毛发,神色也越发的平淡。 “这件事,你们就别掺和了,到此为止就是。” “告诉你们一些内幕,也是怕你们脑子一热就冲进去,不管是成了炮灰还是当了棋子,都是浪费了我传授的‘月炼之法’。” “既然已经有了通天之路在脚下,就莫要做些愚蠢的事情。” 见到这位少年道士如此言语,两人也知晓轻重,都说会将这件事彻底的放在肚子里,不对外吐露半个字。 就这么一会闲扯,两人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便连忙站起身来,准备和周清都再回那道观之中,而他们前脚刚刚离开没有多久,后面便已经有人疾驰落地。 来到了上官婉儿墓地的所在... 第十三章 幕后博弈,简说新旧仙 来人身穿绯色短打装扮,模样精干。 修剪整齐的胡须在下颌,配上双眼不断逸散的精光,显然也是一个修为在身的练家子。 自从太宗打下一个大大疆土,将门贵胄之后享受荣华富贵日久,修习武艺的也是逐渐疏漏,鲜少有将门子弟能真有一身本事,反而是曾经的府兵传承当中,如今涌出了不少武艺高强的人物。 这些兵家子弟为了一展报复或是荣华富贵,前赴后继的加入到了大唐军中,也有人被贵人看重成为了他们麾下一支探查各方情报的暗中部队。 原本只是为了搜寻敌方消息的探子,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各家门阀当中,心照不宣的一股隐秘力量。 甚至就连皇宫之中,那位大唐天子,当今的圣人陛下,手中也执掌了一支普天下最强大的官面上的情报部队,被好事者暗中称为‘夜游神’。 这支队伍由陛下私人的内库出钱,人手遍及各地,与军方和鸿胪寺的情报探子组成了大唐的耳朵和眼睛。 不但探查大唐周遭敌国部落的各种消息,在内部监察百官,各地道观佛寺,也是日常。 传闻里,深宫之中那位最受圣人信任的高公公便是这支部队的掌控者,不过这些都还只是传闻谁也不知真假。 当然这支队伍的存在其实最大的用处还是在于,帮助圣人监控一些他不好在明面上去让人处理,监视,注意的事情。 就比如...上官婉儿之墓! “之前的魇镇之法被破,过去了好几年,如今居然又有人刻意施法,还利用愚民将一干污秽之物丢弃其中,搅乱了司内术士的判断...” 这人似乎掌握了什么独到的刑断之术,很快就从周围的痕迹里推衍出了过去的种种事迹。 “只不过...” “这后续破坏了施法的是什么人,居然勘察不出任何一点来历?!” 眉宇轻轻皱起,他学的这一门刑断之法,不但是知识更是一道传承,虽不及一些佛道正宗却也是法家延绵下来的一脉,任何存在留下的痕迹都应该能够被他分辨才对。 不过这些情况也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记下了各方在这里的痕迹情况,他便直接退走,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而在这位夜游神离去后,许久之后才有人又从长安方向赶来,一到现场就开动了鼻孔,不断的分辨周围的气息,很快就面色一变。 今天一日已经遇到了太多的差错,如今他又感知到了一些不妙的痕迹,此时是不是要将那墓穴内的东西处理一番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马上离去,反而是取了不少引燃之物,丢入了那墓穴之内,一把火烧得外围村落之人都注意到了这里的浓烟,有人影赶来的迹象,这才悄然的离开。 ‘还是得将消息报给那位...’ ‘否则...’ 一想到自家那位老爷的手段,这后来之人便已经忍不住浑身微微发抖,但他却也更加清楚,如果隐瞒不报的后果。 那更是他连害怕都没有空闲的恐惧。 不提后续赶来要灭火的村落农户,就在这一前一后之人离开不久,大火似有熄灭迹象的时候,夹杂在那些农户中间,身穿简单道袍,上面还打着不少补丁的一个中年道士,眼瞳里也流露出了一抹异色。 ‘没有想到,教主让我煽动此地之民,将那些畜生和枉死的死尸丢入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影响。’ ‘长安城内又是谁,是咱们这位太平教主的合作对象?’ 作为教内长老,这个中年道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想到自己的寿命似乎也快到极限,如果可以得到那位教主手中的特殊资源或者那本修炼法的完整版。 眼中流露出一丝火热渴求之色的中年道人并没有在这里久待,因为如今的这些情况,也似乎需要传回教内。 就是不知道这些已经被他煽动了的愚民,可以带回去几个。 低低的吐了一下舌子犹如那毒蛇吐信,好似有什么事情是他忍耐及期待已久的了。 ... 三人前后散去带来的热风,一入道观内就觉得清凉不已,甚至劳累的精神都好像灌入了一汪清泉,一下就净了不少。 周清都也不吝啬,从道观后面取了三碗清水,自己喝了半碗,剩下的交给怀中已经有些醒来的玄猫慢慢饮用,多出的两碗就交给李杜二人,也就是这时候,他们才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那农户明明刚刚赶到。 喝了一碗水以后,就不但体力恢复了过来,还健步如飞了。 一碗过后,李杜二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周清都却没有再给两人这等清水的想法了。 “你们今日所见,虽然诡玄,不过是乡民一生经历的必然罢了。” “既然学了‘月炼之法’也该让你们晓得一下,究竟这天下修行之路该如何走,吾开辟的这一门又有何不同。” 见识,有见过才会联系到认识,今日见到了诸多往日不曾见过的修行者才会经历的玄奇,李杜两位文士自然是对这其中的究竟十分的好奇。 周清都既然愿意解说一二,他们自然是甘之如饴。 “还请清都道兄细说,这天下修行之路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 李太白拱手施礼,对于这些东西往日里似乎也是只有耳闻,也有道观真人吐露过一些,却并不详尽,难成系统。 如今有周清都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能够开拓视野,未必不是好事。 “当今之世所谓的修行之道,不过是分为六步。” “强身,感应,合灵(道),守真,孕生,飞仙。” “要知道修行之道,就得集天地之灵机,可凡人凡体,天地广大,哪里来的那么富集的灵机所用?” “就需要感应,合灵。” “用那些富含天地灵机的天材地宝,灵物来借假修行,用外物打造自己的升仙之路。” 周清都看向了李杜二人。 “所以你们明白,为什么修行之人如此之少了吧?” “历代大浪淘沙下来,能够飞仙之人少之又少,可是天材地宝却是被不断的消耗,如今早已经没有多少了,可以让人入道修行。” “佛道正宗,有着师门留下来的可以合灵的灵物,其他修行也有类似的东西,可终归不多,少之又少,于是乎就出现了邪门外道。” “他们之中另辟蹊径,将人为万物灵长,以此感应,合灵修行...” 听到这里,杜子美联想到之前在那村子里见到的游方道士,回忆起那一双通红血色的眸子就不禁背脊一紧。 “那道士就是...” 点了点头,周清都缓缓开口。 “之前的游方道士就是以人体血液感应,迈入的合灵,他就是看上了王二那一身明明瘦弱,却血气不减的血脉...” 至于看上了之后会怎么样,李杜二人自然也有耳闻过,抽干都算是好下场了,要是把他封闭了身形意识,养猪一样养着,那场景真是稍微想象一下都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清都道兄你开辟的新仙道...” 杜子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期待的看向周清都。 而同一时间,李太白看向这位少年道士的眸子也逐渐亮了起来... 第十四章 仙道开新天,自我而始 对于周清都的来历,两人自然是有所揣测过,甚至在赶路的私底下有过交流。 无外乎是仙人降世或者是大能转世,至于那种所谓的生而知之者,反而是可能性更小。 因为最后那种出现的几率实在太低太低。 就是因为两人的猜测,对于周清都一直以来介绍的开辟新仙道的说法,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 在这么一个盛唐的时代当中,每时每刻都出现无数的新生事物,推陈出新不过是正常的事情。 各种思想在这里也被展现得非常自由,否则长安一都也不会汇集诸多教派,甚至很多敌对的宗教也在这座巨大的都市之内各安其事。 如今周清都展现出的东西,显然是看到了故旧修行之法的弊端,欲要新开一道,至于其中的一部分东西,李杜二人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 自然是非常期待,这位神秘叵测的存在,到底开辟出了一个什么修行之路。 “哈,你们倒是想的美。” “什么时候筑基完成,我就亲自将后续的东西一一告知你们,让你们知晓何谓...真正的‘新仙道’!” 周清都可没有那么容易展现自己的所有底牌,有些时候一些仅仅是境界名称,就足够让许多道行高深的人物推测出不少东西了。 当年与楼观道进行的一场交易,他便给出了不少东西。 只不过到底是弱小时候必要的交换,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如今他已经真正完成的开辟出了一条完善的脉络,要从他手里知道这些知识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筑基阶段的东西,他可以大方免费的传播,但之后的东西,那就得看是不是能通过他的要求了。 法不轻传,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要想造就一个人人如龙的盛世的前提在于,你得是一条真龙! 而周清都如今不过是一个稍微强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不过现在我可以告知你们,筑基一境的详细,以及这一境界为何开辟...” “你们要不要听?” 见到两人有些失望,周清都也不生气,只不过话到了另一边,也算是给这两位千古诗才的优待了。 否则说了这么多,教了也这么多,早就该送客离开了。 哪里还会让两人在这里休息半天,还喝了他一碗特调的清水。 没有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李太白和杜子美对视一眼,连忙正襟危坐,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真是两个猢狲般的货色。” 周清都见状笑骂一下,倒也不奇怪两人性情,毕竟都是曾经的狂客,别看杜子美后期悲天悯人,实际上在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狂得不行的年轻人。 要不是遇到了他三番四次的听到了惊世骇俗的言论,见到了不同寻常的神鬼异事,两人可不会这么乖乖的坐下听他话,还颇为的期待。 “你们可知道,兵家将门的修行之法?” 这次倒是没有摇头了,不过李杜二人都有些一知半解。 李太白也学过一些剑术技击之道,不过这些江湖把戏,单打独斗还有点用处,在战场上使用那就是纯纯找死了。 “江湖流传的其实不是兵家将门的修行之法,多是儒家或者道门的粗浅呼吸法门,加上一些军中套路衍化而出,属于似是而非的东西。”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真东西,有些剑法也是传入了江湖,那就是刺门一脉了...” 稍微捡了一些东西随便说了一下,周清都从前世之时便是如此,经常说着说着就将其他的一些关联说进来,给听的人一种散乱的感受,却不知道这些看似细小的关联,便是日后某些关键所在。 “兵家将门的修行之法,无非是打磨己身,严格来说就是强身这一境的极致开发,融入了一部分感应和合灵的道理。” “别看只是一些最基础不过的部分,一旦能够大成,成就兵家武圣的个人境界。” “那也足够成为镇国柱石的,前隋的那位靠山王,太宗时期的几位国公便是这等境界。” “以一己之力便可以匹敌五百甲士,如果是在军阵之中,带领精锐千骑便可以冲阵万军来去自如。” “面对这样的兵家武圣,就算是临近飞仙的修行者,也要小心应对,硬碰硬也会有被打死的危险。” 本来李太白与杜子美就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修行中人存在,大唐官府依旧可以威凌天下,如今看来似乎朝廷也有不少修行中人,这兵家将门的法子,似乎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 至少杜子美作为京兆杜氏的旁支一脉,就听过类似的东西,不过他们却没有谁真正修炼而已。 “要成就武圣,自然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光是步入兵家修行的第一步,也得花费十几年的苦功夫。” “除了将门子弟,基本上世家不太会将这些东西作为传承,他们自然有一套自己的东西作为压箱底,只有嫡脉一系能够传承。” 周清都很明白杜子美的想法,直接了当的将其中的内情告知,反而比他这个世家中人清楚许多。 “我这一脉的第一境叫‘筑基’。” “顾名而思义,就是铸就迈入修行之路的根基,和强身不同的关键,你们应该之前在修行‘月炼之法’的时候也感受到了。” 见到两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周清都很快就将他的思路和盘托出,这是结合了前世许多理念,以及此世兵家修行法门才开辟出来的筑基之路。 “关键就在一个‘养’字!” “养身,养神,最后精气自溢,神魂饱满,就可以着手准备下一步。” “踏入第二境‘超凡’!” 对于周清都来说,再如何稀薄的天地能量,只要能够为人所用,那么就已经是超出预料的事情了,所以对此界来说堪称绝望的环境,对他来说就是富裕得过份,可以做到借一切外物养己身。 哪怕是在寻常修行者眼里,根本无法在初期接触的那些也是一样。 ‘月炼之法’‘日炼之法’甚至是其他的各种法门,关键的炼字,到最后终究也是为了筑基的‘养’,以这些超凡的存在滋养本身,自然就能养出超凡的气魄,超凡的体魄,超凡的精神。 “当然常人,只要养身,养神,就足够了,借此便可以蜕变出不同于需要感应灵物,而是己身所有的超凡之路。” “但天赋卓绝之辈,在筑基之境上,还得多养一物。” “这便是...养‘意’!” 听到这里,李杜两人便已经隐隐感知到了,与过去修行之法需要感应,合灵,只有靠那些天材地宝,甚至是富集了诸多灵机的外物才能真正继续修行不同之处的关键。 似乎就在这个‘意’字上。 而周清都此时也露出了一种旷代的气魄,那种千古无人与其比肩,仙道新天开辟唯我而已的睥睨,骇得听讲的两人一猫,都露出了惶惶下拜的动作。 “意之所在,万物归附,仿若薪火初亮,以此为凭借,渐成燎原之势!” “这便是...吾之仙道!” 第十五章 天欲晚,邪道再临 “意之所在,意之所在...” 周清都这一番仿佛从旧有修行之路当中,新开一方天地的理论言语,真是让李太白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毕竟他多少还接触了一些道门的修行内容,心中也是有着许多的疑惑不解之处。 如今却终于是全然的明白了其中的根本。 结合之前周清都透露出的修行之法,合灵之后还要守真,孕生,然后才能飞仙。 可是这样的飞仙真的是成就那想象当中,道藏之内描述,近乎于无所不能,逍遥自在的仙人么? 以外物感应,合灵而成道,真正能够做到的怕不只是一个守尸鬼罢了。 李太白这样洒脱的人,天生道性,与月有千古难言的缘分,曾经几次也有道脉旁敲侧击要引他入修行之路,却被他神而明之的避开了。 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做,什么才是真正的通天之路。 即便这位少年道士仅仅是展露出了冰山一角,却也已经有了焕然新风,与过去故旧之途完全不同。 光是一个筑基境界的奥妙,养身神,以成超凡之基础,养意,以成大道之坦途。 这种慨然心胸就已经完全与之前的修行之法完全不同,不讲究什么灵机所在,而是寻觅自我本性,道之源起。 从一着手处,便已经是完全与当世不同,却无比贴合那仙道所在,世人所钟。 “清都道...” “不,应该尊为清都道师。” 知晓周清都透露的东西,影响会何其远大,李太白连忙躬身拜了一拜,这才直起身来。 这一拜拜的是周清都的开创新途,也是拜的他丝毫没有藏私,将第一境的理念完全的告知,要知道这筑基一法别看简单,却实际上是仙道开篇之作。 无异于一篇文章的总纲。 有了总纲,后续该如何修行,哪怕是没有周清都的教导,那也是可以慢慢摸索出来的。 从来就是零到一最为困难,一到二,二至三,便是生养万物,顺其自然就可以做到,唯独这开天辟地的从零至一,最为的关键,也是让无数人难以寻找到一丝空隙的方向。 原本周清都让李杜二人称呼他为道兄,现在来看远远不够。 一声‘道师’方能勉强平齐他的传道之德。 杜子美自然也是识货的人物,听到周清都的言论后,也明白这对比那旧有的修行之法,不但全面而且堂皇正道,一步步都是以养己为要,符合道家冲虚恬淡的路子。 哪怕是寻常人学去,不通内部的道理。 也可以长养性命,增加寿元。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多拜几拜了,也是跟着李太白口称‘道师’,又躬身行礼。 倒是那玄猫,虽然是头一遭听周清都如此全面的阐述‘筑基’一境,可是却也早就知道他开创新仙道的过程,如今不过是一个提纲总结,有所得,也没有超过往日里见证的东西。 懒洋洋的张嘴,吐了一口气后,就又继续趴伏在地面上,恢复之前消耗的精力了。 “只要你们能记得筑基一境的精要,能够养身神的时候,悟出养意之法,那么第二境‘超凡’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没有对两人的态度有所变化,周清都依旧还是那副样子,看似温和平静,又带着一丝与神像相似的凛然不可侵犯,眼瞳里似乎时刻带着一抹笑意,但是久看却只觉得倨傲至极。 “届时你们就该知晓吾这新仙道真正的好处了。” 听到这位少年道士的言语,李杜二人心中还有疑惑,只不过这次周清都如何都是笑而不语了。 又待两人气力完全恢复,就连衣衫都干透,明明是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碗清水,他们竟然也不觉得肚饿。 不过天色将晚,这道观之中确实没有待客的地方,多余被褥。 两人也只好无奈起身告辞,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学了那‘月炼之法’李太白自觉是气力长进不少,身配一柄精钢剑也不是摆看的。 遇到豺狼之流,便可以一试锋芒,遇到虎豹之类也能有保得性命的把握。 别忘记了,如今的开元时期正是中原回暖的时候,这些虎豹之类在终南山中并非无踪,甚至长安附近还有人见到了大象,食铁兽等物。 不过这终南山人际络绎不绝,一般猛兽也是在更深的山林之中,不会在这外围来。 否则李太白也不敢一介书生带着杜子美就跑来,寻找周清都的道观。 ... 正巧天色将暗,昏黄的光芒照射在丛林内,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那山路之中。 今日虽然不算经历的最为危险的时候,却也是两人一生到此际遇最为玄妙的一日,尤其是得传了那‘月炼之法’,这可是实实在在能够改变他们身体力量和未来可能的真法。 不是那些观想,存照之类的法门,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并且求得静功增长才能感受到一些好处的所谓真法。 实际上,动中取静才是真静,修行之法前期要动要急,后期要静要缓,奥妙就在这里了。 犹如是人的成长,前期迅猛蓬勃如竹,后面就得缓下来,积累更多的东西,体悟众多的奥妙,方能再进一步。 “今日所得非常,子美贤弟可是见到真人了?” 李太白此时也终于放松下来,他从周清都那里得到的可不止是一门功法,更是对自己的未来该如何选择没有了迷茫,既然是天命有变,那他的未来依旧还是得自己掌握。 “确实是非常人,甚至就连许多传记里的隐士仙人也未必有这等高妙手段。” “怕是与通玄先生,白云子真君,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自唐以来,便是崇尚黄老道教,武周之时信奉了一段时间佛教,是以道佛都十分的兴盛,其中当代以号‘通玄先生’的张果和号‘白云子’的司马承祯,两位传闻已经尸解飞仙的道教真君为最为出名的人物。 杜子美能够将周清都与这两位比肩,甚至是要更高估,也是高到不可思议的评价了。 而正是此时,原本丛林之中哀鸣不已的鸟叫虫鸣,忽然消失无迹。 李太白神色一凛,就听到一声长喝。 “小子你这一对招子真是白长了,不如送给我来尝尝!” “通玄先生和白云真君是何等人物,迈入了飞仙之境的仙人一流。” “岂是一个小小稚儿可以比之的?!”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突兀的出现在了李杜二人的面前,浑身道袍此时越发染着一抹猩红的光泽,上面绣着的走兽禽鸟,仿佛多了一抹要扑腾出来的气势。 一股子血腥之气不断散开,正是那之前被周清都逼走的太平邪道! 第十六章 镇神魂,生死之际 来人面容上狰狞的朱砂纹路依旧未褪,反而是头上的发髻披散开来,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沾染着鲜血一样,湿乎乎的贴在他的两颊,垂在肩头上。 那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传出来,一下就让李太白和杜子美两人面色惨白了几分。 “少了一个难得的宝药。” “结果得了两朵奇葩...” “老天爷还是并未薄待本道爷我啊!” 带着血色的眼瞳,似乎丝毫都没有寻常人应该有的感情和人性,看向李杜二人就好像已经透过了他们的皮囊,观察着他们体内的血液。 找不到天材地宝能够步入修行之路,于是乎就有人看上了不但更好感应,同样也会富集灵机的生物。 一开始只是珍奇异兽,传说中那些血脉非凡的山海异兽更是绝佳的对象,然而很快这类的异兽也断绝,即便是他们想要培养畜牧也因为环境的难以复刻完全做不到。 于是乎天底下最后还能如此富含灵机的生物,就只剩下了...人! 并非是所有人都可以做这一步,非得是那些天赋异禀的存在,才能用以感应,随之合灵。 这道人为了走到合灵之境,在感应之时所杀至少超过了百数,方堪堪做到了合灵人体大药血液,如今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道人。 而他也因此掌握了一种常人想都无法想的能力,对于血液的天生掌控! 除了能够以合灵以后感应到的天地灵机,使用一些法术之外,他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合灵带来,对于生物血液的掌控。 “原本那将死的农户只是小补,没有想到居然还遇到了两个良姿美玉。”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本道爷最喜欢你们这些家伙了...” 眸子里通红一片,带着看待食物的眼光,仅仅是一个目光,就将李杜二人所有的逃跑念头都击溃。 那种好似居高临下,完全凌驾在他们之上的生物领域捕猎者的威吓,让两人呆滞的同时,竟然完全都没有了逃走的念头。 实际上这就是修行中人,对于普通人最大的手段,精神压制配上幻术手段,足够让世上九成的人,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哪怕还能动手,他们的实力也已经不如平常的三成! “细皮嫩肉的,血里面有时候还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如果不看那布满的朱砂符文,这邪道的容貌竟然还颇为的清秀,只是满脸的邪气给人一种狰狞诡谲的即视感。 随着他的脚步踏近,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也愈发的临近。 浑身上下难以遏制的颤抖,还有那种虚脱一般的感觉袭满了全身,李杜二人体内的血液好像也随之不断的加速流转起来,两人体能在这种境况下飞速的流逝,呼吸的节奏都出现了紊乱。 也就是在这一刻,李太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呼吸?!’ ‘对了,道师说过...’ ‘术法几乎都是幻术!’ 李太白眼睛睁圆,手终于动了起来,按在了那精钢剑上,旁边的杜子美也看到了自己太白大兄的动作,开始拼命的张大了嘴巴欲要呼喊。 然而伴随着那道人的靠近,两人即便是意识到了幻术想要挣扎,也依旧是太过小觑了已经迈入合灵之境存在的能力,即便是认知到了对方的手段,自身的能力无法抵御这份认知,结果依旧是一样。 好不容易按住精钢剑的手根本握不住剑柄,刚刚拔出来就掉落在了地上。 而一直想要呼喊,来吸引周围可能人,尤其是那道观之中那位少年道士注意的杜子美,则是发觉自己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就好像之前这邪道遇到周清都时是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祸福相依?’ ‘遇到了仙缘,就必然会有劫数跟随?!’ 李杜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尽是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早知道如此,今天怎么都得留在道师的观内,住在大殿前的平地上也不是坏事啊...’ 想到这里,李太白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似乎都淡了不少,他这一生已经算得上颇为精彩了,不过在见到了一个可能全新的世界不久后就要殒命,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眼中精芒闪烁,在这生死之际,这位千古的诗仙竟然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一首诗作。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洒然之,笑言之,不甘之,不过如此。 而在旁的杜子美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结果,眼中虽有慌忙,却无一丝对于死亡的大恐惧。 恰在此刻,就在那邪道不断接近两人的时候,邪道猛然脚步一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是应该越来越近才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无论走了几步的距离,与李杜二人的位置却依旧保持固定不变了。 “是谁?!” 别看他口头上对于周清都十分轻蔑,可实际上却知晓对方的厉害,这是他不甘损失,来这附近游曳,才逮住了两条大鱼。 如果真再遇到那个令他生出一种无可对抗之意的少年道士,他也是准备立马遁走。 邪道左右环视,总觉得那寂静的丛林里似乎潜藏了什么怪兽一般,早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生理反应的感受,也被那无形的压力和恐惧刺激得,再次汗水都冒了出来。 “当然是小道。”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道旁的一颗大树树枝之上,周清都眼神带着一抹笑意。 “以你的性情,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遭遇大败遁走之后,居然还敢于回到终南山么?” 听到周清都的话,那邪道忽然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枷锁破碎了一样,同时间破碎的还有他原本自信的心意。 “你?!” “你干了什么?!” 忽然面色仿佛遭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邪道浑身的血色光辉猛地一亮,对着周清都的方向就冲了过来,然而就在半途之中,竟然硬生生的一个转折,就向着另一侧爆射而走。 竟然只是声色俱厉,刻意吸引注意力,就为了遁走的一丝空隙。 然而此时鱼饵入手的周清都,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只见一道道气流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如同游鱼一般环绕在了那血色的影子周围,然后将他硬生生的扒离了既定的方位,牢牢的封锁在了半空之上。 “乖戾到如此的性格,居然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在受创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遁走离开这个危险四伏之地,而是留下来,还造成了如此多的杀孽。” “真当终南山上的那些道士都是吃干饭的么?” “修行修行,修到这一步,你连自我都认不清,算是修了个什么东西?!” 周清都虚空横渡,与那邪道齐平,只见他手成拳印,好似没有半点力道的对着那道士的脑袋轻飘飘一打,下一霎。 漫天血雨飘荡,骨裂髓散... 就在李杜二人即将脱力昏迷之际,见到的是周清都带着一个无头的尸首,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第十七章 烹美味,食为第一 ‘咕嘟咕嘟’ 沸水滚煮的声音,在道观后方的一处类似于天井的地方传出,淡淡的白烟从那穿过了山体的石壁,很快就升入高空消失无踪。 紧接着便是一阵煎烤的‘滋啦啦’响声传出。 一股子异香回荡在天地间,原本昏迷在地的两人鼻腔不自觉的加快了收缩,然后很快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此时在那小小的炉灶边上,蹲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其中大的那个不时的翻动着食材,让受热可以更加均匀。 至于小的那个则是不断的舔舐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了期待无比的神色。 ‘喵喵~~’ “这么着急干什么?” “忘记了,这种做法,得稍微醒肉,等一会才最好吃么?” 耳畔的急促低鸣,被那个身材明显高大得多的声音压制住,对于一个东西什么时候品尝才最完美,他可是有着严苛的要求。 前生四十大限的追命情况下,因为天赋的存在,他可是十分的放肆的人物,否则对于李杜二人也不会如此欣赏。 可唯一不同的是,他迫切的想要探究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让人拥有这样的天赋,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推动着他。 以至于他浪荡到了三十岁后一改常态,仅仅是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成为了前世当之无愧的最强人类。 但之前的那些时光也不是全然从他的身上失去了痕迹,就比如对于食物的精致要求,而这些痕迹也辗转留到了今生。 此时一锅滚水里,将一部分的排骨等物焯水完成,正在炖煮着肉汤,里面放着一些终南山内常见的药草,用以去腥除味。 盛唐时期,香料还是能找得齐的,可是却十分的昂贵,价比金重都是寻常事情。 周清都自然算不得富裕之人,便以某些可以寻摸到的草药自己制作类似的用途来使用,倒是也让终南山的楼观道中人学去了不少。 如今楼观道的饭菜,在很多人眼里可是长安城内都难得寻到的极品药膳,不但十分的滋补,甚至还味美至极,与平常他们吃到的饭食有一种别样的精致美感。 也是终南山为何,平日里有着许多达官显贵愿意常来的一个关键。 ‘喵呜~!!’ 眼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美味还不能享用,那小小身影的玄猫,直接一跃而起,就跑到周清都的怀里施展起了一顿乱披风拳法,打得他是咳嗽不已。 也就是他早就筑基养身完成,又一步跨入了超凡,整个身体都随之蜕变,体质早已经非是常人可比,否则就这么一顿乱拳,都够他肋骨断了几根的。 也就是在一人一猫打闹之际,躺在地上的李杜二人终于感觉昏昏沉沉的意识有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全身上下就好像绑着石头一般的沉重。 十分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后,两人才回忆起了昏迷前看到的东西。 “又...” “多亏了清都道师了。” 嘶哑的声音从杜子美的口中传出,一时间他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能发出这等陌生的声音。 不过察觉到这边情况的周清都很快就带了两碗凉了几分的肉汤过来,给他和李太白缓缓服下。 一股子浓郁的药香和肉汤鲜美的味道,一瞬间就让他忘记了之前遇到的烦恼,鲜美的味道带着一股子回甘,明明只是带着点灰白色的肉汤而已,竟然好似某种热流输入进了他的全身一样。 微微的发汗的同时,也将酸疼的肌肉松弛下来,本来背着千斤巨石一般的身体,也一下欢快了许多。 也让他的喉咙一下滋润了许多,就好像干渴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蓬勃的大雨落下。 此时的李太白感受也和杜子美差不多,他没有想到就是一碗肉汤而已,他平生吃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了,家里本身就是巨豪之家,享用也是奢侈,否则也不会有那句‘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的句子。 然而他却从没有想到过,自己平生尝到的最为鲜美的肉汤,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脱离了生死危机而造成的反差。 “都有了几分力气,那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吃完了再走,这次可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正在思索的两人,还在回味嘴巴里的味道,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的他们也顾不得周清都说了什么,听到可以吃点东西,连忙都站起来,向着周清都那边而去。 也没有什么餐桌,就是一个小小用砖石垒砌的灶台。 周清都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个铁板,架在灶台上炙烤着一些肉片,另有一个釜器装着汤汁,此时还在小火咕嘟着,闻上去就是他们两人刚刚吃过的肉汤,仔细一看除了一些难以分辨来历的骨肉外,就是一些看不出什么面貌的草药之类。 “原本只是尝试一下,结果那邪道居然真那么蠢。” “不过也算让你们晓得,修行界的危险了,日后做事情的时候,多用用脖颈上的玩意小心一些,别再莽撞了。” “看你们两个直接离开了道观,都不知道让小道或者清音护送一程。” “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邪道在外了...” 一边翻着肉片,周清都一边打趣着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没心眼。 都忘记了,自己既然见到了那贪婪人体大药的邪道,那邪道又怎么会随便放过他们? 之前周清都就答应了那里正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自然不会落下这么一个手尾。 不过李杜二人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这头玄猫居然还有一个‘清音’这样的名讳。 “不过,道师你所说的尝试是什么意思?” 李太白很快就关注到了重点。 “就是小道尝试配合清音的能力,放大了他心头的一部分邪念,压制了理智。” “所以他才会来送死的意思...” 周清都的答案一如他展现出的性格,丝毫不加遮掩的真实直接,也让李杜两人觉得自己纯粹是招了无妄之灾。 “不然一个正常的修行者,还是已经成就了合灵的道人,会那么毫无戒备的在终南山楼观道的地盘大开杀孽,还出现在你们面前么?” “就算是邪道也不会这么蠢的。” 理所当然的话,让李杜二人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诉说他们心中的愤慨。 也就是这个时候,‘喵喵’的叫声打破了宁静。 原来是玄猫推着自己面前的碗,看着周清都已经烤好的肉片,露出了快来的意味。 而李太白和杜子美恰好此时也都喉咙一动,发出了声响。 ‘咕噜噜!’ 他们... 也饿了! 第十八章 太平教,长线落饵 “你们倒是...” “饿的如出一辙。” 周清都失笑声,哈哈哈笑了一阵,然后才将一个木罩子揭开,里面是叠起来好似小山一般两边煎制得呈现褐色的肉排,如今正流淌着肉汁,一副诱人的摸样,让本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的几人再也难掩饥饿。 也顾不得礼仪风度了,李太白和杜子美直接从旁边拿起了盘子和筷叉,就对着那几块肉排发起了进攻。 周清都倒是慢条斯理的,为玄猫‘清音’切好了肉条以后,这才开始享用自己面前的那一份肉排,还不时的撒上一些晶莹的白色盐粒,以及一些胡椒末。 相较于其他的香料,胡椒倒是价格没有那么高,加上如今的时代气候炎热,偶尔长安左近也有生长起来的植株,甚至周清都自己就在后山某处种了包括胡椒在内的几种香料,用来应付日常的饮食。 有些东西就算是李杜二人平时也是吃不到的,今天却可以放心享受,光是这一点,两人之前被周清都算计的怨气也消减了不少。 更别说这肉排入口,颇有几分平时没有尝到过的滋味,微微的腥膻却增加了一份野性,不像寻常的羊肉那般细腻,却又比牛肉多了一分的柔软,汁水之丰富更是平日里不可见的事情。 配上那大颗粒毫无苦涩的盐巴和胡椒香料粉末,即便没有多余的别的调味,也已经算得上是珍馐美味了。 “对了,也没有见到道师你有捕猎啊,这是哪里来的食材?” 已经吃得四五分饱,终于缓解了那种难受感觉的杜子美忽然看着盘子里的肉排就发愣了起来。 “你们猜?” 周清都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的肉排,神色不变。 就好像平常的饭桌交谈一样,偏偏这种给人一种习以为常的特殊平静感,令人由不得不多想几分。 “这...” 原本大口塞着肉排的李太白,忽然觉得唇边的油汁似乎都有了别的味道,脑子开始疯狂的旋转。 最终他猛地张嘴将口里的肉排吐到了盘子中。 因为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周清都带回来的除了他们两外,剩下的只有...那邪道的尸首了! 如今那尸首却已经不见... 正当李太白开始面容发青的时候,杜子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周清都侠促的笑意,李太白就知道自己被作弄了。 “好你个子美,居然打趣大兄!” 猛地一拍杜子美的肩膀,这一下用力李太白可是用了十成十。 让不过是刚刚学了月炼之法,身体强度也就刚刚提升少许的书生只觉得好像是撞到了门板上。 一时间哀叫不已。 只有周清都和玄猫清音,看着两人在逃脱了生死大难以后,用自己的法子,发泄着心里的侥幸,也没有叫停,反而是乐呵呵的看戏。 “也是你们运气好。” “平日里,就算是猎到了猎物,因为清音嫌脏,从来不肯好好放血,只能等我偶尔布置的陷阱抓到活物,亲自处理才能有这种水平的食材。” “这次那道人合灵血液,为了弥补之前受的伤势,在终南山内抓捕了几头梅花药鹿,吸干了血液,这才有如今的肉排享用。” 听到周清都的话,两人这才放宽了心绪。 “所以小道才说那家伙是找死。” “终南山内生灵都算是楼观道的私产,我狩猎几只是小事,这也是他能碰的?” “楼观道的牛鼻子,不把他挫骨扬灰,都算是他们心眼子大了。” 或许是与神异的周清都待久了,李杜二人差点都忘记了,终南山范围内真正的巨头霸主到底是谁了。 要知道楼观道可是从高祖起家就投资的道教巨擘,后续更是历代成为护国真人的不在少数,算得上是与国同契了。 “其实就算小道不动手,楼观道的那些老牛鼻子也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话虽说到如此,两人却还是有些戚戚然,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够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 “一个名誉几州的谪仙诗才,一个是洛阳那边刚刚出名的世家才子。” “你们没自己想的那么不起眼。” “只不过有些人从来眼睛低不下来,或者懒得低下来看这些罢了。” 知晓周清都对于当朝的上下,甚至包括那位圣人都不太看得起,李杜二人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免得又将交流变得一个他们不知该不该听的地步。 “那,之前那位邪道的尸首...” 李太白好奇的开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周清都可是一击将那邪道的头颅都打碎了,剩下的无头尸首为何要带着? “尸首给楼观道的人带走了,不过小道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了。” “哈,好好的一个道脉,如今不得不卷入朝堂纷争,面对这种事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道修的是什么道。” 说起这件事周清都给出的答案也让李杜二人有些意外,知道他们也不想掺和这件事,不过那邪道的来历却还得说一下,免得这两个缺心眼的角色,遇到了对手都不知道防备。 “是在醴泉,如今已经秘密有了一个发展壮大的邪教‘太平教’,里面许多类似的修行者,如今正在乡野间扩张,以迷信蛊惑愚民。” “甚至和当地的大户有了牵扯关联,官府也无法随意处理。” “这次来长安这附近,他不过是副手,还有一个正主不知干什么去了。” “见到王二被邪祟影响,就起意用惯常的手段,害命修行,却忘记了这是终南山脚下,楼观道所在之地。” 只看那邪道的行事作风,就知道他们往日在醴泉的乡镇之间是如何作威作福,对于一般民众简直是予取予求,不然这种习惯也不会延续到长安附近来。 “这事情你们知晓就行。” “想要处理,只怕成了炮灰都不够格。” 撇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李杜二人,他们的那些小心思周清都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过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太平教祸乱乡间,这么多的事情,还是在醴泉这么靠近长安朝廷的位置上,没有人刻意压制奏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背后必然是有人放长线钓大鱼。 关键还是醴泉那位置上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十九章 楼观少微,鬼仙之道 李杜二人得知了那邪道的底细,知晓是醴泉方向的危险,考虑到自己也不会随意去往那边,如今就在长安等待机会,偶尔来一次终南山周清都的道观,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一下子胃口就大开了,原本那邪道利用自己对于血液的掌控,疯狂加速两人体内的血液运转,刹那间就造成了体力的巨大流逝。 要不是周清都一开始用了药膳肉汤给他们饮用,如今吃的又是终南山楼观道特意培育的药鹿鹿肉,这两人回去哪怕不愁吃喝,加上有月炼之法弥补缺陷,也得头重脚轻个一月才能恢复。 如今却变成了可以享受美食的机会。 不时还听到周清都说起了这些野味处理的手法,什么放血去腥,用泉水冲泡,再以重器捶打破坏肉质纹理,然后再加入草药配合去腥,又有煎制的时候,配上荤油,还得煎好以后用器物焖住,醒肉半晌。 这样的做法才能让鹿肉肉排味道美味,口感上松弛,不会老硬。 要不是知道周清都的本事,两人只怕都以为这少年道士本职是某个道观的隐秘伙工道人了。 掌握的对于食材的使用,简直比他们知道的长安城内的那些顶级酒楼的大厨都要多了,尤其是对于肉类的异味祛除,简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 不过他们吃饱喝足了,也没法在道观内久待。 这次周清都似乎是看穿了两人还心有余悸,亲自送到了山脚处,这才离开。 倒是让两位年纪看着痴长了不少的书生面色羞怯不已,还好已经快要入夜,几乎是天色昏暗的状态,倒也不担心被人看到。 至于长安城城门关闭如今进不去,倒也不用太担心,城门附近也有客栈,两人将就一个晚上,明早再入城也不是什么问题。 况且早点离开终南山也不是什么坏事,这片地方稍微好一点的都已经被占据了,其他所在蚊虫极多,要不是两人如今都算得上是气血旺盛,怕是一时半会都待不住。 就算如此,也不如回长安城左近来得安宁,起码有人熏些药粉,可以祛除这些蚊虫麻烦。 只不过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从离开周清都那道观几乎是两里地之后,这种蚊虫的袭扰才渐渐多了起来。 就好像这些微小的生物,刻意的害怕或者躲避着什么东西一样,不愿意靠近那幽深的观宇。 ... 一番饕餮享受过后,留下的残渣就让人头疼了,还好过去还得花费力气的周清都,如今却有了清闲的空隙,仅仅是利用几道符文,就轻易将满地的疮痍给收拾了个干净,就连油汁都清除好了。 可以说除了周清都外,怕是也没有几个人会将超凡力量用在这种地方,要知道道教那些牛鼻子也就开创了一个净身咒而已,哪里有他这么浪费的? 清音此时不知去往了何方,周清都大概知晓情况,之前从那墓穴内封镇的邪祟诡物,也需要进行处理。 他在场的话生人气息会引起不太妙的变化,反而是让清音自己稳住了那东西的情绪后再来找他才更方便。 倒是他,见到人气渐散都还未去好好的调息,感受李杜二人带来的道韵当中蕴藏的奥妙,却是因为他还在等一个人。 或者说...一方势力的态度! 悠悠月华,照落十方,默默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长安坊市,同样也降临在了这幽静的终南山中。 一个人影仿佛乘着月色,踩着星河,步入了周清都的这座道观,外间的机关未曾启动,碧绿的潭水也没有一丝反应。 直到人来到了大殿之中后,仿佛才让这处已经陷入了永恒封闭静默的观宇又多出了一丝人气。 “清都道友,楼观侯少微,请见了。” 扫了一眼那大殿之上的老君神像样貌,来人面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味道,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大殿正中稽首一礼,明显对于周清都的态度,也不同寻常。 这要是让那些知晓这位道者身份的人见到这一幕,怕是会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楼观侯少微,正是如今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的真人,也是当代楼观道掌教少微真君。 其师尊,尹文操真君为高宗诏封银青光禄大夫,尊师暨国师。 可以说已经是尊荣至极的地位。 这么一脉相承下来,楼观道不止是在道教之中堪为巨擘,就算是长安城的诸多高门贵胄林立,也无人敢于小觑这么一个终南山清修的道派。 然而盛名所累,虚名更是影响一道的上下根基。 如今的楼观道却也已经隐显了危险之色,要不是当年尚且五岁的周清都来到楼观,并且分析利害建言出策,又交换了诸多理念,作为他安家终南山的代价。 恐怕如今的楼观道更要乌烟瘴气许多。 就算是如此,现在的楼观道也难称为修道清净之地。 “少微真人多礼了,小道不是一直在此处么?” 就在侯少微行礼之际,大殿中央周清都的身形浮现,就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一样,偏偏之前侯少微的感应当中,那边明明是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蒲团才对。 起身回了一个稽首之礼后,周清都才打量起了这位闻名天下的少微真人。 “看真人神圆意满,似乎已经足以脱体日行,阴神有成,算是真正踏入长生之路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听到周清都的话,侯少微也不免多了一分得意,如今开辟了这一门鬼仙之道,他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有所成就,真正可以有望长生,自然是喜不自禁。 否则这件事也不用他亲自出马,多少也抱了与周清都炫耀的心思。 实际上旧有的修行体系也一直在革新,比如那位通玄先生张果就明确提出了内丹法,他的飞仙也并非常规意义的飞仙成为此世仙人一流,而是真正破开了某种界限去往了某个不知名的所在。 司马承祯也是一样的飞仙方式,与此世算是彻底断掉了所有联系。 根据这一点,周清都当时与楼观道提出了革新修行法门的理念,筑基,感应一系没有什么变动,可是从合灵这一步开始,就关系到了元神内景的修行,以外物养己身,用精气蕴养精神,最后通达神而明之的境地。 如果之前的飞仙算是尸解成仙之道,那么这就算是真正的鬼仙之路,并且有望成就神仙之境。 能够与世逍遥万载,算得上是真正的成就仙道了。 若非是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楼观道又怎么会任由周清都在此地立观,甚至干一些他们都不明白有何用处的事情... 第二十章 前尘往事,山水清音 “成就阴神也只是长生路上一小丘,大成以后也不过是勉强说是可以坐看一个朝代兴亡。” “况且按照清都道友的猜测,转世次数越多,渡过雷劫的可能性就更低,就别说雷劫之后还有三灾。” “只有完全渡过,才能有希望成就神仙一流的元神大成的境界。” 对于和楼观道几乎算得上是半师的周清都,侯少微也没有什么隐瞒的。 甚至就连周清都走了一条全新的修行之路,也是知情。 然而这条路周清都走得,楼观道却很难走,因为他们在合灵境上走的太长久了,身心都受到了那些合灵之物的影响。 强行走周清都的路最后必然是不免还是走回到老路上,根本就没有办法成道,反而是这条鬼仙之路,看似艰难,九死一生,反而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不过楼观道也不是没有人按照周清都的路子走,不过前面几步改变了,后续也不需要周清都推衍。 以楼观道的底蕴,后面几步探索出的境界,自然绝不会弱于人。 就连周清都都有开新仙道的野心,楼观道又何尝没有这个想法? 当然这种无形的竞争,两边也都是心有默契就是了。 所以在听到侯少微的话后,周清都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总好过尸解的守尸鬼之路,不过既然是有雷劫三灾,那么你们的修行之路,便关键在于修心了。” “元神之路讲究真我见性,命如扁舟,不过是人熟悉水性的工具,一旦能够与水相合,自然就无需依靠扁舟了。” “只是...” “这也是一种不圆满了。” 周清都默默推衍了一番,有了李杜二人的道韵存在,这种情况的天赋神异使用,倒也不需要消耗道韵,仅仅是一些气息的消耗,便能有所得。 “按照小道的推衍,不到关键,莫要舍弃原身...命功守护也是关键。” “吾传的那些法门,你们兼得修行,或许能够多出一成的机会。” 事情已经做完,然后他才缓缓开口。 “既然你们已经有所成,那预备何时...” “昭告天下?” 听到这等问话,侯少微也是微微一笑。 “当然需要挑选一个恰当的时间...” “最好是,天下道教皆来终南山的时候。” 闻此言,周清都便知晓,楼观道想要干什么了,毕竟历史上楼观道还真是干了一次类似的事情。 至于关于太平教的事情,还有那具尸首的处理,既然侯少微来此就并未提及这件事,就等于是告知了周清都他们的态度,不管也不想管,宫闱之内,朝堂之上的类似事情太多了。 只要不来招惹终南山的清净,其他的就不理了。 能够护得一亩三分地的安危就不错了,道教在某些事情上已经吃了两次大亏了。 实在是不愿意再栽进去第三回。 反倒是某些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引着佛教踩这个大坑,就不知道那些秃驴会不会上钩了。 别看那邪道挂的是太平教的身份,学的也是太平道的经典,不过这一门早就已经成为道门的隐学,根本就不会对外教授,这便是偷学了的心术不正之邪道之徒。 怎么都不可能和道教扯上关系,再有那邪道的尸首身份,报上去就算被压住了,事发之后也有言语解说。 这点东西周清都自然是看得透彻,也正是因为透彻,所以他一直都是独居这么一所道观。 楼观道虽然是当世最鼎盛的道教宗门,门内也是上下一心,不算有什么险恶之心,却更多了人性油滑,缺了一股子巍峨道气。 道法自然,何谓自然? 事到临头了,那就遇事解事,遇敌去敌,这才是自然。 衡量利弊,规划人心,耍弄人性阴阳,可不是道家众人该有的东西,周清都即便是施展了东西手段心计,也是大大方方,从无掩盖。 ‘一股子阴阳家方士特有,欲壑难填的臭味...’ 周清都的鄙夷并未掩盖,但侯少微却也只是装作看不到。 他知晓这位道友的想法,可知道是知道,不代表他可以去做,楼观道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楼观道,或许就是如同周清都第一次登山与楼观道诸多祖师真人们所言的一样。 要解决楼观道的正本清源的问题,首先就要断掉与盛唐的全部联系,封山三十年。 这就是最上策,然而上策也是最不可能的一策。 甚至就连中策,楼观道也是执行了一半敷衍了一半,侯少微对此亦是无奈,又无法。 “算了,见也见过了。” “少微道友,与你最后一句真心的告诫。” 周清都知晓,这次鬼仙之路已经完善,其实也就代表了他和楼观道的交易已经结清。 剩下的就是一些邻里交情了。 不过交易了这么多年,他终归还有一句劝谏。 “既然终南山日渐嘈杂,何不则一地打造下院,另辟支流,源头如何便是看那开创之人了。” 一句指点,不多也不少,就算是双方的交情。 至于听也不听,那就是看侯少微自己的选择了。 这位满身神仙气的楼观道当代掌教,于月光下也是面容微动,眼珠子转向了周清都。 明明是诛心之语,一下就可以将如今的楼观道离乱为几方派系纷争不断,可是也不得不说正是应和了他心中的要害。 “可不敢再与道友久待了。” “否则,怕是偌大的楼观也就只剩下几片破瓦了。” 此话自然是夸大之语,然而却也是侯少微心中真实的感受,只要见过那个不过五岁的稚童,进入楼观之后的作为,就可以知道他拥有何等的能力。 更何况今日早些时候,这片道观的异象,观内的真人们都做出了判断,水满则溢,紫气横生。 明白这位清都道长终于是跨入了那关键一步,真正是潜龙出渊了。 如今更是对周清都敬之畏之,不外如是。 见到侯少微好似泡沫一般消散在自己的面前,周清都清楚之前都是这位少微真人以自己的阴神借月色显化,仅仅是这一手便足以羡煞了当世九成九的守真之上的修行者。 怕是能够与那即将迈入飞仙之境的存在比肩。 光是如此,就可以知道楼观道集合诸多宿老真人开辟的这条鬼仙之路的强悍。 不过周清都却丝毫不为对手的强势紧张,恰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对手,才值得欣赏。 未来不只是新生的事物替代旧有事物,更有不同的新生事物互相的竞争着,这才是真正的...大争之世啊! 自春秋起,就再无变化的思想之乱,如今似乎再次隐约的浮现了一点雏形! 就在这位少年道士胸中豪气迸发之刻,忽然道观后传出了渺渺轻音的吟唱声。 “霞窗明月满,涧户白云飞。书引藤为架,人将薜作衣...” 第二十一章 生死一梦,只指一人 率真朴拙,自然洒脱的山水诗唱一起,原本幽静深远,好似永恒凝滞时空一般的道观也被注入了好似清泉般的生机。 有了诗唱,当也少不了舞和。 明明没有丝竹之音律,仅仅是一人唱喝之音,如清脆玉珏碰撞回荡,偏偏还能听得到那落地轻盈,背影翩翩宛若游龙一般的节奏声。 即便是人在大殿之内,也好似眼前也已经出现了佳人起舞的模样。 ‘看来清音,已经解决最麻烦的一步了...’ 周清都侧耳听来,知道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此时天井之上,明月至盛,从中洒落,好似一根银柱降临,让整个院子里就好像染上了一层光晕,仿若是某种仙境一般。 而在院落之中,玄猫清音趴伏在地上,闭目酣眠。 唯有月华浓得散不开的院落中央,多了两个样貌极为出彩的佳人身影。 要说旷代绝世的容颜,那必然是过了,可是这等佳人绝妙就妙在了,每一个都有各自不同的风格,那种独有的气质,让人印象深刻,这是每个人因为独特的生活经历而形成的东西。 无法复制,更是独特于别人难以模仿的东西。 只见一女娉娉袅袅,身材窈窕似扶柳,容貌清丽,额间一点红梅妆,如点活了整个脸庞,让她本稍显幽怨的气质多了一分楚楚动人之情。 而另外一女舞动未停,摸样难以分辨,身材却显得高大丰满,转近间隐约兰胸,脂凝肤白,发髻似墨汁流淌开来,更有十分罕见的摄人姿色,极具常人难有的主动攻击性。 “清音。” 唱曲毕,舞动息,周清都才终于开口。 那峨眉如山水清秀,点了红梅的女子转身过来,见到这位少年道士也露出了笑容。 “多亏了你开创的这一道,否则光是过去的办法,阿平可没有那么容易恢复清醒。” 言语间,那高大的女子也转过脸来,看向周清都。 见到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年摸样道士,就算是以她生前的权势地位,也不禁有些心惊。 “只是简单的办法而已。” “能够留存在天地间的厉魂,本身就十分的完整,干扰它们的一方面是不通修行,被生前执迷蒙蔽了真性,一方面是没有了身体,容易受到邪气的干扰,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再说了,你能苏醒也是这位昔年赠予的宝石襄助,一饮一啄最后反哺己身。” “这才是天地循环的正理。” 说着周清都对着那身材丰满高大,面容娟丽威严的女子微微拱手。 “小道所言,可有差错?” “太平殿下。” 那高大的女子对此不置可否,只不过看向那天际的明月眼中也趟出了止不住的叹息之情,她确实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日居然还能醒过来。 就好像曾经听得的那些道家典籍一般。 生死如梦,梦醒过后,真假恩仇好像又没有那么重要了。 “清音之前为了找你,可是忙了许多个晚上,今夜你们就好好叙旧吧。” “小道就不打搅了。” “只是记得你们不可离开太久,该回去养着就得养着...” 两女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已经是厉魂,不过是清音生前未曾合灵,死后却机缘巧合与陪伴的玄猫莫名其妙的同一件罕有的宝石合灵了,这才有了如今的清音,也得益于此。 清音拥有了驱策厉魂邪祟的能力,更是因为玄猫之体的缘故,拥有了对于诸多禁制破解的天然之能。 不过她也极少会使用这种能力,承载这种能力的身体,仅仅是一只玄猫,就如周清都之前所言,不能突破关键关卡,猫也不过三十大限而已。 这次要不是为了生前挚友,她也不会动用这等本领,完好的将她带了回来。 本来就期待着要好好的感受一下李杜二人带来的道韵到底有多少的好处,周清都自顾自的便走入了那旁边的房屋。 却是让在月色下可以显露身形,一举一动近乎与常人无异的高大女子露出了讶色。 “他...倒是不同寻常人。” “颇有点狂士之姿。” 清音却摇了摇头。 “清都他不是狂士,任何的狂士都比不得他...” “况且,如今你我也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那高大的女子却轻轻一笑,知晓了她的身份,不管是生前死后一样都有用,只不过自己这个闺蜜对那小道士似乎太过看重了。 “懵懵懂懂之时就算了,如今既然已经恍如一场大梦醒来。” “算计本宫的就得付出代价!” “可惜,三郎这么多年把旧有的朝臣清理得差不多了。” “太多人,本宫都已经不熟悉了。” 这位高大的女子,转头看向清音,嘴里却唤出了另一个名字。 “婉儿,你可知道最有可能这么做的是谁?” “三郎那家伙既然已经挖开了你的墓穴焚烧了尸首,就不会再画蛇添足。” “他狠是狠,果决也是果决,却并不是真的完全阴毒之辈...” “用魇阵之术再召唤厉魂,影响墓穴乃至生前人的名誉,太下作了。” 被叫做‘婉儿’的女子,神色中多了一丝思索,很快就根据已有的消息圈出了一个人名。 “多年来,清都都根据长安城内的官员变动,以提前搜集消息进行预测,并且用每一件事每人的发展选择为基础,来规划各人的未来,鲜有不中者。” “现如今...” “能够以上官婉儿之墓,来引动当今陛下情绪,并且会为之做,不择手段的只有一人。” 听到这话,那高大的女子也提起了兴致。 “是谁?” 清音神色多了一丝凝色。 “宗室郇王房出身,去年被拜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加银青光禄大夫的宰相...李林甫!”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浮现,那高大女子头一回感觉到了世事变换。 然而她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同之处。 宰相之间互相制衡掣肘,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皇权的稳定和独断,这是必然的事情。 可是宰相之间的倾轧决不可越过某条红线。 但...李林甫已经开始试探了! 能够登临宰相这个位置的人,你可以说他文化程度不高,可是心机计谋,尤其是对于人性的把握,他绝对不差,否则也不会受到当今陛下的宠幸,荣登相位。 那么他对于上官婉儿之墓的动手,是不是也代表了某些人的想法,开始发生变化了? 那位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大唐圣人天子... 李隆基!! 第二十二章 终南妙道,饮中八仙 几乎是在两女交流的同一刻,一座占地极巨,简直是小半个坊市都是其内院的府邸中,一个内里广阔的院子如今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不少的达官显贵们在这里交流朝政,听取着某位大人物的意见,等到这杂乱的情况消退,人群散去后。 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的中年文士带着一股子傲视众人的气度,以及可以动人心性,通达他人心意的双瞳,开始在府邸内慢慢的游走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句俗话就在长安城内流行起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中年文士自然没有想过要活到九十九岁,可是坐久了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血脉,也是对身体有好处。 这也是给他看病的太医给他的建议。 患有心悸之病,其实不是太大的问题,反而是常年担忧,思虑诸多,对身体不好。 每日散步可以活络血脉的同时,也放空一下思虑,天长地久积累下来,也有益于他的身体和寿元。 这种惠而不讳的事情,男子自然是应承了下来,一段时间后确实感觉身子骨舒畅了不少,还专门请人带上礼物去感谢了那位太医,没想到那位太医却说这种医治的建议,并非是他开创的。 而是从终南山那边的村落里慢慢流传出来,又经过太医署的验证,才渐渐施行起来。 男子倒也不在意这个,得到了这个消息,反而对那太医颇为赞赏,没有将礼物退还,而是让他有时间再来府内给他看看旧疾。 但暗地里却也派人去查了一下,好似真有这么一个情况,太医署也派人去往了那些村落,只不过得到的消息却多少有些可笑,天下的医学不说需要积累,光是认清楚各种药方的生克,就得多少年的教育。 一人一方更是不可避免的基准,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药方的比例拿捏,更是重中之重。 结果那些人传来的消息却是一个年轻的少年道士在乡间治病传出的医术理念,甚至还留下了不少朴素的药方,能够通用治疗相当多的疾病了。 而且不是缓解,是真正的根治,这对于现有的医学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太医署的人全是废物,那么就是这个消息纯粹是谣言夸大伪造。 对于这一点,中年男子却并不完全认同,因为他真正见过天才是什么样子,那种环绕着难以靠近的光环,以他的天赋完全无法触及的领域,却被他们探囊取物般轻松跨入,令人深刻的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不过他也不差...至少在有些东西的天赋上,他同样是...超乎寻常人! “拜见,老爷!” 唐朝时期,仆役可以叫人老爷,却不能随便叫人大人,因为大人与父亲同义,只有家中子女才能这么称呼家翁。 听到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响起,中年男子撇眼看去,是他收入门下的一个门客,因为机缘巧合合灵了一个狗黄,于是乎拥有了超乎寻常的嗅觉神通天赋。 做其他的事情不好说,追踪人,暗中做些情报跟踪的活,还算是得心应手。 要的也不算多,这类的修行者他平日里也见多了,非是白云子一般的水平,不值得他多注意。 更别说他身居相位,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强的合灵之一。 境界是境界,束缚的是人的认识,从来不代表战力,就好像那些将门武夫,仅仅是学的一境的功夫,成就武圣后却可以镇压一国之地,就算是飞仙也不敢言可力胜。 思绪飘散,那下人回禀的消息,却也落入了耳内,魇阵法术被破,上官婉儿之墓有了几波人来往。 预想之中的责罚怒斥没有到来,中年男子只是轻笑一下。 “被察觉了,那也好...” “反正应该有的试探也做完了。” 明明是一个俊逸的中年文士,笑意也十分的温和,可是那门客却偏偏有一种遍体生寒的错觉,跪地不起连连磕头请罪,直到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地上铺设的碎石都裂开许多。 见此那中年文士才缓缓的转身离开,并留下一句。 “若有下次,你也不用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话,那男子才终于小心翼翼的爬起身,赶紧的离开了这间府邸。 月色下,这位在外也算能称为一方强者的门客,回头看着那金晃晃的‘李府’二字,就忍不住心跳加快,不敢再看第二次。 每次想到其实可以离开,他又会被那庞大的权财给吸引,就好像内里的那位李相拥有着洞察人性弱点的能力。 没有人可以逃过他的掌握。 而与此坊市一街之隔的平康坊内,却依旧灯火通明,歌舞绫罗,少年欢唱,不知今夕何夕... ... 天光大亮,看过了名帖,李杜二人总算是回了长安城之中,见到人流涌动,到处都是热闹至极的模样,总有一种虚幻的隔世之感。 就好像他们两人昨天只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要不是两人此时的呼吸已经明显与旁人不同,月炼之法的效果也在他们的身体上实实在在地体现着,恐怕他们此时都要把周清都当成一个神仙了。 “先去坊中找地方沐浴,然后再去寻地方...” 杜子美看着自家太白大兄,忽然开口,然后就听到这位好酒之徒直接插嘴。 “喝酒!?” 虽是疑问,却也等于是在肯定了,见到自家子美贤弟错愕的面容,李太白之前被作弄的心情才算真正释放。 况且在周清都那里什么都好,见识也增长了许多,还多了几分对于人性把握的奥秘,可是嘴巴中却淡了些许,没有酒水就是少了点滋味。 ‘下次再去的时候,得买上几坛好酒才行。’ ‘不然光有美食,没有美酒,算什么享受?’ 感受过周清都的手艺以后,李太白就已经将那道观当成可以改善伙食的地方了,况且在这长安城内,也是等待机会。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剩下的其实就看那些大人物们有没有意思。 还不如经常去找找那位清都道师,有了这么一天的接触,李太白总觉得自己能够在那位的交流当中学到很多的东西。 或许也可以让他用另一种方式弥补自己的缺陷。 李太白的心思杜子美当然猜不到,不过此时的他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因为他也还沉浸在周清都的一些言论之中。 待得两人洗浴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再出来,此时已经有小厮在外面久等了,原来是两人另外一位好友,正听到了两人回城的消息,找他们过去呢。 而这位好友正是如今被称为贺工部的贺知章,此刻他身边正有一人同样饮酒不停,面容古拙,却颇有一番卓尔不凡的神色正是后世同样被称为饮中八仙,痕迹却最少的人物,焦遂... 第二十三章 引荐公主府 “季真这时候叫我们过去何事?” 李太白正准备找地方带着杜子美好好的喝上一次,如今遇到了好友邀请,自然是不会拒绝。 只不过他也好奇,这时候还不到午时,贺知章可是工部侍郎,固然是年岁已大了这么青天白日就喝得酩酊大醉不会被其他官员攻讦么? 在常人眼中的名仕风范,可是放在朝堂之内,可很多时候是他人用来攻击的破绽啊。 平日里没有想过的事情,如今在李太白思考而来,却是大大的不正常,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位清都道师一直说,要是论治国,他与那烧火棍并无二致了。 听到自家东翁的好友询问,来寻人的小厮也不清楚,只是说还带了一位同样好酒的好友,似乎是找李先生过去介绍认识呢。 一听此语,李太白便没有了疑问,反倒是杜子美稍稍多想了一下。 以贺知章的身份,如此专门请人特地留意两人的消息,绝不是单纯的喝酒介绍同好那么简单。 ‘难道是?’ 或许是月炼之法带给了杜子美比往日里更加敏锐的头脑,这位原本还需要经历更多世事才能历练起来的大才,如今却又多了一份比平日里的真挚更多一分沉稳的思索。 很快便意识到了或许正是两人来此长安城的目的,此时已经有眉目了! 心中多了一丝丝激动的意味,杜子美脚步跟上自家太白大兄,附耳低声说着自己的猜测。 也不免让李太白的脚步愈发快了几分,这下倒是苦了与他们一道的那位小厮,两人如今学了周清都的月炼之法,却不知深浅,心情激荡下脚步之速,已经比得上平常人全力快跑了。 偏偏他们还脸不红气不喘,令那小厮跟着背影不落后都跑得大汗淋漓。 等到了那酒楼往上走,那小厮见到了地方,也不上去,就一下瘫坐在了酒楼的台阶上,拼命的喘着粗气。 两位心中激动的文士,还不知到底是什么缘由,嘟囔着季真兄家的小厮体力实在太差了。 登上了酒楼的三层,此时就见到了贺知章那张红光满面,鹤发童颜的面庞。 要知道此时乃开元二十四年,这位贺工部已经有足足七十七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 别说是后世的七十七岁也算高寿,在如今更是近乎于某种祥瑞象征一般,不止是七十七岁还能在朝堂荣尊大位,更是依旧饮酒如狂,显得身体极佳。 这么一位老翁,别说是翘班不去上朝跑去喝酒,哪怕是上了青楼又怎么样呢?谁还能说他半句不是了? 说到底李太白对于朝堂的理解还是过于天真,至少杜子美就不会觉得贺知章此时在酒楼喝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他却多看了眼贺知章旁边,一个露胸侧坐的男子,似乎感应到了某些不太寻常的意味。 而却不知道,那侧坐着的男子对于一齐上来的李杜二人才是真正的惊到了不行。 ‘这两位居然就已经走到一起去了?’ ‘还有他们的气息...’ 作为饮中八仙内最为神秘的存在,焦遂虽然只是布衣身份,却也并非寻常人物,甚至是他们中唯一真正算得上‘仙’字的存在。 原本他是察觉到了一丝痕迹的缘分,想要能够引几个同道迈入仙道,却不料今日还有惊喜出现。 ‘看来神上所言,天地有异,或有大变将起,真是有其预兆了!’ 要晓得,这修行之法本就各家珍藏,能够感应合灵之物世间罕有,并且越发稀少,如今却多了两位明显不同于寻常的修行中人。 却是那大势变动的征兆雏形。 ‘如今唐皇治世,也算得上国泰民安,周边诸国无不臣服,只有吐蕃算不上心腹大敌。’ ‘那么这一变,就是应在了修行界中...’ 焦遂面容古拙朴实,气度却极为卓尔不凡,心思也是极其细腻,颇有窥一叶而知天下秋的智慧,察觉到了事情变化,就有意离去将消息传递开去。 却不料又为李太白和杜子美言谈之中,所无意提及的一些消息吸引。 反而是成为了一个侧耳闭目,似睡实醒的旁听者。 倒是那贺知章听闻李杜二人的一些遭遇,两人自然是模糊了一番,似是而非的创造了一下,以他人老成精的本事,也能听得出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旋即心中叹息。 ‘果如那位所料,两人还真有了收获,这样一来,就只能请玉真殿下,让他们入朝了...’ 心中思索,面上却不动神色,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贺知章很早就明白了,与自己有感情是好友不错,却也必须明白立场到底该如何站队。 在这片凶险的长安城,不怕蠢人,怕的是一直以来飘零似浮萍,从无根基后台的人。 贺知章虽非寒门,却是南人,与本地世族官吏本就关系疏远,能够一直屹立朝堂无非是因为背后一直依仗着李隆基的信任,然而这份信任不可能持久,这份眷顾也不会长在。 这也是为什么他结交诸多名仕的原因。 加上他擅长保身,并不深入朝堂漩涡,随着年纪增大,也就不为外人所针对。 可实际上他一直都是当朝太子的人,也是太子一脉在朝堂上的保障,偏偏...这份保障将无,又没人能够承接这个责任。 陛下废除太子的意愿也是与日俱增,为了太子日后的安全,也是为了自保,贺知章如今背后交好的却是另一位宗室。 “不料两位贤弟,昨日居然还有如此玄奇经历。” “当浮一大白!” 一口酒杯见底,贺知章面色微醺,带着三份酒意便将事情引入了正题。 “太白贤弟的诗作非凡,子美的诗篇也同样惊艳。” “老夫将两篇诗卷送入玉真公主府内,今日就传来了消息,公主殿下对两位的大才十分看重,欲要今晚设宴。” “用以款待二位,同时也是看两位是否有真才实学。” 只见他将那空杯落下,面露正色。 “老夫知晓二位的本领,可是却也要劝谏两位。” “锋芒不可不露,也不可毕露。” “满则溢,盈则不可久...此中心语,还望两位贤弟,多担待。” 听到贺知章的话,李杜二人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念头,直接举杯连连称是,倒是让一直观察的焦遂暗叹一声,这两人道缘深厚,道心却还缺了不少磨砺,这官路怕是也不会亨通啊... 第二十四章 诗中佛圣仙 “还是多此一举了...” 终南山内,周清都看着手里灰色信鸽送来的消息,倒是没有半点意外。 在终南山这么多年,五岁立足,至今十四恰好九年的时光,他可不是单纯的只是在自我的修行。 搜集消息,搜集书籍,甚至收罗天下间诸多的奇闻轶事。 都是在他的需求当中,一开始他还是借助楼观道的渠道,可是等他十岁以后便已经不再需要楼观道的帮手了。 一夜过去,早就已经感悟过数次道韵的周清都,此时早已经将他能够理解的感悟消化完毕,对于超凡之后的道路也是越发的清晰。 不过早间的晨曦落下之刻,伴随而来的信鸽也打破了他的好心情。 “在我这里学了四年,依旧还是没能根除那点毛病。” “总喜欢在人心上画蛇添足。” 摇了摇头,周清都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每个人哪怕是走到了真正的至高之处,也会有各自的喜好,否则那就不是修行,而是合道了。 只要这种偏好和习惯,不影响他的真心选择,不会让自己行进偏颇,他都可以接受。 当今陛下为了所谓的友悌,设立了‘十王宅’和‘百孙院’,由于自己的皇子们随着年纪增加不能住在宫内,为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就设立了一个十王宅,将他们全部都放进去居住,学习,生活。 然而实际上就是一种圈禁,在周围都是皇子皇孙的地方居住都得小心翼翼,可想而知在里面的皇子皇孙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感受。 就算你不想做什么,在那样的氛围当中,你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被陷害,被铲除。 所以你就得防备,得心思缜密,得注意周围的兄弟。 或许唐皇并没有料到,他做的事情,实际上却和他所想的完全南辕北辙,又或者说...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当年他在宫闱之中能够兄友弟恭,原因是在外部有着强大的威胁,他的那位祖母武周皇帝。 然而如今的天下他的皇子们在一起没有那种威胁,只有一个所有人都觊觎的诱惑,那世间最尊贵的位置,以及天下间最强的合灵力量所有者...大唐的皇位! 似乎是从周朝开始,历代的天子就是世间最强的合灵修士,他们没有多少的异能,却能调理世间的秩序,以皇帝之位让底下的官吏们几乎都大幅度不受修行者术法的影响。 可这也造成了几乎所有的皇帝也都是没有任何可能跨过天限,成为修士。 所谓长生不过是梦中花,水中月。 与国合灵,便是社稷主,受国之垢,同样也受国不祥。 为天下王者,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一旦心性动摇,则天下将乱。 此时这种迹象其实已经隐隐显露了出来,哪怕是为了进行改革而准备,可是怠惰政事多有流连后宫,这是之前的唐皇不会做的事情。 ‘那位李相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变化,所以才用上官婉儿之墓的事情去试探...’ ‘如今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宫廷之中。’ ‘可...没有半点反应出现。’ ‘这就是给出了自己的反应了...’ 本来多少还对这位唐皇有那么一丝希望,至此周清都也彻底断了念头,现在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始之前设想好的下一步了! ‘醴泉太平教,已经等得太久了!’ 眼中露出了一抹厉芒,下一霎周清都便已经消失在了道观之内,而清音也不知何时,已经跃上了他的肩头,倚着他行进如风一般,在丛林之内掠空而行! ... 说是入夜进行宴会,可是盛唐之时没有公务,这些脱离了劳动的士族阶层,其实从午后开始就常常开始了宴会。 贺知章与李杜他们于酒楼之中喝到了三份醉意,便去洗漱了一番后,领着头就向着玉真公主的府邸而去。 要知道这位玉真公主也不寻常,算得上是李唐宗室之中少有的存在,很早就入了道字玄玄,号“持盈”,法号无上真,初封为了崇昌县主,父亲唐睿宗复位后,进封昌隆公主。 后来又改封玉真公主。 在王屋山入道修仙,尊号“上清玄都大洞三景法师”。 此时这位玉真公主凡心还未熄,依旧在长安城的公主府内居住,待到天宝三载以后,就会请求收回公主府和家产,去王屋山潜心修行了。 所以李太白当时的运气也好,如果他再晚上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连进入宫闱成为翰林供奉的机会都没有了,如今却因为提前留在长安城,遇到了贺知章,也更提早的遇到了玉真公主。 要知道唐朝时候贵族世家的女子成为女道士,也不算罕见的事情。 一部分女孩不愿意嫁人,宁愿单身,过更为自由更多选择的爱情生活。 “女道士”就是比较体面的身份掩饰,“女道士”可以自由地接待男客,宛如沙龙的女主人。 还有一些女孩是借“女道士”的身份躲婚,躲一年半载的,再重新配人。 作为一个女性贵族权力颇为开放的时代,玉真公主的存在实际上也是武周残存的余辉,这也是为什么后续她会很自觉的离开长安城的原因。 自己的那位兄长日渐年长后,就回忆往事颇多,已经看不得她在长安晃悠了。 此时的玉真公主,容貌依旧娟丽,或许是因为常年修道的原因,加上服用了各种药方,四十多的岁数,容貌却好似清秀少女。 尤其是一身青烟薄纱一般的道袍笼罩,偶尔展现出充满成熟韵味的蜿蜒线条,简直足以让任何雄性都目不转睛。 加上她身为宗室的不俗身份,也可以知道这位玉真公主裙下到底有多少欲要求一夕欢愉而不得之辈。 不过她却颇为钟意才华横溢的文人,或许也和她所学修行以及感应合灵之物有关。 今日见得两卷不俗诗卷,本就让她心潮澎湃,更别说李太白和杜子美本身也算得上长相清秀之辈,尤其是学了月炼之法后,更是与一般文士不同,多了一丝厚重沉稳之感,且如月华一般让人有一种盈盈生辉的错觉。 太白更是随时激情澎湃之人,见到了玉真公主本就是心情极好,又是罕有的美人,许多诗篇赞颂更是不断。 一首‘玉真仙人词’,更是让这位女冠眼眸放光,春水都快溢出来了。 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 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可以说光是这样一首词,就足够让李太白受到她的推荐,更别说杜子美文风古朴,字字朴实中韵味悠长,更难得的是颇有实事见解,同样也是与一般清谈之辈截然不同。 要是后世之人有幸得遇了这位玉真公主,怕是会忍不住激动的告诉她,如今的她可是真正集齐了盛唐诗词界的三大标杆,不提早就被她推荐已经成名入仕的‘诗佛’王维。 如今在她面前横洒才华的,一个是有着‘诗仙’之名的李太白,而另一个则是被尊为‘诗圣’‘诗史’的杜甫杜子美! 可以说就光是举荐了这三位进入仕途,玉真公主便合该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 也因为这种堪称转折性的变化,此时已经身在醴泉的周清都忽然感知,自己又获得了一份别样的道韵... 第二十五章 百姓如韭,世家似镰 “喵呜~!” 夜色之中,清音踩在周清都的肩头,发出了低呼。 对于周清都来说,已经猜到的好处入手,与实际上道韵真正入手了以后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更何况世间没有任何一模一样的道韵,这次又多了一份,让他感悟过后,又可以再推演一番之后的修行门径,倒也不是坏事。 天限在前,周清都一贯是有就用的习惯,能够将一个境界摸得更清楚,更透彻,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只不过那等天限确实不好处理,他的超凡之境与其他人的超凡几乎都不是一个概念,生命本质的某种跃迁都已经产生了,却不过是破开了一小点缝隙,增加了二十年天寿,与同境界至少可以寿一百四十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可以说这份强大的天赋神异,既是不可思议的福源,也同样是难以处理的梦魇。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周清都起码已经有了可以与梦魇对抗的能力。 只要迈入此界从未出现过的七阶天人之境,那么寿元就再也不是他的困扰,这是他推衍过后的结果,同样也是无形感知回馈的答案。 眼看着自己的寿命一分一秒的流逝,哪怕是如周清都这样的心性,也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这也是清音会忽然安慰似的低呼的原因。 如今醴泉将近,城中已经宵禁,倒不是不能进去,只不过通关的文牒上少了印章,也不免麻烦。 周清都倒也不担心安全问题,恰好可以到周边的村落里走一趟,也切实的了解一下,那邪道出身的太平教,到底已经影响到什么程度了。 ... 夜色之中,几乎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经上床休息,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还点燃着烛火,为明天的事情做着准备。 “娘,你明天还要去么?” “咳咳咳...” 望着那火光,身材瘦弱的汉子咳嗽一下,却多了一分担忧的情绪开口。 “做这种事情...” “会折寿的!” 家里曾经也有几亩地,幼时念过一些书,可惜后来爹死后,一切都没了。 他又是一个久病之躯,干活都没办法,要不是自家娘去当了喜婆,变了性子到处走街串巷,又有几分实在的能力,从不坑蒙骗人,只怕他们一家早就散了。 可即便如此,前几年闹饥荒,他们也都是差点挺不过去。 最后是一个自称‘太平教’的组织,送粥救了他们一家,汉子也很感激,可是有些事情确实是太... “你懂什么。” “就是因为教主的仁德,咱们这一村子,如今才没有人在今年被饿死。” “别说过去本来就养不活,就算是养得活,哪年没几个意外的孩儿?” 面容上布满了风霜沟壑的老妪,神色里都是已经习惯的不以为然。 “况且这事情,从未瞒过那些人,都是他们自愿的。” “这世道,咱们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理什么折不折寿...” “你真当娘能长命百岁呢?” 说着一声冷笑,也不知道老妪在嘲讽自己的傻儿子,还是感慨这世道。 人命不过是路边野草,一割一大把,春风吹又生罢了。 能养活的才是人,养不活的,无非就是路边的一块烂肉罢了。 话音落下,便只剩下了‘铿锵铿锵’的磨剪刀声音,作为村子的喜婆她可不止是干一些媒婆的活计,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也同样是她在做,当然也包括了...接生! ... “啊爹,阿爹...” 望着已经熟睡的孩子们,一个幼儿的呓语犹在耳边,一个面容枯朽的汉子,望着身边婆娘挺直肚子里又将降生的孩子,神色里多了一丝无奈,可惜以及狠决。 “不要怪阿爹,要怪就怪这世道吧...” “总得养活一家人才行。” “城里的老爷又要交税了,明个还得去干徭役...”“你爹爹我实在是没法子...” “就当你行行好,为了咱们一家五口人...” “下辈子爹为你做牛做马。” 黑暗里,躺在床上身体不动的孕妇,也只有默默的流泪,但是她也没什么办法,孩儿他爹已经尽力了,可是依旧养不活一家大家子,谁让这世道就是这样呢。 ... 黑夜之中,走过了几个村落的周清都身边的玄猫,低吼不断。 可是这位少年道士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目光看过夜晚中的一个个房屋,听过了他们那不为外人知的言语,或是心酸,或是绝望,或是冷漠,直到最后一个村子也都走过了以后,才终于寻得一处干净的山峰,坐在了一块大石上,盘膝望月,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喵喵~喵~~” 抚着清音头上的软毛,周清都轻笑一下。 “不用担心小道,这本就是世间无奈之事。” “都说宁做盛世犬,莫做乱世人,可对这些农户下民来说,哪时候算是盛世呢?” “能够勉强饿不死自己,就已经是古书里记载的盛世了。” “历朝历代,何时不如此?” 这个少年道士看着月光,回忆着自己前世的世界,想着自己五岁前的经历,却有一句话也是脱口而出。 “但,历朝历代如此,就理所当然的对么?!” “这样的盛世...” “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与此世的不少人有过交流,历史上著名的诸多人物他也见过了,可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感受却越发明显。 独在异乡为异客。 就连一直与他亲厚的清音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周清都会对这种的事情如此的不满,以及看不惯。 他不是什么政治家,也不是政客,他只是一个拥有些许天赋的普通人而已,如今算得上是大半个的道士。 既然如此... 那就做道士应该做的事情! 若是这天下让这百姓如韭,世家似镰,那么他便为这天下师。 断其筋骨,抽其脊髓,以吾之道理塑之! 一言而为天下法! 修行到了周清都这一步,同样也是修心,实际上他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可是唐皇的动作让他踏出了这一步,如今醴泉的这些百姓为太平教所控制,却偏偏还得感谢这邪教的活命之恩,这扭曲的世道令他踏出了最后一步! 念动则神动,身动则意变,厚积薄发至他这般的情况,其实突破以后,超凡之境本就不该停留,可是他偏偏压了自己两日的时光,将超凡境界的各种变化体会得事无巨细后。 如今再有如火的念头激发,顿时将那本就澎湃的精神与外界交互的诸多粒子有了一个融合。 这便是他开创的新仙道第三境:应灵之境! 与感应合灵不同,这是超凡过后,身体某部分因为筑基完满,自然而然的发生变化,拥有了感应外界能量的力量。 近而应和外界灵力,灌注己身,就如从一个食肉之辈,突然身体变化了食气之人。 天地变换,一气荡漾,旋即月华流动,近乎凝聚为水,不断的涌入周清都那干渴的躯体之中... 第二十六章 丰年犹饿死 对于常人而言,无非是今天的月色更亮了几分,可是对于修行有成,哪怕只是感应之境的存在,就能明显感受到天地间无数的月华向着某处而去。 这样大的动作,简直能够令寻常修行者无法理解。 第一时间他们所能想得到的,就是异宝出世! ... 要知道此世修行,极为的倚重感应合灵之物,若是流传有序的正宗道脉,那么有着一系列增强己身修为的办法,通常来说只要过了头一关,就可以自行修炼。 所以对于合灵之物索求并不大,只是根基已定,很难变化。 可是许多旁门散修,邪道异法,只有勇猛精进之术,而无修行修心的正法。 说是急功近利也好,说是无有正法也罢,他们的修行进阶,要么的靠时间磨啊磨,要么就是走邪道,不断的使用可以合灵的物品来吸收灵机,用以突破。 这也是为什么世上其实孕育了不少的合灵之物,却远远不及消耗,到了如今各种奇异之物已经极为稀少的原因。 更是有不少能够合灵甚至持续推进修行的异宝,直接就神物自晦了。 根本不再显露半点神异,除非是在某些条件下,才会再出现各种异象。 而往往这种时候,便会在修行者之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毕竟,能够做到这等异象的都是极为罕有的重宝,在上一次还是黄帝镇邪镜出世,各方风云涌动,甚至是打崩了半个山峰都没有分出胜负来,最后还是被官府派出兵士配合‘夜游神’收走,也自此后各方察觉到了类似的异宝出世,都是极为低调的处理。 不愿意引起官府的注意,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今日周清都这次掀起的动静,在许多人看来就是不亚于黄帝镇邪镜的异宝,一时间原本不想出手的醴泉城内的一些个修行者,都忍不住施展手段,向着月华集聚之处赶去。 更别说如今遍布在了醴泉乡野之间,隐隐已经成为了坐地虎一般角色的‘太平教’。 “合该吾得此异宝!” 已经将醴泉左近当做自己私产的太平教主,眸子一动淡淡的昏黄光环荡开,瞬间就化为了一片黄烟,拖着他直接向着那月华最盛的地方而去。 在这夜色之中,滚滚黄烟也是十分明显。 太平清领书之中记载的明明是黄云之术,却不知道这太平教主是如何修行,竟然成为了黄烟,倒也成为了醴泉内外有名的神异。 要知道这太平教主因为机缘合灵了某头积年黄皮子死后留下来的兽宝,本身就灵性敏锐,有着超凡的对于危险和灵机感知,加上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太平清领书’这本太平道的经典。 并且还是大半都齐全的经文,倒是让他一个野路子,得了大半的正宗之法。 配上野路子各种使用合灵之物,短短时间内他便从一个普通的合灵修士,一跃而起迈入了‘孕生’之境。 堪称是一步登天,只在可以飞仙的那些巨擘之下,在醴泉赫然是一时神威无二。 不过他也算是明白深浅,醴泉内诸多世家门阀不好处理,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惹来官府的打击,他就转而将目标放在了醴泉周围的乡野之间,开始了传教。 一边传教发展香火,也可以有助于修行,一边发展势力,吸引了不少同是野路子的修行中人,能有合灵之境的皆是长老之位。 并且给这些长老划分教区,只要能够听从号令,上缴教中所需,剩下的就是按照教规行事,其余的事情教中就不再多理睬了。 知晓这位太平教主的低调想法,加上李唐官府严令邪道淫祀,太平教的这些野路子散修,倒也并不高调。 很多活动从表面看也是正经的救济世人,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稍微一些手段,欺骗这些愚民,将他们当成韭菜使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不同于世家的是,他们偶尔还施肥松土,让这些韭菜真不至于就被割尽了,反而还让太平教的名声在乡野间流传开来,颇为的不俗。 得益于此,此时的太平教已经不再限于乡野之间了,开始向着醴泉城内发展,如今传教也是进行得如火如荼,毕竟太平教主也是遇到了一位贵人。 现今只要能够完成那位贵人的要求,那么他摇身一变,成为世家的老爷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太平教主也十分的清醒,知晓如今的情况实际上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的修行实力和境界。 他索求的无非两样,可以帮助他突破的合灵异宝,或者是...太平清领书剩下的最后一卷,也是这本经书当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 传闻自那位大贤良师以后,这一卷就已经彻底的失传了。 可他始终是不甘心,就因为修习了这一门经书他才明白,如果能够获得那关键的一卷到底可以迈入何等的境界。 即便是飞仙之境,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丝毫机会。 然而就在他在那快速靠近月华汇聚之地的时候,醴泉城之中也忽然闪过了几道身影,拦阻住了他的去路。 “又是你们几个!” “要坏本教主的好事!” 面露一丝冷然,太平教主眼瞳好似有一圈圈的光环,而光环的深处便是一个黄烟弥漫的小小世界,其中犹有黄色的土黄人影在其中劳作,祭祀天地。 这等异象,也是太平清领书修行到极为高深之时才会存在。 拦在他面前的几个人影,也各自眼中流露出了异色。 ‘几月不见,这妖道的修为愈发高深了!’ 太平教进入醴泉城中传教自然不是没有遇到对手,除了当地官府和学院之外,也有在此地传教的道佛两脉的高人,为了香火信徒与之结仇。 不过对这件事,这位太平教主一直未曾在意过。 在他眼里这些家伙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若非是那件事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他早已经解决掉眼前的这几个麻烦了。 “施主罪业深重,不如干脆皈依我佛,洗刷前孽,或许还能求一个正果之位。” 一身黄色僧袍的高大僧人合十双掌,轻声开口。 却让那太平教主不屑冷笑。 “就你一个无君无父,不事生产的秃驴,也好意思说本教主罪业深重?” “当年饥荒时,你佛在哪里?” “丰年之际,乡间各户却因为徭役和农税快要饿死的时候你佛在哪里?” 只见这位太平教主长啸一声。 “别看你们一个个披着佛道儒的皮毛,看着清高。” “能比本教主罪孽少到哪里去?” “只不过本教主是狼,不屑做那画皮山魈,装模作样,却最后还是要那些农户的性命身家!!” 第二十七章 谁快一筹? 听到了那太平教主堪称大逆不道的傍佛言语,本身脾气极好的大和尚,周身却隐隐浮现出了如火一般的暗红光芒。 怒气近乎难以遏制。 而其他几人,或是道家的不屑一顾,或是世家中人对此冷眼相待,也有其他百家的修士神色默然,仿佛对此毫无感觉。 倒是那太平教主见状并不奇怪。 这番话语他也没有想过能够造成什么效果,拦阻自己的也都是至少守真之境的存在,本身已经稳住了自己的心性,才有希望孕出独属于自己的合灵之机。 创造己身的仙道新生,通达第五境孕生之境。 所以他也没有想到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自乱阵脚。 就连那大和尚的怒意几分真几分假,也很难说得清楚。 只不过为了那件大事的施行,他还不能展现出更强的能力,以防暴露痕迹。 眼神一撇那远方月华渐渐开始有收敛之势的所在,太平教主也是忽然凭虚凌空冷冷一笑。 “本教主去不了,你们几个家伙也去不了,这方圆数百里内,就是本教的长老们最多最强了。” “看来此物还得是落入本教主手中...” 那高冠儒服老者,一副肃穆冷然的摸样,听到太平教主这么开口,却哼了一下。 “汝以为,汝得了太平清领书就是昔日的大贤良师了?” “尔之太平邪教,人心纷乱,心思鬼域者不知凡几。” “昔年黄巾贼起义尚且各地统帅混乱,更何况汝?” 莫名间,高冠老者的古朴面容上带起了一阵笑意。 “不要汝是空欢喜一场就好!” 闻言那太平教主也陷入了沉默。 自家事自家知,这学院的山长所言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但其中的缘由又与他所说的不太一样。 正是因为太平教主崛起的道路痕迹太过明显,每个在他麾下的那些家伙,都渴望如他一般,拥有一步登天的可能。 然而这背后的代价,又岂是外人可知的? “只要落入吾教中,与落入吾手又有何异?” 冷哼一声回敬,太平教主周身一道道黄色的光环浮动,将在场的几人都牢牢的锁定。 明显打定了主意,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其他人得手。 如今就看谁派出的下属更快人一筹了! 对于这一点,占有地理优势的太平教绝对是更胜一筹。 几个被锁定的守真级的修行者对视一眼,倒也没有直接大打出手的想法,就算是赢了下来,也奈何不得眼前的妖道,反而会影响后续一系列的东西。 如今醴泉局面算得上十分稳定。 也必须说是这妖道的太平教出了最大的力,一旦真要搞得双方撕开了面皮,一场大战过后胜负不说。 只要是搞出了官逼民反,邪教闹事的乱事,对于如今太平局面十分满意自得的唐皇会何等震怒简直难以想象。 太平教固然是得不了好处,那妖道必然是会被官府通缉追杀到底,可是他们这些人也会被狠狠记上一笔,别说未来前程了,夜游神暗中的黑牢可是关押了不少胡乱行事的修行高人。 倒是那位道士轻哼一句。 “此等异宝,有德者居之,自然会投奔有缘之人。” “尔也莫要高兴得太早了!” 对于这位道士的说法,太平教主却是显得完全没听到一样,要知道进入了醴泉城后,与太平教对垒的最厉害的,就是道教一脉了。 要不是多少还有些香火情,双方控制着火气,怕是早就已经打出人命了。 自然对这位的话,太平教主却是当成空气了。 ... 高空之上,几个强大的修行者互相对峙,对于迈入了感应之境的修行之辈来说,就好像是几个大光源在互相争辉。 更别说对天地间的能量,各种灵机更加敏感的合灵之境的修行者了。 不过强者间的对峙,也不影响他们向着那异宝出世的所在而去。 只不过等他们来到这处山峦左近的时候,还不等锁定那异宝的位置,那如流水的月华,就好像突兀的消逝了一般,明朗的夜空也随之一暗。 这种黯淡可不止是光芒消退那么简单,还有一部分属于各种能量粒子的流失,要恢复过来就得等自然缓慢的衍化了。 就在几十个身影齐齐来到了这山峦附近的时候,周清都的身体也几乎将月华吸收到了一个极限。 从一个长期饥渴状态下的身体成为了一个满足的正常人。 实际上,自从迈入超凡,尤其是周清都的超凡之境是全面的蜕变,生命本质上已经有了一丝不同,这才让他可以突破天限弥补二十年天寿,可是他的身体蜕变以后,并没有持续增强。 就是因为缺少了足够的营养,而这股营养的来源就是外界的能量。 一般人迈入超凡之境自然还需要慢慢的蜕变某部分转变过来,成为可以适应各种能量吸收的部位,或是身体或者是精神。 但周清都不需要,他是一种全面的蜕变,这也是养得了自身意志圆满的好处,可以细微的让蜕变从根本处进行。 可是也因此他身体和精神其实都处于一种饥饿的状态,超凡蜕变的部位可以吸收一部分游离的能量却不能真正满足它们,就好像饿不死却始终没有吃够,吃饱,让营养可以促进成长一样。 但迈入了应灵之境后就不同了,以那些超凡的部位为基础,和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有人称呼为灵气,有人叫做日月精华,也有人叫无处不在的辐射粒子进行结合,融合,因为有了这部分能量介质的滋养和修复身体。 就让这一境界的存在,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的同时,也拥有了真正可以以无数能量外放的手段。 而不是类似于之前周清都一般,需要根据某种痕迹的气局来设置,让敌人自己进入能量环境来对抗。 一个就好像是随时可以放置的陷阱,而另一个就如同想发射就发射的火枪。 可能破坏力上两者差距不大,可是在实际应用上却是天差地别。 尤其周清都可是一次吸收了海量的月华,彻底的满足了身体和精神进一步蜕变圆满的所需。 这也让他积累下来的能量手段,在这个实际上游离的活性能量稀薄的世界,远远超乎了三阶境界所能容纳的范畴。 更加类似于专注于一境的那些修行者们的情况。 别说是守真之境的修行者了,哪怕是孕生,飞仙两境的修行者,在能量和物质层面的破坏力,也未必可以比肩这位刚刚步入新仙道第三境的少年道士... 第二十八章 应灵禁法 ‘哈哈哈哈,老夫才享用了几个上好的血食,如今就有这样的异宝出世。’ ‘合该老夫崛起,享有仙福!’ 此界修行,破入第五境孕仙也可以寿二百有四十,入了第六境飞仙更是可以达到五百极寿,算得上是寿元远超凡俗,对于这些存在而言,确实也算得上是享有仙福了。 更别说迈入飞仙之境,就已经有了真正成就与世同存的可能。 不说飞升至未名所在,光是另一种化为古仙就已经是足够让人无比期待了,虽然说这一方式听闻有些缺陷,但是坐看海枯石烂却是事实。 传闻最古老的古仙已经是黄帝之时的人物,至今依旧存在,简直让听闻者觉得不可思议。 几乎每一个踏入修行之路的存在,都对于这等人物充满了向往。 那之前被派去了终南山脚下传教,顺便迷惑愚民,污染了上官婉儿之墓的长老,便是最靠近这处山峦的存在。 固然因为月华的强盛,让他无法分辨到底哪一座山头是那异宝所在,却也已经开始一处处山峰跨越,开始扫视那些所在了。 这方山脉确实不大,没有多久他便已经一跃到了周清都所在的山巅,此地不高,除了地势平坦完全没有任何值得停留的地方,甚至因为是周清都所在,这里留存的月华气息和能量粒子比其他地方还要少得多。 用一句穷山恶水来形容也是半点不错。 就在他隐匿痕迹,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时候,却独独注意到了在上面盘膝似是安眠的一人一猫。 眼中精芒闪烁间,面庞忽然露出了狂喜。 ‘哈哈哈,老道最近真是气运鼎盛,居然又是一个血脉神异又没有半点修为的小子,那猫也不简单...’ 念头闪动间,便撤掉了隐藏身形的术法,直接向着周清都的所在抓去。 有这等神妙的血脉在前,那什么异宝也不着急去找了。 一旦能够得到如此血气旺盛到极点的血脉,说不定他的修为就能直接更进一步,有望守真后期。 届时整个太平教内,也就只是比太平教主稍逊一筹,不比争夺那什么未知的异宝,还得小心追杀更加安全? 一得一失,这点均衡他还是能算得清楚的。 尤其是有了这么一股活力满满的神异血脉入体,这老道原本衰老的寿元,也可以多添加上不少岁数了。 ‘吃得进肚子里的,才叫好处。’ 这外表如中年的老道心中清楚,就算是他真拿到了那异宝,能不能化为己用不好说,就算是能用,他能用多久? 要是不交给教内,就以他的修为,被闻讯而来的那些修行者们追杀,又能活得过多久? 蚂蚁也能咬死象,修为就算是迈入第五境孕生的大修士也得害怕官府大军围剿,更别说个体本就强悍的修行者们一个个围杀,那名闻天下的‘夜游神’就已经群狼噬虎,啃过不止一位孕生的大修士了,甚至传闻当中飞仙之境的存在也被镇压过,这里面任何一个老道也顶不住啊。 可以说周清都的出现,在他看来才是老天爷真正赐予给他的福缘。 手上一股暗红色的气体化为利刃的摸样,形成尖爪,直接对着周清都的心口而去,对于这老道来说,事缓则变。 这附近还不知道会来多少修行者呢,先拿了这小子的精血要害炼化了再说。 然而还不等他那暗红色的利爪刺入周清都的皮肤,仅仅是靠近了他三寸之地后,那一股合灵以后无往不利的超凡力量就消失了。 只剩下堪比寻常人用力一拳的力量,爪向了周清都,然后被他轻松闪开,看着这么一个浑身邋遢,好似打满布丁的道服里,其实装满了各色各样的特殊药物的妖道眸子里尽是冷然。 “怎么会失效...” “吾的神通?!” 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情况,那中年妖道不断的调用体内的力量,却不知为何刚刚运转,不等成型就消散一空。 不过两三次,就等于他平时使用数次的消耗,令他连忙停了下来。 “汝究竟为何方神圣?!” 不用想,此地唯一不正常的就只有周清都了。 在这么一个荒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带着一头玄猫,居然敢于夜宿在外,就连篝火都不燃。 怎么看怎么古怪。 一开始那太平妖道还以为这是因为这小道士仗着自己血脉神异,力量超乎寻常人。 如今看来...显然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又是一个合灵精血的...” “你们邪门歪道就只会合灵这个部位么?” 没有理会这妖道的话语,周清都对于他身上冒着的那股子怎么都掩盖不掉的血腥气十分的厌恶,这可不是他刻意装作邋遢就可以瞒过去的。 一般人自然会被他的邋遢给蒙骗,可是对于周清都这样完成了超凡,如今更是晋入了应灵境界的存在来说,就好像是打着灯笼一样明显。 “杀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很污染环境的...” 不满的低语了几句,周清都皱眉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这边有了响动,明显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直接向着这处山头而来了。 就在那妖道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周清都双手猛地扬起了衣袖,道袍纷飞随即双手成印,手随心动,不似任何一家道脉的印决,偏偏不断的引动周遭无形的诸多能量粒子。 很快那妖道就感知到了原本在自己体内温驯的诸多力量,就好像被什么号令一样,开始了疯狂的暴动,想要镇压却愕然发现,他的心性完全控制不了这些狂暴的力量! 转眼间,他就已经双目通红,眼前所见一片血色,大脑也只剩下了破坏的欲望和疯狂,开始到处的以头撞石头。 鲜血不断的从他的体内涌动出来,很快就成为了一洼小小的池塘,等到其他的太平教修行者,还有其他几家的修行者赶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处小小的平地上,一个不断涌出血液的尸体,很快整个山峰的平地就都被血液覆盖。 “这...”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太平教的一些个修行者忍不住颤抖的发问。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修行者陨落,死于争斗内部倾轧的就不少。 可是这样的场景,竟然比那些残忍的手段,看起来更加震撼人心,就好像是有人令这位太平教的长老,硬生生的把自己体内合灵的血液完全给逼了出来一样。 令人一见胆寒... 不少胆子小的修行者,更是直接在旁边大吐特吐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逍遥法外 “好狠辣的手段!” 说话的是一尊兵家将门的修行者,他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不及尸山血海那么惨烈,残肢断臂尸横遍野也是常常见惯了。 甚至他还亲手堆砌过几个京观,用突厥流寇,还有一堆乱贼头颅,震慑四野,威吓宵小。 要知道将门修行者,虽然到比肩守真之境的百人斩境时没有什么虚空来去之能,但是就那绝对的速度和耐力,却远超同级的存在。 以他的速度来此地也已经是极快了,却依旧没有看到那出手之人的身影,只有那太平教长老妖道,不断挣扎着将体内合灵之血排出的场景。 就光是这一点,也令这个久在沙场的厮杀汉也有些心惊。 毕竟他也是离开战场不短的时间了,在醴泉的世家里当一个供奉,失了锐气。 否则也不至于是丝毫痕迹都看不出来。 “这等存在,手段未知,修为怕是不低。” “绝不是第四境的存在,极有可能是第五境乃至...” 这位沙场将门的大汉沉声说完自己的判断,就直接向山下走去。 要争夺异宝,那也是得有一点希望才行。 如今这种局面下,暗处鬼知道还有什么,醴泉这么个小地方如今已经令他有些看不懂局面了,哪怕他的判断失误,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反正落不到他手里的异宝,如今显然还是走为上计。 见惯了生死的人,自然知道什么为重,要知道他之所以在醴泉的那世家任职,也是为了还恩,并非是为了名利。 如今自然也来去更加自如。 可是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贪心,在场的其他诸多修行者,又有几个控制得住? “哼,还是一个兵家将门的修士。” “简直是胆小如鼠!” 有人明智退去,自然也有人贪欲熏心。 太平教的这些邪道们本身就很多一部分是散修转型,安稳日子没过多久,还是有着富贵险中求的性子。 而且在场之中,也是太平教的这些邪道们势力最大,人数最多,他们很快就已经有了默契,三两下的功夫就将这个低矮的山脉用禁法封锁了起来。 见状在场的其他各方势力,却罕有的没有什么动作。 太平教人数最多不错,可是其他人加起来也不可小视,真要冲突起来,双方也就是两败俱伤。 更何况太平教的想法在场的这些修行者们也都清楚,无非就是怕那异宝被人夺走了。 如今在场的人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暗中已经取得了异宝的青睐。 更何况,那太平教的长老身死,又没有其他的痕迹显示出手的人已经离开了,那么很有可能那人就还在某处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不如干脆封锁了一切,到时候真有这么一个第五境甚至更高境界的强者,人数占优的他们也可以群蚁噬象。 若是一个能量粒子活跃的世界,也就是此界所谓的天地灵机丰富的时候,境界差一阶,他们这些低阶的哪怕是对方站着不动,累死了也打不动,可是如今天地限制巨大,同样的也给了他们这些蝼蚁一丝机会。 只要真的能够耗得住,那么就有机会真正斩落一尊高阶修士。 所以你要说在场的这些人担忧有没有,那肯定是必然的,但同样的...也都带着一丝外人无法理解的期待。 高阶修行者本身就是一个丰富的灵机之源,就好似一鲸落万物生一样,一尊高阶修士陨落同样也可以造就许多不可思议的机缘。 这也是高阶修行者往往藏于市井或是荒山野岭的原因,要么就是自身拥有庞大的势力,否则一旦被发现,通常也都代表了一场激烈的血雨腥风。 因为足够数量的低阶修士,同样也足够让这些高阶修行者跨出一步。 只有飞仙之境的那些第六境的存在,才算得上摆脱了这等循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封锁了此地之后,如何寻觅那等异宝?” “神物自晦,一般的手法可是无法激活...” 在场的几个学院的教习模样打扮之人,低声的交流着。 他们看不起那些太平教的邪道,却也对那异宝有着几分渴求,在这些传承了儒家修行之路的人来说,天地灵机也可以有助于他们开拓天地视野,届时再观看圣人文章,自然能够体悟到更深刻的道理。 这便是以天地道观自身道。 一旦道理足够的深刻,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于他们来说,不说有什么神异手段,却也能更好的进行某种特殊的合灵之路。 届时家族延续,供奉下来,却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本性长存。 “哼,装模作样的一群书生...” 学院之人看不惯他们,太平教的这一干邪道自然也看不惯这些人,每天看着一些所谓的经典,不事生产,凭借家里的资源就可以高人一等,还对他们各种排斥,动不动就妖道邪道的骂。 要不是知道这些人背景不简单,早就将这些家伙给抽筋扒皮了。 高谈阔论就是他们,正事是一点不做,每天以为修经典就能修出个什么了。 那太平教的几个长老级别的守真之境的存在,对视一眼,实际上不用其他人说什么,他们设下了封禁以后,就已经开始探查这处地方的所有诡异之处。 要知道这几个长老合灵之物也各不相同,并非是常规的合灵血液那一路,还有几人极为幸运得了机缘巧合,要不是作为散修,本身性子也阴冷狠辣,怕是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各自发挥他们擅长的能力,一个在这里分辨陌生的气息,还有观察周遭光线变化的,甚至还有一个极为特别,他在听,不过不是听外部的声音,而是在听某些内脏发出的动静。 各展奇能的这些太平教的邪道们,并没有注意到,甚至包括在场的众多修行者们,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就在那空无一物的青石板上,在那血液沾染了各处,却独独一块青石板一尘不染的所在。 正有一个少年道士抚着怀里的玄猫,犹如是逍遥在世外的仙人一般,任由诸多异力神通试探从身周过去,好似独立于万法之外一般,无人察觉到任何一丝的痕迹... 第三十章 今有良月,送尔入眠 “见过人要钱不要命的,没有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 周清都低声在清音的耳边开口,让这玄猫有些不满的拱了几下。 如今这头玄猫体内算是十分的古怪,原本玄猫的魂魄与清音融合,现在又靠着那合灵的异宝承载了那位太平公主的厉魂,互相之间都能通感。 以至于那位太平公主对周清都十分亲昵的行为还是颇不习惯,只不过玄猫和清音早已经适应,都还对这种举动十分的欢喜,所以她才无法做出什么动作而已。 不过她同样也对这些没脑子的货色们没多少好气。 见识过了周清都之前处决那太平教长老的手段,太平公主可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 甚至哪怕是在她见过的诸多人物当中,比起心狠或许也没有谁比他更强出一筹了。 ‘婉儿如今在这么一个人身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以太平公主对于周清都的了解,如今只能简单的判断,却能够知道在这么一个少年道士的容貌下,隐藏的是一颗何等深不可测的心灵。 至诚之人,不是大贤便是大伪,两者可都不是什么好命的家伙。 就在玄猫碧蓝眼瞳里的厉魂正自思索的时候,周清都已经自语了起来。 “该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些家伙呢?” “太平教...” “也该尽快处理了,可惜没有一个好的节点...” 眼瞳闪了一下,周清都已经有了一个想法,如今他利用此世完全无人能理解的应灵之境的奥妙,以幻术配合扭曲外界各种粒子反射的方式,形成了一种近乎于绝对的禁法范围。 也因为禁法的存在,他才能如此的逍遥法外,不在三界之中。 任由这些修行者如何查探,都分辨不出半点异常。 因为这里就没有任何的异常,一切都是被完美设计好的。 唯有堪破了世间不够完美的修行者,才能意识到这里的特殊,可即便意识到,也无法影响到这里。 这也是根据应灵之境周清都推衍而出的一门神通,恰好也被他叫做‘逍遥法外’。 按照他的摸索,如今的情况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已,何时周清都可以用此法真正的逍遥道法之外,才是真正的神通大成! 实际上一境一神通,已经是周清都的习惯。 之前筑基境时候,他领悟了‘养道’之神通。 后来步入超凡,根据那些天地间灵机流转的轨道,领悟了‘天都箓’,如今不过是正正好,对于应灵之境感悟有了一个总结而已。 其实所谓神通,便是周清都领悟的关于境界奥妙,然后使用的手段。 日后其他修行此道的人,也可以根据这些神通,反推这些境界的奥妙,增进根基。 境界是根,神通便是果,但是果也可以成为根,这就是反者道之动的道理。 一体两面不外如是。 ... 就在周清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在场的这些修行者的时候,已经扫视了周遭许多遍的太平教的长老们,也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痕迹。 他们实在是没有找到对方任何一点把柄。 要么对方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带着那不知名的异宝,早已经离开了此地。 要么就是对方的修为远比他们想的还要高,起码得有三层楼那么高!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太平教的这些长老们都很清楚封锁此地已经是完全在作茧自缚了。 可是等他们预备联手解除这里禁法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的那些手段已经完全都失去了动作。 “瓮中捉鳖,或者是...瓮中作鳖?” 一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声音浮现,紧接着便是月光大盛,朗照周天,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 其他各路修行者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太平教的那些长老却已经面皮微颤,连忙开口。 “不知是前辈在此,晚辈等人冒犯了。” “还望前辈恕罪!!” “以前辈之能,怕是临近迈入仙境的高人,也不愿妄作杀孽吧?” 虽然是求情,太平教的这些长老们还是隐隐点出了飞仙之境的存在,始终不愿意显露于人前的一大缘由。 如果真的想要成就古仙,那么他们就必须磨,磨掉身上的红尘枷锁,俗世牵绊,否则很难真正成就那等玄妙境界。 是以这个境界的人,都已经脱离了俗世人间,都在等着自己的对手,亲人,关系全部被时间埋葬。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每多添一笔杀孽,就等于平添了几分与人世的牵连,所以为什么散修,邪门外道都几乎很难迈入飞仙之境。 他们造成的牵绊和杀孽因缘太多了,不等迈入这个境界,就会被这些劫数纠纷一一找上门来。 飞仙之境都迈入不了,五百极寿都达不到,那么结果自然是最终被红尘淹没。 这太平教的几个长老倒是也算说到了点子上,在场这么多修行者,哪怕那大修士再厉害,也不可能全部解决掉。 杀孽造下,影响的就是未来仙境成就了。 却不料偏偏遇到了周清都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存在,不说他才三境。 就说他的这个新仙道的开辟,讲究的就是一个修己道,修本性,求天地之自然。 旧有修行之路,为了本性不会偏颇被影响,到了后期就必须借助各种经典,甚至必须扬名于世,借那众生念力香火,维持己身与合灵孕生的平衡稳定,最终达到一种契合的地步,才能得以完美融合迈入飞仙。 可是周清都不需要,他的杀孽影响的是自己的心性,只要他可以承担得起,那就无所谓。 不过杀生之事,并不应该随意,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做得太多,少了敬畏,就容易失去人性,更近天心。 对于一般的修道者来说这是好事,对于周清都来说却并不是,因为他的本性就乐于近人而远天。 所以周清都并没有弄死在场全部修行者的意思,实际上在他的眼中这些修行者固然都已经是死人了,可是死在什么地方,造成了多少的影响才是关键。 这么轻易的全部陨落在了他的手上,这世间岂不是又少了许多的烟花可看? 良久的沉默,就在太平教的那些长老已经浑身冒汗,手掌握紧,微微发颤的时候,周清都的声音才终于再次传出。 “夜已深,月尚明。” “那就送诸位,一场美梦吧...” 话音方落,那原本流散的无数月色就好像变为了流水,缠绕在了在场所有修行者的身上。 无论他们一时间发挥出了什么法术神通都没有效果。 在明悟了此界法术的根基本质后,周清都便已经是此界法宗,一念幻化便足以让这些远比常人强横数倍的修行者神魂沉沦... 第三十一章 一念起,回响不绝 “这是...” “庄生梦蝶?” 察觉到在场的诸多修行者都陷入了深层次的梦境,甚至就连神魂波动都开始外放收摄不住,原本寄居在玄猫眼瞳之中的太平公主也终于忍不住,在月色下显出了自己的身形。 借着那异宝的能力,月色下的这位曾经的大唐皇女,宛若生人一般,威风凛凛,霸气四溢。 “应该说是黄粱一梦。” “那位已经飞仙的吕翁点化卢生入道的时候,用的就是类似的手段。”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 周清都没有意外她的出现,反而是轻描淡写的对在场的上百尊修行者肆意的改写着他们的梦中经历。 而且仅仅是微微一个选择改变,就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小道可没有让这些人领悟什么,并且悟道的好心。” 幻梦变奢望,良人成豺狼,前景化粪土,偏偏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沉沦愈发深入。 这些都还算是好的,最让能够探查那些梦境如何的太平公主觉得心惊的是,顺着那些欲念直接发散到极致,完全没有半点挫折,心想事成的那些修行者。 尤其是他们的经历愈发真实,简直是难辨真假。 每一个选择,每一份意外的知识,智慧,念头,甚至是帮手,都在助长他们心中的魔性,那难以遏制的欲念。 可想而知,周清都的这酣然一梦,未来会造就多少心机非常,又手段不凡的毒辣枭雄。 偏偏这还是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真以为睡梦之中的一切,都是他们可以轻易做到的,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要是他们真这么做,便是落得个纸上谈兵,徒劳为他人作嫁衣的下场...” 察觉到了太平公主的念头,周清都却给出了她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 “真正成事,需要预先准备的各种手段,简直无法想象,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的这些人,谁有这样的能力?” “历史书上寥寥几笔,好像是各方势力齐齐来拜,又得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乃至势力?” “太平殿下曾经也是书写过史册之人,不会忘记了吧?” 闻言紧紧皱眉的太平公主,看向周清都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那你大费周章,这么搞一出有何意义?” “要惩罚或者杀光这些人,比你现在做的要简单得多了吧?” 望着那些作威作福,好像一旦成为了昔日里自己最鄙夷的世家中人,就要将过去见到的东西变本加厉的在自己身上享受一次的那些修士们的梦境,周清都神色并不以为意。 “都说自己代表了黎民百姓,可是一旦有了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就变本加厉的剥削底层。” “这片土地这么一直不曾真正改变,已经太多,太多年了。” 听到周清都的话,太平公主的脑子仿佛过电一般,眼神愣住,看向他的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就如同看到了一个什么疯子。 “你办不到的!” “任何人想要改变这一切,都会粉身碎骨,那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你简直比疯子还疯子!”“王莽做过这件事,下场如何?!” “哪怕你说你现在想要造反,本宫都觉得比干这件事要更有可能性!” “你就是在找死!!” 一连串的敬告,从太平公主这么一位时刻保持着威严仪态的女子身上展露出来,那种花容失色的摸样,绝不是演得出来的。 “什么事情是一开始就有的呢?” “当年那位大贤良师,曾经跨出过一步,不过他没有时间,没有天时,也少了人和,更缺少一个真正可以脚踏实地的实践可能和理论。” “小道不一样...” 周清都依旧脸上带着轻笑,那是一种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坚定得好似千锤百炼的精铁一般的坚定。 自从那年饥荒,这一世的家人全都活生生饿死在自己面前,他被人群当成干粮裹挟着离开家乡,却意外得到了一个老人的帮助,带着他一路到终南山后,他就已经知晓。 除了仙道以外,改变这个世界,至少让那些如那个老人一样平凡的好心人,能够顺顺利利不被饿死的世界,必须从他的手中诞生出来。 这是一种独属于他的当仁不让,因为只有他曾经见过,经历过,一个类似的无比接近这样梦想的一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构造的。 “真是疯子,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疯子!” 太平公主已经不愿意再看周清都这张年纪不大,一直保持着淡然神色,却让人心情再难平静的面孔。 直接就回转了玄猫的碧蓝色的瞳孔之中。 见到这样一种情况的周清都,却还是忍不住嘟囔。 “这就难以接受了?” “小道还以为武皇帝女起码得更有承受力一些呢...” 听到这话,就连一直在他怀里的清音也忍不住用出了喵喵拳,打得他一阵踉跄。 让他别再胡乱说什么风凉话了。 “可惜这些人当中可用的不多...” “一堆蚂蚁,远远比不上几条毒蛇来的危害更大!” 