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马甲组织柯学调查中》 第一章 他没有睁开眼睛。 额头上的灼烧感仍在隐隐作痛,令他无法忘却这间弥漫着腥咸气味的废弃仓库内发生的一切。 恐惧吗?也许。 但是比起几乎扼住咽喉的兴奋,茫然和恐惧根本微不足道。 接下来,侵袭这个世界的怪异戏剧才刚刚开演…… “你叫吉野顺平是吗?” 对面点了点头。 “你认识山下翔平吧?帝丹高中二年C班的山下翔平。” “是,是的。”被过长刘海遮住右半边脸的少年蚊鸣般低声应答道。 “五丁目四十八番地仓库里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吉野顺平的视线游荡起来,他低下了头。目暮警官看不出他是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是有太多的想法把那里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回答不出自己的提问。 “案件发生时你不在现场吗?” “还问什么啊目暮警官,真相很明显了吧!凶手就是这个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小鬼!”没等吉野顺平回答,警局询问室的门先被猛地打开了。 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侦探——毛利小五郎。他在外面通过双面镜观察着问话进展,见目暮警官迟迟问不出什么线索,终于忍无可忍地闯入了对话。 “吉野顺平,你和山下翔平是同班同学。山下一直霸凌你,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地把你带出学校欺辱。不堪忍受的你终于决定反击,以残忍的手段在仓库里杀害了山下。我说的没错吧?” “你们有证据吗……?”吉野顺平抬起头,黑黝的左眼盯着众人。 “在现场,我们找到了山下抽过的烟头,如果现在掀起你的刘海,恐怕还能看见香烟的圆形烫痕吧。这就是你在现场的最好证明!” 此时,询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目暮警官,调查结果出来了,现场一共有三组脚印,没有找到符合死者伤口的凶器。” “也就是说,案发现场还存在未知的第三个人吗……事情难办了。” 询问室里陷入了沉默…… 吉野顺平,或是说泷谷隼最后还是被放出了米花町公安局,他回到了由[调查员系统]提供的据点——黑猫书店。 “系统,这个马甲投放方式未免太刺激了。”虽然说着不满的话,泷谷隼的语气里却带着笑意,“意识刚共享完成,我一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啊。” [马甲投放地点可以设定,若无要求,默认随机地点投放。另外,马甲将人物背景融入了当前世界,有点故事在身上很正常。 不过,吉野顺平的咒术也很好用不是吗?不然以当时仓库里的情况,你早就被撕卡了。] 泷谷隼对系统的话表示赞同。吉野顺平的式神[淀月]有着水母般梦幻的触须,用以麻痹、灼伤、刺穿敌人。杀死山下翔平的那个神秘生物,就是被淀月击退的。 [不要太早放松了,别忘记我给你马甲是让你能活着提高这个世界重要人物的认知度。为了阻止“它”的降临,能召集的力量越多越好。] “无论谁在未知的世界里第一次体验完全不同的身体和力量,都免不了兴奋一阵子吧。”泷谷隼不急不慢,“而且,我正要开始做正事呢。” 说着,泷谷隼用意念展开了外人看不见的面板,他这才有闲心仔细查看吉野顺平的人物信息。 [姓名:吉野顺平 性别:男 年龄:17 职业:帝丹高中二年级生 力量:30(扳手腕比赛垫底) 体质:40(一吹就倒的纸片人) 体型:60(170cm的普通身高) 敏捷:50(不快不慢的反射弧) 外貌:65(长相清秀) 智力/灵感:70(对一些事物有独特感应) 意志/理智:30(容易成为高智力人士的玩物) 教育:55(高中生) 幸运:6(一言难尽) 术式:式神(淀月)] 吉野顺平的基础数值算不上出彩,但是划到下一页,泷谷隼发现吉野居然有50点[神秘学]技能。 神秘学,顾名思义,这个技能可以帮助了解和探索超自然现象、神秘力量和未知领域,拓宽调查员的思维和认知,增加对世界的理解。正好泷谷隼迫切地想要验证杀死山下的神秘生物是否如自己猜想的那样,他决定使用技能看看。 [神秘学鉴定:D100=37/50,成功] 这是调查员系统的特殊能力——将自身的属性及能力数值化,通过投掷百分骰,强制确定接下来的行动发展方向。如果掷出的点数大于对应数值,判定为失败,反之则为成功。除此之外,偶尔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或惊吓——掷出代表“大成功”的1点或者“大失败”的100点。 很幸运,技能使用成功了。吉野顺平脑海中本来有些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激烈碰撞的肢体,淹没瞳孔的赤红,涌进鼻腔的黑潮……他好像有了头绪。 那么再接再厉。 [图书馆鉴定:D100=48/60,成功] 下一秒,黑猫书店里林立着的木制书柜上浮现出仅吉野顺平能看到的淡淡闪光,光芒汇聚到众多书目中的其中几本上。吉野顺平抽出被技能锁定的书籍快速翻阅起来,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显然已经找到了什么。 [有人来了。] 系统的提示让泷谷隼及时从沉思中抽身出来。 黑猫书店位于共有三层的独栋小楼的一层,泷谷隼还没有在人前同时掌控两个身体的经验,他当机立断操纵吉野顺平上到了二层的居住空间。 几乎同时,一位金发深肤的俊秀混血青年走进了黑猫书店。泷谷隼认识他,在作为吉野顺平的视角下,这个人以学生的身份跟随着侦探毛利小五郎参与了仓库案件调查,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安室透。 安室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毫无头绪的案件,直觉告诉他吉野顺平隐瞒了些什么。于是,他默默跟随着黑发少年来到了位于街角的一家颇有年代感的书店。和店名相符,书店招牌上用黑色的简约线条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蹲坐猫咪。 走进书店,安室透环顾四周,立式书柜间各类书籍都整齐排列着,在这样的秩序中,唯一一本未合上的书变得格外显眼,上面还欲盖弥彰地盖着一张DVD。再加上安室透亲眼看见吉野顺平走进了书店,而书店里却没有吉野顺平的身影。答案很明显了。 安室透取下了DVD和书。 “你好,我想买这张DVD。”他站在了有些杂乱的柜台前。 “是这张《超级尖叫计划7》吗?”泷谷隼从淹没他伏案身躯的书海中抬起头来,再次确认道。 “是的。顺便……我还想买这本书。”安室透看着眼前年轻的老板,递上了手里的书籍。 说实在的,这家老旧书店的老板和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在昏暗灯光下等待有缘人的经营者不一样,并不是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看起来也不像儒雅的文化人。 他黑眼圈很重,微皱的眉眼间带着一抹恹色,再加上看上去质地偏硬的亚麻色短发,微微下撇的嘴角。即便他穿着西服,比起书店店长,更像是丧系不良青年。 “这部电影看的人很少呢,与其说它是恐怖片,当喜剧来看反而更有意思。”泷谷隼在看了一眼DVD的封面后随口说道,然后目光移动,他看到了那本书。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呢。而且……” 安室透附和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泷谷隼打断了,“这本书……方便的话,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想要买它吗?” “不可以吗?”安室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通往二层的楼梯。 “当然不是。”泷谷隼露出了微笑,虽然在他的厌世脸上这种笑容并没有什么亲和力,“只是,这本《伊根实录》是非常有价值的珍贵的书……只有我们‘黑猫读书社’的内部成员才可以借阅。” “黑猫读书社?”安室透和系统疑惑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可以加入这个社团吗?应该是社团吧?社会团体。”安室挑了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 泷谷隼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好吧。”安室叹了一口气,随后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最起码…我能知道这本书讲了什么吗?” “我组织下语言……《伊根实录》可以说是小众到一定程度的书籍,作者用第一人称叙述了自身在伊根的旅行见闻。”泷谷隼顿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自己的用词,“用‘旅行’实在是过于轻松的说法,实际上这本书包含了许多失落的伊根民俗内容,有些甚至相当怪异。” 泷谷隼接着说道:“伊根是个小渔村,过去的伊根村民用鲜血在脸上抹画图腾,然后围着火堆跳舞,嘴里还唱着古老的歌谣,这是他们感谢大海馈赠的祭祀仪式。这本书里就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原来如此,好像确实不是我会感兴趣的内容呢。那么只要这张DVD就好。”说完,安室透又拿起书,“这本书我来放回原位吧。” 放完书,安室透离开了黑猫书店。泷谷隼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里响起了系统憋了许久的问题。 [“黑猫读书社”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听到了吗?就在刚才,我让它成立了。” [你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神秘生物正在逐渐侵袭这个世界吧,靠我们自己慢慢接触重要人物的话,你猜是所有人先知道那些生物的存在,还是‘它’先降临?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我要成立一个调查员组织,扩大影响力,让重要人物自己找上门来。 况且,你以为凭我个人可以召集多少人?要想和这个世界的各个势力对话,最起码要站在平等的立场上。‘黑猫读书社’就是我创造的势力。” [……你还真是大胆。] “这还要感谢你让我摆脱了一成不变的无聊社畜生活。而且,更大胆的是……” [是什么?] “‘黑猫读书社’会成为以召唤‘它’为最终目的组织。” [你在想什么?!我刚刚才提醒过,你的任务是‘阻止’,不是‘召唤’!] “我知道。”泷谷隼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试图缓解系统在他脑海里大喊大叫带来的酸痛感,“你知道让所有势力团结起来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是共同的强大敌人。我这样做是为了‘抄近路’。” [……好吧。说到“抄近路”,直接给安室透看那本书不是更快吗?尽快提高重要人物对神秘侧的认知度才能获得点数,兑换更多马甲。] “话虽如此。”泷谷隼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但人们往往不愿意承认被轻松摆在眼前的真相,却对自己费尽心力找到的答案深信不疑。” 说着,泷谷隼打开了认知度面板,面板上已经出现了目暮警官、毛利小五郎、安室透这三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的进度条是整齐的[0%],但泷谷隼毫无焦躁。 “没想到AI也会被人类欺骗,你真的以为他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吗?” 第二章 梦里,安室透在巨大的廊桥和房屋间行走,不,说是行走,这样的走路姿势未免太怪异了,应该说更像是在其中游走。 安室透逐渐失去了白天和黑夜的观念,他抬头望天,试图提醒自己时间的流逝,却只看到透蓝色薄膜层层堆叠,创造出一段幽深的距离。 这不是天空,而是……水面!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处于海底的城市。光怪陆离的斑斓色彩冲击着视线,一些图像慢慢地清晰起来,是什么生物呢? 安室透喘着粗气,浑身一颤,睁开了紫灰色的双眼。 手机显示现在是早上五点,公寓楼外的路灯已经熄灭,晨曦的柔光透过两片窗帘连接处的间隙照在书桌上,点亮了书本摊开的扉页,隐约可以看见右下角印着一只蹲坐着的黑猫,还有一句不知用何种语言写的含义不明的话。 自安室透把《伊根实录》藏在外衣底下带回家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他每天都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梦里有很多事他只能记起零星一点。他感觉到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拉扯着他,想把他的生活拖向未知的黑暗深渊。 “但是,我已经习惯黑暗了。”作为公安埋藏在黑衣组织中的卧底,安室透只是他的化名。在红与黑间游走的安室透并不害怕黑暗的侵袭,他只是珍惜光明,而现在,这股未知力量好似要把他的一切染成黑色。 他需要主动出击。 那个“黑猫读书社”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社团吗?拥有这些闻所未闻的神秘书籍的普通社团?不,这绝不可能。黑猫,希望它的内里不会是黑色的…… “喂,风间,有件事需要你的协助……见面……那么就这样吧。”安室透挂断了电话。三重身份的他每天都很忙碌,接下来是属于波洛咖啡厅服务生安室透的时间。 得益于安室透的好厨艺,早晨的波洛咖啡厅里人头攒动。吃完招牌火腿三明治的铃木园子向安室透热情地邀请道:“安室先生,我们家最近准备开发一个新项目,需要提前考察项目地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伊根呢?” “说是考察,其实就是伊根温泉旅行吧……”一旁的一年级小孩江户川柯南看着对帅哥安室笑面如花的园子,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 这时毛利兰也接口道:“确实可以算旅行呢,伊根虽然是海边地区,但似乎有地热海水温泉,感觉好奇妙,不过冬天就应该泡温泉吧。 这次爸爸,园子,我和柯南都会去的,平时一直受到安室先生关照,所以想问问安室先生有没有时间一起。” 伊根吗……“好啊,我也很感兴趣呢,谢谢邀请!”安室透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另一边,系统正看着认知度面板啧啧称奇。 [今天早上五点,安室透的进度条突然上涨到3%了呢。这在你的预料中吗?] “差不多吧。”泷谷隼随意应答道,“说起来3%认知度可以兑换多少点数?” [1:100的兑换率,折算下来是三百点。要兑换新马甲吗?除了免费送的马甲,第一次兑换有一折限定马甲,剩下的200点可以在关键时刻加技能点。] “换吧。投放地点就设定……能在安室透的下一次远行中与他相遇。” ——————————————————————— 突如其来的大雪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白网,几丈远就看不清路了。押运犯人的警车逐渐慢了下来,饶是松田阵平车技过人,也不得不频频踩下刹车。 副驾驶坐着一位橙色短发,穿着警服的女性,而嫌犯石原刚戴着手铐坐在后座,和警察间隔着一道牢固的不锈钢围栏。 “钉崎,刚调来搜查一科,还习惯吗?”大概空气实在太沉闷了,松田阵平随口问道,为了尽可能看清路,他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墨镜。 “挺好的,大家都很关照我。”披着钉崎野蔷薇马甲的泷谷隼一面回应,一面查看着仅自己可见的人物面板。 [姓名:钉崎野蔷薇 性别:女 年龄:23 职业:米花町公安局搜查一科警员 力量:85(可以一脚踢飞相扑选手) 体质:80(可以经常参加冰桶挑战) 体型:55(不到160cm,虽然从气势上看不出这点) 敏捷:70(有潜力成为杂技演员) 外貌:60(很有自信) 智力/灵感:70(战略思维不错) 意志/理智:80(对疼痛非常有忍耐力) 教育:70(警察学校毕业) 幸运:36(幸运女神不常光顾) 术式:刍灵咒法] 从后座传来的急促喘气声吸引了钉崎野蔷薇的注意,她从后视镜观察着石原刚,他面色发红,半眯着眼睛,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我说,嫌犯是不是有些不对劲?”钉崎忍不住出声道,“这个样子就好像吃了在米田共里发酵的酸菜一样。” “你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啊。”松田阵平打上双闪,停下了警车,他打开车门绕到后座,发现石原刚已然昏迷了,“可能是发烧了?天也快黑了,这么大的雪根本不能走。事情大条了,就算是嫌犯也不能让他死在半路上啊。” “嗯…那边是不是有一个旅店?”钉崎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亮起的灯牌,正解了此时的困境。 松田把车慢慢开了过去,果然是一家汽车旅馆,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简陋,但一时间也没有其他选择。 警车停进了旅店旁的空地。钉崎眯起眼睛观察着这片区域,地面很黑,像是做过黑化处理的柏油路面。明明没有顶棚,这样的雪天地上却没有什么雪迹。就算是旅店老板刚刚用雪铲清理过,这片地面与周遭雪地的连接处也不存在雪铲的划痕,干净到简直像故意引诱着人们停车进来。 钉崎默默提高了警惕,她率先下了车,解下配木仓扔给松田,防止嫌犯突然醒来抢夺木仓支,自己则钻进了后车厢,准备把石原刚拎出警车。 “你一个人能行吗?这家伙可不轻。”说着,松田准备接手。 [力量鉴定:D100=61/85,成功] “不用啦,这都是小意思。”钉崎挥开了松田半抬起来的手,轻松地单肩扛起石元刚。 “真看不出来你力气这么大。”松田难掩惊讶。 “哼哼,这也正常。如果不当警察,以我的条件成为女明星也是有可能的啦。” 松田一脸黑线地看着钉崎得意的样子,而受到马甲自身性格影响,吐出异常自信之语的泷谷隼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回答惊到了,只能快步走入旅馆。 旅馆内部和它的外立面一样廉价破旧,但是大厅里点着壁炉,还算温暖。 松田阵平远远地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去泡点热咖啡给毛利老师还有小兰你们吧,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伊根了。” 松田忍不住加快了脚步,靠近大厅沙发处,熟悉的金发和紫灰色瞳孔映入眼帘,是他在警校毕业后就消失的同期“降谷零”! 靛蓝和紫灰在空气中碰撞,安室透眼中闪过一瞬惊讶,他看见松田阵平张口欲言,立马截住了松田的话语,大声说道:“警官们也是被大雪挡住路了吗?” 虽然多年未见,松田阵平还是默契地接到了安室透“不能相认”的暗示。“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嫌犯押送到地方。这家伙还发烧了。”他略带抱怨地回道。 闻言,一旁的钉崎微微颠了颠扛着的石原刚,示意嫌犯已经陷入昏迷。钉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厅里的众人,认知度面板上亮起了越来越多的名字。运气真好,她心想着。 这时,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年男性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立马发现了新来的三位客人。 “欢迎欢迎,这雪可真大啊。我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山田孝,警官们是要住宿吗?”山田孝声音沙哑,双眼凹陷,显得有些阴郁,他扫了石原刚一眼,但马上别开了视线。 “一间标准间就好,晚上我们还要轮流守着嫌犯。”钉崎看向松田,在得到点头的回应后,三人在山田老板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二楼的房间。 钉崎拉开房间里的窗帘往外看去,低头正可以看到停车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片地面呼吸一般微微起伏着,但当她再次定睛一看,地面只是普通的地面。 [侦查鉴定:D100=82/80,失败] 啧,钉崎忍不住咂了下嘴。她知道这家旅店里一定藏着些什么。 另一边,在茶水间泡热咖啡的安室透紧绷着身体。一直以来作为卧底警察的训练让他对视线十分敏感,他能感觉到有人正紧紧盯着自己,然而四周并没有任何人影。 安室沉下心来,努力放轻呼吸。这样做似乎真的有效果,他隐约听见了“咚,咚,咚”的规律撞击声。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从水池旁的橱柜里传来的。 