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后带娇气老婆求生》 怪咖 “呲啦，呲啦，呲啦。” ——“此次暴雨将持续五到七天，请居民们做好相应防御措施，未来一周内请尽量避免外出……” “呲啦——咔。”宋格用小刀划断防水胶带，再一一检查，确定把门缝及窗户和窗户边缘都彻底封好后，她随手把军工刀折叠收回腰间，放下胶带。 宋格走到桌前把沸腾的小电锅给关了，筷子捞出面条，倒入一点辣椒酱。 窗户被全面封上，半地下室只剩下微弱的明黄色灯光。 宋格早已经习惯了，她神色淡淡，端着滚烫的碗，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十平米的小单人间里慢慢吃面。 气象台说这次暴雨预计持续一周左右。 但它再一次失去精准度，雨才下三天就停了。 第四天一早，艳阳高照。 昏暗的半地下室里，桌上的手机不断亮起、熄灭。 宋格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她刚冲过澡，趿着双塑料拖鞋，短发湿漉漉的，洗得发白的T恤下是略宽的肩和精瘦的腰。 从背后看上去，她更像是一个身形修长单薄的男孩子。 宋格拿起手机看，班级群的信息已经99+。 滑到最上面，是班主任的通知，说雨停了下午恢复正常上课，大家得在一点前到校。 其他同学发的内容就五花八门了。 晒大餐晒豪宅晒外面晴朗的天，还说闷坏了放学去哪玩。 只有寥寥数语讨论这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暴雨。 宋格换了衣服，把窗户边防水胶带撕掉。 窗外不知道被洪水冲来了什么，把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宋格锁好门，离开家。 走上楼梯。 明亮刺眼的阳光就迎面照射来。 宋格抬手挡眼了下，手背上热辣滚烫的温度告诉她，接下来又将是酷暑一样的暴晒。 习惯了。 宋格把卫衣帽子扣上，背着单肩包，走到自己地下室那半扇窗外面时，把水泡烂贴在窗外的纸箱捡起来，丢进被冲了十几米远的垃圾桶里。 大街上随处可见清洁人员。 烈阳高挂，万里无云，完全看不出这天昨晚还像漏了一样暴雨倾盆。 十分钟后，宋格走到了学校。 柯城高中的校门前停满了私家车，其中很多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一辆辆豪车随意停着，占据着正常往来的车道，于是早在几个红绿灯外就开始严重堵车。 宋格见怪不怪，戴着卫衣帽子对此视而不见。 她走进高中大门。 在柯城高中偌大的校园里，一眼看去，清一色整洁漂亮的红白色英伦风校裤校裙。 只有宋格一个人穿着卫衣长裤。 周围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并且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宋格随意扫眼过去。 那些议论声就立刻吓没了，纷纷躲避她的眼神。 宋格收回视线，走向教学楼，上到三层，走进高三六班的教室，径直往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走去。太阳很大，她的把窗帘“唰”的拉上，伸脚勾过凳子，把书包随手放桌上。 她一个人坐一桌，后面是班级放垃圾桶扫帚拖把这些的角落。 宋格到了就趴桌上睡。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手里的教案还没翻就先点了宋格的名字，“宋格，你怎么又不穿校服？！” 宋格站起来，困的语气懒洋洋，“洗了没干。” 老师为此很是恨铁不成钢，“下次再不穿校服，你给我拿着书站到走廊去听课！” 宋格说哦。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女生。”斜对角传来一个尖细的嫌弃声，那人说：“钰钰，你说我们柯中怎么会让这种烂人进来？” 片刻后，有个细小温柔的声音回答说：“别说话，老师看过来啦。” 四十分钟转眼过去，到了课间时间。 宋格喜欢上课，不喜欢下课。 上课只有老师一个人讲话，下课是一群人讲话，嗡嗡嗡的像一群嘈杂的苍蝇，就像右前方又传来尖细的嗓音：“钰钰，给你看我新买的手链，新上市的郁金香新款限售呢！” “好漂亮。” “是吧，回头我送你一条。” “得了吧楚乔，小钰才不差你那条手链，她戴的首饰，都是意大利著名珠宝设计师亲自上门量身打造的，每一套都不重样，哪看得上你这种流水货？” 楚乔一噎，被说的面红耳赤。 被喊小钰的女孩儿却说：“秦墨别乱说啦，Davis设计一套珠宝要好久，而且款式都很夸张的，我只在参加重要晚会的时候才会戴一戴，平时都戴店里买的呀，乔乔，谢谢你，我很喜欢。” “哼，你就跟楚乔好！” “我跟你也好，你喜欢哪个香水包包，跟我说，我回头送你好不好？” “那我要你上个星期背过的那个有虎纹新款。” “好，我明天带给你。” 无聊。 宋格把卫衣帽子盖住脑袋，懒得听。 一天过的很风平浪静。 等放学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春末夏初，白昼逐渐变长。 也难怪下午了，阳光强度也丝毫没减弱。 宋格到超市买了一箱泡面一箱水，又买了两个打火机和一盒蜡烛，过去三天，家里存粮消耗了一点，她习惯性及时补上。上个月电费超额了，接下非必要不用电了，用蜡烛。 不过，不下雨的话，其实也用不着蜡烛。 白天里阳光能从窗户里透进来，晚上街上灯红酒绿车来车往，她那半地下室的房间里不会缺亮光。 宋格回到家，看到有个乞丐坐在她们楼道口，老乞丐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身藏污纳垢，手指刨得满是伤口也不知道翻什么去了，远远就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异味。 宋格一手抱着箱泡面，一手提着箱水，也没有第三只手让她掏两块钱。 不过她觉得就算给钱，超市也不会让乞丐进去买面包。 宋格先回家放东西，再出来时，却看到身形佝偻的乞丐已经走去到路边，距离那不远处停着一辆看颜色线条就很高级昂贵的黑色私家车。 宾利后座降了半扇窗，露着一张漂亮精致的小脸，长长柔软的黑发扎成高马尾，一个公主一样亮晶晶的发卡别着，微卷的发尾扫在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她正温柔小声的吩咐下车的司机：“陈叔叔，顺便给阿伯也买双鞋子吧。” “好的，小姐。” 童香钰说着话，感觉似乎有人看自己，就抬头看向了那个狭窄拥挤的小楼道。 蛋糕 宋格一个侧身就藏起了身形。 但藏好后她就皱了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不过既然已经躲了…… 宋格停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回。 当晚，一个奇怪的话题冲上了热搜。 说是这次暴雨后，沿海一带出现了非常多已经死了的畸形鱼类，随着涨潮那些死鱼全部留在海岸上，这种酷暑天气，死鱼多留两个小时那味道就臭不可闻，再过两个小时，直接蛆虫苍蝇满地，希望有关部门能尽快介入处理。 宋格看完视频就关了。 物种群有异动，一般是有天灾发生。 跟鱼有关，不是海底地震就是海底火山喷发，或者不跟天灾有关，那就是某些丧心病狂良心泯灭的家伙往海里投毒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天地之大，人活着，总会看到人这物种的多样性。 但这些事跟宋格无关，她把手机放在一旁，从房间角落拖出一个大纸箱。 里面是她从房东那领的手工活，做晾衣架的夹子。 一个晾衣架有十四个夹子，把两个小木架嵌入铁芯，有些费力气，但是做好一个有三分钱，一整个晾衣架就有四毛多。 宋格一晚上可以做一百来个。 没办法，城市管控严格，外面不收任何童工，她如果去那些餐馆酒店打个工，很可能当天去当天回，并且还拿不到任何工钱。 做好半箱，宋格把东西盘好放回纸箱，躺上单人小竹床上睡觉。 她最近两年个子长得快，这张床显得有些小了，宋格把脚屈了一屈。 第二天宋格去上学，路上在早餐店买了两个白馒头，却让一个不长眼睛瞎跑的年轻男人给撞掉了，后头还有人在着急的大喊：“抓小偷！抓小偷！” 宋格看一眼自己掉地上还被小偷踩了一脚的馒头，二话不说追上去。 别看她瘦弱，跑得快，力气也很大。 追上小偷勾脚一扫，再反手将他的胳膊一拧，几秒钟就制服在地上。 好一会儿，那个被偷了东西的胖阿姨才气吁吁的跑上来。 宋格把小偷手里的包还给妇人。 妇人打开包检查了一下，再啐了一口小偷，狠踢了一脚，转头就走了。 宋格叫住她，“阿姨。” 妇人转身看宋格，才想起来哦哦了两声，她笑起来，“对了，谢谢同学啊。”她看了一眼宋格身上穿着的校服，说：“回头我给你们学校送锦旗，你叫什么，哪个班？” 宋格说：“锦旗就不用了，我早餐刚刚掉了，阿姨能不能帮我买两个回来？” “早餐？”妇人皱了一下眉头。 宋格说：“或者给我两块钱，我自己重新去买也行。” 妇人打开包翻了翻，“我身上没零钱啊，一百你要不要？” 宋格沉默了片刻，说：“我可以买早餐找回来还你零钱。” 妇人却是再一次将宋格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嘁了一声，竟然是直接转身走了。 宋格看着她快步走远了也没再叫，而是松了膝盖放开还在诶诶嚎叫的小偷，“你呢，你赔不赔？” 小偷狼狈的爬起来，说神、神经病，然后立刻跑了。 宋格回去把被小偷踩扁的馒头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摸了摸兜里几个硬币，到底是没有再回早餐店买。 宋格往学校走，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等红灯的一辆黑色私家车降下了车窗。 童香钰看着宋格走远，突然对司机说：“陈叔叔，让厨师伯伯做四十个三明治，算了，四十个小蛋糕送学校来吧。要快一点。” 陈叔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好的，小姐。” 宋格上午睡了两节课，就被周围各种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察觉到动静还往自己身边来，她从胳膊上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皮肤白嫩得跟刚剥了壳的水煮蛋似得，乌黑柔软的长发扎着高高的马尾，马尾尖扫着脖颈。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女生先说。 宋格眉轻轻的跳了一下，没有说话，只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似乎在问：有事吗？ 童香钰被她盯着看，略略有一点紧张，别人瞧不见的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她说：“家里有人过生日，小蛋糕帮你放在这儿了。” 宋格看了一眼那个被精致的透明盒子包装的一大块蛋糕，没说话。 童香钰站了两秒，有点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好，就转身走了。 宋格在她离开的时候才开口说：“生日快乐。” 童香钰身形微微一顿，回头刚要说谢谢，就看到宋格说那话时已经在动手拆蛋糕盒了，并且一下将盒子粗暴的打开，叉子一切一戳，一大块蛋糕直接塞进嘴里。 童香钰目瞪口呆，她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不，连男生都很少有这种吃相的，尴尬了一秒，连那句“谢谢”都忘了说，转身走开了。 楚乔看她走回来，小声说：“干嘛给她送啊？怪咖一个。” “所有人都有，唯独不给她不好的。” 那边秦墨一边美滋滋的对虎纹包包爱不释手，一边对楚乔说：“钰钰那么善良，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那个人就是很奇怪诶，读书时不好好读，每天一来学校就埋头睡觉，不管老师怎么骂，脸皮厚得完全不当回事，根本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嘛。”楚乔说着，又小心的看了宋格一眼，压低了声音跟童香钰说：“我觉得她有可能心理变态。不然怎么会有女孩子把头发剪得那么短？” 童香钰说：“别说啦，快吃蛋糕，尝尝看，我们家厨师伯伯手艺可好了。” “嗯！” 宋格听得见，但对那些话充耳不闻，蛋糕的确好吃，就是她山猪吃不了细糠，只用来填饱肚子，尝不出什么味道。 她随手把盒子丢进身后的垃圾桶，然后继续趴桌上睡觉。 课间的话就是多。 没一会儿，前面又有人扯出了新话题。 说的前一天的热搜。 但漂亮的女孩子们当然不会聊昨晚那个海岸冲上来很多死鱼的事，只说哪个小新肉哪个爱豆八卦或者要开演唱会了等等。 宋格是真懒得听，只无奈听力实在太好，抬手想要捞卫衣帽子盖一下。 结果捞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校服，没帽子。 危机 上午的课一晃而过。 他们的学校是全日制的，中午其他人去餐厅吃饭，宋格也不留在教室里，走到了学校墙边，她踩着石头身手很矫捷的爬上了一棵歪脖子树，再一下跳到了围墙上。 跳上去不多久，就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生骑着脚踏车过来。 底下将脚踏车靠在墙上一踩，这边蹲在墙上的宋格弯低身一接，就把那个打包盒拿了上来。 贵族学校的餐费贵，宋格没钱交，学校又不允许任何外卖小哥靠近，学校围墙高，她可以从里面爬到墙上，却没办法在外面爬墙进来，所以就只能这么操作。 男生是附近凉面摊老板娘的儿子。 幸好也没嫌弃她这三块钱，每天都会准点送过来。 宋格把兜里的三块钱给小男孩，接了凉面就要回树上跳下。 但这时候那个小男生却说：“姐姐，我明天不来了。” 宋格的身形一滞，回看那个小男生，“怎么了？” “我爸爸生病了。”小男生说：“不知道是不是被狗咬了，一大早上把被子都咬烂了，妈妈说要去医院看一下，所以可能明天不出摊。” “好。”宋格说：“我知道了。谢谢。” “应该的，姐姐再见~” 小男孩蹬着自行车走了，宋格转身借力踩在树干跳下地。 宋格一落地，回头就看到一个中年秃头男人站在不远处。 秃头男人怒不可遏，“宋格！！” 宋格叹气，把凉面藏到身后，“主任，你可以当做没看见吗？” “让我当做没看见！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一次又一次！多少次了！屡教不改！！” 宋格不说话。 教导主任气急，“你别以为自己爸爸妈妈牺牲了，就可以靠这个啃老一辈子，能送你进资源这么好的学校是政府优待，你应该感恩，就应该发奋学习，未来报效祖国！” 宋格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左耳进右耳出，一句话没说。 教导主任说完最后一句，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去我那吃，躲在这里被其他人看见像什么话！” “不去了。”宋格说：“我让老板娘加了香菜，味儿大，就不熏您办公室一股味了。” 教导主任看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气极的指了指他，却也甩手转身就走。 宋格自己一个人站在树后，把那盒凉面给吃了。 其实还挺好吃的。 但一个人连着两三个月都吃凉面，再好吃也吃不出什么味来了。 宋格夹完最后两颗泡了酸凉面汤的炸黄豆，把盒子盖回去，心想要论好吃，早上那块小蛋糕应该挺好吃的，只是当时吃的急，也没尝出什么特别的味来。 宋格回到教室，这时候大家也基本上都从食堂回来了。 教室里多了个别班的男生，个子高大，五官十分阳光帅气，他穿着学校的短袖，手腕戴着名牌机械手表，坐在童香钰的对面，边上两个女孩子都有些害羞扭捏。 男生只找童香钰说话。 也不知道说到什么，童香钰突然抿唇笑了笑，说：“好呀。” “那可说定了。”男生笑起来，看上去非常帅气，“如果你没来，那我就渴死在球场上！” 童香钰被逗笑，声音轻轻柔柔很好听，“怎么会，想给你送水的女孩子多了去了。” “可是我只想喝你送的。” 这场面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遍。 宋格早习惯了。 虽然并不关心，但宋格也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去年的转校生樊明远，樊氏房地产的太子爷，家里有钱个子高长得帅还会打篮球，喜欢他的女孩非常多。 据说最近请了六七个家教老师，打算把学习成绩提起来。 不是为了继承家业，而是因为童家小姐喜欢成绩好的，他于是要为爱改变，为此还闹得人尽皆知，很是兴师动众。 没有人能拒绝那么热烈昭昭的追求攻势。 宋格抬眼皮看了一眼童香钰微微红起的脸颊，心想点头答应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毫无相干。 宋格收回视线走回自己座位上。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也是最好睡的课。 宋格把课本打开盖在头上，反正天书一样听不懂，还不如好好补个觉。 然而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头顶轰隆隆的飞机声吵醒。 柯城虽然是发达的省会城市，有南北两座大型机场，但都不在柯城中学附近，平时不会听到这种声音。 宋格本来听力就格外的敏锐，在屡次三番的被打断睡眠后，心里不免烦躁，掀开窗帘往外看。 奇怪的是，天上飞的不仅是民航客机，还有不少战机。 宋格心想这是在搞军事演练吗？ 宋格没久看，兜里拿出纸巾搓了两团塞进耳朵里。 隔绝不了的吵闹声传入耳朵的时候，宋格已经睡了沉沉一觉，她睁开眼，却看到教室里没剩几个人了，大家都兴冲冲趴在走廊围栏上往外看，似乎有什么大热闹。 宋格摘了纸巾，那些看热闹的声响顿时成倍的放大。 她嫌弃的皱起眉，就要把纸团塞回耳朵，这时却听到一声恐惧的尖叫！ 那尖叫声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头，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起彼伏的接连尖叫声顿时充满了整栋教学楼。 是的，整栋。 宋格看到原本还在走廊看热闹的同学惊慌失措，一些尖叫着往走廊另一头跑，更多的都冲进了教室里。 “门，关门快关门！” “快进来！” “王多多快关门啊！！！” “窗户！把窗户也关上！” “救命啊！啊啊，有人在学校杀人啦！” 像是安静的水瞬间沸腾，耳边嘈杂尖叫声简直能刺破耳膜。 宋格不再犹豫，直接把纸团塞回耳朵。 砰砰敲门声—— “钰钰！童香钰！你在里面吗？” 门一瞬间又被打开。 樊明远跑进教室，门又立刻关回去。 “怎么回事？”童香钰漂亮的小脸儿煞白，惊慌的问樊明远：“外面是谁在杀人？” “不是杀人，好像是有人狂犬病发作，乱咬人。”樊明远趁机握起童香钰柔软的小手，他是篮球队长，身型高大还有肌肉，看上去十分安全可靠，他一脸深情的对童香钰说情话：“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童香钰感到不自在，红着脸抽出自己的手。 宋格掀开窗帘，看到学校后方也有几个学生在慌乱逃命。 一个狂犬病发作的人，能追得全校学生都逃吗？ 忽然，宋格又想起中午送凉面的小男生说的话，说他爸爸病了，似乎是被狗咬了，早上把被子都咬烂了。 丧尸 好像有什么不对，宋格想。 就在这时候，教室门口突然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躲在教室里女生们惊恐的尖叫声更加明显，班里有男生喊：“退后，你们女生都往后退！”然后他们一起拉着装满书的桌子去堵住门，免得外面的人真的破门而入。 宋格立刻警惕起来。 如果只是狂犬病乱咬人，怎么可能闹成现在这种场面？ 门窗紧闭。 看上去封闭的教室似乎是安全的，大家都在一起。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里没有退路，只把自己关在一个空间，成了瓮中之鳖。 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们。 门和窗一旦被外面的人撞破，他们这些学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男生们忙着堵门，女生们忙着哭。 这场面显得仍稳稳在教室最后一张课桌椅前的宋格格格不入。 宋格耳朵里还塞着两个纸团，哪怕这样，也听到了外面那越来越□□的动静，她转头看窗帘。 如果走廊那边已经确定不能走，这就是唯一退路。 显然事态还没到那种程度。 但如果真的失控，她需要自己创造一条逃生的退路才行。 虽然楼高三层，但只要操作得当，宋格有信心可以毫发无伤的落地。 希望情况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哪怕是这种时候，班里的女生们对宋格的偏见还是存在的，她们害怕的聚集在一起，互相安抚和安慰，却唯独不叫上宋格，或许宋格表现得太镇定，又或者他们根本记不起她。 “砰！砰！砰！” 撞门声越来越用力，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吼声。 外面有多少人？？ 宋格心里才产生了这个疑惑，就听到有男生喊：“快往后退！大家逃啊！！” 宋格立刻站起来，就近抄起一把扫帚，这种时候一味的退没用，得找到趁手的“武器”保护自己才行，扫帚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起码够长。 只是，如果对方手里有杀伤性武器的话，这种“武器”唯一作用就是给自己增加一点底气了。 随着站在门后怼着桌子的第一道防线的男生们大喊撤退，门已经被一只手插穿了，没错，被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硬生生直接插穿！ 没有工具，徒手插穿了实木门！ 这真是闻所未闻。 大家惊慌的大叫着全部往中间聚集，远离前后两扇门。 樊明远和童香钰也在其中，樊明远倒是展现出了一些男人气概，虽然大家人挤人，也都很惊慌失措，但他始终都保护着童香钰，把人护在身边。 然而老天跟大家开玩笑似得。 明明后面的门先被打破，最先被撞开的却是中间的窗户。 随着玻璃应声破碎，本来躲在中间的人四散奔逃。 随着那些人顺窗户爬进来，宋格也终于看清楚了，那哪是什么狂犬病和歹徒，分明就是一些吃人的疯子怪物！他们还穿着柯城高中的校服，嘴里却全是鲜血，像没有神智。 数量非常多，蜂拥而至。 樊明远好歹块头大，操起一把椅子就狠狠砸在冲第一个的人头上！！ 