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能世界成为垫底后我逆袭成神》 第 1 章 华夏境内某个被封锁的特殊区域内。 一座金属银光的巨型建筑冰冷的建筑朝着天空笔直冲去,就像一根刺入大地的钢筋,冰冷的质感驱赶着所有靠近的人。在其半腰高处,来回巡逻的无人机占领了这片天空,它们注视着每一个靠近这栋建筑的人,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它们无情的视线。 这里是名为白塔的收容所。 白塔所收容的除了灾难之日后出现的那些威胁人类的怪异生物,还有一些被确定为“具有危险性”的人类。 从特殊通道入内,被传送人员的空间能力辗转几次后,周泽终于见到了他任务目标所处的收容楼层——的大门。 他摸出自己的电子证件,举手将其展示给楼层主管。 “我是周泽,A11外勤小队的队长。” 主管凑上前确认他的身份,在核对无误后,他板着脸问道:“有什么事吗?” 周泽声音沉稳:“我来带走编号36号的被收容人员,上面已经批准了她提出的外出申请。” 主管本想后退,如今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上面居然会同意?”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引起歧义,他眉头微抖,改口道:“我不是在怀疑你,你知道,现在是比较敏感的时期……” “我明白。”周泽面无表情地说。 主管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想怎么温和地进行对话。 忖度过后,他说:“……你知道我们白塔收容所的规矩,这些被收容人员目前被允许离开白塔,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送去处刑,要么就是作为协助人员配合你们外勤组的工作。” 除此之外,被收容者主动提出外出申请,从来没有人得到过上面的批准。 别人不知道,但他作为这一楼层的主管很清楚36号向上面提出的外出申请究竟是什么内容。 她朋友的忌日快到了,她要去给她扫墓,仅此而已。 如果这是一家随处可见的企业,这种请假申请多半会被通过,但这里可是白塔,36号可是被收容的危险人物。 上面真的会批准这样的请求吗? 周泽没有半分介意,似是早就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 他拿出了自己收到的那份分析报告,解释道:“36号在被收容期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倾向,也没有进行过任何会导致危险评分提升的行为。” “其表现出的能力只是偏向于占卜和预知的辅助能力,并无攻击力,且在收容期间协助外勤组进行了多次工作,累积考评也相当不错。上面对她的危险等级重新进行了评估,暂定为中低风险人员,所以批准了这次的外出申请。” 他将报告摊开,上面记录了36号的一些个人信息。 李宗,女,24岁,无犯罪记录。 白塔收容编号36号。 儿时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长大。 幼时性格孤僻、沉默、动作迟缓且不爱与人沟通、脾气怪异无法与其他儿童共处、少部分人曾向院方反映其有暴力倾向。 曾被怀疑有自闭症,后发现并无疾病。 在福利院经常被欺负,又因不服从管理而经常被福利院院长体罚。 后与性格开朗的新入院者林鹤成为好友后,性格有所改善,处境也逐渐好转。 李宗提交外出申请的理由是要去给朋友扫墓,那个朋友就是林鹤,而她在三年前因癌症去世。 后面就是一堆简单的、没什么特色的生平介绍了,抛开童年凄惨的经历,她就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守法公民。 周泽将报告递给楼层主管,上面还有经过特殊处理无法伪造的签章。 主管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内容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每个程序都走到位了,万一未来出事自己也不会因为失职被罢工后,他放下文件,做最后程序—— “我去联系一下我的上级,稍等。” “没事。”周泽淡定点头。 主管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过了一刻钟他出来了,径直走到周泽面前,态度有所缓和。 “上面已经同意了,我们这边自然也要配合工作。” 主管不知道在里头和自己的上级聊了些什么,他斟酌几秒后道:“但有件事我得提前告知你们,36号有些特殊。” 周泽声调上扬,很是配合地追问了一句,“特殊?” “我们是2033年4月4日将她收容的。” “正好是灾难之日降临的整整一年后?”周泽下意识问。 “没错,你我都不陌生这个日子。” 周泽沉默。 大部分经历过灾难之日的人,都对那个惊悚的日期记忆清晰。 2032年4月4日下午4点44分,无数个如高层写字楼般巨大的漆黑之门同时降临在了世界各地,那漆黑如湖水般的门内冒出了数不胜数的异形和怪物,如倾巢而出的蝙蝠。它们践踏、吞食面前活生生的人类、入侵早已被人类建设好的文明地盘。 残肢和死尸遍布大地,生还者绝望地逃亡、坍塌的楼房和废墟、被血色浸染的视线和铁锈弥漫的空气成了活下来的人仅存的记忆。 异界入侵?外星生物入侵?灵气复苏? 没有人知道答案,人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抵御这些怪物,然后竭尽努力活下去。 好在人类终究还是延续了下来。 热武器的威能和各国军方的坚守控制住了一部分灾情,尽管那些怪物数量众多,但它们并非无坚不摧,在真理大炮的射程之内也会被镇压,但它们源源不绝地出现,让这场战争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消耗战。 就在人类抵御力即将崩溃前,那些来路不明的门却消失了。 之后,虽然新的门依旧小频率、且随机地出现在世界各地,但再也不是那灾难之日那般恐怖的规模,这才让人们对未来有了些期待。 而更加巩固人类希望的是另一件事,是有些人觉醒了超凡能力。 超凡能力比热武器对这些怪物更加有效,这让灾难之日后的人类终于看到了新的曙光。 周泽就是觉醒了超凡能力者之一。 主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周队长参与过收容行动吗?” 周泽摇了摇头,“灾难之日刚刚降临的那年,官方成立了专门的应对部门,但我听说那时太匆忙,人力严重不足,所以外勤组会帮收容组进行收容行动,现在应该不存在这种情况了。我加入得比较晚,已经是那之后的事了。” 主管笑了笑,“我坐办公室久了,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茬,习惯性以为还和以前一样呢。” 周泽脸色不变,“所以您说36号特殊在哪?收容她时发生过什么吗?” “那些搞科研的专家们弄出了一种能检测异常波动的探测仪器,说是能提前检测到那些不明怪物的波动……36号就是被检测仪找到的,我们找到她时她就在自己家楼下的花店买花。” “买花?” “她说是要去给朋友扫墓。” “然后呢?”周泽心想到这里为止都挺正常的。 “我们顺理成章的抓到了她,而她对此毫无抵抗。” 周泽压低眼帘,很是配合地吐了充满疑虑的“这……”字。 “如果我刚才没听错,专家们弄出来的探测仪器,是专门用来检验怪物的专用雷达吧?怎么会检测到36号这个人类身上?” “不知道。” “有可能是仪器出错了吗?” 主管语气有些复杂,“它曾经帮我们找到过许多从地狱之门来到人间的怪物……嗯,姑且称之为地狱之门吧。而仪器有时也会对人类产生反应,这些人无疑都是仪器所判定的危险分子,他们和灾难之日后觉醒超凡能力的普通民众不同,被仪器检测出波动的那些人类都变得嗜血、暴怒、逐渐扭曲、并且他们很快就会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 周泽总结道:“也就是说,这个仪器一直以来都精准地帮你们找到了来自地狱之门的怪物、和即将成为怪物的人。” “是的。”主管点了点头。 在一段难以消除的沉默之后,他不得不吐露自己内心的猜测,“您再看看您手中的那份对36号被收容人员评价为中低风险的检测报告,老实说,我看了总感觉心里怪不踏实的。” 说着,他取下眼镜,抽了张纸巾擦拭起来,安静的空气里,这本该细小的擦拭声清晰得像阳光房里飞舞的绒毛那般难以忽略。 周泽思考片刻,说道:“然而这一年来,36号也没有变成怪物。” “……是。”主管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就像你说的,仪器出错了,但如果仪器没有出错,那——” “那我们岂不是无意间放出去了一个怪物。” 主管这句话说完,房间一片沉默。 = 与此同时,收容区域这边。 工作人员端着托盘来到每一个房间前,托盘里装着要往每个房间内送的食物和药物。 对他而言这只是例行公事,自然没什么好表情可言。 更何况这里收容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异变,身体朝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怪物方向发展,在看到一个房间的被收容者吐出的一地绿色呕吐物后,他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直到他来到了36号门口。 屋内的女性正安静地低着头看书,这个姿势让她头发垂下,正好掀起盖住了半边侧脸,而露出来的那半边脸皮肤苍白没什么血色。 察觉到有人来了,原本面无表情的女人关上书看向门口,她眼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再加上一身压抑的黑色服装,显得她没什么精神,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展现出干净的神光。 工作人员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李小姐在看书?抱歉打扰到你了,到午餐时间了,今天的菜还不错,我给你放这里,记得趁热吃。” 李宗缓缓地展开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我猜猜,是不是我说中了?” 提到这个,工作人员就激动了起来。 上周他给李宗送药时,李宗忽然对他说:“你正在犹豫要买的那个东西,我的建议是不要买比较好。” 虽然早有听闻这位36号偶尔会忽然得到一些像“预言”一样的启示,但亲自体会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他当时正好在纠结要不要换一款新冰箱,附近的家电公司正好在做促销,他正好看中了其中一款,可那价格还是让他有些犹豫,在听了李宗的“预言”后,他便放弃了买冰箱的念头,没想到那冰箱正好被他同一栋楼的邻居买了去。 没过几天他就看到那邻居在社交软件上骂无良商家以次充好,东西没用几天就坏了。 “李小姐你说得太准了,还好我听了你的话,没有买我当时正打算买的东西,我邻居给买去了,没想到还没到一周就坏了!花了冤枉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主管领着周泽大步入内,工作人员赶紧收起刚才的雀跃,低头将东西放好转头离开。 周泽来到36号的房间前,就看见将书摊在腿上朝这边看的李宗。 她将书扔到床上,站起身问主管道:“是有工作?” 说完,她看向周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原来是我的审批通过了。” “是。”周泽言简意赅地说。 主管用自己的身份卡打开了房间的门。 被关在里面的李宗,双手还带着类似手铐一样的束缚器。 她一边走出来一边活动僵硬的身子,周泽看了她一眼,“走吧。” 她被带去一个房间换了衣服,又重新给她锁上了束缚器之后才带她去了周泽面前。 在几位持枪的警备人员的押送下,李宗跟着周泽进了另一个通道口,周泽将文件和身份证明递交给关口人员,对方拿了报告开始向上级上传资料。 “咦?稍等,系统好像有点问题……”上传资料地工作人员凑近屏幕,开始顺着报错代码寻找问题。 两位负责押送的警备员左右包围李宗,让她乖乖站在原地,一旦她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会被就地正法。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无聊,只有工作人员敲击键盘的声音。 周泽看向李宗,忽然问道:“刚才你一副已经知道自己提交的审批已经通过的模样——这也是你用自己的能力预测出来的吗?” 李宗用不符合她那没精打采的黑眼圈的开朗语气道:“对啊,很方便对吧?” 周泽应道:“很方便。” 李宗:“灾难之日降临前如果有人发表什么占卜和预言,哪怕是命中率极高,也一定会有一部分人认为他是诈骗犯的。然而现在情势完全逆转了,我这种正确率也许只有50%左右的三流预言家,居然会变成被依赖的对象……” 说到后来,她竟然叹气起来,“真是社会变了啊。” 她竟然是一种“啊,世风日下啊”的口吻说的。 “现在是特殊时刻。”周泽说,“为了保护大多数人,我们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我懂。”她就像被打开了能量开关,声音由弱渐强,“经常会有人来问我该不该做这件事,要不要买这件东西,这个人杀不杀,还有人问我买这张彩票会不会中奖……这么看来我的能力真是居家必备良品。” 周泽用很官方的口吻说道:“毕竟你的能力具有一定价值。” 李宗带着话题乱跑,她语气轻快地投下炸弹,“换句话说,只要按照我的建议去做选择,如果得到了糟糕的结果就能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了吧?这不是替罪羊最合适的剧本吗?”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 周围几个距离较近的工作人员都自觉地避开视线,一副不想听到不该听到的话的模样。 周泽皱起眉,“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李宗耸了耸肩,“我只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讽刺任何人。还有件事——您等会能借我点钱吗?” 周泽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给林鹤买花,给朋友扫墓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李宗有理有据地解释起来,“其实我是想买点供品的,不过……找人借钱总不好狮子大开口嘛。而且花店老板和我有那么一点点交情,可以给我打个折。” 见周泽不回答,她继续说:“我回自己家取钱或者用自己的手机支付也不是不行,但这会让你们外勤人员很为难吧?放心,林鹤不是一个爱计较人,不用买太贵的花。” 周泽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她毫无怯色,实在不像是在耍什么花招。 “可以。” 李宗轻松地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没什么。”周泽想了想,说:“接下来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和我们小队在一起工作,负责你的日常也是我们的工作。” “这就是说……终于有人准备把我拉出来当替罪羊了?哎,开玩笑的。”李宗说,“原来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可以减刑是真的,不枉我进入白塔后一直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守法公民。” 虽然方法迂回了一点,但目的总算是达到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并且背靠官方组织,能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新纪元寻找新的乐趣了。 周泽有点难以适应她的说话方式,“你话太多了,而且这里也不是监狱。” 李宗从善如流,“开朗一点的人比较讨人喜欢嘛,不过队长你作为我未来的上司,你要是希望我换个人设,那也不是不行。” 周泽:“……” 周泽想到拿到的那份李宗的个人信息。 他心想这人哪里沉默寡言了,他就没见过几个嘴皮子这么乱飞的人。 周泽自然地移开视线,走到负责出入关口的工作人员旁,看向依然乱码的显示屏幕。 “还没有修好吗?” 工作人员额角渗汗,刚欲作答,封闭的走道忽然被刺目的红光覆盖,红色的光线急促地闪烁着,伴随而来地还有足够让收容所里的每一个生物都听到的音量足够的警告声—— “警告,警告,不明■■正在入侵,不明■■正在入侵。” “警告,警■——” “紧急避■、避难,警告,■告——” 杂音交错地落在原本和谐的电子警告音中,嘈杂的声波难以起到本该拥有的组织和警戒作用。 “怎么了?”“怎么回事?!”“该死,这边的通道怎么锁死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意外状况发生到现在还不过几秒,恐惧就迅速蔓延到了整栋大楼内。 “快去避难。”周泽看向身后几个手无寸铁地研究人员,又侧头看向守在李宗身旁的警备员,“不要乱了阵脚。” 一个混乱中摔倒在地的工作人员摸着四周的东西慢慢爬起来,就在他仰头时,正好对上监视屏幕,他大叫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周泽对警备员大喊了一声“你们看好她”,就冲到工作人员身旁。 显示器中,原本该是人流通道的长廊被黑色的污水一样的东西覆盖。 那黑色的水流不知从何而降,并且波浪汹涌地朝着前方笔直冲去,被黑色污水包裹的地面和墙面都以不可思议的恐怖速度被腐蚀着。 “那、那可是能收容怪物的高强度防护墙……”工作人员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周泽当机立断一把拽起这个腿软的工作人员,“快跑!人碰到这东西必死无疑!最近的出口在哪个方向?!” 李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方才还表情生动的她此时直直望着背后封锁的那扇门。 死亡地预感如水泥灌入大脑。 她清晰地知道结局—— “我们逃不掉了。” 接着,她小声感慨道:“我真是……太亏了啊。” 周泽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边扶着工作人员边问:“你刚才说什么!?” 就在这个瞬间,黑色的泥浪冲破了走廊两侧的门。 逃脱的机会并不存在,李宗只能看见所有人被黑泥前后包裹、瞬间燃烧成这黑泥养料的结局。 浪潮之下的声音迅速淹没在了无情的灾难之中,被一路带过来的血肉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能瞬间把人呛至窒息,此刻,死亡的味道无情又平等地降临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周泽在余光里看到了李宗露出了就像手中的电子游戏迎来了GAME OVER时那种无聊和厌倦的表情。 黑色的浪高高翻起,如磅礴的雨笼罩整个人间。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宛如浑身骨肉被捣碎的剧烈疼痛。 第 2 章 撕裂般的疼痛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更加微弱的痛取代了。 若说先前是几乎能把理智都撕扯殆尽的程度,如今这会儿只是毛毛雨了。 李宗意识到自己目前正匍匐在地,脸正完美地贴着冰冷的瓷砖地板的姿势。 她的肩膀肩膀被人死死扣按在地上,给她一种稍微扭动身子肩胛骨就会发出悲鸣的错觉,按住她的人简直是不依不饶,把她像抹布一样推搡了一番,这让她脸颊肉在地板摩擦而夹得生疼。 “喂,起来!别装死——” “卧槽这小鬼不会被你们打死了吧?” “不可能!你当我们是手里没分寸的街头小混混?” 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她感觉自己头顶热闹非凡。 李宗散去的意识也开始收束,她第一反应就是:……她不是死了吗? 然而身体的疼痛是实打实的,这怎么也不像是在做梦。 她朦胧间掀开眼皮,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周围那群造成她□□疼痛的罪魁祸首见她睁眼便活跃了起来。 “醒了醒了!我就说这小鬼没事。”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头发被人拽了起来。 “咳……”身体被人提起,李宗喉咙里发出无法靠意志抑制的气音。 一道人影缓缓走到她跟前蹲下,李宗沉重的眼皮掀开少许,在黑暗中辨认出了对方的模样:是个身材结实、年纪不超过三十五岁的寸头成年男性,穿着颜色浮夸到让眼睛觉得吵闹的夏威夷风和东北大红花风混杂的衬衣,外面罩着一件尺寸不合适的宽肩西装。