周清都看着其中的几个修为最高的太平教长老,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得到些什么,学习到什么,反而是完全的沉迷于那种强大修为和世家身份带来的优越感中。 就知道他们只不过是为王前驱的角色。 倒是其中的几个太平教里如今不过是中层级的香主,颇有些可取之处,也让周清都稍微花费了一点心思,将一些心念和某种计划注入了进去。 至于底层,能够步入修行之路的又哪里会有底层? 只不过周清都的这等手法,确实是精妙到了极点,至少太平公主就从未见到有任何道佛儒三家高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其实并不复杂...’ ‘只是需要花费一点心思。’ 因为通感的原因,没有特地隐藏的念头,清音也能够感知到。 太平公主惊讶于周清都的法术,自然散发出的意念,就被其知晓。 ‘关键就在于一念起,回响不绝上...人的心思十分的复杂,很多时候念头一闪而逝,根本自己都察觉不到。’ ‘清都就是利用神魂力的共鸣,以自己的意念为种子,不断的释放一些已经设定好的念头,然后慢慢的汇聚,最终达成一种改变人想法的事情。’ ‘就好像是本身出于本心的想法,对于神魂以及己身的念头了解不够透彻的存在,便很容易中这样一招...’ 听到清音的话,太平公主也陷入无语之中,似乎自从她清醒以后,遇到了自己的老友后,被沉默的次数简直比她生前加起来还要更多。 这还容易么? 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利用神魂共鸣,以自己意念为种子,释放一些设定好的念头然后汇聚成改变他人念头的术法。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一般人可以学得会的东西好么,再说了这样的术法,除了那些真正研究道佛经典的大贤,谁能察觉到自己的心念出现了问题? 正在太平公主心中发寒的时候,周清都却好像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了,将玄猫放到了肩头。 “走吧,今天还能再找地方休息一会,接下来去看看另一场热闹...” 第三十二章 太平有错,太平无辜 一场莫名的异宝出世,最终造成的结果却是虎头蛇尾。 等那太平教主和几位巅峰的守真强者察觉到不对劲,默契赶往那山峦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一地昏睡不醒,甚至神魂都在不自觉溃散的一群倒霉蛋。 要知道修行到了感应,最关键的就是增强己身神魂,神魂溃散无异于在根基上狠狠的挖开了一道口子。 如同堤坝掘口一样,哪怕你后面可以填补上去,也与之前难说完全一致了。 简单点说,那些神魂溃散的倒霉蛋,未来的修行之路已经没什么前景了。 “一群废物东西!” 太平教主面露韫色,一甩袖子便有无数黄沙显露,将昏睡的太平教中人全部打醒,至于那些神魂溃散的垃圾,他自是理都没有理。 能自己醒来就醒来,醒不来那就睡死在梦中好了。 而醴泉郡城而来的那些守真巅峰的存在,同样也将自己麾下的那些人物都叫醒,甚至道佛两门还将一些神魂溃散的倒霉蛋离散的神魂收拢了一些,令他们恢复了几分根基。 这就是修行正宗和野路子的差距了。 至少在这些小的方面,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醒来了,就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早就知晓双方间的不同,太平教主没有理会那些道佛的手段,反而是对那些已经清醒的长老沉声喝问。 一时间还错愕于真假之间,不少长老正奇怪他们不是已经把眼前的这位教主给轰杀,继承了他的遗产,怎么又能见到他。 记忆当中出现问题,正在呆愣之际,面对太平教主的问话,他们似乎也终于苏醒了沉睡之前的那些事情,终于开始磕磕绊绊的将他们的遭遇一一说明。 而越是细说,也越是让在场的这些传承深厚的存在,还有太平教主面色难看。 ... 给太平教主还有醴泉郡城的一干大人物留下了一地鸡毛,周清都本身却已经悄然的又回到了之前最早走过的那个村落。 这里似乎是最初太平教主传教的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太平教的信徒,也不用供奉什么。 就是太平教主一般容貌的一个泥塑或者木雕的神像,头上有一片黄色的布片包裹或者颜色涂抹,然后就是供奉的清水和食物,偶尔才有奉香的痕迹。 要知道对于这些农户来说,耕种的土地几乎都不是自己的,要不是有着太平教护持,恐怕一家几口人一年的口粮都留不下来,自然也没有太多空余的金钱去供奉。 初一十五能奉上三柱清香就已经不错了。 当然,太平教对这些东西也没有多少太严苛的要求,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醴泉不断的扩张传播下去,如果真是这也要供奉,那也要供奉,这些乡野饥民们也没有这个本事。 倒是等他们真有需要的时候,往往就不容这些乡民拒绝了。 因为他们已经给了这些乡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么其余的东西自然就是他们付出后应得的。 今日就到了这些乡民奉献的时候,例行的朝拜过后,伴随着众人念诵着一段传教的经文: ‘举善者为种民,学者为仙官,设科立典,奖善杜恶,防遏罪恨,督进福业之人。’ ‘不怠而精进,得成神真,与帝合德。懈退陷恶,恶相日籍,充后音混也。’ ‘至士高士,智慧明达,了然无疑,勤加精进,存**训,忆识大神君之辅相,皆无敢忘。圣君明辅,灵官佑人,自得不死,永为种民,升为仙真之官,遂登后圣之位矣。’ 带着冥冥中神意的文字似乎是在传达着,某种只要行善积德,就可以在死后成仙,永享太平之福的安然世界。 可是随着经文的念诵,村落里某间屋子里,传出的压抑痛苦的嘶吼声也越来越明显。 ‘啊啊啊!!’ 在一声激烈的痛呼过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孩,终于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一个全新的生命降临,对于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应该是开心的事情。 但对这一户人家来说,却没有一个面露喜色,那满身大汗,在湿漉漉的被子里挣扎着睁开眼的女子,呢喃着。 “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起码得让我知晓一下,这个孩子长什么模样吧?” 带着嘶哑的声响,令抱着孩子的佝偻人影脚步微顿,却还是坚定的走了出去。 嘴里同样也是嘶哑着回答。 “不看好,看了就会有念想,不看好啊!” 老妪面色不变,眼中也是无奈和沉痛,可是这就是这个世道。 没有了太平教,还有安天教,平安教,没了这些邪教,世家,官吏,依旧也让人没法子活下去,起码太平教还让他们能活得下去,换其他的势力,会这么好心么? 无人敢赌,赌那个不可知的未来。 因为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命,哪里有过什么未来? 就在那老妪跨过那个坐在门槛上,低头闷着不做声的汉子时,她终于停了一下。 “回去看看你媳妇吧,她也辛苦了。” “放心,有了这么一个祭品,你们一家这两年肯定能好好活下去了。” 听着那苍老的声音响起,坐在门槛上的中年汉子没有抬头,却也嗡声答了一句。 “唉!” 接着就转身去看自家媳妇的情况去了,从始至终都没有敢抬头,撇那襁褓里孩子一眼的勇气。 ... “娘,咳咳咳,娘...” “你真的要将那孩子送过去么?” “这是一条命啊!” “真的会折寿的!!” 看着抱着婴儿进来的老妪,对读书不多的汉子来说,他能够劝阻自家娘亲的话也不多,只能反反复复的在折寿上面打转,可是那老妪却面色冷漠以至于有些淡然。 “一条命,换好几条命。” “甚至是咱们村子这么多人的命,孩子你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你换不换?” “娘有别的办法么?” 面对这赤裸裸的将不应该比较的东西,拿上天平的两端,心地善良的汉子也无话可说了,他那张极为迷茫而不解的面容,只剩下了喃喃自语。 “太平教难道不是教人向善的么?” “追求血祀与邪神何异?” “可是没有了太平教,村子里的多少人都要被官府还有城里的世族老爷们的徭役和赋税逼死...” 陷入了一种茫然当中,这汉子开始向外走去,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嘴巴里还一直念叨着。 ‘太平有错,太平无错...’ 直到一个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前,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疑问同样回了一句。 “太平有错,太平无辜!” 简直犹如是当头棒喝,一举就将昏昏沉沉中的汉子叫醒了个通透。 只见那人模样非同寻常,年岁不过少年,一身道衣,肩负一头玄猫,正是寻找那一个利害转换节点的周清都... 第三十三章 何谓,太平之道? “出发点本意是好的,手段是好的,可是想要达成的私欲是错的。”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迷茫的原因。” “任何的理念,道统,只是工具,使用它的是人,而人就有善恶,对错之别。” 周清都看着面前迷茫,又不知到底该相不相信的汉子,简要的给出了他的答案。 “太平教是错的...” “但太平之道却是堂皇之路!” 看着眼底流露出不解的汉子,似乎没有听明白周清都到底在说什么,他也不以为意。 这时代的人能认识几个字就已经不算文盲了,如眼前的汉子还上过几年学的更是能说自己是读书人,可惜教他的老师自己估计也是半吊子。 让他除了比常人多认识几个字外,也没有多少真东西学会了。 否则光是算学和书写一些东西,也够他们一家人活下去,不至于还得他家里的娘亲一大把年纪还得出去当喜婆。 “就好像你种东西,种子是好的,种出了粮食也可以救命,吃饱。” “但是有人却拿着你的粮食,在饥荒的时候,刻意不给别人吃,就为了卖高价,这个时候,粮食是错的么?” “只不过是人该死罢了。” 生死之事,少年道士说得轻描淡写,却也让那汉子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太平教的那些道人的服饰与少年道士明显不同,周清都的衣服上没有太多的修饰,却十分的干净,有一种好像崭新的清亮。 而那些道人身上的衣物,不管是多么艳丽或者上面绣了多少的装饰,都没有这种给人一种沉稳平静的感觉。 “太平教主,得了一卷大半的太平清领书,就以此为核心创建太平教。” “用其理论,学其法,却不通其道...” “太平学太平,尽丧太平道矣!” 对于这个身体不好,病灶缠身每天能做的,不是少数的代写一些简单的书信,就是不断的翻看,太平教主曾经留下来的太平经典。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尤其的茫然的原因,因为他是真正的信奉太平经典。 可书上所写和太平教主所做的,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情况,他又没有人能够轻易的解惑,这才陷入了某种迷障之中。 一个不好,怕是成为半疯之人才是他最正常的下场。 不过周清都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所以见到他有些迷惘,便出手预备给这个太平教,埋下一颗改换根基的种子! “道长,还请教我,该如何真正的施行...太平之道!” 没有半点的犹豫就当场跪下,猛地磕头。 ‘咚咚咚’的作响。 对于这个一生经历了折磨坎坷的汉子来说,眼前的这个不似凡人的少年道士,或许就是他改变如今一生的唯一机会。 他没有掩饰过这一点想法,可是内心深处却也同样回荡着,要彻底的改变太平教如今的情况,甚至要改变那些天杀的贵族老爷们作威作福现状的念头。 周清都看重的就是他这一点敢想! 读过书的人,又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就很容易可以了解世界的真相,哪怕是最原始的那些部分,也远比后面被更多的书籍束缚住的人,在思维上更容易接受一些东西。 “日后,太平教必有一劫。” “届时危及乡野,吾要汝能够护持住那些底层的教众,汝可应否?” 见到那汉子连连点头,周清都也是将他需要做的直接告知,这反而令他心中稍安。 无缘无故不会有人给你好处,除非他想让你卖命,而如今周清都要做的事情,显然也算得上是卖命了。 “既然如此,那就记住汝之承诺,否则必有天谴之!” 话音落下,那枯黄着脸的瘦弱汉子,就直接陷入了昏睡当中,而在梦里便有一个人影不断的将一干东西传授于他,不止是一部分的‘太平清领书’更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 包括识字,读书,农业,如何处理各种纠纷,以及最最关键的...这天下情况,阶级划分! 不过这些东西周清都也没想着囫囵吞的就塞给他,首先传授的只是一部分‘太平清领书’原篇,以及如何传教,让太平教再次化为太平道,以及他如何修行强身的道理。 尤其是根据这一点,周清都还专门将一门他领悟的神通也化入了其中,正是他突破超凡之境感悟而出的‘天都箓’! 正好传闻之中,太平道最擅长也是符水符箓,太平清领书之中这类的东西也不少,有了这么一门神通在手,这个病汉子才算得上有安身立命的能力,不至于轻易就陨落了。 这几天先让他打好自己的基础,接着再在梦里传授其他的东西。 其实类似的梦中意念的种子,周清都准备了不少,只是给这个病汉子最齐全。 之前那些被他法术控制的,也有不少人梦中被他留下了一些痕迹,之后就会逐渐显露出影响来。 而且,这个汉子也不止是他布置的唯一一颗种子,实际上类似的人,他还找了数位,只不过这人在他看来,成功乃至成为首脑的机会最大罢了。 ... “太平之道...” “那人如果知晓你传授的到底是什么太平之道,会不会这辈子都对你难以忘怀?” “就如同张角的老师,那位所谓的‘南华老仙’?” 不知道是修行有成了,还是如何。 清音如今也可以靠着喉咙震动发出声音,而如今这个发问的,明显就不是清音本人,而是已经一夜过去,再没有理睬过周清都的太平公主。 然而她还是不明白,周清都这么干有什么意义。 暗地里将太平教的底层接收过来么? 可是明显在之后的事情当中,太平教已经被选中为炮灰了,谁会为这些底层的人死多少在乎? 最后估计都得被充做了几方的功劳。 周清都干的这些事情,在她而言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有做,才有行不行,成不成功。” “太平殿下,如果你做一件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必然会成功,那么该有多么无趣啊...” 面对周清都的反问,太平公主也是一阵气急。 不过她却并没有理解周清都话语里真正的意味。 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必然会成功,就因为所有人都盼望着它成功,而周清都不过是将那胜利者的名单上,多增添上了两个名字,同样也划掉了两个名字而已... 而就在周清都的身形消失不久后,倒地的病瘦汉子,双眸猛地睁开。 ‘这一次,我绝不让娘亲再犯错误!’ 几乎是已经从内彻底革新了精神意志的病汉子,艰涩的用出了自梦中学到的东西,给自己加上了一种特殊力量,哪怕是消耗掉了刚刚拥有的一丝超凡之力,他也要... 将那婴孩救下来!! 第三十四章 默契平衡,崩塌不过一霎 金碧阁楼,白玉做盏。 紫檀雕饰,沉香浸染。 红玉珊瑚横立,三彩瓷器摆件好似栩栩如生般,在那楼屋之中让人目眩神迷。 身穿薄纱绸缎的宫女穿梭不停,歌舞不休的乐妓们,为眼前的人物奉上了唯美的动作。 一位有着妖娆容貌,眼色媚人的女子一边以玉杯饮酒,一边高声唱和,声音婉转高亢,又不失空灵。 “念奴之歌声,似乎又有精进了。” 坐在高位之上的一男一女旁,有一个面带温和笑意,眯着眼睛似乎时刻在注意周围情况的高大圆脸中年男子,白面无须,显然是一个內侍。 听到高位上的男子如此说话,他自然奉承着回道。 “还是多亏了圣人的乐理不俗,每每都可以给此女提出建议。” “没有了欣赏者,也难以有进步的空间不是?” 男子旁边的女子,模样同样娇艳,甚至是眉宇间还多了几分柔弱的妩媚,身材也是极为的丰满,好似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令人瞧上一眼就忍不住想咬一口,品尝她的多汁。 “高叔叔,你这张嘴,真不知道要把陛下捧到什么地方去了。” 听到那女子的话,中年內侍也只是微微一笑,自得的开口。 “娘娘可就想错了,也只有是圣人能让老奴如此,他人且看如何作为,也不过是圣人的陪衬罢了。” 被唤作娘娘的女子抚嘴轻笑。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身边的男子,也就是当今李唐的圣人陛下,唐皇李隆基轻声道。 “听说左相李林甫也颇好乐舞,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过他的歌舞?” 听到身边爱妃的问话,唐皇那张似乎不过刚刚四十,正是春秋鼎盛,乍看上去不过三十许的容貌,也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那家伙啊,不学无术,一肚子治众人之法,对于歌舞只能听,让他唱几首,那简直是要了旁人的老命咯。”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秘闻,就算是那妃子也忍俊不禁。 “真是如此么?” 话未说完,似乎是想到了唐皇描述的场景,就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起来,唯有李隆基笑意浓浓的双瞳之下,也在回荡着一个念头。 ‘这件事办完了以后,也该将这家伙彻底的推上位了...’ 朝廷内部如今的情况李隆基别看逐渐怠惰了政事,实际上内里却是门清。 他上位这几十年来,别看相位换的勤快,可是任用的人都是那一批跟着他神龙政变的老人集团里的人才挑选。 不能说不行,却也需要克制了。 但如今关陇集团的势大,就得找一个有本事的人压制天下,等他预想中的改革完成,届时天下间再无制衡的对手,才能真正的安然无恙。 ‘若真让朕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那么...’ ‘未必不能争一个圣王之寿!’ ‘五百天年!!’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可能,李隆基的眼中也露出了精芒,而那笑意之中更多了一分豪迈之情。 ...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李林甫既然想要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那么就必须用尽己身的精力在处理朝政。 越是大权独揽,也就越是损伤寿命。 当然如今的李林甫不过是宰相之一,还远没有到独揽相权的地步。 他的唯一对手,也就是如今清流名誉天下的张九龄,也是他之前试探上官婉儿之墓的缘由。 现如今他已经从各个方面汇聚的消息里,窥探出了圣人的意思,这一次试探不过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既然这件事可以做,那么醴泉那边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与张九龄的争夺关键,必然不会是这件小事,可是这件小事却可以是攻讦张九龄的开始。 谁让醴泉那边的县令恰好是张九龄这一脉的人。 ‘以一方作乱为开始...’ ‘张九龄,本相为你准备的罢相大礼,可还算是...厚道?!’ 李林甫眼神微微眯起,那卓然的风度配上笑容,绝不会让人觉得他在想什么险恶之事,却偏偏...正是如此! ... “该死的...” “本宫真是越想越气!” 玄猫在周清都的身旁,两爪已经将锋利的寒芒竖立了起来。 对着周清都威胁道。 “你再不说清楚,本宫就让你脸上开花!” 也不知是不是在玄猫合灵的异宝内停留太久,太平公主几乎堪称是沉稳非常,女中枭杰般的人物,如今竟然也多了几分小女子的心态。 她自己没有察觉,但是这种影响在周清都的旁观之中已经非常明显。 ‘看来不能再拖了,得给她另寻一个可以容身的所在,并且鬼仙之道也得提上日程了...’ 太平公主自然不知道周清都的心理活动,见到他没有什么反应就要真的挠上他的面庞,却被周清都眼疾手快直接提溜住了脑后的脖颈处,让它的挥爪,只能停留在空气上。 听到那撕裂空气的‘嗖嗖’声。 周清都也不禁露出了几分讶然的神色。 “你还真要动手啊!” 却得到了太平公主冷哼的回应。 本来就没有想要特地隐瞒的周清都也不生气,将玄猫再次放好后,就一边向着终南山方向迈步,又一边给她解释这一行他到底是如何准备的。 不过他没有仔细说他的那些动作有些什么意义,反而是分析起了当前的李唐形势。 “太平殿下,可知如今大唐最大的问题在哪里么?” 没有等太平公主的回答,周清都自问自答。 “不在边患,不在那些县城世家,就在长安城内,那些关陇勋贵世家之中!” “他们太贪了!” 一句话,就让太平公主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京畿道已经有多年,赋税收不上来了。” “可是那些佃农,农户,年年都要交税,他们的生活压力没有减小半分,这些税去了哪里?” “除了京畿道外,河北道山东等地以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要缴纳全国三分之一的赋税,是年年!!” “你又知道是一个什么概念么?” 盛世之下,隐藏的却是一个让人无法揭开的恐惧深渊,开元年间各位宰相不得不说都是大能之辈,可是他们也有很多是李隆基政策设想的傀儡而已。 开元是非常的繁华,但是这种繁华却是建立在已经透支了未来几十年财政和资金的情况下。 如果这些关陇世家贵族,真的能够做到按时纳税,那还能维持得住,可是随着接下来那位唐皇需要的改革,必然结果就是...崩溃! 第三十五章 积重难返,一地变法 李唐的建立本质就是世家门阀的一次巨大胜利,不可否认李唐宗室尤其是太宗的雄才伟略,可是从建国开始,宗室和各地的世家门阀间的斗争就没有停止过。 太宗之时,五姓七望就一直不尊中央,隐隐有自成一派的迹象,于是乎从太宗到高宗,一直打压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及太原王氏的势力。 一直到高宗下令,五姓七望之间不得通婚,后面又经历了武皇一朝,大开酷吏。 这才终于让这一些高门世家稍微有所收敛,然而在这过程之中,与李唐宗室一起开国而崛起的关陇贵族,也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 但李唐起家本身就是与关陇世家共天下,所以自当代唐皇登基,就在进行一场改革,于财政之上要开源节流。 并且关陇世家需要权力,而山东和江南的士族也在崛起,他们还需要打压这些后来者们。 可唐皇又不能让一个地方彻底的垄断了朝堂的权力,这就让关陇世家和地方士族间的矛盾也尤为的激烈。 周清都因为有着后世的见识,可以高屋建瓴,然而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接受皇室教育的宗室成员,甚至是那些千年的世家,也未必能够看到这一步。 “事实上,李唐如今已经是危若累卵的时局。” “盛世之下潜伏的危机,早已经到了不动不行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当今的圣人倒是目光卓绝!” 自己干的事情,当然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起码这个时候的唐皇还算是清醒明白,盛世的表面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危险。 不过未来那个已经享福许多年,喜欢玩儿媳妇的李隆基还有没有这种清晰的目光,那就很难讲了。 “醴泉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开始。” “那位长安城的皇帝,想要换一个忠诚的,能够懂他意思,被他控制的丞相,他不想听那些忠臣铮臣们的直言了,他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干什么才是好的。” “但是他年纪已经到了,盛世已经开创多年,他也想要享受享受了。” “只要依旧可以控制军队,那么政事他便准备找一个合适的人放手,顺便进行一场以关陇集团为主导的改革。” 倚靠着后世的历史眼光,周清都很准确的剖析出了此时唐皇的心理状态。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 “就如同来俊臣之流一样。” “坏事都是那些奸臣,权臣,酷吏所为,与当今的圣明陛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这些卑鄙之人蒙蔽了陛下的圣听而已。” “只要事成以后,当今的圣人再将那柄刀子打碎,扔掉。” “他就依然是这天下,最贤明的陛下,史书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盛世的打造之人...” “甚至是,位列‘圣王’之尊,享寿五百!” 蹲伏在周清都肩膀上的玄猫,罕有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是那位寄宿在异宝之内的太平公主厉魂不能反驳,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就按照她对这位李三郎的了解,他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别看这位唐皇很多时候表现得温情脉脉,甚至还十分的念旧情,骨子里却极为的冷酷无情,为了权欲别说是区区忠心下属了,哪怕是血脉亲属一样该舍便舍,该杀便杀。 他的那几个兄弟为何看着那么胸无大志,因为有大志,那就得小心意外落水或者暴毙了。 当年她作为镇国公主权势滔天,背后依靠的可不止是她,还有当时太上皇的信任,甚至可以说得依靠与她联合,那位太上皇才能稳得住朝政,才能拥有一部分真正作为帝皇的权威。 可惜后来她被抢先一步下手,自个身死不说,那位在深宫内的太上皇也顿时再无外界的奥援,彻底失势。 从那时候起,这位三郎才算是真正的独掌了大权。 都说太宗英明神武,果断不似凡人。 这位当代唐皇又何尝缺了这一点? 夺权事变,困兄囚父,也是一样都没有落下,可谓是真正的一脉相传。 “关陇世家之事,已经非简单就可以处理。” “况且无这些世家襄助,如何能够成事?” “土地兼并,永业田也都消失,可以说是世家发展必然的事情。” “只看长安左近已经如此严重,天下情况之惨烈更是可想而知。” 太平公主自然非凡人,不过是和周清都几日见识了一些民间情况,就知晓他说的没有半点虚假,李唐如今可谓是积重难返,如今不过是靠着王朝鼎盛的惯性还未下落。 只不过这个惯性还能维持多久还是一个大问题。 一旦国势稍有滑落,那么下场就是天下皆燃,烽烟不断! “可他们既然已经盯上了醴泉,你在这里做安排有什么意义?” “本宫可未曾听说过历朝历代,有人在都城附近造反成功的!” 这时候太平公主也不装了,知晓周清都做的事情,不管是哪一件都算得上是谋逆,直接就将‘造反’给点了出来。 “哈哈哈,就知道你忍不住。” 见状周清都也是停下了脚步,忍俊不禁的开口。 接着他在大笑过后,又开始行走,不过面上依旧带着一笑颜。 “不过小道可没有想过什么造反。” “小道要的是...变法!” 远比造反更加沉重无数倍的两个字落下,仿佛是带有魔力一般,令那玄猫彻底无言。 自上古始,至春秋战国,到大一统的秦朝,可以说如今的历代制度,都是在沿袭和微调秦朝的法制。 而秦朝,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真正变法成功了的国度。 后面的所谓变法,无非是将历史故纸堆里的一些东西,进行适应时代的微调罢了。 没有任何一个变法可以与商鞅那种彻底的改天换地一般,将旧有的一个制度彻底的扫入了故纸堆里去的。 若是造反起义,太平公主还能与周清都说道说道,可是变法鼎革出一个全新的时代,就好像周清都在修行界里做的一样,要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简直是她如何想象也无法想象到的,因为她无法理解脱离了如今这样的一个制度,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 “三百年一轮回,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太久太久了。” “欲要打破这种王朝周期律,除了变法再无他途!” “更何况,小道可没有想过在醴泉变法...” 眼眸闪过了一丝亮色,周清都真正选择好的地方,可不是这靠近长安的所在,他只是想要一批已经经历过了足够磨难,又可以满怀希望的人手而已... 前者一抓一大把,而后者则是可遇不可求! 就在话头上,熟悉的青山隐显,数日未归的终南山也终于是近在眼前,就在此地再往道观方向没多久,隐隐约约便可以听到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似乎目标正是寻找这少年道士而来... 第三十六章 仙名远扬,终南隐士 “这是?” 被周清都的目标给搞得自闭了的太平公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此时震动着玄猫喉咙发出声音的自然就是清音了。 察觉到自家山门外面如此热闹,她可是十分的不解。 “估摸着是那两个家伙,又是喝酒喝大发,口无遮拦了。” “不过...” “恐怕也是真正修成了那月炼之法!” 周清都倒是一点不意外,实际上自从他将李杜二人送走,又察觉到了自家那个劣徒又多此一举以后,就已经想到了这热闹就是必然的事情。 谁人不想长生?谁人不想延寿?谁人不想再获青春? 这一点都已经在李杜二人身上证明过,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而且经过了医家检测,他们二人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反而是元气充沛,生命力旺盛。 这种旺盛并非是吃了某种补药短时间内呈现出的现象,反而更像是天生的本源得到了增强。 可以说在那医家的高人得出了这个结论以后,被李杜暴露出来的终南山清都观,就必然是将成为长安城内诸多权贵无不想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不过自周清都离开道观后,那里便被隐没了起来,哪怕是相熟的信善带路也绝对找不到,故而只能留下了不少仆役,在这里等着周清都的回来。 此时刚刚从醴泉归来的周清都也是好奇,到底李杜是搞出了什么大事,弄得他这么一个山中小观如今成了终南山中热门景点了。 也不等他用些什么手段,以神魂感应那些仆役离散的念头,就已经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大概... ... 原来自那日李杜二人得到了玉真公主的夜宴接待,有着贺知章的作陪,几方都是十分的满意。 杜甫的问题好解决,本身就是出身高门,想要入朝为官也不过是玉真公主一句话推荐的事情,不过子美的心气大,愿意在科举之后再来入仕,起点也更高。 玉真公主自然愿意如此,玉口亲言必然给他一个好名次,也算是她的行卷的恩情了。 对此杜甫也是感激不尽。 毕竟他虽然是京兆杜氏,可也只是支脉并非嫡传,有如今圣上姐妹亲自介绍入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况且杜甫也算是真有些治理的才学,并非是一肚子空谈的腐儒书生,加上学了那月炼之法头脑越发的清明,对往日所见不明之处渐渐有了几分透彻,如今说是宰相之材那肯定是夸张了。 但是治理一方中下等县城,却也算得上是合格了。 要知道这在许多人眼里已经高到天上去的官老爷了,一县父母官,掌管万户甚至数万户人口的生杀大权,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下县县令也已经是从七品的官员,可能对于很多高门世家来说不值得一提,可是对很多寒门子弟而言,可能是一辈子走到头能接触到的最高位置。 以杜甫的能力,加上有玉真公主这一推荐,起步也不会是区区一个县令,只会更高。 就可以知道在这盛唐之中,权贵举荐到底有多大的含金量。 而相较于杜甫身份不俗,李太白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出身商人籍,他没有科举的资格,就只能纯粹靠贵人的提携才能进入仕途。 这一点如今倒也算是解决了,有贺知章引荐,加上玉真公主的青睐,步入仕途倒是不难,可是要能得到让李太白十分满意的职位,就不能光靠引荐了,还得有当今圣人的欣赏。 所以几人就搜集了李太白的一些诗词作为行卷,又让他近日里写上一些感悟心情的新诗词,最好是堂皇大气一些,说不得能让唐皇心中喜爱,赐予一个不错的出身,说不定也能成为长安城内的新贵。 对李太白来说,从来不怕没有考题,就怕不给机会,在得知要写新诗之后,那是一边饮酒一边挥笔泼墨,一连十几篇豪情万丈的诗赋就从容而蹴。 但写到最后一篇的时候,不知怎地令这位谪仙人饶有诗情,当时正是公主府的夜宴,众人先是为李太白斗酒铸诗感到无比惊艳,此刻又见到李太白抬头望月似有所思,顿时又都提起了兴致。 就在众人等着李太白的惊世诗篇的时候,却无人察觉到原本坐在一侧的杜甫也双眼茫茫,好似也感悟了什么似的。 当空皓月随着李太白的踱步似乎越发的强盛,光辉耀眼以至于让有些人都忍不住遮住了自己的双眸,也就是在这一刻李太白将手里的狼毫一甩哈哈大笑起来。 似是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嘴里念叨着一首从未听过的诗词。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一步一晃,那令人侧目的月华好似也就收敛了一分。 等所有人可以看清楚的时候,李太白已经面显酒红,双眼迷蒙凭虚而至半空上,白衣翩翩,颇有几分仙人下凡之感,本就清竣的容貌更是多了一分出尘之感。 按理说能够被玉真公主邀请而来的人,多数也是高门大族,总也听过修行者的事情,可是听过与见到一个身旁才一起饮酒作诗甚至是吹牛的人,就这么御空而立,那种震撼还是非一般可想的。 更关键的是,就在众人的目光下,那月华不断的涌入了李太白的身体之中,肉眼可见的李太白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缺陷,乃至于有些粗糙的皮肤,赫然是变为得十分的白皙细嫩。 犹如是那白玉一般。 甚至是不止李太白,等众人扫视左右的时候,才发现那杜子美也是向月盘膝,浑身也流淌着盈盈光泽,虽然没有李太白那么明显的改变,精气神尤其是头发那种近乎反射光线的变化,依旧是让人无法忽视。 等到感悟过后的李太白苏醒过来,算是真正的步入了筑基初境,有了脱胎换骨之效后,才赫然发现如今的情景。 周围的一干男士还好,顶多是羡慕加嫉妒。 可是那些女子看李太白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就好像是盯上了一块美肉一样,毕竟李太白可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变得更年轻,更白皙的... 这对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见到这种情况,李太白和杜子美两人对视一眼也是感觉头皮发麻,两人很清楚周清都的事情怕是藏不住了。 而也就是此时,两人耳畔才回想起了贺知章的告诫。 ‘满则溢,盈则不可久...’ ‘锋芒不可不露,也不可毕露!’ 第三十七章 养生之谈,圣人相召 “哈哈哈,这下你可得头疼了!” 知道了来龙去脉以后,玄猫忍不住发出笑声,猫头转向另一边忍不住做出了极为夸张的笑脸。 对于这一点,周清都也是露出了极度无奈的神色。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会出风头。” “自个应付不来,结果还把麻烦推我头上来了!” 说实话又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东西,只是让人年轻一些,还得进行修行。 想必长安城内的那些权贵们也已经从李杜二人口中得到了‘月炼之法’可惜他们没有那个心境和能力修行。 哪怕真有人有所成就,也效果微弱。 别看周清都觉得李杜二人中的杜甫资质平平,可这种平平对许多人来说,也已经是高到天上去了。 更何况月炼之法的养之一关可没那么好进。 要不是这两人之前听了周清都的讲解,他暗中利用‘虎豹雷音’的手段,为他们洗练了一道身体,后续他们又大踏步的和周清都走了一圈远路,真要完成筑基之养的入门非得经过好几年的调养修行才行。 本来这两人也没有这么容易完成这一道,就算是有着周清都的帮助,那也需要半年以上的的调养时间。 谁让这两个家伙运气好,竟然吃到了周清都亲自烹饪的食物,别看没什么东西加入进去,可实际上都是少有的好物,一下就给两人缺失的元气也弥补上了。 起码省了两人三五年的笨功夫。 这才有了这次迈入筑基初境后近乎脱胎换骨一般的情况。 实际上这种重获青春也不过是调养身体到了一种程度出现的正常情况,令人可以更好的增养那一口人体原初之炁,最终引动身体或精神发生超凡的蜕变。 正因为这不是简单可以做到的事情,学了‘月炼之法’真要到如今李杜二人的地步,资质不凡的至少也得三五年的功夫,若是资质差一些,那就得十年苦功了。 这些脑满肠肥的权贵谁有这样的心性可以坚持下来? 至于真能坚持下来...那就自然会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了,本就可以延长寿命,周清都这一法门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在察觉到了周清都传授的这一门道法的用意后,不少心怀延寿,长青的权贵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而那些迫切有延寿需求的,也不会将自己仅有的生命花费在这个目前还没有完全得到证实的法门上。 他们宁愿寻找一些特殊的异宝,也比修行这么一个东西来得更有可能延寿。 所以这时候来找周清都,并且还堵门的其实不是这些真正执掌权柄的大人物,而是那些来历不凡,身份清贵的女子。 她们可是亲眼见到李杜二人是如何变得容貌更加年轻,皮肤白皙,头发乌黑茂密的,要说延寿她们可能还无所谓,但是可以让容貌更加青春,让肌肤和头发更加充满魅力。 这可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尤其是女子为了这容貌上的事情,能付出的精力和时间,远比任何人都想得要大。 可以说,周清都的月炼之法,长安城内男子权贵当中修行者几乎寥寥无几,可是稍有家世的女子间却已经将其传遍了,每个人都在拼命修行,甚至短时间内也已经有人练出了几分成果。 虽然比不上李杜的脱胎换骨,容貌似乎更上一层楼,可是却也皮肤瑕疵减少,容貌好似年轻了一两岁。 这更加刺激了对自己容貌和青春年少看重的这些贵族女子们,可以说如今周清都这里堵门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女子派出的人手。 了解到了这一点,也就不怪清音忍不住笑意了。 至于周清都倒也算是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有料到不管任何一个时代,女子对于自己的容貌竟然都是如此的看重。 更加让他错愕的是,因为这一点他新仙道的最初修行者,竟然大部分都是这些高门世家当中的女子,也算是意外之得了。 既然注定了他会一手推动一场腥风血雨,那么对这些女子来说,多一门或能保得性命的本领,也算是一种生机所在。 “不过总不能让人一直堵在这里吧?” 清音震荡着玄猫的喉咙发出问话,望着那堵在水潭边的一干人等,不用想后面那条小路上也被派遣了人手。 “没这么麻烦,他们进不去道观,时间一久了自然就散了...” “更何况,月炼之法仅仅是用来筑基入门的,能够步入二阶超凡已是大部分人的极限。” “哪怕真正能够悟透其中的奥妙,也最多到了三阶应灵,展现出一些与当世修行者不同的地方,却还没有太大的差异...” 周清都开辟新仙道,从根基上自然就和旧有的修行之路不同,可是许多脉络和表现依旧是按照原本的来。 只不过内里的理念早已经更改得面目全非。 这也是为了这一脉更好的传播,能够为旧有修行者们接受的方式,虽然他们几乎都没法转修,可是他们长期修行得出的一些东西,却也可以应用在新仙道上。 加上还有鬼仙之道可以另外修行,这就不至于让两边矛盾尖锐到不压倒对方就不行的地步。 拉拢一部分,中立一部分,剩下的那些死硬派才是真正需要打击的。 “现在我们时间足够,慢慢来就好了。” “醴泉那边的事情也需要时间酝酿,想必这段时间内就算是朝堂内的那位也是在耐心等待时机...” 说到这个,清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清都你怎么不将你之前在那山峦那边,把需要血食的那个太平教香主给神魂击散了的事情,也告知那个病汉子?” 周清都微微一笑。 “这件事不需要我特地告知,他只要反抗了就必然能够得到意外之喜。” “如果没有反抗,那么他便已经失去了一次成为真正太平道人的机会!” 只见这位少年道士眸子里闪过一丝欣赏。 “不过终究没有令人失望不是么?下次,或许也该称呼他一声...道友了!” 就在周清都隐去了身形,悄然的回到了自家道观不久之后,长安城内忽然有数匹骏马疾驰,踏驰道而来,领头的一名內侍手持黄娟,来到了那水潭边,先是摆上了案台,这才宣读了诏令。 ‘帝曰:耳闻终南遗闲隐道,擅通养命青春之道,特邀入宫,宣讲性命之要!’ 一连读了三遍,眼看那碧潭毫无动静,黄门內侍眼露焦急之色,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从山壁而落,踏足潭水之上,缓缓行来... 