却见那个被砸了的人，脑袋硬生生凹进去一块，血肉模糊，甚至眼珠子都崩出来一颗，周围全是惊恐的尖叫，那人却没倒下，反而更加凶狠的往前扑来！ 这场面。 就像只在电影里看过的丧尸片。 樊明远一惊，另一手也操起椅子，大喊：“卧槽，你们这些男的怂什么啊？在这等死吗？保护女孩子！够胆的跟老子冲上去把这些人打退！！” 这话说的够鼓舞人心，尽管那一群怪物怎么看都不不像是人，怎么看着也打不退。 但一些个子高胆子大的男生，也操起椅子冲了上去！ 女生们那边抱作一团，整个教室里都是尖叫声和哭声。 突然，一个拿椅子打怪物的男生被其中一个抓走狠狠咬住，本来还能勉强抵御一下的防线，瞬间从他那里溃败出一个口子，那个男生竟然是转头就朝他们原本保护的女孩子咬来！ 宋格不再犹豫，一脚踩上窗台把窗帘撕了下来，用随身藏着的军工刀把窗帘割几个口子，然后“撕拉——”的从头到尾撕开成几条，再用特殊的绳结结实的收尾连接。 接着，宋格拿军工刀把固定防盗窗的螺丝钉一颗颗拧开。 周围场面混乱不堪，宋格的手却很稳，很快的成功腾出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空间来，她把窗帘一头绑在防盗窗上，剩下的全部丢到窗外去。 宋格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转头问班上那些快哭晕过去的女生，“喂。你们要不要过来？” 没有女生理她，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时间理她了，因为有男生被咬后“倒戈”，她们尖叫着不是缩躲在角落，就是满教室乱跑。 宋格扫了一圈见没人理自己，就决定自己下。 才转过身，后背就被撞了一下，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惊恐的抽气声。 宋格回头看，白皙的面庞，漂亮的五官，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那小脸上写满了仓皇害怕，黑明分明的大眼睛里更藏着恐惧的泪水，不是早上送了她一块蛋糕的童大小姐又是谁。 宋格拽了拽窗帘，问小蛋糕，哦不，童香钰：“你要跳？” 跳！ 大家都说宋格脾气很不好。 童香钰虽然早上送了宋格一块蛋糕，但对方三五下制住小偷的身法，还是叫童香钰心里感到忌惮和害怕，现在不小心撞上对方冒犯了对方，当然本能的吓一跳。 但她没想到宋格会那样问。 跳？ 童香钰这才注意到，宋格手里拿着窗帘的一头，另外一头已经在悬挂在外面。 想要顺着窗帘跳下去？ 天，这可是三楼！！ 童香钰骨子里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哪怕宋格的行为看上去不可取很危险，哪怕神色恐惧，慌张的声音也依然细细的像水一样柔软，“什、什么？” “你不是要跳吗？”不然为什么要找过来。宋格是这么想的。 不等童香钰说话，那头的楚乔已经叫道：“钰钰，快过来！别跟那个人在一起，火灾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因为跳楼逃生才摔死的，她疯了吧，竟然怂恿我们跳下去？！” “是啊，钰钰快过来这边。” “跟我们在一起，那个人是疯子，不要管她。” 宋格看那么多人反对，心情毫无波澜。 瞥一眼教室里人咬人的情况，班上的男生们连抵抗被咬的同班人都够呛，再看面前的童大小姐还在犹豫，宋格决定看在早上的那块小蛋糕的份上，劝上一句：“再不跳就晚了。还是你想在这被咬死，变成怪物？” 童香钰听见要变怪物，瞬间眼圈红了，她人长得漂亮，那表情楚楚可怜，“可是，我、我害怕，我抓不住，我手在发软……” “那我先跳。”马上来不及了，宋格说：“在下面接住你。” 话音落下也不等童香钰回答，宋格抓住窗帘顺着打开的那个口子就往下进行了一个标准的索降。 过程不过就短短两三秒。 教室里传出来更凄惨的尖叫声，这次却不是因为那人咬人的丧尸怪物，而是因为跳楼的宋格。 大家都以为宋格跳楼，死了！ 但宋格没有。 窗帘布料很结实，撕成多条绑在一起虽然长度没有达到垂地，不过也才一米左右距离，索降最后一段本来也是跳的，所以并不妨碍。 宋格顺利落地，先扫一眼周围，确定学校后方除了一开始跑过的那些人，没有怪物。 宋格便抓起窗帘这的一头，抬起看站在窗边的童香钰，喊：“下来！” 虽然刚刚宋格动作利落漂亮的着陆了，但那是宋格，童香钰自己毫无把握，她手脚发软，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对方，那毕竟也是一个瘦弱的女生。 而教室里还有其他力气大的男生。 童香钰看着宋格那临危不乱的表情，突然咬了咬牙，鼓起巨大的勇气踩上窗台。 女生们都慌得要命，七嘴八舌劝童香钰做傻事。 童香钰感受到了一阵风，吹得她脸上的冷汗凉凉的，再往下看，一阵眩晕，好高！ 窗帘虽然是条状，但很宽，刚刚宋格打结的方式是左对左、右对右，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绳结不在中间，窗帘摊开就是一个滑梯的模样。 女生的臂力小抓不住。 宋格拉开窗帘，不让童香钰抱窗帘靠臂力和核心力下降，而是让她以滑梯的方式滑下来。 童香钰害怕的坐在窗台上，身体居于窗帘最中央，她脑海中闪过千万种情况，比如窗帘打结不牢固自己空中摔下去，比如宋格没抓稳窗帘导致自己垂直摔下去，再比如…… 不行，她不敢。 童香钰小脸儿蜡白，只觉腿肚发软，眼泪大颗大课往外掉，“我、我……” 宋格喊：“双手环胸，闭眼！跳！” 身后的尖叫声越来越近，仿佛桌椅推搡之间，那些异于常人的奇怪咆哮声已经近在咫尺。 童香钰不敢再拖延了，死就死吧，她不想要变成怪物。 童香钰下意识听从宋格的指令，双手交叉捂在胸前，闭眼睛，跳！ “啊——！”童香钰害怕的大叫。 然后，童香钰发现失重过后，被抱进了一个软软瘦瘦的怀里。 最后一米多距离没有窗帘，如果直接落地，那重力，腿骨绝对会断，宋格说过会接住她，所以看准时机一把把人给抱住了。 入怀的身躯香香软软。 宋格看到她小心的睁开眼，距离很近很近，她看到童大小姐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鹿一样漂亮。 宋格一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时童香钰却反应很快，她说了一句谢谢。 宋格于是回过神，松开了手说不用。 童香钰来不及害怕和庆幸，转头就对跑到窗边来看的几个女生喊：“你们也下来吧！没事的，宋格她会接住你们的！” 一旁的宋格：“……”我有说要管她们吗？ 不要拿我做人情。 然而童香钰话音落下，围在窗边看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就尖叫着被咬人的怪物拖走了。 显然男生们的防线已经彻底崩。 这些怪物不会死不怕死，如果他们也跳下来。 那么她们也逃不掉。 宋格当机立断，一把抓起童香钰的手腕，“走！” 童香钰却不肯走，她着急的看向宋格，反抓住她的手，害怕的眼泪已经扑簌簌直掉，“你救一下她们，求求你，她们还活着啊，她们有机会活的！” 教室里的尖叫声惨叫声越来越少，这说明被咬变异的怪物已经是大多数。 而不止三楼，一二楼也有学生开始被咬，尖叫声不绝于耳。 情况显然已经失控了。 这么大的事，学校竟然没有任何处理和介入，说明更糟糕的事已经发生。 宋格看童香钰不准备走，果断的拿掉童香钰的手，活命要紧，“要救你自己救。” 然后自己转身跑开！ 童香钰看她头也不回的跑远了，慌得六神无主，忍不住哭声更大，想要追上去，可又觉得不应该道德绑架别人，只能强忍着害怕，拿起窗帘，努力学宋格当初接自己的方法，用力拽住。 然后她抬头看窗边的女生，“来，跳，别怕！” 女生本来挤在窗边，听到童香钰这么说，就要爬上窗台，但下一刻她就被人用力一把扒拉开！ 童香钰一愣。 但取而代之出现在窗边的是神色慌张的楚乔。 童香钰听到一声凄厉惊恐的女生惨叫，她认出来声音，就是刚刚在窗边的赵小熙。 楚乔慌张大喊：“钰钰，接住我，拜托你一定要接住我！！” 童香钰不敢再分心神想其他，颤抖着手，死死的用力的抓住窗帘。 但紧接着，更残忍的一幕出现了。 楚乔都已经抓住了窗帘，要准备往下滑了，却被另外一个人猛地推开！ 推开她的，赫然是刚刚保护着童香钰、带领全班抵抗外地的樊明远，他身上都是血迹，脸上也是，看上去哪还有半点阳光帅气的样子，反而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一声惨叫过后，是□□重重坠落在地上的声音——“砰！！” 前一刻还让她紧紧抓住窗帘的女生，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童香钰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的连连后退！！ 再救 再抬头看，樊明远踹开了拽住他的腿求救的几个女生，那几个女生瞬间被怪物扑倒撕咬，樊明远看都不看一眼，抱着窗帘，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他们教室里的同学好像都没了，没声音了。 童香钰止不住眼泪，害怕的转身就跑，这一定是场噩梦，她要赶紧醒来！ 宋格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学校都遭遇了这样的危机，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久，却连最基本的广播通知都没有，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宋格放弃从学校正门逃跑的方法，而是选择就近去拿外卖的后墙。 只是不能这么空手走。 幸好学校后方就有体育器材室，宋格不用绕太多的路，就在里面找到了最趁手的工具，一杆标枪。 一寸长一寸强。 宋格拿上它就往学校后方跑。 空气中传来血腥味，尖叫声已经逐渐远去消弭，但这不代表安全，反而更危险。 宋格跑到墙边，三两下爬上歪脖子树，踏上墙头。有了标枪，墙头虽然高，借力跳下去的话危险程度会大大降低，宋格找准角度就要跳，眼睛却被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晃了一下。 宋格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校服校裙的女生缩蹲在树后，她抱着膝，高高的马尾辫随着肩膀在颤动，微卷的发尾扫着白皙的脖颈，她显然在极力的压抑着害怕恐惧的哭声。 晃了宋格眼睛的，是她头上那个亮晶晶的发卡。 童大小姐。 宋格心想这位不是在楼下救人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宋格居高临下的叫：“喂！” 童香钰抽噎着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哭得红通通的，漂亮的小脸儿上也全是泪水。 真是不能更可怜。 宋格沉默，如果带上这位，这堵墙就不能翻了。 在省力和麻烦之间衡量了下，宋格远远看了一眼，暂时还没有怪物跑到这边区域，于是支着标枪跳回歪脖子树，利落下地，走过去，“哭有什么用，跑吧。” 童香钰紧紧抱着自己摇头。 她现在对面前这位同班同学也没有太多好感，宋格当时会撇下别人，一旦遇到危险，同样也会撇下自己。 她不想跑了。 她就躲在这里，等到天亮了，这场噩梦就醒来了。 宋格无语了，不想跟童香钰废话，直接去拽起她。 捏到手里的手腕细得不堪一折。 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真遇到怪物，只有哭着任咬的份，宋格想，看在早上那块蛋糕的份上，我再多管一次闲事。 最后一次。 要是不领情就算。 这次童香钰却一下让她拉了起来。 “后院这堵墙你翻不过去，我们得找另外一个地方出去。”宋格说：“那些怪物速度不快，你八百米多少速度？” 童香钰抽抽噎噎的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格说：“算了。你会爬树吗？” 童香钰摇摇头，亮莹莹的眼泪又甩出两颗。 “没事。”宋格弯腰抱起她的腿。 突然凌空的童香钰尖叫一声！ 柯城高中的校裙是真的短，又是堆堆袜，光滑白皙的笔直双腿，直接就贴到了宋格手掌心里。 宋格说：“你抓住树干，然后找地方踩上去。” 童香钰哭噎着说我手没力气。 宋格：“你想变成怪物？” 童香钰不想，于是眼泪汪汪的伸手抓住树干，她的手柔嫩洁白，抓住粗糙树干的时候都感觉到疼，只是她手臂没有力气，还是底下宋格又往上托了两把，她才蹬了蹬，终于站上那棵歪脖子树。 宋格仰头交代说：“你就在树上待着，我去找一辆自行车来。” 童香钰一看宋格要走，顿时崩溃，“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么高，如果宋格不回来，她自己根本没办法下去！ “我会来接你的。”宋格说着，本来还想把手里的标枪给她防身，又觉得这位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体能提的，哪怕拿了也不会用，站在树上已经挺安全了，就抓紧时间跑开了。 童香钰泪眼朦胧的看宋格跑远，颤巍巍的手抱住树干。 她心里祈求：你一定要回来求求你了。 宋格没有跑太远就看到了操场上“闲逛”的怪物，它们漫无目的般的游走，身上全都是血迹，数量不少，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几个，得避开。 宋格绕了主路决定通过学校的小树林。 结果跑到一半，听到前方也传来一些奇怪的□□声，有女生高亢的叫声。 宋格心里猛地一惊，怪物到这来了？！ 她返身往回跑，却听到一个男的声音——“叫的这么骚，舒服吗？” 宋格的脚步猛地一顿，听见女生哼哼唧唧的回答说“舒服”时，她无语的翻了下白眼，还有闲情逸致在这打野.炮，那看来这边是安全的了。 二话不说，宋格直接抄通过森林的小道跑去教学楼边上的自行车停放点。 自行车大多都有上锁。 但学校里安保好，也有学生懒得上锁。 宋格很快找到一辆，虽然骑车快，但也得尽量避免惊动怪物，万一把人全引过去，没时间把那位大小姐从树上弄下来就糟了。 宋格一路上格外的谨慎小心，只遇到了一个怪物，是一个戴眼镜的矮个女老师。 她脖子上全是血，双目混沌翻白。 就这样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一本教案书。 宋格不认识，事实上，给她上课的几门科目的老师她都没认全，班上四十个同学，她有印象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宋格心里不由想：这到底是什么怪病毒？！ 传染性这么强，这么迅速。 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恐怕不仅仅是学校，其他地方也有沦陷的了。 那个凉皮老板娘的爸爸不就这样吗？那……医院？！ 宋格不再多想，微微低下身子，一手拿标枪，一手握车把，踏板踩的飞快。 童香钰站得高看得远，看宋格骑车回来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肚子里，都忘了哭，“我，那我要怎么下来？” “跳下来。”宋格把标枪给她，“试着借一下这个力。” 童香钰微微蹲下身，握住标枪，却局促无助，“怎么借力？我不会……” “算了。”宋格伸出双手，“直接跳吧，我接住你。” 童香钰却吓得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很重。”之前是因为有窗帘缓冲，现在就这么硬跳，她真怕出事，“你让开，我自己跳下来吧。” “你摔断腿只会更麻烦。”宋格说：“快跳，我们得马上走。” 童香钰看向她仍然犹豫。 宋格：“跳不跳？不跳我走了。” 童香钰一听那语气，委屈的眼圈一热，这人怎么这样啊。 她家 童香钰到最后还是看准了跳下来，她的姿势一点也不标准，宋格勉强才接了下来。 宋格骑车。 童香钰坐在后座，手上费力的拿着那杆标枪。 宋格骑的快，直接穿过了学校的操场。 童香钰有些忐忑的问：“我们这算不算逃课？” 宋格听见，简直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人间富贵花，“那我送你回教室继续上课？” 童香钰吓得连连摇头。 宋格不再多聊，一路疾驰。 路上也看到有一些幸存的同学惊慌失措的在拼命往校外跑，不过他们没有“交通工具”，直接腿着的。 看到宋格一阵风从旁边“穿”过，他们才猛地发现还能这样。 学校大门的栅栏平时都是关着的。 警务处的门卫大爷还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看到宋格骑车载人，立刻放下手里报纸，打开窗，“诶诶，那个同学，在学校里禁止骑车！” “大爷！”宋格扭头。 门卫大爷一眼认出来宋格，有些烦，“怎么又是你。” “大爷，学校里出事了，开个门，你也赶紧跑吧。” “出什么事？！” 说话间，在警务处里的大爷听到了外面“砰砰砰”的声音。 宋格都一惊，立刻扭头看去！却发现校外的路上，许多私家车连环相撞，还有急停的公交车车窗被人拿破窗锤敲碎了，有人从车窗口跳车逃生，定睛一看，公交车上也已经乱成一团，场面血腥非常可怕。 大爷摘下眼镜看到这一幕，顿时哎哟哟的大叫，也不敢马虎了，立刻按了开门按钮。 他年纪虽然大，也有老花眼，但腿脚十分便利，很快从警务室里跑出来。 宋格本来只打算把后座的童大小姐送出校外，但现在一看，就知道不行，把人丢在这的话，无非就是在学校里被咬和在外面被咬的区别而已。 大门已经打开。 宋格载着人离开，同时问童香钰：“你要让家里人接你吗？” 童香钰说：“我给司机打过电话，但没有人接。” 宋格这么一说，童香钰眼圈又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我爸爸妈妈不会出事吧？” “我怎么知道。” 童香钰觉得她好冷漠，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你可不可以送我到我爸的公司？” “你爸公司在哪。” “就在市中心。” “太远了，不去。”宋格心想市中心人流量那么大，这要是直接去，她们两个能被直接咬成筛子，她说：“要么我现在放你下来，你自己去，自行车给你，要么你跟我去我家。” 童香钰问：“你家在哪里？” 宋格沉默一瞬，想起自己那个犄角旮旯的地下室，估计连让这个大小姐喘气的地方都不够，改口说：“算了，你去找你爸吧。” 宋格说着捏了刹车，脚踩住地。 童香钰一听她要跟自己分开，连忙拽住她衣服，语带哭腔，“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去，你别丢下我，带我回你家吧。” 宋格：“不后悔？” 童香钰心想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呀，立刻说：“不后悔！” “行。”宋格也不多说，勾起踏板到最高处，一脚瞪下，直接无视了路边那些因为相撞而冒烟的车子。 路上的情况已经一塌糊涂，宋格心想昨天热搜上还没有半点相关的消息，今天突然爆发，他们柯城是不是第一个沦陷的省市？ 那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等待救援就好了。 不知道这到底是病毒还是什么，总归国家会有办法处理。 宋格的“家”距离柯城高中很近，步行十分钟左右，现在有自行车，效率还要提高，五分钟不到就抵达了外面那条小道。 路过超市的时候，宋格特意看了一眼，头皮一麻，超市里的情况不比外面好多少。 这怪物，是同一时间爆发的？ 宋格不敢多停留，反正她房子里还有不少储备粮，撑上十天半个月应该还不成问题。 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撑到救援了。 但是在狭小的通道前，宋格停下车后，犹豫了，如果到处都是那种怪物的话，地下室里会不会也有？如果有的话，她们无疑是自寻死路。 “你在这等一会儿。”宋格让童香钰等着，“我下去看一眼，如果没情况，我再上来叫你。” 话音都还没有落，从垃圾桶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哼哧哼哧呼吸声音非常大的怪物，竟然是昨天那个要饭的老头。 老头直接冲童香钰扑咬而来！ 背对着对方的童香钰双手捏着标枪，对此一无所觉。 宋格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那老头身体瘦骨头脆，一下被踹得老远摔倒在地，但竟然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来。 童香钰前一刻才看到宋格表情发狠，下一刻就看到她这一行为，回头看那摔在地上的老头又脏又乱，脸上血淋漓的根本辨认不出面孔，忍不住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宋格觉得不管把这大小姐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还不如自己看顾着。 “标枪给我。”宋格说：“待会儿就跟在我身后，我一说跑就立刻扭头往上跑头也别回，知道了吗？” 童香钰紧张的点点头：“嗯！” 过道非常狭小，光线也不够明亮。 宋格仔细的听了一下动静，轻声走下了过道。 童香钰大气不敢喘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幸好宋格的房子就在地下一层，半地下室，不用太往下，很快宋格就拿钥匙开了门，让童香钰先进去。 房间里光线很暗。 只有一点亮光，来自那半扇可以看见外面地面情况的窗户。 童香钰走进去就感觉到闷，房间好小好小，她心里甚至震惊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 空间小，但并没有太多不好的气味，只是空气不流通，童香钰本来就一路紧张，现在只觉得呼吸不畅氧气不太够。 宋格紧随其后，警惕的左右看看，才一把将门给锁上。 房间里很安静。 宋格把门反锁上，然后终于也能松一口气，她走到桌前拿起企鹅水壶就要往嘴里倒，动作做到一半，想起什么，转头看童香钰，“喝水吗？” 童香钰听她问，只觉得喉咙干渴难当，但看对方这“豪迈”的动作，又有点迟疑。 宋格见状，拿起一个倒扣在桌面上的杯子，倒了一杯递给她，“喝吧。” 童香钰矜持的双手接过玻璃杯，细声温柔的小声说：“谢谢。” 宋格也没说不客气，自己拿起企鹅壶悬空喝了好几口，才又问：“不开灯没事吧？” “没事的。”童香钰站在十来平米的房子中间，漂亮的小脸上写满局促，因为房间里只有一张很小的板凳，她不好去坐，同时怕冒犯也没有对这个小房间做过多的打量。 童香钰只低着头小口小口喝水。 其实关于宋格的传言，她多多少少有听到一些…… 怕啊 经常被人提起的，就是宋格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原来她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吗？ 