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他一开口,粗犷的声音就伴随着吸烟过度的气味一并送了出来。 李宗还没来得及用口水润滑嗓子,旁边的小弟就急不可耐地开始给大哥找场子。 “聋了吗你?彪哥问你话呢!” 混搭风“大哥”很有大哥做派对着小弟“啧”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李宗眼皮沉重,只觉得这二人演出一唱一和怪有意思的。 差点笑出声那种。 寸头大哥两手搓了搓,眼睛朝下看去,又立马叹气起来,像是交代什么难以开口的内容前刻意为之的表演。 敢情这位还是个演技派。 “我就跟你直说吧——你爸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本来呢……他老老实实当他的私家侦探,做点小活计,和我们这些帮派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什么事儿都没有。但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偷偷调查我们老板的贵客,冒犯了他。” “在自己的地盘上出这种事,我们老板觉得丢了面子,他心情不好,我们日子也不好过,为了让他老人家消气,就只能把你爸爸拿去填水泥了。” 唐彪见李宗一副脸部神经坏死似的面无表情,心里琢磨着:……这小屁孩,这会儿怕是还没回神吧。 被吓傻了? 他听说李墓偶尔给让这小孩给他打下手,但能交给小孩去办的,多半是些简单活儿,哪会让孩子直面那些脏的累的活? 今儿自己带着兄弟们直接上了她家搜家,他们这群人也不搞什么街头混混那款“要讲义气”、“不对妇女儿童动用暴力”这种怀柔政策,上来就把这小孩揍了一顿。 让社会主义的花朵直面成年人露骨的暴力,被打懵了也是正常——他心想。 唐彪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旁边另一个小弟识趣地上来给他递火。 “本来是打算把你也送下去陪你爸的一家团聚的,但你爸临走前和我们老大谈了个条件,说你能解决我们老大现在正在烦恼的一件事,要是你没干成再把你也拿去填水泥也不迟。” 工作娴熟的黑//道组织人员做出最后的总结发言:“简单的说,你被你爸卖给我们了,懂了吗?” 这会儿,李宗终于在花衬衫大哥和脑子里快速闪过的身体回忆的二重奏里找到了清醒。 这句身体的主人也叫李宗,是个新鲜出炉的高一学生,和养父相依为命。 养父李墓是个私家侦探,业务虽然不多,但磕磕绊绊地把她拉扯到大了,甚至原主家里条件算得上还行,这让她一直怀疑自己老爸是不是还有点别的副业,但他不说,她就也没问。 眼看着九年义务教育就顺利走到最后几章,结果养父出事失踪了,李宗报了警,却一直没有消息。 在养父失踪的第五天晚上,也就是现在,这群气势汹汹的家伙踹开了她家的门,进来将家里的文件资料搜刮了一圈,还把她这个企图反抗的家庭主人给揍了一顿。 目前她只从这群人的自我介绍里得知为首的大哥名叫唐彪,很能打的那个小弟叫陈龙,另外几个喽啰就不知道了。 至于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抱歉,原主还真不太清楚。 看起来是当地的“黑恶势力”,通俗的说就是黑//道组织之类的。 这就是她穿越来之前发生的一切事了。 唐彪见她不说话,嘶了一声,道:“真傻了啊?给打傻了?” “彪哥,我去接桶水给她清醒清醒……”旁边一个小弟说道。 唐彪没说话。 他仰头看了一圈自己的小弟们,正寻思着把人给打傻了这件事找谁背锅比较合适,就听见身侧传来了年轻的声音。 “……你们要我做些什么?” 唐彪回头看去,李宗已然醒神了过来。 她依然被拽着头发,碎刘海散乱如蛛网地搭在额前,有几根正垂落在漆黑的眸前,从唐彪那个角度看就像正对上了某种野兽的竖瞳。 被李宗这么盯着,唐彪感觉衬衫和后背间滑过的风都降温了几度。 开什么玩笑,哪有他对一个小孩露怯的道理? 他挥了挥手,镇定道:“来,给小妹妹倒杯温水,我们坐下说。” 抓着李宗头发的小弟松了手,警惕地站在她侧方。 李宗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穿着黑色短袖,肉眼可见的肌肉扎实,和旁边几个端茶倒水拍马屁的不是一个水平线。 其余几个小弟忙活起来,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房间里的水杯和饮水机。 李宗腿脚发麻,跪了半天已经失去知觉了,只好慢慢撑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小弟这会儿搬来两张凳子,她和唐彪一人一椅面对面坐下了。 李宗嗓子干涩发痛,刚想说话却先咳了两声。 □□/烧时手脚麻利的小弟们又像在用手扒饭似的翻东西,李宗实在受不了现在这乱成一团的“家”,为了不让他们再增加自己收拾房屋时更多的工作量,李宗凭借记忆给他们指明方位。 李宗声音沙哑地说:“一次性纸杯在客厅的电视柜下面。” 那小弟对她的忽然提醒表现得有点无措,竟然还看了大哥一眼。 花衬衫大哥无语:“看我干什么,傻里傻气的东西!倒水去!” 拿了两杯温水的小弟过来了,李宗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后,自然得就像在学校水房似的。 喝完,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在我爸的努力下,我从死刑变成了死缓是吧?” “这么说也没错。”唐彪说,“事情办得好你就被放了,办不好嘛……” 他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李宗:“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唐彪直接道:“你知道程家吧?” 李宗快速在记忆里翻找内容,然后投掷而出:“……知道,一个新来的外地的富商,收购了我们市的一个钢厂。” 目前她的预感还没有任何示警,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对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会触发“死亡结局”的情况。 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万一她的这点“超能力”没有和她一起穿越呢? “他们可不是外地佬。”唐彪吐出一口烟,“程家祖籍就在这,他们家老太爷去了外地发展,混得还不错,现在他们又回到我们市,这应该叫落叶归根。” 李宗喝了口水,见唐彪继续说:“程家准备把城东那个钢厂给收了,打着‘重振家乡经济’的旗号召开发布会,现在报纸上、地方电视台、手机新闻上最近都是程家的名字。再过不久,就要摇身一变成为良心企业家了。” 他嗤笑一声,道:“但平潭市地盘就这么大,大家嘴里的能吃上的饭是有限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说……?谁动了奶糖?” 李宗纠正道:“奶酪。” “……对,奶酪。”唐彪把烟随意地仍在地上,跺了两脚,“程家动了我老板的奶酪,那个钢厂我们老板也看上了。” 这倒是合情合理,李宗心想。 能让两边产生冲突的无非就是那么些东西:金钱、地位、私人恩怨……或者以上排列组合。 不过,程家一个新来的富商能对当地的黑//道组织起到什么威胁? 大部分黑//道组织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团体,给这群富商当刀使还差不多,要说二者能有什么资源斗争实在谈不上,说是私人恩怨的可能性更大。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黑//道组织团体的规模已经大到早已不是暴力小团体的级别了,这种情况下他们早就脱离□□的范畴。 他们是能和手握钞能力的富商们同台竞技的级别。 唐彪又点了根烟,表情严肃起来。 “我们老板是个和气的生意人,本来是想着大家都是当地良心企业,互相交往一下,以后能合作共赢,但那程家傲气得很,不肯卖我们老板面子,几次谈下来一点让步的余地都没有……但是,运气好像是站在我老板这边的。” “什么意思?” “正巧,就在上个月,这对夫妻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过世了。” 李宗觉得这“正巧”两个字实在是耐人寻味。 程家夫妻的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唐彪接着说:“程家生意由他弟弟程广接手,但程广也很顽固,面对哥哥留下的各项事务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钢厂那边也完全没有松口的迹象。” 李宗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命案都弄出来了,双方依然不肯罢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两伙人趋之若鹜? 那个钢厂真的值得吗? “商场如战场,我们老板也为他们的逝世感到惋惜,但生意就是生意,他老人家打算做好准备后再把程广‘请’出来谈一谈。”唐彪说,“只是……我们老板觉得手里筹码不够,和程家谈条件还不够踏实,想让我们多找点筹码。” 李宗快速理清现状,问道:“你希望我帮你们增加筹码?” ……不对,这太反常了。 他们让一个高中生来帮他们办大事? 她举起手来做出投降地姿势,面露难色地试探道:“……我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你们都办起来都不容易的事,我怎么能办到呢?” “就是因为你是学生,才能办得到。”唐彪抖了抖烟灰,一脸欣慰地看着李宗,“那程家当家再怎么硬骨头,他家里的小辈要是被带走了,他还能这么硬气的拒绝我们吗?” 诱拐和绑架啊……听上去更像黑//道组织了吧。 李宗平静地说:“你们的目标是程家的小辈。” 而原主恰好和程家的小孩在一个学校。 “能和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搞好关系对你也是一件不错的差事。”唐彪见她没怎么抗拒,继续说道:“你爸也没什么积蓄了,你年纪还小,前途还长,读书生活总归是要花钱的嘛,有钱人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随随便便就够你几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了,不比跟着你爸当捉奸的狗仔要来钱容易?” “我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太难的事,和那些心思单纯的少爷小姐搞好关系就行,关键时刻,帮我们将他们引出来……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李宗垂着头喝水,没接话。 ……这不就是让她协助诱拐和绑架吗? 唐彪深知说话的艺术,他故意抬高李宗:“对你这种从小就机灵、社会经验丰富的小孩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事情要是办成了,老板的生意自然更加顺风顺水,到时候报酬自然少不了你的。” 唐彪这人粗中有细,这套话术总结起来就是: 富家子弟一个个笨得要死,你从小跟你爸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糊弄他们轻轻松松。 况且你爸已经把你卖了,他也死了,你要为了你的未来考虑呀,干这活可是能拿两份钱呢。 富家子弟搞不好会给你些值钱玩意儿,事成之后我们老板还再给你一份钱。 简直是美差啊! 反正也没法拒绝这份工作,不如好好干。 至于风险? 普通人这时候大概率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了,还管什么风险呢?反正时候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反正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唬住一个没经历过画饼、且正处于生命威胁之下吓破胆量的高中生已经足够了。 自己如果真的帮忙,想也知道不能善终。 一个富商,整不了当地的地头蛇,报复自己这个协助作案的伥鬼还是没问题的。 到哪时候怕是见不着明日升起的太阳,唐彪许诺再多的好处也是空头支票。 敲骨吸髓到这份上,不愧是把黑恶势力做大做强的人。 李宗做出一副思考状,几秒后认真问道:“既然要和他们搞好关系,这个关系要到什么程度你们老板才满意?能不能给我一个标准。” 唐彪:“好到能把你请到他们家里去玩就行,之后的事再另说。” 这个计划是不是太迂回了点? 李宗:“潜入程家这种事你们老板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也能办到吧?” 唐彪叼着烟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程家……” 话脱出口,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说太多了,忙切换成冷冰冰的态度警告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说完,他又倏地变了脸色,接话道:“我们又不是什么暴力团体,大家都是生意人,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李宗:“……”好没说服力。 “好吧。”李宗把水杯拿过来把剩下的那点水也喝了个精光,“能先给我倒杯水吗?” “你别蹬鼻子上——” 一开始和唐彪一唱一和那个小弟刚开嗓,就被唐彪瞪了一眼,他“喏”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小弟照做,小弟十分不爽地转身去倒水了。 唐彪看向李宗:“都明白了?” 李宗:“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无非就是在被送去填水泥和欺骗青少年感情然后成为诱拐犯的帮凶这两个选项里二选一。 ……两个选项都烂透了,她想。 “行,那你就好好干吧。”唐彪站起身,拍了拍李宗的肩膀,就像个委以重任的长辈,“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正巧这会儿刚刚去接水的那个小弟回来了,他把杯子放到旁边,见唐彪起身打算离开,正欲跟上。 李宗端着水杯,问道:“我怎么联系你们?” “我们自然会联系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宗看着唐彪走到门口,几个马仔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她忽然出言道:“程家让你们老板这么烦恼,肯定也有点自己的手段吧。你们今天跑到我家来,然后又大摇大摆的走掉,这种事他们打听一下就知道。” 唐彪的手已经落在了门把手上,他扭头盯着站在黑暗里的李宗。 一片阴影盖住了她的面庞,以至于她的表情模糊到难以观察。 定了几秒后,唐彪沉声问道:“你想怎么办?” 李宗注意到他说的不是“你说怎么办”,而是“你想怎么办啊”。 李宗反手扶着办公桌的边缘,然后起身坐在桌上,接着她抬手指向唐彪身旁的几个小弟:“你们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伤痕和脏污都没有。” 其中一个小弟喊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宗说: “程家知道你们闯进我家,邻居们听到了打砸东西的声音,然后第二天看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我,而你们身上没有一点伤——这种事查监控,或者找周围的人调查就能知道了,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你们从小区出门,必定会经过几个人流量大的大排档、烧烤摊,这些人全都可以成为‘人证’。” 她举起两根手指:“程家至少可以从这些事里,推测出两种情况:一是我被打后立刻没做反抗,直接毫无骨气的屈服了,二是我想反抗,但我太弱了,只有被你们按在地上揍的份。”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很有可能在程家看来我已经屈服于你们,甚至开始给你们办事了,这么一来在程家看来我就是你们阵营的人了。” “就算那些小姐少爷们真的没脑子,他们身边一定还有有脑子的人在负责他们的安保工作,我不认为他们会让我这个‘不够清白’的人接近他们保护的对象。” 李宗:“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些小姐少爷们知道我只是个挨揍的沙包后,真的会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吗?” 唐彪旁边几个小弟小声议论。 “这……有道理啊……”、“那的确,我上学那会儿最瞧不起这种怂货。” 唐彪隐约明白了李宗的想法,“那你想怎么做?” 李宗提出自己的计划:“靠同情心挤进他们的圈子是无法加入核心社交圈的,叛逆期的孩子更容易慕强,一个敢于反抗黑恶势力、而且打架厉害的同班同学难道不是更容易让他们感兴趣吗?在这个前提之下我还能同时让他们同情我,这么一来我在社交中的竞争力就比较强了。” 这一连串的输出并不让她觉得疲惫,即使是被唐彪如炬的目光死死锁住,她也毫无惧色,甚至说到后来,语气高扬得有些轻浮,就像在为这个计划感到些许兴奋一般。 唐彪琢磨了了几秒,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扭头看向背后几个小弟。 “哥对不住你们,你俩受点皮肉苦,等会请你们吃宵夜。” “……彪哥?” 趁那小弟还没反应过来,唐彪就拍了拍另一个明显壮实一截的另一个小弟的肩膀,“下手注意分寸。” 小贵,也就是刚才揪李宗头发的那个小弟一瞬间明白了。 他对着李宗大骂一句:“我艹你祖——”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陈龙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贵的骂声和哀嚎贯穿旧居民楼,叫醒了上下三层的声控灯。 李宗转身喝完了纸杯里的最后几口水。 第 3 章 挨打的小弟走之前还在不停地骂李宗,畅通无阻地把她祖宗十八代上下关照了个遍。 直到这伙人离开小区,老旧小区的声控灯才算下了班。 其实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毕竟只是做做样子,脸上有点能见人的伤痕就算够了。 至于为什么叫得这么凄惨……李宗认为小贵多半有点表演欲在里面,可能一开始是真的疼,后来就是干嚎了。 “演技也太浮夸了吧。”她吐槽道。 现在人都走光了,李宗总算有空面对这乱七八糟的房间了。 唐彪和那几个小弟落下的烟头和烟灰就这么脏兮兮地贴在地面,把屋子里薰得像老烟枪聚集的麻将房。 这群人像桌面清理大师似的把屋子里的东西翻得全都离开了原位。 地面上散落摊开的文件、发票,还有李墓买家电时一并留下来的各类说明书和保修手册,就连上面的字李宗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李墓有把票据留下的习惯,这挺好,方便她调查了。 ……等等,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视力未免好得有点不正常了吧?” 那几个人走的时候还把靠近正门位置的灯给关掉了,而自己居然能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楚纸上的字? 李宗心怀疑惑地打开房间的灯,接着重新确认了一番文字的内容,发觉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好像比起开灯,在黑暗中适应更好。 李宗环视房间,通过这种方式检查她的视觉能力,接着她又走到窗边看向街景——远方的夜景尽收眼底,黑夜对她来说形如白昼,甚至比她在白昼里的视野还要夸张,即使是几栋楼之外的高层人影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包括对方正在晾晒的衣服的花型。 更远处的地方被障碍物挡住,她无法测试出自己的夜间视力究竟能覆盖到什么距离。 她遗憾地关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接着她去桌子里的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确认时间:现在是零点四十分。 而她竟然一点也不困,甚至感觉身子很轻,充满了精力,简直想在这片混乱之中来个后空翻。 “……蜘蛛侠吗我是?” 