第三十八章 五禽锻体,呼吸之妙 水面之上飘然而至的人影,踏波行浪间带着几分神仙般的逍遥自在。 一身青纱道袍,头顶玉冠面如画中神俊天人,也并不上岸,只是站在那波涛之中,微微稽首一礼。 便让在场的众人恍如梦醒。 “神...” 那黄门內侍脱口而出想说什么,还好长久的宫闱经历让他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澎湃情绪,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崇敬的笑意。 “还请仙真,与小人一道回转,否则圣人怪罪下来,小人也是吃罪不起。” 来人自然是周清都,他虽然心中有准备会有圣旨招他入宫,却没有想到就这么第一次传闻,就已经引动了那位唐皇对于道家仙神的好奇心。 不过这一次,他可是没有入宫的打算。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周清都还没有达到可以与那位唐皇分庭抗礼的名望,一旦去了被强压了君臣之名,后续很多事情处理就不好做了。 被冠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对后续一些事情的开展也不利。 毕竟不是后世,民智相对开放的年代,一旦在大义上有所欠缺,影响确实会是十分的深远。 “圣人相邀,令小道惶恐。” “不过小道只是一山野之人,浑身散漫的习气,唯恐惹了皇宫的宁静,只是些许养生之术,并不复杂。” “既然圣人有需,这卷道经还请内侍带去...” 说着,周清都从袖子内取出了一卷并不厚的书籍,遥遥一送就落入了那黄门內侍的手里。 “至于诸位所求,也无非是青春养生排毒之术,不过小道尔。” “贫道三日后,就去山下村落为众人讲解,若是有需要尽可前往,还是莫要再围此地,扰了山林清净。” 说罢也不管在场众人出言挽留什么,又是转身缓缓踱步,就这么没入了那高高山壁之中,偏偏此地开起了莫名的阵法,别说是靠近那山壁,就连步入那碧潭之中也是不可能。 众人一阵大眼瞪小眼,终于还是选择派遣人手,回主家问询消息,而那领旨意而来的黄门侍郎则是紧张的将那卷道经放在身上,都来不及将准备好的香案撤掉,就带着金吾卫连忙转身向着皇宫奔去。 而那些跟着过来宣旨的金吾卫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将门修行,虽然只是将修行者的前三境深入挖掘出了不凡战力,可却也有非常明确的标准。 一境锻体,二境强力,三境通意,四境百人斩,五境破军,六境镇国,一路向上也是有迹可循。 虽然没有什么延寿之能,至武圣镇国也只能满寿一百有六十,可是凭借破军和镇国二境的杀力,哪怕是飞仙之辈也要小心,自然也培育出了面对这些修行者的一套应对方式。 尤其是这些修行中人那些所谓的法术神通异能,在这些将门修行眼里,都是花里胡哨的骗术。 可是之前那少年道士踏水而行的时候,这几位金吾卫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根本就没有用什么法术神通,而是以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发力之法,悄然搅动了水底暗流,令他踏波行浪。 要知道哪怕是当年金吾卫内演武,迈入了镇国级的大将陈玄礼,展现一手水不过膝的功夫,身穿甲胄踏水而过,一样不落水底,也没有这道士展露的轻松。 更做不到足不染水。 ‘这道士...不是简单人物,务必得小心了!’ 几个金吾卫默契的对视一眼,准备回到皇宫就将这个消息传上去。 这么一个深不可测,极有可能是镇国级别将门修行的道士,还是别随意入宫的好。 一旦有所歹意,哪怕是数尊镇国级强者守卫,也难说可以保证圣人的万全。 要知道,诸多修行之中,也只有将门修行对于合灵社稷主的存在,受到压制近乎于无。 历史上屡屡有叛将拔剑而起,却极少有官吏直接造反,原因就在于此。 就在众人奔马飞纵,迅速回到皇宫内后,內侍将道经交出来,又将各种情况细细讲述给高力士听,另一边陈玄礼也收到了那几个金吾卫的意见,立马就赶到了高力士这里。 “高公公!” 来人一身甲胄入内,气势雄浑却极为内敛,面容俊逸沉稳,自有一种淳笃自检的气质。 见到这位,高力士也挂起了笑脸。 “原来是陈将军。” 一般人自然不值得他如此重视,可是这位左龙武大将军却不一样,都是跟随唐皇起事的老臣,一直担任李隆基的禁军龙武大将军一职,要知道这等要害职位,几经政变的当今圣人能够交到他手上,可见其信任程度。 所以哪怕再受唐皇的喜爱和信任,高力士对这位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一边人。 陈玄礼抱拳一礼,也没有因为高力士的阉人身份有什么瞧不起,反而是直接开口。 “吾麾下金吾卫来报,那终南山的道人不简单,疑似是一尊镇国级的将门修行。” “所以本将前来提醒高公公一句,另外...那位道士送来的道经可需要经过本将检视?” 听到陈玄礼的话,高力士也是心中一惊,要知道哪怕是以如今李唐之盛,镇国级将门修行也不过双手之数,大多数还是在外征战的大将,留守长安的不过四位。 如果那道士真是一尊镇国级将门修行,那就太过可怖了。 但那小黄门回禀的消息,又感觉并不像。 念及当今陛下的安危,高力士思考了一会,还是将那卷道经拿了出来。 “此物乃是进献给陛下的,你我二人不好私下打开,不如入内禀报圣人之后,在圣人面前再检视,陈将军觉得如何?” 面容英武的陈玄礼自然不会拒绝,这本就是应有之事,但这也只能由高力士来提出,以他一个武将身份说这等话,那就是僭越了。 內侍到底算是皇帝家奴,自家人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外人是绝不可碰的。 能够受到李隆基多年以来的信任,除了他修为强悍忠心之外,这一份谨小慎微的本分,才是他能一直屹立不倒的关键。 两人既然议定,很快就转入内殿,此时唐皇李隆基也得到了消息,在见到两人入内后微微讶然,不过在二人禀报以后,又觉得两人还是老成持重,并且知晓事关帝皇不可自己判断决定,忠心可佳。 “既然两位卿家心有担忧,那就在朕面前打开,让朕知晓一下二位的意见吧...” 得了帝命,两人自然是谢恩过后,立马将那一卷道经展开来。 一入手两人就察觉到了这道经的不凡,因为这书写的纸张,似乎比他们平日接触的大多数纸张都要细腻得多,上面的字迹更是一个个好似龙飞凤舞,仿佛都带着自己的神韵。 更加不一样的是,在许多的段落后面,还配上了一个个画好的图画,展现着某种锻炼的姿态。 上面书写正是:五禽锻体,四个大字! 而在最后一卷,则是与之前完全不同,又特意分开的一篇文章名曰:导引初解。 经过陈玄礼这位将门镇国级大将的见识,很明显是在讲解人的呼吸之奥妙的经文,不过其中很多道理就连他这等镇国级存在也未曾听闻,一时间眉头紧锁,也引来了高力士与李隆基的猜疑... 第三十九章 食气者寿,传道天下 “陈卿这份道经可有不妥?” 眼看陈玄礼不断的端详这一份道经,来来回回。 眉头深锁似乎一直在思考其中奥妙的模样,李隆基也有些忍耐不住,开口询问。 别看周清都觉得这一门道经不算如何,可是有诸多耳目的李隆基却很清楚,这可是实实在在真正有效的延寿之法,而且并非要求合灵之类的东西。 就是最为普适的呼吸之术,感悟天地灵机,以月炼之,养之。 从李杜二人口中得到的经文,实际上唐皇早就已经请人研究过了,确认是自己可以修行并且真正延寿,有重回青春可能的。 可现在陈玄礼如此思索,到底是经文有问题,还是他有什么问题? 帝皇之心变幻不定,这一下李隆基便已经有了某种揣测心思,倒是陈玄礼并无察觉。 听闻圣人有言,自然是将道经合上,然后沉吟一会有了具体的思路后才方方开口。 “禀告陛下,以臣下拙劣之见,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这道经前面大半,描述的是一种以模仿五禽形态,锻炼身体骨骼经络的法子,长久习练确实有益于身体,甚至能够让内脏也保持健康,似乎是传承发展于古时神医华佗的‘五禽戏’。” 陈玄礼本身就是将门修行,要说其他东西了解可能不多,这些东西倒是涉猎不少。 “圣人应知,人食五谷之物,便有浊气留于体内,长期以后就会成为浊毒,损害内脏,减损应有寿命。” “是以道门才有所谓辟谷以全身,而延寿的道法。” 听到这些东西,李隆基也微微展眉。 “这些东西,朕在书卷里也曾见过,这卷道经里的法子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这位已经迈入镇国级的大将把心内的惊讶压住,尽量理智客观的给面前的陛下介绍这卷道经的玄妙。 “光是前面记载的这份‘五禽锻体’之术,就已经非常不同寻常了。” “在锻炼的时候,辅佐以呼吸的规律,让吞吐的气息以及锻炼而带起的气血,可以触及内脏之处,徐徐排除浊毒,让人圆满之寿都有可能实现。” “甚至还有养身,养神的妙用!” 说到这里,只见这位禁卫大将眼神一闪脑海有什么终于透彻一般,露出了难以自禁的激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觉的高了几分。 “臣下终于明白了,那所谓的变得年青,并非是真正的脱胎换骨一般,令人获得重生,而是排除了大部分浊毒以后,人体自然焕发的青春,是一种真正健康的表现。” “原来如此,导引初解的核心居然是在这里...” “那道士...” 听到这位心腹大将的言语,本来对这种事情就十分感兴趣,年纪渐大有些力不从心的唐皇面上也露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这些锻炼的动作,是为了身体逐渐可以适应那些配套的呼吸法,等到以后这些呼吸方式作为习惯留存下来,慢慢就会更加有效的将进入身体的各种所需化为养分,并且将人体内的毒素排出体外。” “日积月累下来,就自然而然能够达到身体,精神都达到上古那些先人的程度,可得天寿一百二十!” “甚至如果还能有所成的话便可以...” “食气而神明寿之!” 听到陈玄礼此言,别说是李隆基了,在旁的高力士也是瞪大了眼珠子。 就这不长的道卷上的东西,还能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臣下之见,那五禽锻体法乃是笨功夫,只要花时间精力就可以有效果,能够强身健体。” “实为军中一大神器!” “倒是那‘导引初解’以臣下的能力,可以看出几分玄妙,却也难以尽知,恐怕需要圣人自己参悟...” 面露惊讶,李隆基得到了这么一卷堪称延寿仙经的东西,第一时间却是有些警惕,李杜那二人的月炼之法的效果,看上去与那五禽锻体法十分类似,可后面的这‘导引初解’的用途又何在? 作为这天下的主宰者,每一个人对他都是有所求的,这也是社稷主压制众生的根源所在。 可这未曾谋面的道士,又想求些什么呢?这样的一卷东西,足够令他获得无数的好处... ‘食气者神明而寿,食谷者知慧而夭...’ 能够引领使得人迈入食气神明而寿的境地,这样一篇‘导引初解’到底有多大的分量,那道士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所求为何?!’ 无有代价,即便他贵为天下之帝皇,这样的好处,恐怕也有祸患。 这个时候,反而是高力士明白这位圣人的心思,很快就有了头绪。 “不知圣人得到此神妙之发,可愿分享天下,这可是能壮军士根基之术...” 眼珠子瞥向了李隆基,这位当代唐皇见到高力士面上动作,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了这位心腹的意思。 “此物如此妙用自然要壮军士之威,玄礼!” 听到圣人唤自己名讳,陈玄礼连忙躬身行礼,俯首听令。 “将此法先传授左右禁军,金吾卫,并送于边疆军镇!” 拱手抱拳,陈玄礼沉声领命,就退了下去。 而李隆基此时也明白了那终南山道士的想法。 “想新开一方道统么...” “只怕这初解,也只是开始,还有更多也需要众人研讨,才能继续产出吧?” 一人之力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可能完成一个道统的全部,非得历代无数人力智慧才能铸就。 若想将自己的道统通达天下,那么最快捷的一个办法,就是先传授给权贵之辈,所以那道士才显得对这等重要之法似乎毫无保留。 ‘年纪不大,能耐不小,心思也是缜密。’ ‘不过倒也不奇怪...’ ‘只是似乎并未有臣服于朝廷之意,还得派人注意一番。’ 听得李隆基的自语,高力士自然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李隆基让他将那道经拿上来,才缓步来到了这位唐皇的左近。 “陛下,娘娘那边也对这能够还复青春的法门好奇,需要老奴...” 目光被这一再确认拥有延寿之能的法门吸引,听到高力士的话,李隆基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温情。 “让人誊抄一份,届时送入宫中吧。” “去找宫中找几个女教习,让惠妃她们学的仔细点...” “至少让身体也健康些许。” 有了这么一段话,高力士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至于那道士需不需要监视,这还是要问的问题么? 第四十章 太阴炼形法 “事情的变动,还是超出了预料。” 周清都倒也不掩饰,他对时局的掌握确实是出现了问题,对于那位唐皇的了解还是浮于表面。 不过他顺水推舟将那一卷道经传出去,也未必是坏事。 毕竟他又没有想过隐瞒,反而是那位帝皇都看重的东西,其他各方还不上赶着来学? 倒是让他的这一门新仙道的体系推广,无意中多了一股庞大的助力。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趋之的道理。 “只不过...还是提前了太多...” “必须将后面几步加快了。” 传道天下的事情,周清都自然想过,实际上他也一直在为此事做着准备。 只不过现在的天下情况,显然还没有到可以传道天下的时候。 如今的世道,识字的都没有几个,你传道天下传道的是什么天下?还不是贵族世家的天下? 唯有大多数人都可以买得起书籍,能够辨认文字的时候,那个时候传道天下,才是真正的将大道,传播至了天下的每一处土地! 所以周清都在终南山修行,却也不止是修行,甚至长安城内乃至整个天下都有不少人手,在为他服务。 有些是偶尔看中的终南山香客信善,也有些是脚下村落被他救下来的人,也有遇到的想要改变如今世道的来历背景凄然的人。 别看这些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却都在周清都的培养下,也都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存在。 否则他那么丰富的教学经验从哪里来的? 天赋再神异也不可能无中生有的搞出这些东西来。 “如今首先得将笔墨纸砚推出去了...” 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凝重之色,周清都从道观的后院里,取出了一只灰羽鸽子,很快就将几件事写好,卷成小卷,塞入了鸽子腿上的细管中,望着扑腾飞起向着长安城而去的鸽子,他也多了几分紧迫感。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开始,整个天下就必然会开始走向某个无法摆脱的漩涡,可是这也是必经之路。 ‘欲要变法...岂能不流血?’ ‘只希望,这血不要白流...’ ... 此时的鸽子还没成为不可替代的通讯工具,甚至驯养鸽子传消息的时间都十分的短暂,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空中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入一户人家当中,简直是无人关注的事情。 而这户人家后院养了不少鸽子,也是周围早就知晓的事情。 只不过许多人并不清楚,这些鸽子并非只是为了煲汤给这家的主人养身子用,其中大部分的都是信鸽。 见到那标志性的灰鸽子到来,取下信桶的汉子,连忙将消息传递给主家,这位在长安城也属于巨豪的人物,谁也想不到就在几年前,也不过是路边一个差点被饿死的乞丐。 如今身价却简直不可计数,与郭万金,杨崇义,王元宝并称长安四大巨富。 当然在如今的这些年代,这些巨豪背后自然也都有各自的支撑,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几位的背后之人许多权贵都还能摸得清楚,就是这位崛起不过几年的巨富,背后的那位却很难探究。 只不过绝对有着这么一股力量,因为很多的试探,绝不是一介商人可以解决的。 不止如此,这一家还有相当多武艺不俗的护卫,顺利的将商号开遍了大江南北,大唐各地。 甚至就连边疆军镇之中,也有这户人家行商的痕迹,传闻这家行商尤其喜好与军中交往,不惜先吃亏也要镶助军中所需,得到了不少边将的人情。 往往有什么斩获也是多想起这一家,也令他们并不是真的吃亏,反倒是转手进入中原之地,还能赚上一笔。 然而这样的巨富人家,摆设却并不奢华,简单的桌椅板凳,追求的只是一个简单舒适。 见到汉子进来手里拿着信桶,这个衣着光鲜却不华丽,仅仅是合身舒服的巨富樊犁,眯眼笑道。 “道长又送什么消息来了?” 那汉子拱手。 “东家,咱没看,不是给您先看吗!?” 说着就将那信桶递了过来,而那脸并不圆,反而有些方的樊犁接过信桶后,将里面的制片打开,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就忍不住将一双本就细小的眼瞳眯成了一条线。 “原来如此,确实是要加快步伐了!” “阿久,去让账房等人去书房等着,爷我要去算算咱们的家底了!” 一拍巴掌,落在那桌面上,却细密无声,那男子也是早就下定了决心。 不说当年在大雪之中,只剩下一口气的他是怎么被道长救回来的,之后又愿意给他一个念想,又传授了诸多商道的法子,令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长安巨富。 就说商家所说的奇货可居,这一把就是压大赚大。 ‘既然给了我一个机会,那就看我如何一把决出一个新时代风云!’ 只见这位已经许久未曾激动过的长安巨富,如今站起身来。 仔细盘算着周清都所需的铺满天下,将书籍价格打入尘埃的巨量物资。 ‘活字印刷价格不菲,不过配合蜡板印刷,书籍方面倒也算是够了...’ ‘笔墨方面,可以用炭笔解决,硬笔也能练字,加上从边疆获取的狼毫马毛的储存,笔的问题不大,砚台麻烦些,这几年搜集却也勉强够了。’ ‘至于纸张...也是最关键的东西,如今有了道长教授的新的制纸的技术,价格可以便宜数倍,而且还比如今的纸张更轻薄,更容易书写...’ 一想到如今的各种底牌,他心中就多少有些把握了。 不过其实这些东西都只是铺垫,关键还是在周清都那里,按照道长说法的...那本可以让天下人识字的字典...何时才能出来? ... 将消息传出去后,周清都也没有再多思考,将某一本书从书桌上抽出来,放在台面上,细细摩挲了一会,又将它压了下去。 ‘还不是时候,起码得等一个消息影响,吸引了大部分世家的视线后,才是这本书出世的时候。’ ‘届时,与那些边将交往的人情,才算是终于可以发挥些效果!’ 不过这件事暂时不需要做,另外一件事却已经迫在眉睫了。 “清音,请那位太平公主出来吧...” 没有回头,周清都就知晓玄猫所在的位置,而屈指一划,整个道观就被笼罩,幻化出了类似于月上中天时的情况,那玄猫体内的异宝顿时得到了激活。 两位女郎的身形便显露出来。 尤其是那位身材高大的女子,望向周清都的眼神多有不满,以及一丝丝的恐惧。 “你本为厉魂,与清音有所不同,长久待在那异宝内,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受它们二者的影响。” “如今只有将你转化,修这一门吾再辟新章的...” “太阴炼形法!” 第四十一章 欲立阴间地下主 太阴炼形法,足以算得上是此界尸解飞仙的第一妙法了。 若非是从无有听说过谁真正修得大成,恐怕这门道法也会成为如今修行界的主流。 可这一法门深坑就深坑在这里了,目标和大成达到的可能性确实都有,但是花费的时间却不亚于让你从下周开始等一个一千年后才会到来的快递。 关键不是在这快递什么时候到,关键在于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就得每天去快递站等着,因为哪怕是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有可能下一刻就来了。 如果你不抓住这个机会,那这个快递就又要从头开始再绕一圈,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第二次了。 所以这门大法实际上修行的存在不少,但真正有所成就的却几乎不在明面上。 “这门功法...” “听说是极少数修行界之中,不需要感应合灵什么异宝就可以修行的大法。” “曾经有一个年月,极为盛行,最后因为一次祸乱,最终这一门大法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仅有少数的道脉还有流传...” 太平公主是何等存在,曾经是一个时代堪称权倾朝野,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什么秘闻都有所耳闻过,尤其是作为一个女子,希望自己容貌长青,自然也极为深入的接触过修行界的种种东西。 可惜以她当时的地位,如果想修行也只能止步于合灵,还不如稳住自己的权势地位,也可以带去不小的增幅,加上丹药辅佐,在她四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容貌依旧如春。 只不过年纪越大,那种止不住的衰老确实是让人力不从心了。 最终还是败给了当时尚年富力强的李隆基也是应有之事。 “是啊...” “那场地下主之乱,几乎吞没了中原汉民四成之数。” 周清都听到太平公主提起的事情,点了点头。 那之后这门功法的劣势被曝露无疑,甚至到了后面一般普通民众也可以解决那些转化后的地下主。 是以这门曾经堪称盛行一时的功法如今就渐渐消失在了修行界当中,就连那些曾经残留下的篇章也被焚毁殆尽。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太阴炼形的关键,其实是魂体汇一,感应地下之气,蜕变肉身神灵,化为地下主。” “如今本宫只有厉魂在此,如何修行这太阴炼形?” 太平公主倒也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况,徒有魂魄还沾染了煞气,乃是厉魂。 长居与凡人之间甚至是有伤他们寿元,也就是在那异宝之中,才能勉强留存。 否则时间一长,就算是厉魂也要为外界诸多各异的力量驱散,慢慢失去了依存的凭借彻底的溃散,只余一抹真灵归于天地。 “太平别忘记了,除了如今的这一系仙道,清都还用楼观道的底蕴,另外开启了一条全新的修行之道。” “更何况...” “你的尸首与我不同,还依旧留存。” 清音按住自己闺中好友握紧的手,示意她莫要焦急。 既然周清都已经提出了这件事,那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几乎全盘的计划,唯一的问题就是,当事人是否愿意接受他的安排。 “哈,这么说本宫还得感谢自己的侄儿,给吾留了一个全尸了。” 提起这个,太平公主的面上就浮现起了一丝冷意。 成王败寇最终自缢而死,她倒是没那么多遗憾,只是这位侄儿如今的作为,却也只能算得上缝缝补补,并未真正将社稷江山带向另外一个高度,就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进无可进,开始志得意满了。 对于这种念头她是十分不屑的。 在她看来,当今陛下虽然经历过一些挫折,可是起事以后神龙年间的那位宰相给他们留下了太多遗产了,以至于李隆基虽险却并无半点真正的生死之危。 否则他就会懂得,任何一个似他一般大权独掌的人,绝不能退,更不能将自己的权势分出去,否则...便只有万劫不复一条路! “你和李隆基的恩怨,小道很清楚,但与现在的事情无关,要不要继续听小道说这一门‘太阴炼形法’?” 周清都自然知道这一界的‘太阴炼形法’有什么缺陷,实际上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此界修行难以解决的,一旦开始了身体的异化,那么要完成最关键的步骤,就得需要依靠外界的环境帮助。 甚至就算是完成了关键的步骤,在达到彻底的理想状态前,也无法离开地下。 这才是‘地下主’这个称谓的来历。 许多人幻想之中的阴间世界,实际上就是这些修行‘太阴炼形法’有成的地下主以及一部分他们的眷属所开辟的一个世界。 真正隐匿于地下的一个庞大疆土。 可惜后来地下主为了真正达到可以自由的来往于人间和阴土,不惜掀起了一场浩劫,最终地下主的致命缺陷被发现,一个个遍布在风水特殊节点的躯体被挖掘出来,暴晒在大日之下。 已经几乎形成庞大群体的地下主也就随之彻底的销声匿迹。 周清都从楼观道的典籍里看到这一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这肯定不会是结束。 因为在后世,阴间地府的传闻依旧屡见不鲜,要么就是有人真正的修行成功了,要么就是有人改变了这些地下主的缺陷,至少周清都便动手优化了‘太阴炼形法’! “所谓太阴炼形,炼化的是旧形,太阴不过是指的你在修行之中的状态,如何将这个状态和新的身体进行一个完美的融合,这就是小道改动的重点。” “太者,大者,至极者也,太平殿下如今正是至阴至戾的厉魂之体,关键就在于炼,化,养三者上面了。” “传统的太阴炼形,需要修行者以无比的苦难磨砺其心志,保存自我意识的同时,见证己身的肌肉消弭,五脏腐烂,最终化为一具白骨,然后再由骨生肉,复生内脏,求一具可得长寿的半仙之体。” 实际上周清都说的属于是理想情况,这些大部分修行太阴炼形之辈,有谁真能忍住己身被无数虫鼠撕咬,能受得住自己的身躯由内而外逐步腐烂,化为一具恶臭腐尸的? 基本上大部分的地下主,往往到了一个阶段就忍不住开始想要复生血肉恢复活力了,所以它们也往往修行得不到位,只能穿梭于地下之中,借着地脉流转的力量开辟一个个小阴世。 最终要么是修行得太浅,寿命不足直接彻底的再死一次,要么就是忍耐不住离开自己驻足之地,运气好一点没有卷入之前的那场大乱,还能晚上在自己附属的小阴世周围的山头走一走。 要是卷入了那场大乱的,那都是被挖坟掘墓,好不容易复生活力的躯体,不是被大日暴晒,就是烈火焚烧。 总之地下主这一脉算是灭绝了大半,能剩下的都是不出门的真正修行之辈,或许他们之中还真有能修成长寿之体的地下主。 但周清都要成就的岂是这种所谓的地下主? 他给出的机会乃是真正的有那么一丝机会,成就鬼仙之中上乘业位,与天地同寿的阴天子之位! 谁说女鬼就当不得这阴间帝王?! 第四十二章 李杜上门 “这炼化之妙,其实就在于‘以魂入体,以魄入躯’之中!” 给出了远大的前途,要修成这等业位,自然也得忍受超乎寻常地下主的痛苦,固然会减少了缺陷,可周清都的改造也将这门大法修成的关键门槛,已经提升到了天上! 可以说除非是他亲自出手设计具体的过程,方有四成的机会成功,否则以此界的底蕴,哪怕是在最理想的状态下,修成他改良后的‘太阴炼形法’的可能性也不可能超过一成! 这一成实际上还是他四舍五入算出来。 “世人将身魂的联系想的太过轻易,既然要炼化旧形,换出新体,那么...” “神魂自然也得经历一样的,去旧换新!” 听到周清都那堪称惊世骇俗的理论,太平公主嘴角抽了抽。 她还从没有听谁说过这么丧心病狂的道理。 “炼化神魂?!” “你在搞什么?要是说是不满本宫打搅了你和婉儿的好事,本宫可以直接回去沉睡,也不需要你开这么一个玩笑吧?” 唐朝的女子一向开放而热烈,对于男女之防也看得没有那么重,所以太平公主也是说的自然无比,完全不顾自家闺中密友面色一下就红了,哪怕是神魂状态,也是显得艳光四色。 “且不说太平殿下能不能打搅,是什么让你觉得小道在开玩笑的?” 周清都对于太平公主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轻笑着开口。 “如果神魂不能炼化,鬼仙之路,又是如何开辟?” “最终的元神之境,炼尽阴性又怎么得来?” 楼观道如今所修的鬼仙之道,固然是他们的底蕴在起效果,可是其中几个关键点,也少不了周清都的出手指点,自然对这一脉了如指掌。 实际上走这一条路,确实也有机会成就堪比仙人一般的元神真人之境,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驻世时间上了。 成就比肩,境界所在,也弥补不了本身就是缺了一个关键的东西,以天地运转的大道流转来考虑,元神真人最多只能驻世万年,然后就必须破开天地遨游宇宙之外,寻觅弥补己身的机缘,否则万年就是他驻留一方天地的极限。 不然就有道化的危机,对于任何一个修行有成的人来说,道化都是巨大的危险。 一个不慎便要化为天地一份子,再无自我。 对不断追求自我升华,那超脱之路的修行者而言,失去了自我便是世上最残酷的一件事。 “散三魂入肌理,六魄进内府,于时身魂同消,于破灭之中新生,神身同蜕,生之便为...冥神!” 周清都将他改良好的‘太阴炼形法’中最核心的关键道出,不止是太平公主面色骤变,就连清音也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殿下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保持自我,是太平成为了冥神,而不是冥神变为了太平!” 将一切都告知了太平公主,周清都并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静静的等着她给出自己的选择。 自己则是回到了屋内,盘膝而坐,伴着昏睡在地的玄猫躯体,也陷入了自己的参悟当中,毕竟诸多道经还有得到的那些道韵,常悟常新。 他总能感悟出一些新的东西出来。 天下间唯有易不易矣,如果有什么人说道是永恒不变的,那他就必然是走入了歧途,道能成为道的首要条件,就是它本身在不断的变化当中,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道’! 这就是‘道可道,非恒道’! 倒是太平公主从未想过,自己死后还会有如此纠结的选择,因为这要是走错了一步,那接下来都不是真灵回归天地了,极有可能是从此天地间再无一丝太平公主存在的痕迹。 而清音并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上,给出自己任何的建议,她相信太平做出的决定,也会支持她做出的一切决定。 只不过她并不觉得,太平只有这么一条路走。 实在不行,以厉魂之躯直接转修鬼仙之道,只要能够修行到阴神大成的地步,也能转世投胎再来,未必一定要走这么一条艰辛到极点的道路。 当然清音跟随周清都时间很长,也见过了他推演鬼仙之道的过程,转世投胎之后的弊端也十分的明显,不但是多了一分因果血脉牵绊这么简单。 就算是在婴孩魂魄未成的血肉形态就进入孕育之中,可是同样也等于是平白谋取了一份重生的造化,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种无形的造化负担才是最重的。 除了极少数造化不凡,或者天生命格罕见的,否则一旦染上了这么一层造化,就必然会负担起一份天地的责任,不完全这部分责任就永无成道之时。 关键最坑人的在于,这份责任到底是什么,纯粹靠自己去悟,悟到了你就能偿还,悟不到那你就受着,直到这一世寿尽,仙道无望,也有可能是找不到答案。 所以这也是一条前路不太明朗的方向,唯一不同的是,看上去前中期会轻松很多,至少不要考虑太复杂的东西。 也不会有丧失自我,旧我被新我彻底代替的危险。 “太平,不用着急,短时间内还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仔细考虑就行。” “大不了你转世以后,就修清都的仙道,他手段玄妙,必然也有令你不至于无法修行的办法。” 听到自家闺蜜的话,太平公主先是温和的笑了一下,然后面色就平静了下来。 ‘孤是谁?’ ‘孤是高宗之女,武皇之后!’ ‘既然生不能继承帝业...’ ‘那孤死后...也该为天子!’ 实际上在周清都说出了‘阴天子’的业位后,太平公主的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 野心,雄心,在这一刻又一次燃烧在了她的神魂之中,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落败! ... 翌日天色未亮,太平公主就找周清都说出了她的决定,然而在她的视角下,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道士,似乎早已经猜测到了这一点,提出了一点,以后可不能喊疼,更不能去找清音叫委屈。 然后就将太平公主收入了衣袖之中,这次也是周清都第一次并未将其送入玄猫合灵的异宝之中,就在周清都欲要继续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道观之外传来了消息。 李杜二人带着贺知章,竟然又一次上门了! 第四十三章 皇子相邀 “哈哈哈,我就说了,将这件麻烦事,推给清都道师,肯定是没问题的...” 终南山清都观之前是什么景象,李太白虽然是身处于长安城之中,也是有所耳闻。 要知道就为了他容貌年轻了几岁的事情,长安城那脂粉红罗障就已经快把他给搞得昏头了,可想而知终南山内这里的情况是如何。 幸好他酒是一口没少喝,该说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周清都这边,不然现在恐怕都还脱不开身。 不知道又得被哪家的小姐请去喝酒品茶。 因为这件事,倒是被身边的几个好友调侃,这也算是喝尽了长安城内的脂粉酒水味,天下最风流的酒鬼,也就是他了。 这可是让李太白委屈了不少,他这么一个纯情的人,可从没有沾染这些花花草草的意思,他看上的女子可都是娶回家了的。 虽然也醉宿花楼画舫,那是纯粹为了交友喝酒,直接去堂子里沾染脂粉的,那可是万万没有的事情。 反倒是杜子美这家伙看上去正紧,早已经是青楼的常客了,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在与许多的长安城的高门贵族的小姐们有过交流后,已经和某位意气相投的定下了盟约,欲要在科举高中以后,就下聘礼去娶她。 听说是司农少卿杨怡之女,其实门第并不算高,却唯独和杜子美看上了眼,也算是一件奇谈美事。 此时有了意中人的杜子美似乎也踏实了几分,听到自家太白大兄的话,忍不住抹了抹嘴。 “太白大兄,你还是等着,怎么应付清都道师的手段吧。” “据我所看,道师可不是一个心眼很大的人。” 听到身边两人讨论那个如今已经名动宫闱的少年道士,贺知章在旁听得若有所思,这次两人会带他过来,也是他专门恳求的。 一方面是想见一见这位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让长安城罕有的热闹起来的人物,另一方面也是他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也想常青,也想延寿咯。 这倒是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偿所愿了... ... 别看周清都这边已经定下了三日后,会去山下村落开讲的约定,在这里留着的仆役还是不少。 只不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密集了,最主要是见到了那次圣人相邀,周清都也没有出仕,显然也是不会进入官场的,不过不进入官场,不代表不能成为诸多世家门阀的客卿。 类似的修行之人,这些高门大阀内也有不少。 如今留下来的这些仆役,也就是大多数带着主家的命令,想要邀请周清都加入他们。 不说其他,有这么一手常青延寿的本领,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可惜,清都道师对这些人一点兴趣都不会有。” 并没有大咧咧的直接向着那道观的正面走,反而是走了他们后续来往的那条崎岖山路,李杜带着贺知章也算是搞了一次游山涉水了,不过以贺知章如今的年纪竟然也能健步而行,倒也算让两人有些吃惊。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背着这位贺工部往上爬的想法,结果人家虽然没有他们如今迈入了筑基初境行走时候那么轻松写意,却也只是微微喘息,并没有太多的疲色。 很明显这位欣赏他们才华,并且用以结交的好友,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至少如此年纪依旧精力旺盛非常,就已经不似常人了。 此时遥遥看向山壁之下等着的人群,三人稍事歇息的同时,也有一种看别人笑话的趣味感。 “老夫越是听两位贤弟的话,越是好奇这么一位真人的风范了。” 贺知章也是有些惊异,少年天才他见过不少,极为出彩的也有一位,同样也是心慕仙道,不过那位不一样,那位还有对于家国天下的挂念。 而且那位虽然是天才,却也需要学习,不似李杜二人形容,那位周清都好似真是仙人降世,不但生而知之,并且还拥有前知之能一般。 “必然不会让贺老哥失望的!” 李太白自得的抚着自己的长须,背后却少有的带着一个背篓,里面放着不少的酒坛子,显然是吸取了之前周清都那里没有酒水的教训,这次就是为了带上这么一些长安城内的美酒可以在那里好好畅饮一番。 而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于周清都的信任度,简直比对自己都高。 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以后,他可是十分清醒的认知到,如果没有遇到这位道师,他想要真正成为长安城内的一员,简直是难如登天。 这次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长安城内这些权贵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无非就是一个‘利’字当头。 什么高门大阀,世家门第,所谓的礼节规矩,血脉高贵,都是骗人的玩意。 最初他入长安城几次行卷都难以被人赏识,直至成为了前宰相的赘婿才算是有人愿意看一看他的诗文,也每多一些批判之语。 后来他游览天下,与大名士孟浩然相识相交,受其赞誉赏识,于世间有了些薄薄的文名,这些权贵之人也因为他出身商贾,无望科举,仅仅是当做清客招待。 直到不久前又认识了贺知章,被推荐给了玉真公主,才总算真正成为了这些权贵们的堂上客,但也就仅仅如此而已了。 哪怕是有着宗室血脉的玉真公主推荐,在大多数高门大阀眼里,他李白也不过是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而已,可以结交得一个文名,其余的就没什么用处了。 直到他筑基有成,真正展现出了常青的本领,拥有了延寿的可能,那些高门大阀的邀请和求贤若渴,才真正体现了出来。 甚至在暗中,已经有不止是一位皇子对他做出了邀请,准备来询问他的月炼之法的奥秘。 至此他才明白,原来以往他自恃天下无双的才华,于这些权贵的眼中到底是多么的渺小。 渺小到竟然完全比不上一个令人青春常驻,可以延寿益命的功法... ‘哈...’ ‘难怪道师三番两次说我李白,于治国事上,无异于烧火棍。’ ‘确实不错,不错啊!’ 背着十几坛酒水,李太白面上不见半点颓然,可心中却显出了几分无奈,以及对如今这个世道的绝望... 第四十四章 太子之殇 三人没入山道之中,却不为外人察觉半点,显然周清都在这里多年的布置,应付一些寻常角色,确实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身处其中的三人却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这就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李杜二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人老成精的贺知章却在慢了几步后,察觉到了这一点,对于即将见面的那位清都真人,也是越发的感觉深不可测了。 然而真正见到的第一面,周清都还是让这位自诩见惯了各色人物的贺工部,大大的吃了一惊。 ... 一身干净得好像全新一般的青色道袍,简单的一个盘发,一根玉钗插住,没有半点花俏的打扮,完全就不像是在长安城内掀起了巨大风波之人的模样。 见到三人入内,先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稽首一礼。 然后就开口笑道。 “只看老先生精神健硕,鹤发童颜,又身有一股文雅清气,想必肯定是有着‘四明狂客’之称的贺工部了?” “与这二位顽猴儿交往,在长安城内,怕是得多靠老先生照拂了...” 听得这话,贺知章莫名有一种古怪的是与好友一齐回家内见到大家长的错觉,看着周清都那稚嫩到不像话的面容,偏偏沉稳至极的气质,又不给人一种别扭硬装的感受。 倒是颇有几分...说不清的合适?! 而李杜二人早就习惯了周清都的说话习惯,这么一副摆着长辈的姿态,反而更加让他们放松了许多。 两人也没有特意的找什么地方,反正这道观也不知为何,平日里也就不见半点灰尘,就这么盘膝坐在了地上,一边歇息一边将背着上来的美酒给拿了出来。 “清都道师,这可是长安城难得的美酒,还有宫内的御酒呢!” “太白可是专门带来要与您共饮的!” 没了外人,李太白面上那一副潇洒自然的神色也一下就退却了,只剩下了一股极少见的颓唐模样,当然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其实也是经常遇到的,不会被挫折困顿太久。 只不过大醉一场怎么也是不能少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杜子美才察觉到了自己太白大兄心中的不忿,只不过这种不满他又何尝少了? 虽然他也是出身高门大户,可是长安城内的这些权贵显然比他见识到的那些还要无耻得多了。 “美酒就算了,你带来的这些酒上的封泥倒是不错...” 周清都见到李太白面上的神色,并不意外。 每个人在没有接触的时候,都会对一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抱有不应该有的美化,但是真正接触后发觉真相和自己美化的差距太多后,那种落差自然会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李太白性格豪放,这种难受也不会太久,很快就会过去了。 