一个不通风的地下室，半扇只有有亮光不能打开的窗户，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张旧桌子，放着水壶，倒扣着碗筷，还有充电线、钳子胶带这些琐碎物件。 童香钰心里复杂，又想：没有父母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靠着自己的能力在大城市里活下去，还租了这样一个地下室，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两人各自喝水，房间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童香钰虽然擅长跟人交际，但这“人”里肯定不包括宋格，聊天这种事有回应才好，宋格显然不是那个会乐于给她回应的人。 每一次她开口，宋格都会一脸“你好烦”的表情。 童香钰捧着玻璃水杯，恨不得喝到天长地久永远不开口。 宋格不知道童香钰心里所想。 她走到窗户前，虽然只有半扇窗，也足够看到外面的大部分情况。 地下室的隔音效果不好，能时不时听到汽车碰撞或者爆炸的声音，街上也有很多人慌张大叫逃窜，有些人还在掏手机打电话就被怪物扑咬了个正着。 宋格判断着情势，这种事情在不同地点却差不多相同的时间爆发，说明“病毒”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扩散了。 在这期间里病毒传染了很多人，但都在潜伏期，大家没察觉。 爆发后，因为“怪物”杀不死传染性又极强，局势就乐观不起来。 而且他们都毫无防备……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病毒传说的源头。 只要控制住源头，就还有回寰的余地。 宋格心无波澜的想：这种时候，国家一定会派救援。 宋格收视线，回头就看到童香钰一动不动捧着水杯站着，她微微一愣，刚刚想的太入神，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尊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你随便坐吧，凳子和床都行。”宋格说：“别怕脏，就算有救援也不会这么早来，除非你打算就这么站一天。” 童香钰听了，心里忍不住想：这人真的好不会说话啊。 刚想说“这儿不脏”，就看宋格收回了视线。 宋格拿起手机看热搜。 果然，带柯城的热搜话题有四五个，全在前排，后头跟着一个黑红的[爆]字。 第一个热搜附带了视频，说柯城突然出现了很多感染变异狂犬病毒的病人，大街上无差别乱咬人，警察来了都没用，他们连警察都咬，看上去完全疯了一样，更重要的是枪打不死那些人。 评论区很多人说，那这不就是丧尸病毒吗？！ 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宋格退出来再看第二个，第二个热搜是知情人员爆料，说半个月前他们医院就收了好几个类狂犬病的患者在柯城市中心医院治疗、研究，据说当时病人还只是狂躁易怒攻击性强，但过不多久就出现了无神智、咬东西的症状，牙齿也逐渐兽化，变成利齿状。 宋格想多看一些相关消息，点进那个说的言之凿凿的博主，却显示用户已经注销资料。 退回再看，发现那一整个热搜不见了。 宋格再刷新，就仿佛刚刚看到的那好几个[爆]热搜只是自己的幻觉，热搜上清一色全是电视剧明星爱豆之类的讨论。 童香钰优雅小心的拢起校服的裙摆，坐在小板凳上，她见宋格没工夫注意自己，终于敢好奇的打量四周。 房间不大，一目了然。 很快，童香钰就注意到了房间角落竟然叠放着成箱的方便面和矿泉水，还有一些压缩饼干，肉脯，香肠等。 数量很多，超乎寻常。 宋格只是一个人住，附近百米处又有超市购物很方便，那她为什么还要囤这么多吃的？ 正这么想着，童香钰就感觉到宋格看了过来，她立刻收回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装作乖乖的一副魂飞天外的走神模样。 宋格并没去拆穿她那拙劣的演技，问：“你带手机了吗？” 童香钰“回过神”，忙应：“带了。” “看一下热搜。” “好的。”童香钰立刻去摸口袋，却摸了个空，她小脸儿霎时一白，忙站起来把校服两个口袋都掏了个底朝天，然后表情仓惶的抬头看宋格. 宋格：“掉了？” 童香钰语带哭腔，“怎么会，我明明在教室里还给司机叔叔打过电话的！” “掉了就掉了。”宋格情绪稳定，想了想，递出去自己的手机，说：“你记得家里人电话吧？再打一下试试。” 童香钰沉默。 宋格看她这样，又道：“你不记得？” 童香钰感觉到了宋格的嘲讽，有些窘迫，小声的辩解说：“你可以打开导航搜我爸的公司，导航上有公司的前台电话。” “没导航。” “你下载一个。” “没流量。” “……” 童香钰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饶是宋格听力好也没听清，“你说什么？” 童香钰鼓起勇气重复：“你刷热搜都有流量……” 宋格气笑了，那能一样吗？ 暂时按下打电话的事不提，宋格收手机进兜里，自己去床边坐下，看着童大小姐说完就涨红起的漂亮小脸蛋，说：“你不是要留在那救人吗？” 童香钰一听宋格提起这个，想起当时的场面，原本殷红的小脸瞬间刷白！ 她反胃想吐。 连往后退了两步，就撞到了墙面。 童香钰惊慌的同时，又震惊不解，明明自己亲眼看到了那么可怕的画面，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情，本来很慌张很绝望，为什么跟宋格说话的时候，都没想起那些？ 童香钰忍不住看相宋格，问：“你，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宋格说：“怕啊。” 童香钰：“……完全看不出来呢。” 宋格嗤笑了一下，“怕又不一定会表现在脸上，何况，表现出来除了让自己更害怕没有任何作用，有那有工夫，还不如想办法找出路。” 童香钰犹豫。 宋格：“想说就直说。” “你，你当时跑了……” “是啊。”宋格坐在床上，背靠墙，神色坦荡荡的看着那位大菩萨、童千金，“怎么，我不能跑吗？” “可当时你明明可以救她们的……” “我已经救过她们了。” 童香钰忍不住争辩：“哪有！” 明明毫不犹豫就跑掉了！ 宋格说：“我做好‘逃生通道’后第一时间就问了你们要不要跳。” 童香钰瞬间想起来。 当时她听见了，但楚乔说宋格真是疯了，她们教室可是在三楼，跳下去不得摔死么。 宋格看童香钰白着脸红着眼，委屈又可怜的模样，想起自己再看到这位大小姐时，她一人形单影只，害怕的缩躲在树后瑟瑟发抖，显然之后发生了更不好的事。 于是宋格也没多说，只站起身，“你过来坐这边吧。我洗个手。” 委屈 时间过的又慢又快。 夕阳透过窗户照到坐在板凳上的宋格脚下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已经彻底消失了。 路灯却准点亮起。 宋格放下手里做好的衣架，心想还得找机会确认一下老板娘还正不正常，如果已经变成怪物，那这工钱没人给她结算，还做个屁。 宋格站起来，看一眼床上蜷缩着睡着的童大小姐，心想，倒也是心大。 不过是吓累了吧。 宋格去水龙头里接了水，放进锅里煮着。 童香钰是在奇怪的香味中醒来的，她睁开眼先翻了个身，结果胳膊“咚”的撞到了墙上，疼得她叫了一声，瞬间清醒过来。 她坐起来，感觉浑身酸痛。 宋格的小床是一根根长竹条拼起来的，又没有床垫，非常硬，童香钰还以为自己绝不可能睡着，但竟然只眯了一眼就到了晚上。 看着热气腾腾熏着宋格那张神色淡淡的脸，童香钰心一下沉到底，鼻子发酸眼圈发红，完了，那些可怕的事都不是梦…… 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醒了？”宋格看童香钰一眼，说：“可以吃东西了。如果你有胃口的话。” 童香钰问：“是什么？”味道好奇怪。 “泡面。”宋格说着走到房间角落，拆了那一箱火腿肠，说：“再给你加一根香肠。” “谢谢。”童香钰看着宋格走到小桌边，见她对自己的感谢没什么表示，就抬头看向那半扇窗，外面路灯亮着。 她生平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 童香钰收回视线，又小声对宋格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 “睡着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宋格说：“谁不睡觉。” 宋格用小刀在香肠铝合金环下方划了一个口子，再顺着那条包装线撕了下来，把香肠一片片削进了锅里。 童香钰睡之前喝了水，这会儿有点局促的坐在床边蹭脚。 宋格虽然没看她，却知道她的动静，“有话就说。” “我、我想用个洗手间。”童香钰红起脸颊。 “在那。”宋格指了一下室内的卫生间，说：“灯在门边。” “好的，谢谢。” 洗手间同样很小，差不多只能容纳一个人活动，还跟浴室合并在一起，左边是坐便器和盥洗池，右边就是淋浴。 童香钰站在洗手间表情可怜的纠结了好一阵，才抽了张纸巾垫着手小心翼翼的打开坐便器的翻盖。 打开后才发现，竟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 尽管如此，童香钰还是不敢坐实。 洗过手出来，童香钰看到宋格又站在窗边往外看。 小锅已经没再插电，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宋格看了她一眼，说：“吃吧。” 童香钰见桌上只有一个碗一口小电锅，问：“你呢？” 宋格端起那口碗。 童香钰：“……” 宋格说：“我平时都用这个碗，你就直接端锅吧。” 童香钰闻言眼里瞬间浮起泪，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人怎么能直接端着锅吃呢？这像什么话呀…… 宋格看她瞬间委屈起来，会错意，说：“不好吃，但也别挑了，除非你想饿肚子。但只要救援没来，我们出不去，你早晚得吃这些。” 宋格说着，夹起一大筷面呲溜大口吃进嘴里。 童香钰看见，瞬间觉得饥肠辘辘，委屈的抿起唇，犹豫的走到了桌边。但看着那口小电锅，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拿。 宋格见状，懂了，帮她把电锅拿去放到竹床上，又把搬了小凳子到床边，说：“坐着吃吧。” 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不姿势优雅的端坐着可能吃不下饭。 童香钰一下瞪大了双眼，这，怎么能把饭锅放在床上？！ 多脏啊！！ 这还让她怎么吃！！！ 童香钰背对着宋格，眼泪扑簌簌落下，她用力咬着嘴唇，忍着到了极点的委屈，碍于自尊不肯露出半点哭声，捋好裙摆在小板凳上坐下。 宋格自觉做得仁至义尽，没工夫再关心大小姐又有什么脆弱心灵，把泡面汤也喝完，宋格放下碗筷，再看窗外。 路灯依旧，霓虹不再。 本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现在外面空空荡荡，只偶尔有一些行尸走肉一样的怪物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很像一座鬼城。 宋格拿出手机尝试拨打了几个报警电话，每一个都占线无人接听。 至于那太平盛世岁月安好的热搜，宋格没有再看，她倒是打开了班级群，不过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天晚上。 宋格突然问：“班上有几个下来了？” 童香钰本来是在哭的，但在皱着小脸尝试的吃了一口泡面后，她决定晚点再哭，不，为了这么点小事哭根本不值得。 最多忍受这一晚上，她明天就叫爸爸来救她！ 她现在只需要填饱肚子养足力气。 擦掉脸上最后一点泪痕，童香钰夹起碗里最后一片完全没有肉味的香肠，然后听到了宋格的问话。 童香钰想起白天自己看到的画面，胃里瞬间翻涌，捂住嘴就丢下筷子跑进洗手间！ 宋格看着这一幕，无谓的耸了一下肩，不是故意的。 但看来当时情况相当惨烈。 童香钰全吐了，出来时小脸儿虚弱苍白。 宋格虽然不是故意，但看到她这样破天荒有点愧疚心，说要再给她泡一袋。 童香钰摇头，低低小声的说：“不用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吃。” “没胃口了。”宋格点出。 童香钰听着宋格没起伏的声音，忽得抿起樱唇，红通通的杏眼瞪向她，忍不住语气带上责怪，“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冷漠，这么无情？ 宋格：“难不成我还给他们哭个丧？” 童香钰当场气的哼一声，不想理宋格了。但过了一会儿，见宋格没点反应，想起大家都说宋格性格扭曲、不正常，就忍不住说：“你也可以尝试着有一点同情心，这是人类的情感。” 宋格：“哦。” 童香钰说的耐心友善，看宋格头也不抬，说：“你好敷衍。” 宋格从手机上掀眼看她，“那我不是人类，行了吗？” “你！” 宋格说：“没事就早点睡吧小菩萨。” 生病 “我不睡了，要睡你自己睡！”童香钰走过去抢走了小板凳坐下，再一手托着脸，似乎置气的看向窗外。 好安静。 柯城的夜怎么可以这么安静…… 童香钰沉默的仰视着路灯。 她想：如果我当时没有跟宋格走，现在会在哪里？已经被怪物吃掉了吗？ 我不会爬树，不会翻墙，也没本事找到一辆自行车，乔乔和秦墨她们都死了，班上同学也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樊明远，他还做出那样泯灭人性的事。 宋格拿出白天用过的军工刀打磨，突然想到什么，她拉开抽屉拿出一板新的牙刷，一板十支，颜色都是蓝绿灰这种，宋格迟疑了下，选了最中间唯一一支粉色的牙刷。 宋格把牙刷仰面放桌上，“牙刷在这，想睡觉了刷个牙再睡。” 童香钰回过神看去，只看到桌上一根颜色土气外形粗糙的大牙刷，她发誓从没见过那么丑的牙刷，漂亮的小脸皱了一下，却没嫌什么，只说了句谢谢。 宋格觉得自己周到了，于是继续忙自己的事。 等忙完已经很晚，宋格活动了下因为维持太久姿势而僵硬的身子，回头看安静的童大小姐，竟还支着脸看着窗外发呆。 宋格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洗好出来走到童香钰面前，“很晚了，你还不睡？” 童香钰看她，“我不困，还不想睡。” “我想睡了。” “那你睡吧，我不会发出声音吵到你的。” 宋格啧了一声，说：“你把我的凳子坐了，我怎么睡？” “你睡床呀。” “床给你。”宋格总不能让身娇体贵的千金大小姐坐一夜硬板凳，单人床一个人睡都嫌小，如果要两个人挤一起，她觉得童大小姐宁肯干站一夜。 童香钰摇摇头，身为客人怎么可以一直霸占宋格的床，她沉默片刻，生平第一次用刻薄的语气说：“我不睡床，你的床太硬了，睡得我浑身疼。” 宋格气笑了，“床硬，你坐的板凳就不硬了？” 童香钰一噎，小声说：“反正我睡不着。” 宋格心想下午也不知道是谁睡那么香，却也不说破，只转身走到入口处墙上的柜子前，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床垫褥放竹床上，“不硬了，过来睡。” 童香钰看了看那床被褥，再看宋格，心里虽然触动却仍倔道：“我真的还不想睡……” “那你也来这边坐着，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再睡。”宋格皱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童香钰鼻子一酸，委屈的站起来，她只想让宋格睡床而已…… 宋格一天下来已经很累了，她坐在凳子上靠着墙角很快睡着，睡到半夜，她听到什么动静，忽然机警的睁开眼，仔细听了一下，就看向单人床。 童香钰坐在床上，抱着肚子。 哪怕房间里光线很暗，宋格也能看出大小姐白皙的脸庞已经绯红一片。 宋格心中有点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只打开边上的箱子拿出两包压缩饼干和一小袋肉脯，又拆出一瓶矿泉水，走过去给她，“吃吧。” 童香钰这时候不倔了，双手接过，用蚊子一样轻的声音说：“谢谢。”耳根上的红蔓延到了脖子。 宋格走回去板凳上坐下。 然而这一夜没并有就这样过去。 宋格睡回去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和开灯的声音，随即还有冲水的声音。 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趟。 宋格起来堵在门口。 童香钰小脸苍白，一开洗手间的门就被杵在门外的宋格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一大步。 宋格及时拉住她没让她撞上盥洗池。 童香钰有点局促，“你要用洗手间是吗？我、我好了。” 宋格问：“你怎么了？” 童香钰眼神躲闪，又很委屈，“我没事……” “拉肚子了？” 童香钰被戳穿，一时间难为情到极点，小手儿也攥成拳，支吾着，“我，我……” “唉。”宋格叹气，“真是金子做的胃。” 童香钰感到难堪，小声争辩说：“我已经没事了。”怕没说服力，还又加了两个字：“真的。” “我家里没药。”宋格说：“不过你提醒了我，是得备点药，万一救援队没及时赶到，我们又生了病，手头没常备药不方便。明天我出去的时候，回想办法弄点药回来。” 童香钰一惊，吓得都顾不上其他，一把紧抓住宋格的衣摆，“这时候我们还出去？不要啊，我真的没事了！现在外面很危险，全都是怪物！” 宋格纠正：“不是我们出去，是我出去，你待在这。” 这更不行了，童香钰急的眼圈发红，“求你还是把导航载下来吧，给我爸公司打个电话，我爸公司叫通达集团，他肯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宋格看着面前焦急的童大小姐，嘴唇微微一动，想说已经尝试过下载导航并且给她爸公司打过电话了，当时是下午三点，公司员工的上班时间，但通达集团三个号码都没人接听，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 可宋格到底没说，只道：“那明天试试。” 童香钰终于笑起来，漂亮的杏眼里还蓄着泪，眼圈红红的，却用力点头，“嗯！你相信我，我爸肯定会让人救我们出去的。” 宋格可有可无的随口敷衍：“嗯，信你信你。” 童香钰被腹泻折腾一夜，临近早晨才虚弱的沉沉睡去。 天刚亮。 半扇窗朦朦胧胧。 宋格撕了点纸片给童香钰留下几个字，就带上昨晚用磨刀石磨锋利的标枪和折叠军工刀，悄然的离开了地下室。 宋格没打算离开太远。 附近几百米远就有一家超市，一家便民大药房。 她要拿点吃的，再拿点药。 不然就凭家里那位大小姐金子做的胃，撑不到救援人员到来，小命先没了。 时间还早，也不知道那些怪物有没有作息。 昨天还满大街的游荡，现在却看不到一个影子。 尽管这样，宋格也没放松警惕，她脚步放轻，紧捏标枪，时刻注意周围动静。 没走多远，宋格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然后她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老乞丐，就是她昨天一脚踹倒的那个，这会儿躺在路边的绿化上一动不动，身上全是被啃咬的痕迹。 因为正是暑夏，尸体已经不新鲜，周围飞满苍蝇。 宋格胃里一阵反呕，连忙别开视线，可这一看，才发现狼藉的车道上，血迹斑斑的人行道上，竟都横七竖八竟然倒着不少尸体。 妈的！ 怎么回事！ 怪物都死了吗？ 难道只一天，这些人体内的“丧尸病毒”就自动消亡了？ 还是说……这些东西只是在“睡觉”？ 第二个猜测让宋格背脊一凉！！ 不敢再耽搁，宋格加快步伐，同时也不断往自己撤退的后方看有无意外，这期间她又想：如果怪物是死了，那自己是不是能回学校，把教室里童香钰遗失的手机捡回来？ 早点将那金贵的、难伺候的烫手山芋送回她爸妈那。 这样自己既不用费心另外找食物，也不用找药品，在地下室里等着就好。 等国家派救援人员来清理掉这些腐尸，再进行全面消杀。 城市很快会恢复成秩序。 整个世界都不会知道柯城人民差点遭遇到可怕的灭顶之灾。 这么想着，宋格已经快速走近了超市。 虽然没听到任何声响。 但宋格想起昨天自己一瞥时看到的场面，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小心谨慎的靠近后，她看见超市的玻璃门已经撞碎，地上全是玻璃渣子和血迹。 里面悄无声息。 宋格握着标枪走了进去，放眼看去，被撞歪的货架，四处溅落的血迹，还有地上墙上遗留下来的上一些人体组织，宋格脸皱成一团，不多看，在入口的收银处摘了两个大袋子。 宋格有目的性的拿东西，她也不知道大小姐那娇气的胃能吃什么，总之挑贵的食物拿没错，避开血迹，她拿干净的巧克力、威化饼干、鸡爪鸭脖，牛肉干，面包和薯片。 想到还要拿药，宋格没有在超市里浪费太久时间。 如果外面只是这样的情况，她之后完全可以再出来，这么想着，宋格拿着另一个袋子快步去卫生巾区域，也不看是棉是网，同样只挑贵的牌子日和夜都装进去，又薅了挂着的几包女式内裤。 好了后，宋格快速又安静的离开超市。 便民大药房就在超市斜对面百步远，需要过马路。 马路中央横躺着几俱腐尸。 宋格一边给袋子打结，一边观察自己最方便的前进和撤退路线，她并没打算把超市拿的东西也带到药房去，然而才打好结，宋格的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不正常的动静。 她立刻起身，紧握着长长的标枪做出防御姿态，慢慢走到路边，循声看去。 当在看清是什么后，宋格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她狠狠抽了一口凉气！ 天色亮得很快。 远远看着，道路尽头，一群穿着消防制服的救援人员正如潮水一样涌来。 他们前进的姿势非常怪异，显然也都已经变成怪物！ 这动静不仅宋格一个人听见。 前一刻还安静无人的街道瞬间躁动起来，离宋格站在的超市边一家店铺就响起重重的“嗙”一声，拿着标枪的宋格被吓到，立刻转身，就见里面数个翻着白眼浑身血淋淋的怪物扑到了橱窗上用力扑打。 妈的！ 宋格心里低咒，二话不说拿起两个购物袋就急速往回跑！ 宋格跑的时候注意到，那些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没有复活。 但是，怪物病毒也没有死！ 还好没去学校。 宋格以极快的速度跑回狭窄拥挤的楼道前。 但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宋格才往地下室跑没几步，就跟一个从下往上“游走”的大腹便便的女怪物打了个照面，她急急刹住。 那怪物双目翻白，脸已经被撕咬烂，正张着嘴啊啊叫，尽管这样，宋格还是认出来这就是她的女房东没错。 靠！那箱衣架做白工了！ 但宋格转念又想，之后房租也不用交了吗？ 怪物看到活物，激动的发出呵哧呵哧的呼声，下一刻，就像安装了加速发条一样迅速朝宋格扑了过来！ 宋格虽然没跟怪物正面交过手，但她曾仔细观察过班上男生们跟怪物对抗画面。 