李宗突然有了些奇妙的联想:“这边世界的‘我’简直像夜行动物,嗯,其实我是一只猫头鹰?难道有猫头鹰侠这种设定吗?” 房间里当然没有人回应她的吐槽。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找了找,遗憾地发现原主也只是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有这些新特长的,这之前她无疑只是个普通小孩。 原主将这件事告诉过她的养父。 李墓只是说“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把话题糊弄过去了。 李宗:……根据我这么多年的阅片经验,说这种故弄玄虚的话多半代表这人知道详情,甚至有可能这就是他造成的。 可惜李墓失踪了,没法求证。 李宗走到沙发前将上面的杂物推到一旁,给自己挪出一个能休息的位置来,然后她开始仔细检查原主的手机里的消息,试图寻找些新的线索。 她打开了和李墓的聊天窗。 原主给他的备注是“爸,三月七日”,看来后面的应该是生日。 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六天前。 【爸·三月七日:我在崔老板那定了东西,预计下周到,货/到/付/款,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去提了。】 【爸·三月七日:你卡上的钱估计不够,去拿我另一张卡,密码你知道。】 她往上翻聊天记录,都是些日常消息,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李宗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将手机高高举起,又翻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什么信息。 “除了最后一条消息外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了。” 至于李墓说的“另一张卡”—— 李宗从沙发上蹦起来,走到李墓的卧室里找到他最底下的那个保险柜,然后在保险柜背后的夹层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上没有到期日期,也没有持卡人姓名。 只有金色的卡号,本该是持卡人位置的地方印着一串像编号的数字。 这张卡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银行卡。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有秘密”,如果这是什么游戏,这多半是触发重要任务的关键道具。 不寻常的因素一个又一个的增加了,这让李宗不得不怀疑——李墓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私家侦探吗? “普通的私家侦探可没有惹出这么多麻烦的本事。”她说。 李宗将这张卡装进了书包里,打算明天放学后找个银行的自动取款机试试。 屋子里乱成一团,但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打扫房间了,她决定留到明天再解决。 李宗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都避开了要害,只是看着吓人和疼而已。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感慨道:“这就是专业犯罪人士和街边小混混的区别吧。” 热水灌溉身体让她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放松过后,疲惫和困意也姗姗来迟。 李宗无视杂乱的家,她重新反锁好家里的大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开始进行睡前的最后一次大脑运转。 没有见到李墓的尸体前,她暂时将这位养父当做失踪处理,唐彪他们的话不可全信。 目前来看疑点很多。 首先,李宗记忆里的李墓能靠做私家侦探这种工作养活一个孩子,且一直自保到位没吃过官司没进过局子,他必然是个足够谨慎的人,绝对不会像花衬衫大哥说的那样莽撞到直接去调查地头蛇,这种行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是被威胁? 被谁? 唐彪的老板除了程家还有其他的敌人? 说到程家,李宗也很在意于是查了下,果然看到了程家出车祸的那条新闻。 程家当家夫妻在七月月底发生了交通事故,二人被送往医院后救治无效身亡。 “……如果程家现在的家主在自己的哥哥嫂子死后还要坚持和唐彪的老板对抗,再多伤害几个程家的小辈,程家现在的家主真的会服软吗?” “那位老板留下我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和程家的后辈搞好关系,方便他们日后进行绑架行动?会不会只是个幌子,不然这种计划也太儿戏了。” 唐彪的老板想整程家什么办法没有,有必要靠自己这个高中生和程家小辈搞好关系这么迂回的方式吗? 这件事自己办成不办成对他们都无所谓,办成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那位老板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宗猜唐彪的老板是想通过自己钓出那个让李墓去调查他们的幕后之人。 唐彪今天跑到原主家里来搜东西这场戏也是做给那群人看的,为的就是让他们沉不住气。 万一李墓家里有什么线索会暴露他们呢? 他们赌这群人这几天会来和自己接触。 虽然她觉得那个幕后之人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但万一他真的被自己这个诱饵给钓出来了,被唐彪他们抓了个正着呢? 那自己这个诱饵就不再有价值了,失去价值的诱饵会被怎么处理用膝盖想都知道。 穿越到现在,李宗终于找到了一点紧张感。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不会无聊了。”她在心里说,“我未来这段时间会过得很充实吧……” 她关上手机,很快就睡了过去。 = 翌日,平潭市第十七高中一年级A班。 程冬月和别的学生一样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将书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位置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光线很好,但视野很差。 何老师本来想给她安排靠前的位置,她却主动提出要换到这个位置,并且还向老师保证不会影响学习成绩。 不管她的行为是否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何老师还是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她的家长,接电话的似乎是她的奶奶,听完老师说的话后,她表示“我知道了,随她去吧”。 尽管何老师依然觉得不妥,但当事人和家属都这么表态了,座位只好这么排下来了。 何老师最后又补充了不少客套话,比如“程同学如果有什么不习惯或者不了解的,可以随时来找我”、“平时可以多和同桌沟通”之类的。 程冬月脸上很配合,实际上没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最近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每天都没法安稳入睡,每天都在等警察的消息,然而事情发生快一个月了,什么也没等到,今早她出门前又一次向爷爷奶奶提到了警察不可靠,他们能不能自己找人去调查“那件事”,但又一次被否决,现在她满肚子都是火,根本没心情和同学搞好关系。 程冬月今天到教室比较晚,还有五分钟老师就要进来了。 她将等会要用的书摆好,目光又一次看向自己右边的课桌,课桌的主人还没有来。 ……她记得这个人昨天就没来,今天不会又不来吧? 她打开座位表看了一眼她的名字:李宗。 这位“李宗”同学的课桌如今正被另外两个男生当做聊天场所,在程冬月进教室之前这两人就在了。 一个人坐在桌子上面说话,另一个男生边说话边还边用脚踩了几下椅子。 程冬月盯着他们的动作,皱起眉头。 其中一个男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刚想说些什么,教室的门被人“唰——”地一下拉开了,程冬月还以为是老师,结果那人背着书包就朝里走。 程冬月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信心,她确定自己昨天在班上没有见到过这张脸。 那个女生个子不高不矮,头发看起来不长,她只简单地扎了个低辫子,两侧的鬓发随随便便的散乱着,这发型看起来就像起床后没用梳子直接用手梳了两下扎出来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脸上还有淤痕,显然是受了伤。 这种模样极大的引起了周围群众的好奇心。 她沐浴着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把书包“咚”地放在椅子上。 声响过后,本来还在偷偷打量她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扭过头,教室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气氛。 李宗盯着这两个不知为何还留在自己座位上不走的“障碍物”。 她拉开椅子,用手臂将坐在她桌上的那个男生赶下去。 被她推下桌的男生踉跄几步,李宗看都没看他。 “是江源和赵玮啊……你们没有自己的位置?” 叫江源的那个男生顿了一下,推开两步说道:“坐一下怎么了?做人别这么小气。” 边说着,他和赵玮就移到了几步之外。 程冬月怕李宗直接坐下,她说:“他们刚刚踩了你的位置,你擦一下再坐吧。” 李宗侧头看向少女,忽地换上笑脸:“谢谢。” 程冬月被她堪称川剧变脸地表情吸引了。 李宗看向几步之外二人,他们的站位非常极限,贴近教室后排的黑板,李宗一转过头江源就嬉皮笑脸地勾着赵玮的肩。 李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书包打开,拿了几本书出来放在桌面上,然后伸手去摸抽屉。 程冬月注意到那个叫赵玮的男生抿紧了嘴唇,江源则是死死盯着李宗书桌的抽屉,就像在期待什么,程冬月联想到这两个男生似乎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在李宗的位置上坐了很久了,她脑内的雷达骤然预警,她张嘴刚想提醒李宗,对方却先一步停下了动作。 接着她在抽屉里摸了摸。 “果然。”李宗声音平缓得像一根直线,“这东西是你们放的吧?” 程冬月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团墨绿色的东西,等到她看清楚那是什么时,鼻子已经闻到了味道。 那居然是一只死青蛙。 青蛙灰白的肚皮早已外翻,褐绿色的皮肤和不规则的黑色斑点和李宗的手指颜色对比鲜明。 “这——”江源见她笑容璀璨,下意识就后退了半步。 李宗将自己的凳子踢到一旁,金属凳腿撞在教室后的储物柜上发出惊人的声响。 “咚!” 众人被声响吸引住视线,刚扭头过来就看到李宗手里的青蛙尸体,立即有人惊叫了起来。 “卧槽,青蛙啊!”、“猛人,居然徒手抓青蛙,呕这味道好恶心——” 更是有好事的开始起哄,喊着“打起来!”、“打起来!”。 她提着书包步伐沉稳地走到了江源面前,目光直直注视着江源,后者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后退了半步。 李宗眼睛睁大,那缺乏高光的瞳孔中映照出江源嘴角扭曲的脸庞。 反倒是旁边的赵玮先受不住了。 “你,你干什……” 最后一个字没有机会吐出来了,因为李宗已经将书包用力甩起来砸在了他脸上,那个字伴随他咬到舌头的声音一起落入了喉咙,赵玮直接摔在了角落里。 江源被她这一整套连招直接打得呆住。 见李宗目光又投向自己,他这才像浑身触电似的伸手去推她,“你、你让开!” 然而李宗死死抓过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推翻在地。 “咚——”地一声后,方才看热闹和起哄的声音都消失了。 李宗蹲下来用膝盖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起身。 她左手用力捏住江源的脸,强迫他将嘴张开,然后举起手里的青蛙尸体。 李宗脸上阴森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无阴霾的笑脸。 “给你的课间小零食,不用谢。”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江源像被甩上岸的鱼那样猛烈的挣扎起来。 他双目圆瞪眼球几乎要蹦出,两脚乱蹬。 “唔!唔唔唔!!!唔——”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股恶心滑腻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嘴巴。 “唔唔、呕……!” 第 4 章 第4章 旁边看热闹的同学也惊呆了,大家有想过会打起来,但没人想过李宗会将青蛙的尸体往江源的嘴里塞。 方才的寂静一扫而空,教室里被更大哄闹声掀翻,程冬月听见有人故意发出了“呕——”的声音,很快接二连三的讨论声响起: “卧槽这么狠——” “呕……太恶心了这,我受不了了!” “老师呢!有没有人去喊老师啊?!” 被李宗用书包砸后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的赵玮在最近距离目睹了一切。 他脸上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到慌乱再到恐惧,精彩地完成了一套流畅地转变,他手指发抖地扒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书包,将手当脚用往后爬,连起身都忘了。 赵玮哆嗦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你疯了吧……你干什么……老师呢,老师!!” 被李宗踩在身下的江源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腥臭灌满了鼻腔,他两眼一翻几乎要就地昏过去。 他两手捉着空气,不敢去摸李宗塞进自己嘴里的那半边青蛙尸体。 李宗从他身上站起来。 江源如梦初醒地翻了个身掐着自己的喉咙将嘴里的青蛙吐了出来,然后趴在地上干呕。 教室的门再次被人猛地拉开,开门的是被快要掀翻房顶的噪音召唤而来的何老师。 他箭步上前将教案重重摔在桌上:“你们是不是要把房子都给掀起来才满意?我在楼梯那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吵什么!”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何老师自然看到了教室最后排醒目的三人,然而重重书桌遮挡下他看不清细节,只好提着嗓子道:“你们在干什么?!闹什么闹,都给我回座位上去!” 数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所有人似乎都想看看这位开学第一天就做出如此劲爆举动的李宗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她只是乖巧地对着老师点了点头,拎起书包,捡起一旁自己的椅子然后到原位坐下。 被吓傻了的赵玮和江源都没有动身。 何老师这才注意到问题,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皮鞋刚踏入这片区域,他就看见了地上的死物。 他顿时表情有些僵硬,问道:“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说着,他蹲下身去试图扶起在地上干呕的江源。 赵玮连滚带爬地支起身子,指着李宗的脸喊道:“她把青蛙塞进了江源嘴里!” 何老师怔住了,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你说什么?” 他以前也带过一些会拿虫子和青蛙吓唬同学的学生,但他们通常是把这些东西扔过去,或者塞进衣服里,没听说过谁往人嘴里塞的。 “你真的这么干了?”何老师扭头看向坐在位子上整理书本,神色淡然的李宗。 他兴师问罪的口吻让在场的学生都有点感同身受地畏惧。 李宗点了点头:“是的。” 她太理直气壮了,何老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做反应了。 “那再怎么也不能……” 何老师说着说着,注意到了李宗的脸上还有明显的伤,他皱起眉来声音越发严厉,目光朝另外两人身上一扫,“你们还打架了?” 李宗正愁他不问自己脸上的伤呢,她刚准备顺着台阶下,就被人打断了吟唱。 “老师,是他们两个在这位同学来之前往她的抽屉里放死青蛙。” 程冬月身子往后一靠,将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声音,她从李宗身后探出头说道:“我的同桌没有故意惹事。” 故意惹事这四个字她说得特别清晰。 看到是程冬月,何老师压下怒火让自己声音平缓一些道:“你看到了?” 程冬月毫不犹豫地说:“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好像在做什么,可能就是那时候放进去的。” 其实她没有看到。 李宗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程冬月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同桌今天还是带着伤来上学的,他们俩这样对一个伤者我认为很不合适。” 她说得格外正经,何老师想这位程家大小姐也没有理由包庇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新生。 按她这么说,李宗是因为被恶作剧了之后进行了反击。 正当防卫…… 可、可这种程度……这真的能算正当防卫吗? “但是再怎么说,把死青蛙塞进同学嘴里……”何老师还是不太赞成,但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于是他起身对旁边一个同学说:“你把江源送去保健室,跟老师说下情况。” 接着他扭头对缩在一旁的赵玮说:“你,跟我来办公室。” “还有你。”他又看向李宗。 最后何老师叮嘱全班同学道:“你们先自习,这个事不许说出去。” * 这一路上,赵玮死死跟在老师身旁,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和李宗视线相交。 两人被何老师领到了办公室,办公室不大,这会儿老师都去上早自习了,正好就只剩下他们仨。 “说吧,怎么回事。”何老师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威严地落在赵玮身上。 他兴师问罪的对象俨然已经从李宗转移到了赵玮身上。 察觉到老师的态度变化,赵玮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就是刚才那个谁说的那样,江源把死青蛙放进了李宗的抽屉里,然后拉着我陪他,说让我准备好手机摄像,把李宗被吓到的样子拍下来然后、然后发到网上去。” 被那么一吓,他一股脑地全交代了。 何老师听到中间就开始怒火中烧,恨不得撬开这群青春期的小孩看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手指哐哐敲着桌子,责骂道:“你们还真是不得了了,这才开学两天就想着欺负同学。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赵玮:“我错了……” 何老师越想越气,继续输出:“开学才两天,她昨天甚至都没来,你们对一个陌生同学怎么会抱着这么大的恶意?啊?” 赵玮抿了抿嘴看向一旁的李宗:“还不是因为……因为你说小楼哥身上和嘴里有怪味,江源想给小楼哥出口气,就想吓唬吓唬你,让你给小楼哥道个歉。” 何老师头疼地听着又冒出的新名字问道:“小楼哥又是谁?” 李宗在记忆里检索完毕,接过话来:“楼小迎,我们几个人都是同一个初中毕业的,初三在一个班。” 赵玮小声补充:“小楼哥也在这个高中,就在二班。” “行了。”何老师大手一挥,他显然对这群青春期小孩的互相斗气没有兴趣,他瞪大眼睛看着赵玮,“给李宗同学道个歉。” “我不!我——”赵玮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差点跳起来,他一开始还以为老师会站在他们这边的。 