于是乎就在贺知章还没有怎么回礼的时候,周清都就已经将李太白带来的美酒取走,往后面院落走去,预备来做一些美味了。 正被这种莫名不当外人的情况弄得有些不适应的贺知章,还在愣神之际,却被李太白悄悄的捅了捅手臂。 “哈,贺老哥有口福了。” “清都道师烹饪的手艺,那可是没话说!” 对于这一点哪怕是性格稳重许多的杜子美也是连连点头,上次在这里吃了一顿以后,他回长安可是食不知味了好久,今天又来这边,可不止是因为贺知章的恳求,也是他们也有些...馋虫犯了! ... 好(四声)酒好美食好美人,这三好几乎是盛唐出名的文人必备的爱好。 周清都倒也不介意有这么两个饭桶过来,不时还能听听他们创作出新诗的感想,也算是一种修行空隙的乐趣。 不过那个贺知章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算得上是一个隐藏极深的修行者,而且修的还极为正统,要不是周清都翻遍了楼观道的道藏,恐怕也认不出来这到底是哪一脉的传承。 ‘不过还真有意思...’ ‘前脚遇到的是太平道,后脚就是这一脉。’ ‘小道也是与这些人有缘了。’ 眼眸动了一下,周清都就没有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是将李太白带来的美酒上的封坛酒泥刮了不少下来。 见到他这样的举动,后面跟着进了院落的三人,皆是有些好奇。 贺知章则是看到这么一个隐藏在山壁内的院落感觉颇为的神奇,尤其是那贯通了山体的天井,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就好像是有人硬生生开凿而出一样。 不过想也觉得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开凿这样的天井得花费多少的力量,哪怕是将门修行当中第五境破军级的存在,也得花费至少半个月的功夫,那样的人物在军中至少也是一方领军的大将,干什么不行,在这深山老林里浪费时间? 就在这位贺工部凝神打量这么一个居所的时候,周清都那边也已经将那些封酒泥混合上了清水搅拌了起来,里面还不时加入了一些香料食盐等物,越发是让李杜看不懂了。 “道师,你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要请我们吃泥巴嘛?先说好了,把那些人推到你头上,可是太白大兄的主意,跟在下可没什么关系。” 杜子美瞪着眼,连连摆手。 毫不留情的就将他心中的白月光给出卖了,倒是惹得李太白满脸的不愉,作势就要用沙包大的拳头给他两下。 就在两人打闹之际,周清都也将那黄泥给拌匀了。 没好气的让两个懒汉赶紧去后面寒洞拿食材,不然就真给他们塞一嘴巴的黄泥。 为了保存食物,也是为了辅助一些作物的生长,周清都在后面专门开辟了一个寒洞,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温泉。 不过让李杜二人离开,也不止是为了令他们去拿些食材,他也是有些话要和贺知章单独言语。 而第一句话,就让这位以老辣沉稳著称的贺知章心头狂跳。 “太子李瑛,快要坚持不住了吧?” “贺工部如今年过七十还得在朝堂为太子勉力支撑,可是真辛苦了...” 听得贺知章眼皮子直跳的话,却被周清都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可是如果有人晓得贺工部选了一个新主子,让太子知晓了,又该怎么看待你这位老师?” 第四十五章 乱端初显 心神异常的混乱,仅仅是一瞬间就平稳了下来,修行了多年别的没有学到,一个平心凝气,静念安神却还是有了几分真意。 贺知章慢条斯理的摸着自己的胡须,也同时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终于在周清都继续转头处理其他东西后,才缓缓开口。 “老夫所为无非是明哲保身而已,至于太子殿下...” “作为臣下已经尽了本份,又非性命托付,只能尽量求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听到贺知章的话,周清都也只是嗤笑一下。 原本的时间线上现如今的这位太子李瑛和他的两个兄弟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不过是在区区的一年以后就被李林甫诬陷以谋逆之罪,贬为了庶人,后来又被李隆基赐死。 而贺知章却依旧无恙,并且还进了职位,其中的一些东西,绝不是像他说的这么高风亮节,明哲保身而已。 不过周清都也并没有将这位老辣的朝堂政客当做什么善男信女,只是稍微的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懒得成为谁人的棋子,也防止这位自以为是罢了。 “虽然如今的太子一直不为圣人所喜,但...那个位置盯着的人太多了。” “贺工部如何确认自己背后那位就能登位呢?” “以小道的愚见,工部还是不够明哲保身啊...” 饶有深意的言语,让贺知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这时候去往寒洞的李杜二人提着一干食材走了过来。 见到周清都和贺知章聊天,似乎还相谈甚欢,忍不住好奇上前。 “道师您倒是与贺老哥相谈甚欢,在说些什么?能不能告知吾等?” 杜子美伸长了脖子十分的好奇,不等贺知章遮掩,周清都就已经笑着说。 “是与你们无关的事情,要说你们的坏话,小道都是当面说的。” “不过太白道友。” “小道给你一个建议...” 见到李太白忽然竖耳倾听的样子,贺知章也是头一遭了解到了,这位少年道人对当代诗坛谪仙的影响力。 “当官不如入将,你这性子,人情方面有得历练了,不过去边疆的话也不是没有一丝机会。” “就看你到底用不用心了。” 这显然是出乎了在场其他三人预料的推荐,毕竟如今正是繁华盛世,武不如文已经是隐隐的成为了定例,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哪怕是穷困潦倒的李太白也没有从军的打算,也是看不上那些厮杀汉。 不过有了周清都的话,如今他倒是将这个推荐实实在在的放在了心里。 而且他也有所感觉,就他的这个性子如果真在长安城当官,说不定就会将一干权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得罪了权贵都还好,万一惹恼了当今的圣人,那就更加倒霉了。 只不过对于兵阵他还是有所顾虑,身手上有了月炼之法在手他倒是不担心,但是毕竟是拿命搏前程,若非是没有一丝别的机会,他估计也不会去找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毕竟原本的情况下,他蹉跎到了快四十几岁也没有想过去军中博前程,这一世还没蹉跎那么久,因为周清都的推荐已经慎重考虑此事已经难得,要是说他立马就答应下来,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必须是慎之又慎,考虑再三才行。 “别以为你去军中就一定能博一个前程了,以你的性格,去那边只能说比在朝廷稍好一些而已。” “我还是那句话,读书你是一流,修道同样不差,治国...” 不等周清都话说完,旁边的杜子美已经挤着自己的浓眉大眼,接了下去。 “就是一根烧火棍罢了!” 然后‘哈哈哈哈’的乐呵个不停,以李太白那豪爽的性子,也忍不住想锤自己这个贤弟几下,更是让贺知章一个没绷住的笑了起来。 他也没有想到,如今谪仙诗名享誉长安城,就连宫闱之中那位圣人也有听闻的李太白,居然在这里有一个‘烧火棍’的评价。 关键的是,细细想来他还觉得十分的贴切,这就太有意思了。 一时间就连周清都也是莞尔一笑,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歇。 之前拿回来的药鹿,他短时间没有吃完,就熏制了一部分,又过油,炸了一部分才放入了寒洞之内保存,今次也正好趁着人多将这些都吃掉。 毕竟食材还是得是新鲜的才好。 烟熏的鹿腿被他放进大锅内煮着,去掉多余的盐味以及外层熏出来的黑糊层。 而炸过的鹿腩肉被他切成大厚片,配上腐乳,红枣,盐,糖,酱油,一些野生的菌菇,半根人参拌匀,用山野里的厚叶片一层层裹紧绑好,然后把之前调和好的黄酒封泥敷了一层,就放到了炖肉大锅灶台最下面特地被隔出来的一层空隙。 那里此时已经铺上了一层已经烧得七七八八的灰烬,然后大锅上继续添加的柴火也有很多灰烬继续下落。 依靠这些残余的火力,就可以慢慢的将这黄泥酒封鹿香腩给焖熟。 可以说周清都这样的做法,也是让在场的三人眼前一亮,完全没有料到这封酒的黄泥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妙用。 而那熏制过的鹿肉,此时在水里也煮了个七八分,被周清都用刀尖轻巧一挑就落到了备好的干净水当中,等刮洗干净外层的熏制黑层,就看到他一片片将晶莹的鹿肉片剃了出来。 直到一根完整的腿骨显露出来,又被他加入了白萝卜,胡椒粉,大葱等物,进行鹿骨蔬菜汤的熬煮。 可以说完整的一顿饭,就已经显出了雏形,就是缺了点主食而已,这倒是不用周清都亲自做,他本身就备有不少炊饼,之前让李杜二人去寒洞的时候,就一齐取来了。 虽然没有大小菜碟,可是这样一顿别具风味的餐食,还未入口就已经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就连贺知章其实早已经因为年纪,少有食欲大开的时候,今天也感觉有些垂涎欲滴了。 更何况是早知道周清都手艺的李杜二位。 不过那切好的熏制鹿肉片,也没有那么简单的品尝,前番煎制肉排的石板再次被周清都拿出来,又弄了一个火堆,将其放置上去,肉片一部分炙烤,一部分则是放入了盘中。 显然是要制作两种风格的鹿肉片。 只不过现在另外两个菜还没有完成,周清都倒也没有马上开餐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让李太白和杜子美都神色一凝,就连贺知章也露出了惊色。 “之后,长安城如今日这么安静的时候就不多咯...” 第四十六章 一步胜机 “能在今年就入仕,最好就尽早解决掉,要么就再晚一年,后年再说。” “风波已经开始了,你们的小身板可顶不住。” 周清都并没有明确的指出到底是什么事情,却也直接告知了李杜二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危险。 “没看到贺工部都来小道这里,试探我这么一个莫名出现的存在,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或者有压注了么?” 贺知章到这里来,可不止是一方势力的决定,这位老而弥坚的贺工部,背后可是八面玲珑,同样许多势力也需要这么一位中间立场的存在,所以他很多动作就被默许了。 就连宫闱当中的那位圣人,在得到了那一卷道经后,哪怕习练后已经感知到了一些好处,却也没有半点信任落在周清都这里,派出了贺知章来正面探查。 想要知道这么一个出手不凡的少年道士,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别的不好说,贺知章这么多年来宦海之中修炼的一对眸子确实厉害,任何一人的底细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看个七七八八。 当时他被选为如今的太子太傅,也有这一能力的原因。 听到自己的动机被周清都说破,这位年纪花甲的老人却面色不改,依旧带着吟吟的笑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从这种定境和完全对面皮没有半点在意的模样来看,李杜二人就知道在宦海之中他们都根本连入门都还未够班。 “圣人日渐起了更改太子之位的心思,同样也是欲要对如今的朝局进行一番更改。” “老夫年纪大了,不会再坚持多久...” “如今局面稳定的情况下,又多出了清都真人您这么一个有着搅乱局势能力的存在出现,各方委托老朽来探查一番,也是正常的事情。” “真人您不是也早就知道,所以才任由老夫跟着两位贤弟么?” 在察觉到周清都道破了他的立场和身份后,贺知章就一直在探究,这位神通绝对是极为不凡,见识智慧更是深不可测的真人到底有什么用意。 然而到现在他都还未能真正判断出这位的想法,唯一可以很明确感知到的是,他似乎对朝廷,对圣人,乃至是大唐都没有太多的敬畏感。 这就极为的罕见了,哪怕许多的修行中人真的无法无天,也没有类同这位真人一般,真正的将这种从环境到思想灌输的敬畏完全消弭的,可在贺知章看来,周清都就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半分对朝廷有一点敬畏的存在。 他或许非常理智,也非常智慧,同样也是无比的叛逆,极度的危险! ‘日后,绝不能让这位真人和任何的贵人单独见面,否则会发生什么...或许很难说!’ 已经认清了周清都心中完全无君的情况后,贺知章便已经明白如今的太子之争,朝局的变化,或许都不会引起这位的下场。 除非是...天下大乱了,这位年轻的真人才会选择出世。 不过如今天下承平已久,自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各地不说年年丰收,却也算得上平稳安康,正是天下大定的时候,怕是不会有这位出世的可能了。 倒是传播道统,也许真是这位年轻的真人乐意将那等延寿之法传播出去的原因了。 心中的念想难以与外人知,不过贺知章也很清楚,如今接触的太少,所能察觉到的不过片面。 要真正认识这么一位智慧精深之辈,非得经年累月,或者他在世间做了许多事情后,被天下有智之士不断剖析,否则谁能说真正全面的认识到某个人的全部了? ... 周清都和贺知章的对话,也确实让李杜两人真正了解到了一些长安朝廷的运作方式,他们也没有想到,仅仅是来一次访友,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目的。 “贺老哥倒是身负重任,吾等二人却一无所知啊...” 李太白也是有些不愉的开口,然而周清都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你都看不明白。” “说你是根烧火棍,小道都是太高估你了!” 又听到‘烧火棍’这个评价,李太白也是再也挂不住脸了,一下羞红了面孔,忍不住跑去旁边,拿起了一坛自己带来的美酒,就开始借酒消愁了。 幸好带来这里的美酒,都是过滤后又封存的窖酒。 不然这时候太白可得喝一口的米粒不可。 可就算是如此,一大口的酒液入喉,也带起了清冽的火烧感,让他终于将胸中的郁气散开了些。 “还是那句话...” “你真想步入仕途,去边疆吧,进入王忠嗣将军的麾下,担任参军,祭酒,先锋都行,你身上酸儒气息太重,再潇洒豪放也掩不了。” 听到周清都再次提及此事,原本在心中还颇为游移的李太白,却忽然有了决断。 既然这位道师一而再的说到这个,说明或许他宦海之途真有一线希望,就是在军阵之中,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出将入相,本就是大唐的传统。 既然能有前人,自然也能有后来者! 豪气再次被点燃的李太白,猛地将手里的酒坛放下。 “好!” “太白就再听道师一次,就算没有进入军中,去一去边疆,见一见那些塞外瑰丽风光,也不是坏事!” 其实周清都也只是试一试,但李太白竟然真的有了这等决断,也等于说他从固有的未来当中彻底的跳脱了出来,真正有了一丝出将入相的可能。 “那就记得将以往读过的纵横,兵家,墨家的书籍多看看,如果有空农家的东西也要了解。” “月炼之法更是傍身之技,习练不可停。” “希望日后,小道在长安听闻的是李太白在边疆漠北大胜的消息!” 有了月炼之术加持,李太白本身也有一些剑术拳脚功夫,周清都推荐他去军中自然不是送死,加上他确实通读了不少纵横,阴阳,兵家之书,在这个年月还真能算得上是一颗儒将种子。 只不过能不能发芽,得真正直面过了战场以后才能判断。 但至少在现在,越过了往日的天意命运,李太白已经多出了一步胜机! “那道师,吾应该如何走?” 见到自家太白大兄被推荐去了边疆,杜子美也忍不住询问。 周清都没有半点犹豫。 “中科举,离长安,为一强项令尔,治理地方,依次累积登高,或有御史台大夫之可能!” 这与杜子美自己规划的路线显然不同,他想着的是留在长安,然后直接进入中枢。 不过周清都所言也是一条堂皇之路,并且和他脾性颇为吻合,就在杜子美犹豫的时候,贺知章却突然开口了。 “如果二位贤弟愿意听老夫一言。” “那么,不如按照真人建议而为...” 李杜二人的目光一下汇聚过来,对如今朝廷最为了解的显然就是这位贺工部了,如今他也这么说,更是让他们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竟然让这两位似乎迫不及待的要让他们离开朝廷中枢一般。 察觉到李杜二人的好奇,贺知章也有些讶异于他们的聪慧,这不是政治上的敏感,而是智慧察觉到了问题,所以他也没有太多的搞什么云遮雾绕的暗示,因为他很清楚,这两人怕是根本就看不懂。 “陛下已经动了变革的心思,所以这个时候要的就是稳定。” “去除的就是旧有力量势力的这个时候,有才有能之辈不重要,听话能按照变法意愿执行下去的才重要!” “届时...” “朝廷会彻底不一样!” 第四十七章 太平香主,病道人! 贺知章的话可谓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当今陛下隐晦传递出的一些信息,也只有这样久经宦海的老狐狸才能察觉到这些。 这也是贺知章存在的意义。 在必要的时候给一些不够聪明,却非常重要的人关键的提点。 不过这个工作日后也做不了太久了,一方面是他这个现任太子太傅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他确实年纪太大了,要不是修行有成,如今早已经老迈不堪。 所以对周清都的延寿法门,他才是最心急的一个。 月炼之法他也学了一些,有效果,可是要有所成时间消耗上他拖不起了。 如果无法延寿,那么很快等他脑子不够清醒了以后,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结了。 虽然迟早有这么一天,但是在如今李隆基正要变法的时候,他还没铺垫好后面接班之人,南方士人想进入朝廷中枢,那就得再被压不知多久了。 ‘老夫还得挺住,将一切都安排好...’ ‘南方的士族必须要有在朝堂发声的能力,不然...’ 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见识过关陇贵族是怎么打压河北河东世族的,他很清楚如果一旦有变,那么下一个被打压的就是南方的世族。 要是进入那个情况下,朝廷中枢还没有可以为南方士人发声的存在,那之后广大的南方地区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了。 人人都觉得朝廷只是朝廷,却不知晓在很多时候,如果你进入不了朝廷,哪怕你在地方上真的成为了盘踞着的坐地虎,要拔除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话语权,才是各方世家在这么个长安朝廷争夺的东西。 早就了然这一点的李隆基,已经受够了平衡世家的这位天子,想要将真正的权利,尤其是军政大权彻底的收拢在中央手里。 这就需要朝廷进行一次深层次的改革了,而在这次的改革完成之前,朝堂只能稳定,只有让尊崇他意志的存在独霸! 如果在进行改革之前,南方的世族不能留下一个席位,保留发声的能力。 恐怕在未来的朝局之中,牺牲的就是南方世族的利益了。 “这件事,两位贤弟没有必要了解太多,按照清都真人的意见去走就行了,如果真的对朝局感兴趣,那么在以后可以慢慢的回看这一段时间的朝局,从朝局已经变化的结果来了解具体到底在前期发生了什么。” 贺知章如果是之前,绝不会对李太白和杜子美说这些话,可是如今他却极为的看好两人,并非是因为这两人本身有多出彩,而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周清都这么一位深不可测的存在。 “当你们真正看懂了今天的长安发生了什么,才能说可以在宦海之中立足了。” 难得的推心置腹之言,贺知章也不愿意被人当做耳旁风听过就忘,不过看李杜二人面上的凝重神色,他就知道两人也算是听进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清都将那烧热的铁板上,刷了一层清油,将几片带着脂肪的熏鹿肉片放了上去。 ‘滋滋啦啦’的声响带着香气一下就他们吸引了过去。 “聊也聊完了,吃点东西吧...” 没有煎太久,两边都染上了一层焦黄色泽,他便将那些肉片给夹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叶子特别阔大,倒是样子很像菘菜的蔬菜。 “这是小道用菘菜和芜菁杂交出来的蔬菜,耐冬寒可储存,味道清甜汁水丰富,我叫做‘大白菜’!” “用上面的嫩叶部分,包裹肉片食用,别有风味,还能去掉油腻。” “试试看!” 指了指那蔬菜,周清都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然而贺知章却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这是...’ ‘预备给老夫一份大礼么?’ 别看是王公贵族世家之人,可是冬日里能吃到的东西,也是有限到了极点,与后世工业农业发达以后,能够想吃什么,随时都能吃到几乎大部分蔬果不同。 许多贵族世家在寒冬腊月里,很多也是只能吃一些芜菁或者菜干来度日,不是没有别的吃,那些东西价格就真的比肩金银了,哪怕是大家族也不是日日都能享用的。 哪怕是宫内在温泉旁边用农家的手段,培育了一些作物,那也只是能勉强维持住圣人和后宫的日常食用,偶尔赐予一些高官,那都是了不得的大赏,远比什么金银布帛要珍贵多了。 但如果现在出现了一种可以在冬日耐寒可储存的,味道还不错的蔬菜呢? 整个天下怕是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一个新的作物,尤其是可以食用推广的作物一旦出现带来的巨大好处,可是难以想象的。 不过很快贺知章的脑子里的想法就渐渐被食欲代替了,美味在前哪怕他再如何矜持,也顶不住身边有两个猢狲,完全不讲规矩,直接就开抢了。 终于这位一直矜持着的朝堂老狐狸,也放下了架子。 “哎哎哎!给老夫放手嗨!你们都已经嘴巴塞满了,还抢老夫的嘴中食?!” 花白的胡须染上了一层肉汁,筷子那是用的一个龙腾虎跃,在那石桌上简直是来去如飞,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抢到几片肉,不过那‘大白菜’的美味也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了他的思维和味觉之上。 ... 醴泉,三乡泽。 能够被太平教主选做为第一个传教的乡里,这里的村落位置自然是极好,不但田亩肥沃,更是位于几条小河汇流之地。 此时晨曦微亮,原本身体不好的汉子已经走出了门外,此时因为修行入门,也已经面色不见往日的不健康的绯红,反而是头上包着一个黄巾,一身打扮好似已经成为了太平教的此地香主一般。 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何物制成的鹿角节杖,上面挂着大小不同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各种的符文。 门内抱着一个婴孩的老妪担忧的看着自家孩子出门。 “阿诚,小心些别冲撞了那些下来的世家豪奴和官老爷!”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孩子冲出去回来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不但去往了太平教教主那里求来了这里的香主之位,也将历年的祭祀给免了。 不过那家人确实养不活,他家里也少了人丁,干脆就将那婴孩过继到自己家了。 “放心了阿娘!” “我已经不是那个躺在地上,干什么都不行的刘诚了!” “我是太平教香主...” “病道人!” 握起了节杖,病道人就转身离开了家门口,今天是朝廷半年一定的收租税的日子,他必须协调好这些事情... 第四十八章 世家猛于虎 太平教崛起于乡野,却意欲大兴于醴泉郡城之中,一开始为了能够集聚信众,太平教主自然是靠着聚众的乡民之力和世家抗衡,调整那几乎随时能够把人压死的租庸调。 所谓租,即是粟米,每丁2石,稻谷,每丁3石,也就是全国性的普遍农税。 庸,即是成年男丁需要每年为国免费服役20天,但可以用绢抵,每天3尺,所以叫做庸。 而调,就是布匹税赋,桑蚕区输绫、绢、絁(shi)共2丈、绵3两;产麻区输布2.5丈、麻3斤。 可以说在这样的税赋之下,每个农户都被死死的圈在了农田里,每天忙碌也绝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进入他们的手中,只会被上层继续剥削。 但很多时候,哪怕是让他们活下去的粮食都没有,太平教曾经就是扮演的从世家,朝廷的手中,将那份应该属于他们的口粮夺回来的角色。 可是自从那次异宝出世以后,太平教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于太平教的许多教务管理也不上心了。 哪怕是核心的教区,出现了病道人这样的事情,也是随意考验了一二,确认是一个修行者就让他继任了香主之位。 很显然,之前那异宝争夺之中,周清都这样神乎其神的手段,彻底的惊到了这位太平教主,也让他对更进一步,迈入真正的孕生巅峰,窥探飞仙极境有着更加强烈的渴求。 于是乎与那些世家大族们做出了妥协和交易,想要得到幕后之人更多的帮助,尤其是找到太平清领书最关键核心的那一卷! 但代价就是...这次醴泉的收税会更加的残酷数倍! ... 堆积起来的支付佃租的粟米早已经成了小山一般,因为三乡泽这里没有什么特产的物品,所以这些调也只能用粗麻布来代替,颜色不起眼的布匹被堆在一个小箱子里。 别看不太整齐,颜色也很差,可对于许多的农户家里来说,这已经是妇人们起早贪黑半年才有的收获了,从这些完整的粗麻布上漏出来的一点边角料,才能被她们缝补成一个新的衣裳,往往这些边角料也得积攒一年多才能足够一人所用。 要是碰上了小孩玩闹搞破了衣服,那缝缝补补可能三年都没得新衣裳穿,这也是常态了。 而这些最低等的粗麻布落入到了朝廷和世家的手里,可能就是一个下人的衣物,边疆一个普通军士的服饰,或者是街边一个普通酒楼内所用的抹布。 甚至更有可能的就是被堆积进了仓库里,从此与虫鼠为伴,然后在某天被想起来支付用途的时候,发现残破不堪,让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怒骂一声‘刁民’! “东西准备妥当了?” 病道人此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想赶快渡过这次的税收时候,然后好好安排之后的事情。 也能给自己的乡亲们留下多一口吃的。 实际上那么多的粟米,有不少就是从太平教香主的教坛里拿出来的。 成色已经比往年强不少了,就光是这一点,按照前几年的成例,也应该是稳稳的可以应付走这些世家豪奴和官老爷们。 可是这一次,伴随着收税的车队到来,那明显比前几年更多的人手,令病道人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见到头包黄巾的病道人,领头的治粟计史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太平教的这些家伙,他们也是见怪不怪了,根本没有理会这些站在前头的人等,直接就向着那堆着的粟米山看去,手直接插进了那粟米之中,又挑出了几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感受到了一股粟米独有的甘甜后才点了点头。 “不错,这次的粮食算是上等!” 然后就安排身后的人用斗笠将粟米往带来的粮车上装,一斗就有一石重虽然明显比正常买卖的一石要多上近乎两分,在场的众多乡民也没有办法。 这都是老黄历了,不这么做,你的粮人家直接不收了,然后就说你抗税,之后的下场更惨。 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户看着这些吏员,世家豪奴们把粮食都搬走后,眼神也是带上了通红的光芒,不过也多了一丝解脱的意味。 因为这代表了他们半年的努力,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口粮都没剩下多少了。 正当他们就要散去的时候,那治粟计史已经拍了拍手。 “告诉你们,之前的租税质量不够,你们这次上缴的只能算是这次应该的租税的一半!” “还有剩下的一半,老爷限你们一个月后补齐!” “补不齐的,就拿田抵,这里有人随时可以画契!” “先来的价高,后面来的就低价了!” 听到这样的话,原本要散去的乡民立马围拢了上来。 “凭什么不够?凭什么只算一半?” “你们还想要我们的田?老子的田只剩下几口家里人吃的三等田了!” 被围在中间的治粟计史却丝毫不慌,见到这些愤怒的乡民,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不是粗麻布面料的衣饰,也代表了他流外官的品级,他那张写满了傲然的面容上鄙夷的看着这些肮脏的农户,在他的心里自己早已经不是民了,与这些人自然也不是一个等级。 “嚷嚷什么?嚷什么?!” “劝你们想办法凑到租税吧,围着本官可没有用,少了税是被罚,杀官那就是造反!” “要死全家的,你们敢嘛?” “敢嘛?!” 对着最靠自己的一个粗大汉子,这治粟计史就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血红的掌印和剧烈的响声回荡,也让在场的乡民们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一群贱民!” 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包围圈,就要与身后的人等一齐上车,不料一根节杖拦阻了他们的去路。 “诸位官爷,还请问为何上面忽然增加了租税?” 正是病道人站了出来,不管是他本身的想法,还是作为太平教的香主,这种沟通都是必要的。 “乡间野道,知晓这么多干什么?” “看你还算识趣的份上,告诉你让后面的那些贱民赶紧想办法凑齐租税。” “不然,哼哼!” 对于乡间有着莫大威慑力的太平教香主身份,在这位治粟计史看来不过是一个乡野神汉,根本懒得理会太多。 过往是太平教教主有着实力,联合各教坛一齐发力,这次可就没有了,那他们自然要回到过去那种被压榨到极点的日子。 跟着治粟计史一齐过来,准备收一收土地的那些世家豪奴,见到这里暂时没收获,倒也不着急,只是在后面品头论足,想说哪家的女子或者是田亩能收归他们家门下。 这一乡没有卖女儿的人,没有卖土地的人,没有借高利贷的人,下一乡必然会是有的,而且很快这一边也不会扛得住太久... 第四十九章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就是朝廷,这就是世家贵胄?” “一言随意更改朝廷法度...” 病道人得了周清都的好处,每夜入睡都是在学习诸多知识,短短几日就已经是算得上脱胎换骨。 可书上所得不过空泛,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皇权不下乡。 已经成了法条的租税,也可以被这些治粟小吏们随意更改,任由世家大族汲血,那其他的东西呢? 汹汹的火焰彻底将病道人双眸的理智淹没,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这不是自己一家的事情。 望着那些吆喝起牲畜,就带着粮车向其他地方而去的治粟官和世家豪奴,在场的众多乡民也是怒火难平的喘着粗气,哪怕他们已经麻木了,觉得自己一辈子没希望了。 可总归还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全家还能活下去。 尤其是在太平教出现的情况下,他们已经真的有了生活下去的可能,而不是只能成为那些世家大族的佃农,彻底的靠人家施舍过活,每年耕种起码还能留下够一家几口人吃的口粮。 真要遇到年岁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有点其他的盼头。 但现在...这一点点盼头都要被抢走,被踩灭! ‘凭什么?就凭他们当官的?就凭他们是世家子弟?’ 握紧了节杖,病道人不忿,不服! 这些乡里乡亲们,每天在田地里生怕有一丝懈怠,就会导致一年的田税交不上来,可是为什么会被饿死的是他们,那些官老爷,豪门的豪奴,世家的子弟们就可以每天享用他们付出了汗水,生命才劳动得来的东西? 一句贱民,就好像这些农户天生就应该被压榨一样! 没有能够稍微活得像人的机会,那么麻木就是必然,可一旦有过那么一点希冀以后,再想让他们被踢回去,那就是彻底的将这些老实人激怒了! 别忘记了,能够有田亩的人家,大多数都是曾经上过战场,家里有人当过府兵的。 怒火在燃烧,犹如被枯枝落叶遮掩的火星,只等某一刻爆发。 而这些治粟官和世家豪奴就好像是在醴泉乡野间,不断的...遍洒那些火星一样! 直到某人高呼出那句话,那句足以震动整个朝野的句子...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拜见上官!” 醴泉县城之中,醴泉县令乃是正七品上的中县令,因为挨着长安城,所以周围的县城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沾了光,等阶也高了一点。 在这附近有了政绩,也更加容易调任回长安朝廷内。 这位醴泉县令就是张九龄极为看好的一位世家清流,不过没有担任过官吏,而且是治理一方的政绩,以张九龄的性格自然也不会随意任用,反而是给了这位一个机会,来到了醴泉担任县令。 这几年醴泉十分的稳定,租税也交的不少(多数是太平教补贴的),所以已经有消息说要将他调任回长安担任监察御史了。 别看品级不高,这实权却不低。 要知道御史台乃是李唐最高的监察部门,一入中枢就进了这等衙门,已经是极为看重了。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也知晓后面必然会出现波折,不想那位张相在朝堂势力壮大的,可为数不少。 听到有人呼喊,他看过去正是醴泉主簿,也是他这一派在醴泉的核心人物。 “下官听闻,这次收税可是比以往都动静更大,醴泉的当地世族以及长安朝廷那边...怕还是忍不住了。” 醴泉主簿眼中颇有精芒闪烁,身上比一般读书人多了几分干练的气息,经过了这几年的历练显然是有了不少好处在身。 “不怕他们不动作,就怕一点动作都没有,如今只是在租税上做手脚反而轻松了。” “你我这几年也不是毫无准备,等那些家伙搞得民怨四起的时候,再动手处理几个豪强,把多缴纳的田税发下去,弥平那些农户的不满就是了。” “现在反而是那些家伙搞得厉害些才好...” 对于此事,醴泉县令似乎早已知情,甚至已经安排了反制的手段,可是醴泉主簿看着一脸淡然自信的县令,却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种时候...不应该防范于未然,将事情提前压制才好麽? 不过经过了这几年的历练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要打破上官的计划,否则一旦背后还有什么谋划,那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如他料想的没有错,醴泉县令要搞这么大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至少醴泉县城内,一干人物的行动他还是有所察觉,尤其是那些太平教的人手...已经做得太过了! ‘本官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一举拿下!’ ‘这些异想天开的邪教之徒...’ ... 清都观内,各种香气汇聚,尤其是周清都最早烹饪的那道鹿腩肉。 用酒封黄泥在外层,内里包裹了几种不同的树叶,配上炸过以后表层出现了虎皮的鹿腩肉,在各种香气的佐料辅助下,简直就是天上的珍馐降临人间了一般。 哪怕是贺知章这样的宦海老狐狸,也是吃得忘乎所以。 一边喝酒,一边夹起一块酥烂又不散的肉块送入嘴里,享受着那鲜美至极丰腴多汁的美味。 轻轻唇舌一顶,就是无数的滋味在口腔内散开,令人心神生出了巨大的满足感。 就在这个时候,周清都好似心有所感,看向了东北方向,停下了手里品尝美味的动作,也让在场的其他三人微微一愣。 别说,虽然周清都步入了三阶应灵后,已经达到了可以食气辟谷的境界,却也并没有亏待自己的肠胃口舌,甚至他还将食气这一法子,衍生到了烹饪之中。 贺知章这老狐狸会跟人抢食,自然是因为这食物里大有好处。 不过这些周清都都不太在意,真正令他停下了筷子的是,在醴泉他留下的某个种子,已经殒命了... 虽然这会是迟早的事情,可也比预料当中还要来得更快,更激烈! ‘看来醴泉那边的县城内,也不全然是废物。’ 计划不可能完全一成不变,周清都自然是预留了足够空间来调整,甚至这么快的发动,也彻底证明了一件事。 醴泉的那些世家豪族,或许有一部分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了某些人的傀儡也不一定... ‘看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对付自己的政敌,更是在证明自己拥有成为天子手中利刃的能力。’ ‘不愧是你啊...’ ‘一代权相,李林甫!’ 从这些动作之中,周清都也透彻了幕后之人的想法,对于这位能够名列史书,被后世检阅的存在,有了更多的了解和...忌惮!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内的李林甫宅邸之中,关于忽然出现的周清都,这位权相也在和另一人商谈... 第五十章 卧龙进退,延命之法 “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道士,出手就如此不凡...” “殿下,需要注意啊!” 李林甫与面前一身贵气的青年慎重开口,有些事情不参与就算了,既然已经得了人家的好处,有了明确的立场,那么干脆就直接一点。 只要他依旧是圣人最忠诚的臣子,那么选择未来如何,都不会受到太多的忌惮。 宗室这个身份是他最好的遮掩。 “自然是早就重视了,李叔。” “只不过道门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反而不应该太过着急。” “历朝历代,惊才绝艳的人物不少,也不是全部都有入仕的想法。” “只要他们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行事就可以了...” 与自家的父皇有些强盛的掌控欲不同,或者说至少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 年青的皇子对于不可控的事物,只要威胁不大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容忍的,这一点也是李林甫十分看好他的原因。 有这样的胸襟,杀伐果断一旦也备齐,那么未来必然成就一番大业。 ‘果有太宗之相,难怪就连圣人也颇喜这位寿王殿下。’ ‘就算是有着武周的血脉,也一直有意...’ 想到这个,李林甫也熄了一些念头,毕竟要说武周血脉,当今圣人同样也有,还是最直系的那种。 自然也没有必要计较这些东西。 “这回来李叔这里,其实还有一件事。” “孤府中那些匠人打造的器具,李叔可是看过了?” 听到寿王提及此事,李林甫也是眼中精芒一闪。 “还得多谢殿下,有了如此妙想,打造了比现在使用方便许多的农具,日后怕是天下万民都得感谢殿下的恩德了!” 却不料那寿王摇了摇头。 “不,李叔,孤的意思是,这件事孤不能占大头,父皇才是主要的那位,然后是李叔,最次才是孤王。” 听到这话,李林甫眸子里的精芒越发的透彻,看向那一副文雅模样,气质温润的寿王,欣赏之色越发的明晰。 “好,好!” “那这件事,李叔就托殿下的福,蹭一蹭您的恩德了,此事必然帮殿下办妥。” “不过,殿下又要让鸿胪寺和司农寺的人去府中做何事?” 寿王没想到自己这么点小事也被李林甫了解,越发明白这位李相在长安城内那深不可测的势力,倒也没有太多遮掩。 “就是询问一下,海外的情况,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作物而已...” “农业毕竟是国朝之本,万民之根。” “多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司农寺的人专门组建一个府衙,专职育种,培育一些高产作物。” “虽然一日一年难成,国朝只要立下去,水滴石穿有那么一日便是...” “万世不移的根基!” 听到这话,李林甫罕有的闭目沉思了一会,然后才点了点头。 “殿下心有国朝,确实难得,这件事臣下会着紧人手去办的...” 见此寿王也就没有别的事情再说了,反而是和李林甫拉起了家常,等到将人送出了李府,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李相爷才终于面色露出了一丝凝色,回到了他经常自己读书,处理政事以及对付敌手的厅堂之中。 因为此堂形如偃月,故而名为‘月堂’。 此时天色已晚,李林甫午时也未曾用餐,府内就安排了一些膳食,让他的儿子李岫送了过去。 见到自家儿子进来,李林甫便不由的想起了那位寿王,或许是很少见到自家父亲用如此眼神看向自己不由的好奇询问。 “大人(父亲),怎么今日如此看孩儿?” 李林甫对自己家人倒也十分之好,并无太多的防备,只是令他饭食放好后,轻笑一下回了一句。 “见了一头卧龙矣!” 会如此形容那位寿王,可不止是因为胸襟气度,更是对寿王那份该退就退,该进就进的手段。 放弃了传播自己的恩德于民,转给了当今圣人,这是退的明智,转而追求司农寺,想要培育良种,这是进的智慧。 别看司农寺不起眼,却掌管了粮食积储、仓廪管理及京朝官之禄米供应等事务,可谓是恩出于上,还能直接得到不少的好处,更别说里面可以插手的油水。 光是真的培育良种,一旦真的有所成就,效果未必比之前献上来的那些器具来得差。 