这些怪物力气大，没有神智，不会死（已经死了），袭击人的动作只有“扑”和“咬”两种，机械且迟钝，最重要的是速度不快。 这也是她敢冒险出来的原因。 附近几百米的道路笔直，视野很好，哪怕遇到怪物，她也完全有信心靠自己速度逃离。 但这些东西很毒，恐怕连指甲盖上都带着“丧尸病毒”。 宋格不给怪物房东靠近自己的机会，握着磨得很锋利的标枪，一杆子就将它捅了个对穿！ 可怪物不死身，浑然不觉成了串糖葫芦，张着血肉模糊的嘴巴仍嗷嗷叫着往上冲。 那画面渗人。 宋格头皮一紧，后颈汗毛直立，但这时候不能退，后面可是有更难对付的一大群丧尸，宋格心里计算了一下对方的速度，仗着自己占据高位力气也大，等对方扑过来时，死死握着手中标枪，咬牙，看准时机狠狠一脚把人给踹了下去！ 体型肥硕的房东太太从标枪上滑落往后倒，顺着陡峭的阶梯一路滚下去。 滚动的声音不止一个，仿佛打保龄球般，一个带一个咕噜噜的全往底下滚。 看来下面全是怪物。 宋格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没浪费时间，把沾染了怪物血的标枪立在门外，迅速拿出钥匙走进地下室房间反锁上。 把两袋东西放在地上。 宋格抹肥皂洗手，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又干脆脱掉衣服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看到童香钰还在睡。 宋格这才轻轻长出一口气，拿走放在童香钰枕边的碎纸片丢掉，再走回小板凳前坐下。 宋格靠着墙，想：看来柯城本省的救援防线已经崩了。身体素质那么强的消防员都抵抗不了怪物，那国家再派救援的精锐来，到时候到底是救援，还是火上添油？ 这种“丧尸病毒”存活时间跟人的体质应该有很大关系，体质不好的，被咬传染后只能被病毒驱使一段时间，而体质强的，病毒可以存活很久很久，甚至不会死亡。毕竟根据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爆发状况来看，这些救援人员变成怪物的时间应该跟学校里的学生相差不太多。 现在事情又回到最基本。 病毒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外面响起明显的尸群游走的声音。 宋格没再想，起身走到窗前调整角度看。 那些变成怪物的消防员们一脚脚踩过横在地面的尸体，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有些还进了敞着大门的店铺再也没出来。 如果这些怪物不走。 那她再想拿药就难了。 宋格能对付一些常年不运动的普通居民怪物，但对方如果是消防员，恐怕不行。 宋格收回视线，她靠着桌，看向床上还沉沉睡着的童香钰。 以为娇贵淑女的大小姐睡觉也会是板儿正的姿势，没想到这么放飞自我，侧卧，紧抱着棉被，短短的校裙下笔直白皙的一条腿还大大屈起，只是蹙着漂亮的眉头，眼皮下眼珠转动，浅色的唇开合发出一点轻声呓语。 在说什么？ 宋格刚走近想听，就看到童香钰“唰”地睁眼大声惊喊“不要！！” 潜伏 这冷不丁的，宋格都被她吓一跳。 童香钰惊醒看到宋格站在床边，松了口气，道歉说：“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干嘛。”宋格问：“做什么噩梦了？” “梦到了在学校的事。” “比如？” “……从教学楼掉下来。” 宋格听成“跳下来”，说：“那你胆子可够小的。” 童香钰心想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胆子这么大吗，本来很困，还想继续睡，但看宋格穿着一身长衣长裤，童香钰心中警觉，立刻坐起来，“你这是要去哪？” 宋格心说我这不是要去哪，是已经回来了。 宋格：“哪也不去，饿不饿？” 童香钰当然饿，昨晚吃的那些不是吐了就是拉肚子，这会儿胃里空得难受，可一想到宋格家里能吃的那些东西，她忍着难受摇头，“我还好。” “硬撑什么。”宋格说：“你以为我这就只有压缩饼干和火腿肠吗？” 童香钰纠正：“那叫淀粉肠。” “没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 宋格把塞进柜子里的那一袋零食拿出来。 童香钰看见，眼睛瞬间睁大，“你怎么会有这些？”这些零食隔着袋子都能看出来不是宋格这种人会买的。 “房东太太给的。”宋格把购物袋放到床上，靠着桌沿随口编了个谎话，“她女儿常常来玩，又嘴馋，房东太太怕她女儿吃我的东西吃坏身体，就买了袋零食放这。” “那这是给她女儿吃的，我不能吃。” 宋格说：“傻。回头你买来补上不就好了。” 童香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傻，但顿了顿，觉得宋格说的也没错，回头给补更好的零食！ 宋格说：“快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你能吃的。” “我什么都能吃。” “对，就是吃完拉肚子。” “我昨晚拉肚子不是因为吃了你的东西。”有吃的东西童香钰心情好了很多，只是嘴硬说：“我那是昨天被吓到了。” “那我给你拿饼干和肉脯？” 童香钰立刻打开购物袋找东西，当没听见宋格的话。 宋格见状笑了一下。 童香钰听见这动静，悄悄的抬头看她。 阳光从半扇窗户外投射进来，落在表情似笑非笑的宋格身上。 宋格不是明艳好看的那种皮相，鼻梁挺直，嘴唇上薄下厚，有点瘦，下颌线很分明，皮肤不算很白但肤质很好，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刘海微微盖住眉毛，薄薄的右眼皮上有一颗痣，垂着眼的时候能看见，等抬眼那颗痣就没入双眼皮里。 宋格的个子在女生中算很高了，身形却略显得单薄。 童香钰无法想象从学校逃出生天的那两次，这么瘦的宋格是怎么能抱住自己的。 而且，宋格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不是大家说的阴郁，相反，童香钰现在看到宋格会感到心里踏实，好像什么都不用愁不用怕，哪怕天塌下来，该吃吃该睡睡。 童香钰想：等爸爸派人来接，我一定要把宋格也带上。我要送她很多好东西，谢谢她救了我。 “看我干什么？” 童香钰想得太入神，听到宋格这话，忙收回视线，红起耳朵有点尴尬，“对不起。” “你们好学生喜欢把‘对不起’三个字挂在嘴边吗。”宋格说着，听见了什么动静，她回头看，随即站直了身子，从桌上拿过一张报纸，用胶带把窗给挡住。 童香钰发现房间里光线瞬间暗下来，转头看到宋格的行为，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把窗户遮住？” “没什么好看的。”宋格封窗户角的时候，正好一条血淋淋的胳膊“飞”过来，啪一下糊在窗户上，宋格捏胶带的手一抖，语气却仍然平静，说：“等救援就行了。” “那你快下导航吧。” “不下，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你可以充呀。” 窗户被糊住后就有些暗，宋格走去把房间的灯打开，说：“你真的好吵，赶紧吃东西。” “不吃了。”童香钰见她出尔反尔，有些生气，看着宋格说：“你昨天明明答应了我要下载导航，给我爸公司打电话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宋格也说：“好，那我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可能变成怪物了？” “不可能！！”童香钰说：“我爸爸身边有十几个保镖，怪物不可能靠近他的！” 宋格心道那恭喜了，他肯定是最难逃一死的那一个，嘴上却说：“不管可不可能，就讨论一下，讨论完我就把手机给你。万一你爸妈死了变成怪物了，你打算怎么办？” 童香钰沉默了很久，倏地红起漂亮的眼睛，满是哭腔的说：“那我也不想活了……” 宋格看大小姐的眼泪说决堤就决堤，揉得手心手背全湿漉漉的，心里毫不意外，本来就是半点风雨都没经历过的娇花，随即就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她。 童香钰啜泣着拿起来，却发现手机上已经有导航软件了。 她看向宋格。 宋格却不看她，走回板凳坐下，闭眼靠着墙休息。 童香钰点开软件，看到历史搜索上有自己爸爸的公司名称。 再想起宋格的问话。 童香钰心里突然一阵惊惧胆怯，她竟然没勇气点进搜索，犹豫了好一阵子，她捏紧了手机，看向宋格，说：“出了这种事，我爸爸公司的员工们肯定都放假回家了。” 宋格闭着眼反问：“那你还记得家里的电话吗？” 童香钰：“不记得。” 童香钰理直气壮说：“所以你要送我回家！” 宋格气得发笑，睁开眼看她，“凭什么？” 童香钰虽然觉得宋格身上有安全感，但到底才跟这人相处没两天，不是很敢造次，收起音量小声说：“因为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说不定你不带我，我爸早就派人到学校救走我了。” 这话很胡扯，如果不是宋格，她早就在教室里就被咬变成怪物了。 宋格却说：“有道理。” 童香钰双眼一亮，“那你是答应了？” “不。”宋格复而又闭上眼，“说得很对，但别再说了。老实待着等救援。” 童香钰噘了噘唇，不开心，打开零食袋找了块巧克力吃，啃了半块感觉心情好点儿了，拧开矿泉水喝下两小口，又撕了一袋黄瓜味的薯片，薯片吃完后，她把购物袋的口子系回去。 就这么一袋，她得省着点吃。 吃饱喝足，童香钰终于开始关心起正事来，“救援人员什么时候才会来？” 宋格闭目养神，语气懒洋洋，“我哪知道。肯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病毒后才会来，不然就是白白送命。” “为什么有这种病毒？”童香钰说：“我是说，为什么不止学校，外面也同时爆发了？” 宋格：“潜伏期传染的呗。” 童香钰说：“如果这种病毒有潜伏期的话那不是遭了？我们这是省会城市，每天全国各地来往人流量很大，国际航班更多，病毒能在潜伏期传染的话，岂不是很多城市甚至很多国家都会爆发？你昨天看热搜怎么说？” 宋格听到这话，心里一惊，睁开眼。 是啊，如果意识不到潜伏期，那病毒传染出去根本不知道。 可是潜伏期结束，爆发就会开始。 热搜就不该只有柯城一个。 等等。 宋格骇然！ ——如果之前也有相关热搜，但同样被压下去了呢？！ 洗澡 宋格立刻起身，“手机给我。” 童香钰把手机还给宋格，看到她表情略微绷紧，也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宋格没说话，直接登上热搜，但竟然显示网络连接失败，她重启数据连接再上也还是那样显示，尝试切换成其他软件，同样没网络。 宋格头也没抬，问：“什么情况下没办法联网？” 童香钰：“手机欠费，网络信号差？” “网络信号差……”宋格抿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再做无用功，收起了手机。 童香钰追问到底怎么了。 宋格没说，反正说了也白说，这位大小姐做不了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这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可以处理的事了，得让国家来。 “没事。你继续睡吧。” 童香钰看宋格话说一半，心想我这怎么还睡得着，她抿了下樱唇，不放心的问宋格：“你不会在我睡觉后一个人出去吧？” 宋格说，不会。 童香钰辨认她的表情不像在骗人，于是躺下来试图重新再睡。 可是刚才做噩梦出了冷汗，现在身上黏糊糊的，而且这套校裙她昨天就穿着了，现在还穿身上，越想越感觉浑身难受，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关又坐起来，“宋格。” 宋格掀起眼皮看她。 “我想洗个澡。”童香钰一鼓作气的破罐子破摔，“你能不能借我一身干净的衣服和，和……” “内裤。”宋格接话，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意思。 童香钰看她神色平静坦然的走到门边的柜子旁，纠结的又小声补充说：“有没有新的……？” 宋格不说话，拿了自己一套干净的衣裤，又取出一包早上从超市里拿的内裤。 童香钰看到内裤的时候很惊讶，隔着包装都能感觉出来布料质感很好，上面标贴的价格也很昂贵，怎么看都不像是宋格这种一套常服三五十块的人会买的。 但是，别人给的东西，她怎么能问东问西。 说不定宋格就是会穿这么好的内裤呢！ 毕竟这比衣服重要多了。 童香钰去洗澡。 宋格则走到窗边撕开一角胶带看外面的情况，窗上糊了很多血迹，不远处散落着一些残肢，怪物们在游走，还发出一些含糊的呼哧声。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童香钰研究了半天淋浴，都没办法出热水，本来衣服都已经脱掉了又穿回去，可怜兮兮的开门探头出来问宋格热水怎么调。 “夏天没买热水。”宋格说：“又不冷，直接冲凉吧。” 童香钰漂亮的小脸儿上表情有些无措，“啊？好、好吧……”说着犹豫的要关上门。 “等等。”宋格说：“你洗冷水不会感冒生病吧？我这可没药。” “我，应该不会……” “别应该。”宋格说：“如果没把握你就先别洗。” 童香钰眼圈一红，“可是我身上好臭了。” 宋格起身走到童香钰面前低头闻了一下。 童香钰怎么也没想到宋格会做出这种直白的动作，吓了一跳，要不是浴室小没地方躲，她都要当场跳起来了。 “没闻到。”宋格语气平直，睨了童香钰，说：“高要求也要看情况，我这儿没条件。” 童香钰：“我，我不会感冒的。” 宋格看童香钰眼神躲闪，一句话说得毫无底气，沉吟片刻，说：“你这体质也的确得锻炼一下。在等救援来的这段时间里，你跟我一起训练吧。” “训练？训练什么？” “训练体能。”宋格说：“我会看着安排怎么练，多少强度。” “为什么要练这个？不是会有救援人员来吗？” “谁知道呢。”宋格随口说：“这世界上谁都靠不住，除了你自己，不是每个关键时刻你需要的人都会在你身边，还是自己掌握一些逃生技更有效。用不上最好，用上你就能保命。” 童香钰听懂了，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宋格打了个响指，指了一下童香钰，“没错。文化人。” 童香钰看她打响指的一套动作，感觉有点帅，又莫名感到一点害羞，别开眼柔声说：“我、我还是想要洗澡，会尽量不生病的，请你放心。” “随你。”宋格说：“反正你生病了我也没办法帮你搞药。” 童香钰冒着凉水冲了一阵。 那真叫一个透心凉。 虽说现在是夏天，可地下室里就凉飕飕的，哪怕只地下了半层。 她瑟缩着，才想起来问外面的宋格：“沐浴露放在哪呀？” “只有香皂。”宋格说：“盥洗池下面的格子。” 童香钰弯腰，看到那已经使用过的香皂，莫名有点洁癖发作，心里很发愁。 可是不用香皂，身上不还是臭臭的吗？想起宋格说的要看情况，这里没条件。忍了忍，童香钰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块鹅黄色的皂子。 香皂看上去光滑圆润，形状已经不大了，显然用过很多次，童香钰心里别扭得很，老会像想宋格拿着这块肥皂擦身体的画面。 纠结来纠结去，仍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童香钰放下香皂，扫一眼墙上挂着的两块毛巾。 毛巾也不想用别人的。 童香钰鼻子一酸，很想为自己现在糟糕的处境哭一哭。 童香钰没哭，也没用毛巾擦，只在浴室里跳了几下，尽量抖落身上的水珠，然后就穿上了宋格给的衣服裤子。 地下室里开着灯，宋格站在桌子旁边，弯着腰清点吃的和喝的，想看在救援来之前能撑多久。 浴室门打开，她没看。 童香钰有点扭捏的捏着短袖衣角，本来以为宋格那些便宜的衣服穿起来会很不舒服，但洗得发白的短袖旧旧的，却很柔软的贴着胸口。 只是宋格给的胸衣实在扣不上，她就没穿。 童香钰把湿了一点发尖的长发散下来，放到胸前来盖住，这样起码能避免一点尴尬。 尽管如此，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是在简单的装束下显得淋漓尽致。 宋格成绩糟糕，算了好一会儿，才差不多在右下角写下一个数字。 十二天。 两个星期不到一点，如果省着点可以撑半个月。 这是两个人的量。 因为她得让大小姐娇贵的胃早点习惯她囤的食物。 今天是踩了狗屎运，跑出超市后才遇到怪物，但凡她贪心一点或者拿东西的速度慢一点，都得出大事。 可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宋格要考虑的因素就不仅仅是怪物了，还有一个——在这种丧尸病毒全城市爆发的情况下，并不只他们两个人幸存者。 另外一些存活的人，肯定也会在弹尽粮绝时想办法出门找寻物资。 只希望局势没到最糟。 他们可以早点来等到救援。 不然，想要活下去的人并不会比怪物善良多少。 宋格合上笔记本，转头想跟童香钰说点什么，就看到那位大小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还是侧姿，身上的短袖和中裤都很不合身，裤管下笔直细腻的长腿白得像发光，短袖柔软的贴着纤细得过分的腰，大大的领口下挤着性感漂亮的沟壑和弧度。 宋格看了一秒，站起来帮童香钰把被子盖上。 千万别感冒了给她添麻烦。 名字 因为窗户被糊住了，童香钰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白天黑夜，地下室里灯开着，宋格似乎在用小刀削什么东西。 听到童香钰醒了，宋格问：“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生病？” 童香钰摸了摸额头，自我感觉还好，就是睡得太多可能有点昏昏沉沉，她说：“没有生病。” “那先训练两组动作，然后吃东西。” 童香钰：“什么动作？” “开合跳和高抬腿跑。”宋格没抬头，说：“训练你的耐力和腿部力量，这样万一遇到怪物你能跑，实在跑不过也能踹两脚反抗一下，都很有效。” “好吧……”童香钰心想，反正待在这什么也做不了，训练就训练吧。 地下室里面积很小。 宋格把桌子搬去角落，腾出来空间，但没想到大小只姐做了没几组就说不行，不肯做了。 宋格：“怎么不行？” 童香钰没说，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别开眼。 “别那么娇气。”宋格说：“练好了关键时刻能保命。” “我饿了。” “那先吃东西。”宋格看童香钰表情似乎暗松了口气，继续说：“吃完再做。” 童香钰漂亮的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 童香钰拿过装满零食的购物袋打开。 宋格见状，从箱子里拿了一瓶水和两小包肉脯给她。 童香钰一愣，抬头看宋格，“我吃这些。” 宋格：“你那个数量少，吃不了几天，还是得学起来吃泡面、压缩饼干和肉脯。现在先混一点在里面，骗骗你的胃，你就当这是五十块钱一包的牛肉脯吧。” 童香钰：“……” 童香钰低头看看购物袋里的零食，再看了看那肉脯，很是犹豫纠结，她不想再拉肚子了，难受和丢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不想再给宋格添麻烦了。 童香钰说：“可我觉得，这一大袋够我吃一个多星期了。” “万一一个星期救援队没来怎么办？” “那我再吃你的那些。” 宋格看着童香钰。 童香钰自知这样显得十分娇气，可还是想坚持一下，漂亮的杏眼巴巴地望着宋格，带一点可怜的请求，“好不好？” 宋格抿了下唇，到底还是松口，“随便你。” 童香钰顿时开心起来，“谢谢你！！” 宋格心想这有什么好谢的，看着大小姐灿烂的笑容，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自己撕了袋肉脯，说：“赶紧吃，吃了继续练。” 童香钰又沮丧起来，“噢……” 吃完消了消食，才继续练。 但这次同样没训练多久。 童香钰跳了三四组，就又磨磨唧唧的小声说不行。 宋格说：“就是因为不行才要多练，没达到训练量就没效果，你这才跳两个，体力真的这么差？” 童香钰：“不是体力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是、是……” 宋格看她“是”半天却不说后面的话，皱眉啧了一声，“算了，你不想练就别练。” 说完就要把桌子搬回原位。 童香钰看宋格生气了，压下心里的难为情，涨红着脸快速说：“是胸！跳起来胸很疼，我，我没穿内衣……你给的那个，我穿不上……” 宋格闻言转头看向童香钰的胸前。目光直接的打量。 童香钰脸红到耳根，手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最后想，都是女孩子，没关系的，于是强行忍着害羞，努力坦荡的让宋格看。 宋格才注意到自己普普通通的短袖，竟然被这位大小姐穿的这么“性感”和“风情万种”，收回视线说：“抱歉。没体会过，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童香钰忙说：“我内衣洗了，等它晒干我一定好好训练。” “嗯。” 训练推后，又睡不着。 童香钰坐在床上，看着宋格又在鼓捣她那把军用折叠刀。 那把刀很大，其实不适合女孩子。 童香钰支脸看着、看着，目光从折叠刀又移到了宋格神情专注的脸上。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童香钰知道宋格一点儿也不像班上同学们传的那样是个扭曲、阴暗的人，的确，宋格性格是有缺陷，比如没同情心，有时候说话很得罪人，可谁身上一个缺点都没有呢？ 地下室好安静。 童香钰看了宋格好一会儿，突然问：“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宋格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这位大小姐是突然间傻了吗。 在童香钰看来，宋格好像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关心，她们两个虽然是同班，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哦不对，昨天早上给宋格送蛋糕的时候她们说过两句话。 但那也是她们第一次说话…… 见宋格看过来却不说话，童香钰以为自己猜中了，说——“我叫童香钰。” 宋格故意：“噢，奶茶啊。” 童香钰好脾气解释：“不是香芋奶茶的那个‘芋’，是金字旁，加一个玉佩的玉。代表珍宝的意思。” “不认识，没文化。” 童香钰：“……” 童香钰为了缓解宋格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尴尬，体贴的开口文：“我知道你叫宋格。但是是哪个格？” “格格不入的格。” 童香钰一愣，忙说：“才不是。明明是格局的格，格调的格，格律的格，品格的格。” “行了，你在练组词吗？” 