安室打开了橱柜,里面只有一个装着液体的不透明瓶子。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外力作用,瓶中的液体却在微微摇晃,撞击声就是液体碰撞瓶身时发出的。 慢慢地,这种摇晃愈发剧烈,已经到了沸腾的程度!面对这样怪异的现象,一般都会立刻远离才对,但安室透发现自己挪不动脚步,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移开视线。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瓶液体,他能感觉到,液体正回望着他。鬼使神差地,他把瓶子揣进了口袋里。 “先生。”沙哑的声音让安室一惊,他转头看去,来人是山田老板。 “您是在泡咖啡吗?对了,我们店提供免费晚餐,也快到时间了,您可以先去餐厅等着。” “这样啊,已经泡好了,那么我去通知一下大家吧。”安室强装镇定,爽快地向大厅走去。 在得到有免费晚餐的消息后,大厅里的众人大多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只有柯南小小地“欸?”了一声。 “怎么啦柯南?”小兰弯下腰,关切地询问道。 似乎为自己突兀的发声感到尴尬,柯南摸着后脑勺,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没什么啦。小兰姐姐,我们快去吃饭吧。”与慌张的行为不同,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以至于刚才没忍住声音。这样一家廉价旅馆,内部装修简陋,员工只有老板一个人,却提供免费晚餐?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柯南越是思考便越发现旅店内奇怪的地方。墙上明明挂着三口之家的合照,至始至终却只看到老板一人;柜台上的订货单保持着每日更新,日历却停在两周前没有撕掉……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三章 通知完大厅里的人,安室透也没有漏掉二楼的松田和钉崎。石原刚仍然昏迷着,于是松田把他铐在床头,和钉崎一起下了楼。 众人来到餐厅时,一位黑发黑眸的美丽女性已然坐在餐桌旁了。 “这么多人啊,看来外面的雪真的很大。啊,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小森智子,是名医生,同样是这家旅店的住客。” “那么我也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 “难道说是那个‘沉睡的小五郎’?!”松田阵平惊讶地打断了安室透的话语,他把差点掉下来的墨镜向上推了回去。 “啊哈哈哈,没错,在下就是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他挺了挺胸膛,转而介绍起其他人,“这位是我的女儿小兰,小女的朋友铃木园子,我的弟子安室透,还有在我家吃闲饭的柯南。” 众人都随着小五郎的介绍微笑颔首,只有柯南露出了无语的半月眼。 “我是松田阵平。”松田缓过了见到名人的惊讶。 钉崎也跟着介绍道:“我是钉崎野蔷薇。” 一番介绍结束,众人都落了座。 “那个,可以问下嫌犯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捕吗?”铃木园子没有太多害怕,反而好奇地问道。 “园子,不要让警官们为难啊,这可能是不方便透露的事情。”毛利兰拉住园子,抱歉地看向松田和钉崎。 钉崎其实是不介意的,不如说她乐见其成,因为意识共享完成后就已经坐在警车上的她其实并不知道嫌犯到底犯了什么事,于是她也转头看向松田。 “啊,没关系的。那家伙是药品走私犯,还有连环杀人的嫌疑。”松田阵平解开了园子的疑问,“知道原因后大家也稍微放心一点了吧。” 不,反而更害怕了啊……松田你啊,没看到小兰表情都僵硬了吗。安室透心中默默吐槽着在情商上毫无长进的同期。 此时,山田老板推着餐车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后问道:“虽然是嫌犯,他不需要吃点东西吗?” “他昏睡着呢,大概用不了餐。”钉崎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山田的神情。特意关心一个嫌犯?这并不寻常。 “我还是给他留一份餐吧,他醒了正好可以吃。”山田似乎体贴到执着的程度了。 [心理学鉴定:D100=46/40,失败] [你捉摸不透山田的心思。] 以防万一,钉崎暗自决定等会儿不吃任何东西。 晚餐时间算得上其乐融融,小森智子还特意分享了自己带的威士忌酒,得到了毛利小五郎“名酒就是不一样!”的评价。 “看墙上挂着的合照,山田老板应该是一家三口吧。怎么没看见山田太太和山田小姐呢?”饭余,毛利小五郎提出了疑问。 “我妻子恭子她……她两周前失踪了。”山田露出了沉痛的表情,“她先是发烧……然后,然后她就突然消失了。我的女儿美和也是如此……我报案了,警察说她们是被绑架了。” “这……实在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毛利小五郎愧疚非常,“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你详细讲讲事件经过吗?” “爸爸他是很厉害的侦探,说不定可以帮助山田先生!”小兰也应和道。 “没用的。”山田强忍住颤抖,“警方已经找到了嫌犯,但是,那些被绑架的人都……他们都已经!” 接下来,晚餐在众人的沉默中落下了帷幕,但钉崎有预感,这个夜晚不会太平静。 钉崎和松田一起回到二楼查看嫌犯石原的情况,大概是温暖的空气起了作用,石原刚幽幽转醒了。 “我可不想给他喂饭啊。”松田不爽地撇了撇嘴。 “想让他多活一阵子的话还是别喂了,松田前辈也看出来了吧,总感觉山田另有目的。”钉崎低声道,“不过,现在还是不动声色比较好。” “的确。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说起来,我现在精神不错,前半晚我来守夜吧。”钉崎自告奋勇。 “那就交给你了。” 夜色渐深,松田和石原都睡了过去。 “系统,过个[聆听]。” [聆听鉴定:D100=56/60,成功] [你似乎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钉崎缓缓把门打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向外看去,走廊上空无一人。 [潜行鉴定:D100=28/30,成功] 钉崎将门打开到足以容一人通过的程度,然后离开了房间。在技能判定成功的情况下,她的动作格外地轻,甚至没有带起一丝气流,像是藏进黑暗的影子。 越来越近了,厨房里传出窃窃私语声—— “你果然收到我的暗示了,波本。”这是一道慵懒的女声。 “贝尔摩德,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这个声音是……安室透! “自然是因为任务,而且,我需要你的协助。” “真稀奇,居然有事能难倒‘千面魔女’?” “还是谈点正事吧,波本。一个研究员携带组织最新研发的细菌药物出逃了,药物流入黑市,被警方缴获。但是,山田孝这里可能还留有最后的药物。” 安室透心下一紧,他立刻想到了口袋里装有液体的瓶子,但仍面色如常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这里我已经全部搜查过了,一无所获。说到底存在最后的药物也不过是一个可能性,但服用了药物的实验体确实存在——那个嫌犯,石原刚,他掌握着实验体,也就是买药人的信息,务必要把他带回组织。” “这可把我弄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石原刚走私的就是组织流入黑市的药物——一种毒药,但似乎被走私犯当做保健药了。 这种药服下后会获得短暂的身体机能提升,不过几日后就会出现发烧症状,然后……目前没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波本察觉到这可能是组织如此重视石原刚的关键。 “因为那些吃了药的人在发烧后全部失踪了,山田孝的妻女也不例外。警方怀疑是石原刚后续采取了绑架杀人行动,组织也认为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发烧?石原刚不是自己也发烧了吗?难道他也服用了药物?整件事都非常不对劲。安室透陷入了沉思,而贝尔摩德继续说出了她的计划。 “现在,除了那个晚餐一口都没吃的警察,其他人应该都睡熟了。山田孝为了给他的妻女报仇,可是下足了药呢……” “砰!” 突然,一声木仓响打断了贝尔摩德的话语,钉崎也赶忙隐藏身形回到了二楼。当她赶到房间时,松田正把山田孝反扣着双手压制在地,不远处的地面上掉落了一把猎·木仓。 山田在松田身下用尽全力挣扎反抗,他大喊着:“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而石原刚似乎中了一木仓,他呆呆地捂住胸口,嘴里不断吐出绝望的呓语:“我,我没有绑架…是真的!我没有绑架杀人!我没有……” 随后到来的是安室透和小森智子。 小森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石原身边就要急救,她扒开石原捂住伤口的手后发出了惊呼。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仿佛被掐住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穿透了石原的胸口,石原背后的房间布置透过这个空洞显露出来。这个巨大的伤口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在与身体连接的切面处,仍在微微跳动的心脏血管清晰可见。 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了,寒风卷进屋内,穿过这个空洞,发出了好笑的“咻咻”声。这两者的结合似乎成为了石原的第二张嘴巴,但在场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山田不再挣扎,他完全被眼前超脱常理的一幕震慑住了,松田控制住山田的双手也不自觉松开了力道。 石原刚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从空洞里涌出了黑亮的柏油色脓液。处于液体与固体之间的脓液飞快地在石原身上流动,逐渐包裹了他的全身。 不对,不是包裹,是……融化!脓液淌过的肉·体在一瞬间失去了骨肉,软塌塌地垂落下来,混入了起伏的“黑河”。仿佛有无数鱼嘴紧贴着水面一张一合,“黑河”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浅坑,然后,坑洞里发出了绿光。 那是一只只属于“黑河”的绿色眼睛。 安室透熟悉这种感觉,被不明视线紧盯着的感觉,在茶水间,他有过这种体验,而现在这种感觉强烈了成千上万倍! 屋内每一个人都感到浑身冰凉,没有人去关窗,因为知道关了窗也于事无补,让他们寒冷彻骨的不是暴风雪,而是全然未知的新世界一角。 事态已经不受控制了,“黑河”的体积在不断膨胀。 披着钉崎野蔷薇马甲的泷谷隼此时正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系统,这个[刍灵咒法]还需要咒具?” [当然。在一些咒术中,咒具作为发动咒术的媒介至关重要。] “够兑换吗?” [显然不够。] “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度都在提升,我现在的点数应该不止200了。” [认知度在上下起伏中,变化太大,暂时无法结算。] “啧,那现在能换什么适用的咒具?直接帮我兑换吧,再不行动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啊。” [只是马甲报废,你本身还是安全的。] “别废话了,快换!” 下一秒,钉崎手中出现了一个玩具气锤,击打时还会发出“噗叽噗叽”的搞怪声音。 马甲下的泷谷隼:……? 第四章 钉崎野蔷薇马甲下的泷谷隼正怀疑着玩具气锤的威力,另一边松田阵平已然拔出了手木仓。 “砰砰砰!”子弓单射入了“黑河”,和水不同,脓液并没有自然地填补被子弓单划开的部位,反而留下了三个孔洞。 普通物理攻击或多或少也可以给它造成伤害。见状,钉崎立刻下了判断,拔出警察配木仓加入了松田阵平。 随着越来越多的孔洞出现在“黑河”身上,脓液飞溅到房间墙壁发出的撞击声逐渐变了音调,那声音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怪异。松田、安室、小森三人同时瘫软了身子,他们的瞳孔急剧地放大缩小着,用尽全力紧紧捂住耳朵,可以看出他们似乎在脑海中对抗着什么。 [检测到精神攻击,默认开启智力鉴定:D100=69/70,成功] [你抵御了精神攻击。] 然而,没等钉崎松一口气,异变突生。 猛烈的暴风雪呼啸而至,没有经过任何阻拦地席卷了众人,因为,有窗户的那一整面墙体全都消失了。不是由石原刚变成的“黑河”,而是另一处漆黑的流体违背重力从地面爬上旅店外立面,深渊般吞噬了接触面,连一点砖块倒塌的声音都没有,房屋内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暴露出来。 在上下翻飞的暴雪中,钉崎眯起眼睛向外看去,她努力看清了新出现的黑液的源头,正是那片停车区域! 原本的柏油色路面变成了柏油液体,如同岩浆不断滚动着。原本停在那的警车现如今只是一块废铁了,就像是加热的塑料,萎缩扭曲,最后融进了黑液。 黑液悬浮在二楼高的空中,仿佛喷溅在透明玻璃上的水花,扩散出更多样的形状,甚至于一个人形,而这片黑色里面也泛起了五彩斑斓的奇异光泽。 “恭子……恭子!美和!”山田孝着了魔的呼唤声突然响起。 钉崎转头看去,山田正紧紧盯着新出现的黑液,不知不觉他竟然泪流满面了。 钉崎又回想起她暗中听到的安室透的对话,事情的真相抽丝剥茧般缓缓在她面前展开,她知道了—— 石原刚确实没有绑架杀人,他只是意外在黑市里得到了安室透所在组织研究的一种细菌药物,然后开始了走私。然而这种药物中携带的细菌会给人造成不良反应,症状前期是发烧,到了后期……人就会化为一滩黑色脓液。 这就是所有服药人都离奇失踪的原因——他们变成了失去人形的生物。山田孝的妻女也是如此,发烧后的他们化为黑液,抹消了身为人的意识,隐匿于旅馆附近的土地上。 只有钉崎知道,恐怕那种细菌就是侵袭世界的其中一种神秘生物的卵之类的东西,感染者已然变成那些生物的眷属,迟早会吞噬一切,为今之计只有消灭他们。 “黑河”与黑液在空中交会,互相碰撞、缠绕、融合,体积已经膨胀到令人惊骇的程度了,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理智鉴定:D100=34/80,成功] [你保持了理性。] 钉崎敏锐地察觉到子弓单已经对它造成不了多大伤害了,正巧她的子弓单也打空了。钉崎掂了掂手中的玩具气锤,轻飘飘地没有实感,事实上她对接下来的战斗也没有什么把握。对面的体型过于庞大,只要轻轻一击就能让她飞出数十米,这无异于是一场豪赌。 钉崎握紧了气锤,蓄势待发。 “别告诉我你要靠这玩意打败它?!”钉崎身后传来了拉扯感,制止她的是发型凌乱,略有些狼狈的松田阵平。 “松田前辈,你还有子弓单吗?” “姑且还有几颗。”松田摊开手掌示意手中的子弓单,随后咬着牙,用另一只手一把按住钉崎的头,“你想干嘛?现在不是你冲锋陷阵的时候!拿着玩具不行,换成子弹也一样!” “松田前辈……”钉崎的声音很低沉,松田被她的语气感染到,也严肃了表情。 “你听说过‘大力出奇迹’吗?” “哈?”松田陷入了呆滞。 就是现在!钉崎一把夺过松田手里的子弓单,朝黑液冲了过去。顾不上身后传来的松田阵平焦急的呼喊声,钉崎把大量咒力注入子弓单,本来是应该用钉子干这些事的,条件有限,用子弓单也差不多吧。 那么,来试试这一招的威力! [斗殴鉴定:D100=1/80,大成功] 钉崎将子弓单抛向空中,并随之一跃而起,狠狠地砸下玩具气锤。 “噗叽!” 饱含咒力的子弹和气锤相撞。 巨大的冲击波将钉崎的身体向后推开,超越音速射出的子弹刺入黑液,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黑色脓液,猛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钉崎轻轻落地。 她身后的三人已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这种威力,这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吗? “这种事情在你预料之中吗?”藏身角落的安室透喉咙滚动,看向小森智子。 “怎么可能。不管是石原刚,还是这个警察,已经超乎常理了……”小森智子,或者更应该叫她贝尔摩德神情冷肃,额上不断滑下冷汗。 “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没有计划!我还不想为了组织丧命,既然这个小警察有办法对付那个怪物还是什么东西,之后就把这些汇报上去。” 说话间,钉崎已经踢出了所有子弓单。黑液被炸成一个个墨点,四处散落,切断截面的咒力阻止着这些墨点再次汇聚。慢慢地,有烟从墨点上袅袅飘出,墨点越来越小,直到灰飞烟灭。 钉崎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垂着头一言不发。 “钉崎!”松田阵平向钉崎跑去,他转过钉崎的身子,“你还好吗?” 钉崎缓缓抬头,她的脸上和衣服上,被炸开的黑液还没有消失殆尽。钉崎浑身颤抖着,仿佛用尽全力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她嘴唇无声地张合,最终吼了出来:“好恶心!都溅到身上了!回去之后我一定要申请增加奖金买最新款的巴黎世家!” “你这家伙!”松田给了钉崎一个爆栗,随后他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 [认知度: 安室透:12% 小森智子:8% 松田阵平:5%] 钉崎看着虚空中的认知度面板也露出了笑容。 ——————————————————————— 毛利父女、园子和柯南是在极度的寒冷中醒来的,四人看着凭空消失的一整面墙和外面的皑皑白雪还以为自己上演了一波真人版的穿越冰河纪。 其他没有因为安眠药沉沉睡去的几人各怀心思,再加上当晚的情形实在太过离奇复杂,几人竟十分有默契地对毛利四人的询问装出一知半解的样子,虽然事实上除了钉崎,他们确实是一知半解。 对此,柯南露出了明显不相信的眼神,一直纠缠着安室透。而安室透出于对毛利几人保护的目的,顶着贝尔摩德探究的目光,坚持守口如瓶。只是这样一来,几人也没有了旅游的心思,伊根之旅以半途打道回府收场了。 松田阵平和钉崎的警车早就被吞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只好联络了当地警方。 在等待的过程中,松田和钉崎坐在一块,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 “松田前辈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说没有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我信任同伴,所以我不会问你什么。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的。”松田转头看向钉崎,两人相视一笑。 “哦,不对!”松田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还是有想知道的事的——可以看看你的气锤吗?” 钉崎把气锤递给松田,松田翻转气锤,头凑近观察,近到让钉崎怀疑他会变斗鸡眼的程度,最后他甚至开始将气锤的气囊和支棍向两边拉扯,试图拆解气锤。 钉崎连忙阻止松田,虽然只是气锤,但也花了她宝贵的200点数啊! “钉崎。”被夺走气锤的松田一脸认真,“你实话说吧……气锤里是不是有什么气压传动装置?不然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吧?还是说你难道是大猩猩吗?” “你、说、什、么?!”钉崎开始摩拳擦掌,但最终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好吧。实话说的话,我只是有获得力量的特殊途径而已。”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给予人超越常理的强大力量,是靠高科技吗?还是靠其他什么方式……已经经历了如此怪异事件的松田不敢否认这种可能性。此刻,他不由担心自己的后辈是否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难以挣脱的神秘泥沼。 事件也算告一段落,暂且不提松田和钉崎之后要面临的一大堆麻烦事和数不清的报告,这天夜里,松田接到了同期自毕业分别后的第一通电话。 “松田,抱歉,我……” “不用多说,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你大概说不了太久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松田打断了安室透的话,但安室透能感觉到不善言辞的同期暗藏的关心。 “关于上次和你一起的钉崎野蔷薇,你了解多少?” “家庭背景似乎没什么特殊的,和我们一样是警察学校毕业的。” “关于那天异常的地方,你有什么头绪吗?