何老师到底是执教多年,对付小孩也颇有经验,他说:“你们做得都不对,你们给李宗道个歉,李宗也给你们道歉。” 到底是要和稀泥了。 李宗对这样的故事发展倒是不意外。 赵玮不情愿地说:“对不起,不该往你的抽屉里放青蛙。” 何老师:“还有呢?你们不是还打架了吗?”他目光落在李宗脸上的伤上。 赵玮嚷道:“那不是我们打的!她今天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何老师没想到面前这个女生还是带着伤来的。 不良少女打架斗殴?还是说家庭暴力? 不管哪个他都觉得不想面对。 何老师清了清嗓子,问道:“同学,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啊?” “家里出了点事。”李宗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胡说内容呈给老师,“昨天家里进了小偷,我勇敢地和他进行了搏斗,将他从我家驱逐了出去,这是当时打架留下的伤。” 何老师“啊?”了一声。 他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磕磕巴巴地做出反应:“你报警了吗?身上伤得严重吗,有没有去找医生看看?” “报警了。”李宗继续瞎说,“但这是昨天夜里的事了,那会儿太晚了,我想着今天还要上学,就没去看医生。” 何老师震惊了:“你家里的大人呢?怎么就这么让你来上学了?” 李宗:“我家里大人出差了,联系不上。” 何老师:“这……”他本来还说让赵玮和李宗都罚站到早自习过后的,现在这个方案只能否决了。 他感觉自己头疼要更严重了。 何老师不知道心里做了什么斗争,最终说道:“你先去保健室找老师看看,最好还是请假去一趟医院,老师给你批一天假,行了,你们回教室吧。” 赵玮那句“她还没给我道歉呢”就这么憋在了嗓子眼里,他看出来何老师想让这件事暂时揭过。 自己这气是只能受着了。 “不好意思,给老师添麻烦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李宗率先开口,接着对赵玮道:“走吧,赵同学。” 赵玮看她目光转向自己,不由地吞了口唾沫。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赵玮就快步跨出去想要远离李宗,李宗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看着赵玮像窜逃的老鼠一样挤进了教室里,她走进教室,赵玮已经把自己塞进座位了。 看到她进来,方才还在进行着散漫地早读的班上瞬间降低了音量。 李宗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举动会引发大家的注意,她动作不快不慢地走到赵玮桌前,看着已经在慌乱中拿出书本遮住脸的赵玮。 她把他挡脸的书抽起来,对上她的脸,赵玮直接吸了口凉气。 李宗言简意赅道:“把你的桌子给我。” “什么?”赵玮大声反问。 “我桌子里一股死青蛙味。”她说,“跟我换书桌。” 赵玮猛地站起来:“你别欺人太甚!” 李宗神色如常地又问了一遍:“换不换?” 视线对视几秒后,赵玮还是认了怂。 他把自己桌子里的书挪出来,随后任劳任怨地搬起自己的书桌去和李宗的桌子调换。 对换完成后,他重新回到座位,忍着恶心把书一本本地放进抽屉里。 * 李宗回到座位上。 这位置实在是好,她心想,后排靠窗,传说中的剧情高发地带。 她边收拾书包边对程冬月说:“刚才谢谢你了,我叫李宗。”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程冬月礼貌地回了句,接着,她发现了李宗竟然背起了书包。 她好奇地问道:“你要走?” 总不至于因为这个要让她休学吧? 李宗:“哦……我家昨天有人入室抢劫,我和进来的小偷打了一架,受了伤,现在请假去看医生。” 程冬月这下也没法平静了,她放下挡在面前的书,小声问道:“……你真的和小偷打架了?你赢了吗?” “赢了。”李宗即答。 “你家里大人呢?” “……”李宗面色犹豫,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接话。 她还没忘记自己有个要和大小姐“搞好关系”的任务在身,这里说点什么比较能涨好感度呢? 程冬月却理解错了李宗的沉默。 她见李宗神色微变,就意识到也许自己说错话了。 毕竟家里大人在的话,怎么会让小孩去和入室偷窃的小偷正面对上? 也许小偷就是通过踩点后知道李宗家里没有大人才上门的,自己的问法太欠妥当了。 “你不会给我脑补了什么很戏剧性的剧情吧?”注意到身旁少女的表情,李宗笑了笑,说道:“不是那样的,我爸是个私家侦探,因为工作会经常不在家,我们父女感情还算不错,没有亲子矛盾。” 程冬月下意识哦了一声。 看来是她由己度人了……因为自己的父母出了事故,家庭关系最近也有些不和谐,所以她现在很容易往那方面联想。 程冬月回过神来,惊讶道:“等等,你爸爸是私家侦探?” 李宗已经站起身来将椅子往里推,随时可以走了,见程冬月两眼死死盯着自己,她“嗯”了一声。 “怎么了?”她故意疑惑地看向程冬月。 程冬月:“……没事,就是觉得挺特别的。” 李宗含糊地说:“还好吧,反正和电视剧还有漫画里不一样,挺没意思的。” “你……”程冬月纠结了几秒还是问出了自己非常在意的那个问题,“你刚才为什么会想要把那个塞到他嘴巴里?” “那个”当然指的是死青蛙。 李宗已经将书包甩到了肩上,她侧过头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程冬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她立刻道:“没什么,你就当我没问……” “当然是因为有趣啊。”李宗理所当然地应道。 那表情就像在说“不然呢?” 在程冬月反应过来前,她就离开了。 “我先走了,明天见。” * 她身上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但能够理所当然地请病假来得到自由时间何乐而不为。 李宗先去卫生间洗了下手,试图把手上的腥味给洗掉。 她准备去摸肥皂时却发现手上沾染的异味好像不完全是青蛙的腥味,还有一股很奇怪的臭味。 ……这臭味她总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等回头去问问赵玮他们那只青蛙是从哪里弄的吧。 李宗洗干净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怪味了,才重新朝着校园大门走去,准备先去一趟银行查一下昨天在家找到的那张黑色银行卡有没有余额。 刚走出校门,迎面就走来个紫色挂耳染年轻人,对方看见她像看见救星似的快步冲了上来。 李宗下意识避开对方,那人激动地动作扑了个空,却浑然不在意地说道:“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 她感觉这人有些眼熟,刚想回忆一下他的身份,对方就自报家门了。 潮流青年哭丧着脸,双手合十地对着李宗哀求道:“你爸之前定的东西都到好些天了!当时说好了□□,我们给他垫了好几十万,再找不到你们人老板怕是把我卖了去抵钱了!” 第 5 章 灰白的写字楼办公室内,落地玻璃将房间照得敞亮无比,房间四周的墙壁被顶天立地的置物架塞得严严实实,而置物架上的分隔里光是放的保险柜占了就有七成,让人不得不感慨置物架的结实程度。 这是一家位于旧写字楼内的中介公司,入门处竖挂着“贺鑫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的牌子。 在校门口被挑染小哥拦下来后,李宗就跟着他来了这里。 在原主年纪还比较小时,李墓带她来过这里几次,但都没让她踏足办公室内,而是转手把她送到旁边的房主自己开的私营游戏机室去了。 李墓谈业务,她就在隔壁玩对战游戏暴打小朋友。 有几次李墓和这个中介公司的老板一起出来,让李宗记住了她的脸。 如今正在和李宗对话的人也是她。 这位褐色头发的女性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穿着宽松方便的黑色T恤和卫衣,将头发扎了个低发髻。 她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被填得满满当当,烟头多到像水壶里快要溢出来的水。 李宗刚才对着女人的办公桌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连名片都没有,甚至根本没有设置名片盒。 不……这么说来,除开没有名片之外,这个接待室其他的地方也很反常。 这里又不是仓库也不是办公室,怎么会在两边放那么多保险柜? 女人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李墓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 李宗:“没见到尸体之前我只能当他是失踪了。” 女人手指夹着烟,就这么随意地将用手撑着额头,边翻自己的手机边说:“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干他们这一行,失踪和死亡的区别在于家属愿不愿意自欺欺人。” 李宗对此早有意料。 李墓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私家侦探,就是不知道这份不普通到底有多么的不普通了。 她拉开椅子在旁边坐下,干脆顺着对方的话问道:“私家侦探是这么危险的工作吗?” 女人停了一下,问道:“他跟你说他是私家侦探?” 李宗对自己的记忆还是较为信任的,她说:“我确定他没说过他有别的副业,也没听他说过要转行。” 对方问道:“那他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李宗飞快地接话:“……本市最为优秀的业务中介平台的经营者?” 女人:“哦,这倒是没错。” 李宗注意到女人似乎不想继续展开这个话题,但自己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直接打直球问道:“请问……” “敝姓贺,名字单字免。” 李宗单刀直入道:“贺老板,能告诉我我爸到底在做什么吗?” 贺免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ps机摆在李宗面前:“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李宗:“……” 不愧是本地最为优秀的中介平台的老板。 贺免瞥她一眼:“我给他垫了货款已经仁至义尽了,这货款在我们地方这都能凑个首付了,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再不回款我日子也难过。” 她去摸烟盒,手放在上面正犹豫着要不要开盖子,“更何况他什么都没跟你说,明显是想让我来给你上上课,免费的生意我可不干。” 贺免的态度非常坚决,核心宗旨就是“钱到位一切好说”。 “用这个试试吧。”李宗摸出那张黑色的卡,“但我得先看看余额够不够。” 贺免见她掏出卡来,态度亲和了几个度:“没关系,我们也接受分批付款,压力大还能分期付款。” 李宗慢悠悠地问道:“……贺老板这里还能分期?” “一万块一个月利息两百八哦。”贺免伸出手来接她的银行卡,“来,把卡给我。” 李宗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捏着卡没有递出去:“年化利率接近34%了,已经踩在高利贷的边缘了吧?” 贺免扬眉看向她:“你一个初中生还懂贷款?” “信息要更新一下了,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李宗将那张卡递过去,“先查一下余额。” 贺免操作完,正要让李宗将卡拿上去贴一下。 “你这卡没有芯片?是以前的旧卡?”她凝视着那张通体漆黑的卡片,虽觉得古怪,但没说出口。 “能用吗?”李宗比较关心这个。 贺免干脆拿起来往机上一划,磁条擦过卡槽的瞬间,“滴——请输入密码”的声音响起,李宗这才拿起来输入了密码。 一查余额:29万。 ……居然正好还差一万?!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也许是看到大头都在,那一万已经算零头了,贺免语气轻快了些许。 她麻利地退出界面,重新输入金额让李宗刷卡:“行,那先刷29万吧。” 李宗先她一步捏住了卡,她问道:“订货单或者合同有吗?” 贺免抬起头看她,似乎是想她一个高中生怎么心眼这么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 她让工作人员去另一个办公室取来了李墓签字的合同交给了李宗。 这份合同单独装在一个有编号的文件袋里,合同纸拿到手里后,李宗发现这比普通的纸还要厚实一层,拿在手里的质感格外沉重,密度出乎意料的高,整张纸是偏浅黄色的,纸张上还有细细的纹路。 一般不怎么会用这种纸签合同吧? 这合同摸在手里,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李宗疑惑地往下看:嗯……甲方……乙方……没问题,然后就是货物内容。 激发药剂,数量1瓶。 型号:改良后第三版 生产机构:黄金黎明 后面还备注了“该版本激发药剂建议发育期六个月后使用效果最佳,使用时发育期最低不得低于两个月”。 很好,每个字都看得懂。 连在一起就变成看不懂的文字了。 “你是不是在想‘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贺免感受到李宗的沉默,调侃道:“就如字面写的那样,这是某种神秘的药剂,简单来说就是喝下后会拥有一些类似超能力的力量。” 李宗头一次有种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感觉,几秒后她说道:“……也是,李墓看起来还没有到会被忽悠去买高价保健品的年纪。” 如果这不是什么针对中二病少年的超大型骗局,如果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这个世界一定有普通人所不知道的那一面,拥有神秘力量的那一面。 李宗完全可以接受这样的设定。 ……毕竟自己原来的世界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变成了拥有超能力的世界,不科学的世界再多出来几个不也很正常吗? 她按捺住好奇心继续往下看:甲方签名那里的确是李墓本人的字,合同空白处还有一堆手写的附加条款,也是李墓的字。 上面写着:货物交付后,乙方有义务为甲方或甲方指定的代取货人员提供本货物的相关说明,且正确指导其使用本品,不可隐瞒与欺骗甲方或甲方指定的代取货人员。 在这段话上还有贺免的盖章,并且她在旁边签字了。 目前来看所有的程序和细节都没有什么问题,找不出其他疑点的情况下,不果断做出选择就无法推进。 于是李宗掏出卡,同意将这笔货款付了过去。 刷卡成功。 从贺免手里接过二十九万的刷卡单小票,直到贺免的下属将一根装着金色液体的管子端到二人跟前时,李宗仍然对这笔钱没有什么实感。 “既然货款差不多结清了,就进入下一阶段吧。” 贺免将ps机重新收进抽屉里,“我知道你还有不少疑问要问,包括这上面的附加协议内容。” 李宗:“所以现在我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答了?” “你付钱了嘛。” 大部分的货款都收回来了,贺免自然态度缓和了,“你这小孩比我想象得还要疑心重,不一口气跟你交代清楚你是不会掉头走人的,放心吧,我和你父亲签订的可不是普通契约,这是在天秤之证上书写的合同,不管哪一方违背协议都会受到惩罚。” “天秤之证?” “一种通用的合同纸,印在上面的合同是会被高位存在用契约的力量进行监控的,无论哪一方被判定为违约,都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为了避免李宗没完没了的问下去,贺免立刻转移了话题。 “在一切的解释开始前,你先把这个东西收好。” 贺免拉开右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机递给李宗,“这是你爸爸让我转交给你的。” 李宗拿过手机,开机……果然有密码。 她尝试输入了原主的生日,解锁成功。 李墓在提供线索这方面过于贴心了,虽然也可能只是他知道自己危险缠身无力回天而想办法给李宗提供更多的保命手段。 只是这密码也太简单了,李宗心想:等离开这里我就把密码给改了。 “药剂就先给你包起来了,我是想让你就在这里把它喝掉的……”贺免压低声音,“不过看你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请谅解,陌生的环境会让我没法保持自己在心理健康的状态下喝药,说不定心情会影响到药效呢?”李宗面不改色的胡扯过后,再度将话题引向她最在意的部分:“那么,我的父亲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侦探’?” 贺免将视线移开,看向远处:“更偏向于赏金猎人那种侦探。” 李宗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感慨:哇……赏金猎人。 真没想到会在现实生活里听到这个词,甚至她感觉在现实里说出这几个词还挺羞耻的。 如果要让李宗在这侦探和赏金猎人两个职业上找到共同点,那大概是“这两都是跑团游戏里极具有调查员气质的职业”,一不小心就作死大成功那种。 “好吧……既然是猎人,总有狩猎的对象吧?”李宗调整表情,“排除掉兔子,因为我们家从来没有加餐过兔肉。” “其次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狩猎野生动物的专家,至少家里没有相关用具,我更没见过他去野外地图进行猎物收集……除此之外还能被当做狩猎对象的选项不多了……难道他狩猎的是同类吗?也对,说到赏金一般想到的就是悬赏,而悬赏大部分是针对人的。” 贺免对于她滔滔不绝地发散思维感到些许惊讶,听到最后,她实在没忍住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和杀手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这孩子是怎么平静地说出这种结论的? 五岁的孩子如果大喊着说我的爸爸是杀手,大人只会觉得这孩子最近看了什么电影,然后一笑了之。 十五岁的孩子如果和同学说我爸爸是杀手,大概会被周围的人嘲笑这人有点傻气或者不正常。 但李宗看起来两种都不是,她神色平静极了,好像是在极其认真地分析这件事的可能性。 李宗唔了一声,继续道:“好吧,我不觉得他是狩猎人类的那种赏金猎人。那我大胆猜测一下,难不成他狩猎的是什么不常见的生物?” 以“这是个不正常的世界”为前提,她自然也会做出不正常的推理。 她问道:“比如尼斯湖水怪、温迪戈、飞蛾人那样的平时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生物?” 第 6 章 “……差不多吧,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李宗:?等等,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些玩意儿吗? “虽然没有尼斯湖水怪,也没有你说的什么温迪戈或者飞蛾人,但比这些危险的东西确实是存在的。” 贺免以一种颇为惋惜的口吻说道:“你父亲曾经是一位优秀的超凡者,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失去了力量,不过他依然比大部分普通人要厉害。他搬到这座城市后偶尔会接一些赏金猎人才会做的活,这些工作的报酬可比偷拍和捉奸要高得多,当然,也危险得多。” 合理的,正确的……李宗心想。 原主和李墓住的小区虽然比较老,但屋子里的装修显然是翻新过的,家具的品质也算不错。 生活中的种种细节也指向他们家拥有还算不错的经济条件这个事实,很显然,私家侦探这类大众印象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工作并不足以支撑这个家庭的消费。 “你刚才说的‘超凡者’是?”李宗复述,咀嚼着这几个字。 她有种玩RPG游戏时终于走完了漫长的前置剧情,开始进入了正题的感觉。 而贺免就是新手村进行引导的NPC——虽然要加钱。 “超凡者他们是一群能使用特殊力量的人,就和你们平时在里、电影上看到的那些超能力差不多。”贺免说,“只要能在第一次的药物引导下成功进入发育阶段,顺利地度过发育期,没有在这两个月重新变为普通人,就证明拥有成为超凡者的资质。” 时间对得上。 原主就是两个月前开始身体忽然发生了变化,变得在夜间更加灵活、行动自如、且视力大幅度增强。 难道说两个月前,李墓就偷偷给原主喂了药物,让她进入了发育阶段? 那她这些变化都是发育阶段的正常提升? 贺免接下来的话应证了她的猜测:“进入发育期后,身体各方面都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有的人身体变得轻盈、跳得更高,有的人身体变得柔软、也有人能看见以前看不见的东西,或者有了以前不会有的奇异灵感等等……这都是身体在发育期带来的变化,发育期的本质就是让身体成能适应下一个阶段的状态。” “身体就像一个容器,没有发育成功的容器是脆弱的,无法容纳成为超凡者所带来的灵魂的质变,就算强行进入下一个阶段,也只会失败。” 