童香钰说：“我只是说出来给你挑选，希望你下次跟别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别再说刚刚那个了。” 宋格暗撇嘴，心想谁要跟别人做自我介绍，却没说话，收回视线继续磨刀。 童香钰又问：“这把匕首不是你自己的吧？” 宋格磨刀的动作一下僵住。 停电 “因为看上去很大。”童香钰向宋格解释自己会这么问的原因，“不像是女孩子们会用的。” 宋格僵了一瞬，就继续磨刀，节奏都不带乱的，平静的应：“嗯。” 显然不想对这话题多聊。 童香钰当然看出来了，可是两个人共处一室，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宋格起码还有小刀可以磨，她难道就抱着膝盖坐着吗，会变呆的。 所以童香钰装作不知道，继续问：“ 那是谁的呀？” 宋格说：“跟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啊。”童香钰知道宋格说话就这样，听上去很冲但其实只是直接，所以没往心里去，只说：“聊聊天嘛，不然好无聊。” “不想聊。” “为什么？” “累。” 童香钰：“……” 童香钰说：“你不跟我聊，那我就只好背课文了——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偷偷看一眼宋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声情并茂的继续背下去，“这样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逝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童香钰背道：“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 突然停住。 童香钰再看向宋格，问道：“宋格。你不问我为什么不继续背下去了吗？” 宋格问：“你没背完吗？” 童香钰：“……” 童香钰说：“后面还有一句。” 宋格：“哦，不知道。” 童香钰没瞧不起宋学渣，而是耐心的说：“后面那句是‘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宋格，你说，有了这样的怪物，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不是迎来尽头了？” 宋格说：“世界迎没迎来尽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救援队半个月内不来，我们就要迎来世界的尽头了。” “才不会。”童香钰想当然的说：“现在网上肯定闹翻天了，柯城多大的城市啊！”说着，她又突然哎呀了一声，“宋格你说会不会就我们这区域沦陷了？如果整个柯城都被怪物攻占，那动车、飞机上的乘客，不都完蛋了吗？直接毁灭性灾难。” 宋格说：“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公交车的情况了吗？”其他交通工具也差不多，除非动车客机上没有被感染的乘客，这样才能逃过一劫。 但如果目的地是柯城，而整个柯城都沦陷了话，那些乘客不多久，也会成为怪物一员。 “别自己吓自己了，背完课文早点睡吧。” “还没背完，后面还好多呢。” “那你继续背。”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三天。 宋格每天都会在童大小姐睡着的时候撕开窗户上的报纸一观察外面的情况，情况时好时坏，只是怪物总在附近徘徊没有离开的趋势。 因为夏天热，临近窗户边上那些残肢上飞着很多肥硕的、油光发亮的大头苍蝇。 看着十分恶心。 宋格将报纸遮贴回去，把笔记本上的“正”字写上第三道笔画。 第四天，童香钰开始跟宋格进行训练体能。 因为出汗，她事后洗了个澡，大概是第一次洗冷水澡没生病给了她底气，童香钰这次洗得久了一点点，然后当晚就发烧了。 宋格半夜听到床那边传来迷迷糊糊的难受的呻.吟声，睁开了眼，摁亮手机走过去，先开墙上灯的开关。 但是“啪嗒”一声响过后，地下室的灯却没有亮起来。 宋格再次尝试还是不行，她又去开洗手间的灯，也不亮。 宋格心里微微一沉，快步走到桌边，撕开窗户上的报纸一角。 跟以前不一样，今晚外面一点灯光都没有，路灯黑着，街边那些自动亮起的店铺霓虹灯也没亮，城市格外陌生的漆黑一片。 ——停电了。 童香钰醒来的时候感觉又凉又热，浑身汗津津，动了动，睡得腰酸背痛。 “宋格……”一出声，童香钰就发现自己喉咙非常沙哑干涩，她撑着坐起来，下意识去摸墙上灯的开关。 “醒了？” 角落传来宋格的回应。 童香钰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啪嗒”一下摁下开关的同时说：“嗯，怎么不开灯？” 话音落下，地下室没亮起来。 童香钰疑惑，啪嗒啪嗒重新摁了两次。 这时宋格坐着的角落响起轻轻的一声“嗒”，然后亮起了一簇小火苗，那点火苗很快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童香钰看她点蜡烛，疑惑的问：“停电了吗？” “嗯。”宋格语气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所以先点蜡烛吧。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沉，好酸，出了好多汗。” “你昨晚发烧了。”宋格说：“我这没药，就只能多拿了一床被褥给你盖上。” 童香钰捏了捏身上盖着的，果然，厚重的两床被子，她立刻说：“难怪，我感觉我睡着都翻不了身，特别重。” “你身体重是因为生病。”宋格点了两只蜡烛分别放在桌两边，照亮整个地下室，然后去把上面那床被子叠好绑起来放回柜子里。 童香钰说：“这个被子不晒一晒再放回去吗？” “你现在拿出去晒一晒？” 童香钰听了，心里很内疚，说：“宋格，谢谢你，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昨晚你应该照顾了我一整夜吧？” “没有。”宋格说：“我只是多拿了床被子给你盖。” 童香钰：“……” 童香钰发现自己不想跟她说这些了，换了个话题问：“那现在停电了，我们要怎么办？你不是还要烧开水，煮面吗？” “暂时不用了。”宋格：“先吃饼干和肉脯。” “哇，原来那些是为了停电准备的吗？你这地下室常常停电？” “并不。” 宋格塞好被子回头看天真的大小姐，“这是我住在这里五年以来，第一次停电。” 童香钰一愣，迟钝反应过来，惊：“难道这跟怪物有关？” 宋格说：“应该是电力局或者供电公司之类的出事了，没事，等救援队来了，也会抢先修复这些的。” 揭穿 说等救援来抢修，可童香钰知道，救援人员来还要很久。 其实在地下室，只有三个地方用得到电。 一是照明，二是食物，三是给宋格的手机充电。 前二者找到了平替，只是没办法给手机充电而已，可单单这一点，童香钰就莫名的很没安全感。 当今社会，手机是最便捷也是最重要的联系外界的通讯工具。 虽然现在没网络，信号也没了，但只要手机能保持电量，有什么消息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在这个暗无天日里的地下室里，她跟宋格两个人消息很闭塞。 万一救援来了她们却不知道，那岂不是冤死？ 童香钰为此忧心忡忡。 宋格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相比于被蒙在鼓里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大小姐，宋格每天都会通过窗户看外面的情况。 之前情况时好时坏，但最近每况日下。 怪物数量看上去只增不减。 接连几天下来，宋格看尸体、残肢和各种恐怖的死相都看麻木了，残肢腐肉更是在窗外堆了不少。 这种情况。 硬闯是无路可走时才能选择的最下策。 这天醒来，宋格照例在童香钰没醒时揭开一半儿报纸观察外面的情况。 但是完全看不见。 腐肉和血迹彻底遮盖住了窗户，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腐肉里蠕动。 哪怕宋格揭下全部报纸，窗上也没什么干净的空隙可以看到外面。 不过宋格生物钟准，手机没电，窗户也被糊住辨认不了天色的情况下，她可以根据自己入睡和醒来的时间来标记日子的推移。 食物还剩不少。 能支撑的天数比预想中的更久一些。 这还得归功于童大小姐那小猫崽似得的胃，常常吃一个小鸡腿或者啃个面包就说饱了。那袋说够一个星期吃的零食，在宋格往笔记本上写完两个“正”后，还剩着十几样。 宋格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三个“正”字的第一横，忽然察觉到了一点跟以往不同的地方，她回头看。 不知何时，童香钰已经悄无声息的在床上坐着了，她目光直直看过来，黑白分明的杏眼都不带眨，抿直了水润的樱唇。 这样子很像梦游。 但十多天相处下来，宋格知道这位大小姐睡后不会梦游。 “又做噩梦了？”宋格随口问。 童香钰却直接指出：“我刚刚看到你撕报纸了。” 宋格写字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想过会被大小姐逮了个正着，宋格打直了笔在指关节上转了起来。 童香钰气恼：“你为什么只自己一个人偷偷看？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能什么情况，越来越多的怪物，越来越多的尸体。” “可是这么多天下来，我没有听到怪物的声音。” 宋格反应过来了，停下转笔，笔掉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她回头看坐床上的童香钰，“你在怀疑我骗你？” 童香钰纠正说：“我这不是怀疑你，只是提出合理质疑，你只要做出合理解释就可以。” “‘合理解释。’”宋格品嚼着这几个字，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的嗤笑一声，她看着童香钰，“怀疑我是变态故意找借口关着你就直说，想看啊？你自己来看。” 宋格站起来“唰”的一下撕掉窗户上自己早上重新贴上的报纸。 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动作带上了点脾气。 童香钰却在第一时间捂住了眼，委屈的说：“我不看！我不是要看，我只是要你一个解释！” 宋格靠桌看她，“不解释怎么样？” 童香钰眼里蓄着泪，紧抿着的樱唇在微微颤抖，细白的手指捂着脸，听着宋格冷冷的带嘲意的反问，她哽咽一下，突然呜呜哭起来。 宋格：“……” 忘了这位千金小姐很爱哭。 宋格有种自己在跟小孩斗气的荒唐感，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当回事，她把报纸贴回去，再走到床边，轻轻拉了一下童香钰捂脸的手，“喂。” 宋格：“小奶茶。” 童香钰哭红的眼睛瞪宋格，“不要这样叫我！” 宋格说：“别哭了，矿泉水没剩几瓶了，你保留一下身体的水分。” 童香钰扁起漂亮小嘴，抽噎两声，再次泪眼汪汪的瞪向她。 宋格看大小姐这委屈又幽怨的模样，撇了下嘴，退让了一步，“去洗把脸吧，洗完我跟你解释。” 童香钰于是很干脆的下了床。 经过宋格的时候，童香钰已经不哭了，她口齿清晰的说：“早这样多好！” 似乎没半点刚刚那番伤心委屈的样子。 宋格都懵了下，看着童香钰的背影，她疑心是自己错觉。 童香钰开水龙头接水洗脸，但是水流渐渐越来越小。 她拧到最大，索性竟然是直接停了。 童香钰微微瞠目，关上水龙头再打开一次，一点水都没，去开花洒，除了一开始稀稀拉拉的流出一点水珠后，也断了个彻底。 “宋格！” 宋格：“又怎么了。” 童香钰两步走出洗手间，对烛光照着的宋格说：“好像没水了。” 宋格举着蜡烛，检查了一下盥洗池底下的开关，没人动过当然不会有问题，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停水。算了，现在也不是好好的时候。 “应该是停水了。”宋格说：“先断网，再断电，最后断水。看来我们整个柯城基本上都沦陷了。” 童香钰顶着湿漉漉的小脸，着急问：“那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继续等救援。” “可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宋格！” “之前不是你说的‘外面有怪物很危险’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穷则变，变则通。”童香钰有点急的说：“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找出路，那等剩下的水喝完，我们就会死的，人不喝水三天就会死！” 宋格看童香钰急切又理智的说，突然笑了一下。 童香钰愣了，“你笑什么？” “没事。”宋格离开洗手间从她身边走过。 童香钰追在后面问：“你到底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好像突然长大了。” 长大？童香钰刚要说话。 走在前面的宋格回头，神色和语气都再寻常不过，说：“再练几组开合跳和高抬腿跑。” “啊，还练啊？”童香钰说：“都没水洗澡了。” “那就不洗。” “可……” “你不好好练，我们怎么跑出去？” 童香钰心脏突然“咚咚”快了一拍，看向宋格，“你是说……？” 宋格知道事情比想象中的更糟糕，也许她们苦苦等的救援已经来过了，只是泥牛入海，消失了，成了那些游荡在城市里的怪物们的一部分。 宋格说：“等手头的水喝完，我们就跑出去。你会开车对不对？” 童香钰犹豫着说：“我是有驾照……” 宋格说：“那就行。开始跳吧，跳完吃早饭。” 准备 宋格在过去十多天里，一直都有记录“外面那些怪物什么时候动静最活跃，什么时候时动时静，什么时候最安静”的习惯，这可以成为她们冲出去最佳时间段选择的重要依据。 但笔记本上记录的是具体时间。 而现在手机没电，地下室又没有时钟，窗户还被糊住辨认不了，让这份数据的重要性大打折扣。 只能根据宋格的生物钟再结合外面的动静来推算个差不多的时间点。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很重要。 宋格把报纸撕掉。 童香钰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宋格说：“你先看看，习惯一下。” “什么意思？”童香钰不明白，等定睛看见窗户外面那些烂成一滩爬着无数蛆虫的腐肉时，她胃里一阵翻涌，捂嘴转头跑进洗手间！ 这种时候，童香钰还记得停水了，没吐进马桶，又跑出来拿了个吃完的薯片袋，才对着一阵呕吐。 早上没怎么吃，只是吐酸水。 宋格早有准备，把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递给她。 童香钰接过漱了口，虚弱的说：“谢谢。” “不客气。”宋格问：“好点了吗？” “嗯。” “那接着看。” 童香钰：“？”宋格你善良一点！ 宋格垂眼对上童香钰看过来的视线，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给你看外面的情况吗，这就是原因，我就怕你看了没胃口吃东西。” 童香钰有点委屈，“所以你报复我……” 宋格：“想多了。如果我们要冲出去，你就得赶紧适应这些画面，在外面生死一线的时候，没时间让你吐。” 但是童香钰根本不可能适应那些画面。 特别是宋格为了让她看仔细，让她举着蜡烛近距离看。 童香钰只要看到蠕动的蛆虫就毛骨悚然，胃里紧跟着起反应，如此吐了不下三次，她就虚弱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时间还有几天。 宋格没打算让这位大小姐一天就适应，只是不再用报纸把窗户遮回去。 童香钰难受，背对着宋格，她声音虚弱又带着极大的委屈说：“就算我们要跑出去，我也不会盯着那么恶心的东西看啊，我只要装作没看见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宋格说：“这还只是一部分。外面尸横遍野满地残肢更可怕。” “我不去看就行了。”童香钰执拗，瘪着樱唇，“那天那么多怪物，也都可怕又恶心，可我也没见得吐啊。” 宋格说：“你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是的。”童香钰转过身来看宋格，“你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如果我真的掉链子了，你就别管我，丢下我自己跑掉吧。反正你跑的很快。” 宋格挑了一下眉，感觉她这话是还在责怪自己当初跑了没救人。 童香钰说完就懊恼的皱了下眉，她不是这个意思，都怪跟宋格在一起，说话都变直接了，她重新说：“我的意思是，我很感谢你在学校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教室里变成怪物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不想在关键时刻害了你，所以万一冲出去的时候真的出现意外，你不要犹豫，事后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童香钰说：“反正我们只是同班同学，你对我已经很好，很仁至义尽了。我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宋格想了想，突然说：“你不是想让我送你回家吗？” 童香钰微微一愣。 宋格说：“如果你能跟我一起跑出去，我就送你回家。” 童香钰看着宋格，宋格背对着烛火，她看不清说这话时宋格脸上的具体表情，但童香钰心里却动容，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早知道宋格有多不喜欢许诺，但如果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童香钰心里苦涩，“现在这种情况，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在不在家里。” 宋格就说：“那如果你能跟我一起跑出去，我就带你去找你爸妈。” 童香钰眼睛一亮，激动的一下子撑着坐起来问宋格：“真的？” 宋格看着大小姐脸上仍然有虚弱之色、望过来的那双漂亮眼睛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光亮，抿了下嘴唇，应道：“嗯。真的。” 怪物们不会睡觉，最活跃的时间点是上午和晚上，它们下午的动静会减弱很多。 大概是病毒大多都畏热，柯城的酷暑天常常奔着四十二三度往上，所以每天下午一点到两点，这个童大小姐的健康午睡时间，是怪物在街上最不活跃的时候。 但最不活跃不代表没有，也会有几只游荡的丧尸怪物。 行动前一晚。 宋格打开柜子最边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大袋口罩和一些消毒水。 童香钰看得稀奇，“你怎么还有这个？” “柯城经常下暴雨会有很脏的积水。”宋格解释说，“虽然防疫站会给城市做全面消杀，但这种地下室人家是不可能来的，房东又不会花钱请消杀公司，所以想不生病，得靠我们自己。” 童香钰听了，心里隐隐难过，明明她们年纪一样大小，宋格却已经要周全的顾虑这么多的事，生活得这么艰难。 宋格不知道大小姐又动了那颗善良的恻隐之心，拆了一小包口罩递给她，“要多戴几个，谁也不知道那些腐尸会带着什么病菌，会不会在空中传播。” 宋格又说：“就算没病菌，味道肯定也不会好闻。” 童香钰接过口罩，表情严肃认真的点头：“嗯！” 说完两人就要准备休息和养精蓄锐了。 童香钰说：“今晚你睡床吧，你要保持体力。” “不用。”宋格走去墙角的小板凳坐下，说：“习惯坐板凳上睡了，也不知道逃出去以后没这个板凳能不能睡着。要不我把这个也带上？” 这话显然带着几份玩笑意思。 但童香钰不觉得好笑，心情反而莫名的沉重起来。是啊，她们即将要去面对外面那些可怕的未知的一切。 比起那些，这个地下室虽然又小又封闭。 但何尝不是最能让她们安心的地方。 好运气！ 一旦她们明天失败，就会惨死在怪物口中，所有努力和坚持都白费，生命就此终结，哪怕救援来了，也只会把她们跟那些怪物一起无差别清理掉。 这么想着，童香钰彻底失眠了。 宋格听她翻来覆去不睡，问：“怎么了？” 童香钰看着不远处桌上细白的蜡烛徐徐烧着一点火光，融化的蜡油沿着蜡柱下滑，最后在底座堆积成一滩，突然说：“宋格，我有点怕。” “怕什么？” “被怪物咬到会很痛吗？” 以往这种无聊的废话宋格不会回答，只会沉默以对，但明天情况特殊，宋格想了想，理智分析说：“应该不会痛。据我的观察来看，被怪物病毒感染后变异得很快，人们会在一瞬间失去神智以及一切感知。” 童香钰沉默。 宋格等了一会儿没后续，以为童香钰听到答案后不怕了，正打算睡去，却又听到大小姐小小声地问：“宋格，我可以背一会儿课文吗？” 宋格：“…………你背吧。”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童香钰微微颤抖的闭着眼，小声背诵《滕王阁序》选段，“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宋格就在那温柔轻和的声音中迅速睡着了。 醒来应该是六点左右。 桌上两支蜡烛烧得只剩下指甲盖那么点。 宋格看向床上的童香钰，还在熟睡。 宋格拿了把蜡烛，就着那点火苗点了两根，往桌上滴两滴蜡油用以固定，再打开柜子拿出单肩包，把她们今天冲出去要带的东西清点一遍。 四瓶矿泉水，十袋压缩饼干和肉脯，四条内裤，两包日夜用的卫生巾，两包抽纸，一袋口罩，一瓶消毒水，铁钳，没电的手机跟充电器，最后加上两根蜡烛一个打火机。 东西要精简，多了会影响到她的速度。 既然去了外面，一切随机应变。 但背包多余的空间要用衣服全部塞满，以免跑起来的动静引来怪物。 宋格想了想，又拿上了童大小姐喜欢吃的几个小鸡腿放进单肩包，这才塞好衣服拉上拉链。 虽然很希望能顺利的出柯城，但就第一天从学校出来的情况来看，附近路况肯定很糟糕，她们最好是能搞到一辆越野车，这样遇到复杂的路况也能解决。 童香钰醒来后，宋格跟她确认了出去后的注意事项。 之后宋格就一直留意外面怪物的动静，心中暗暗推算时间。 果然，差不多下午一点、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外面怪物的动静明显小了很多。 童香钰已经做完拉伸，她五官精致、面色红润，从来朝气可爱的马尾辫盘成一个贴合的发髻，身上穿着的是宋格廉价的黑白色运动服，裤腿本来偏长，剪了几公分裤脚后刚好。 见宋格拿起背包。 童香钰紧张的攥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待会儿看我手势，听我指挥。”