那个战力……未免太夸张了。” “钉崎力气很大来着的。啊,但是那种程度完全不能单单用‘力气大’解释了……对了,那天她是用一柄玩具气锤攻击的,一定要说的话这点很奇怪。” “玩具气锤?开玩笑吗……” “是的,我还仔细看过那个气锤,就是一个可爱的小玩具,锤身还印着一只蹲坐的黑猫呢。” “黑猫?这样啊……我知道了。谢了,松田。” 安室透挂断了电话,视线转移到一旁的书桌上,桌面上《伊根实录》静静地摊开着,扉页上的那行文字无从考据,也无法破译其含义。安室透举起手中握着的瓶子,透过月光观察着瓶子内部,一阵晕眩感袭来,安室透恍惚了一瞬。 这个世界,似乎越来越陌生了。他心想着。 电话再次拨出。 “风间,明天见一面吧,我把东西给你。还有上次和你说的事……好的,那就交给你了。”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风见裕也按照安室透的指示安排好了相关事宜。作为安室透在公安的下属搜查员,为了隐藏安室的真实身份,风间习惯了帮他处理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于是,环境清幽的咖啡厅里,风见裕也和吉野顺平正面对面坐着。 “果然……还是算,算了。”黑色“小鹌鹑”缩回了窝里,末了,似乎难以安心,又伸出试探的脚爪,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拜托了!不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了!” 风见裕也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吉野顺平,内心浮上了疑惑。是太过内向的缘故吗?少年的反应绝对说不上多正常。那天的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他难以启齿到这种地步。 “你可以不说,我相信这本《伊根实录》迟早会告诉警方答案。”风间拿出书,将之轻轻摆放在吉野眼前的桌面上。 这本书是安室透当面交给风间的。不仅如此,就连此时,安室也通过风间安装在桌子底面的窃听器监听着咖啡店里的对话发展。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吉野顺平不自觉睁大了眼睛,面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慌。 “我不能有这本书吗?还是说……你认为那个书店老板不会让我把书拿走?”明明是采用了不正当手段的一方,风见裕也却以绝对的气势反问吉野顺平,让吉野平白感到了压力。而风间的步步紧逼其实是复述耳麦里安室透指示话语的结果。 吉野顺平下意识地躲避风间探究的目光,但风间不会让他就这样敷衍过去。耳麦里的指示还在继续,风间接着复述道:“那天你从警局出来后直接去黑猫书店了吧。这不奇怪么?一个犯罪嫌疑人刚刚接受了审问,出来后第一时间居然去书店?” “还不交代吗……你和那个书店老板泷谷隼的关系。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风间提高了音量。 “请,请不要为难泷谷先生!他,他只是一个好心人,他帮助了我。如果不是他……”吉野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为什么要帮你?他是如何帮助你的?” 关键信息似乎就要浮出水面,风间填上了最后一把推力,他故意露出了不信任的目光。 似乎是怕警方怀疑上泷谷隼,吉野急忙解释道:“他会帮我只是因为我们都是‘黑猫读书社’的成员,泷谷先生学识渊博,他只是分享知识罢了。” 黑猫读书社。听到这里的安室透默默在心里加粗了这几个字。分享知识?是说像《伊根实录》那样的知识吗?泷谷隼不简单。几乎是立刻,安室透就下了判断。 与此同时,安室还在给风间下达指示。 “这听起来和仓库里发生的事没什么关系。”风间紧咬不放。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吉野顺平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但是,我梦见了……”吉野顺平努力保持着冷静,“我梦见了仓库里发生的事,不是‘既视感’这种可以用科学理论解释的东西,而是预知。我预知了山下翔平的死亡……”吉野最终嗫嚅着嘴唇,吐出了他背离现实却真实发生过的梦境。 “在梦里可以看见火光,火光下那间仓库里,山下向平、池上智久还有我在里面,突然之间……真的是突然之间!池上的身体变成了灰暗的绿色。 池上弓着背,但不是因为做出了驼背的动作,而是脊梁扭曲了,就好像被吊起来一样。从脊梁开始,这种扭曲扩散到全身……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是有着人形模糊特征的怪物!”吉野顺平的声音变得越发沙哑,似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话语。 “我看到他,他那种肿胀的,有些地方却干瘪到只剩下一层皮的面部已经无法表现情感了。恐惧、惊愕什么的通通不存在。我所看到的突出的眼球中透露出的恐惧,不过是因为我从混浊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狰狞的面容罢了……”吉野的身体开始微微抖动起来,似乎因为自己的叙述陷入了混乱。 “然后,池上扑向了山下……他用爪,爪子……不,不是……爪……牙齿,我,我……” “清醒点!”风间按住了吉野颤栗着的肩膀,试图打破这种混乱。 战栗渐渐停了下来。 “对,对不起,我好多了……你敢相信吗,现实和梦里一样,我能清楚地记得池上扭曲的骨骼每一根的走向……那绝对是怪物。”吉野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勉强微笑。 另一边,听着吉野顺平的描述,安室透脑海中的画面越发地清晰,梦醒后丢失的记忆似乎有恢复的迹象,但一切都被最后一层朦胧的薄雾笼罩着。安室透敏锐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思考方向并不理性,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在梦境中找到了共鸣? 快用你的理智思考,快啊!安室透在内心大喊着,他勉强找回了重点。 预知?这可能吗?吉野顺平的梦境真的照应了现实吗?案发现场当时的情况无法知晓,但一定还有哪里和梦境不同,比如……火光! “这不是预知吧?你提到了梦里的火光,但案发现场并没有灼烧的痕迹。”风间遵从安室的指示向吉野发问道。 “这,这是可以解释的!当时,山下用香烟烫我的额头,我想火光应该是我的视角下看到的香烟的火星。” 真的是这样吗?不,还存在着盲点。 “就当你说的是实话,你说池上智久变成了怪物,然后杀死了山下翔平。那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风间一针见血。 吉野顺平哑然。过了一会儿,他双肩抖动起来,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呵呵,在我被那些富二代霸凌的时候,在连老师都不想多管闲事的时候,寻求帮助只是飞蛾扑火……我拥有的只有电影这项爱好。 我经常去书店买DVD,也因此和泷谷先生相识。但是,和你们都不一样,只有泷谷先生注意到了我,不被你们期望活着的我。” “我不是这个意……” “风间,不要被他牵着走。”耳麦里传来了安室透冷静的话语,让风见裕也的解释戛然而止。 “请不要转移话题,我并不是针对你,我想知道的只有真相。” “真相吗……真相就是泷谷先生让我加入了读书社,帮助我学习如何拥有掌握自己人生的力量。那天,山下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像之前被霸凌的我一样!” [你可真会编。] “只是适当丰富读书社的形象罢了,为了召唤‘它’,不断引诱他人并赋予特殊力量的设定不是很有趣吗?而且,吉野在危及生命的关键时刻终于使用了神秘力量的剧情我也很喜欢。”泷谷隼在心里回应着系统。 与此同时,吉野顺平也发出了结束谈话的信号。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身为警察,请不要把希望全寄托在问一个未成年身上。”说完,吉野顺平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安室先生……”见状,风间低声向安室透确认接下来的行动。 “就到这里吧风间,他说的没错,我们不能也被小瞧了啊。” 摘下耳麦的安室透陷入了沉思。根据目前获得的情报,“黑猫读书社”似乎可以赋予他人神秘力量,但这显然不是读书社的最终目的,那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嗡嗡”,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安室的思考,他打开手机查看。 “有任务,来一号据点。——gin” “嗡嗡”,手机又震动起来。 “顺便带一套黑衣服来。——gin” ——————————————————————— “琴酒,你要的黑衣服,不过我应该不是你的保……”安室透推开据点大门,在看清里面的人员后,他另起了话题,“这里可真热闹,还有…新面孔。” 房间里,琴酒站在窗边,在发现安室透进门后微微侧身看向他,伏特加沉默地站在琴酒侧后方。而安室的注意力被一旁坐着的黑发男子吸引了过去。 他长得极有菩萨相,丹凤眼,眉毛细长,耳坠大而厚,沉沉地垂下,相应地耳钉也很大。黑色半长发扎着半丸子头,留了一撮长刘海在额前,穿着则是一副和尚样子,黑色直缀,外披五条袈裟。 安室透觉得有些好笑,杀人不眨眼的黑衣组织成员里居然还有这样慈悲样的人,真是讽刺。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套黑色衣服就是给他准备的。 安室透走上前,把衣服递给面带微笑的黑发男子。 “他是里卡尔。”琴酒点明了黑发男人的身份。 “波本。”安室也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代号,“是新人吗?之前似乎没有见到过。” “之前我负责法国的情报工作,最近才回到日本。”里卡尔解开了安室透的疑问,声音富有磁性,还算温柔,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距离感。 “闲话到此为止。这次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参加一场拍卖会。”琴酒目光锐利。 第六章 “有个叫康奈尔的不知名发明家宣布,他发明了一种叫‘料理人’的机器……” 琴酒开门见山地讲解起任务,里卡尔的心思却不在任务上,他面前展开着仅自己可见的面板。 [姓名:夏油杰(里卡尔) 性别:男 年龄:27 职业:黑衣组织代号成员 力量:95(让人怀疑种族) 体质:90(饱含力量感的强健身体) 体型:80(185cm,体格高大) 敏捷:95(让人怀疑种族) 外貌:85(帅气,很受异性欢迎) 智力/灵感:80(聪明) 意志:70(曾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理智:15(似乎遭受过极端心理伤痛) 教育:60(高中辍学) 幸运:16(命运或许短暂眷顾,如今大不一样了) 术式:咒灵操术] [这次的马甲数值真厉害。] “确实。不过理智似乎低了点。”夏油杰马甲下的泷谷隼在脑海中回应着系统。 [只要不降到0就可以啦,理智清零的话会彻底陷入疯狂,马甲会被强制锁定无法使用,也就是撕卡。] “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不过,这次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以安室透的组织为锚点投放马甲居然能遇到这么多重要人物。”这么想着,夏油杰面上的笑容更大了。 琴酒扫了夏油杰一眼,继续说道:“组织已经调查过康奈尔,他是法籍日裔,之所以让里卡尔参与这次任务也是考虑到这个因素。 康奈尔说‘料理人’是一个意外发明,连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搞懂其中的原理。不过,看了宣传材料里‘料理人’的使用效果照片, bss很感兴趣,而就在一周后,这个机器将会进行拍卖。” “‘料理人’?”安室透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这个机器应该和它的名字不一样吧。我想无论是多么专业的‘厨师机’,bss都不会感兴趣的。” “呵。”琴酒嗤笑一声,“当然不一样。据康奈尔本人所说,‘料理人’可以彻底改变物质的状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把它运用到武器上,可以对战争带来革命性的颠覆。”夏油杰流畅地接上了琴酒的话,他扯开嘴角,露出的两排牙齿让他的笑容充满危险感。 [你很了解嘛。] “所以说,我才讨厌猴子啊……真是丑陋。”泷谷隼一时间被马甲影响,属于夏油杰内心深处的想法蠢蠢欲动。 不知道夏油的两幅面孔,琴酒向他投去了微带赞许的目光,安室透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但实际上安室正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真有这种机器的话……一定不能让它落到组织手里!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应用的可能性,作为发明者,康奈尔难道会不知道吗?就这样把‘料理人’拍卖掉,未免太愚蠢了。”此时,夏油杰提出了一个盲点,打破了各有所思的氛围。 “康奈尔身患绝症,活不了多久了。不过,越是接近死亡,人们越是拼了命挣扎,他大概是想靠拍卖所得支付巨额医疗账单。”在解答完疑问后,琴酒继续了任务安排,“你们的任务就是确认‘料理人’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务必得到它。” “另外,组织没有邀请函,你们需要无票入场参与拍卖。” “知道了。”夏油杰似乎胸有成竹,随意应答道。 [这么快你就有办法混进拍卖会了?]脑海里传来系统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叫‘打着瞌睡送枕头’吗?”马甲下的泷谷隼露出了夏油杰同款狐狸笑,“夏油杰可能没办法,但是,我可不仅仅是夏油杰啊。” 另一边,帝丹高中的走廊里,吉野顺平正走在隔壁班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身后。 “小兰,下周爸爸和我要代表铃木集团去参加一个‘料理人’拍卖会,你感兴趣吗?毛利叔叔和柯南也可以一起来哦。” “拍卖会?我还没参加过呢。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拍卖会呢……” 说着两人拐进了B班,不过对于泷谷隼来说,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创造一场“偶遇”,夏油杰高达90的话术可不能浪费了呀。 “对了,波本。你应该不需要帮忙吧?关于怎么无票入场。” “不需要。”安室透假笑着回答了夏油杰。 ——————————————————————— 举行拍卖会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天气预报说当日应是风和日丽的日子,但奇怪的是,这天甚至没有太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牢牢遮住了那颗火热的星球。 会场位于东京近郊的一家海边酒店。酒店装修十分高级,融合了瑞典风格的简约与日式传统的优雅。酒店坐北朝南,正面是广阔的大海,后面还有一座不小的花园。 拍卖会将在晚上举行,不过上午九点左右,就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客人办理提前入住。夏油杰也位列其中。 “夏油君,这里!”一进入酒店,园子就在前台发现了西装笔挺的夏油杰。 听到园子充满活力的声音,夏油杰展开笑容迎了上去。 “园子,你也来得很早啊。” “还好啦。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前几天认识的朋友夏油杰,他对机械很感兴趣。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毛利兰,这个小孩子呢,他叫江户川柯南。” “你们好。” 面对夏油杰的帅哥笑容,毛利兰微红着脸打了招呼,柯南则挡在小兰身前,不太情愿地叫了声“大哥哥好。” “园子,说起来怎么没看到铃木叔叔?他没和你一起来吗?”小兰四处张望了下。 “他啊,正和毛利叔叔聊天呢,也不知道聊什么要聊这么久。”园子撇了撇嘴回答道。 “真是的,一定是爸爸又缠着铃木叔叔说话了。”小兰也一脸无奈。 此时,酒店主管发现了园子一行人,他迎上前来,礼貌地招呼道:“客人您们好,我是这里的主管,请问需要帮忙安置行李吗?” “好的,谢谢。”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主管通过耳麦下达了指令。不一会儿,一位服务生走了过来。 “安室先生?!”园子和小兰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眼前这位金发深肤的正是她们熟识的波洛咖啡厅服务生,安室透。 “哦?安室先生?”夏油杰语气上扬,似乎有些疑问。 不过,安室透没有错过他眼里促狭的笑意,这家伙绝对在嘲笑自己!他是怎么认识园子的?居然还通过园子成功入场了拍卖会……这种利用女性达成目的的手段,和某个他讨厌至极的人如出一辙。另外,他现在穿的西装还是我给他的那件吧!安室忍不住在心中“啧”了一声。 “啊,这位是我家楼下咖啡店的安室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小兰向表现出好奇的夏油杰说明道。 安室透也略带尴尬地解释道自己是这里的临时工。在安室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大家很快跳过了打工的话题,准备先前往各自的房间修整一番。 夏油杰选择了靠北面中间的一间房,拉开窗帘可以纵观花园的绝大部分景色。不仅如此,因为从酒店正门到海滩外面的大道需要绕酒店半周,也就是说会经过花园周围的道路,所以从这个房间向外看还能知道是否有新客人来到酒店。 夏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他运气不错,很快就看到一辆皮卡和两辆轿车陆续开了进来。皮卡上摆放着一座貌似长着翅膀的的大石质雕像,一旁还有稍小一圈的被白布盖住全貌的东西。 几辆车逐渐从夏油的视线里消失,不过很快,有人进入了花园。那是两个搬运工模样的人,他们拉拽着放着刚才那座雕像的拖车,选定了花园中央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雕像抬到了地上。然后如法炮制,把被白布盖着的东西也运到了花园里,不过那东西并没有和雕像放在一起,而是渐渐移出了夏油杰的视线。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两个搬运工,有两男一女一直在旁指挥着他们。 “咚咚咚。”突然的敲门声让夏油收回了视线。这个时间点来找他的人,不管是谁,夏油都没有拒绝开门的理由,于是他没有多做犹豫地打开了门。 来人是安室透。 “我记得我没有叫客房服务吧?”夏油杰调笑道。 “我也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铃木集团的大小姐。里卡尔,你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嘛。”安室透不甘示弱。 “所以,你找我是有了什么发现吗?” “我只是来提醒你拍卖会采用二轮盲拍的规则。希望你不会让组织失望。” “我想应该不会。而且这东西也不是谁拍下就是谁的吧?”夏油杰的语气云淡风轻。 “自然。不过,劝你不要闹出大动静,省得组织给你善后。”安室话里暗藏锋芒,他私心里不想让里卡尔抢夺‘料理人’而造成无辜人员的伤亡,却迫于身份无法光明正大地阻止。 “别操心了,波本。”夏油绕过安室透,走出了房间,留下安室一人站在房门口目光晦涩。 还没彻底走到一楼,在楼梯上,夏油杰就已经看到了刚才花园里的两男一女,他们正在前台和酒店主管攀谈。但是稍微寒暄了几句后,三人就拐进了餐厅,主管则是拿着从他们那得到的海报,在餐厅门上迅速张贴起来。 夏油杰也走到餐厅门前,开始仔细查看起海报。 第七章 海报上面是关于“料理人”拍卖会的相关信息。 [拍卖会流程安排: 6:00 P.M.—在酒店后花园展示“料理人”。 8:00 P.M.—在餐厅举办晚宴,同时进行拍卖会致词。 9:00 P.M.—竞拍正式开始。] 海报内容详尽,看来刚才那三人就是拍卖会的主办方了。这样猜测着,夏油杰跟着刚才三人的行进路线,也走进了餐厅。 “爸爸,不要吃那么多啦!难看死了。”一进门,夏油意外地发现餐厅里人还挺多的,一道熟悉的声音最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毛利兰。 小兰面露尴尬,试图制止埋头苦吃的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却充耳不闻,还理所当然地反驳道:“少啰嗦!你们两个也快吃,这样的菜色可不常见。没想到午餐就这么丰盛了,晚宴想必……哈哈哈哈!” 