而且如今圣人还是春秋鼎盛,你一个皇子要那么大的威望,恩德施于万民干什么? 想要抢圣人的位置么?寿王这一退让,就显出了孝心,更是在为当今陛下解忧。 如今圣人愁的不就是钱粮之事么,现在新的农具可以更好的提高耕种的效率,不就等于是开源了?增加了各地的钱粮数量? 所以李林甫才会觉得,寿王已经不是潜龙,而是卧龙。 不显山不露水,却已经有了峥嵘之势,如此皇子若不为太子,谁为太子?此乃当仁不让乎! 其实现在陛下还春秋鼎盛,真要争夺太子之位也还早的很,但这么早就开始布置,也可以见其心深远。 这样的皇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龙种。 ‘如今的那位太子确实...’ ‘应该退下了!’ 李林甫眼中寒芒一闪而逝,既然各方面都备好了,那么醴泉那场大戏也该...开始了! ... 一场饕餮飨宴,在座中人都是满意而归,至少看上去皆是如此。 周清都看着带着一袋子‘大白菜’种子离开的贺知章,神色却并不轻松。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位堪称老狐狸的贺工部,如今看来却还是有些大意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们两边拥有一样的默契,不会点破他曝露的那一点破绽。 ‘喵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玄猫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跃过长空,来到了他的肩膀上,侧耳听着清音的低鸣。 很快周清都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样嘛?” “看来那位太平殿下也是进入正轨了,那就不用担心她了。” 拍了拍玄猫的脑袋。 “接下来就是你的问题了,尽快突破吧,至少得改造了身躯,延长寿命再说!” 合灵了异宝的玄猫,却不代表它无法修行周清都的新仙道了,实际上他也在不断的调整当中,如今起码二阶超凡的一些东西,正好可以用在清音身上。 ... ‘叮叮叮’ 一晃三日就过去,此时终南山下不知来了多少权贵豪族的座驾,牛马拉车的铃声回荡不停,更是有那些高门大户支起了临时的亭子,将平时显得空旷的村落塞得满满当当。 其中仆役之数,更是比那些主人家多出了数倍有余。 仿佛为了炫耀自家仆役能力,好几家甚至开始了比赛斗法,一时间看热闹的不少,却也没有人能上前去阻拦。 就算是早就派了人手来维持秩序的长安府中人,以及楼观道的几位接待道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偏偏人还越来越多了,因为谁人不想听听,那延命常青之法? 就在眼看情况越加混乱的时候,忽然一道钟鸣回响‘噹噹噹’三声,旋即天地寂静,万物沉音... 第五十一章 改头换面,醴泉赵氏 三声钟鸣回荡天际,犹如九天闷雷。 直接将在场的众人都给打得一晃,不少气血虚弱,身体缺乏锻炼的更是感觉到了眼冒金星。 随后就远远看到一个黑点从远处极速而来,伴着破空之声撕裂了空气,就在众人惊愕间落在了村落的一颗大树旁边。 ‘咚噹噹噹’ 巨响回荡,荡起了烟尘同时间,也让那黑点显出了原型,正是一个巨大无比近乎有一个马车大小的铁钟,就这么落在了那大树底下,仅仅是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坑洞,就连钟身也没有半点的迸裂痕迹。 也足以看得出来,这力道使用得多么的巧妙绝伦。 正在众多的长安城权贵欲要开声之际,忽然他们发觉自己张口,竟然无言了。 惊慌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无声的动作造成的响动还没形成规模,那铁钟旁边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名肩站一头玄猫的少年道士。 目光似有光辉闪烁,那少年道士扫视过的所在,给人一种莫名的力量抚平了多数人的恐惧,一时间各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从今日起,小道会开讲吾之一道,延寿常青之术。” “钟声响三次便要肃静,此为永例,再有触犯便一辈子当个哑巴!” 如果一个人可以超脱于世俗之外,那么所谓的权贵势力在他的面前就毫无意义,这也是第一次这些出身高门大户的权贵感受到了自己对于对方毫无可以解决的手段。 “今天上午,小道会讲述基本法门,下午简单的教授正确的行法方式。” “半月之后开讲第二次。” “届时还愿不愿意来,看诸位自己...” 只见周清都拂袖一动,周围的灰尘便散尽,又单手结印,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树竟然生长出了枝丫,结成了蒲团的模样,令他坐了上去。 微风拂动枝丫,带着他的青衣道袍飘荡,不似凡俗一般的气质,竟然真有几分仙人降世授法的气象,令人下意识的心折。 随即便开始了讲解他一再缩减了许多,却依旧蕴藏了新仙道筑基和超凡两境奥妙的‘五禽锻体式’。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开始讲道以后,在场众人原本不能发声的言语,又再一次恢复了过来。 只不过面对这么一位来历不明,手段不凡的少年真人,在场的众人再也提不起什么搅乱的心思,能够让人哑一次,自然也可以让人哑一辈子。 这种可能性哪怕很低,但他们可不想尝试一下所谓的万一。 在自己无法掌控局面的情况下,最好就是别招惹能掌控局面的那个人。 这一点生长在世家教育体系下的这些权贵人士,最为了解得透彻。 更何况周清都讲道的时候,自然就运用上了筑基境领悟出的‘养道’神通,一股能够令人心神凝聚,身体也不断的趋向更加健康的生物波动扩散开去。 郎朗的道音,好似天地间最清澈的泉水溪流之声,也同样让在场的众人,哪怕是对于讲学讲道最为顽固不化的家伙,都不自觉的听了进去。 这可是赶着上门的新仙道修行门徒,周清都怎么可能放过? 等他们都开始修行以后,哪怕要脱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否则周清都何必搞出这么一个大场面来?就为了摆脱长安城内的权贵纠缠? 自然是没有那么简单。 ... 醴泉县城,府衙之中! “县令大人,城内的几家已经连续遣人来了几遭了。” “到底要不要去镇压那些乱民,您还得有个说法!” 醴泉县尉眼中露出一丝精芒,虽说嘴上说着焦急,看上去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作为本地派的一员,这位县尉本身就执掌了缉捕和镇压小规模叛乱的权利,如果真想的话,现在就可以带人出手了,何必来这府衙和醴泉县令玩这推拉的手段。 知道这一点的醴泉县令看了这名县尉一眼,然后就沉声开口。 “派遣一部分人手出去,搜集消息情报,看看事情的原委如何。” “治粟官还有那些世家豪门底下的人是什么样子,诸位也是心知肚明。” “这几年都没有出事,怎么今年就出了事呢?本官看其中肯定有问题,等查清楚了原委了,上官县尉你再动手也不急...” “区区几个抗税的乱民,难道县尉手上的兵将还处理不了?” 本来就等着看好戏的上官县尉,听到这话也是干脆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那就看县令大人调查出的情况再做定夺了,下官先告退一下,需要将县城的防卫再巡查一遍,万一真有乱民冲击了县城,那就不好了...” 说完就起身行礼告退,看着这县尉离开的背影,醴泉县令也露出了一丝冷然之色。 没过多久他就收回了目光,然后问起了府衙内的吏员。 “怎么?今日县丞大人还没有点卯嘛?” 见到下属的吏员摇头,这位县令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在这个关头,中立派的县丞却忽然消失了,让他品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 不过很快就有人上报消息,县丞已经进入府衙了,便又令他将这个念头打消。 ... 年纪不小,面露轻笑似乎十分精明,看着却没有什么脾气的县丞进入了府衙后,很快就与县令相见,互相之间毫无烟火气的进行了一番交流后,县丞就转入了自己的公所位置,开始处理府衙的一干事物。 如果主簿是财神爷,那么县丞就是大管家,一干文书工作,还有许多府衙内的来往安排,甚至与上级官吏的交往,都得他来出面。 可以说一县的县丞是最不突出,又最不可或缺的人物,所以这位醴泉县丞年纪不小,又早已经落地本户,干脆在醴泉内部的争斗当中就当一个吉祥物,谁也不得罪。 倒也算是成了中立派,但所有人也都知晓,在这座府衙内真正有最大威望的恰恰是这位县丞。 一旦真要惹恼了这位县丞,恐怕醴泉县府衙立马就成了一个空壳子,所以双方也都默契的没有干扰他办事。 只不过这位县丞在处理了一干文书后,就开始向外发呆,双眸里赫然闪烁着黄色的光辉,内里仿佛有着无尽的黄沙滚涌。 而在他的手中则是一直摩挲着一个可以证明身份的铭牌,上面用极为特别的手法留下了印记,合起来正好是四个字! 醴泉赵氏! 第五十二章 旦夕朝暮死,砍头又何妨? 太平教这次和醴泉的世家做了交易,明面上是换取了入县城传教的权力。 在那异宝一役后,本地的那些修行者也偃旗息鼓了。 没有了他们在背后抵挡太平教的进入,很明显当地的世家早就想要联合可以更好控制底下乡镇的这个教派进行合作。 如今恰好就完成了太平教主需要的最关键一步,给出了一个绝不会被人否认的身份认证! 眼中翻涌的黄沙其中好似蕴藏了一个个无尽的世界,在其中无数的虚影祭拜着作为主宰者的太平教主,同样也是不断的令他和合灵之物进行一个完美的平衡,孕育出真正属于他自我的那个新生仙道之力! ‘只要有了这一块牌子...’ ‘很快,谁都奈何不了本教主了!’ 哪怕是五阶修者,该被利用的时候,还是一样被利用。 要知道就算是飞仙之境的存在,在如今鼎盛的李唐力量下,该被皇帝找到还是会被找到,仅仅是能说可以在这样的朝廷下拥有自在的能力而已。 毕竟真要逼急了,哪怕是合灵了社稷主,皇帝也不是不能死的存在。 飞仙之境的那些老不死,付出断了己身大道未来的代价也可以做得到,关键就是没被逼到那个份上谁愿意付出那个代价呢? 双方的克制和忌惮也就在此了,反正这些家伙对于人世也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念想,他们久居的所在也是一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这些飞仙之境的存在也就不被理会。 而更近一步,化为了古仙后,固然是拥有了长久的寿命,却也更难可以在人世显化,自是罕有会成为皇朝的麻烦。 但对飞仙之下的存在,这些庞大势力的能量,就很难对抗了。 即便是类同于太平教主这样的存在,也不得不隐藏了自己好几个身份,做了许多的后手,才有了如今一举摆脱的可能性。 在长安城的那位找到他以后,太平教主就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可是同样的他也察觉到了一个机会,真正摆脱如今身份,成为那高高在上世家中人,永享权贵的可能! ‘乱吧,继续乱起来吧!’ ‘只有掀起了乱局,太平教主才能彻底的消失,成为一个历史!’ 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这位披着那文雅老人皮的太平教主胸中燃烧起的是汹汹的野心和欲望。 太平清领书的总纲他要,可其他的东西他也一样不愿放弃! ‘想将本教主当成抹布,用了就丢...’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近一段时间里,他不但将太平清领书中的很多内容都告知了太平教的一干高层,同样也放出了许多的刺头担任各地的香主,那自称‘病道人’的刘诚不过是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他才懒得管这家伙是怎么成的修行者,既然他那里缺了香主,那么他这么想要让太平教成为太平教,那这家伙去干就是了。 ‘正好也可以给本教主吸引火力!’ 眸子闪过了缕缕的寒光,真当他是心怀天下的好人? 控制乡野也不过是为了和世家朝廷来争夺话语权以及交易罢了。 那些平民的生死,就好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太平教主何曾在乎过? ... “唾!” “狗屎一样的货色,也想打老子。” 身穿合体衣服的豪奴,将身前的汉子狠狠的踩在脚下,直接把他脑袋都踩进了泥地里才解气般的哼哼了几句。 然后大手一挥。 “东西全都拿走,今天要不是大老爷们心善,这点垃圾东西还算你付了半年的田税,狗屎的东西就每天去田里捡屎吃去吧!” “哈哈哈哈!” 被几个恶奴狠狠的压在地上的男人不断的挣扎,直到没有了半点力气,看着这些恶奴们将自己家里能用的东西都搬走,枯瘦的媳妇和孩子抱成了一团动也不敢动。 眼看着他们将仅剩下的一点口粮都拿走,那被打倒在地浑身布满了伤痕的男人伸出手发出最后一点力气,从泥土里拔出脑袋来。 “不..能...拿...那...是...最后的....一点点口粮!!” 然而他这一点微弱的叫喊声注定无人会注意,反而是那些恶奴们有意的将那袋粮食,没有装好一样,就这么敞开了口袋,任由它们随着风飘散到了泥地里,飞到了不知向哪里去。 就那么一阵轻风,便已经将那一袋子的口粮吹得没了一半,并且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而支撑那男人最后一点的生命气息,就好像随着那半袋子粮食飞入空气当中,一下就消失不见一样。 彻底的消散在了泥土当中。 只剩下了原本细小的抽泣声,忽然变成了凄厉的哭嚎,伴随着那些豪奴们肆意的狂笑,越发的刺耳! “爹!”“爹爹!!” 就在此时,原本紧闭的门户里有人探出了手,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开门声,也有院落里传来吵闹声音的,但是院落依旧打开了门。 一个个并不强壮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或带着田地里耕种的东西,平日里没人会将这些东西带到田里以外的地方,因为坏掉了想要再修好,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而一旦修不好,不能进行耕种,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豪奴们驾着牛车肆意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他们看着这些拿着可笑农具的贱民,农户。 “怎么?想要用犁耙撮死爷,还是用你们那粪叉捅死爷?” 能够被派出来收田税,占田亩,这些世家豪奴们本身就是经过锻炼,甚至有些还练过些拳脚,虽然没有带上兵器,那也不是这些干瘦的农户可以相比的。 面对这些拿着东西的农民毫无惧色,他们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刁民,李唐整体都算得上是武德澎湃,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不在少数,更何况他们干这种得罪人的活。 但是他们却一点不怕,当世家权贵的狗,总比这些连消耗品都算不上的底层贱民要强多了。 “就你们这些货色,我们严家一队护院就可以解决掉了,怎么给你们留一条贱命还不够是吧?” “哼,还想反抗?!” 按照前几年的情况,这么一番威吓下来,哪怕有想反抗的,此时也只剩下几个人有心气了,他们这些人对付几个出头鸟还不是手拿把掐?只要不把人全都弄死了,那就是小事。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这次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已经被压迫到极点,最后一点希冀被抢走后,已经彻底爆发的面孔。 就如同当年在前隋大地响起的那首诗歌一样!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第五十三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既然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那就...” “杀!!” 没有任何征兆的爆发,似乎就是一切累积到了顶点,一根稻草落下的崩溃。 一人亡而悲己(ji)也! 在凄厉如同被逼到了绝境的鬣狗发出一声嘶吼后,整个农庄的青壮年都动了起来,平日里只会花费在田地里的力气,全部被他们用在了手上挥舞的农具上。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乌央央的人群淹没了一切,直到这些豪奴全部惨叫着躺在地上咒骂。 众多的农民们才发现,这些衣着光鲜的东西,原来也只是普通人,一个人对付不了,两个人三个人一起上,依然也被他们打断了手脚,惨嚎不已。 红着眼的农户们现在就好像已经解开了枷锁的恶狼,如果不能将他们引导向一个正确的方向,那么很快这里就会又聚集起一批打家劫舍的山匪了。 不过这次不同,太平教多年的传教起了或多或少的效果。 这些人被扔到了牛车上,将上面的粮食和用具都取下来,每家都分了一部分后,剩下的就和这些豪门恶奴们一起被送到了太平教的香主的教坛所在。 类似的情况出现在了一个又一个的教坛所在,遍布在了醴泉乡野各地。 压迫到了极致,只要有了一丝松动,那爆发出的反弹力量,就远超了局中人的想象。 那些被打翻在地的豪门恶奴们也开始了最激烈的对抗手段,面对一个个抗‘法’的刁民,他们可谓是打出了真火,甚至将府内的兵器都端了出来。 按照律法来说,私藏兵器那就是大罪,如果私藏了甲胄那就更是谋逆反叛。 不过对于世家大族控制的朝廷政府来说,这些各地的世家谁人没有兵器在家,谁人没有几副甲胄傍身? 只不过对付抗租的乱民也不用拿出这些东西,几个护卫队出马就够了,一般来说有过训练的这些人和一般的乡民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然而这次他们没有想到遇到了麻烦... 以这些护卫队的能力,只要不留手随随便便十几个人结好了阵势,带上盾牌,镇压一个百多人的村落,那简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否则世家豪门也不需要花钱,花精力养这么些护卫。 可是关键就在于不留手上面了。 杀人他们不在乎,可是如果杀了太多人,又没有军队遮掩,加上当地本身就有自己一方的对手存在,那就是一件祸事,一个给对方攻讦甚至直接找上长安朝廷的麻烦事! 过去可以靠山匪,强盗来解决的事情,偏偏这几年太平教扩张,为了竖立威信,也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乡野,直接将这些高门大户的暗手给全部清理了一遍。 醴泉周围已经没有这等好用的刀子了。 否则也不用这些豪门大户们亲自派护卫下场,去对付这些抗租的乡民。 老爷们手一直得是干净的,可恶的是朝廷的税官,是山匪强盗,是不好的年景,这样才能把人牢牢的困在土地上,还能拼了命的耕种,并且因为老爷的善心一直有可以活下去的口粮,对老爷们感恩戴德。 可以说从汉末以后,世家大族们就已经换了一套对付这些乡民佃农的办法,在礼仪道德的表面下,更加极致的压榨这些人的血肉,直到他们死去,也得成为给田亩堆肥的肥料。 不是因为太平教抗衡了这些世家太久,让他们感觉收益一直没增长,也不至于这次干脆就下场直接自己上了。 他们可是盯上了好几块开垦好的土地,已经许久许久了。 然而这些豪门世家在乡野间遇到的抵抗,也是超乎了他们想象之外的。 原本想着的是已经各自为政的太平教不会成为他们的对手,可现实是没有在太平教太多的组织下,这些乡民已经频繁的爆发了剧烈的斗争。 死人早就已经开始了,但是死了人以后,没有任何的惧怕从这些乡民面上出现,只有更加坚决的抵抗出现! 一支支由最淳朴乡民组成的自卫队伍,开始在醴泉乡野间出现。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那上官县尉,从手下人那边得到了这份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顿感局面十分的棘手。 可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容他后退了。 或者说,已经不允许他们后退了... 世家大族扎根醴泉,也需要不断的外扩,要么吞并这些农户乡民的土地,要么就是互相之间内耗。 或者说干脆架空朝廷的利益,将这部分划归为他们所有。 如今架空朝廷这部分已经算得上是到了极限,要是再跨过界限,那就会引起长安朝廷的注意,别忘记了长安离醴泉可不远呢。 真要是搞得太难看了,到时候出问题的还是他们这几个世家大族。 所以除非是他们之间想要互相吞并,否则只有继续扩张,兼并土地来维持他们的世族发展。 科举制度就好像是一个鞭策所有世家大族不断发展的威胁,如果你不更多的投入精力,财力在其中,维持住自己家世的声势,那么就必然会被新崛起的寒门势力替代。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打响了许久,没有谁想成为输家。 于是乎更多的土地兼并出现,为了利益,也是为了对抗那必然是新时代到来。 到了这个时候,豪门世家也没有了退路,那上官县尉很快就接到了来自背后几方世家的压力。 “那就...” “出兵,处理这些乱民!” “大不了把事情丢到附近路过的外族商队头上!” “干得干脆利落一些!” 一咬牙,就算是破绽更多,那也顾不得了。 于是就在醴泉县令微微惊讶的情况下,县尉已经带着数百人的队伍出城要解决这一次的抗租税的暴乱了! 更何况理由也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抗税不管在哪个朝代都值得一方县尉出手处理了。 只不过这个理由并不是毫无破绽而已。 就在醴泉县尉离开县城的时候,醴泉某间商铺内几头鸽子同样也已经飞了出去,经过了几个节点后很快就落到了终南山中的某个道观内。 而道观的主人看到了这等消息以后,也是眉头微微一皱。 “现在这样的局面,即便是提前提醒了太平教,也得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决心了!” 第五十四章 太平道,黄巾军! 于周清都而言,那场讲道并不代表什么,传道出去也不是要有什么回馈,他只是想看看长安城内会因为自己的这一手到底又发生多少的变化。 此时长安城内因为那传授出去的‘五禽锻体法’有些暗潮涌动,可是对周清都而言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提升自己和醴泉方面两件事上。 获得的几份道韵此时已经被他感悟完成以后,干脆使用掉为应灵之后的境界突破做准备。 此时缺了道韵在身,可以更好的高屋建瓴的周清都,也有了亲自去一趟醴泉的想法。 ‘若是不亲自去,怕是...’ ‘要徒做嫁衣了!’ 只要是行动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那位应该粉墨登场的大角色,在此时的戏剧里却显得黯然失色,甚至是荒腔走板,如果不是一个蠢货,那就是另有所图。 周清都自然不会小觑这些能够登临历史舞台的存在,被他留在醴泉的那些人还只是种子,经验不过,经历的也少,狂风骤雨自然是让他们成长的最好肥料,可是也需要有人在旁边关键时候拉一把,免得他们真的死在了这成长的风雨雷霆之下。 ... “醴泉那边果然开始有些动作了。” 宫闱之内,隶属于当代圣人的夜游神传递出了消息。 太平教发展如此的靠近京都所在,他们自然是一直有所注意。 不过其中关系着可能剪除世家大族在京畿道影响力的计划,所以夜游神方面也仅仅是注意而已。 当察觉到了醴泉可能出现的民变后,他们也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了上去。 “只要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就不要插手。” “甚至...” “如果可以借机剿灭掉几家豪门,那就更好了!” 夜游神的领头人,对此并不在意,淡淡的吩咐后就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其他方面,不管是压制河东河北的世家门阀,还是预备接下来要对外族掀起的大战,都比这等小事更加重要。 醴泉...如果不是靠近京畿之地,也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罢了。 哪怕是真的搞出了什么民乱,甚至是攻陷了县城又算什么?京畿附近驻守的十几万大军,随时可以碾压过那么一个小城。 而这等意志自然不会是夜游神这位实际的领头人单独的判断,是来自他的上层,那位久在宫中宦海的高公公,又或者说...是那位圣人的判断! ...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月堂之中,李林甫看着手里来自太平教主的要求书信,面上却没有半点怒意,反而是一副意料当中的神色。 太平清领书最核心的总纲,失踪许久了但也不是真的不存在了。 实际上它就一直留在楼观道和皇室的藏书阁内。 但李林甫从未想过要将它交出去,从他见过那太平教主第一眼就知道,这人的野心之大,绝不是一个甘于真正沉浸于修行中的家伙。 一个修为有成的修行者,一旦想要人世的权势,那么就会非常的容易。 直到他真正深入朝廷内部,他的修为才会一步步瓦解,除非他担任的职务一直都擦边,与修行有关系。 不过那样的职位,又怎么可能拿出来给一个区区的太平教主? 那是足够让飞仙之境的存在都动心的位置,然而也因为太过关键,一旦担任下来就有巨大的好处,甚至有损国家的势头,所以历代来极少有人册封。 即便是册封也不会时间太久。 “不过也正好,这样有野心的家伙,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张相啊...” “老夫为了你,可是准备了很多大礼啊!” “且千万不要太快就认输哪...” 李林甫想到自己的那位对手,以清流刚直名誉天下的张九龄,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只有双眼当中的精辉,寒得吓人,冷的刺骨! ... “快快,将受伤的人拉下去,用符水止血,再拿热水清洗伤口!” 一个个布满了荆棘的拦马桩被摆设好,在三乡泽的所在路口上,世家大族派出的护卫队,利用马匹的冲击力,在之前已经制造了巨大的优势。 学到了东西,不代表能灵活运用。 更何况当时的病道人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威望。 一场战斗过后,身先士卒,并且利用符水和符法真正制服了一批身强体壮的世家大族的护卫队后,病道人才算是真正拥有了一个太平教香主应该有的威望。 望着包裹着黄色头巾的村民们,在自己的号令下开始忙碌起来。 经历了一次好不容易才解决掉的冲击的病道人并没有喘口气,反而是更加忙碌起来。 他很清楚抵挡住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手段,不代表他们渡过了危险,更可怕的力量正在迅速的赶来。 “所有人迅速的恢复体力,来几个人把我画好的符纸发下去,一人一张。” 经过了周清都传授的‘天都箓’配上学习中的太平清领书当中,太平道正统符法的习练方法,短短的时间内病道人的符道水平也已经算得上是可圈可点。 此时他给出的正是太平道当年真正可以掀起那场起义,真正断掉大汉命脉的关键。 黄巾力士符! 要想让手无寸铁的农民起义,能短时间内压制官军,逼得大汉最后不得不动用边疆的那些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军人出马,才真正打断了这种趋势。 光靠饭都吃不饱的农户可不够,就算是在大贤良师的率领下,有部分太平道中人已经开始了练拳脚,训练军阵,身体上的差距依旧无法弥补,所以才有了这一道符箓出现。 可以短时间内,提升这些农户的身体素质,最起码不会弱太多,事后只会虚弱大半天,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危险。 而这些使用了黄巾力士符,又经过了长时间操练的兵士,在昔年的大汉末年战场上,曾经是能够与那些大汉正规军都不落下风的军队。 也就是被张角使用依仗的...真正黄巾军! 现在这些乡民们,虽然消瘦却也还没有汉末那么干枯如骨,但病道人相比大贤良师自然也是差距极大,一增一减下来倒是让两边的效果竟然会差不多。 ‘现在就看,醴泉城内到底会动用多少甲胄齐整的兵士了...’ 对于正规军来说,有没有武器在手是两个样子,有没有甲胄在身对于一个兵士来说也是两个样子。 简单来说,如果拥有武器的兵士可以在没有武器的三五人包围下获得胜利,那么全套的甲胄可以让人在三五个拥有武器的对手包围下,获得轻而易举的胜利。 其中的差距简直是无比巨大,所以醴泉县城这样的所在,哪怕是官府拥有的甲胄也不会太多。 约莫应是在一百具左右上下... 别看不多,有这么一百具甲胄如果都是老兵穿上,哪怕是凿穿几千人的轻装队伍,甚至是深入万军从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古时法律当中,对于私藏甲胄一直都是重中之重,就是因为杀伤力过于巨大了。 ... 伴随着地面上的灰尘被一阵阵震起来,病道人盘膝在地休息恢复精力的身子立马站立了起来,已经好不容易迈入了筑基领域的五感敏锐的感知到了,一队人马在迅速的向着三乡泽靠近。 对于这位刚刚才结束了一场酣战的新嫩来说,病道人心中只回荡着一个念头。 ‘太快了!’ 第五十五章 诛豪强,灭恶吏,均田地,卫家园 “确实太快了!” 这次出门,周清都没有带上清音,长安城那边也需要一个人手看护,更何况还有她的闺蜜正在蜕变之中,清音确实也不好离开。 算得上是孤身一人,周清都的脚力也是越发的惊人,短短时间就翻山越岭,以掠空的速度前行。 不过区区的半个时辰左右,就已经来到了醴泉所在,更是默默的注视着病道人的动向。 “从醴泉县城到三乡泽,哪怕是提前知道了消息,他们要到这里也应该得花个两三个时辰。” 之前的那一战绝对没有超过一个时辰,考虑到飞鸽传讯的时间,加上周清都到这里的时间,满打满算前后也就间隔了两个时辰,除非是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目标,否则不会这么快。 要么就是... 周清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芒,看向了三乡泽那边的所在。 要是真如他猜测的一样,那么只要真的顶住了这一波,接下来太平教起义就真的能掀起来,如果顶不住... ‘那就是如历史上一样...’ ‘开元二十四年(公元七三六年)五月,醴泉(今陕西礼泉)人以迷信妖术作乱,驱掠路人,将趋咸阳,村民走告县官,焚桥断路以拒之,其众遂溃。数日,悉擒斩之。’ 当然,这次他们的机会确实不小,因为那醴泉县尉或许是太过自信于李唐的兵烽,又或者是太过小觑了这些作乱的乡民,犯下了平乱的大忌,那就是... “分兵了!” “他们肯定是分兵了...” 三乡泽内,已经提前察觉到了醴泉的兵士将至,病道人开始与身后的乡民分析,要知道这靠近长安左近的乡野间,也有不少人曾经是入过伍的老卒。 而这些老卒大部分落入乡间内也会成为里正,或者村长之类的职务,往往威望极高。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三乡泽的诸多青壮才能集结起来。 如今听到病道人的分析,这些老卒们也是点了点头,固然是离开了烽烟已久,他们的眼光经验却还在。 知道这位如今异军突起的太平教香主后生说的没错,醴泉县城留下的兵卒本身就不多,靠近咸阳和长安两地,为了维持治安一共也就三百左右的人手。 长期训练加上锻炼还有钱粮消耗,一个县城维持这个规模的兵卒已经不算少了。 为了维持住县城的安全,至少也得留下一半甚至是两百左右的兵卒,能够调出来的兵卒恐怕也就是一百左右,关键是其中威胁最大的甲士数量,不过就算是这样。 能够这么迅速的来到三乡泽,要么就是他们孤注一掷,把所有兵力目标就直指他们这里,要么就是干脆分兵几股,分区域和方向来镇压各地的乱象。 按照这些老卒们对于大唐的骄兵悍将的了解,分兵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并且分的不止一股兵! 要知道虽然如今已经是募兵已经开始完全代替府兵的情况,可实际上多地残留的府兵家族依旧不少,真正有战斗力的也是这一批人。 只有真正面对了才知道,那些从小就锻炼拳脚,学习将门修行之法的杀人兵器到底是些个什么存在。 那是真正的杀才!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分兵也可以轻易的镇压这些乱民。 要最快的镇压各地的乱象,这种分头出动确实是效果最好的了。 但...这次被逼到了墙角的醴泉各地乡民们,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太平教的教坛同样也储存了不少的东西,比如...一些最为简单的兵器! ... “就算是分兵了,靠现在这些人手,要打退那些杀才,怕是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曾经领兵当过先锋小官的里正,满是沟壑的眉目里也是凝重。 “所以得逼退他们,而不是真正血战打退!” 病道人定下了作战的流程。 “但是必须做好血战的准备,或者说不管对方怎么想,我们得做好血战到底的想法再打!” “不然没有一丝的机会可能逼退这些家伙!”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也是醴泉乡野这些乡亲们唯一的机会。 太平教想要挣扎着涅槃重生,也得经过这么一场血火试炼。 “准备吧,眼看着烟尘已经要到了。” “让青壮能带上的都带上,箭法好的倚着高点,准备狙击前锋!” 有经验十足的老兵卒出马,很快一个看着像模像样的防御阵型也被排列开来。 紧张的青壮们握着手里的东西,很快就手心湿了一片,也有之前和世家大族护卫队打了一场觉得不过如此,正期待醴泉折冲军到来的。 但是不管是这些老卒还是病道人都很清楚,这也就是一个样子货,关键还是看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太平教主那边什么意思?” 醴泉县城的几个世家的当家人,简单的碰了个头,说是碰头他们都没有将那点闹事的刁民放在眼里,只是找个由头一起喝酒,顺便商量如何对付如今的醴泉县令而已。 “哼,收了吾等的好处,他自然是不会出手。” “甚至他还得感谢我们,帮他清理了一下杂乱的教众了!” 视人命如无物的醴泉上官家当家人,轻蔑一笑,显出了他对这些泥腿子的不屑。 “正好因为有太平教这么个东西,乡下那些贱民对我们都不够敬畏了,既然长成了韭菜,该割就得割!” 另一名醴泉赵氏的当家也点头认可。 “况且就这么些东西,能干什么?” “要不是那些蠢货不敢下死手,早就处理干净了!” 一提到自家的那些护卫队,几家人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不过那些家伙也还算听话,这次要是把他们救回来,不但得罚还得狠狠操练,见见血腥味。 正好之前那些山匪强盗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些家伙正好填补一二。 倒是另外一个王家当家人,面色颇有些冷静。 “别不小心被打了眼才好,万一没镇压下来...” “县令那边肯定会把事情闹大,动用兵卒都没压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乱民了...那是起义!” 听到这话,在场的其他几家当家人都是嗤笑一声。 “王老哥就是太谨慎了,就算是分兵几路那也不是区区几伙乱民可以处理掉的...” “我大唐兵烽,天下无敌!” 那王家当家人闻言举杯,示意自己赔罪喝了一杯,心中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之感。 读书多年,这种强烈的预兆似乎还是第一次! ...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三乡泽的诸多青壮看向远方烟尘所在,也愈发的紧张。 可是他们知道自己没法退,因为退后一步,就是家人全部饿死惨死的结果。 没有第二条路了! 一直默默观察着局势的周清都,见状也是吐了一口气出来,勾连起了埋藏在病道人心中的一颗种子,紧接着一个念头划过脑海,病道人竟然和周清都异口同声大喊出了一个口号! 只见头戴黄巾的道人,举起了鹿角节杖,犹如近千年前那位掀起汹汹大势的大贤良师。 而远处的周清都神色淡漠,言语却铿锵有力! “诛豪强,灭恶吏,均田地,卫家园!” 响彻三乡泽的声响,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寂静和紧张的氛围,下一霎所有的人齐齐高呼了起来! “诛豪强,灭恶吏,均田地,卫家园!!” 犹如流散的薪火,终于在这一刻汇聚成为了一团熊熊烈焰... 第五十六章 一战血勇,黄巾围城 什么叫众志成城,如今的三乡泽所在就算得上是众志成城。 在没有口号和理念的时候,说白了这些青壮能够顶住世家大族护卫队的攻击,靠的就是一口不服气。 可是现在不同了,在周清都的引导之下,他们有了清晰的理念,这让他们拥有了可以为之奋斗付出的道理。 气势顿时有了不同,这也是作乱的刁民和真正起义最大的不同之处! 精气神完全有了质的改变。 只不过对上了如狼似虎的大唐折冲府兵,这到底能有多少的用处,也只有看接触的第一时间了。 看到自己的对手显得准备充分,这些平日里早就无聊到极点的杀才们更是一个个露出了兴奋到极点的神色。 别看只有三十五人组成的队伍,比起同等规模的世家大族护卫队的战力简直是天上地下。 大唐鼎盛至今,疆域还在向外不断扩张,靠的就是这些虎狼之士们。 哪怕是已经从边疆退下来,成为了守卫县城的兵卒,他们其中相当多人日常也是要出外‘狩猎’的。 别说是斩杀一些作乱的刁民了,哪怕真的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也只会令这些折冲卫队更加激动,马匹加速越快! ... “骑兵啊...” “果然一旦冲锋开始,就是难以阻拦的存在!” 周清都活了两世,真正见识到这等锋锐的冲锋,那也是第一回。 李唐这些兵卒之锐之强,也是让他叹为观止,就强兵而言历数上下历史或许盛唐都算得上是独树一帜的精悍。 不说之后香积寺之战,堪称冷兵器战斗巅峰的死战,就说这一场小小的镇乱,这些兵卒展现出的素养,也是超人一等。 要知道这些兵卒,可都是从边疆退下来,或多或少有伤要么就是年纪大了,心态以及身体状态都已经不复巅峰的存在。 可仅仅是三十五人冲锋,竟然给人一种腥风血雨,千人冲阵的气势,无怪大唐开疆拓土,常年对外征战都是少有败绩。 就这样的精神意志,简直是堪称古代战争兵卒之极了。 要知道,这不过是醴泉区区一地的折冲卫兵而已。 “可惜...” “为了应对骑兵,后世发展了太多手段了...” 大唐的骑兵一直是一绝,尤其是攻略了西域,突厥所在,拥有了大量的牧马之地,又有许多都护府的外族之人成为大唐兵卒,可以说如果强汉是真正在马背上能够与外族一对一抗衡。 那么对于如今的李唐兵卒来说,一对三才是他们的基本能力。 武德充沛到了‘一汉抵三胡’的朝代,可不是说说玩的。 但后世也因为受困于外族骑兵的来去如风,要是正面对决恐怕难以比得上如今的大唐兵卒,但是真要说上据点以守的话,那还真不好说了。 三十五匹人马冲锋,确实是适合在三乡泽这样的小道路上造成巨大的威胁,可同样这样的地方也太好设置陷阱了。 除了摆在明面上的拒马桩外,在离这些东西不远处,还埋伏了几个人设置了绊马索,而在绊马索之后人手不少的三乡泽青壮还按照病道人的指示,挖下了许多的绊马坑。 ... 与准备良久的这些乡民不同,早已经渴望杀戮的这些大唐兵卒,见到了严阵以待的对手,露出的只有兴奋。 哪怕对方人数是己身的几倍,也拿着简陋的武器,却也难以遏制他们的杀戮欲望。 冰寒的长枪被紧紧的控在了马头的上方,一面小圆盾被举起,防止会到来的箭羽,身体尽量蜷缩起来,让圆盾可以最大限度的遮挡住要害部位,可以说这是极为标准的轻装冲锋的战术动作。 而在前锋后面,还有一排紧随的骑士约莫十人,将马后的短矛也拿在了手里,就等前锋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一波投掷先将对方打散,来最有效的杀伤对手!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对面里面那些头发花白身上煞气也不轻像是退下来老卒的老东西,猛地一挥手。 “射马!!” 射人先射马,光是从这个指挥来看,就可以知道三乡泽绝对是有本事不差的人。 ‘不过嘛...’ ‘就打猎的那些弓箭,能够伤到哪匹马?’ 就在领头的折冲卫兵这么想,并且眼中杀戮的寒芒越发强盛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周身的风似乎有些变化,周清都在另一处所在,给射向那些马匹的箭羽加了一点点的小速。 紧接着便是连续的战马嘶鸣! ‘咴咴咴咴!’ 要不是有常年的训练,这些中箭的战马第一时间受痛就要受惊疯狂,甚至马腿直接折断。 ‘对面居然有不少神射手?!’ 折冲卫兵神色凝重了几分,虽然中的箭不多,也不深,但是那等普通的弓箭,都不是强弓,竟然可以在这样的距离上射中,足够说明对方的不简单了。 稍微检查了一下伤势。 ‘还好只是皮外伤,不深。’ 正当这些折冲卫兵冲锋的阵型,微微变化,更加分散,冲击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的时候。 病道人那边举起了鹿角节杖也是正在等待。 马蹄声越来越近,疾驰的速度带起大地的烟尘震颤。 ‘哒哒,哒哒,哒哒’ 那些老卒们也没有继续命令射箭,那个距离显然是证明了他们的杀伤力不够,必须等得更加近一点才行。 ‘五百步!’ .. ‘三百步!’ .. ‘二百步!’ 只见病道人将举起的节杖左右摇摆了起来,埋伏在道路两边的人立马做好了准备。 “一百步!!” 默数的声音变为巨大的声浪,回响在左右之间。 最后化为了一句猛的大吼! “拉!!” 