宋格重申，她把包背好，语气听上去镇定、平静，“尽量放轻声音，万一真跟怪物对上，只管跑，遇到没办法解决的意外，拉掉口罩大声叫我。” 童香钰紧张的用力点头，“好！” 宋格拍了下童香钰的肩膀，感觉她身体很紧绷，问：“你确定做好热身了吗？待会儿别跑一半腿抽筋了。” 童香钰一听，抓紧又重做了遍热身动作。 期间，宋格走到门口去听楼梯动静。 很安静。 自那天她踹了房东太太并且滚下去一连串“保龄球”怪物后，外面楼梯就一直很安静。 宋格回头，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童香钰气息微喘，稍平复了一下呼吸频率，点点头。 宋格一个一个把口罩戴上，戴了三个，再将鼻梁上方的金属条按压贴合。 童香钰一一照做。 宋格又从口袋拿出两条从黑色短袖上剪下来的长布条，递给了童香钰一条，口罩遮住的声音显得有些闷：“外面阳光会很强烈，我们在地下室待太久，眼睛适应光线需要时间，先系上这个。” 童香钰学宋格的样子把布料遮绑在眼睛上，发现布料柔软通透，仍然能清晰的看见东西，只是周围暗了不少。 “这样会妨碍我们冲出去吧？” “等眼睛差不多适应了就可以摘掉。”宋格说完，最后向童香钰确认：“我们冲出去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找一辆能开的车。” “对。” 宋格让童香钰靠后站，自己谨慎的小心的打开了门。 因为戴着口罩，宋格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呼吸声。她隔着黑布条，视线扫过楼梯上和下，都没有怪物，伸手拿过之前放在外面的标枪，另一只手抬起往前招动。 在屋里的童香钰见状，立刻放轻脚步跟上。 她们一步步悄悄走上阶梯。 很快，童香钰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门牌倒塌，绿植毁坏，四处横陈的腐烂的尸体，漫天飞的苍蝇，斗大的老鼠和满地爬的大蟑螂。 目之所及根本没有完整的车，私家车不是连环撞毁，就是失控撞进道路两旁的店铺，还有很多被爆炸波及烧到只剩下个空框架和烧焦后蜷缩起的尸体。 童香钰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浑身瞬间起满鸡皮疙瘩，心脏也咚咚狂跳，她甚至紧张害怕到直犯恶心，慌忙收回视线不再乱看，她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吐。 她们需要车。 远处的车位上倒是停着几辆，不过没车钥匙，她们没法用。 宋格躲在墙后仔细观察，大药房门口前有两个穿西装，脖颈折断脑袋搭肩上的怪物在树荫下慢吞吞走动，而之前她发现消防制服怪物时背对的店铺橱窗已经被撞烂，玻璃碎了一地。 那店铺里似乎没有怪物。 不过这个时间点，说不定怪物们正在里面“乘凉”，等着“食物”主动送上门。 右侧是宋格的视野盲区，看不见情况。 宋格给身后的童香钰打了个手势，让她站住别动，自己则一边防备远处两个怪物，一边轻手轻脚出去看。 烈日下，空气被晒得剧烈扭曲。 滚烫的阳光像能直接穿透衣料烧伤人的皮肤。 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下室待太久，这气温似乎完全不止四十一二度。 戴着多层口罩，又是高温。 宋格呼吸很不顺畅。 斗大的汗水顺着她脖颈流下，她没有擦，始终警惕着两只怪物的动向，再听着心脏“砰咚”“砰咚”重重跳动声，迅速又仔细的观察右方道路的情况。 她看得远，看得仔细，每一辆车都不放过。 透过扭曲的空气，宋格突然注意到百米开外的车道中间隔离带上，有一辆她心心念念的越野车！越野车的车头撞在绿化带上，远远看去车损似乎不严重，而且好像是半开着门的！ 好运气！ 宋格眼睛一亮，却没顾着激动，而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摘了眼睛上绑着的布条，探身再确认。 没看错，是辆黑色越野。 宋格立刻退回阶梯口，跟童香钰小声说接下来的计划。 童香钰严阵以待，一边认真听一边点头。 差错 计划很顺利。 不过两人才从楼道口跑到太阳底下就出了意外。 童香钰眼睛绑着黑布条，没顾着脚边，只感觉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她先一惊，唯恐那东西咕噜噜滚到砸到哪会发出动静，等看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只剩下皮包骨和头发的骷髅头。 童香钰一声尖叫瞬间堵上嗓子眼！ 还是宋格迅速反应过来，及时一脚踩住了那位滚动的“老兄”，好歹没让“它”撞上路边的垃圾桶发出巨响引来怪物。 “看到那辆越野了吗？”宋格低声跟童香钰说：“冲！” 童香钰受惊的情绪都还没调整过来，听到宋格沉沉的一声令下，什么都抛到脑后，直接朝远处的车子拔足狂奔！ 炎炎夏日戴着里外三层口罩全力加速跑，这种感受童香钰这辈子不想体会第二次，口罩遮着无法快速呼吸，大脑缺氧，最里层的口罩内侧还黏在口鼻上，湿漉漉的。 童香钰难受得要命。 偏偏不能拿下来。 快到了，马上就要到越野车了。 然而，那辆越野车明明在百米之外，她们全速奔跑，哪怕蒙着黑布条视线受影响，也该在半分钟左右抵达。 诡异的是…… 她们狂奔了一阵后，那辆黑色的越野车，竟还在扭曲的空气中，遥遥在百米之外！ “怎么回事？！”宋格也发现了不对。 这时，两人的动静和活人的气息引得沉寂的怪物群骤然骚动。 宋格听到道路两边开始有呼吸声出现，浑身汗毛一竖，没时间想太多，抓起童香钰的手继续朝前狂奔！ 宋格一路跑、一路留意周围可以暂时藏身的安全处所。 但这种时候一切未知都代表着危险，谁也不知道哪些建筑物里会藏有吃人的怪物。 童香钰前面全速奔跑，现在已经有点累了，只是被宋格拽着才不想拖后腿，她看着宋格脖颈上疯狂留下的汗，晒红的额头，紧皱的眉头，这如临大敌的紧张神色？童香钰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怪物！”童香钰骤然瞪大眼，惊慌的失声叫：“宋格，怪物追来了！！” 好多好多，十几只！！ 它们还跑得好快！ 宋格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这么拼命的跑。 童香钰内心是崩溃的，但一边崩溃一边也拔足狂奔。 这时候就体现出之前宋格让锻炼体能的好处了，虽然很累，但完全可以坚持。 只是“怪物追来了”这个事对童香钰心理压迫太大，她没办法专心致志一直跑，总忍不住回头看情况。 黑布条在浸了汗后有点让人睁不开眼，看东西很模糊，童香钰干脆撤掉眼睛上的黑布条。 然而刺眼的阳光大盛！ 童香钰只感觉眼前骤然一黑，眼球上的烧灼刺痛感让她头也跟着发昏，脚下再也跟不上宋格的速度和频率，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跑在怪物群最前面的是一个小孩怪物，它半边脸已经被咬掉了，创面腐烂生蛆，却还背着个小书包，小孩张开完全变异的尖利的猩红色牙齿，直接扑向童香钰咬下！ 宋格眼疾手快，拿标枪一下给那小怪物捅了个对穿，再弯腰一把抓起童香钰的手。 童香钰眼睛疼痛根本睁不开，害怕的哭着去扯开宋格抓自己的手，“别管我了，你跑吧！我眼睛看不见了！” 这哪还有废话的时间，宋格手指握紧用力拽了她一把，大声喊：“你不想找你爸妈了吗！” 只一句话，就让童香钰发昏的大脑重新来了精神。 不行，她还不能死。 童香钰艰难的眯起晒伤的眼睛，看什么都红通通的，她忍住膝盖上的疼痛，撑起身。 其他怪物已经蜂拥而至。 宋格把童香钰用力拉起后往旁边一推，大喊“跑！”自己则紧握起串着个小怪物的标枪，狠狠挥向那群追来的怪物！ 惯性下，串着小怪物从标枪上滑出，多米诺骨牌一样砸倒了两个。 宋格突然发现，这些怪物的平衡感很不好，倒在地上后半天都起不来。忽然又想起来自己之前踹倒的那个流浪汉老头子，对方也摔倒后好像没能站起来。 但怪物数量众多，且会越来越多。 宋格仓促打量，起码二三十只丧尸怪物，她的力气有限，而怪物无限，她不可能靠一杆标枪放倒这些鬼东西。 心跳得极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口罩围堵下急促的呼吸声全在耳边。 宋格推倒垃圾桶妨碍怪物追来的速度，自己借力标枪跳上车顶盖。 “宋格！”不远处童香钰着急的挥手大喊：“宋格来这边！” 宋格看去，看到童香钰边上有人，宋格心里先猛地一惊，紧接着就发现那是活人而不是怪物，是个看上去很健朗的老奶奶。 老奶奶慈眉善目却神色着急，显然在想劝童香钰赶紧进去。 宋格在心中计算自己这到那最快的距离，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标枪和面前十数只嗜血恐怖的怪物，她一咬牙，握紧标枪这一头，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狠狠撂向前排怪物！！ 她试图撂倒怪物给自己争取时间跑过去。 然而怪物推搡着怪物，前排几只往后倾斜却没有倒下。 它们胸肋已经被打碎坍塌进去，却浑然不觉，呼哧呼哧着要扑上来！ 宋格心里骂了一声靠，看见童香钰的叫声引去了几只怪物，立刻打了个手势，让对方赶紧先进去藏起来，自己则转身跳上店铺的灯牌，一个引体向上爬上二楼。 怪物竟然还知道兵分两步，一部分在底下守着，一部分进到店铺。 不过街铺相连，宋格完全可以从这个店铺去到另一个店铺。 另一边，老奶奶已经把童香钰带进了自己家，立刻把门反锁上。 童香钰一想到宋格因为自己陷入怪物群，可能要死了，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自责、害怕和绝望，靠在门上大哭起来：“宋格，宋格！” 哄人 宋格将单肩包斜跨，发现自己进的店铺是一家美甲店，店里狼藉一片，桌椅倒地，墙上还有各种飞溅的陈旧血迹。 不过看样子人去楼空，没有怪物留在这。 宋格经过一阵激斗，体能耗费极大，加上戴口罩闷热，汗像蒸桑拿一样往下流，她想找点有用的东西，一眼扫过工作台，上面却是各种漂漂亮亮的卡通指甲，她念头一闪而过：估计是童大小姐会喜欢的东西。 但并没有任何对她有用的“武器”。 宋格握紧标枪，听到楼下传来的怪物追赶的声音后，果断的走出跳上空调箱，去到隔壁。 隔壁是健身馆。 这里就有用的东西了，宋格拿了几个哑铃，又在台上捡了两根拉力带，没浪费时间从二楼的栏杆跳下，跳在停着的私家车车顶上。 下面的怪物兴奋的嚎叫冲过来。 店铺里的怪物们，也再次蜂拥着往楼下跑。 时间紧迫，宋格迅速把弹性极好的拉力带绑在门上，她眼皮上睫毛上全是汗，越紧张手越稳，绑好后转身跑到大马路上。 怪物们往外追，然而它们被拉力带挡住，再往前冲，还是没冲断，直到一个一个全往前怼，玻璃门承受不住怪物的力气“砰”的一声碎裂，失去阻力的前排怪物应声摔倒，后面一个接一个怪物全压了上去。 而这时候，宋格也对付完了“守”在楼下的怪物。 她把几个哑铃顺地面朝怪物滚去，并没打算像保龄球一样打倒一片，但怪物不会灵活避闪，冲上来不会注意脚下，这么多个哑铃总能绊倒一些。 果然不出宋格所料，有怪物摔倒，后面一个个全叠上去。 见时机来了，宋格终于有空抹了把影响视线的汗水，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往童香钰刚刚站着的方向大步跑去！ 远处隐隐有尸潮声如雷，宋格跑的时候转头看一眼，那乌泱泱的一大片，直叫她毛骨悚然，抵达后用力敲门，摘下口罩大喊：“童香钰！是我！” 门在几秒钟后才被打开。 宋格立刻进门，还没来得及说快关门，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童香钰紧紧抱住宋格的腰，又在她背上手上摸摸捏捏，确认是否完好，一边可怜的抽噎的大哭，“宋格，宋格！还好，你没、没……” 老奶奶抓紧把门锁上。 宋格被童香钰哭着抱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双手尴尬的张开在身侧，连呼吸都憋着没敢大声喘。 虽然脱离了生死一瞬的紧张战斗，但宋格好久没缓过神，过了半晌，才说：“我身上全是汗，可能还有丧尸的血……” 童香钰却没撒手，反而抱得更紧，哭得更大声！ 宋格微微偏头，觉得她震到自己耳朵了，又想大小姐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可能真的被吓坏了。 自己当初何尝不是。 宋格长出一口气，抬起右手僵硬的拍了拍童香钰的背，很生疏的安慰：“别怕。没事了。” 老奶奶看看劫后余生的两个小姑娘，问：“你们吃过东西没有呀？” 宋格把童香钰推开点，向老人郑重道谢：“谢谢您。” 童香钰也反应过来，抹抹发痛的眼睛，向老奶奶抽噎道谢：“谢、谢谢奶奶，我们已经吃，吃过了。” “那你们先在这休息一下。”老奶奶笑得慈眉善目，她这里没蜡烛，可是窗户很大，室内非常明亮，装潢也很好，她带两人去家里空的房间，说：“就是浴室没水，停水了。” 老奶奶又问宋格：“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宋格刚刚肾上腺激素暴增，什么感觉都没，她也不确定过程中自己有没有受伤，不过没异变就说明没有被怪物咬到，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手腕处磨破了个口子，有点流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 宋格说没事。 童香钰看见后却显得很紧张，本来就没哭完，又泪眼汪汪的问老奶奶有没有药箱。 “有、有。”老奶奶说：“在我屋里头，我去拿。” 童香钰跟着一起去。然后知道了这位老奶奶姓田，叫田月华，是这栋大楼的房东老太太，今年已经六十八岁。 老太太头发银白，身形微微佝偻，却腿脚便利，耳聪目明，她看着童香钰打开药箱子，就又跟两人说：“晚上吃东西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们，上楼跟大家一起。” “‘大家’？”宋格看向她，问：“这里还有多少人？” “十二个。”老奶奶记性十分好，“有两户是我这原本的租户，一户一家四口，一户是小两口，另外六个是跟你们一样的小同学，一个多星期前从学校里逃出来的，有男有女。” 田奶奶说完站了会儿就走了，走之前她让两人好好休息，药箱用完就先放在她们这不急着还，反正暂时大家也都用不着。 童香钰再次谢过奶奶。 田奶奶走后，童香钰拆了酒精棉球给宋格清理伤口，手腕那破的有点厉害，血都蹭到了衣服上。 童香钰低着头默不吭声。 室内一下安静下来。 宋格感觉到酒精带来的刺激，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结果下一刻就看到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热乎乎的一左一右匀称的掉在她手背上。 宋格：“……” 宋格清清嗓子，伸手要过去拿童香钰手里的镊子，“你这么轻怎么有用，我自己来吧。” 童香钰避开不让她拿走，自己仍然低着头，眼泪模糊的继续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给宋格清理伤口。 宋格扒扒头发，感到了一点棘手。 过了会儿，宋格突然想起什么，一掏裤兜，摸到东西后她心里乐了一下。 宋格拿出来，摊开手递到童香钰面前，“呐。小奶茶，给你。” 童香钰视线被泪水糊着看不清是什么，只似乎花花绿绿，擦掉眼泪，才发现是一把画得很可爱的水润润的美甲贴片。 童香钰抬头看宋格。 宋格看她把漂亮的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子也红了，低声说：“真别哭，眼睛本来受到强光刺激要多休息，你再哭会发炎，真的会瞎。” 童香钰瘪起嘴，吸吸鼻子。 “这个是刚刚从店里拿的。”宋格轻抛了抛手里的那些美甲，又给童香钰递了去，“感觉你会喜欢。” 童香钰鼻子堵住了，声音闷闷的，“不告而取是为偷。” “嫌弃啊？那我等会还回去。”宋格说着故意装作要把手收回。 童香钰却及时伸手阻止，手指从宋格的手心里摸过，把美甲贴片统统抢过来，带着鼻音说：“我下次去给钱就好了。” 宋格笑了，“那可不行。” 童香钰抬眼望宋格。 宋格看着她说：“我送给你的，当然是我去给钱。” 童香钰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忍住，破涕为笑。 宋格看这位大小姐终于笑了，心中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感觉浑身肌肉酸痛无比，她长吐一口气，干脆躺倒在大床上。 共枕 宋格很快疲惫的睡着了。 但她睡得不久，前后也不过二十多分钟就醒了。 醒来看到陌生的房间吊灯，窗外陌生的明亮光线，身下陌生的宽敞大床，还有臂弯和身上陌生柔软的…… 等等。 宋格僵硬得像年久失修没有加润滑油的机器，一点点转头，就看到自己臂弯里拢着的一个人，童香钰沉沉熟睡着，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彻底干。 这位大小姐，娇生惯养，天生丽质。 只可惜在她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将就了小半个月，养得有点“蔫了”。 虽然皮肤仍然嫩得吹弹可破，睫毛又密又长，但原本漂亮的鹅蛋小脸，下巴都变得有点尖尖的，嘴角也不总像以前一样笑盈盈的翘起，而是抿直或微微不开心的噘着。 身上还穿着夜市里五十块一套的运动服。 不过，睡姿倒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张扬…… 童香钰本来只想靠边睡一下下的。给宋格擦完药后，她也感觉又惊又怕身心俱疲，想要休息会儿。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但那张床非常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童香钰怕碰到宋格的手，特意在床的边边上睡。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后，会本能的去靠近让自己安心的气息，一下两下，无意识的往宋格身边凑。 凑近后彻底陷入熟睡。 她在睡梦中抬手横在宋格胸口上虚虚抱着，又屈腿压在宋格的大腿上，等调整好这个最自由最放松的睡姿时。 那就不是“睡一下下”的事了…… 宋格醒了，却没起床，僵着一动不动的任身边的人继续抱着熟睡，思绪胡乱的发散。 她想，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是被什么“腌”入味了吗？ 身上怎么时时刻刻都香香的。 又想，半个月前，真的是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这位众星捧月的、不管在哪都是人群焦点的高不可攀的千金小姐有一天会趴自己怀里睡觉。 她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乱想了一阵，宋格转头看向那扇大窗户。 外面一片死寂。 这座城市原本繁荣、昌盛，喧闹，是国内经济最发达的那几个省会城市之一，可自从怪物病毒爆发后，它就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还是一座被抛弃的孤岛。 想起自己一个人在那么多怪物围堵中脱险逃生，宋格当时虽然顾不上害怕，但现在也不免心有余悸。 真像梦一场。 距离宋格上一次产生这个念头，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在家里从白天等到黑夜又等到白天，打出去的电话永远是繁忙无人接听。 直到门铃终于响起，她连鞋都没穿着急跑过去开门。 心想，妈妈出门太急忘带钥匙了吗？ 但打开门，她看见的是她爸爸妈妈的同事们，他们穿着制服，每个人都红着眼睛，有两人捧着黑盒子，有两人捧着放大的照片，还有人捧着衣冠。 警局里最大的那个官，在她面前蹲下来，说：“小姑娘，你叫宋格是吗？很抱歉第一次见面是这种情况下。你的爸爸妈妈……伯伯给你带回来了。” 宋格还是起床了。 运气好，没把童大小姐吵醒。 宋格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伤口处理过后贴了一个创口贴，虽然是很普通的那种创口贴，但看着也很娇气。 像受了多严重的伤一样。 宋格没再管，把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走过去打开窗户，撑着跳了上去。 手腕用力，痛了一下。 宋格蹲在窗台上，仔细观察外面的地形。 就是一个带泳池的小花园后院，连日暴晒加停水，花花草草都枯得差不多了，泳池里的蓝盈盈的水也只剩下个底儿，水很脏，掉落着一些花草的枯枝落叶。 后院的围墙不高，但墙顶有镶嵌五颜六色的锋利的厚玻璃渣子，应该是用来防小偷入室盗窃的。 有扇门。 不知道后门通向哪里…… 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她们需要逃命的话，光看这些还不够。 宋格需要整个大楼的布局图，包括周围的。 童香钰睡了三个多小时，还在睡。 宋格没叫她，打算等着那位老奶奶来喊她们吃饭，她再叫醒这位大小姐，又或者如果那位老人家忘了她们两个，她们就吃饼干和肉脯充饥。 何况她还带了小鸡腿。 但没等田奶奶来叫人。 童香钰自己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她惊叫的那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非常突兀，宋格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 童香钰满头大汗的坐起来就找宋格，“宋格，宋格。”她视线没有焦距，着急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宋格看着她视线落向自己这边，又像没看见一样移开。 宋格说：“我在这。你故意的吗？” 童香钰看向宋格说话的方向，没说故不故意，只问：“宋格，怎么不点蜡烛？” 宋格一愣，立刻收起轻松的状态，大步走过去，抬手在童香钰面前挥了挥，见对方瞳孔没反应，皱眉问：“你眼睛看不见了？” “看得见。”童香钰眯起眼努力辨认，“但只能看见一点……” 宋格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说：“那没事，就是见强光的后遗症，休息两天就好了。不过，不能动不动哭了，听到没有？” 童香钰：“你才动不动哭呢。” “刚刚做噩梦了吧。”宋格看大小姐刚睡醒小脸苍白、汗津津的还要嘴硬，说：“梦到什么了？一醒来就满世界找我。” 童香钰：“反正不是梦到你！” “那就好。”宋格说：“噩梦里梦到我，肯定不是好事。” 童香钰突然沉默了下来。 