这边毛利小五郎正一脸傻样地陷入了美好幻想,那边铃木史郎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毛利身上。 “这次的拍卖会有很多名人呢,比如大侦探‘沉睡的小五郎’也来了。”铃木史郎随和地笑着指向毛利,上颌的海象胡都在微微颤动。 “不知道这个之后可以打包吗?”毛利还在状况外,人群中已经响起了“他就是出名的毛利小五郎啊!”这样的窃窃私语声。 小兰和柯南看着毛利小五郎同时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毛利先生好啊!鄙人相田真,能见到大名鼎鼎的侦探真是荣幸之至!”此时,一位穿着高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率先站出来和毛利打了招呼。 “相田……莫非是相田集团?!” “哈哈哈正是在下的企业。” 一旁的夏油杰听着两人的客套话,把相田真划上了重点,看来这位应该有些实力,很可能成为晚上竞拍环节的强劲对手。 “呵,我看你们所说的名侦探不过是一名中年大叔而已。”另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逢迎的客套话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你说什么?!”毛利小五郎怒目圆瞪,小兰也略有不忿。柯南倒是目光游移,实际上他心里正不住点头,“一针见血!”他这么赞同地想着。 “不要这么说嘛,伊藤博士。我听说厉害的老鹰都会把爪子收起来,他装这副窝囊相,只是为了让对方松懈。是这样吧,毛利先生?”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插入了一触即发的“战争”,夏油杰立刻认出他是主办方三人中的一位。 “我是康奈尔先生的律师,晚上的拍卖会将由我来主持。”年轻人很是圆滑的样子,言笑晏晏地自我介绍道。 但伊藤博士却不买账,他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灰白,西装款式简单朴素,用一种不易察觉的矜傲语气说道:“哼,不止这个睡着的侦探,康奈尔也不过是个骗子。他这个无名小卒突然说有了什么发明……一场骗局罢了!” 伊藤突然变大的声音让周围原本交谈着的客人都惊了一下,反驳的人也随即跳了出来。 “你又怎么知道是骗局呢?” “这还用说吗!我和他大学是同班,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当时……” “伊藤博士!”年轻律师打断了伊藤越来越气势汹汹的话语,“到底是不是骗局,晚些时候就会揭晓。实际上我们已经在花园里布置好了展示场地,届时欢迎您提出任何质疑。” 花园?展示场地?难道说那个雕塑是展示用的道具?夏油杰立马把律师的话和所见之景联系了起来,他没有再管餐厅里的暗潮涌动,转身向花园走去。 来到花园,位于中央的一人高天使雕像闯入眼帘。四下无人,夏油用力敲了敲雕像,雕像随之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看来是实心的。并且雕像表面完好,没有任何裂缝,也确实是用普通的石材雕刻的,夏油一时没有任何发现。 [侦查鉴定:D100=93/85,失败] 好吧,夏油杰彻底放弃了继续观察雕像,在他的视线里也并没有出现另一个被白布盖住的东西。夏油决定在花园里四处走走打发时间,顺便等待展示活动开始。 这期间,他透过花园围栏远远地看到海面上起了雾,时不时有海风吹来,风没有吹散这片雾气,反而加快了雾的弥漫速度。因为酒店离海岸不远,夏油推测这片雾迟早会飘到酒店。 很快,时间来到晚上六点,天还没黑,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花园里视野还算清晰。拍卖会来宾都聚集到了花园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夏油之前未曾得见的其他客人这下也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借此机会,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直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宣告了展示活动的开始。 来人正是两男一女的主办方。为首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他七十来岁,头发花白,明显是生病的样子。因为急剧的瘦削,他的皮肉松垮垮地吊在骨架上,眼角糜烂,露出一小部分猩红的内里。他时不时就用手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那手指也是枯萎而苍白的。 “诸位。”老人几乎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咳咳,我是……‘料理…人’的…发明者……康奈尔,接…下来,我将,咳咳……和我的夫人……一起…向大家…演示……我的发明。” 一旁的干练女人随即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向大家示意。 夏油杰却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女人不过四十岁上下,难道是老夫少妻的搭配吗?但考虑到康奈尔和伊藤博士是大学同学,两人应该差不多大,还是解释不通康奈尔的老态。 不过夏油杰很快没时间多想了,因为展示活动的重头戏——“料理人”被放在拖车里由夏油见过的那两个搬运工推了出来。 被白布盖着的东西缓缓进入了众人的视野。掀开白布,里面是一架类似投影机的东西——三脚架上顶着机器的方形主体,在长方体一面的正中还有一个像是透光孔的部件。 这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普通的装置,人群中响起了些许嘁声。还有人不敢相信“料理人”就是眼前的机器,想凑上前观察,但是被健壮的搬运工们拦了下来。让所有观众都与机器保持着一定距离后,康奈尔缓缓转动“料理人”的朝向,让透光孔对准了那座天使雕像。 与此同时,夏油杰注意到相田真的表现和大部分人不同,一副强忍激动的样子。大概是夏油的视线太过炙热,相田转头看向了夏油杰,解释道:“在宣传材料里,康奈尔用这个装置把……如果连石头都可以……” 话音未落,康奈尔按下了机器上的一个按钮,下一秒,一道淡淡的青白色光束从透光孔里射了出来,照在了雕像上。 然后,除了康奈尔突然变得更加剧烈的咳嗽声,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就这?”失望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伊藤博士更是迫不及待地喊出声来。 “我说了!我就说这是一场骗局!哈哈哈哈……”不过得意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伊藤就如同一只被捏住脖颈的鸭子般哑了声。 因为,雕像消失了。 碎裂,坍塌,化为齑粉。 一开始只是被光束穿透的一小块,但很快,没有被光照到的部位也像瀑布一样倾倒下来。伴随着细微的颗粒撞击声,这些粉末如同细小的灰白色尘埃,在风中飘散了一部分,在夕阳的照射下闪出光晕。 现场鸦雀无声。但没人会把观众的这种反应当成不感兴趣的沉默。 “怎么样?诸位来宾对‘料理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吗?”律师得意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观众这才如梦初醒,开始互相讨论起来。 “爸爸,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原理吗?”小兰已然被惊得合不拢嘴了。 “啊,这个嘛……” “会不会是在雕像内部安装了炸弹之类的?”园子的猜想化解了毛利小五郎的尴尬。 “哦!很有可能啊!”他连忙赞同道。 一旁的柯南没有说话。不对,应该不是炸弹。首先,炸弹无法保证每一粒碎块都是相同的细腻程度。其次,爆炸时必然会发生飞溅,但是雕像几乎可以算是悄然无声地化为了粉末…… 和柯南一同陷入沉思的还有作为酒店服务生站在一旁随伺的安室透。这哪里是‘料理人’,说是‘湮灭者’也不为过,说是可以改变物质的状态,居然是这样的“改变”,这个机器真的是人类可以造出来的吗? 察觉到众人的惊疑与五花八门的猜测,律师继续推进了展示流程。 “可能有人怀疑雕像里安装了机关。那么,欢迎提出任何想要摧毁的东西,康奈尔先生将为大家一一展示。” “用这个可以吗?”毛利小五郎举起了手中的香烟。 律师接过香烟,转头看向发明人康奈尔,得到后者的点头后,他才开口道:“没问题。” “如果香烟燃烧起来的话,哪怕只有一瞬间,最起码可以判断是不是靠高温激光。”毛利小五郎对小兰颇为自信地解释道。 没想到他也会有稍微动脑筋的时候啊,柯南心想着,香烟值得一试。 就在大家预想着香烟可能发生的变化时,律师已经叫搬运工从酒店里搬来了一把带靠背的高脚椅,放在原先雕塑所处的位置。 另一头,康奈尔眯着眼睛,小心地移动机器,开始对“料理人”透光孔的朝向进行微调。 大家都知道,第二场试验就要开始了。 第八章 第二次试验的结果和第一次的展示没有区别。被放置在高脚椅上的香烟并没有被光束点燃,而是从被光照到的地方开始逐步坍塌,最终整个化为灰烬。 “请问可以摧毁镜子吗?”先前一只保持着沉默的夏油杰突然提出了新的试验物品。 “镜子?”律师有些诧异,但仍然尽职地用眼神向康奈尔请求示意,然后他依旧得到了点头的回应。 “等等!”此时,毛利小五郎出声阻止了要去搬来梳妆镜的搬运工们,“照射镜子的话,万一光束反射到我们身上……” “不会……咳咳,反射。”康奈尔截住了毛利的质疑,可以听出来他说话越来越吃力了,时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康奈尔先生有没有考虑过换一家更好的医院?”见状,夏油杰做出了关切的样子,这副热心作态引得安室透不由侧目。 但康奈尔只是苦笑着摆摆手。 最终,镜子被四十五度角朝上倾斜放置在原先雕塑的位置,这样即便光束被反射也是射向天空。 不过……为什么每次都把试验物品放在同一个位置呢?夏油杰眼中闪过暗芒,据他估算,“料理人”和物品之间每次都隔着大约十米的距离。如果改变这段距离,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吗? 看着康奈尔又进行了一番微调,正欲再次启动机器,夏油杰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康奈尔先生,我还有一个请求。”夏油杰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可以把一块木板放在镜子前面吗?另外,还请确保木板在光束的照射路径上。” 这个里卡尔是发现什么了吗?为什么提出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请求?难道说……是距离!一旁的安室透不由睁大了眼睛。 第三次试验开始了。青白色的光束再度出现,众人清楚地看到光束居然穿透了按理说会阻拦住光的木板,然后照射到了镜子上,且没有被镜子反射,就好像它的传播路径上没有任何障碍物一样。 几秒后,木板和镜子不出意料地坍塌散落,变成了一堆灰白。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冷汗淋淋,怪不得康奈尔让搬运工们确保观众和“料理人”保持一定距离,如果不小心进入了那光束的照射范围…… “起雾了……”三次试验后,展示活动因为花园中逐渐弥漫且越来越浓的雾气宣告了终止,但拍卖会才正要开始。 沉浸在震撼中的拍卖参加者纷纷走进了酒店,前往即将举行拍卖会的餐厅。就连伊藤博士也不得不折服于“料理人”的无限潜力,在和服务生安室透说明了自己要先回房修整一下,稍后再去餐厅后,他独自上了二楼。 时钟指向八点,酒店餐厅里,晚宴准时开始了。除了伊藤博士,其他参加者都已入场。清点人数后,酒店主管发现了不见人影的伊藤博士,他立刻安排了安室透上楼通知一声。 “伊藤博士,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安室敲了敲门,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奇怪的是,透过底部的门缝,似乎有阵阵冷空气冒出,它们钻入裤管,让安室的脚踝有些发凉。 似乎有些不对劲,海边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按理说屋内没必要开空调。以防万一……安室透掏出了门禁钥匙,随着感应器“嘀”地一声,门锁被解开了。然而只是稍微把门拉开一条缝后,门就卡住了,扣住门的反锁链条在拉扯到极致后又突然松弛下来,发出了清脆的铁链碰撞声。透过打开的一点门缝,安室透可以看到正对着门的窗户被打开了,海风从窗户吹进房间,这才让安室误以为房间内开着空调。 “可恶,如果能进入房间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安室透皱起了眉头。然而下一秒,反锁链条颤抖了起来,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房间内部推动着链条,“咣当”一声,链条被彻底推出滑道,垂落了下来。 “这……!”安室透瞪大了眼睛,是房间内部存在什么机关吗? “你还不进去吗。” 安室透看向来人,是里卡尔。 “这是你的手笔吗?”安室透挑眉问道。 “我以为这点很明显。怎么?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帮助?”夏油杰微微一笑。 “呵。”安室冷笑一声,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一进入房间,安室透立马开始检查门的内侧,上面没有任何机关的残留痕迹,那里卡尔是怎么做到的呢?难道说……他早在伊藤的房间里布了局?那么伊藤的失踪就和他有关了,是为了提前铲除拍卖对手?不对,这个做法未免不够聪明。安室透陷入了头脑风暴。 另一边…… [你还真是花了大手笔,为了装个X,居然用了1000积分。]系统的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 “[丑宝]的储物功能非常实用啊,等会儿还可以打包晚宴上的餐点哦。”夏油马甲下的泷谷隼试图安慰系统。 [不要学毛利小五郎!而且我不相信你会吃丑宝吐出来的东西。另外,你明明只是让它开个门吧?!开个门居然花了1000积分……] 夏油不再理会系统的碎碎念,也走进了伊藤的房间。在经过门口时,反锁链条上一只面容扭曲,身体肉嘟嘟的毛虫样怪物爬上了他的肩头,这就是仅咒术师可以看见的咒灵[丑宝]。如果安室知道自己刚才用脸紧紧贴着丑宝观察门锁,恐怕会恶心得吐出来。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伊藤博士不在这里。房间里没有争斗的痕迹,很多个人物品四处摆放在随手可用的地方。如果是他主动从窗户离开,窗台不可能没有踩踏的痕迹。”安室透分析道。 闻言,夏油也走到了窗台边。 [侦查鉴定:D100=86/85,失败] [透过窗户,除了外面灰白的浓雾,你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只能无功而返,夏油杰回到了餐厅,而安室透把伊藤博士房间的情形告知了酒店主管。 “难道说是不小心从窗户掉出去了?外面这么浓的雾,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就不好了。”主管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集合了几个较为空闲的服务生,让他们拿着手电筒出去找。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让安室把伊藤博士的事告诉主持拍卖会的律师。 ——————————————————————— 九点到了,餐厅大门紧闭,将无关的人拒之门外。 宣讲台前,康奈尔夫妇和律师各就各位。大概是因为白日里太过劳累,康奈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灰白。 正当律师按部就班地讲解着竞拍注意事项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看来是伊藤博士了,坐在台下的夏油杰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敲门声仍在持续有规律地响着,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候着的安室透打开了门。 来人并不是伊藤博士。 那是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性,乍一看长得和伊藤有点相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眼前的男人是个光头。 看到陌生的打扰者,律师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严肃地说道:“抱歉,我们这里在进行私人活动,外人……” “在下也对‘料理人’很感兴趣,请容在下一同参与竞标。”男人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律师的话,他说话用词谦虚,但比起征求意见,那不由分说的语气更像是在告知别人自己的决定。 “拍卖会不允许来路不明的人参……” “十万,美金。我用十万美金换一个参与资格。”光头男人语气淡淡。 “十分欢迎您!不介意的话请于那里落座吧。”律师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恭敬地向光头男示意原本给伊藤博士准备的座席。 “切,有钱人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见这一幕,毛利小五郎发出了暗含嫉妒的感叹。不过,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抱怨,竞标如常进行了下去。 投标者总共有四方,分别是铃木财团、相田集团、夏油杰和刚刚入场的光头男。所有人都完成投标后,律师开始清点投标,然后进行第一次开票。 “本场的最高投注金额是——五十万美金!现在进行第二轮投标,请诸位重新写下投注金额后提交标书。”律师的脸上带着兴奋,显然他也没有想到第一轮投标就能达到这个数额。 夏油杰环顾四周,所有人的都难掩焦灼地低头琢磨着标书,只有光头男放下了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他是胸有成竹了。已经能想见夺标者是谁,夏油杰对第二轮投标丧失了兴趣。 虽然组织财力雄厚,但夏油知道用天价取得“料理人”并不是聪明的行为。一来是因为他不准备把“料理人”交给组织,如果没有东西还花了钱,他不好和组织交代。二来则是因为觊觎“料理人”的不止他一个,既然他能想出抢夺的办法,没道理别人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在这个前提下,花钱拍下“料理人”不过是多此一举。夏油杰早就做好了最后动手的准备。 半小时过去了,第二轮的盲拍过程格外漫长,投标者们大多仍在埋头苦思。 “啊——!”突然间,一声尖叫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第九章 一名女仆慌慌张张地闯入了拍卖会场,她语无伦次地大叫着:“阳太他,他……他死在车里了!” “什么?!”毛利小五郎和柯南最先站了起来,他们正欲询问女仆事件的详情,酒店主管厉声的斥责先让女仆一声都不敢吭了。 “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干什么?!没看到正在进行拍卖会吗?”主管走到了女仆面前。 “是啊,不管怎样,我只关心拍卖会。律师,拍卖会可以继续进行下去的吧?”明明刚刚才听到死人的噩耗,光头男却丝毫不见惊慌,只是冷漠地催促律师继续拍卖会的进程。 “啊,好的。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的拍卖会将会继续。”律师回过神来宣布道。台下一时间竟无一人反对。 “喂!这可是死人了啊!你们这群人怎么只关心……”毛利小五郎愤怒的质问被安室透截住了。 “老师,我们还是先去查看下情况吧?我认识阳太,他和我一样,是这家酒店的临时工。”说着,安室透拉着毛利一行人在女仆的带领下走出了餐厅。夏油杰思量了片刻,虽然很好奇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万一因为一时疏忽让“料理人”落到别人手里就不好玩了,他最终决定留在餐厅。 夏油百无聊赖地等待了半晌,终于要开标了。律师整理着标书,突然他的神情带上了疑惑,抬头向众人询问道:“有谁不小心多投了一份标书吗?” 台下无人应答,律师只好打开标书确认,只一眼,他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报价是……你们的性命!这,这是怎么回事?!” “谁开的恶劣玩笑?!”听到律师读出标书中的内容,相田真气急败坏地环顾四周。 “别管这种无聊的东西,直接告诉我们结果。”光头男还是那副目空一切,只在乎竞标的样子。 “刚才外面可是有人死了,万一这封恐吓信是真的……”铃木史郎表达了担忧。 拍卖会场逐渐吵嚷起来,口舌之争眼看就要进一步升级,律师只好拿起麦克风,告知众人自己即将宣布竞标最终赢家。 