李宗用手抵着下巴,将手肘撑在贺免的办公桌上:“失败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三十万打水漂而已。可以等到以后再重新尝试,只不过这个成本太高,一般人接受不了。只打算进入发育期的话,买一瓶觉醒药剂就行了,也就五万左右,失败了也不会心疼。” “而一旦成功,带来的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况且听上去没有任何副作用。”李宗眯起眼睛,“对家境尚可的人来说,五万块赌一个让自己身体得到强化的机会完全赌得起。” “然而成功率并不高。”贺免说,“大约只有百分之五的人能在服用觉醒药剂后成功进入发育期,而这其中也只有不到三成的人,能维持住发育期的状态,没有重新变回普通人。” “那太好了了,我想没人会喜欢遍地都是超能力者的世界。”李宗耸耸肩。 全都是超能力者的世界,和全都是普通人的世界不也没什么区别吗? 甚至更危险了啊!恐怖袭击的力度都升级了。 她继续问道:“从发育期成功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后,就变成真正的‘超凡者’了,是吗?” “没错,服用完激发药剂,一旦成功就是一阶超凡者了,这个阶段你会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不过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具体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李宗兴致勃勃地问:“会得到什么能力难道没有任何规律?全随机?” 贺免耸了耸肩:“这我可不太清楚,我又不是超凡者。” 李宗忽地想起贺免先前说的话,她问道:“你说我爸之前是超凡者,超凡者也会变成普通人吗?” “会。”贺免答得很干脆,“他还是超凡者时我和他见过,所以后来得知他不再是超凡者后……老实说,我很惊讶,我没有听说过还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原因?”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会把创伤到处跟人说的那种人。” “这倒是。”李宗对此深感赞同。 在原主的记忆里,李墓是个寡言的父亲。 能不废话的事绝不废话,能动手绝不动口的那种。 李宗还想问问药剂瓶上那个所产机构“黄金黎明”是什么,如果她没记错,这似乎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一个神秘结社,然而贺免恪守她的职业准则,那份合同之外的内容就不免费了。 “如果你还想知道些业内知识,不如好好调查下你爸爸的手机。”贺免说,“虽然我也能告诉你,但你确定你现在付得起情报费?” 李宗尝试尽可能地从贺免嘴里挖出更多的内容来,她假装惊讶道:“这些内容我以为也包含在内?” “那我们就永远说不完了,下次来记得提前带足情报费。”贺免敲了敲桌子,“况且你还差我一万块的货款呢,没结清之前我不会再说多余的话了。” 李宗:……好吧,钱真的是个大问题。 这一万块在三十万里显得毫不起眼,仿佛只是西瓜切片上的一小颗西瓜子。 可对目前还只是个普通学生的李宗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毕竟她还需要上学和吃饭,而且学校搞不好动不动还会收点资料费,在生活开销源源不断的情况下,她必须有足够高的收入才能覆盖固定支出且攒下钱来。 从贺免那里离开,李宗第一时间就回了家。 回家后她没有急着拆开药剂服下,而是打开了李墓留下的手机。 李墓将桌面上的APP都隐藏了,只留下了三个软件:购物软件,相册和一个黑色的APP。 这是故意留给我的线索?李宗心想。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找个备忘录,将重要的内容直接写下来不就行了吗? 李墓这是为了防止手机落到其他人手中?还是说当时他正在被人监视,没法这么直白的留下信息? “线索不足啊……” 她感觉自己在玩拼图游戏,目前在这一对拼图块里痛苦地摸索,甚至连拼图的四个角都还没找到。 什么烂游戏,游戏体验极差。 李宗先点开了最后一个APP。 窗口弹出,开屏界面上写着“祝您有幸运的一天”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署名“流浪者庭院”。 APP登陆需要密码,这次李宗试了自己的生日,错误。 换成李墓的就进去了。 她在APP里快速浏览了一番,基本可以确定流浪者庭院是民间超凡者建立的组织。 李宗去找了些热门的帖子看了看,里面说的内容大多都能和贺免提到的部分对上。 她还注意到,论坛里关于一阶和二阶的相关讨论是最多的,三阶就几乎没有了。 “看来这两个阶段是人口分布最多的,嗯……这倒也合乎常理。再加上这个论坛应该是仅限于这个叫做‘流浪者庭院’的民间超凡者组织才能使用的,范围更加缩小了,如果在修真里,这大约就是散修同盟吧?强大的超凡者多半属于更加强大的势力,比如激发药剂上写着的那个叫做‘黄金黎明’的组织……” 李宗说着,放下了手机,从包里取出那瓶药剂。 金黄澄澈的液体像具有生命力一般,若是死死盯着它,很快便会被其吸引,仿佛有股将人的意志钉在上面的魔力。 李宗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开始开药剂的盖子。 “论坛上成功成为一阶超凡者的标志,是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多出来的‘灵魂回路’。” “灵魂回路是将能量进行加工的工厂,不同的灵魂回路会将能量加工成不同的能力展现出来。” “每个人只会有一套灵魂回路,而每个人的灵魂回路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即使不同派系的能力看起来有些类似,但事实上是完全不同的能力。” 灵魂回路对于超凡者就像是身体中新增的一个没有实体的器官,只有本人能感受到。 ……本土化一下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金丹、元婴?李宗在心里类比了一下。 她继续往下看。 “一旦灵魂回路生成成功,超凡者的小臂内侧会出现一行文字,这是‘灵魂名’,我们通常称其为‘灵魂ID’或者‘灵魂编号’,平时可以隐藏起来,只在需要的时候进行展示。” “灵魂ID由名字和数字组成,比如‘战士10’,前面的名称代表你被划分到战士这个大分类下,10则是你在这个大分类下的编号,你是10,则代表前面还有9位和你同处于这个大分类下的超凡者。” “值得注意的是,一旦超凡者等级晋升,能力产生变化,可能会被划分到新的分类中,比如从战士10,变为武术家04。” 李宗继续往下看,后面的内容就比较水了,有价值的情报几乎没有,在逛了几个必看热帖后,她发现论坛里超凡者怎么晋升这个内容完全没有讲。 “看来从这里开始就不属于随处能得到的情报了。”她边想边打开了那瓶药剂。 然后一饮而尽。 这味道和小儿感冒冲剂很像,清爽的甜味贯穿喉咙。 液体下喉后,李宗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在自己的身体里“活”了过来,一种奇妙感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的身体中到处乱行,她忽地有种在过山车上被猛烈颠了几下的感觉,眩晕感随之袭来,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想要呕吐。 不能吐不能吐……这可是二十九万加一万负债…… 她捂着嘴巴忍住了。 李宗瘫倒在沙发上,一边克制自己的呕吐欲望,任由时间过去。 约莫一刻钟过后,李宗满头虚汗地睁开了眼睛。 这场劫难终于结束了。 她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体里多出来的那个“新器官”了。 她重新闭眼,聚集精神,很快就在一片黑暗中感知到了两个发光的东西,或者说是……设施? 她先看向左边那个——复杂的线和圆组成了像法阵一样的东西,几十根暗淡的线条勾勒出复杂的图形,硬要说的话很像某种西洋魔法阵,但阵法线条的排列和她见过的那些完全对不上号,唯一的相似可能只有外面是圆圈。 而右边的那个,虽然乍看之下也是圆形,但模样更像轮/盘。 ——没错,就是赌场的那种轮/盘,但本该是数字的地方全都是看不懂的符号。 左边充满了刻板印象中的神秘和魔法的气息,右边只会让人联想到赌场。 ……这算什么组合? 一边赌博一边搞迷信吗? 第 7 章 不列颠某处的深层地下室内,被复杂的阵法包围在其中的一块古朴的巨石上骤然迸发出璀璨如烈日的光芒。 几步之外的记录员正手持平板,例行检查今天的圣碑石阵法,光芒袭来之际,他毫无防备地被刺眼的光辉震住,步子都趔趄了。 好几秒后,他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块巨石。 这块巨石名为圣碑石——是现世尚存的七十二件圣遗物之一,因其具有的神秘特性而被放置在这块专门为其打造的密室内。 而其神秘特性是:一旦成为超凡者,圣碑石上便会自动记录那位超凡者的灵魂ID,还会为这些超凡者进行排名。 圣碑石上密密麻麻雕刻着文字,只有在极近的距离下才能观察清楚。 没人知道圣碑石的来源,有传闻说圣碑石是“石中剑”传说中插着宝剑的那块石头,但毫无依据。至于圣碑石究竟为何有如此神奇的能力,至今依然是个谜。 “怎么回事?!圣碑石出什么情况了?”他的同事在监控里也看见了那摄人心魄的金光,连忙对着呼叫器喊道。 记录员没有回答,他呆呆地看着巨石上新出现的一行金色的字,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我看到了新的金色的字,这是不是代表圣碑石做出了新的预言?是、是新的预言之子出现了?!” 说到后面,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走到圣碑石前。 几番确认后,他对对讲机说道:“圣碑石做出了新的预言,时隔五年……他选出了两位新的预言之子。” 对讲机那头的人兴奋地说:“两个预言之子?他们的ID是什么?我现在就报告给分会长!” “灵魂ID是【说谎者677】和【赌徒99】。” 同事感慨道:“赌徒?感觉这个系列的超凡者很少见啊……” “确实,算上这位新诞生的超凡者,目前一共也才99位被划分为赌徒派系的超凡者。” “哎,编号数字小就是会让人感觉很稀有啊,像‘战士’这种烂大街的系列,编号都排到五位数了……” 圣碑石为其记录的超凡者命名是有规律的。 能力相近的人会被划分到同一个大分类下,而后面的数字则是代表在这个大分类下的第几位。 “等等……有点奇怪!”记录员注意到圣碑石上新浮现的ID的位置,皱起眉来,“这两个预言之子的位置怎么这么靠后?” 同事没有多想,问道:“刚刚成为超凡者,排位靠后不是很正常吗?” “不,其他的预言之子,哪怕是刚成为超凡者,位置一般也都在同级别的第一梯队,这两位的位置——在一阶觉醒者中下游,甚至还要……偏下一点。” 同事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委婉,这位记录员同事能被派来近距离监测圣碑石,就是因为他拥有强大的记忆方面的能力,共事多年,他从来没有“记错过”。 她小心翼翼地问:“……偏下是多下,总不会是垫底吧?” “……也没差太多了。”记录员声音沉重,“就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阶超凡者的竞争虽然没那么激烈,但刚觉醒就排位如此靠后的超凡者,一般来说连二阶都难升上……” 气氛一下子从刚才的喜悦变得沉闷。 他俩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在一番沉默后,还是决定打电话汇报给分会长。 新的预言之子出现本该是喜事。 可若是新的预言之子资质极差呢? = 这边,李宗猛地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她快速走到厕所,站在马桶前。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一个强烈的预感指引她的身体这么行动。 然后她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站在马桶前。 就在她犹豫自己是否该离开厕所时,强烈的呕吐欲望登时冲击上来,她扶着马桶水箱很自然地躬身吐了出来。 李宗:“……” 吐完后,她茫然地按下冲水,然后走到旁边用清水漱口。 清水在口腔里涤荡,她忽然福至心灵,得到了答案。 看来是她那时灵时不灵的预感能力又回来了,并且还变得更强了。 现在,她的身体竟然会自己做出一些预言性的举动,比如刚才那样——预感到自己几十秒之后要呕吐,身体和心灵就很自然地引导自己去了马桶旁。 这个瞬间,她明显感应到自己和身体里那个看起来像□□赌桌的灵魂回路产生了共鸣。 “推测一下……这是属于这个灵魂回路的能力?” 那么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所表现出来的预感能力,其实是处于发育期时带来的增益效果? 这么说来,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如果长时间发展下去,是否也能像这个世界一样总结出一套合理的升级体系来? “算了,现在考虑这些毫无意义。” 在原来的世界,超凡能力的体系都尚未形成,所有人都是蹒跚学步的孩子,这种情况下哪能总结出什么有效情报? 李宗叹了口气。 这套灵魂回路所带来的能力有两个。 首先是预感能力增强,能对即将发生的事进行简单的吉凶判断,但准确率只能说普通,如果使用道具辅助,准确率会上升。 其次是像刚才那样,身体偶尔会对未来要发生的事忽然做出应对性举动。 “目前看来这是一套纯粹的辅助型灵魂回路啊。”李宗吐槽道,“而且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我就已经有这方面的能力了,现在看来毫无新奇感嘛。算了,再来看看另一套灵魂回路……” 李宗尝试再度聚集精神,试图进一步走进那个形似魔法阵一样的回路。 这感觉相当奇妙,就像自己的精神有了实体,然后在黑暗中步行,等到她步入了那个像魔法阵的灵魂回路的中央,那些信息就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大量的信息涌入,让她又感觉头晕目眩。 这次她熟练地爬向了厕所,提前做好再次吐个昏天地暗的准备。 然而在呕吐感来临前,她就彻底消化完了这波信息。 “……竟然是更偏向于战斗和强化方向的能力。” 这一套灵魂回路具有更多的制敌手段,而不是纯粹的辅助和只能锦上添花的能力。 以及她猜测得并没有错,原主先前变得适应黑夜就是这套灵魂回路体系带来的效果。 复杂的、抽象的灵魂回路所带来的信息只有自己能够理解,李宗重新整理并在大脑中翻译了一下信息的内容。 “目前我能使用的主动技能有两个,姑且让我自己来命名好了,主动技能一是【混乱】,二是【精神入侵】。” 前者能让有序状态下的事物变得混乱,比如让一团整齐捆好的绳子变成散乱的状态,让排列有序的书架乱掉或者翻倒得到处都是。还能一定程度上打乱对方的思绪,让正在专注的人变得混乱——当然,对于人的效果比较有限,可能只能短暂影响几秒。 说是几秒,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影响的强度会视自己的强度和对方的强度而定,并非是一个固定值。 精神入侵这个能力就比较妙了,从一开始就有种踩在道德底线和危险边缘的气息。 它能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服力,更容易让人相信自己。 李宗:“……如果我是个纯粹的恶人、一个只顾自己享乐的坏蛋,这个能力简直就是让我在反社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加速器嘛。” 光是这两个能力已经相当实用了,后者在获取情报上能带来非常大的助力。 以前看侦探的时候,李宗就一直很在意——为什么那些侦探只要一提问,对方就很配合地将线索告诉他们。 用她的话说就是:虽然知道是作者为了推进剧情强行给侦探塞线索小纸条,但这明明很不合理吧? 对方只是侦探,又不是警察,怎么可能别人一问就将所有的事告知,甚至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在现实中,将案件细节回忆得格外清楚的人更容易被怀疑是犯人吧?” 吐槽过后,李宗继续研究自己的其他技能。 “一个变化技能【异化】,和一个天赋【处刑爱好者】。异化……是将身体的形态进行改变,变成和自身拥有的这一套灵魂回路更加契合的姿态。至于具体是什么姿态倒是没有介绍,这是想让我自己进行尝试吗?” 李宗走到镜子前,尝试运用【异化】。 这一瞬间,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先脱掉外套。 李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基于刚才她的预感让她回避了吐在自家客厅里的悲剧,现在的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了,于是她没有多想直接将校服外套甩到了一旁。 几秒钟后,【异化】的效果开始出现。 她先是感觉头顶和肩胛骨有些痒,很快她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头上长出了两个像是角的东西。 又过了几秒,背部生出了一双颜色灰白,色泽暗淡的骨翼。 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后背被自己撑破的衣服。 “……难怪要脱掉外套,不然外套也要报废了。再说了,反正也是独自一人在家,干脆让我全都脱掉不也行吗?” 接着,她开始检查身体的状态。 “嗯,身体感觉到明显的发热,体温似乎变高了,可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宗继续接受脑中被灌入的知识,“现在这个状态下对毒和火的抗性都提高了,而且疼痛感也变差了。” 身体变得格外轻盈。 她尝试出拳,感觉动作也更加有力了。 然而这个状态在白天不能维持很久,大约十分钟就是极限了。 夜间对这个状态有更好的加持。 李宗将这个状态解除,总结道:“这下真的变成夜行生物了,可惜这个状态难以维持很久,就算是夜间,一天的极限也是三十分钟。” 最后的剩下的是一个天赋技能,【处刑爱好者】。 “感觉……听起来怪变态的。” 她集中精神,感受灵魂回路灌输给她的知识,“处刑来自幽世的生物会让你更加强大……你要做的便是刺穿他们的要害和心脏,用它们的死亡来培育你的灵魂。” 李宗:听起来就像机翻出来的外文游戏里的技能介绍。 用通俗的方式来理解就是——猎杀那些幽世的生物会给她涨经验。 而幽世生物,也就是人们口中通常喊的“恶魔”。 这些生物生活在另一个名为幽世的异空间,而幽世时常与现实世界连接在一起,那些恶魔便会来到人间。 “我的天赋技能明显是在引导我去猎杀这些生物,但……通常来说这都是敌对阵营的工作吧?” 李宗摸了摸自己刚才长出角的头顶,心想自己看起来可不像圣职者,也不像猎魔人,更像是那些恶魔的同类。 为什么自己会觉醒出这样的灵魂回路呢? 灵魂回路真的是充满随机性、和超凡者本人的性格和素质毫无关系的吗? 李宗打开论坛,回到了刚才看的那个介绍灵魂回路的帖子。 里面并没有提到每个人觉醒的灵魂回路到底和什么有关,虽然贺免说能力是全随机的,但李宗并不太相信。 她正准备关掉帖子,忽然视线落在了最后一行字上。 “每个人只会有一套灵魂回路,而每个人的灵魂回路都是独一无二的。” 李宗盯着这条消息,沉默地陷入了思索之中。 ……所以,为什么她会有两套灵魂回路?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左手小臂内侧靠近手腕处的位置,写着两行她从未见过的、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国家的文字。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清楚这两行字的意思。 “说谎者677、赌徒99。” 这两条就是她的灵魂名。 第 8 章 显然这是个目前得不到的答案的问题,她只能暂时记在心里。 于是李宗重新进了论坛的主版块,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对她目前有用的信息。 在快速浏览后,李宗总算对当下的情况有了个基本了解。 首先这是个有超凡者的世界,并且各个国家是有官方超凡者组织的,虽然官方对民间超凡者的态度较为暧昧,只要不惹事一般不会管,甚至偶尔还会和威望较大的民间组织进行合作。 在政府相关的超凡者组织之外,各国教会中也拥有超凡者小队,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民间社团组织,也有超凡者的学会机构和商业团体……而李墓所在的流浪者庭院是一个民间超凡者工会。 