这时，房间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宋格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救了她们的老奶奶站在门外。 老奶奶大概是生平中善事做多了，笑起来总慈眉善目的，十分令人亲切，“小姑娘，休息得好不好啊？可以吃饭了。” “谢谢。”宋格说：“我朋友她还在睡，我上楼吃吧，到时候看方不方便给她带点下来。” 老奶奶说：“可以。方便的，方便。” “那奶奶你等一下，我上个洗手间就来。” “好。” 宋格带上门，却没往洗手间去，而是走到坐床上的童香钰身边，低声问：“你现在能看到多少？” 童香钰眯眼凑近宋格看，小声说：“这样就能看见，你的眼睛鼻子嘴巴。” 她坐正，正常睁眼，说：“这样看去很模糊，什么都朦朦胧胧。” 宋格：“……” 刚刚也太近了，差点都要撞到脸了。 宋格回神，低声的吩咐说：“等我离开后，你就把房间的门反锁上，我回来时，会在外面敲五下门，然后你来开。如果不是五下，就别开。” “那如果我忘了数怎么办？” “……” 童香钰有点兴奋的建议：“不如我们搞个摩斯密码？敲‘宋格’的名字拼音！或者就‘格’的拼音！” 宋格：“……不会。就这样，五下。” “喔……” 幸存者 宋格跟老奶奶上楼，本能的观察四周。 楼高三层半，中西结合的小洋房，一梯两户，中空玻璃顶，采光非常好。 “吃饭在顶楼阳台。”田奶奶介绍道：“小蒋他们租在那，他们觉得燃气费太贵，我阳台本来不想外租，但他们两个孩子都在这边上学。” 这时候如果是童香钰跟来，肯定会热情的跟奶奶聊上，再不济也会问问奶奶她的儿女在哪。 可惜来的是宋格。 宋格只“哦”了一声。 田奶奶也不觉得她没礼貌，笑起来又说：“我儿子出国前都有订好，超市每个月都会来送米、面和桶装水，我这离菜场近，也常常会去买菜，这种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分一分。” 宋格听了她的话，也有些佩服，这把年纪遇到这种大变故，竟然适应良好，如果是胆子小点或者接受能力差一些的，可能吓都吓出毛病了。 还没上到三层半，宋格率先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饭香。 她脚步一顿。饭香？ “也幸好小蒋他们的煤气罐和灶子，现在水电和燃气都断了。”田奶奶说：“不然都吃不了一顿热饭。” 推开天台的门，田奶奶笑盈盈：“给大家带新朋友来了。” 因为断电，晚饭吃得很早，太阳都还没下山。 宋格看到天台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们差不多分成三堆，一对中年夫妻在热腾腾的灶前忙碌，身边跟着两个小女孩正蹲着看泡沫箱里的小青菜。 左侧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怀里揽着个漂亮女人，他们靠躺在阴凉处的躺椅上。 右侧餐桌边上是六个学生，身上都没穿校服，附近学校密集，也不知道哪个学校的，不过其中有一个是熟面孔，宋格认识。 但宋格的视线略过他的速度跟看其他人一样。 “田奶奶，您怎么又救人了？”躺椅上的男人不满的开口，他松开女人自己坐起来，“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我们这又不是收容所，你老往大楼里救人，救一个就多一张嘴，我们自己食物都不够吃了！” 学生堆里有个女生感觉这话也同时在针对他们，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田奶奶心地善良，难道你让她见死不救吗？” “怪物吃人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好心去救？”男人没好气的讽她，“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这种时候当然要明哲保身。” 女生没想到男人会直接骂人，气得脸涨红。 这时，学生群体里体格最结实高大的男生不客气的说道：“要奶奶明哲保身，那你们今晚开始就别吃了。这些食物不都是田奶奶和蒋叔叔蒋阿姨他们家提供的？你有什么作用，多两张吃饭和说风凉话的嘴？” “你！”眼镜男立刻愤怒的站起来！ 漂亮女人忙拉住他，小声说：“你别生气，明远他说得也没错，我们也是吃田奶奶跟叔叔阿姨他们的。” 樊明远双手放进了裤袋，眼神不屑又挑衅的看着气急败坏眼镜男。 没错。 六个学生里面，宋格唯一认识的就是樊明远。这个男的还算有胆量和气概，尸潮怪物冲涌向班级的时候，是他带着班上其他男生一起抵抗保护女生。 尽管也是螳臂当车。 不过大小姐看见他还活着的话，应该会挺开心的。 这样想着，宋格说：“我可以不吃，给我的同伴带一点就好，她食量小，吃得很少。” “怎么可以不吃饭呢。”田奶奶去抓宋格的手。 宋格下意识要躲，但中途忍住了。 田奶奶握住了宋格，毕竟上了年纪的老人，手上没肉骨瘦如柴，却十分温暖，她抓着宋格说：“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饿坏身体可不好，你放心，我这还很多吃的。”又回头冲对眼镜男说：“小吴，不要跟小孩子吵架，情况特殊，我们得更团结才是。” 被叫做小吴的眼镜男不太乐意，却也还是卖房东奶奶一个面子，“知道了……” 六个学生里，两男四女。 只有樊明远跟一个中长发圆脸矮个的女生是柯中的，圆脸女生是高一学生，高一跟高三隔着校区，她听说过也认识樊明远，但不认识宋格。 剩下几个学生都是柯中旁边的二中的学生。 蒋氏夫妇把最后一个菜做好上桌，大家开始一起吃饭。 宋格注意到，每个碗和盘上都垫了一层保鲜膜。 这时田奶奶拿了一个盒子给宋格，底下也垫了保鲜膜，她说：“给你那个小姑娘先盛点，不然等大家吃完，就是冷菜剩饭了。” 宋格：“谢谢奶奶。” 宋格知道童香钰饭量小，边上又有眼镜男虎视眈眈的盯着，只在高压锅里舀了一勺半的饭，四个菜都夹上一筷子，就合上了保温盒。 眼镜男这才哼了一声没说话。 宋格知道自己处境尴尬，没多吃。 饭桌上的气氛不算好，蒋氏夫妇的两个女儿是最活跃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然后学生们跟学生们说话，眼镜男跟自己女人说话。 宋格话少，落座后就没开口。 在大家还正吃着的时候，宋格已经吃完最后一口热饭，她知道保鲜膜的作用了，她拿掉碗里的保鲜膜，碗就还是干净的饭碗，不用浪费珍贵的水来清洗。 宋格说：“奶奶，我吃完了。” 田奶奶很惊讶：“你这就吃完了？才吃那么一点，你饱了吗？” “嗯。”宋格拿起保温盒，“那我先下楼了。” 宋格敲了五下门。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童香钰眯着眼睛。 宋格把手里的饭盒和筷子递给她。 童香钰接过的时候很吃惊，吃了将近半个月的零食，她都快忘了有温度的食物是什么了，她眯眼拿得近近的看，“这是？” “饭。”宋格把门关上并且反锁，说：“她这有灶子可以烧火。” “哇！！那也太棒了吧！！”童香钰很开心。 宋格看着她激动开心的样子，心想如果自己说起另一个事，她可能会更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 宋格抿了一下唇，然后就说错过了说出来的时机。 童香钰满足又享受的吃着热饭热菜，米饭香软，四个菜分别是西红柿炒蛋，味道偏甜辣的腌萝卜，小青菜和红烧肉。 但吃到红烧肉的时候，童香钰漂亮的眉头一下皱起来。 她想起来现在断电，冻肉在冰箱里藏不住，所以这肉的味道吃起来好像变质了…… 童香钰表情变得勉强起来，她唯恐自己吃下去会拉肚子，这要是拉稀，没水冲马桶多尴尬啊。 犹豫着就不想咬第二口。 宋格不知道大小姐内心的纠结曲折，以为她是在细细品味，走到窗边去。 童香钰纠结良久，才说：“宋格，这块肉我不想吃……” 宋格看过去，“是瘦肉。” “我知道。”童香钰小声说：“但、但好像变质了……” “是么，我没吃。”宋格饭桌上只夹过两片西红柿和一点酸萝卜，但也没听有人说肉坏了，她走到床边握了下童香钰的手和筷子，把那块咬过一小口的肉吃掉。 童香钰吓一跳！她这会儿看不清，跟个睁眼瞎没什么区别，宋格握住她手和随后一系列动作都太明显了，童香钰反应过来，脸颊绯红一片，慌乱地结巴道：“你你你……” 宋格吃了，红烧肉的用料特别重，估计就是为了掩盖变质的气味的，她倒是尝不出来，只拿过童香钰手里的筷子，把剩下两块肉都夹起吃掉，再把筷子塞回大小姐手里，“没了，剩下的饭菜全吃完。” 童香钰僵着，憋红了一张小脸。 宋格看她，疑惑：“怎么了？” “没，没事。”童香钰红着脸紧捏着筷子，局促的戳了下保温盒的盒底，然后再三犹豫后，低头拿筷子挑了几颗米饭吃。 租客 童香钰说没事，宋格就没再看她了，走去窗前。 之前在地下室里总是黑暗的，这一下换了大院子，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房间墙上挂着的钟显示下午六点二十。 但外面阳光还是很强烈。 可能因为距离远，宋格听不到外面怪物的动静，这会让她产生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错觉，从而失去机敏警觉。 如果现在这种处境能很快解决，那也就算了，如果不能，她并不觉得是件好事。 与两人房间里的安静截然不同的，是天台上的气氛。 因为人多，宋格走后没多久，大家就把几个菜扫荡了个干净。 吃完后，大家默契的都没有立刻离开天台。 两个小姑娘跑来跑去。 高压锅里的饭也没剩多少，蒋庄把冷饭盛出来，打算第二天给女儿们做蛋炒饭吃。蒋妈妈则在整理收拾碗筷。 眼镜男正搂着漂亮女人在天台栏杆前往下看，大街小巷都空空荡荡，偶尔有几只丧尸怪物在游荡。 因为气温高，那些死在街上的人，从尸体变成腐肉再到烂水，用了不到短短半个月。 幸好田奶奶这独栋楼的楼高很不错，三层半抵得上别人五楼。 这高度闻不到底下的尸臭。 高中生们也聚在一起聊天说话。 樊明远很少开口，他都是靠在栏杆上听别人说。 他们学生群体里还有一个男生，一米七不到的满脸痘痘的胖子，女生们对他的关注度等于零，当然更喜欢又高大又帅气的樊明远。 二中不像柯中是重点高中，是艺术性质的高校，所以女生们偏重打扮，很少注重学习，她们看见樊明远这样帅气的男生自然狂蜂浪蝶一样，明里暗里的撩骚。 但樊明远从小到大美女见了无数，这几个女生染着发、纹着身，行为处事小太妹一样，那点小心思他心知肚明，却完全看不上，当然也不会被诱惑。 他只偶尔会跟同校的高一女生聊几句。 刚刚开口也是为了她出头。 女生叫朱露露，圆脸圆眼长相憨厚讨喜，她成绩不错，说一直以来都以高三的童香钰学姐为标杆，童学姐长得那么漂亮都那么认真学习，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学姐一样考年级第一。 樊明远听了笑起来，但想到怪物爆发那天自己跟童香钰分散了，又不由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童香钰还有没有可能活着。 虽然气温高，阳光强烈，但天黑起来也很快。 因为断电，大家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就都离开了天台。 蒋氏夫妇带着一双女儿早早躺在床上，夫妻俩睡一头，两个女儿睡一头。 年纪小一点的妹妹问：“今天又是没有星星的天空，妈妈，为什么不下雨，天上也没有星星了？” 蒋妈妈回答说：“要等消防员叔叔来了，才会有星星。” 妹妹虽然只有七岁，但提出合理质疑：“消防员叔叔他们还管得到天上的星星吗？” 蒋爸爸说：“问那么多干嘛，你妈妈说的都是对的。” 蒋妈妈胳膊怼了他一下。 蒋庄就笑，胡子拉碴的要亲她摸她，被她推开。她说：“你别胡说八道教坏孩子。” 那头妹妹又问：“那消防员叔叔什么时候会来呢？” 姐姐说：“有可能明天吧！颖颖，我们快睡觉，等睡醒，消防员叔叔们就来了！” “好的姐姐。我已经睡着了！” 田奶奶这栋楼一梯两户，出租的是二三楼，天台原本只是放东西的杂物间，后来因为蒋氏夫妇手头拮据又实在想租，田奶奶才腾出来，给他们置办了一张大床，又叫来装修把杂物间开了个窗户，又在边上搭了个棚顶，让他们用来放厨具灶炉。 夫妻俩带着两个女儿一住就是四年，从小女儿上幼儿园到上小学，都住在这天台。 但除了天台，二三楼都是装潢很好户型也很好的套房，朝北的三室一厅，朝南的二室一厅。 房子是都租出去了的。 但怪物尸潮爆发，另外的租户都没回来，田奶奶就暂时拿来安置救下来的学生。 小吴那对住在三楼，田奶奶就把动静可能比较大的学生放二楼，朝北的套房有三个卧室，多搬一张单人床到客厅，供四个女孩休息和睡觉，朝南的则给两个男生住。 刚刚好。 吴森隽走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摘下眼镜，一瞬间没了在外面斯文的样子，骂道：“死老太婆！” 漂亮女人脱鞋，没说话。 “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到处接济人，到头来就是祸害我们！”吴森隽一边骂一边走进卧室，“现在救援什么时候来都不知道，吃的没剩多少了，真以为我没听到蒋阿姨他们说的话？米都只剩下半袋了！” 女人说：“生气也没用。” “是没用。”吴森隽怒火熄了熄，扒了把头发，走到大床上坐下，看着女人脱掉外面的防晒衣只剩下里面一件小吊带，十分性感的样子，伸手说：“过来。” 女人娇滴滴的依偎到他怀里。 吴森隽摸着她的细腰一路往上去，然后去亲她脖子，把人压在大床上，边亲边含糊说：“这样也好，咱俩还可以再亲热几天……” 女人仰着脖子被亲，呼吸有些急，“我说，如果你老婆死了，那你是不是不用愁离婚的事了？” “那拿不到钱啊。”吴森隽邪邪的笑，说：“没有钱你还跟我啊？” “讨厌~~” 樊明远接了水在刷牙。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以为是同住的那个胖子，随口说进来，等从镜子里瞧见一抹红色的裙子飘过，他才顿了一下，随即漱了口。 走出盥洗室，夕阳西下，看到染着黄发的女生已经坐在了床沿边上。 樊明远说：“什么事？” 女生起来跑到他面前，手轻轻摸他的胸膛，“帅哥，约吗？” “不约。”樊明远拿开她的手。 女生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就算有，她也不在啊，又不用你负责，在这种地方，寂寞难耐，你知我知，互相玩一下打发时间嘛。” “你去找隔壁那位打发。” 女生脸色微变，却忍着没生气，又跑去樊明远面前。 樊明远啧了一声，看着她说：“我对你这种真不感兴趣。” 女生在学校里追求者也不少，被屡次拒绝，有些下不来台，问：“那你对哪种感兴趣？” “学习好的。”樊明远说：“又漂亮又可爱，说话小小声的，很容易脸红，但又很善良。” 女生有点无语，这是照着某个人说的吧，她自讨了个没趣，转身走了。 而那个学习好的，又漂亮又可爱，说话小小声很容易脸红还很善良的女孩，这会儿正拿着吃完的饭碗，巴巴的望着窗前的宋格。 童香钰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个人影站在大大的窗户前。 她想：宋格在看什么吗？还是在发呆？ 宋格想事情想得有点久了，动一下腿，传来轻微麻痹，她转过身，就看到童香钰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圆圆睁着看向这边。 宋格先一愣，随即想起来这位大小姐眼睛睁得越大越看不清楚。 宋格视线移到童香钰手上，走过去把空碗拿去放桌上，又拉了一条沙发。 童香钰听到动静了，眯眼看，“你在干什么？” “把沙发放在窗户边上，这样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童香钰惊道：“你不会还要睡沙发吧？！” 宋格：“不然呢？” “这张床很大啊，你为什么不睡床？” “你睡相不好。” 童香钰一下噎着了，嘴硬说：“胡说，从来没有人说我睡相不好。” “那现在有了。” “？”童香钰说：“宋格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格：“怎么过分了，不答应跟你睡就过分？” 童香钰一愣，卡壳在那。 地图 童香钰好歹是反应过来，气得微红了脸，“我指的明明是你说我睡相不好很过分。” “哦，说句真话也过分了。”宋格随口陪大小姐插科打诨，把沙发挪好后，趁着天还没彻底黑，把背包里的蜡烛翻出来，同时又拿了块压缩饼干。 天大亮的时候童香钰就是个“瞎子”，天黑了，更看不见了，眯着眼也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这个拆饼干的动静很熟悉。 童香钰问：“宋格，你晚上没吃饱吗？” 宋格取出饼干，语气没什么变化，“吃饱了，但看到饼干的包装下意识拆了，你吃不吃？” “不要不要我不吃。” “明天就受潮了。” “你可以自己吃啊。一块饼干而已，又不占肚子。” “有道理。” 宋格把压缩饼干吃了，然后把蜡烛放在桌子上，打了一下打火机，第一次没打着火。 童香钰听着声响，说：“我都看不到蜡烛的光。” “我还没点。” “……” 宋格把蜡烛点上了，“现在点了。” 童香钰忙趁机说：“我现在也还是看不到。” 宋格：“你想听我说什么，真棒？” 童香钰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房间很快陷入安静。 两人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 童香钰轻声发问：“宋格，我们会在这住很久吗？直到救援队伍来？” “不知道。”宋格反问她：“你喜欢这里吗？这里有热饭，还有很多人。” “我也不知道。”童香钰在黑暗中睁着大大的眼睛，说：“但你说过要带我去找我爸爸妈妈的。” 宋格说：“是。” 童香钰见话题照例终止在宋格口中，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问：“宋格，那么多人里我只见过田奶奶，其他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宋格说：“天台住的一家四口是一对夫妻带两个女儿，另外是一个眼镜男带着小三，六个学生里面四个女两个男。” “你怎么知道人家带的是小三？” “眼镜男中指上有戴婚戒的戒痕，女的没有。”宋格知道童香钰要问什么，说下去：“如果两人是夫妻，女的会戴戒指，或者男的没必要摘戒指。” “哇！你观察好仔细！” “道德品行败坏的人，骨子里也不会是好人。”宋格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以后看到他避着点。” “嗯嗯！” 宋格忽然抿了下唇，想说学生里有樊明远，但又觉得童香钰眼睛恢复后亲眼看到可能会更惊喜，于是闭上眼睛睡觉不提。 第二天宋格醒来的时候，天刚亮，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早晨六点。 宋格起身先去把燃着的蜡烛灭了，再转头看床上。 据说“睡相很好”的大小姐双腿裹夹着被子，微微仰着头，脖子弧线优雅漂亮，白皙顺滑得像玉石一样。 这场面在地下室里看和在这种场合看，感觉真不一样。 宋格看她睡得熟，走回到窗边。 晨光初露。 边上的大门这时候被人推开，宋格看到是房东。 田奶奶拎着手里的垃圾袋走到门口，放进了最大的垃圾桶里，然后开始收拾院子里比较大的枯枝烂叶。 宋格走出卧室。 田奶奶看到宋格，有点惊讶，慈眉善目的笑起来，“小同学，你起得这么早啊？”说完想起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有点不好意思，“哎哟院子好久没收拾了。” 宋格捡起一个很大的枯枝。 田奶奶说：“我来，我来。” 宋格：“放哪？” “那边，暂时先对方在那边就好。” 宋格帮田奶奶收拾到天大亮，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忽然听到有人叫，宋格转头，看见童香钰站在窗前，窗户半开，明亮的光线照着大小姐那张漂亮的脸蛋。 “宋格~~” 宋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名字会被她叫得似乎有点好听，她问童香钰：“看得见了吗？” “嗯，好多了。”童香钰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说：“你跟田奶奶在干什么？收拾院子吗？我也来！” 宋格说：“已经收拾好了。” 童香钰：“哦……” 童香钰兴冲冲：“那我也要来！” 宋格看见大小姐说风就是雨地跑去卧室门边，于是无话可说。 有了童香钰加入，“队伍”瞬间热闹起来，大小姐嘴巴甜，奶奶长奶奶短的，还极具审美，非要将枯败的花盆也重新收拾一下。 宋格见气氛正热，趁机问田奶奶：“附近的地图有吗？” 田奶奶说：“这个‘附近’指得是哪里啊？” “房子附近，或者柯城附近的街道。” 田奶奶说：“柯城我最熟了，这边过去有什么店铺几个路口红绿灯我都很清楚。小同学你不是本地人吗？” 宋格说：“不是，我只在这边读书。” 童香钰立刻有点意外的看向宋格。不是本地人，父母也……却能来柯城上学？读的还是柯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宋格看上去也不像凭成绩进来的。童香钰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田奶奶却说：“这样啊，那我等会儿跟你说说。” “好。”宋格说：“我画下来。” 童香钰更惊讶了，看向宋格，“宋格你还会画地图？” 樊明远二楼窗户并不密闭，睡得半梦半醒就听到楼下叽叽喳喳的人声，之前住在这可没这么“热闹”。 他没睡好，心烦意乱的起来想锁上窗户。 但手才抬起来就听到楼下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宋格你还会画地图？” 童香钰？ 樊明远心里一跳，立刻打开窗户探出身子看，但没看到人，而且说话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虽然只是一个可能性。 樊明远还是立刻换了个身衣服跑出去，跑一半又回来进盥洗室刷牙洗漱。 一楼房间里，宋格已经要来了笔和纸，根据老奶奶说的开始画附近的路线图。 童香钰眼见宋格架势十足，动起笔却在白纸上随意的乱画一气，简直看蒙了，她问：“宋格，你认真的吗？”打草稿也不是这个打法吧。 宋格：“嗯？” 童香钰试探的问：“你还记得我们地理课画地图的几个基本要素吗？” 宋格看向她，没说话，但眼里分明写着：什么东西，花个地图还要要素？ “……”童香钰早已经猜到了，她从宋格手里拿过笔，把白纸反过来一面，在左上角标明了方向和简单的图例符号，同时说：“地图三要素：比例尺、图例、指向标。奶奶，尺子有吗？” 宋格：“她怎么会尺……” 宋格话都没说完，田奶奶已经应说：“有，有的。我小孙女留在这的，我去给你找来。” 宋格看田奶奶说着走出去了，有点无语，对童香钰说：“就算你想精确，但老人家记性能给你精确成这样吗？” 童香钰说：“但这些都很重要啊，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也很重要。