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结果不出夏油杰所料,光头男开出了一百万美金的最高投注,成功获得了“料理人”的归属权。 在完成合同签署后,律师吩咐搬运工们把“料理人”推了出来。光头正要指挥他们把机器运往自己的车那边,夏油杰站起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是要光明正大地抢?”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光头男轻蔑地瞟了夏油杰一眼。 不等夏油回答,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话风一转,说起了与先前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外面起雾了……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等待着吗?等着把你们大卸八块,当做肉制品食用。”随着恐怖的话语不断吐出,他转而扫视起餐厅里的所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夏油杰感到不妙。 “那些东西想要这个被你们称之为‘料理人’的‘小玩具’,得到后他们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活下来,刚才那个死去的人就是第一个。”莫名其妙的惊悚内容加上他冰冷的声线让众人不由哆嗦起来,但他的话还在继续,“我和它们不同,我很慷慨。如果你们有人足够勇敢,帮我带上那个小玩具,和我一起出去。你们会没事的,我保证。”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迷茫与沉默在会场中漫延。在这样的情况下,夏油杰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突兀,他向前走了几步,直视光头男。 [你要跟他走?] “你以为我是跟他走,实际上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机器。”泷谷隼在心中对系统狡辩道,“而且,看起来这个光头比我们还清楚外面那些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等会儿就能看到安室透他们狼狈的样子了。” “很好,我们走吧,记得拿上东西。”光头男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出了餐厅大门,夏油杰则背着“料理人”紧跟其后。 ——————————————————————— “女仆小姐,麻烦你详细和我们讲讲刚才发生的事情吧。”被安室透拉出餐厅后,在走廊上疾行的毛利小五郎终于可以提出请求。 “啊,是这样的……”女仆嗫嚅着讲述起来,“第一个发现阳太出事的其实不是我,而是厨师。厨师出去抽烟的时候,正好遇到阳太开车回来。” “然后……”不知回忆起什么,女仆的瞳孔开始震动,嘴巴颤抖着就是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才挤出了断断续续的话,“然后厨师就走过去看……他,他看到,阳太死,死了。雾里面有大蝙蝠,还…还有可怕的飞蛾……” “哈?”毛利小五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掏了掏耳朵,“我看是那个厨师太胆小了,把树影之类的东西当成怪物了吧。” 小兰倒是露出了有点害怕的神情,柯南则冥冥中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安室透更不用说了,经历过暴风雪夜的那件事,他不由得担忧起来,如果真的和那些未知生物有关……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请先去看看阳太吧!”女仆焦急的话语让众人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酒店后门。 打开大门,刺眼的灯光直射过来,众人都侧身抬起手臂遮挡光线。适应了一会儿后,光线不像一开始那么刺眼了,这还要多亏花园里的浓雾很大程度地阻碍了光的传播。 等等,浓雾?柯南的眼镜反射出一道光芒,他凑到女仆身前,拉了拉她的衣角,仰头说道:“大姐姐,阳太哥哥好厉害啊!能在这么大的雾里开车。” “对噢,在这种程度的雾里他看得清吗?”毛利小五郎被柯南的话提示到,疑惑地摩挲起下巴。 见状,女仆解释道:“阳太一直负责帮酒店开车,不过这么晚了还在开车,这还是第一次。我想厨师大概也是觉得这点很奇怪,才上前查看的。” “这样啊……车灯亮着,这是车开到一半就死了吗?死之前居然还能把车停下来。”毛利小五郎一面感叹着,一面从侧方避开光线走近汽车。 在接近汽车的过程中,毛利隐约听到阵阵低语声,不太真切。但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好似直接从耳边响起。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直到走到汽车驾驶位旁,毛利才恍然发现了声音来源,只是这个发现让他猛地惊倒在地,脱口而出了一句“他没死!” 小兰,柯南和安室透连忙上前扶起毛利小五郎,这下他们也听到了低语声,在这样的近距离下,更是看到了驾驶位上的阳太那不断张合的嘴巴—— “你们有入土的危险。死亡。空间湮灭装置不是你们的,把它给我们。危险。探测到非灵长类动物,在里面。危险。不要相信里面的。” 呆滞的声音毫无起伏,一直来来回回重复着这几句话。用词也并不口语化,好像把自己放在比人类高一阶的位置,用科学探究的术语描述着观察到的现象。以至于安室透虽然可以确认这是阳太的声音,但如果世上存在无限接近真实的仿生人,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不过,除了声音,还有更让人感到惊悚的事——阳太不是死了吗?他怎么还在说话? 这样想着,安室透和柯南打开车门,按上了面色雪白的阳太的脉搏。此时此刻,他们无比希望能感受到哪怕一点的微弱跳动。但是,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甚至没有任何伤口。 两人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强忍住内心的惊骇,转身回到毛利他们身边。面对着几人探究的目光,安室透先开口了,他只是用不知何时变得沙哑的声音说道:“回酒店再说。” 后门口,女仆等候多时了,一看到四人的身影从浓雾中显现出来,她立马迎上前问道:“毛利先生,事情调查得怎么样?” “啊,这个嘛……”毛利小五郎尴尬地挠挠头,他自然不能说自己被吓得摔倒在地。于是安室透替他回答道:“阳太确实是死了,具体是什么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不知道这件事和伊藤博士的失踪有没有关系……”突然想到这点,安室低喃出声。 “你说伊藤博士失踪了?”毛利小五郎面露惊讶。 “没错,我正巧也知道这件事。”响起的不是毛利一行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啊,夏油先生,你怎么也来了?还有这位……”略带惊奇的小兰将视线从夏油杰身上转到一旁的光头男,语气迟疑。 “我身边这位是这次拍卖会的最终赢家。先不说这个,关于伊藤博士失踪的事,我记得当时……而且,刚才在会场上还出现了恐吓信……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听完夏油的叙述后,毛利反而胸有成竹起来,“我知道了!案件其实并不复杂,凶手巧妙地利用了大雾和恐惧心理布下了这个迷阵!” 这次连柯南都忍不住震惊地看向毛利小五郎了,连他都毫无头绪的案件,叔叔这个糊涂侦探居然能看穿一切? “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凶手就是伊藤博士!他先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然后穿戴上滑翔翼从二楼窗户离开,之后他躲在事先买通的酒店员工阳太的车后备箱里,避开搜寻。直到天黑后,有了浓雾的掩护,他才敢现身,展开滑翔翼伪装成蝙蝠或者大飞蛾怪物,杀了阳太灭口,还吓坏了偶然撞见的厨师。” 果然不能对他有所期待!这是什么离谱推理啊!听完毛利的分析,柯南无语地露出了半月眼。 安室透则委婉地说道:“如果真相是老师说的那样,那么伊藤博士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额……对了!”毛利小五郎一拍脑袋,“当然是为了拍卖会!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大家陷入恐慌,主动放弃竞拍。” “可是,恐吓信又是谁放的呢?当时伊藤博士都不在拍卖会现场啊。”听到这,连毛利兰也觉得不对劲了。 “哼哼,伊藤既然能买通一个内应自然也可以买通第二个!” “但伊藤没有参与拍卖,自然也无法赢得拍卖,这不是与他争夺‘料理人’的目的相悖了吗?”夏油杰也出击了。 “叔叔,你不会要说伊藤博士还可以买通拍卖会最终赢家吧……”柯南抢白了毛利小五郎,得到了后者的一个爆栗。 第十章 “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无聊的推理游戏。”光头男冷漠的话语让正教训着柯南的毛利小五郎愣在了原地,他正要回嘴时,夏油杰开口了。 “不是要出去吗?”夏油微微偏头,额前的一撮刘海晃过,向光头男示意着背上的“料理人”。 光头男哼了一声,重又迈开步子向后门走去。 “喂!现在还没有找到杀人凶手,任何人都不可以离开酒店,而且外面可能有危险!”毛利小五郎的劝阻声从夏油身后传来,但夏油没有停下跟着光头男的脚步。 “老师,我跟去看看吧。” “我也!” “欸,柯南!”小兰来不及抓住柯南,只看到他飞快追上安室透的身影,很快几人都消失在了浓雾中。 今晚没有月光,人眼无法突破灰白色浓雾的防守,绿意盎然的后花园被雾气笼罩得苍凉。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中的颗粒物太多,让人隐隐感觉喘不上气来,不知不觉中连精神都逐渐变得紧绷。 能见度低到了一定程度,夏油杰只能追寻着汽车前照灯的光亮前进。和在餐厅里说出的无畏话语不同,光头男并没有打头阵,而是跟在夏油身后,实际上自从夏油背起“料理人”之后,他就一直走在后方。夏油把这种行为理解为光头男的小心谨慎,不过如果真的担心背刺的话,为什么让别人掌控着机器呢? 同样怀抱着疑问的人还有安室透。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会儿,怎么里卡尔就和光头男搅在了一起。他初步判断夏油杰和光头男达成了某种交易,明明是光头男拍下了“料理人”,却由里卡尔光明正大地背着就是最好的证明。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跟紧里卡尔,不能让他真的成功把机器带回组织。 柯南隐约感觉到了前面三人间的暗潮汹涌,直觉告诉他在明知有凶杀案的情况下还坚持外出十分可疑。并且,安室透的格外热心让他怀疑这件事有组织的手笔,为了调查真相,也为了变小的自己,他必须跟上安室透。 夏油杰终于走近了雾中的汽车,驾驶侧的门开着,一个人影站在那儿。 “你们有入土的危险……” “这确实是阳太的声音。很奇怪吧?刚才我确认过他确实已经死了,现在他却能站在那,还能说话。”夏油身侧传来了安室透低低的声音。 [侦查鉴定:D100=41/85,成功] [你发现人影背后方的空中似乎飘浮着什么东西。] 夏油屏气凝神,又往人影跟前走了几步,然后抬头。 入目是一片红色,无数的短须状凸起遍布在这片红色上。微风吹过,短须随之颤抖起来,在摇晃中露出了底下红色的纹路,那纹路一圈圈漩涡般缠绕着,好像节肢昆虫的身体,似乎还在不断变换着颜色,但再一眨眼,又是那刺眼的红。 夏油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他后退了一步,这下他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那东西的全貌。刚才那片他以为是身体的部分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瘤块,瘤块下面是甲壳类昆虫一般的躯体。原来这瘤块不是躯体,而是没有眼睛的头部! 夏油看到的一幕同样映入了一旁的安室透眼中,他还看到了这个大约一米五的巨型昆虫背后正展开着一对骨节锐利的膜翼。他立马联想到了女仆所说的形似蝙蝠或者大飞蛾的怪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它无疑是丑陋的,但它到底是什么?迷惘与困惑在安室心头泛滥,于是他盯得更仔细了,甚至没有意识到潜意识里涌起了汹涌澎湃的恐惧。 “砰!” 等安室透再回过神来时,他举起的木仓口还冒着青烟。伴随着“嗡嗡”的类似电磁噪音的声波,眼前的怪物胡乱挥舞着躯体上长长短短的一对对节肢。它的瘤型头部剧烈摇晃着,从头部下方甩出了一条粗长的毛绒管状物。 安室这才惊骇地发现,管状物的另一头居然连接着阳太的后脑勺,这密布鬃毛的长管恐怕是它的口器。 “还愣着干嘛!用你背上的‘小玩具’对付它!”光头男气急败坏的叫声让安室从惊骇中回神,他马上意识到光头男是在对里卡尔说话。 另一边夏油杰动作迅速地调整着“料理人”,虽然看过康奈尔操作这玩意,但要自己动手使用还是让他不由地紧张起来。毕竟“料理人”不是真的玩具,而是可以瞬间让人灰飞烟灭的杀器。 怪物已经完全把口器抽了出来,阳太的身体随之软绵绵地倒下。膜翼加速扇动,怪物正在向上飞。 它要逃跑。夏油看出了怪物的意图,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机器的透光孔朝向怪物上方一点的位置,然后按下了按钮。 青白的光束穿透了迷雾,嗡鸣声猛地提高了音调,怪物仿佛是一尊违背物理原理停滞在空中的雕像,一动不动。下一秒,“雕像”扑朔朔地坍塌,变成粉末掉落在地上。 一切结束地太突然,躲在花坛后面偷偷观察的柯南陷入了呆滞,刚才的画面远远超过了他十七年以来对世界的认知。现在想想,恐怕那个暴风雪夜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不,不对,这种不科学的事怎么会发生呢?一定存在可以戳穿一切的蛛丝马迹,比如怪物皮套,吊起怪物的威亚之类的。柯南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此时,安室透扶起了倒地的阳太。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撑住阳太后脑勺的右手一片濡湿,手下的触感柔软异常。 柯南下定决心找出真相,自然也不会错过再一次近距离观察尸体的机会,他快步走上前去。 要是平时,安室肯定要责问柯南怎么也在这,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个。安室小心地把阳太翻了个身,阳太的后脑勺看起来完好无损,如果不是安室摸过的话,恐怕也会被外表欺骗。 剥开头发,可以看到头皮上有类似外科手术的切口。再剥开切口,里面后三分之一的头骨已经消失,留下的头骨边缘平滑,似乎是被精准切割过。大脑、眼睛、视神经等脊髓以上的部分也全部被掏空,因此,合上头皮后,稍微的挤压都会让后脑勺凹陷进去。 夏油杰在不远处看着安室透的操作,他没有上前,因为他正适应着使用“料理人”带来的副作用。是的,当他按下按钮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浑身的血液似乎在逆流,喉咙发干,手脚发软,就连现在他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夏油不由想到康奈尔变成老态龙钟的样子,恐怕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料理人”了,想必他也知道自己回天乏术,所以才想着拍卖机器给妻儿留点遗产。 “还不快走!”刚才在一旁远远观战的光头男此时终于出声对夏油杰催促道。 “呵。”夏油杰发出了轻嗤,“我可以走,但你不行。” [你要现在翻脸?] “再不翻脸,都要帮他把机器送到车上了。”泷谷隼在心里回答着系统,马甲面上依然对光头男摆着一副嘲讽的表情。 见状,安室透放下阳太,他对身旁的柯南使了个颜色,然后走到夏油身边,拔出木仓对准了光头男。 柯南一脸震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争夺“料理人”大概是安室卧底的那个组织的任务,既然如此……绝对不能让那个组织得到机器!这样想着,柯南放轻脚步先在车后躲了起来。 “你就准备用手上的废铜烂铁对付我?”光头男直视着黑漆漆的木仓口,语气里没有半点害怕。 “当然不。”夏油杰扯开嘴笑了,“我知道子弓单伤不了你,但是,如果我用你口中的‘小玩具’对准你呢?你很害怕这个吧?害怕到连碰都不敢碰。” 光头男的表情变了,他光裸的额头上浮现出隐忍的青筋,焦躁肉眼可见地让他的脸扭曲起来,他提高声音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10万美金,或者更多也可以,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买……” “别拿我和那些‘猴子’相提并论!” “咣当!” 随着夏油杰话音落下,意外却发生了。一个石块以闪电般的速度从车后飞出向“料理人”砸去,夏油好像看到了石块周围缭绕着电光。 [敏捷鉴定:D100=98/95,失败] 马甲下的泷谷隼石化裂开……被背刺的居然是我?!而且95的敏捷数值竟然都能失败?! 劲风划过,夏油杰飞起一脚想要将石块踢回,但他仍然晚了一步,石块携着不可思议的巨力擦过脚尖正中“料理人”,三脚架上的机器猛地被撞翻在地。 夏油连忙上前查看机器,只见机器外壳已经扭曲开裂,内部的小零件也全都错了位,露出了中央的晶锥样部件。不过显然,“料理人”无法像之前那样流畅地使用了。 “可恶。”夏油杰当机立断决定先发制人,他转头朝安室透喊了一句“掩护我!”随后向光头男冲了上去。虽然他很想使用远程攻击,但是他拿仅剩的点数换了没有战斗能力的咒灵丑宝,其它咒灵不够解锁,而且夏油杰的初始物品里没有木仓,他也没点[射击]技能。这下只能硬刚了。 夏油身后的安室透打中了光头男的肩膀。和夏油预料的一样,光头男甚至躲都没躲,他被击中的肩膀留下了一个空洞,却并没有血液喷溅出来。很快,从空洞里抽生出了黑色的新组织,黏联着骨骼和肌肉,一层层包裹住光头男的身体。在被不断覆盖的过程中,新组织的颤动幅度越来越大,逐渐偏离了人类的身体形状,瘫软胀大,最后化作一滩长满幽绿眼睛的漆黑的柏油状物体爆开,向夏油扑了过去。 [理智鉴定:D100=28/15,失败] [扣除理智(san值):1D10=3, 触发随机负面状态:暴力倾向] 第十一章 不存在知觉的黑暗中,夏油杰在那里。 这里很安静。但夏油杰知道这片安静是让暴风雨在头顶席卷而过,自己却在大海深处沉默。 安室透和柯南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光头男在中了一木仓后变成了黑亮的脓液怪物,夏油杰冲了上去,那结实的一拳打得黑液四溅。 但下一秒,溅开的液体宛如从躯体上衍伸出的触角,向内反卷包裹住了夏油杰,人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了黑液,最终整个人被包裹成了黑色的流动的茧。 安室和柯南发现自己错了。看着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在实力上甚至更胜一筹的黑液,安室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光头男不是人类,恐怕只有“料理人”可以消灭它,但机器已然损坏。两人陷入了寸步难行的焦灼局面。 突然,“黑茧”开始颤动起来,一道裂缝出现在茧身,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裂缝打破了茧身流畅的线条,每一处裂缝都在向外鼓起,内部似乎有什么击打着那些裂缝,像要冲破这片粘稠的黑暗。 黑液开始发出奇异的嚎叫,在越来越刺耳的叫声中,茧碎裂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 那是黑色的野兽。 说他是野兽并不是因为他的外形,夏油杰无疑是人类,还是很受女性欢迎的外形。但此时的他燃烧着愤怒与暴虐,就像野兽,连双眼都如同炼狱深处喷射而出的火焰。 夏油杰除外形之外的其他地方都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庞大的咒力浓缩在他身体的每一部分,如果将这份能量具现化,恐怕他所走过的地面都会扭曲。如果和那双本应是紫色,现在却染上血红的眼睛对上视线,五脏六腑都会像被灌入了融化的铅。 在这样的情况下,尖叫声突然响起,是从酒店内部传来的。叽哩咣啷的物品打砸和摔落的声音越来越混杂,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最终冲破了酒店后门。 夏油杰像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咒力汇聚于双手,疾风骤雨般的拳头向黑液砸下,一拳一拳堪比灼热的陨石。在不断袭来的连续攻击下,黑液绽开成一滩滩不规则形状,似乎就要被击溃。 然而只是似乎。 四散的黑液在一番蠕动后重新融合起来,宛若滔天的海浪扑向夏油杰。 [敏捷鉴定:D100=20/95,成功] 鸥鸟在海浪卷袭而来之前展翅跃起,夏油杰灵巧地在空中翻转身体,落地时离黑液已有几丈远。 安室透觉得眼前的战斗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当时钉崎也同样给他带来了如此震撼,仅凭人力就可以抗衡怪物吗?!还是说……里卡尔也有特殊之处? 不过他马上无暇顾及夏油杰了,柯南第一时间发现了从酒店后门挤出的人群,当即拉着他开始指挥疏散。只见逃出来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自持身份的风度,恐惧让他们的脸扭曲成他们自己都未曾见过的丑陋样子,然而更丑陋的是在后面追逐着他们的“人”。 这些“人”仿佛是用人类壳子组装而成的玩偶,他们的手脚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一眼就能看出关节处肯定骨折了。很显然,使用这些“玩偶”的主人并不爱惜他们,不论断裂的骨头是否从皮肉里刺出,只要能够操控他们行走,哪怕姿势僵硬怪异,哪怕是用膝盖走路。 安室透扫过这些“玩偶”的脸,有些是酒店的服务人员,有些是宾客,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脸都从竖直的中线开始向内折叠进去。因为他们的后脑勺裂成了两半,两片头皮就这么大咧咧地向外敞开着。而在他们的上空,飘浮着那些不知道更像蝙蝠还是飞蛾的怪物,那粗长的口器就是操控“玩偶”的提线。 绝望在空气中蔓延。 [灵感鉴定:D100=55/80,成功] 这并非出于狂乱中的泷谷隼的意志,而是系统自行使用了技能,它要帮泷谷隼赌一个力挽狂澜的机会。 于是,当夏油杰再一次被黑液的攻击震开,他后撤步一脚退进了“料理人”的残骸中。这个机器因为刚才的一脚受到了二次损伤,作为花里胡哨舞台效果的外壳尽数碎裂脱落,露出了青白色的晶锥。 几乎是下意识地,夏油杰拿起晶锥,狂暴的咒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晶锥,锥身逐渐变得流光溢彩,然后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束,直射黑液。 黑液被照射到的部分开始沸腾,眨眼间变成烟气消散在空气中,但黑液快得惊人的分裂速度让它在被击中前舍弃了即将凋零的部分,得以成功躲避光束。 这样耗下去会输。因为晶锥同时也在吸收夏油杰的大量咒力与生命力。 [意志鉴定:D100=86/70,失败] 虽然可以选择[孤注一掷]再一次掷骰,但同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次失败,会触发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系统不敢再赌了,那么…… [燃运16点逆转结果,剩余幸运:0] 几乎瞬间,夏油杰完全感受不到了咒力和生命力的流失,当然也感受不到手的颤抖。他肆意地大笑着,无所束缚的表情让他的牙齿完全露出,那样子没人会怀疑他不是疯子。 他完全不顾周遭的事物,用光束死死追踪着黑液,花坛、汽车、墙壁……被照射到的所有东西顷刻间坍塌,溅起滚滚烟尘。那些控制“人”的怪物在浓烟中失去了方向,它们难以逃脱被射中的命运,一个接一个灰飞烟灭,最后和黑液的灰烬混杂在一起。 夏油杰的周遭已经不剩下什么,但光束攻击仍在继续。幸好安室透和柯南早早指挥存活的人逃到了酒店外面,这才幸免于难。 终于,夏油杰垂下了拿着晶锥的手臂,松开了颤抖不止的手指,他的眼皮无比沉重。而他肩膀上的丑宝蠕动着爬到地上,吞食了掉落的晶锥。 烟尘中,隐约可以看到不知什么东西张开翅膀,越飞越高,飞入漆黑的夜空,却在某个地方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月亮出来了,月光出现得也无比突然,好像遮挡住月球的东西就在刚才消失了。 但夏油杰无缘得见这柔光了,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 “东京近郊一海边酒店发生特大恐怖袭击事件,造成7人死亡,23人受伤,酒店房屋被毁三分之一……” “波本,这次行动不像你的做风啊。”金发红唇的女人语气缱绻,动听的嗓音盖过了新闻播报声。 “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次我是和里卡尔一起出的任务,贝尔摩德。” “你的意思是,要多亏了那个刚调来日本的里卡尔,这才让任务地点上了新闻?”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安室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那种可怕的实力,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 “组织里一向不缺疯子,不过这次……我也稍微来了点兴致呢。” 与此同时,在黑猫书店。 “夏油杰的马甲还能继续使用吗?” [等他从组织的治疗室里醒来就可以。] “说起来,这个[负面状态]比我想象的更加充满未知因素,那种六亲不认的感觉……还挺刺激的。” 闻言,还以为泷谷隼在后怕的系统感觉自己头上具现化出了“井”字符。 [要不是有我,你差点就被撕卡了啊喂!哼,以防万一,还是给你讲解一下吧。] 泷谷隼挑了挑眉,什么时候系统还开发了傲娇属性? [首先,只要掉san就会触发随机负面状态,并且,根据掉san程度还会决定负面状态的严重性。 负面状态除了暴力倾向,还有恐惧、失忆、假性残疾、依赖关系等等,每次触发都会持续10h。] “原来如此。嘛,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事实证明我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很可靠的。比如[丑宝],这个小家伙可是帮我们把大杀器带回来了。” [那个杀器应该是更高文明的产物,也不知道怎么被康奈尔得到了。总之,除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它比较好,就算是咒术师的身体也有极限。] “我大概也猜到这点了,我想它很可能是那些扑棱蛾子的东西。”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虽然呈现出来的结果不太额…美丽?但是能做到精准切除大脑中的组织,还可以操控、模仿人类,理解人类的语言,起码证明他们拥有不输人类的智慧。” 顿了顿,泷谷隼把自己窝进了书店前台的老板椅中,继续开口道:“最重要的是,我在昏倒前的最后一秒,好像看到了那些蝙蝠还是蛾子的东西进入了飞行器……是的,飞行器。虽然还要考虑到离地距离之类的各种因素,但我的第一反应确实就是天上的那个是可以遮住日月的巨大飞船。” 泷谷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它们扑扇翅膀进入飞船的一幕。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毕竟系统也是更高维度位面的产物,在这个被神秘生物入侵的世界,那些入侵者拥有和地球类似,甚至领先地球的科技也不奇怪。不过夺取晶锥失败后,他们似乎已经乘坐飞船撤离了。 “没想到居然要同时对抗四方势力。”想到这,泷谷隼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我猜扑棱蛾子可能是想要研究晶锥,黑液怪是为了消灭自己的克星,还有其他拍卖者和组织……说到组织,后来安室透怎么交差的?” [他把花里胡哨的机器外壳残骸收集起来了,不过没有了晶锥,那些只是废铜烂铁。 他应该也猜到了这点,可能他以为晶锥已经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怕被怪罪,所以这样应付下组织。] “总感觉他不是做事对付对付就行了的人……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其他原因。”泷谷隼眉头微皱,“算了,先看下认知度情况吧。” [认知度: 安室透:20% 小森智子:8% 松田阵平:5% 江户川柯南:5% 毛利小五郎:3% 毛利兰:3% 铃木园子:3%] [现在累计2600点,要开新马甲吗?] “当然,我的组织不能就几个人啊。下一个马甲最好能成为读书社悄然进入大众视野的引路棋……” 第十二章 “大家好!欢迎收看《通灵奇谭》的现场直播,我是主持人冲野洋子。今天我们要探秘的是著名驱魔师奥村明位于犬吠埼山林中的宅邸。现在,先请嘉宾们自我介绍一下吧——”波洛咖啡厅里,清脆悦耳的女声从电视中传出。 “柯南,快来一起看啦!这可是爸爸参演的第一个重磅电视节目。”毛利兰拉过江户川柯南,坐到了靠近波洛新装电视机的桌子前。 “真是的,有什么好看的啊,通灵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假的啦。”柯南露出了半月眼,“而且毛利叔叔作为侦探和通灵有什么关系啊……他居然还答应了参演这个节目。” “没办法啦,爸爸一听到主持人是冲野洋子小姐,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小兰一脸无奈,“不过,是爸爸的话,说不定能破解灵异现象背后的真相哦。” “不,他绝对破解不出来的。”柯南在心中扶额叹气。 “嘿嘿,柯南,你还太小啦,不懂我们女生的心思。”铃木园子嬉笑的话语打断了柯南的心声,“我和小兰看这期节目更多的是为了帅哥啦帅哥!除了毛利叔叔,预告里这期剩下的三个嘉宾里有大帅哥哦!” 园子双手抱臂,得意地挺起胸膛继续说道:“我记得……好像有一位警察小哥,还有刚刚崭露头角的YuTube主播。对,就是他!” 柯南顺着园子手的指向看去,屏幕上镜头正好对准了一位白发美少年。他留着柔顺的蘑菇头,眉眼精致,但不知为何用格外高的衣领挡住了下半张脸。 屏幕中的少年闷闷地说了一声“海带。” 屏幕外的柯南:……? 下一秒,镜头一转,明显上移了一段距离,又对准了一只熊猫。 “棘在说‘大家好’哦。”熊猫这么说道。 “啊,原来‘海带’是打招呼的意思!”小兰恍然大悟。 柯南:为什么人不会正常交流,熊猫却可以说人话啊?! “他们两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YuTube主播哦。”园子看出了柯南的一头雾水,立刻做了说明,“美少年和熊猫的组合超级可爱啊!据他们自己说,是因为怕‘言灵’的能力不小心影响到别人,所以平时才用饭团馅料说话。” “虽然从来没见过狗卷棘,我没记错的话是叫这个名字,没见过他使用‘言灵’的能力,但是这个噱头和奇特的组合已经吸引一大批粉丝了。”小兰笑着接话道。 “小兰姐姐,不会连你也是……”柯南陷入了呆滞。 “当然咯,还是我拉小兰入坑的呢!”园子更加得意了。 “什么嘛,这种骗小孩的能力设定……” “虽然我不太相信有‘言灵’,但是听起来他们和这个灵异节目还挺搭的。”安室透不知何时也坐到了桌边,“咖啡厅暂时没来其他客人,我对这个节目也很好奇呢。” 实际上,安室透是在电视里看到了自己在警察学校的同期松田阵平,这才决定看看这个节目。 于是,心思各异的四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 * “这个皮套的触感也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熊猫一样。”节目组的保姆车里,松田阵平一边捏着胖达的爪子肉垫,一边对他“上下其手”,惹得胖达脸上都浮现出了两坨红晕。 [被撸的感觉怎么样?]系统幸灾乐祸地调侃着马甲下的泷谷隼。 “怎么说呢……熊猫果然是最棒的!”泷谷隼放弃了抵抗,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查看只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熊猫面板。 [姓名:胖达 性别:男 职业:YuTube主播 力量:120(是熊猫不是大猩猩) 体质:120(皮毛很厚实) 体型:100(接近2米) 敏捷:70(是灵活的圆滚滚) 智力/灵感:60(善解人意) 意志/理智:90(经常和不可视之物沟通) 教育:60(高中毕业) 幸运:80(人人都爱熊猫) 术式:三核咒骸] 在众人轮流撸了一番熊猫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胖达主动开启了新的话题。 “冲野小姐意外地大胆呢。我听说这次还要在我们去的宅邸里举行驱魔仪式,这是真的吗?” 没等冲野洋子回答,毛利小五郎抢先开口道:“洋子小姐可是有着《僵尸之刃·死灵的晚餐会》这样的代表作,主持灵异节目当然不在话下,而且我也会保护洋子小姐的!” 看着毛利小五郎直拍着胸膛大献殷勤,屏幕外的众人不禁嘴角抽搐。 “叔叔完全搞错重点了吧……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接着聊聊驱魔仪式吗。”柯南满头黑线。 “真不想承认这个痴汉是我的老爸……”小兰也尴尬地红了脸。 好在冲野洋子一向崇敬身为名侦探的毛利小五郎,她大大方方地应下了毛利的保护宣言,转头自然地说起了此行的相关信息。 “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奥村明?奥村先生是东京一带很出名的驱魔师,他所驱除的妖魔中最最广为人知的一个莫过于日本人偶‘阿菊’了。” “‘阿菊’?那不是很有名嘛!据说这个日本传统人偶的头发还会自然生长。”毛利小五郎第一个捧场道。 “是有这样的说法呢。”冲野微微一笑,“事实上,我们即将到访的宅邸就是‘阿菊’的封印地。而这次要驱除的是另外的邪祟——络新妇。” 冲野解释完后车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似乎没人想要接话,活跃的毛利小五郎在这样的氛围中也讪讪地没有开口。 对于这个情况,马甲下的泷谷隼并没有很意外。首先,松田阵平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提到自己是节目组出于安全性考虑特意和警方沟通后确定的嘉宾人选。泷谷隼猜测他大概率是被强行安排来参加节目的,看上去一副对怪力乱神的事兴致缺缺的样子。 狗卷棘虽然内心性格开朗,但是饭团馅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基本处于“无口”状态,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泷谷隼其实是想让节目顺利进行下去的,最好还能成为大热的一期,这样才能进一步曝光“狗熊”组合,给未来的计划铺路。想了想,泷谷隼决定让胖达贴心地缓和下气氛。 [教育鉴定:D100=47/60] [你不算多的书目里正好有一点相关内容。] “络新妇好像是可以变成美女的蜘蛛怪?”胖达试探着开了口,“据说她会诱惑男子,然后把男子的首级取走食用。” “鲣鱼干,金枪鱼蛋黄酱。” “哦?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吗?”在听到狗卷的话语后,胖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说什么了?”毛利显然不能适应狗卷的说话方式。 “棘说也有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丈夫为了抛弃糟糠之妻,把她扔进装满毒蜘蛛的箱子,让她被蜘蛛吸食而死。死后,妻子就成为了无情的女郎蜘蛛,开始报复男性。” “鲑鱼,明太子。” “所以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可能不像表面展现的那样。”胖达翻译完毕。 然而比起两个版本的故事,看电视的柯南有其他更大的疑问—— “所以,他是怎么从短短几个馅料翻译出这么长一段话的?这果然是那个吧!是中国民间艺术‘双簧’!” 没等柯南的疑问被解答,电视里镜头猛地震颤起来,应该是在林间小路上奔驰着的保姆车颠簸了一下,似乎撞上了某种硬物。然而颠簸并没有就此停止,甚至变本加厉地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噪音。 “要不要下车检查一下?万一是钉子什么的扎破了轮胎就不好了。”胖达提议道。 “鲑鱼。” “棘也赞成下车看看。”胖达不忘尽职地充当翻译。 “需要这么谨慎吗?不过有些颠簸罢了。”毛利小五郎倒是不以为然,不过除他之外,其他人都预备起身下车,他也只好跟从大部队的行动。 大家沿着车辙的泥印看过去,棕灰的土壤里混着大量被碾碎的黑色固体颗粒,完全猜不出它们原本的形状。蹲下来仔细瞧的话,可以看出零星的紫色和绿色粘液混杂其中,虽然大部分应该已经被泥土吸收了,场面依然有些恶心。 “这是什么?”胖达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捡起了一根黑色的细长棍状物凑近仔细观察,“……似乎是昆虫的脚。” [教育鉴定:D100=83/60,失败] [你并不能判断出具体是什么昆虫。] “看来我们遇到昆虫搬家了。”胖达无法获得更多信息了,只能偏头朝众人笑道,试图让大家放轻松些。 很快,汽车继续行驶起来。 不知不觉中,乌云在犬吠埼上空聚集,隆隆雷声传入耳朵,同时响起的还有雨滴拍打车窗发出的急促声响。 “真是不凑巧,希望雨快点停吧。”冲野有点担心大雨影响拍摄。 所幸大概上天也不想让美女皱眉,雨渐渐停了,只是山林深处逐渐降低的气温冷凝了潮湿的空气,形成无数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水滴。 起雾了。 因为能见度降低,司机打开了前照灯,但也仅能照亮前方数米的距离。 忽然,一道黑影闯入光亮。 “小心!”松田阵平最先发现了黑影,连忙大声提醒。 司机一个急刹,众人猛地向前倾去,可这距离实在太近,眼看就要撞上了! “躲开!”车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有点熟悉的清澈少年音。与此同时的一瞬间,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变了原本的行动轨迹,突兀地闪向侧面。 众人顺着声音回头,只看到狗卷棘拉下了高领拉链,露出纹有奇怪回路的两颊。很显然,刚才的“躲开”正是他所说。 “……这是‘言灵’?还是那个东西被撞飞了?”毛利小五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和他一个表情的还有屏幕外的众人。 “等等,这不是噱头吗?”小兰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试图从其他人的反应里得到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感到震惊的结论。 “不愧是棘!好厉害!”园子倒是立马接受了这个设定,激动得双眼闪闪发亮。 “不排除有节目组幕后操作的可能性。”安室透依然保持着冷静,不过最近接二连三遇见的“奇人”让他心里产生了细微的动摇。而柯南坚持这只是个把戏,只要到车外面搜寻一番,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同样想法的还有松田阵平。 “担心撞到什么小动物的话,不如出去看看。”说着他率先下了车,毛利小五郎和冲野洋子紧随其后。 狗卷和胖达没有跟上去。“棘是不会让它撞到的。”胖达用这样的话表明了他们俩不下车的原因。 另一边,在车附近搜索着的冲野洋子发出了尖叫。 “啊——!” 松田和毛利连忙赶过去,冲野颤抖着手指向草丛,野草环绕着的是排列整齐的几只老鼠尸体。这些老鼠都被咬掉了头部,他们身形肥硕,从颈部的空洞里涌出来红红白白的内部组织,把这片草地弄得脏污不堪。 “晦气。刚才那个看来是什么黑猫黑狗,我们还是快回车上吧。”毛利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冲野原路返回。 松田眉头紧锁,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屏幕外的安室透则在脑海中圈出了毛利所说的黑猫。“是我太多心了吗?黑猫,应该只是巧合吧……” 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此行的诡异发展远没有结束。 第十三章 “洋子小姐,你还好吗?”回到车上后,毛利小五郎关切地看向冲野洋子。 “我没事,让大家见笑了。”冲野摇摇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啊,对了!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干脆听个广播转换下心情吧?”说着,毛利让司机打开了车的收音机。 正在收听的似乎是犬吠埼当地的广播电视台,悠扬的音乐声很好地缓解了大家的心神不宁。此时,突然插播了一条温馨提示。 “近三个月来,宠物走失频频发生,请各家各户看管好自己的宠物,不要让它们随意出门,以免…刺啦…滋滋…滋——” 还没播完,时断时续的信号就让收音机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司机只好关了收音系统。 之后的路上雾越来越浓了,车速不得不慢了下来,不过一行人仍在天黑前到达了奥村明的宅邸。 这是一间传统的日式宅邸,屋前有一片庭院花园,枯山水的布置体现出侘寂的自然美学,在本就幽静的山林中,这种美更显阴冷。不过庭院的一角种满了洁白的雏菊,虽然已是冬日,花瓣凋落了许多,但仍存在着最后的生机。 