就像冒险里的同盟、冒险家工会那样的存在,承担着担保和信息中介的工作。 从规模上来看,流浪者庭院在国内算规模较大的一个组织。 论坛里的内容相当全面,活跃人数也非常多。 在这个APP上,加入了工会的成员可以畅所欲言,发布消息,寻找队友,或是进行二手交易。 其中最重要的是它的任务版块功能,完成任务板上发布的悬赏任务便能换取赏金,也可以在组队板块里寻找招募短期或者长期队友。 流浪者庭院里的任务最多的便是狩猎幽世生物,也就是恶魔。 狩猎恶魔的任务大多都是狩猎低级恶魔,等级大约在一阶到二阶,最高的只有三阶。 这类任务通常危险性最高,赏金也是最高。 也有调查任务和其他各式各样的任务。 给流浪者庭院提供恶魔的目击线索也能得到报酬……当然,不会很多。 但这对于不擅长战斗的超凡者来说,也是积累财富的途径。 “考虑到我的天赋中有一条便是和狩猎恶魔相关,对我来说积极地讨伐恶魔是非常有利的。” 李宗总结道,但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的账号又不是自己的,就算狩猎恶魔,也没法换取奖励和报酬……不知道贺老板那里有没有收购业务。” 毕竟还欠了贺免一万呢。 身负债务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她想。 任务列表上还有一些被星号标注出来的任务,李宗点进去和没有标号的任务进行了对比,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星号任务更有保障,这些任务真正的发布者是平台认证过的正规机构和组织,比如:异能监督局、新月制药有限公司、稷福社……以及李宗今天见过一次的“黄金黎明”。 而没有星号的任务则是比较小的组织机构,或者个人发布的。 平台在下方标注了“任务情报真实性与报酬无法保障,可能具有一定风险,请任务承接者谨慎考虑”。 这让李宗突然想到一条新闻:老板花200万雇佣杀手,层层外包之下,最后一个人到手10万,最终结果是五名凶手全部被抓。 还有一些任务整个被标黑了,如果点进去,会告诉你当前等级不足,无法查看。 “……好吧,知道得少也是一种保护,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她暂时放下了手机。 李墓故意将这个APP摆在桌面上,真的只是为了方便我了解超凡者们的知识吗? 她不这么认为,这几个APP一定有什么重要线索。 她关掉流浪者庭院的APP,打开了剩下的两个软件中的一个。 首先是购物软件,李宗直接跳进购买记录那一页。 李墓买了至少十几件新衣服,而且款式一模一样,他衣柜里本就有很多件这样的长袖T恤,那为什么又买了这么多一样的? 李宗接着往下翻。 衣物除味剂、车内净化去味神器、车用除味、空气清新剂、除臭剂…… 各种加起来接近三十份了,而且收货方式全都是选择的上门自提,而不是配送。 她逐渐皱起眉来:“他怎么会买这么多除味产品?” 李宗起身开始在家翻找,很快她就发现家里的除味品每样只有一、两件。 李墓把这些除味产品用在哪里了?他为什么需要这么大量的除臭剂? 他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了? 难道是在他车上? 可惜他的车现在也下落不明,李宗没法检测自己的猜想。 李宗又去衣柜数了数衣服的数量,衣服的数量也对不上,他买了那么多新衣服,家里的衣服总数却没有感受到有明显的增长。 李墓要么没把这些衣服带回家,要么已经销毁掉了。 “我记得昨天地上的那一堆发票里好像也有除臭剂。” 李宗来到自己还没收拾的烂摊子旁,蹲下身在地上的发票里翻找,果然找到了,她将那张发票拿出来,上面写着一家连锁超市的名字,和购物软件上的自提点是同一家店。 李宗打开自己的手机在地图上搜了下具体位置。 喜乐美连锁超市二医院分店,地址:平潭市第二医院旁地铁6号线G出口。 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地点。 医院啊……如果这是一本探险,通常来说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就包含医院。 地上的发票多半也是李墓留下来的线索,这么想着,李宗将扔在这一堆杂物里的其他纸片也翻找了出来。 李墓留下了大约四五十张小票,有的是在超市购物的发票,有便利店快餐的小票,也有餐厅打的小票和发票,有医院的挂号小票,以及几张轮渡的船票,日期都是这两个月以内的。 “在二医院挂号了三次普通外科,挂的是普通号,在六医院挂号一次,也是普通号。” “市内的轮渡坐了三次,而且时间集中在同一周。” 李宗在网上搜了下,平潭市的轮渡路线是一条热门地标建筑的观景路线,在上面还能欣赏江景。 但李墓又不是外地来的游客,他有什么一定要坐轮渡的必要吗? “至于最后的购物小票们——购买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普通的日用杂物,以及和在外解决一日三餐的菜品,这种毫无规律性的东西不太像是线索,看来购买的内容并不是重点。” 李宗换了个思路,她将这些店的位置一一搜索了出来,然后将位置相近的店归类放在一起,然后她注意到: 有八张小票的开票店围绕在二医院附近。 七分小票围绕在轮渡的其中一个码头。 还有三张小票距离很近,但这一片没有什么地标性建筑,也无法指向什么线索。 其他的小票就乱七八糟的,没法归类了,李宗猜测这些只是李墓放过来凑数的。 也许是用来麻痹敌人的手段? 目前的情报零零碎碎,没法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只能进行一些猜测。 “李墓购买了大量的除臭剂和同款衣服,是否可以假设他正在做的某件事会让他身上染上大量的异味,衣服也可能因此变得没法穿,要么是有异味,要么是衣服破损……或者二者皆可。他故意将这些东西都不带回家,应该是为了在原主面前营造出一切都没发生过的假象。” “原主向来不会过多打探李墓的工作,他完全可以正常回家,除非他打算让原主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有这件事。为什么?是在保护她?” “这段时间李墓经常去医院附近,也就是说这两家医院必然是重点调查的对象……” 好消息是二医院是距离她家最近的医院。 正好今天老师给她批假的理由就是让她去医院看看医生……简直是完美的巧合。 她看了眼时间,目前正好是十一点半,还很早。 李宗换了身衣服,打算去二医院一趟。 就在她刚走到小区楼下,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头像节奏的抖动着,下面写着来自未知联系人。 李宗接了电话。 “你不在学校,你去哪了?” 是唐彪。 李宗下意识地就想观察四周,但她忍住了。 唐彪的提问方式……有些耐人寻味。 通常来说,如果唐彪已经掌握了自己目前的位置,他不会问“你现在在哪”,而是会说“你现在怎么在家里”。 也就是说,唐彪那边得到的信息是“李宗不在学校”,而不是“李宗回家了”。 这是否证明那个监视自己的人并不在自家附近,而是在她学校附近? 对方看到自己离开了学校? 或者……对方就在学校里,然后用什么方式确定了自己不在学校。 考虑到自己一出校门就被贺免的下属拦下来了,对方如果在校外监视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信息,那么唐彪的眼线在校内的可能性更高。 脑海里快速闪过这些猜测,李宗说:“老师看我身上有伤,给我批了假,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唐彪警告道:“你知道报警是没用的吧,别想着耍小把戏。” 说完,他不等李宗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李宗将手机收进口袋。 “嗯……这是在暗示‘我们正在监视你’?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唤起我的恐惧好方便控制我吗?真的有那么上心,派个贴身监视的人岂不是更好。” 李宗暂时还没有想要和唐彪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正面对上的打算,现阶段撕破脸皮是不明智的。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这种时候想取胜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她记得唐彪那群人闯入原主家中时,原主曾经反抗过,那几个小混混根本不强,真正制服了原主的是那个叫做陈龙的沉默的打手,对方单凭力气、不需要任何技巧就制服了她。 “考虑到原主当时正处于‘发育期’,身体的素质已经超过许多普通人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在陈龙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对方甚至不是通过战斗经验和技巧碾压的原主,仅仅是靠力气。” “陈龙会不会也服用过觉醒药剂,所以他处于发育期?更极端一点,他可能已经成为超凡者了?可是真的有组织会给一个小头目手下的打手砸三十万让他成为超凡者吗?除非这个组织大到超乎想象的强大……不,这和他们组织的现状矛盾了。” 真的这么强大的组织,还不至于搞不定程家这么一个普通富商吧。 李宗把手指插入额角的发丝里揉了揉。 “除非程家也不普通……啊,不行,再这么假设下去就变成无限套娃了,这种没有证据的假设除了平添烦恼和影响行动外毫无意义。” 坐在家里等待线索落到头上是不切实际的,搞不好先落在头上的是死亡通知。 只有行动起来才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考时她已经来到了车站旁,从这里坐车去二医院只有几站路。 等待时,她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枚一元钱的硬币,决定进行人生中第一次建议占卜。 “字的那一面就是吉,花的那一面就是凶。” 硬币被高高抛起,李宗反手一抓,随后摊开手心—— 是字的那一面。 第 9 章 现在正是中午,李宗抵达二医院门口时太阳正高高悬挂在头顶。 医院外围的盒饭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商贩们蹲坐在巨大的保温箱前售卖他们的食物。 李宗越过这拥挤的迷你商业街,家常菜、煮玉米、茶叶蛋、烧饼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往她鼻腔里钻,夹道的小推车上反复循环着廉价的包邮小喇叭播放的商品叫卖声,一路走下来,李宗感觉脑子里都回荡着“玉米三块钱一个”“卖盒饭咯十五块块两素一荤”。 在一个小推车前停下,要了张鸡蛋卷饼打算果腹。 老板手脚麻利地将鸡蛋饼塞进塑料袋,李宗接过食物刚准备离开,突然四周一阵骚动。 “都不要挤在这里!把路都堵死了,让开,让开——” “这里不准摆摊,说了多少次了,不能越过外面那圈围栏!都后退!” 李宗本以为说出这些经典台词的会是前来执法的城管,没想视线扫过去,看到的竟然是保安打扮的一行人,制服上还有医院的院徽。他们气势汹汹地抵达这片街头美食区,直接上手将距离医院大门最近的那一波人的保温箱提起来就要往更远的位置挪。 “都挪开!都说了不能这么近了!”说着就要上手去往外推摆摊的小车。 “干什么干什么,我自己会挪!”“怎么又要我们挪开的!都几次了!?再往外搬就没人买东西了!” 商贩们眼疾手快地护住自己营生的工具,虽然怨声载道,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往后面挪开。 李宗边吃鸡蛋饼边跟着小摊往外面移,等到这波商贩安顿下来,她远远看向医院正门位置,心想这距离未免也隔得太远了些。 她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边向卖饼的大叔打听:“二医院管这么严吗?” 摊主摇摇头,一口方言说道:“以前哪管这么多哦,这些日子像发了颠似的,老是要我们往外头挪!要是我们不肯,他们就直接上手推我们的摊子,都是做的小本生意,哪敢让人碰摊子,万一他们磕了碰了,里头吃的东西都翻了,那我们一天的钱都没得赚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摊主没想到还有人问这个,他捉摸了一会儿,不大确定道:“就上个月吧,不太记得咯。” 李宗付完款,表情开朗地道了别:“好,谢谢啊。” 李宗把鸡蛋饼往嘴里塞边往医院走,两口吞下后,她便打开手机看自己拍下的李墓在医院挂号的那几张挂号单。 全都是普通外科,而且每次间隔时间大约在一周左右,且这三次正好都是不同的医生在值班,她在今天的预约挂号小程序里对着找了找,正好这三个医生里有一个今天上班。 值班医生叫李雯,照片上看着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 李宗看着叫号牌上的编号,她前面人还有不少。 “还好我出门前就把号挂上了,这会儿应该正好能赶上上午最后一班。” 等待叫号的时间她无事可做,便拿出手机开始在微博和论坛之类的地方搜平潭市第二医院。 没想到,还真给她搜出了点东西。 【某三甲医院疑似私下进行黑器官交易,被害人惨死手术台后尸体消失!是真是假,且听up为你分析?】 【深夜,某医院停尸房门前,监控拍下了诡异的一幕……据说看到的人都将这称为一生中最难忘记的场景!】 【一场真实的灵异事件!停尸房的尸体竟深夜诈尸出逃?究竟是值班护士的一场噩梦?还是一个惊天骗局?】 【视频可以P吗?最近疯传的诈尸视频是特效吗?来听专业剪辑小哥怎么说!】 ……虽然都是营销号写的离谱小作文,但发帖时间几乎都集中在这一个月。如果没有诱饵,这些新媒体人是不会闻着流量的香气就凑上来强行胡编乱造的,藏在这些文字之下的,很可能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源头事件”。 在浏览一圈过后,李宗终于找到了最早的那篇文章,这篇原文已经删掉了,但她翻去外网找到了别人存下来的截图和视频。 【不带大名不解码,绝对保真,某江边城市三甲医院出了个大新闻,事件的主人公遭遇车祸,抢救无效,当晚,尸体在医院的停尸房离奇消失了……】 底下还有视频,李宗点进去,发现根本看不清内容,只能隐约看见医院的走廊。 几秒钟后就开始疯狂花屏,她耐心看下去,在其中几秒看到了有几团黑色的东西闪过,视频就结束了。 原文的日期是八月二日,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她关上手机,仰靠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在心里梳理情况。 “这些公众号的内容以胡编乱造居多,但所有文章都有一个共同事件——停尸房的尸体消失了。看医院目前紧张的气氛和安保情况,消失的尸体多半还没有被找到吧……” “难道李墓也在调查这个案件?”她想了下,“时间对得上,但他买那么多除臭剂做什么?还有那几张轮渡的船票怎么解释?” “不,不能太惯性思维了……没人规定在相近时间内发生的事必然有联系,在确定这些事真的有关联前,必须将其当做独立的事件来对待。” 正当她思考时,叫号机已经喊到了她的号码。 李宗踏步走向医生办公室,还没李雯医生的办公室,就看见两个脸色紧绷的保安将一个年轻人往外赶。 嘴里还边喊着:“两位下手轻点,轻点,我这身上还有伤呢,哎哟——” 那人被推搡着脚步都乱了套,差点左脚踩右脚直直往地上拐去,还好保安动作敏捷地拉了她一下。 “谢谢谢谢。”年轻人扭过头,还不死心地看向保安,“两位大哥,你们都是在医院工作的,难道就没听说这里晚上会有死人跑出……” “你有完没完了!一个月了天天变着法子骚扰我们医院的人!” 旁边开着门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一声怒意磅礴的吼声,年轻医生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三两步便走到了办公室门口,骂道:“你们这些记者、还有搞新媒体的,真是为了那点热度真是良心都不要了!成天就知道拿那些莫须有的事写一堆狗屁不通的稿子,不就是为了博噱头!赚那点黑心流量!现在更是越来越过分了,没病就别装成病人来挂号,简直是浪费医疗资源!” 旁边的保安赶紧将他安抚住,说着“算了算了”然后把门关上。 隔着紧闭的房门,李宗还能听见那医生的骂声。 “记者?记者跑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但没病还来抢号也太不厚道了。”、“我和我囡囡在这里排了半天了,没病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走廊外头等候的病人在听到这年轻人没病装病还来占用医疗资源,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那人知道自己“身处敌营”,也不吭声了,就任由两个保安将她推到办公室走廊之外。 等这两人一松手,她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动作敏捷地往保安胸前的口袋里塞了张名片,再对方扬起手前就迅速拉开距离,嘴上说着“两位大哥要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就联络我,报酬都好商量。”然后一溜烟地跑没了。 保安从口袋里掏出名片,两人对视一眼,又塞了回去。 李宗扫到上面的内容,提取出了关键字:周蔚,星神文化传媒。 “104号!104号在不在?” 这场闹剧发生时正好叫到她的号,见她没进去,李雯医生开门对着走廊喊道:“李宗在不在?” 李宗这才快步径直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比外面要浓郁几分,她坐到椅子上,李医生接过她的挂号条,问道:“身体哪里不舒服?” 李宗便将外套脱下,然后将T恤下面掀起来一些,露出昨天身上留下的伤来。 李医生眉头紧了紧,又问起她详细情况来,李宗就将自己应付老师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最后给她开了点药,李宗接过缴费单后,问道:“我有点事想向您打听……” “那件事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李医生条件反射似的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那件事?”李宗故意摆出茫然的神色。 她心里清楚,让李医生这么如临大敌的多半是和刚才那个记者提到的事。 这家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医生说完,猛地想起面前的明显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和那群鬣狗一样闻风而来的“记者”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我有点神经紧张……” 李宗尝试使用【精神入侵】,她放慢语速,强调自己话里的问题:“请问医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医生扶住额头,含糊地说:“除了停尸房那件事外,别的都只是传闻而已。好了,这些事我不能说,你也别问了。” 到后来,她目光逐渐清明。 李医生恢复得太快了,看来这【精神入侵】的效果目前并不强嘛……李宗心想。 “对了,你是想问我什么事?” 李宗掏出手机,从里面翻出李墓的照片,展示给李医生:“李医生,你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她将李墓的挂号单也一并拿了出来,说道:“他两周前来过你这里,能不能告诉我他那天来做了什么?” 李雯警惕地看着她:“你问这些干什么?” 李宗:……哎,现实果然不是侦探,大家警惕得很。 “这是我爸。”她说着,换上一股略带沉痛的口吻:“他……失踪好些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这是我在家里翻到的挂号单,他没跟我说他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所以我担心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不敢让我知道,就自己藏起来了……” “警察那边怎么说?”李雯看了眼照片,视线又往李宗脸上凑,她语气古怪地问:“你们看起来长得也不像,而且年纪差挺大的。” “警察也不知道。”李宗摇了摇头说,“他是我养父,我是孤儿,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她竭尽可能地渲染话中的悲//□□彩,好让【精神入侵】的效果更佳。 李宗语气非常恳切:“我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来的,李医生你但凡记得任何关于我爸的事都行,麻烦您告诉我吧。” 