随即鹿角节杖前倒,就好像是利箭前指一般,瞬间被临时加固的绊马索被猛地绷直! 埋伏在两侧的精状哪怕双手已经被勒出了血痕,也还在不断的发力。 这等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出现,便让那些骑马冲锋折冲卫兵头皮发麻,因为久经战阵的他们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东西的用途,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加速的马匹根本无法简单的停步,瞬间前头的近七匹战马轰然倒地,上面的兵士也直接摔了下来。 后面的折冲卫兵也是骑术了得,直接纵马起跃,相继就跨过了倒地的那些同袍和马匹,然而也正是这一跃,他们胯下的马匹进入了绊马坑中,一根根马腿折断的脆响回荡! ‘咔咔咔!’ 与那些战马惨烈的鸣叫响成一片! ‘嘶嘶嘶!!!’ 也就是这个时机,病道人带着被他激活了黄巾力士符箓,之前就已经大战过一场,如今拿着简陋兵器的人手向外冲去。 那些常年狩猎的猎户,也不断的向着倒地的卫兵们,不断的发射着箭羽。 眼看着被团团围住,只剩下十几个还有战力的折冲卫兵,周清都便已经飘然离去,毕竟需要他帮忙的可不止是一个三乡泽。 他要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地方稳住局势,而是...真正的太平黄巾,再现尘世! 第五十七章 醴泉失守,朝野剧震 当太平教打出了‘诛豪强,灭恶吏,均田地,卫家园’的口号后,事情就已经不会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被挑衅的世家大族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必然会要毁灭这些乱民,这已经不是抗税了,而是真正的起义和挑衅,挑衅着这个时代早已既定的规矩。 而且是夹带着那最令这些世家大族恐惧记忆的起义。 头戴黄巾,施以符水的宗教,掀起的农民间的起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醴泉县令看着狼狈逃回来的上官县尉,沉默的吐出了几个字。 “该庆幸现在不是甲子年,还是该庆幸...他们没有直接喊出造反的口号?!” 其实不管是怎么样也好,现在的情况他肯定是逃不了贬谪的命运了,运气好一点调到其他地方继续当县令,等政事出众再有机会调回中央。 运气差一点,那就是一起进大牢,去掉官身,这辈子仕途就算是没指望了。 “不!” “只要您准许下官将所有的甲胄甲士带上,不出三天吾便可以将这些逆匪们全部诛杀!” 那上官县尉身上还带着浓厚的鲜血味,眼神当中透露着惊惶和歇斯底里的恼怒。 “然后呢?” “你私自出动被斩首,带着本官一起死?” 醴泉县令漠然的看向那个已经铸就大错的县尉,冷冷以对。 “现在去加固城防!” “让你背后的那些世家,将手下的护卫队都拿出来,真要是让醴泉城都被攻破了,那就等死吧!” “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必须上报京畿道,甚至是长安府了。” 如果只是乱民厮杀,或者是一堆农户被斩杀了,闹起来事情,大不了就是醴泉内部消化,最高也不过是到京畿道这一层级,不可能再向上了。 醴泉县令还有把握兜得住,如今已经不同了,杀官造反,口号都已经喊起来了。 并且已经开始了行动,真的是开始串联起了醴泉乡野各村镇,这才是最让人惊恐的。 谁能知道区区一个三乡泽的太平教香主,居然会在稳定了自己所在教坛的局面后,直接带着人手开始到处救援,连续奔波的情况下,不但将那些折冲卫的兵卒击溃,俘虏。 更是将醴泉乡间彻底的联络了起来,在同一口号的领导下,短短半天的功夫,不但将世家大族在乡间盘踞的人手全部清洗了出去,而且还举行了基本的联盟。 已经有了隐隐要反攻到醴泉县城的迹象。 这已经不是他可以兜得住的事情了,哪怕醴泉县城或许真有可以镇压这等祸乱的力量,那些修行者们谁会出手? 沾染了诸多的杀孽,尤其是在这样的名分之战当中,对于这些本身就需要一部分集众信力才能更进一步的修行体系,那简直是一种被火车冲撞的感受。 只要不会危及自身,或者是已经确定了己身的理念,任何的修行者都不会进入这样的大战当中,将门修行倒是除外,可是如今醴泉城内可以动用的将门修行大修有几个? 更何况那些联合起来的太平教妖道其中,可是有着不少水平不差的修行者。 他们难道就是摆着看的? 实际上除了周清都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外,不少乡野间的青壮顶住了这些折冲卫的第一波进攻,没有第一时间崩溃,靠的就是太平教这些修行者的协助。 加上‘病道人’刘诚的出现,并且信守诺言,在挽救太平教的大劫,如今倒是让太平教的声名真正传播了起来。 零零散散搜集到的青壮,也已经有了千人之数。 要知道信奉精兵的病道人,可没有将所有人都充作兵卒,只在其中挑选出真正精干之辈,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过了千人,搭配上黄巾力士符的加持,等于有了上千精兵。 在醴泉这样的小地方,真正已经算得上足以横行霸道了。 而且这样的人数还在不断的上升。 关键就在于,他真正按照口号在行事... 诛豪强,灭恶劣,均田地,保家园! 农民其实都很简单,谁对自己好,他们能够感受到,只要真的做到的均田地,并且要求的田税极少,大多数都是为了应付兵卒所需。 这样的举动简直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醴泉县城周围的那些田地,正在一点一滴的脱离世家大族的掌握,而这种情况是令醴泉县城内的诸多世家大族完全无法接受的。 可以说在这样一个通讯极为落后的时代,仅仅是将消息传递出去以后,等待着朝廷派遣人来查证,这区区三五天的时间差,就已经让醴泉的局势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止是醴泉感受到了威胁,哪怕是在醴泉不远处的咸阳,也已经风闻到了‘太平教’起义的消息。 反而是更远处的长安朝廷,在接到了消息以后,给人的反应却十分的玩味。 尤其是长安府那边一直有意的慢一拍处理,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也让人察觉到了其中是不是还包含了更高层次的博弈。 直到消息到长安府的又两日后,一封密信送到了张九龄的府邸当中,这才让这位相爷动怒,令长安府加快了这件事的办理。 可是对比天下间的诸多事情,一个小小地方的乡民邪教起义,确实也不值得太多的关注,倒是经常出入这位相爷府内的一个少年道士,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迹象,将这件事的卷宗要来翻阅。 最后恳请,能不能让他去一趟醴泉,这才真正引起了那位张相爷的注意。 ... “真正的磨练到来了。” “‘太平道人’刘诚能不能出现,就看你接下来的选择了。” 周清都这段时间也是忙碌非常,要整合这太平教内的情况,短时间内让他们目标统一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病道人还太嫩,要不是有周清都暗中推动,恐怕如今大多数太平教的修行者,也就是香主一层的存在,还在考虑怎么鲸吞好处,然后赶紧开溜呢。 谁愿意真正参与这一场为了底层农民发声的起义? 现如今...却正是最好的机会,也该让天下人知晓一下。 如果被压迫到了极点,那么不要绝望,也还有一个方式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让那些世家豪门惧怕,一柄从天而降的利刃随时可能让他们葬身死地! ‘兵对兵,将对将!’ ‘接下来...该是吾登场的时候了!’ 醴泉太平教起义第十日,千余精锐的黄巾军围城攻伐,双方激战正酣处,醴泉城内书院,豪门上官氏,王氏,赵氏皆有强者出手,欲要一举覆灭太平教妖道首脑一伙,却被一自称‘黄天’的道人阻拦。 一招之下,诸强尽溃,随之醴泉县城被破,顿时咸阳悸动,长安朝廷亦是风声顿起! 第五十八章 汹汹烈火,直冲咸阳 “有罪者,无论何等身份,皆按律行事!” “无罪者也依旧无论何等身份,按照应该有的人头,均分土地。” “城内产业全部充公,按照劳力和利润以一定比例,分配给店内的商户仆役,剩下部分作为军费和管理支出。” 推行自己的口号,也是在实践自己的理念。 病道人用一次近乎不应该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的实践,来让自己的一些想法得到推行。 不管能维持多久,但只要有了第一次,只要这些人都没有死光,死绝,那么他们就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的可能性在等待着他们! 实际上要行法,不用复杂,越简单越好。 周清都的指点让病道人很快就明白了重点,关键其实就是让诸多百姓感受到与大唐治下完全不同的感觉。 只要能够稳得住的时间越久,那么醴泉会造成的影响就越广泛。 并没有想过在醴泉这样靠近长安的地方就施行自己的全部理念,周清都化身‘黄天道人’关键还是在培育一批认可自己理念的存在,以及可以真正施行这部分理念并且有过实践经历的人手! 这世上唯有志同道合的人才方是最难得的。 而能够推行这些理念,靠的自然不是什么空口白话的道理,乃是靠着如今的病道人掌握着最强的两张武力牌。 第一就是神威无敌的黄天道人的支持,而第二就是他拥有那千人黄巾力士的兵心! ... “阿诚,阿诚...” “吃点东西再去忙吧!” 抱着那个收养的婴孩,老母找上门来,做过了不少的亏心事,也勉励维持了许多家庭和谐,老妪心中没什么遗憾后悔的,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自己儿子能好好活下去,最好日后还能有个一男半女。 可是这次的事情已经发展得远远超过这个一辈子在乡野间成长起来的老人家的理解范围之外。 她现如今能做的,就是希望自己那个身体已经渐渐好起来的儿子,能够更长久的活下去,至少得记得每天有时间吃饭。 “哎!” 如今已经渐渐被习惯叫做病道人,或者道帅的刘诚,接过自家老母送来的一碗小米粥,几点咸菜,一个炊饼,默默的吃了起来。 等到全部都吃干净了,才让乡亲帮忙,去安置好自家的老母和她带着的那个小婴孩。 心知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何等荆棘的不归路,也明白老母的期盼,可是刘诚自从明悟了太平之道后就已经决心过了。 他不可能让世人明知有一条更加光明的道路不走,继续沉眠于黑暗之中! 望着那些枯瘦,黝黑,甚至是布满了沟壑的面容,终于有了一点希望的惊喜和满足,刘诚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再走下去。 哪怕只是万古长夜偶尔闪过的一丝亮光,那也比永恒的黑暗给人以光明的可能! 面容同样枯瘦的病道人,忽然咳嗽了一声‘咳’,不久后便是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你太急了。” 容貌古朴,恍如庙中神像一般的周清都,走了进来。 微微勾勒起了天地间的无数痕迹,化为‘天都箓’中最强的治愈之力,即便是断肢也可重生,剩下一口气的也可延命,可对病道人来说却好似杯水车薪。 他传授的法子,自然是巩固根基,能够彻底脱胎换骨的上好之道,可是刘诚等不及了,他将周清都教授的太平青领书和太平教主留下的部分进行了结合。 又是另辟蹊径的走出了一条路,极为难测前景,以燃烧本身元气为破境速度增幅的道路! 这才多久的时间,病道人如今已经是第四境的修士了,哪怕是对于古仙修行之路来说也是旷古绝今的速度,更何况是周清都开辟的追求真正长生不朽仙路的新仙道? 盈不可久,必有灾殃。 “师者,诚知晓自己的资质并不如何,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有机会打通一条崭新时代的缝隙,落在这人世之间?” “还是莫要再浪费师者的力气了。” 燃烧了元气,换得了一身修行,自然也有巨大的好处,可谓是融汇了周清都开辟的新仙道的各种精要,如今的战力恐怕已经非凡。 只不过对于周清都这等人物来说,境界战力不过是一个看着好看的框架,如果他想的话,别说四境了,现在早就已经是六境修士了,可不能真正开辟出完善的第七境,突破真灵桎梏的天寿,那又有个什么用处? “吾可不记得,传授了你这样的修行之路,莫要唤我师者了。” “吾不配!” 周清都冷冷开口,言语里尽是不满,却并非是对刘诚,而是对自己的粗心大意!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必须得看着刘诚打下了新仙道的根基再走,也不至于到了如今的情况,要想收拾简直是难上加难。 因为普通意义上的燃烧元气,有损的不过是身体的根基寿元,那等麻烦周清都也有办法处理,可眼前的刘诚...那燃烧的可是精气神三元! “师者莫要说笑了,此事诚心中有数,至少还有时间不是么?” “如今情况稍定,依旧按照李唐的朝廷法律运行,这样就可以拖延下去嘛?” 面对刘诚的询问,周清都化作的黄天道人神色内敛。 “哼,拖延?” “只要接下来那把火烧起来,朝廷即便有人会冷处理,你们也会被天下豪族世家当做眼中钉,事情必然走向不可挽回。” “还有,你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如果安安稳稳一境一境的自然破境,那还能活个二十年。” “要是再急功近利...三年也许,五年最多!” 有些泛黄的面容上,消瘦的脸颊并未有多余的情绪,双眸的光辉却亮得不像样。 “原来,还能最多活二十年啊...” “我原以为只有两三年了呢.” 望着那个不将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病道人,周清都第一次有些语塞。 “师者,莫要为我感伤。” “你看天下间,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穿不上衣裳...” “我这区区一蜉蝣又能算什么?” 只见这个面露坚定的道人,眼神之中有着万世不移的光芒。 “那件事一定要做,必须得做!” “只有这样天下间才能知道,原来还能有这样的世道!” “真正的接近黄天大同的世界!!” 周清都神色也恢复了平静。 “那就走下去,别忘记了遵守与吾的约定,将太平道继续的延续下去!” “莫要心急,这只是一个开始!” 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冷光,而在外面巨大的擂鼓声响起‘咚咚咚’,一阵功夫过后,便已经吸引了全城人的注意,下一刻那些曾经的豪门世家中人,豪奴恶吏们都被绑着摆上了台子。 开始一个个宣布罪行,并且现场指认更多的罪责。 从一开始的众人沉默,到逐渐的喧闹盈天,举城震荡。 可以说,太平教的这一举动彻底的将醴泉县城的百姓看到了什么叫一个不同以往的世道,而那些书院的读书人则是眼露惶恐,因为稍有见识的人就知道,一旦这件事传播出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更加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罪责定下以后,太平教就开始根据唐律,该斩杀的斩,该判罚的判,一时间血流成河,万民激愤! 咸阳的世家豪门在得知这等消息后,顿时惊惶不已,几大世家联手逼迫着要求咸阳郡城,出兵平乱! 第五十九章 平乱之法,可行之路 “巧取豪夺,强征田地,纵奴作乱!” “罔顾唐律,杀人枉法。” “判罪!” “斩首!!” 伴随着鹿角节杖的挥舞,一道刀光闪过,热血喷洒满地,一个往日里一般百姓乡民见都见不到的豪门大族的当家人,就已经被斩落了首级。 顿时引起了下方诸多百姓的拍手叫好。 如今已经是太平教义军盟主的病道人刘诚,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半点的神色变化。 既然要改变,就不可能不流血,如今的这些世家豪门就是最大的反对对象,在物理上彻底的消灭这些人,才是真正让自己的理念推行下去最快速的办法。 不用太久,哪怕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在太平道的治理下,焕然一新的感受,就足够让许多人,愿意成为这份事业的一员! 周清都隐没在暗处看着刘诚变化越来越多,却也感知到了这位如今已经成为太平教义军领袖的男人,心中对于美好黄天世界的幻想。 而这样的世界,也正是他想看到的。 一个没有人因为饥饿而死亡的世界... 不说是人人如龙,最起码每个人都有着向上机会的世界! 原本这样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就连最起码的公平对如今的庶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当太平教竖立起了这一杆大旗后,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刘诚可以控制住黄巾力士,并没有让他们烧杀抢掠,反而是用另一种方式获取军需以及审判那些世家豪门。 就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人看出了不同。 只不过对于世家豪门,刘诚的一视同仁,也让许多习惯了特权的存在感觉不舒服,即便他们本身没有犯多少的罪恶,仅仅是侵吞了部分的田地,将多余的田地都交出去以后,他们就被视为正常的合法百姓。 可也因此,让这些人更加的不安。 因为他们很清楚,某些事情一旦裂开了口子,想要再遮掩住,就已经不是流血杀人这么简单了。 有见识的已经意识到了如今的这些太平教徒们到底在醴泉干了些什么,他们以行教义,遵唐律为名,实际上正在造反! 造那些世家大族,造这个世道上层统治者的反!! ... “太平教主到底是在干什么?!” 与这位太平道的传承人有联系的,可不止是一个两个。 醴泉县城当中,被斩杀的世家豪门的核心人物已经不少了,但是也并非全部都已经殒命,只要没有触犯唐律,大多数人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居所当中,只要遵守太平教起义军的颁布的法令,就连街市其实都没有停下来。 但应该缴纳的商税,还有世家豪门侵占的那些财富,也都被太平教起义军拿去了。 如此的古怪情形,也不由的让原本和那些世家豪门已经订立下了契约的太平教主人在何方,成为了一个大问号。 几家世族残于下来的人,了解情况的都在寻找这位太平教主,希望可以让他出现来阻止这些太平教众的行为,实际上在醴泉县城被围堵后,他们就一直在找人了。 但是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人寻到这位太平教主的踪迹,就连之前订立下的契约法门,也是搜寻不到半点气息。 “现在太平教主事的早已经不是太平教主了。” “那病道人,还有背后的黄天道人,才是正主。” “现在还说什么太平教主,只怕这家伙不是已经被收拾掉了,就是已经逃之夭夭了!” 醴泉的世家人物,还有自己的既得利益被太平教破坏的存在,能够聚集在这里,自然是有其他的力量促进。 这最关键的一股力量,就是京畿道附近的世家豪门,在听到了太平教的动作后,立马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各自派出了人马,来到了如今被太平教占据,却没有停止往来贸易的醴泉县城,希望可以想到办法可以彻底的剿灭这伙乱民! “关键是要怎么搞定这些乱民!” 就在这些来自不同所在位置的豪门世家,甚至还有来自长安来客的人物,在这里汇聚商议的时候,一干头包黄巾,披上了甲胄的精锐士卒包围了这个所在。 终于将武器装备换档的这些黄巾力士,改变的可不止是区区器械,就连训练的办法,短短时间内也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尤其是在有了充足的粮草供应后,每隔几天就有巨大的变化,这也得益于太平教内传出的一种吃饭的办法。 能够让他们更好的消化每天吃掉的食物的营养,填补己身亏空的根基。 来往于终南山和醴泉之间,乘机又带来了一些特殊药材的周清都,也借此将一部分人的潜力激活,否则短时间内醴泉县城的防御怎么可能被千数的黄巾力士攻破? 真当这个时代的城池是纸糊的? 在火炮没有出现前,城池一直就是拒守一方的最大依仗,只要稳住不出城,至少也可以守住十天半月的时间。 很显然这些世家豪族们没有吸取教训,还是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帮泥腿子的起义农民,却不料他们进入了醴泉没多久后,就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 随着太平教在醴泉内传播,在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是太平教徒,尤其是见证了太平教真的改变了许多,尤其是审判了诸多的世家豪族之人后,更是坚定的站在了太平教这一边。 可能是那些仆役小厮,可能是路边叫卖的货郎,也可能就是后院的后厨,每个人都成为了太平教在醴泉的耳目。 也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人手存在,醴泉才能在被攻占以后,依旧正常运行的同时,还不拒绝外来的商户来往。 “看好了可以逃跑的所有位置!” “等数到十,一齐冲进去。” 早已经有了预备计划的行动,伴随着一声爆喝的‘十’回荡,接着就是几个大门被踹开的巨响! 在内里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锋锐的刀刃和无数瞄准的箭羽就已经牢牢的锁定了内里的每一个活物。 随着这一场无形的叛乱被消弭,同时间在醴泉内可能造成内乱的危机,也被彻底的破灭,说到底醴泉县城一共也没有多少人口,可以说一条最有可能被世家豪族利用的内部攻破的道路,已经被瓦解。 于是乎只剩下了等待朝廷的命令,断定醴泉县城的事情是叛乱,然后就是各方大军自主行动,为社稷平乱了! 第六十章 上兵伐谋,用智在敌 ‘兵之用,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望着来找自己商量下一步应该如何行事的刘诚,周清都眉宇里也多了一丝赞赏。 只能说实践确实是让人成长最快的方式。 短短的时间内,这位原本只是一个普通识字农民的‘病道人’已经有了几分主事一方之材的风采。 这段时间里周清都这位‘黄天道人’除了坐镇县城外,诸多的政事和军事处理都是由刘诚一人完成,并没有过多参与。 一方面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言行如一。 另外一方面更是为了锻炼他独当一面的能力,毕竟下一步的关键,就是在一个中央朝廷确实是控制力匮乏的地区,真正的将这一股太平道的力量发展起来。 那个时候,刘诚会遇到的复杂局面会更多,同样也更需要他一人独断的能力,即便周清都修为通神,没有超越六阶,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力不可及之事。 所以周清都自起事以来,都是作为一个背景板的存在出现,慢慢的引导刘诚的的选择,而不是替代他做决定。 这也是面对天赋卓越者和天赋平平者不同的培养办法。 天赋超卓如李杜二人,周清都要的是规划大概,具体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做到,而且他们的选择了方向百死也不会更改,太过强大的天赋带给了他们太过执着的自信。 是以周清都是以更加强大的形态,指导他们给其一个适合他们个性发展的平台和位置,并不在具体细节雕琢上下多少功夫。 但刘诚不一样,他的天赋并非多么出众,周清都留下的种子意念的教授也是花费了许多功夫,才让他拥有了现在的知识储备量。 所以他得习惯用一个更全面的办法看待问题,这就需要有人提点的同时,也有实际的例子给他上手操作,才能勉强继续进步。 当然周清都会看重刘诚,自然也在于他的毅力,以及他与一般人也不一样的一个地方,那就是犯错的地方,几乎不会犯错第二次。 或许在以往这个细节并不起眼,可是在真正掌控了醴泉以后,他的这个特点就显露得非常让人讶异。 可以说太平教起义军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最后真正的将醴泉县城上下都捋清楚,并且内外的利益分配没有出现失衡的情况,就在于刘诚的这一个特性。 最关键的是,哪怕是已经拥有了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刘诚本人的心性也没有发生半点的变化,拥有极为强大的自知之明和坚定不移的信念,可以说在过去这些特质都无法帮助他有什么成就。 可是在了如今的位置上,这就是真正的‘不凡’了! 只看他如今真心实意的请教太平起义军的下一步行动就知道,他的公心远远大于自我的私心。 “其实你已经有了判断,不过是需要吾来帮你确认正确与否对么?” 望着这个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气象的病道人,周清都眼中全是满意和安慰,谁说大道孤寂,起码这一路有同道便不会觉得寂寞! 修行之道,他已经有了万死不悔之心,济世之道,便不能只靠他独独一人,唯有勠力同心才能真正有希望达成。 而现在刘诚的判断就值得他赞许。 “在短时间内部稳定的空挡,就必须给对方制造混乱,尤其是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所以你是没有寻到那个机会对么?” 周清都化为的黄天道人,老迈的声音回荡,也引导着刘诚的思索。 “我已经尝试过了,将很多太平教传道的修行者送入咸阳等地的乡野之间,宣扬醴泉的变化,还有原本就在那边的太平教徒制造一些混乱。” “不过那些力量太过微弱,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动荡,所以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已经让他们停下来了。” 没有想到刘诚居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周清都真正是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看着他又愈发枯黄的脸色,他也忍不住叹息一句。 “你要是还想看着自己母亲安然离世,见证那个孩子长大成人,就少耗费些心力。” “吾开创的‘炼物法’难道就只是为了让黄巾力士们用?你也要多进补一些药膳,日积月累下来,还能弥补一些寿元。” “思虑过重,是要折寿的!” 虽然知道自己这话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可是周清都还是忍不住开口,迈入了三阶应灵之境后,他的情绪波动就比之前要更强烈一些,这也很正常,毕竟要应和外界诸多游离的能量。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也是一次炼心的机会,所以他才没有那么着急的突破到四阶,不然以他的积累第四阶早就是水到渠成了。 念叨了一阵后,周清都才终于说回了正事。 “搅乱对方的后方,让他们后方起火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时机和条件没有使用对。” 听到周清都的这话,刘诚若有所思的点头。 “莫忘了,你们为什么会揭竿而起。” 见他这个样子,周清都又点明了一个关键的核心。 “师者,我懂了。” “要加大力度田税的高压,让众多农户也被逼得不得不反抗,这样我们才有更多的机会,留下更多的火种!” 可以说这个时间,刘诚已经想出了好几条,怎么让那些世家豪门再次压榨乡民的办法,实际上不需要他动作,光是为了应对醴泉的起义乱民,咸阳等几个京畿道的郡城,就已经开始不断以收拢军费的名义到处收缴粮食和强占土地。 让田里的农户们叫苦不迭了。 毕竟打仗的本事没有,借着打仗的本事揽钱的本事,对于这些世家豪族们来说简直是从生下来就会的。 早已经看清楚这些世家豪门本质的病道人可以说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不过他还是不够老辣。 “做多错多。” “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你只要安排好足够的力量,可以在乡野对抗那些豪奴恶吏的暴行就可以了。” “挽救更多无辜的百姓性命。” 周清都眼中精芒硕硕。 也让刘诚十分的好奇,不知道这位师者到底有些什么用意。 “你只要办一件事!” “将今年按照唐律应该缴纳的田税大张旗鼓的送到长安府内,并且让所有人看到...” “这醴泉经过了太平起义军的变化后,应该缴纳的田税到底有多少!” 第六十一章 内乱难止,隐患重重 说实话,如果是在过去的时候,哪怕已经经过了周清都在梦中的教导,仅仅是一个三乡泽太平教香主的‘病道人’刘诚都不会理解这位师者这么做的用意到底在哪里。 可是随着他对醴泉定行律法,遵守唐律,安排各种庶务,以及调理一县上下,并清理掉了醴泉七成的世家豪门以后,他也对政治上的这些手段有了十足的了解。 从一开始的全然不懂,到现在的一知半解,慢慢的有了一点洞察决策的味道。 其实他们这一支太平起义军能这么久还没有遇到大军围剿,尤其是在京畿道这等长安心腹之地,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那些官吏可以一级级的推脱,掩盖治下出现的巨大问题。 可是当豪门世家被刘诚亲手审判以及清洗了以后,这件事就已经堪称是捅破天了,哪怕其他官吏遮掩,也绝对拦不住各种关系密集的这些世家大族。 他们这些权贵对于太平起义军的必杀之心,绝对是远超了世人的理解之外。 泥腿子站起来,还大肆屠杀豪门世家,这可不是乱世,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造反。 这些权贵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并且要以雷霆之势,让天下人都知道,胆敢触犯世家豪族是一个什么下场。 然而这些打击竟然都没有到来,甚至说京畿道的动作反应,慢的比所有人预料最晚都还要晚。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点,在这场醴泉的大戏之上,长安朝廷最核心的那几个人物都是心知肚明,甚至是一手导演的。 唯一出乎预料的是,里面的主要角色换了模样,但这也不打紧,如今的效果反而更好。 但是这登场的角色懂不懂背后之人的用意,就十分的关键了。 原本长安那边已经有预备要安排一些人,近距离来接触一下刘诚了。 却没有想到,这么一位起义军的首领真的没有半点爱好一样,除了处理事务,就是简单的吃饭修行,完全没有半点其他的想法,另外有闲暇就去找黄巾力士们一起锻炼。 搞得这些人根本没找到接触刘诚的机会。 但没有接触,不代表没人注意到这么一些人,周清都就很快发现了他们,并且搞清楚了他们的目地,所以他给出的办法,就是直指核心。 其实太平教起义的规模大么?对比庞大的盛唐而言简直就是跳蚤一般,完全不起眼。 类似的东西,在这么广大的疆域内,要不是靠近长安所在,根本就没任何人会在意。 区区一个县城被占据了而已,大唐根本不在意,只不过对于大唐来说,城池被占据了以后的报复你就必须承受得了。 你占我一城,我占你十城。 你杀我一人,我屠你一城。 这才是盛唐凶威赫赫的原因。 对于那些在边疆的杀才来说,千数的黄巾力士简直就和小鸡仔没啥区别,别看他们搞出了绊马索之流的东西,真遇到那些杀才一个冲锋就全部给碾碎了。 帝国北疆的那些疯子,只有见识过的才明白什么叫兵形势之道。 可如今既然中央朝廷没有反应,就连护卫京畿的军队都没有调遣,说白了有心人也察觉到了这太平教起义,说不定就是皇权的一次试探。 看看如今靠近京畿的这些世家豪族们到底还有多少的力量。 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要变革,那么李隆基自然也清楚,自己基本盘必须完全掌控好的底线。 如果京畿道,关内道都世家大族的力量强大越过了朝廷,那么这场变革自然就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可一旦试探出了他们都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那么变革开始,从核心地区向外扩展开来。 就可以真正有可能完成一场李隆基心中的变化,真正将朝廷的力量延伸到各个州府道中。 届时他才可能完全的掌握这盛唐的庞大疆域,成为一代圣王,进而得到五百天寿,那可是始皇帝都未曾达到的伟业。 可以说为了心中的这个庞大的野望,他才坐视自己京畿之地居然出现了醴泉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当然,能够忍耐到现在,也不光是因为这些谋划,还有太平教的口号和作为,其实都没有反李唐,反而是维护李唐中央统治也有巨大的关系。 太平起义军口号上针对的都是豪门世族,正是李隆基要收回各地控制权的对象,也是他要给如今朝廷开源节流的关键。 而他们做事的时候,也都是遵照唐律,自认的也是李唐子民,甚至一直称李隆基为圣天子,就光是这些举动,反而更让如今的李隆基感觉,这些乡民确实是被逼迫的太苦了。 太平教起义军做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手段太凶狠了点。 当然,清洗的那些豪门世家也是有理有据,按照唐律行事,那些人鱼肉乡里太多,没有逾越了唐律的判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醴泉将自己按照今年的要求和唐律将应该缴纳的赋税都送了上去,并且因为多出了太多的豪门大户的田地,反而是在赋税增加的情况下,诸多农户百姓生活过得更好,完全没有苦哈哈的被影响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且看贫道落子一记。” “为天下...开乱世篇章!” 周清都眸子里陡然生出了几分森然的寒意,李隆基有野心要开创圣王之业,李林甫要独揽天下之权,张九龄欲要维持天下稳定,四疆边将欲要再次开拓大唐疆域,为自己封侯添砖加瓦。 就是没有任何人低头看一看那些已经是被压榨到极点了的百姓。 既然如此... 焚烧了这盛世又如何?! “既然这天下内乱无穷,隐患不休,不如...” “由贫道来亲手重塑!” 第一次展现出了自己霸道睥睨的一面,即便用的是黄天道人老朽的身躯,也依旧如此的震耳欲聋。 让刘诚的眼中也燃起了火光。 “师者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之后的事情,就看我这位太平教起义军道帅的安排吧...” 于是乎就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醴泉那个如今已经成为许多世家大族们仇恨无比的地方,猛然的对着天下的世家大族们挥出了自己的第一击。 而谁也未曾料到,这一击的毒辣到了这样的地步... 第六十二章 断臂求生 门外遍是绮罗客,来往皆为云中人,平日里就客商豪集的地方,长安城的延平门,今日竟然迎来了一连串的牛马车队,无数的钱粮绢帛等物,等待着入城。 这样的景象哪怕是在长安城这样的地方也是不多见。 尤其是他们来自的地方,正是那个如今说是出了大事的醴泉县。 偏偏这些头扎黄巾的人,并没有半点的惧怕,反而是带着这么大量的钱粮堂而皇之地来到了长安城下,并且是以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名义,进入了这座汇集了古今中外繁华的城市。 那就是...上缴今年所需的赋税! 得知了此事之后,如今长安朝廷的大小官吏都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古怪的气息。 等到长安县将那些上缴的赋税全部收缴入库,就连运送这些钱粮的人,也安排下去驿站内休息,实际上是软禁起来以后,众人才隐隐感知到了他们觉得不妙的缘由。 “太多了!” “区区一个醴泉县,怎么可能缴纳这么多赋税?!” 望着收上来的赋税单子,户部侍郎的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 六部尚书一般都是由各方大员兼职,实际上做事的都是各部的侍郎,这位侍郎也是一个经常过手各地赋税资料的,自然很清楚往年京畿道的赋税情况。 可现在这个数字,似乎多得有点过份了。 已经是往年一整个京畿道一齐交上来的赋税总量了。 这可是醴泉区区一个县城的赋税,按照上面的单子详细说明,可是没有强征多征任何一点,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些豪门世家兼并的,往年不用缴纳赋税的田地,如今都被登记了上去。 可以说这一件事一出来,在场的诸多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就彻底的当了哑巴。 怎么缴纳赋税,哪里还能缴纳到他们身上去? 不止是他们身上,他们背后的家族自然也是不能有。 别说缴税了,该拼的命,当年和太宗一齐打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卖过了,这不是他们应得的福利么? 然而他们却没有料到,这一次中央内廷对这次的事情的反应激烈程度,还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都是朕的钱粮!” “要不是醴泉老老实实地将赋税送上来,朕还被蒙在鼓里!” 将手里的折子摔在了地上,李隆基罕有的面上浮现出了怒气。 高力士赶紧上前,为这位大唐的天子顺气,得亏是开始习练‘五禽锻体’法了,李隆基确实感觉自己又有恢复青春时候那种强壮的感觉。 不然光是看了这送上来的文字,都要气得头晕。 是! 各地的世家大族不少,还有许多就是开国的功臣权贵之后,关陇这块地方很多有形无形的福利,已经是让这些人吞没下去了。 李隆基这都知道,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关陇都是他们老李家真正的铁杆。 哪怕是关陇贵族一直在打压河北河东的世家大族进入中央,他也可以忍受,毕竟朝廷都是自己人更好发挥他的要求和法令。 但是他几次三番的要求各地的官吏权贵,减少奢侈的时候,那些人是怎么对他说的? 现如今呢?不过是区区一个县城,只要按照法令和唐律交付钱粮赋税,没有任何一丝多征,只要将那些世家大族给清理一下,都不用去掉奖赏给他们的田地。 就是那些兼并掉的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土地,一样的缴纳赋税,就出来了这么多钱粮。 这可都是朝廷的钱,也就是都属于他李隆基的钱粮!! 可以说原本没想过要在京畿道干什么的李隆基,此时的杀心已经渐渐被唤醒了。 “你们都给朕好好看看。” “往日里朝廷的赋税越来越少了,一说增加赋税就推三阻四,结果呢?” “真要按照法令缴纳赋税,天下的赋税会越来越少么?” “你们这些人居然加起来还不如一个乡野间兴起的教派,起码人家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忠君爱国!” 此时能参与内廷议事的,都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说白了也就是俗称的‘宰相’之位。 除了李林甫外,尚有张九龄,裴耀卿等人。 听到李隆基此言顿时躬身拜倒在地,呼罪不起。 “朕是要你们来赔罪的么?” 李隆基似乎余怒未消,回到了座椅上面,自然有高力士令人送来茶水。 “朕要你们看看,如何才能真正的做到,各地都如醴泉一般!” 作为如今宰相之中名义上为首的张九龄,听到大唐天子此言就明白,这才是这次内廷动议的正事。 然而他实在是不愿意按照这位陛下的意思去做,毕竟醴泉实在是特例,他当时知晓此事的时候,也是极为的诧异。 最关键的是,醴泉的太平教起义军每一步都走得太妙了,简直是在无形之中配合着这位圣人天子的所有想法。 可这个时候,这些想法都不能行动,只能是想法! 作为如今总理阴阳的宰相,没有谁比张九龄明白,现在盛世大唐之下,隐藏的危机。 他这几年一直在省刑罚,薄征徭,扶持农桑,强调保民育人,反对穷兵黩武,要以‘王道’代替‘霸道’就是为了缓解这种危机,扭转这种向下的时局。 然而事实是,各方的情况没有一丝的变好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危险了。 到了如今,竟然醴泉都出了太平教起义军的事情,更加令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是,这支起义军完全的击中了当今天子心中所想的变革。 变革不是不好,可是对于如今已经内部危机重重的大唐来说,一快不如一缓。 李隆基想的变革太快了,他要将几十年的变化,浓缩在二十年甚至十年之中,这就不是治国的良方,而是一剂毒药了。 可现在醴泉的情况又不得不说,做得太好了。 “陛下,以臣的意见来看,醴泉只是特例,不过有了这个特例就可以往外推广。” “不如以京畿道作为试点,推行一下新的收缴赋税的形式,并且清查一下被违法吞并的田亩数量。” “就按照醴泉的做法来,一切都按照唐律走...” 张九龄能够屹立朝堂这么久,自然也有自己一套的办法,如今显然是无法阻拦住已经看到可能性的李隆基了。 那么就将他的脚步困在京畿这块地方上,免得他祸害整个天下,只要这位陛下在京畿之地吃到了苦头了,那么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届时再将醴泉的那些起义军全部清理解决... 也就算是这次的事情都过去了。 ‘贪了这么久,总得付出点代价。’ ‘关陇的这些世家这次断臂求生,也未必是坏事...’ 想到这一点,张九龄的眼神就越发的坚定。 倒是李林甫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老对手。 眸子里倒是多了几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