开门的是奥村明的独生子奥村治,节目组提前了解过,虽然母亲早逝,奥村治还是长成了待人温和的英俊青年,不过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眉眼间带着一抹忧郁。 奥村治热情地把众人迎进屋里,直接带着大家来到餐厅,只见餐桌上已然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一路奔波,大家应该都饿了吧。请不要客气,多吃点吧。” “有劳费心了,真的非常感谢令尊邀请我们参加络新妇的驱魔仪式!说起来,怎么不见令尊?”冲野洋子已经从路上的惊吓里缓过神来,表现出应有的主持人素养。 “他正在进行仪式必要的准备工作。”奥村治转头看向客厅一侧紧闭着的门,示意奥村明就在那个房间里,“不过,准备内容不方便告知外人,等到时间了,家父自然会出来的。” 似乎看出了冲野对不能参观准备内容的失望,奥村治补充道:“用完餐后你们可以到处随便看看,只要不打扰到父亲就好。” 奥村明的宅邸是双层结构,一层是宽敞的客厅、餐厅、厨房、储物间,正对着客厅的是通往二层的楼梯。 冲野一行人晚饭后决定先从一层开始参观。客厅紧挨着餐厅,他们第一个观察地点自然就是这儿了。 走进客厅,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位于客厅正中的茶几。倒不是因为茶几造型独特之类的原因,而是茶几上用白色的东西摆出了一个大概率是法阵的奇怪图案,法阵中央还站立着一只蜘蛛。 这是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格外长的脚占据了身体的绝大部分。它通体黄色,身上遍布着红褐色的花纹,尤其是它的背部,花纹竟然组成了一张人脸。 这张脸五官俱全,甚至还长着“头发”,这并不能用简单的“酷似”两字描述,因为它面孔的轮廓格外清晰秀丽,说是“美女”也不为过。盯久了,这张桃花粉面似乎活了起来,展露出勾人笑容,微张的嘴里猩红的舌头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胖达走上前去细细观察,蜘蛛一动不动,没什么异常。 “好像标本一样。”松田阵平的话语在胖达身边响起。 听到这话,冲野洋子才彻底鼓起勇气也靠近观察起来。 “肯定和标本不一样啦。”毛利小五郎撇了撇嘴,“它可是驱魔仪式的主角。”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冲野洋子赞同地点着头,“你们看它身体的光泽度和鲜亮的颜色,简直像还活着一样,说不定暗藏着妖力,这也是要举行驱魔仪式的原因不是吗?” “这个奥村明不会只是哗众取宠的骗子吧?”和冲野的想法不一样,屏幕外的柯南这么心想着。 “小兰姐姐,我认得这种蜘蛛哦!它是人面蜘蛛,又叫斑络新妇,除了体型大了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 “我查查哦……”闻言,小兰拿起手机搜索搜索起来,“欸?还真是这样。” “明明只是一个一年级小鬼,居然知道这么多,还真是那个侦探迷的亲戚。”园子吐槽道。 此时,电视里的一行人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个好像是盐吧?”松田指向勾画出法阵的白色颗粒。 “应该是的,用盐去除污秽不是很常见嘛。这用的还是粗盐,看来络新妇真的很强大。”冲野更加确信了邪祟的存在,“说起来这里好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冲野一行人向储物间走去,胖达和狗卷走在最后,借着熊猫庞大身躯的遮掩,狗卷偷偷抹开了法阵一角,虽然不明显,但图案已不再完整。 [你弄人家阵法干嘛?就不怕仪式失败?] “它最好失败,要是成功了才叫好笑不是吗?”马甲下的泷谷隼在心里回应着系统,“如果阵法真有用,就算失败,只要除掉络新妇就可以了,结果不算太难以控制。” [你这是在怀疑奥村明坑蒙拐骗?] “只是觉得这个驱魔法阵太简单了,还堂而皇之地放在所有人都能轻易到达的客厅,而且……”狗卷和胖达同时眼神一暗,“我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就好像制做标本的新手经常会闻到的味道。” 狗卷的小破坏在一瞬间完成了,随后他立马跟上了大部队。 储物间的门一推就开,可能和湿润的山间空气及木结构的房屋有关,里面传出一股腐朽的霉味。房间意外地大,里面环绕着木制柜架,柜架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许久无人打扫了。旧书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充斥了这些柜架,冲野洋子很快发现这里的书本大多和历史、宗教、民俗等有关,而那些稀奇东西大多是奥村明曾经举行驱魔仪式的对象。 “这里应该叫收藏室,说是储物间也太低估里面放的东西的价值了。”冲野不禁感叹道,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反正都是些已经被驱除的邪祟之物,奥村先生可能完全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吧。” “阿菊!”毛利小五郎突然发出的惊讶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个盒子里放着‘阿菊’!” 那是一个古朴典雅的深色木盒,盒壁线条流畅,刻有花纹精致的浅浮雕,内里则是用高档红丝绸作为衬垫。木盒虽然被裸露着放置在正对门的柜架最上层,镶有透明玻璃的盒面摸上去却细腻柔滑,一尘不染。 至于盒子里的就是“阿菊”了。奢华的菊花绣纹服饰,雪白的脸,鲜红欲滴的唇,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和众人隔着一层展盒的玻璃,却让所有人感到心脏被她捏在手里把玩。有些瘆人。 [侦查鉴定:D100=21/90,成功] 木盒上一闪而过的的金光迷了下胖达的眼睛,那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铜锁扣,看来只有打开锁扣才能取出“阿菊”。胖达猜测对应的钥匙应该在奥村家的人身上,但他也没有需要取出“阿菊”的理由。 与此同时,狗卷棘也在使用技能。 [图书馆鉴定:D100=24/30,成功] 整齐排列的书籍中,封面有些脏污的一本忽然抖动起来,“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扇起了一片灰尘。是一本名叫《死神信徒》的书,书正好展开在这一页—— “死神掌管着生与死的两界通道……死神的信徒又在信仰着什么呢?或许是永生,或许是复活,又或许是在见证了死亡后,本能地对此产生了敬畏……” 狗卷拾起书本,匆匆扫了一眼后将其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位,连摄像都没有拍到书中的内容。但狗卷知道,技能使用后的收获不会是空穴来风,这段文字里面一定有关键线索。 然而拿起书,地上居然还有一本较小的泛黄笔记本,它刚才被《死亡信徒》完全盖住,以至于狗卷一时间没有察觉。 这下,冲野他们都发现了这本笔记本,本子封面上稍显稚嫩的字迹写着“奥村治”。虽然犹豫着擅自翻看别人写的东西不妥,但电视节目主持人的“挖掘”特性在此时占据了主要,冲野洋子还是在镜头前翻开了笔记本。 翻开后大家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本练习册,上面有两个人的笔记。有另一个人在学生时期的奥村治答对的题目旁画上可爱的笑脸和小花,画下它们的大概是一位女性吧。 “小奥村先生的母亲因为难产……另一个笔记应该不是她留下的,那会是谁呢?”冲野洋子嘀咕了一句。 “我猜啊,应该是奥村治的初恋之类的女孩子画的!”屏幕外的铃木园子也兴奋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但节目的重点毕竟不是追寻奥村治的往事,很快,众人就把储物间参观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刚走出来,正遇上迎面而来的奥村治。 “大家都在啊。”奥村露出了富有亲和力的笑容,“我是来通知大家,差不多可以开始驱魔仪式了。” 第十四章 奥村治领着冲野一行人向客厅走去。 “小奥村先生怎么不请一个住家保姆?这么大的宅子打扫起来一定很费劲吧。”路上,想到储物间的落灰,冲野洋子建议道。 “以前是有住家女佣的,不过小满她后来离开了……” 此时,“吱呀”一声,客厅侧面的门缓缓打开,一道矮小的身影伴随着沙哑的咳嗽声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奥村明。 只一眼,冲野洋子就吓了一跳。奥村明和以往那个在媒体上出现的神采奕奕的驱魔师大相径庭,他脸色灰白,整个人十分浮肿,黑色的和服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不过他在最外面还套了一件五纹羽织,足见装束的郑重。 奥村明的脚步很慢,慢到像背着沉重的巨石,走起来摇摇晃晃,似乎有些难以控制身体的平衡。他微微颔首向众人问好,随后缓缓侧身,伸出手臂指引大家坐到客厅沙发上。这期间,他的所有动作都僵硬无比,神情也很呆滞,只在冲野洋子问好的时候,转动混浊的眼珠盯了她一会儿,让冲野不禁浑身一颤。 [侦查鉴定:D100=19/90,成功] 奥村明侧身的时候,胖达发现奥村明似乎不是本来就这么矮小的。因为从后颈与身体的连接处开始,他背后的衣服高高鼓起,胖达猜测大概是因为富贵包加上严重的驼背才会这样。 奥村明站到了法阵正前方,奥村治则配合着在法阵四角点上了蜡烛,然后关掉了屋里所有的灯。不知道哪来的风把烛火吹得不住晃动,照得几张人脸明明灭灭。这些脸自然也包括了络新妇的脸,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那些蛛腿都好似变成了纤瘦到骨节嶙峋的手指。 所有人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请大家不要靠近法阵,当心被络新妇迷惑了心智。”奥村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那声音干涸得好像在搅动荒漠里的流沙,以至于音调都变得奇怪。但众人没时间关心这个好像长时间没说过话的声音,都默默把身子往后倾了倾。 奥村明从袖口里拿出了振铃,难以控制颤抖的手将振铃摇得凌乱不堪,在“叮叮当当”的铃声中,咒词开始了。 “高天原尔……八百万神等乎……事依奉……罪登云布罪波……啊!” 奥村明一声哀叫,咒词戛然而止!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离了所有气力,嘴巴却维持在用力张大的状态,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猛地突出,似乎下一秒就要滚落出来。 奥村明轰然倒地,奥村治连忙上去搀扶,可奥村明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一定有哪里出问题了,父亲大概率已经被邪祟缠身。”奥村治检查着奥村明的面部和四肢,最终忧心忡忡地得出了结论。 “这,这该怎么办?”冲野洋子惊惶失措,她脱口而出的话语都破了音。 “嗯……我也会一点驱魔,现在我要带他回屋进行另外的驱魔仪式。招待不周,还请大家先去二楼客房休息吧。”慌忙说完后,奥村明冒着冷汗抱起父亲走进了客厅侧面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客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先上二楼,各自找客房安顿。由于当初考虑到人太多会影响刺激的节目效果,只安排了一位摄影师,这下众人分散开来,摄影师便选择了跟着冲野洋子。 * 最右边的房间里,狗卷棘躺在床上,百无聊懒地看着虚空中的面板。 [姓名:狗卷棘 性别:男 年龄:17 职业:YuTube主播 力量:60(稍有臂力) 体质:70(身体强健) 体型:60(一米七左右的普通身高) 敏捷:85(高速而灵活) 外貌:85(无可挑剔的美少年) 智力/灵感:80(聪明) 意志/理智:80(可以很好地约束自己) 教育:60(高中毕业) 幸运:33(理想与现实总有差距) 术式:咒言] [我以为你在反省自己。] “反省什么?”泷谷隼用狗卷的脸摆出了呆萌的表情,一副不明白系统在说什么的表情。 [禁止用马甲卖萌啊喂!你刚才说这话的时候要是你自己的脸,肯定是那种欠打的表情吧!哼,你知道我说的是你破坏阵法的事。] “事情确实有些出人预料,不仅没有出现怪物,驱魔师还倒下了。不过,我还不准备承认自己错了。奥村明那副虚脱样,你不觉得奇怪吗?”狗卷翻身而起,隔壁床上的胖达也同时坐起身来,两人一起轻轻走出了房门,“真相,我迟早会找到。” 两人不准备把秘密侦查行动告知节目组的大家,一来是因为人数越多,目标越大,越容易被发现,二来则是因为此行并不一定安全。 在深入探查前,胖达把耳朵贴上了左边紧邻着的松田阵平的房门。 [聆听鉴定:D100=63/90,成功] [房间里静悄悄的,你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看来我们的行动还没有惊动他人。”胖达心想着。 [潜行鉴定:D100=23/20,失败] 好吧,胖达无奈地耸了耸肩,要求一只2米的熊猫潜行未免有点强熊所难了。于是,两人只能尽可能放轻脚步。 第一个探查的是书房,除了零碎的植物盆栽装饰,房间主体只有一张办公桌,桌上立着一个相框,里面装裱着奥村明意气风发的照片。办公桌下面则是一列抽屉。 [图书馆鉴定:D100=10/30,成功] 虽然把抽屉里的文件全都翻出来的话可能会堆积如山,但狗卷棘还是很快就在里面发现了混杂在工作文件中的无关文件。 首先是一份报警回执,上面显示奥村明曾在八年前向犬吠埼的公安报警称自家女佣清水满在盗窃后出逃,案件已被警方受理,但迟迟没有结果。 另外是一些账单明细,账单基本上是奥村治的学费花销,但八年前起,突然多了住宿费。从高二开始,这笔住宿费一直持续到奥村治大学毕业。 “八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狗卷垂下眼睑心想着,“如果清水满仅仅是一位盗窃出逃的女佣,没道理奥村治还会叫她‘小满’,这个称呼…太温柔了。” 狗卷和胖达用手机拍下了回执与账单,将书房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后,继续前往下一个房间。 一进门,两人就陷入了无语。 “那个……需要帮助吗?”胖达拍了拍撅着腚,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地上捣鼓什么东西的卷毛。 松田阵平吓了一跳,起身回头看到来人是狗卷和胖达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反应过来似乎需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于是,松田阵平冷酷地挥手道:“好巧。”他抬起的手里还拿着一柄螺丝刀。 狗卷和胖达:…… “好吧。”松田叹了一口气,“让我们不要搞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了。既然你们也出现在这,想必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这里有古怪。” 在得到点头的回应后,松田似乎放下了部分戒心,继续道:“而且,我现在离重要发现只有一步之遥。” 他蹲下身,轻轻敲击了下刚才捣鼓的那块地板,在被三人包围的狭小空间中,不算大的清脆回响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块地板下面一定有东西,虽然可以暴力拆除,但势必会被发现。用技巧打开的话……”松田无奈地摊了摊手,“这里工具不够,只找到一把钝螺丝刀,不然我早打……。” “打开。” 松田话音未落,狗卷已然拉下衣领,对着地板简单地吐出了两个字。 只听“咔哒”一声,那块地板的边缘向外微微翘起,熊猫上前轻轻一推,打开的地板就被挪到了一旁。 “什么?!”松田目瞪口呆,“这世上还真有‘言灵’不成……你这样显得刚才这么费劲的我好傻。” “鲑鱼。” “棘说是的。”熊猫翻译道。 “这种时候不要赞同别人啊!” “我想棘说的是世上有‘言灵’,不是说你傻。” 松田:……是我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没有管露出半月眼的松田,狗卷先行查看起地板下面暴露出来的东西。他背后,松田忍不住和胖达攀谈了起来。 “他是从小就有这个能力吗?一直用饭团语说话的话,很难被理解吧?” “棘小时候确实有过一段孤独的时光……但是,已经找到同伴了,不管是棘还是我,那个地方接受了我们,还有其他许多和我们类似的人。”胖达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虽然熊猫的表情和人类不同,但松田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柔。 “那个地方?” 胖达却没有再回应了。与此同时,狗卷递上了一只手提箱,这就是地板下面藏着的东西。 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一本带着焦痕的残破日记。松田翻开被焚烧过的日记,里面只剩下几页字迹尚可辨认。 “我不能接受……治只是混淆了陪伴与爱,他需要专注于学业……但只是一朵花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原来治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真傻,居然真以为……都是淫·欲的邪祟作怪!” “从今天起要开始至少一周两次的驱魔……会帮助我,希望仪式有效。” 只剩最后一页了。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的话!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恕我请宽……” 最后一页用癫狂而颤抖的字迹写满了“请宽恕我”这四个字,字迹逐渐湮没在焦痕中。 “好像不妙起来了啊……” “鲑鱼。” 第十五章 被日记里绝望的文字感染,狗卷三人内心难以平静,他们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调查不能停止,否则这幢房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将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奥村父子仍在一楼客厅的房间里没有动静,三人决定趁此机会抓紧时间调查二楼的两间主人卧室。 两间都是男性的卧室,布置简洁,其中一间卧室只有很少的生活痕迹,三人就从这间开始调查。 [侦查鉴定:D100=1/90,大成功] 胖达眼中,卧室里一切家具的颜色都变得灰暗起来,只有位于里侧床头柜的底层抽屉闪着亮光—— 又是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依然是残破的,从封面到内页都被撕碎,可以想象当时撕扯它的人到底有多么愤怒。 日记内页大部分都不翼而飞了,仅留下了寥寥几页,而就在这几页里,文字尚且不完整。 “这世间若真有蛊惑人心的……那她应该像你一样……你纤细柔软的线条是那么弱不禁风,踮起脚走路时窸窸窣窣的丝绸摩擦声都让我遐想……马上就是你17岁生日了……” “倘若我向你吐露心声,你大概会嘲笑我吧。我们之间要跨越的障碍太大了,就比如……可我是那么爱你,就连你脖颈上那条细长的疤痕都让我心醉……我想多留你一会儿,不让那些家务杂事打扰我们的相处。我不想只做你的主人,你会笑我幼稚吗?” “……你真是令我作呕!我该早点认清你是披着天使外皮的魔鬼!” “……这样还是不够!不够解我心头之恨!烧吧!火焰可以掩盖一切罪恶……” 如果说日记的前半部分是沾满蜜糖的苹果,那么后半部分就是咬下苹果后喷溅出的毒汁,前后的语气、用词、情感天差地别。 狗卷依然把日记内容全部拍了下来,他还意外发现日记的扉页里夹着一朵干枯的雏菊。 “这家人还真是喜欢写日记。”松田忍不住吐槽道。 [确实,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系统也在泷谷隼脑海里附和着。 物归原位后,三人前往下一个房间,然而在那个房间发现的东西才真正让他们惊骇万分……哪怕那个东西仅仅只是薄薄的一张纸。 那纸上写着“驱魔仪式之驱除控制淫·欲的邪祟”。 之后的内容大概就是说驱除淫邪需要驱魔人与被邪祟缠身者在法阵上交·媾,且这种行为要保持很长一段时间。文字下面还附着各种不堪入目的配图,而每一行的旁边几乎都有同一人留下的娟秀小字笔记。 松田阵平严肃了表情,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拳头攥紧得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他和狗卷还有胖达对视了一眼,三人在瞬间达成了一致——拍下来的这些东西有必要让节目组的其他人也知晓,特别是在当中还有一个名侦探的情况下。 然而一转身,奥村治正依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糟糕,我应该过个[聆听]的。”泷谷隼心里一惊,但他立马掩饰住了一瞬间的慌张,成功让狗卷和胖达维持着从容不迫的表情。 “父亲已经好多了,他正在楼下休息,我也准备回房了。现在是来告诉大家更多的拍摄只能等到明天了,真是抱歉。”