李雯在心中权衡一番过后,说道:“照片给我,我再看看,但我不保证我记得,毕竟我每天看那么多病人。” 她凝视了照片上的人好几秒,道:“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他和你一样,也是受了伤,我给他开了药,没什么特别的。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李医生忖度着,似乎是在犹豫怎么措辞比较合适,她缓缓道:“有点……臭?” 臭? 李宗想起了李墓购买的大量除臭剂和用来替换的衣服。 她追问道:“可以说说是什么样的臭味吗?” 李医生竭力回忆,那股气味仿佛跟着记忆被一同唤醒了,她吸了吸鼻子,不大确定地说:“有点像臭鸡蛋或者放坏了的……肉……?哦,还有点泥土味,靠近了就很明显。”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了,很正常。”李医生说。 李宗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好的,谢谢你了。” 她从李医生的办公室离开,脸色越来越沉。 李墓到底在做什么? 李墓第一次在购物软件上买除臭剂是8月10日,但在便利店的购物小票是8月5日开始的,而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来二医院挂号。 小摊贩老板说从8月初开始医院增强了安保,走廊上暴怒的医生说这些记者骚扰了他们快一个月,而现在正好是九月。 这几件事都聚集在八月初,这些事情之间是否有联系? 现在时间还早,她转身前往李墓购买了大量除臭剂的那家小超市。 = “向我们打听点事?不会又是问医院的事吧?我们可不知道。” 小超市的老板挥舞着缺了一角的蒲扇,带着热气的风隔着半米距离呼了过来。 李宗下意识问了句:“最近记者很多吗?” 事件已经发生了一个月了,媒体人的上门询问应该都集中在最初那段时间吧。 “哼,这几天已经少了不少了。”他絮絮叨叨:“一群大活人跟苍蝇似的,天天问东问西,也不在我这里买点东西,真是浪费口水,要我说这群记者就是闲着没事非要找点新闻出来……” “抱歉打断你一下,我不是记者。” 李宗举起手来中断老板即将到来的抱怨,接着又将自己刚才对待李医生的那套说辞用在小卖部老板身上。 对方脸色虽有犹豫,但还是接受了。 小卖部老板一看到李墓的照片,就倒豆子似的发起牢骚来。 “这人我记得,哎哟喂,他身上那股味道真是要把人熏死了!” 他越说越愤怒,用蒲扇指着李墓的照片:“看起来穿得挺体面的,闻起来跟那些扒垃圾吃的流浪汉一样,臭得我要昏过去了!天气又热,他一进来整个店里都是那个臭味,谁受得了?!” “……很浓的臭味?”李宗皱起眉来。 “我小孩当时就在里头吃饭,差点被臭吐了!晚上关了店我还觉得那股味道没散!” 李宗心想:这和李医生说得不一样。 李医生说李墓身上的味道凑近了闻才很明显,老板却说他身上的臭味特别强烈。 难道说李墓第一次来这里买东西时,正好是他首次沾上那个臭味的时候? 他很可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沾上的,并没有提前准备除臭手段,所以身上的味道就特别重。 李宗不抱希望地询问道:“嗯……你还记得那天具体的日期吗?” “当然记得!那天八月五号!我老婆那天过生日,我娃娃想让她开心,专门去给她买了花,结果那天家里只有散不去的臭味,说到这个我就火大!”老板越说越激动,“你说你爸怎么回事?好好地日子不过,把自己搞得臭烘烘的!自己一个人臭就算了,还跑出来祸害别人!” “我要是找到他了一定好好说说他。”李宗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感情地继续问,“我看他来了你这里好几次,那之后身上还有臭味吗?” “……有,不过没那么臭了。”老板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又用扇子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他把我这里的除臭剂都搬完了,我跟他说我们没货了,那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老板抬了抬下巴,对着门口的车道说道:“他那些买的几箱除臭剂要搬上车,我本来说给他放后备箱的,他不肯,非要搬到椅子上,东西那么多怎么放得下?我看他那个朋友都被挤到角落里了。” 李宗:“有人和他一起来的?” 李墓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哦,我看到后排坐了个人。”老板说。 “看到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看到,他没让我搬上车,我直接放地上了,他自己搬的。”老板若有所思,不大确定地说,“……我感觉应该是个男的,个头很大,大热天的还穿了一身黑衣服,也不怕热。” 李宗越听越觉得古怪,据她所知李墓可没有什么朋友,更别提个人特色这么显著的朋友了。 她追问道:“车上呢,也有臭味吗?” 老板摇头:“这我不晓得啊,再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哎……姑娘你还买不买东西啊?” 【精神入侵】也用上了……老板看来把能说的都说完了。 李宗扭头就在冰柜里拿了瓶冰水去结账,秋天干燥,再加上说了半天的话,她现在也有些口干舌燥。 李宗付完钱正准备准备出门,一道浮夸的声音就从台阶处传来。 “老板你好,我这边想向你打听个事——” 是刚才在医院被赶出去的那个“记者”,周蔚。 她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身穿黑色西装,配上那璀璨的笑容,比起新媒体工作者,看起来更像卖保险的或者房产中介。 老板已经对这种人熟到不能再熟了,他转身就抄起鸡毛掸子打算往周蔚那头挥动。 “别动手啊!我还没说呢!”周蔚麻利地躲闪起来。 老板怒目圆瞪道:“没什么好说的,滚滚滚!别来打扰我做生意!” 周蔚抱着头狼狈地后退几步,却在眼看要走出商店大门时右脚勾到了放在角落的一叠脸盆,她右脚在台阶边一下踩空,立刻将原本抱头的手抽出来试图抓住什么却怎么都摸不到支撑物。 ……完了,早知道刚刚就继续抱头了。 万念俱灰的瞬间,她忽地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抓握感。 李宗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抓住了周蔚的手腕,接着像捉小鸡那样把他拉了起来。 周蔚吓得赶紧往里面挪了几步,嘴上还不停喊着“谢谢啊,谢谢……呃……”她本来想说谢谢姐,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显然还是个小孩,这种场合下喊人小妹妹又有点不太正式。 “等等。”周蔚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地:“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半个小时前,普通外科,我正好也在。”李宗说,“我正好也想找你聊聊。” 周蔚一愣:“啊……?” 第 10 章 “……找我?”周蔚指着自己的鼻子,疑色笼罩在面庞之上。 她可不记得最近用来写稿子的素材里有和高中生相关的东西啊。 “先出来吧。” 李宗提着自己的冰饮料走下台阶,望向还一脸茫然的周蔚。 周蔚同她四目相对。 对方明明是带着微笑的表情,但周蔚的职业本能让她隐约感受到其中并无笑意。 她下意识就弱气了几度,问道:“可是我的素材怎么办……” “如果你还想向老板打听什么,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因为多半不会有什么有用消息了。” 她往外踏了几步,身子就在超市的玻璃门前侧着,犹豫着要跟李宗走还是继续纠缠老板。 余光里,超市老板还肃穆地捏着他的鸡毛掸子,随时都能灵活地击退她。 周蔚:“……” 她揉了揉后脑勺,悻悻地下了台阶跟着李宗走到了门外,边问道:“你这么有自信老板什么都不知道?” 李宗拧开瓶盖,咕咚喝了口冰水润嗓子。 “医院和医院周边的人在这一个月内已经被轮番询问过了,这种情况下,真正有价值的内容早就被你信息最灵通的同行挖掘得干干净净,变成能榨取流量的新闻稿件了。剩下的那些不那么具有确定性的消息,甚至只能算是流言的小道消息,也被想蹭流量的媒体们找尽一切可以切入的角度写完了第二轮、乃至第三轮第四轮的稿子……如今还能留给你发挥的地方应该少得可怜了。” “啊……嗯。”周蔚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第一轮的新闻稿还能叫‘重磅新闻’,第二轮的稿子勉强算得上‘具有一点讨论价值’,现在第三轮了,观众都对这个话题开始厌倦了,如果呈上来的还是标题党水平的无聊稿子,发出去只会让读者对你们彻底失去正面期待吧。” “哎……”周蔚叹气,从台阶走下来,跟着李宗走到街边。 她眉头耷拉,哀怨之色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来:“谁让我没赶上好时机呢。” 年轻人说着就想从口袋里摸烟出来消愁,可一想到身旁是个小孩,她又克制住了。 周蔚问:“你想问我什么?能说的我尽量说。” 李宗抓起字眼来,“还有不能说的?” “这个……都说是不能说了,你就别问了,大人也有大人的秘密。” “行,那我们就先说说能说的吧。”李宗直奔主题,“一个月前,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蔚:……果然是问这个啊。 李宗从她一言难尽地表情里看出了她大概在想什么,她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我这个年纪的小孩对这种事感兴趣也理所当然的。” “一般高中生是不会这么说话的吧。”周蔚扯了扯嘴角。 李宗满嘴跑火车:“就当是满足一下辛苦学习奋战高考的高中生的好奇心吧,满足了好奇心的我说不定会心无旁骛地扑在学业上然后一不小心就考上一流大学成为国之栋梁,你的现在行为可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算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周蔚压低声音,“上个月月底,一对富商夫妻遭遇车祸,两人当天抢救无效死亡,然而尸体就在医院的停尸房消失了。” 温度不知何时降了下来,干燥的秋风从二人身侧穿过,卷走她们身躯上携带的热度。 “监控呢?” “看了,那监控据……说有问题。”周蔚停下了,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什么问题?” “看过恐怖片吗?就像里面每次发生灵异事件的时候电视机会花屏那样,那段录像也是反复花屏,只能从里面为数不多能看清的画面里看到……”周蔚顿了顿,“看到有两具尸体从停尸房出来,自己离开了。” 她观察着李宗的表情,想从中看出她的反应,然而对方俨然是不按套路出牌的。 她忽地问道:“出车祸的夫妻是程家夫妻吗?” 周蔚有一瞬间地错愕:“你这是听谁说的?” 李宗迅速回答:“我猜的,本地能称得上富商的人只有那些,从上到下全部猜一遍也行,不过你确定要和我玩这种问答游戏吗?” 周蔚显然不想提这件事,她语气严肃起来:“……我无可奉告。” 她态度一下端正得要命,一副誓死不说的架势。 李宗点了点头,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 “难怪你还在坚持采访寻找素材,不是为了写什么报告吧?你是想调查出真相?还是说你想找到失踪的尸体?” “什——”周蔚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她没有防备,一下就撞上了李宗的目光,瞬间有些心虚。 “你的语气和态度摆明了你不相信这些,所以会坚持认为还有没有挖掘出来的真相。”李宗说,“再说事件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如果我是个撰稿人或者想蹭热度的媒体,与其继续把精力浪费在这个热度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旧新闻上,不如去跑些新素材更好吧。” 周蔚:“万一是我自己想做这个栏目呢?” 李宗扬起眉来,半点思考都没有地说道:“就算你自己想把时间耗在这件事上,你的上司也不会同意吧。领导通常会希望你在单位时间内拿出最好的工作成果,他们不会让拿着自己薪水的人去浪费时间写注定不会有什么热度的稿子。而你作为公司职员,业绩和工资肯定是挂钩的,选择一个很可能没法帮你拿到业绩的新闻本来就不合理。” 周蔚这次没有进行辩论。 李宗不喜欢半途而废,她继续说道:“除非你本人就是公司的领导层,但什么领导层还需要自己跑现场采访?可能是新成立的小公司,啊……你在创业阶段?不过这种事在招聘软件上查一下你们公司的人数和规模就能大概能确定了。想调查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周蔚听到这里已经有点愣住了。 她有种自己是一颗被人层层拆开的包菜的感觉。 “这件事八月初就有爆料了,你却延期了快一个月才来调查。这一个月是有什么不可抗力阻止了你前来调查吗?外勤出差?但是就算是不在本地,也能随便写点三流稿子蹭蹭热度,那……难道你前半个月都处于无法写稿的状态?是生病了?” “如果生病了那你一定缺勤了很久,这种时候很需要钱吧,而你还去调查已经没有热度可以蹭的案子。只可能是出于你的私人原因了,从你刚才不愿意提起被害人身份来看……你是不是认识被害者人?” “……” 周蔚沉默了长达半分钟。 若说她起初还有些想遮掩的打算,此时被李宗完全剖开,她反倒不知怎么面对李宗了。 李宗猜测她可能在心里做什么激烈地斗争,于是她又开始喝水润嗓子。 终于在她等得快失去耐心前,周蔚回话了。 “是的,我认识她们。”周蔚说。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推进到了这里。 周蔚:“那对夫妻曾经帮过我,我……不是为了像那些媒体人那样写不负责任的蹭热度的稿子才来的,我确实在调查这件事。但是我没想到你能看出来这么多,你几乎都说中了。” 想到这里,周蔚又有些后怕。 面前的人光是和自己见了一面就能推测到这个程度,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不是也能像她这样顺藤摸瓜把自己的消息挖个一清二楚?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不用太杞人忧天。我又没有能调查你的手段,以上只是我的即兴推理罢了,说到底推理就是一种赌博。”李宗说,“也可能你就只是个单纯喜欢灵异题材所以坚持调查这件事的写稿人,或者对蹭热度的时效性不那么在意的自媒体博主罢了。” 虽然这安慰的话听起来不那么有人情味,但周蔚还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惊疑地看向李宗:“所以你有一大半是赌的?” “更少,我只有三成把握。反正就算猜错了我这也能叫童言无忌,或者……” “……或者?” “中二病没毕业。”李宗面无表情地说。 周蔚:“……” 差点忘了对面是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算了,是我完全输了。”她笑容略微发涩,“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这么经不起诈的人。” 李宗说的那些话只要自己从一开始就对她防备,一口咬死她的猜测全是错的,她就拿自己没办法。 但她救了自己,年纪看上去又比较小,双重加持之下,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她会给自己带来威胁。 李宗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她跟前,示意周蔚重新将注意力集中过来:“既然前菜你已经吃完了,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正餐吧。” 周蔚重振旗鼓,认真地看着她。 李宗:“我觉得我们可能目的相同,怎么样,要不要交流一下情报?” 周蔚皱起眉来:“……你也在调查程家夫妻尸体的下落?” 李宗唔了一声,说道:“不是,只是我在调查的事和这件事也许有关联。” 周蔚听到只是“也许有关”而不是“一定有关”时,心中有些失望。 李宗暗自用上了【精神入侵】,试图让周蔚进一步对自己放下戒心。 “但是,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消息,也许我就能确认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了。” 也许是【精神入侵】奏效了,周蔚这次回答得很爽快。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从同行那里偶然得知的消息。他告诉我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没有记录下情况,好像是坏掉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这件事有古怪,而且,当时程先生正在和女儿通电话,她女儿说在电话里听到了疑似狗的叫声,他们车上不可能有狗,这很奇怪吧?” 他女儿? 不会是自己的同桌程冬月吧? 李宗表情平静地问:“对狗叫你有什么头绪吗?” 周蔚摇头:“完全没有……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是那孩子听错了。不过,我今天从道上的朋友那里得到一条新的消息,我们市沿江区域好像有一片灰色地带,有人会在那里偷偷处理尸体,甚至有专门的清道夫组织。” 又是沿江地区。 李宗:“具体位置在哪你知道吗?” 周蔚回忆了一下:“就在中政路码头附近,靠近跨江大桥的位置。” 李宗想起了李墓买的那几张轮渡的票。 ……搞不好这两件事对上了。 李宗:“我现在觉得我们两的目的一致的可能性变大了。” 可惜自己随时都有被□□监视的可能,想自由行动很难,如果能和周蔚合作,自己就能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调查这件事了。 她顺势朝周蔚递出了橄榄枝:“要不要和我合作一下?” 周蔚:“……?” 直到目前,周蔚依然感觉无比玄幻。 一个突然遇见的高中生,靠推理将自己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并且对方还主动邀请自己进行这场追寻真相的冒险,这是什么网络里才会有的情节发展? 她十分感动,然而—— “不好意思,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人,不该借助高中生的帮助……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专心学业吧,别把精力放在这些事上。”周蔚举起双手比了个叉,才语言到动作都充分表达自己拒绝了李宗的邀请。 李宗抿了抿嘴,“即使明知道和我合作会更有效率?” 周蔚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确想要更多的线索,更多的伙伴来提高效率,但这绝不是我把一个高中生卷进来的理由。抱歉,我要走了。” 见她转身踏出两步,李宗没有劝她留下,而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秋天了,但平潭市的秋季天气可不怎么样,今天很热,和夏天热得没什么区别,对吧?” “啊?是啊……”周蔚下意识扭头回答她的话,“怎么了吗?” 李宗一手提着塑料水瓶一手插兜,幽幽道: “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那两具尸体被放置何处都不知道,天气又这么热,如果一直找不到,你觉得……那两具尸体会变成什么样?” 第 11 章 周蔚被她说得神情有些呆滞。 她动了动嘴唇,显然是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 周蔚的内心在挣扎过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好。”她应了。 “感谢。”李宗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接下来又是程序化的过程——简单阐述自己和养父的事。 在听完她的前情提要后,周蔚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所以你是为了寻找你失踪的养父?” 她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少女。 