你只画相邻的店铺或者街道的话，店铺有大小，街道也有长短，这里面差别很大的。这就是地图比例尺的重要性。” 宋格：“你是在给我上课吗小奶茶。” 放在以前，童香钰听到宋格这话肯定会有点局促，想着怎么照顾对方的自尊心，但现在，她回说道：“你又没给我交学费，我干嘛给你上课。白教你的。” 宋格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童香钰得意洋洋：“不用谢~” 正说着话，她们没掩实的房间门缝外，传出田奶奶和人打招呼的声音：“哟，小樊，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平时都是不到中午不露面的。 樊明远说是啊，然后立刻问：“奶奶你刚刚在跟谁聊天？” “昨天那两个小同学。” “噢，昨晚太匆忙都没来得及打招呼。”樊明远似乎才想起来，爽朗热情的笑说：“奶奶你现在带我去认识认识新朋友？” 房间里，童香钰显然一下认出了樊明远的声音，脸色瞬间苍白，她一把紧抓住宋格的手，声音发着抖问：“是樊明远吗？樊明远怎么也在这？” 宋格看童香钰脸色不对，刚要说话，外面的说话声却越来越近，童香钰也立刻慌张的跑进洗手间躲起来，还把门反锁上了。 田奶奶带着樊明远在外面敲门。 门没关。 但宋格还是起身去开，眼睛看着田奶奶。 田奶奶慈祥的笑着给她介绍说：“这是小樊，也是学生，昨晚吃饭的时候你见过的，但昨晚你走得太匆忙，他说没来得及好好跟你打招呼。” “你好，我叫樊明远，柯中的。”樊明远笑，他像是一堵墙一样堵在门口，嘴上跟宋格打招呼，眼睛却已经越过宋格在房间里四处找寻。 “你好。”宋格看向他，语气平淡，没有把人请进屋的意思。 樊明远找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影，只好问宋格：“昨晚听你说还有个同伴？你们是不是也是柯中的？” 宋格：“是。” 这一声言简意赅的“是”到底回答的是哪个，樊明远也不知道，就再问：“你同伴叫什么名字？” “小奶茶。” “什么？” 宋格回头扬声喊了一句：“小奶茶！” 洗手间里扭捏了两秒才传出捏着鼻子的回应——“怎么啦……？” 宋格对樊明远单挑了下眉，意思显而易见。 “这应该只是外号吧。”樊明远隐约听声音不太像，但还是保持怀疑，所以干笑一声再问：“她真名是什么？” “不知道。”宋格双手放进了裤兜，哪怕面对的是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男生，听情绪也很稳定，说：“怪物爆发那天在半路捡到的。或许你等她拉完见个面？她在拉肚子，拉一早上了。” 樊明远听到这话，尽管是站在门口，也莫名好像闻到了房间里传出的难闻气味，立刻说：“算了，不太方便就等中午吧，中午再见。奶奶，我先上楼了。” 樊明远走了。 田奶奶在宋格关门的时候关切的问：“小童好好的怎么拉肚子了？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宋格没有回答，而是走去敲洗手间的门。 她敲了五声，说：“出来吧。走了。” 挑拨 宋格想问童香钰怎么听见樊明远的声音会是这反应，但房东在，不方便问，宋格就只问童香钰：“还能画地图吗？” 童香钰白着小脸点了点头。 宋格说：“或许你先休息一下，不急。” “没关系。”童香钰摇头，整理了下心情，说：“我没事了。” 田奶奶把柯城的旅游手册也拿来了，上面有一部分柯城地图，但就区域来看离这边还远着。 三人画地图画了一上午。 直到中午饭点时间。 童香钰又开始“不舒服”了，她眼睛的确还没完全恢复，上午画图用眼过度，轻轻一蹭就发红。 宋格让她别乱揉，又说：“不舒服的话，我去帮你盛饭下来。” 童香钰支支吾吾算是顺势答应下来。 宋格拿过桌上的保温盒，都走到门口了，又返身把房间的窗户反锁上，又交代童香钰把门反锁好。 童香钰连连点头。 宋格想了片刻，说：“现在我们有地图了，如果你不想待在这，我们随时可以走。” 童香钰听到这话，知道宋格可能已经猜出一些事了，沉默片刻，小声说：“我知道了。”也没说走不走。 宋格点头，并没强迫她立刻就做决定。 中午吃的是面饼。 天气越来越热，随着断电半个月，冰箱里的肉已经彻底藏不住，蒋庄用肉和自己腌制的辣酸菜当馅料做了好多肉饼。 宋格猜想童香钰不会吃，昨天那个肉她就嫌有味道。 宋格一个人靠在天台大门上，淡漠的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心想如果大小姐在，应该会很喜欢这种画面吧。 像什么意外和麻烦都没有发生。 一切如常。 可惜怪物尸潮爆发之前，宋格就不喜欢这场面。 何况爆发后。 这种安逸和悠闲，只会让人丧失面对危机时的机警。 宋格曾想过，等童香钰眼睛好了、跟樊明远顺利相认后，自己就离开，让这“一对”留在这。 他们应该会想在这，毕竟这里有吃有喝有同伴，很是“岁月静好”。 说不定，还真的能撑到救援来。 那时的大小姐肯定也已经忘了她们原本的目的是打算逃离柯城。 可是目前来看，童香钰跟樊明远之间似乎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宋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樊明远身上，想起自己那天逃跑碰见童香钰时，童香钰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哭，之后再提起那天的事还吐了。 宋格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生死抉择的时候，人类一旦自私，就会显得极端丑陋。 那位人美心善的大小姐连她跑了都会斤斤计较，当时在教室里的樊明远，估计做了更可怕更令大小姐无法接受的事。 比如，前一刻还在尽力保护女生们的骑士，摇身一变成为挥舞砍刀的屠夫。 宋格心想：我这比喻真有文化。 改天让大小姐评评分。 尽管猜出前因后果，宋格的表情也没变，人性本恶，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樊明远满心以为中午就能见到童香钰了，或者至少能确定是不是童香钰，没想到，又是只来了那个短发女生。 他去问对方怎么又没来。 宋格说身体不舒服，还在睡觉。 樊明远问：“她哪里不舒服？” 宋格：“水土不服，需要多休息。” 樊明远见宋格语气平淡，油盐不进，不由皱了下眉，看着宋格的脸，突然觉得有一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 樊明远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知道。”宋格看向他，“你有印象吗？我对你没印象。” 樊明远在学校里被那么多女生追求，怎么能受得了一个短头发性格又差的女生说不认识，简直奇耻大辱，他当即说：“我也没印象，应该记错了。” 中午的烙饼毫不意外的被大小姐“嫌弃”了。 宋格自己吃掉，又从背包里拿出小鸡腿。 童香钰看到熟悉的包装时眼睛一亮，欣喜万分，“宋格你怎么把这个也带出来了？”那天整理行李的时候分明没有的！ 宋格：“背包太空，没东西放。” 童香钰看向她，说：“其实你就是担心我没东西吃，饿肚子吧？关心人又不丢脸，为什么不承认呢？” 宋格说：“你想象力真丰富。” “哼~口是心非。”童香钰看着她，说：“你是害羞了，对不对？” 宋格觉得这位大小姐很无聊，不再搭理她的话。 童香钰自己一个人唱不了独角戏，仔细把两个小鸡腿都啃了，吃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宋格：“宋格。你为什么不问我樊明远的事？” 宋格反问：“你现在想说吗？” 童香钰沉默。 宋格见她还不想说，主动换了话题，“中午的饼还剩很多，晚上应该也还吃这个。我想借那对夫妻的锅煮面条，你吃不吃？” 童香钰忙说：“我吃！” 晚饭童香钰还是没跟着大家一起吃。 樊明远看着那向蒋氏夫妇借锅的短发女生，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没错，早上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童香钰的。 只是这个女的临时把童香钰给藏了起来。 为什么藏起来？变态吗？ 变态？ 这个词才从樊明远脑海中闪过，突然一连串相关的词汇就带了起来——父母双亡，心理变态，性格扭曲，同性恋等等。 这难道是……宋格？！ 樊明远对宋格的长相没印象，但他不止一次听楚乔她们提起这个名字以及后面一系列相关形容词。 也就是说，这个变态，很可能趁着怪物爆发，童香钰落单无依无靠，从而胁迫了童香钰？ 才这么想，樊明远就听到田奶奶问那个短发女生：“小童身体还不舒服呀？” 小童？ 真的是童香钰！！ 樊明远感觉心跳快了两拍！ 宋格说：“她吃不了重油盐，我给她煮个清汤面。” 宋格跟童香钰说的是自己煮面顺便给她捎一碗，但面条、煤气包括两颗小青菜都是问蒋氏夫妇要的，她自己哪里能多吃。 她和大家一起吃面饼，然后把煮好的面装进打包盒，再一次早退。 这一次，樊明远偷偷跟在了后面。 樊明远猜想的是宋格应该用了特殊手段，比如喂药等等，把童香钰控制起来了，童香钰有危险！ 他想找证据，掩盖着自己的脚步声，跟踪的很隐秘。 宋格敲门。 没一会儿童香钰就跑来开门，柔和细软的声音先叫上一声：“宋格~” 太阳还没落山。 樊明远屈着身体躲在楼梯口上，只露着一双眼睛窥伺着这一切，他看到夕阳下，他的钰钰像是花蝴蝶一样蹁跹而出。 但宋格很快就把门给关上了。 不行。 樊明远看到童香钰好手好脚、神智清明，却仍然觉得她受了宋格控制。他认为童香钰一定还不知道自己也在这，而且童香钰肯定也是出于某些原因，才不得不暂时迎合宋格。 必须要让童香钰进入大家的视野里，才能戳穿宋格这个变态女的真面目。 樊明远想得彻夜难眠，又隐隐激动，真没想到他的钰钰还活着…… 第二天，童香钰仍在房间没露面。 但中午吃饭的时候，樊明远突然当着大家的面问宋格：“你那个朋友身体还不舒服吗？” 宋格眼皮都没有抬，“嗯。” 樊明远说：“身体不舒服不能硬熬啊，得吃药，等吃过午饭，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宋格说：“不用，她只需要安静休息。” 吴森隽也觉得麻烦，樊明远自己爱看自己去看，多管那个闲事干什么。 “我们必须要看。”樊明远态度突然强硬起来，他看了一眼吴森隽，又看向蒋氏夫妇，然后集结了几个同学，说道：“希望你要谅解，现在情况太特殊，我们几个从开始就在一起，知根知底，只有你们两个是刚加入的。怪物病毒那么危险，一旦爆发不可控制。你朋友又一直不舒服不露面，如果真的生病还好，万一……” 樊明远这么一说，吴森隽心里大惊，心想自己怎么能漏了这么重要的事！ 现在大家是把怪物挡在外面了，但如果这种可怕的病毒从内部爆发呢？全部都得死！！ 吴森隽立刻说：“小樊说的对，我们家倩倩是护士，如果你朋友不舒服，让她去看看。”说着搂了一下女人的腰。 柳倩也只好配合说：“我可以去看看，身体不舒服还是要早点吃药的，拖久了容易加重病情。” 蒋庄这时也说：“田奶奶家里有药吧？” “有。”田奶奶说：“药箱都在小童她们那没拿回来。” 柳倩笑，“那正好，吃完反正也没事，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宋格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事敲定，根本不打算得到自己同意。她平静冷淡的看向樊明远，看到对方满脸挑衅嚣张不加掩饰。 宋格心想，或许她们该走了。 幸好！ 童香钰不知道她们全来了，关上门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说话声基本听不见，但敲门声很清晰。 三声。 不是宋格？童香钰才这么想，就听到外面传来宋格的声音说：“小奶茶，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大家都过来看看你。” 大家？ 哪个大家？？ 童香钰一想到樊明远有可能也在，脸色瞬间白了起来，她心跳慌张地加速，用力攥起衣角，走到门后小声说：“我好多了，我不想把病气过给大家……” 另有男人的声音不客气的说——“你先开门，我们这有医生！” 童香钰咬了一下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心的打开了房间的反锁。 一眼看去，十几个人都挤在门前。 樊明远看到童香钰，大喜过望，夺步进房间里就要去握童香钰的手，但童香钰躲闪着连连后退。 宋格几步上前，拦在童香钰面前，提防着樊明远，“你想干什么？” 樊明远根本没搭理宋格，只看向童香钰，“钰钰，是我，明远啊。她对你做什么了？威胁你什么了？你告诉我，不要怕。” 童香钰白着小脸，手紧紧地抓着宋格一点衣角，垂着眼不去看樊明远，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流露出的害怕不言而喻。 然而这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可人样子，却不仅樊明远看到。 吴森隽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很惊讶，宋格这么不讨喜的人，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凹凸有致的身材，精致娇俏的五官，还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吴森隽目光在她腰上胸前流连，还吞了下口水。 柳倩看吴森隽这流氓样，脸瞬间拉长，走过去狠狠踩了他一脚！ 吴森隽哎哟一声。 柳倩转头笑着走进房间，并且亲昵的主动握起童香钰的手，“小妹妹，我是医生，你哪里不舒服啊？跟我说。” “我肚子不太舒服。”童香钰看向她，大概人总对医生这个职业有着天然的信任感，童香钰放松了些，原本紧抓着宋格的手也松开了，小声的跟柳倩说：“常常吃一点东西就拉肚子。还有晚上睡眠也不好。” 柳倩本来就漂亮，笑起来更亲切和善，“拉肚子是因为你肠胃不太好，而且我们的食物放得有点久了，也没那么新鲜。没关系，我刚刚看到田奶奶这有止泻药。至于睡不好，这个应该是压力太大，你可以在睡前适当运动一下，让身体疲倦一点，很容易睡着的。” “谢谢姐姐。” “不客气。”柳倩笑，从田奶奶的药箱里找出出了两样药品给童香钰，“这个药丸如果你再腹泻的话，吃一颗。这个糖浆，你可以在吃东西之前先喝一口。” 童香钰：“好的。” “钰钰。”樊明远再次叫童香钰。 童香钰知道同处一个屋檐下，一直躲着也不可能，跟医生聊天让她多少放松下来些，就看向樊明远，勉强的冲他笑了下，“樊明远。” “我就知道！”樊明远很激动，一把抓住她手腕，当着大家的面问：“你是不是被宋格控制了，不方便跟我们讲话？你别怕！现在我们大家都在！” 童香钰却很震惊，抽开手，说：“怎么会？是宋格救了我。” 樊明远转头看宋格。 宋格冷静的，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樊明远很不乐意，但在场这么多人，也只能不甘不愿的说：“看来之前误会你了。谢谢你救了钰钰。” “我已经向她道过谢了。”童香钰不需要樊明远来代替自己道谢，她往后退，离樊明远远远的，然后说：“我还想休息，就不留你们聊天了。” 童香钰模样漂亮，注意到这点的当然不止两个男的，还有几个女学生。 朱露露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跟自己的“人生标杆”共处一个屋檐下，兴奋得不行，但碍于对方身体不舒服，彼此又不认识，只能按捺激动。 而几个二中的女生，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樊明远对她们的殷勤都视而不见，原来喜欢的人是这么一位娇贵漂亮的女生。 她们自知比不上。 不过那个叫玉玉的女生，似乎对樊明远不感兴趣甚至很抵触。 对她们爱答不理的樊明远，在别的女生面前也不过舔狗一条，这么一看，这男的也瞬间不香了。 童香钰的抗拒，连外人都看出来了，樊明远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尽管最后，童香钰还是给予了礼貌回应。 但那远不是以前那种亲昵。 樊明远心里烧着团火，他仔细的把前后的事想了个遍，终于明白，童香钰是第一个顺着窗帘跳下窗户逃生的，后来楚乔要往下跳时，还叫童香钰接住她。 而自己，把楚乔给推开了。 樊明远清楚的记得自己落地后，一旁楚乔的血流到了他的球鞋下，她的眼珠子和手指都还在动，流着血的嘴巴也在开合像想说什么。 他没浪费时间多看一眼，直接选择逃生。 那时候，他没注意童香钰去哪了。 是失望了吗？ 樊明远阴沉下脸色，亏他在这么多天里总心心念念她的死活，她却在怕他？ 觉得他很可怕？ 那天要不是他带着大家一起挡在怪物面前。 他们早死在那个教室里了！ 樊明远想到童香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自己，越想越觉得耻辱。 尽管中午跟大家见过面，但童香钰还是不太想跟大家一起吃饭，反正她“身体不舒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干脆继续沿用理由。 童香钰唯一担心的就是给宋格添麻烦。 因为每次都要让她带吃的。 宋格没所谓，童香钰不想去就不去，她只说：“我以为你会喜欢热闹，有很多同龄的女孩子。”看上去还很爱打扮的那种。 童香钰小声说：“我不想交朋友了……” 宋格挑了下眉没说话。 童香钰低垂着眼，继续说：“而且这些人里面除了医生姐姐和田奶奶，其他几个，我感觉都说不上话。” 宋格说：“以前倒看你很喜欢交朋友。” 童香钰听到这话本来想解释，但话已经到嘴边忽然一顿，看向宋格，有些惊讶，“以前？宋格你以前关注过我吗？” 宋格：“……” 宋格说：“印象中你们那边方向总特别吵，有人还老说我坏话。” 童香钰一听，忙解释说：“不是的，楚乔她其实没有恶意，最主要还是第一个人传得比较离谱，而你自己又不出来澄清，这样大家以讹传讹，就会越来越……” 宋格：“所以是我的错？” 童香钰：“当然也不是！” 宋格眼看“关注”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了，顺口说道：“没什么好澄清的。” 童香钰看着宋格，有点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 宋格说：“我的确父母双亡，学习成绩差，不跟别人交谈，独来独往，性格阴郁，还常常被老师点名批评。” 童香钰抢着说：“胡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宋格轻扯了下嘴角，看她，“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 童香钰见两人今天聊的话题有些深了，心想本来嘛，她们是生死之交，跟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看了一眼门，然后凑到宋格耳边小声说：“我看到樊明远杀人了。” 童香钰用手掩着嘴。 那热热香香的气息就顺着手指流向了宋格的面庞，宋格眼珠转动，有点不自在的往旁边躲开点，说：“别凑那么近，我听得见。” “我知道，但这事要小声。”童香钰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伤心难过还会恶心反呕，但经过宋格这么一打岔，什么气氛都没了，自己好像不再那么难受了。 童香钰小声问宋格：“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宋格看了她一眼，很平静，“有什么好惊讶的。如果我们继续待在这，你还能看到人性更残忍的一面。” 童香钰一愣，显然想象不能，“是什么？” 宋格看她单纯漂亮的脸蛋，摇头，“你不用知道。明天我就带你走，后院里有一辆很旧的电瓶车，我问过房东，她说还可以用，车钥匙也给我了。可能就是电量不足，不知道我们运气怎么样。” 童香钰咬了一下下唇。 宋格敏锐察觉她有话要说又止住，问：“你不想走？那也可以不……” 童香钰连忙说：“不是不是，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宋格听到这话，心脏莫名微微一动，但她没做表示，只看着童香钰，等着这位大小姐的后续。 童香钰眨巴眨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问：“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当着田奶奶的面会喊奶奶，但背地里就喊房东啊？” 宋格：“因为她不是我奶奶。” 童香钰疑惑：“这难道不是一个称呼而已吗？” “不是。”宋格说：“我不习惯给人或者东西附上情感或者特殊意义，那样失去的时候，不会难受。” “可是如果不付出情感的话，生活多冷冰冰啊。”童香钰说：“情感这种东西是相互的，你有付出，才会有回报。” ——“我不需要回报。” ——“而且你对我就很好啊。” 两人异口同声。 宋格看童香钰一眼，说——“我没有对你很好。” 而童香钰再次跟她同时说——“我会回报你的。” 充满了阳光的大房间里。 两个女生对坐，四目相对。 片刻后。 宋格问：“你不说了吗？” 童香钰已经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泛红的耳尖，小声说：“我怕又跟你一起说了……” 宋格没再说，转头看墙上的时间，已经到上楼吃晚饭的时间了，她站起来，对童香钰说：“虽然说起来很冷血，但是。” 童香钰期待的看向她！ 宋格看着大小姐那双明亮漂亮的杏眼，到嘴边的重话就突然开不了口，顿了片刻后，生硬的说：“我已经很久没朋友了。” “没关系呀！”童香钰双眼弯弯，“我可以做你这么久来的第一个朋友！” 宋格沉默得更久。 半晌后，宋格才说：“随便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房间，又不忘交代：“锁门。” “噢噢，记得啦！”童香钰像小蝴蝶一样跑到门口，眼看着宋格的身影走开，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童香钰关上门反锁，再拍拍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 好险，还以为宋格会说“虽然说起来很冷血，但我没有对你好，也不需要你回报”之类的很冷酷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不过…… 幸好！ 童香钰满足的跑去摔进大床里，伸手用力抱住被子，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充盈着一种陌生的欢喜，她开心的把脸埋进被子里，又忍不住抱住被子歪头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