和养父相依为命,现在对方突然失踪,这对一个刚上高一的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 她动了动唇,祝福道:“希望早点有你父亲的消息……但活人失踪可比尸体消失要紧急得多,这个事还是交给警察吧。” “我已经报警了。”李宗吐出那冰冷的结论,“然而目前没有任何进展。” 不管是她还是原主都没有得到任何积极的反馈,率先找上门的不是带着线索的警察,而是唐彪和他愉快的小伙伴。 周蔚:“警察想找个活人应该没那么难吧?监控摄像头,各种出行记录,消费记录,肯定都能提供线索……” “这些警察已经都做过了。” 周蔚沉默了几秒,只觉得一切不容乐观。 她举起手:“警察都做不到,光凭我们两个门外汉,真的能找到真相吗?” “通常情况下当然不行。”李宗说,“但这件事中很大概率夹杂着非自然情况。” 周蔚皱眉:“你也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 "不是相信,是这一切真的存在。" 李宗完全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这个信息,直接说道:“从现在起,要麻烦你接受‘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这个假设了。程家夫妻尸体的失踪事件、和我养父的失踪事件,都存在是普通人作案,和不普通人作案两种可能的。” 周蔚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话题了:“等等,你没在跟我开玩笑?” 话题跳转得是不是太快了? 李宗扯了扯嘴角:“你和我聊了这么一会儿感觉我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吗?还是说你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周蔚怔了怔有点不知怎么接话,她在话题里寻找缓冲的可能性。 “……需要一点吧。” 李宗:“在没有任何超自然因素的情况下,最专业的调查人员当然是警察。” 李宗掀了掀眼皮,继续说道:“假设两起事件中都有超自然因素,警察的调查就不一定是最专业的了。我爸只是个普通人,假设社会真的很黑暗,假设执法系统真的会因公民的身份不同而投入不同的精力调查,假设警察真的对于他的失踪调查不那么上心——那的确有被错过线索的可能性。” “但是,警察总不至于连程家的案子都马马虎虎地处理吧?就算调查进展不如意,程家一定也会想尽办法朝着警察那边施压,可现实依然是——案件毫无进展。” 李宗说完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的确……”周蔚被她无奈地表情和这通说辞说服了大半,“但我还是觉得非自然现象什么的不太靠谱……” “我会让你看到的,用你自己的眼睛见识过后再判断是否要相信吧。” 李宗举起手机晃了晃乘胜追击:“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给对方太多反应的时间,不如直接引导对方怎么做,在没有强烈的理由拒绝别人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稀里糊涂地同意。 人的心理防线就是这样一点点被拉得越来越低的。 据她观察,周蔚这人的有点主要在于其胆量、勇气和毅力上,但意志力方面算不上多么坚定。 她是很容易被说服的那种人。 只要别人给出看似合理的解释和方案,她就会自己说服自己——即使明明心里清楚对方正在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这也不算是缺点,只是会让她在执行重要决定时不够坚定。 就像李宗猜测的那样,周蔚的确有种自己被对方推着走的感觉。 但她这些时日的调查已经陷入了死胡同,她也在期待有新的线索。 李宗刚才那番全靠推理就将自己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表现让他有些蠢蠢欲动,不由地将自己的期待寄托到了她身上几分。 如果她真的愿意帮忙的话—— 话虽如此,周蔚也没天真到真的觉得她们两个人能解决警察都束手无策的案子。 她同样是在赌。 “好吧。”她掏出手机,和李宗交换了联系方式。 李宗伸手看着他:“名片麻烦也给我几张。” 周蔚疑惑了一下,但还是将名片给了李宗几张。 上面写着星神文化传媒,周蔚。 名字前面并没有写职务。 周蔚看着李宗将自己的名片塞进口袋里,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和程家夫妻究竟有什么关系?” “这和我们要调查的事没什么直接关系,我也没有太多兴趣。” 李宗抬眼看她,忽地目光温和起来,像充满包容的圣母玛利亚,“……你比较希望我问你?也行,我可以满足你。” “呃,那倒没有……” 周蔚把那句“因为你把你寻找养父的事告诉我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会问我”吞了回去。 自己认为的社交公平原则,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 李宗:“我说我的经历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并且给你一个能接受和我合作的理由。人越了解另一个人的经历,就越容易对这个人产生共情,进而产生好感和信任。” 周蔚反问她:“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觉得反感吗?” 李宗没所谓地说:“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成立,而且事到如今,只有我给你提供了新的调查方向——超自然因素,我是你身边唯一一个知道这方面内容、并且可能手握你不知道的线索的人。比起我需要你,现在的情况是你更需要我吧。” 周蔚:“……” 这确实。 她注意到李宗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和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对,刚才她好像也是笑着的。 李宗说出了自己刚才起就很在意的一件事:“对了,你那个‘道上的朋友’对跨江大桥那里了解多少?” “我也问过他这方面的事。”周蔚语气中难掩遗憾,“很遗憾,他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个传闻而已,比较具体的他不太清楚。我也想过问他,但他前段时间去出差后就没了消息,我联系不上他,也没有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李宗:这个世界的人也太容易失踪失联了吧?这么水深火热的吗! 周蔚这时神经倏地紧绷起来,小心翼翼地低声说:“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所以失踪了?” “有这个可能。”李宗说。 疑色爬上周蔚的面容。 李宗快速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才担忧也太晚了,除了徒增恐惧毫无意义。” “……嗯,你说得对。” 但恐惧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自控的?周蔚心想。 李宗:“晚上我们去跨江大桥看看。” 周蔚没想到这么快,她下意识追问:“今晚就去?” “不一定,但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然后我们八点在中政路碰头。” “要准备什么?” “名片不要带,穿方便运动、颜色不要太亮的衣服。” 周蔚眉毛抽动,困惑浮上来道:“名片?” 李宗快速地说:“身处于灰色地带的人不太可能对媒体有好感,名片可能会成为冲突的导火索。对了,你体力怎么样?会打架吗?” “我高中是田径队的,虽然现在没怎么训练了,但我对自己的体力还挺有自信的。”周蔚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以前学过一点跆拳道,不过很少和人打架。” 李宗:“够了。” 打不过还能跑。 周蔚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了,我最近会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等你联系我。” 事已至此,周蔚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被一个年龄也就自己一半多一点的高中生指挥的事了。 两人告别后李宗就往家的方向回去。 这会儿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她在医院耽搁了不少时间。 她打开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没有新的消息。 目前为止,她完全没有被监视的感觉,既没有察觉到有人尾随,更没有感受到有多余的视线,唐彪也没有联系过她。 “……看来自己真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唐彪他们并不认为我能引诱出李墓背后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监视我。但唐彪知道我没有在学校……” 李宗边走边想,忽地捕捉到了灵感。 “原来如此,他们的确派了人来监视,只是负责监视的人主要监视的是那位程家的程冬月,我只是顺带的。” 她要找到那个监视程冬月的人是谁。 找到那人之后,自己的行动就不会太被动了。 但李宗转念一想,自己的想法太绝对了。 “……不,这才第一天,我不能这么快就下决定,今天没有被监视,不代表未来不会有。” “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对我的监视一定很薄弱,也就是说今晚是去跨江大桥调查的最好时机。” 第 12 章 她掏出硬币抛掷,果然得到了正面的结果。 李宗没有立刻邀请周蔚,而是打开企业查软件在上面搜了下周蔚名片上的星神传媒有限公司。 成立时间是去年,法人、和股东都没有周蔚的名字,而法人和股东也没有其他的关联企业,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她又在搜索引擎了搜了下,最后找到了她们运营的账号,里面也都是些蹭热点软文,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李宗打开李墓的手机,在流浪者庭院的APP里找到地区论坛,然后在里面依次搜索了清道夫、尸体、跨江大桥等关键词,一无所获。 “也算是意料之中……情报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到手。” 出于强迫着和不想遗漏线索这两点,她又在微博之类的社交网站上用平潭市、尸体、跨江大桥、怪谈这些词语组合搜了搜,没想到还真给她搜出了点东西来。 在微博上有一个没有粉丝,头像也是默认头像的小号一直在发一些看起来模棱两可的古怪言论。 【跨江大桥有脏东西。】 【……夜里能看到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可能是我压力太大了,我看到有没穿衣服的像人一样东西在动。】 除此之外,在某个以图片为主的社交平台上,她在过去一个月内找到了两条提到跨江大桥的言论。 【深夜下班路上看到桥下那片有人在跑步……好像没穿衣服,不会是变态吧。】 【开车经过跨江大桥时,停下来在旁边抽了根烟,那天路灯正好坏了,看不太清,只听到了有奇怪的声音,有点渗人,我就立刻回车上了。】 【在桥下的通道里看到有人往外跑……】 李宗揉了揉头发:“……太零散了,太抽象了,这些发言完全没法串联到一起去,而且这些目击者的话真实性也存疑。” 她删除了搜索记录,然后给周蔚发了消息,通知她今晚就在跨江大桥旁的那条路碰头。 她在聊天软件里下了一堆浮夸的派对风表情,然后给周蔚发了消息。 【李宗:七点半在公园碰头。】 后面还连续发了几个个“不醉不归”的表情包。 周蔚:……这是在搞哪出? 她在脑海里缓缓地、沉默地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 七点半,周蔚如约到了公园。 这会儿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苍色的夜幕将公园笼罩其中,头顶寒气渐落。 她还没停车,就在附近找到了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李宗,后者已经换了一件连帽外套,头发也比下午那会儿扎得干净利落,不知为何,周蔚感觉李宗比下午要有精神不少。 周蔚刚停好车,李宗就朝她看了过来。 她扯了个笑容从椅子上跳下朝这边走来。 “给,你要的酒。”周蔚从车上起身,在后门里将装着酒的塑料袋提出来递给李宗。 在她来的途中,李宗给她打了通电话,让她准备好两瓶有点度数的酒。 李宗给的目标非常明确和清晰:要烧烤摊上常见的那种,方瓶装的廉价白酒。 李宗接过后拧开其中一瓶,走到旁边的草坪倒了三分之一进去。 周蔚完全没跟上她的思路,她双目睁大地盯着被酒水灌溉的草地,问道:“干什么?” “你也倒一点,瓶子太满就不像醉鬼了。” 李宗将酒瓶晃了晃,路灯暗橙色的光透过酒瓶,和里面的液体几乎融为一体。 她指着自己,然后又朝着周蔚举杯说道:“接下来我们是‘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醉鬼’。” 周蔚顿了顿,理解了她的意思,赞成地说:“……装成醉鬼吗?确实,两个清醒的人,在大晚上专门跑到跨江大桥下的确很可疑。” 如果她们进行精密地调查,就不可避免地做出对应的动作,这会让她们在变得显眼。 装成醉鬼会自然不少。 “两个意识浑浊的醉鬼在跨江大桥下像无头苍蝇那样到处徘徊,这很合理,也不容易引起怀疑。”话到此处,李宗懒洋洋地添上一句,“更何况我还是未成年,更加容易减轻他人的防备吧。” 难怪她刚才在聊天窗里那么说。 而且不给我发消息而是直接打电话,也是为了不留下聊天记录。 这样就算被人检查手机也不会被查出什么漏洞…… 周蔚快速在心里复盘,感慨对方的行动力的同时,按照李宗的吩咐将酒瓶里的酒倒掉一点。 李宗说完刚想用舌尖舔一舔瓶口的酒,忽然想起自己目前是未成年人,只好乖乖地将瓶盖重新拧上。 李宗:“身上也要撒一点,让衣服里留下一点酒味。” 周蔚:“……我倒是希望你心疼一下我的钱啊。” 李宗一副“你说什么呢”的表情看向周蔚。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没有经济来源而且唯一的家人正在失踪中的高中生,这不正是让你展现自己成年人的魄力的时候吗?” “成年人的魄力对你来说只是在掏钱这方面吗……”周蔚叹了口气, “我们这会不会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做这些事也不费什么力气,老实说我也不希望这些准备会被用上。”李宗不得不端出自己不乐观的态度来,“因为一旦用上,就证明事情很麻烦。” 周蔚安静了下来。 在她这样过着普通的生活的人的世界里,李宗做的这些事就像紧张刺激的特工电影里才会存在的剧情。 周蔚在这一刻忽然有种被李宗拉着走到了另一条轨道的感觉。 而她的行动也充分证明了她对这件事的重视。 ……她比自己要有觉悟,周蔚心想。 李宗问道:“你车上有化妆品吗?” “有是有……” 周蔚给她一个“要干什么”的疑问眼神。 李宗:“用腮红在脸上扑一下,可以稍微伪装一下喝酒后上脸的样子。” 周蔚“哦”了一声,转身进车里翻出自己的化妆包,往两人脸上都扑了点腮红,让她们看起来更符合醉鬼人设。 她锁上车,转身就见李宗站在她背后,朝她伸出手来。 夜色中周蔚看不清她的表情,这让她莫名迟疑了两秒。 “牵着我。”李宗上前一步,“好朋友当然要亲密一点。” 周蔚嗯了一声,上前回握住她的手。 = 二人在夜风中朝着跨江大桥走去。 步行大约五分钟后,很快她们就走到了通往跨江大桥下方的下坡路,两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扮演着醉鬼模样,吵吵闹闹地朝着江边沿岸位置走去。 大桥从中贯穿江面,她们从桥的左翼处出发,打算从桥的正下方这片区域穿过,然后去往桥下的右翼。 这一侧她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但是在通往另一侧的下方通道区域,有一处过于惹人注目的“群居地”。 在桥体的正下方阴影处,有一片堆满了帐篷的区域。 那些帐篷看起来颜色和款式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上面都带着常年使用导致的磨损,李宗凭借她超凡能力强化过后得到的优秀视力,还看到了几个帐篷上有破洞和难以顾及美观的补丁。 那些帐篷附近坐着的、游荡着的、在做饭的人看起来有十来个,如果算上可能在帐篷里没出来的,或者暂时没有回来的人,这里搞不好已经是个三十人左右的小型社会了。 周蔚没有李宗那般强悍的视力,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嘟囔道:“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流浪汉的……” 李宗没吭声。 她观察着着在做饭的人脚边散落的食品包装,注意到他们的着装和精神面貌。 这些人,真的是流浪汉吗? 她注意到有些窝缩在角落里的人穿着看不出原型、几乎是破布叠起来的衣服,而那些烹饪食物的、或是明显拥有自己帐篷的人则看起来要体面不少,他们服装虽然有些旧,但看着还算整齐,头发也没有蓬乱散开着,而是用布条或者牛皮橡皮筋扎了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维持住了体面。 帐篷区外围有人正在用蜂窝煤炉子煮食物,哪怕隔得稍远,李宗也顺着风嗅到了食物的香气——但她分辨不出这是什么食物的味道,更像是什么都往里面添加后做出来的一锅乱炖。 在这人旁边,还有人架着烤炉正在烤些什么,在他的脚边零散甩着几个被拆开的真空包装袋。 她极力辨认了一番包装袋上的内容,在意识到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后,李宗在心里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感慨。 周蔚注意到李宗的沉默,她问道:“我们要靠近一些吗?还是继续保持距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让李宗来主导。 此时见她依旧凝视着远方,周蔚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么说可能是我的偏见,但我们如果过于靠近他们,搞不好让有些人应激……” 很久以前,她还没有做现在这份工作时,曾经和社团里同学溜去过“贫民窟”。 在这光鲜亮丽的现代化都市的一角,还有着一群挣扎在“无家可归”和“勉强混口饭吃”之间的人,她那几个未出社会、阅历尚浅的同学在穿越一条逼仄的胡同小道时,忽地遭受了那群野蛮生长的人的视线洗礼,那股充满着敌意、甚至散发着强烈侵略性的视线,哪怕时隔多年的今天,周蔚将这段记忆从大脑里翻找出来时仍然记忆犹新。 这种经历给她留下了名为“后怕”的情绪。 李宗将酒瓶递到嘴边,佯装要喝两口的模样,小声说道:“的确会,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应激。” 周蔚一怔:“什么意思?” “以你的视力可能看不清楚,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除了那几个衣衫褴褛,目光涣散的老流浪汉外,其他几个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流浪汉。” 李宗迅速收回视线,避免和那伙人发生不必要的视线接触:“那个正在炉子旁收拾东西的男人半蹲着,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件单衣,从他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和腿部膨胀的肌肉来看,他简直和米○林吉祥物差不多健壮。” 周蔚忍住了问她“为什么你能看到那么远的距离”的欲望,强制让自己专注到当前的局面上。 她问:“他可能是体力工作者吧?” “以他的条件想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体力活不算难,没必要住这里。” “而且他形象也不错,比纯粹的卖体力,他完全能找到待遇更好、工作环境更舒适的工作,保安也好、保镖也好……而不是在这里和流浪汉住在一起,除非他因为什么原因只能待在这里。” 说到这里,李宗察觉到那边有视线朝她们投了过来。 她揽着周蔚的脖子让她往自己这一侧靠,小声说:“比如他可能因为犯下了什么罪、或是得罪了什么人,只能在这里避风头——” “又或者,留在这里就是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