奥村治似乎没有在意狗卷三人擅自进入主人卧室的行为,这反而让三人更加警惕了。 “没关系,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房了。”既然奥村治不点破,胖达也选择顺着台阶下。在与奥村治擦身而过时,熊猫眼尖地发现了奥村治扶着门框的右手上有一片已经愈合许久的烧伤疤痕。 [奥村治会不会已经知道你们发现了什么了?] “不管他有没有发现,我们都最好抓紧时间。”马甲下的泷谷隼心头浮上了不祥的预感。 * 冲野洋子的房间里,开启的摄影机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台机器居然成了房间里最活跃的存在,而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只是沉默。 毛利小五郎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知道了。”灵光从他眼睛里闪过,“我知道八年前大概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的众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他们刚刚看过被展示在摄影机前的那些照片,现在则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毛利小五郎。 “八年前,还是高中生的奥村治与住家女仆清水满朝夕相处,他单方面爱上了清水满。为了得到清水,他谎称自己被控制淫·欲的邪祟缠上,要求清水帮他驱魔,而驱魔方法就是两人发生关系。”说到这,毛利不禁发出了感叹,“可怜单纯的清水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后来,他们两人的事被父亲奥村明发现,或者也可能是清水向奥村明求助。奥村治因此觉得清水背叛了自己,于是愤怒地烧死了清水,而奥村明为了掩盖儿子的罪行,向警方报案谎称清水偷窃后逃走了。事情应该就是这样。”毛利小五郎语气肯定。 听到这,冲野洋子已是一脸佩服了,连屏幕外的柯南等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此时,毛利小五郎继续说道:“我知道可能有人想问我是怎么知道是奥村治烧死清水满的呢?” “其实很简单,从账单可知,奥村治是高二时候突然选择住校的。比较账单日期和报警回执日期,奥村治开始住校的时间只比报案时间晚了几周。这很有可能是奥村治为了远离杀人阴影才选择离家住校的。”毛利的推理还在继续。 “从那时候起,奥村治就一直住校直到大学毕业,毕业后他从事了驱魔师以外的工作,自然也不怎么回家住,所以居住痕迹少的卧室一定是奥村治的!而写着烧人罪行的日记本就是在这间卧室里找到的!”毛利一锤定音,“胖达看到的奥村治右手上的烧伤疤痕也能佐证。” “但只有掌握确凿证据,我才能逮捕奥村治。仅凭日记里的几句话是无法确定真相,也无法定罪的。”松田阵平提出了新的难题。 “那个……”胖达举起了爪子,“大家难道忘了吗?这里除了嫌犯,还存在着一位可能的目击证人——奥村明。” 闻言,众人阴云密布的脸色出现了一丝光亮。 “我们刚才遇到了奥村治,他现在应该已经回房了,不出意外的话奥村明还在楼下客厅侧面的房间里。”胖达补充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奥村明!”毛利率先走出了房门。 屏幕外的观众们紧张地看着毛利一行人下了楼,直奔客厅。 “啧,门打不开。奥村治果然有鬼,哪有把自己老爹关起来的。”毛利小五郎用力转动门把手,“应该是从外面锁上了,需要钥匙或者撬开。” “或许我们还有其他办法。”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看向狗卷棘。 “哈?还有什么办……” “开门。” 毛利疑惑的话语戛然而止,并不是狗卷说的“开门”打断了他,而是因为门居然真的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 “这样的震惊可不能我一个人承担啊。”松田阵平勾起了嘴角——计划通。 然而事实上,震惊的还不止参加节目的几人。 “这?!”屏幕外的安室透几乎就要站起身来,“难道真的是‘言灵’……” 柯南也大跌眼镜,如果第一次让小动物躲开是碰巧,那么第二次呢?柯南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有可能是节目组提前和狗卷串通好的机关。 安室自然也有过机关的猜想,不过他很快驳回了这点。因为他相信,如果是机关,在场的松田阵平不会看不出来,也不会参与这个骗人计划。安室对“言灵”已然信了大半。 不过毛利一行人可顾不上观众的感想,他们完全呆滞在了门口。因为门里面不是房间,而是一条幽深的向下楼梯。 楼梯很窄,只能供一人通行,冷酷的灰色砖墙圈禁了这个地方,在灯光下创造出一片阴影,沉寂的气息缠绕着阴影下每一寸空间。外面是一个无尽的世界,而这里通向的是密不透风的压抑和禁锢。 众人排成一列不知走了多久,越往下,起初那股隐隐缭绕在鼻尖的难闻气味变得越浓,已经到了恶臭的地步。所有人不得不屏住呼吸,直到实在忍受不了才换一口气。 终于,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在众人眼前展现。这是一个空旷的小房间,一个奇怪的法阵几乎占据了所有地面,但因为严重褪色已经看不清具体的符文。法阵正中放着一张行军床,堆在上面的被褥很脏,深褐色和淡黄色的污渍有些已经成浆,有些似乎是新添上去的。 摄影机将这里的情况如实直播了出去。 “小兰,那面墙上是不是还有抓痕和手印?”园子瞄了一眼,偏过头不敢再看电视了。 “这,这实在是太…太残忍了……”小兰捂住了嘴,眼神中闪烁着害怕与同情。 电视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 堆叠着的被褥突然动了!就像有一只巨大的肉虫躲在其中蠕动,翻出的一阵阵褥浪就是肉虫蜕下的蛹壳。然后,白中带着肉色的一片东西从被褥的一端钻了出来。 那是……老人白发稀疏的头皮。 第十六章 “救,救……救,救救我!”沙哑到像是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从被褥中传出。老人的头部完整地露了出来,那张灰白的皱脸是奥村明! “你们果然发现了。”属于青年的温和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一回头,奥村治恰从阶梯上走下来。他高挑而纤瘦的身体挡住了从上方透进的灯光,逆光让他的脸陷入了黑暗,而他的影子在这样的光线下被拉长成四肢锐利的“怪物”,投射在众人身上。 “没错,八年前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如果你够聪明的话,还是主动向警方认罪吧。”毛利小五郎眼神锐利,直指奥村治。 奥村治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径直走向趴在床上的奥村明。他揪住奥村明稀疏的头发,强大的拉力让奥村明猛地扬起头来,松弛的皮肤垂在两颊晃动,奥村明的脸上满是惊恐,不住颤抖着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我有什么罪?”奥村治看向毛利一行人,随后他把奥村明的脸转向毛利,“你刚才问我的话应该先问问他!” “别负隅顽抗了!你居然还把自己的父亲囚禁在地下室!简直丧心病狂……” “等等!毛利先生你看这个。”站在置物架旁的松田阵平突然打断了毛利小五郎。 地下室里除了床,剩下的唯一家具就是靠墙放置的那个置物架。架子上层放着一些压缩饼干和已经被喝空的水瓶,而包装上的日期是八年前。 “恐怕这里不止囚禁了奥村明,在八年前还应该囚禁过清水满。”松田阵平做出了初步判断。 闻言,胖达也走向置物架。 [侦查鉴定:D100=78/90,成功] [你在置物架底层角落发现了奶粉、奶瓶之类的婴儿用品。虽然已经积灰了,但这些东西都没有拆封过。] 看来还另有隐情。这么想着,胖达先按耐住疑问不提。 另一边,发现地下室也曾经囚禁过清水满的毛利小五郎更愤怒了,他干脆利落地摆出证据说道:“我们已经从你的房间发现了记录你罪行的日记本!” “我的房间?”奥村治不明所以。 “不对!”共同的心声在松田、胖达、狗卷以及屏幕外的安室和柯南脑海中响起,“之前的推理错了!” “那本日记不是儿子奥村治,而是父亲奥村明的!”松田恍然大悟。 “之前我们都太想当然了。”胖达紧接着开始了解释,“我们下意识认为生活痕迹少的那间卧室是奥村治的。事实上,奥村明被囚禁在地下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近期只有奥村治会去卧室,所以痕迹多的卧室才是奥村治的!而那本日记却是在痕迹少的房间找到的。” “所以日记里写的‘要跨越的障碍’不是身份地位的差距,而是指年龄……”冲野洋子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显然惊愕到了极致。 “现在再看清水满的日记,里面明确写到了‘帮助我’,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测,是奥村治哄骗清水为他驱魔,那应该是‘帮助他’才对。”冲野逐渐从真相的冲击中平复,结合地上的法阵和日记,她发现了更多细节。 但屏幕外众人的心情仍久久无法平静。 “奥村明居然诱骗了那么单纯善良的清水!”小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如果罪魁祸首在她眼前,恐怕她会立马用空手道惩奸除恶。 “把少女悸动的恋心说成淫·欲的邪祟,不可原谅!”园子也忍不住怒骂,“而且还对清水做了那种事……她甚至还是未成年啊!” 然而更让她们愤怒的还在后面。 电视里,胖达拿起了奶粉和奶瓶。 “清水后来还怀孕了……孩子没有生下来。” “够了!”奥村治似乎不堪忍受这个话题,“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只恨当初自己没有能力揭露这一切……” 奥村治几乎哽咽了。 “我亲眼看着,只剩下皮了……从正中一分为二。皮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孩子,没有内脏,没有血肉。”奥村治拎着奥村明头发的手在颤抖,他一把将奥村明扔了出去。 奥村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背部着地发出了凄厉而奇怪的叫声,如果不是众人亲眼看见只有奥村明张大了嘴巴,那声音简直像数个非人生物一齐哀嚎。 奥村治的手里攥紧了几缕沾着血的枯发,他双目赤红,扭曲的表情是因为八年来深埋在心底的伤痛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他要把熊熊燃烧的恨全都发泄出来! “他居然说那个孩子是邪祟的卵!就因为这个理由,连只剩皮的小满都不放过,还要烧死她!如果孩子是邪祟,那也是因为他!他才是恶魔!” “呵呵。”奥村治环视众人,“你们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最可笑的是,他居然靠着小满编出了阿菊的故事出名了!什么狗屁驱魔师,他骗人骗到连自己都被骗了!夺走我送给小满的…她最喜欢的雏菊,还用这个起名……他玷污了这一切!” 说到这,奥村治狠狠踹了趴在地上的奥村明一脚,然后是第二脚,第三脚……“我最后能找到的只有小满掉落的几根头发了…你知道我把它藏在哪了吗?”踢踹还在继续,“在那个人偶里!人偶是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你早有这个居心了是不是?是不是?!!在玩腻小满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闻……你该死!!如果不是!” 奥村治的话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什么?狗卷敏锐地察觉到奥村治刻意略过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而这未尽之言很可能是串联所有事情的关键信息。 比如,被囚禁的奥村明显然不会主动邀请节目组,那么此行一定在奥村治的计划内,他的计划是什么呢?再比如,明明对奥村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奥村治却没有这么做,是单纯想折磨,还是另有企图呢? “系统,过个灵感。”马甲下的泷谷隼感觉离补完事件全貌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灵感鉴定:D100=33/80,成功] [你发现奥村明总是像虫子一样趴着,包括刚才被扔到地上时也下意识挺起胸膛让背部腾空,而且他撞到背部后发出的叫声格外痛苦,堪比撞到生殖器。] 难道说……狗卷快步走向趴在地上的奥村明。 [力量鉴定:D100=34/60,成功] 众人只看到那精瘦的手臂居然一把扯起了臃肿不堪的“巨虫”,被黑色和服包裹着的肿胀身躯正如同蠕虫一般滚落出来。 “住手!”奥村治见状紧张地想要拦住狗卷的动作,然而…… “站住。” 然而他只看到那粉红口腔中一闪而过的神秘符文,随后他便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一动都无法动了。 吐出咒言的狗卷把拉开的高领拉链重又拉了回去,他的神情淡淡正如同他刚才淡淡的语气,好像对他而言,控制一个普通人和控制门之类的死物没什么区别。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识言灵的能力,众人还是难掩惊讶。与别人不同,在场的松田阵平还有惊讶之外的其他的想法——恐怕已经有社会各界人士盯上了狗卷,这样的能力若能为之所用……真是不敢想。 和他同样想法的还有屏幕外的安室透。安室知道,这期节目因为有松田的参与,公安一定会看到。但是除了公安,还有各种商业巨鳄,FBI,CIA……甚至组织。 不论众人心里如何千思万绪,狗卷已经轻松地把奥村明的衣物扯了下来,肥厚的背部袒露在众人眼前。 “啊!”眼前的场景让冲野洋子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可现在就连毛利小五郎都无暇顾及她了。毛利后退了半步,瞳孔不住震颤,半晌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地扶起冲野。 让他惊骇的正是奥村明的背部。那背上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虽然说是奇怪,但每一样都被人熟识。 有些是猫头,有些是狗头,有些是老鼠头,还有鸟头、鱼头……它们生长在在肥硕的背部,自然地与皮肤交融。然而这片地方仍不够这么多的生物同时存在,于是,它们层层相叠,鱼眼的旁边可能是一只鸟喙,犬鼻的旁边可能是一排鼠牙……最后他们挤挤挨挨地拱成一颗巨大的遍布不同皮毛的肉瘤,彻底压垮了奥村明。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松田阵平这辈子也不会相信人居然可以和动物存活在同一个躯体上。他强忍住作呕的欲望凑近观察,这些生物在奥村明的背上微微起伏,那是它们在呼吸。 看到这一幕,狗卷几乎可以确定,奥村治一直在进行某种仪式。之前车广播里所说的失踪宠物就在众人面前,这显然是奥村治的手笔,它们和奥村明成了仪式的试验品。 这是关乎生与死的仪式,离开了躯体的头部还能存活就是最好的体现。狗卷很快抓住了关键,现在只需要知道仪式的具体内容,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图书馆鉴定:D100=12/30,成功] [你想起自己曾在黑猫书店里看过一本禁书——《延寿与复生》。] 第十七章 [所谓的“延寿”与“复生”,不是简简单单地增加寿命,而是从另一个活体对象身上获取寿命。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若要完成两种仪式中的任何一种都需要向神明献祭。 “延寿”可以献祭任何活体,但限制极大,“被献祭者”将作为客体融入主体“获取者”,最终达成共生。 “复生”的要求则更为苛刻,需要以被复生者身体的一部分作为媒介,献祭九个活人才能成功。] 这虽然是狗卷掷出的信息,但他不准备用饭团语解释,毕竟泷谷隼编饭团馅料也不容易。于是,同时在脑海中得知了仪式内容的胖达站了出来。 “你要献祭我们复活清水满?” 听到这话,奥村治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意外道:“没想到你们之中还有人了解这个禁术,看来你懂得很多东西嘛。” “我知道的并不算多,只是有幸得到帮助,观摩了沧海一粟罢了。有人比我懂的更多知识。” 闻言,松田阵平和屏幕外的安室透同时警醒地看向胖达。“有人”?那个人是谁呢?这种知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到的啊。 而奥村治对复活清水以外的事并不感兴趣。惊讶过后,他马上又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那又怎样呢?只要我点燃中央阵法……一切都会结束了。” 话音刚落,奥村治一脚踹开了身侧的行军床,暴露出了陈旧阵法中央纹路清晰的另一个法阵。新法阵是用鲜血混合不知名粉状物绘制的,红色的凸起纹路无比混乱,但又似乎暗藏规律。 人偶“阿菊”正站在法阵中,黑亮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此时,在场的众人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过是奥村明计划中的一环,而现在的最大问题已经不是揭露被付之一炬的罪恶,而是如何保证自身的安全。 “等等等等,所以真的存在什么禁术?”毛利看起来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真是犯傻,看那个背也该知道了!可恶,大家先赶快离开这吧!” “没用的。”奥村治好整以暇,“仪式发动范围包含了整个宅邸,你们来不及出去。” “奥村治,你不会不知道仪式需要九个人吧?奥村明、我们五个算上摄影和外面的司机也才八个人,你是成功不了的。”熊猫保持着镇定,他并不担心奥村治启动阵法,以他的能力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没什么困难。 “别忘了,还有我啊。”奥村明的回答震惊了众人,“就算现在复活小满也已经太迟了,我没脸见她。只要她能活过来……我只要她活过来……” “你的父亲已经犯过错了!你现在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重蹈覆辙吗?!”松田阵平试图让奥村治理智一点。 冲野洋子也没有放弃,她的目光充满同情,恳切地说道:“我很抱歉知道这场悲剧,但这不能成为你加害无辜者的理由。如果小满知道了你的做法,她一定会伤心的!” “别说了!”奥村治已然下定决心,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就要往阵法扔去! “停。”千钧一发之刻,狗卷再次张口,在他简单的一字下,奥村治的所作所为此刻都成了跳梁小丑的表演,最终功亏一篑。如果这行人里没有狗卷和胖达,奥村治的计划或许能成功,然而没有“如果”。 松田阵平已然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了打火机,然后给奥村治拷上手铐,这下他才松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我随身携带的手铐真能派上用场。” 之后就是常规的报警流程,警察很快赶到了。因为有电视直播了全过程,案情又涉及到八年前的旧事,看天色已晚,警方在现场简单做完笔录后,让冲野一行人离开了这座充斥着两代人罪恶的宅邸。 幽寂的庭院里,徒留凋落满地的雏菊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另一边,狗卷和胖达并没有随节目组的保姆车一起回去,而是脱离队伍,在接近奥村明宅邸的山脚小镇里的一处旅店暂时落了脚。 [你还留在这干嘛?趁现在弄个YuTube直播一定会爆火。] “你不觉得奇怪吗?”泷谷隼没有理会系统的建议,精神稍有松懈的他让狗卷和胖达同时摆出了沉思的样子,“事情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比如八年前的事,这么迷恋清水的奥村明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喜新厌旧?] “不,如果像你说的这样,只要不管清水,让她在地下室自然饿死就可以了,何必在日记里这么愤怒?还要剥皮再烧死她。” [我只知道事件轻松解决了就好,而且“狗熊”组合会更加出名,这对你的计划有利不是么?] “有些时候太过顺利,反而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啊。我有预感,这个地方还有秘密。”泷谷隼眼神一暗。 “咚咚咚!”突然,二人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 投影屏发出的青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间,屏幕中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却让琴酒、贝尔摩德、朗姆都恭恭敬敬地颔首坐在了这间会议室里。 “朗姆,这就是你做的事?”电子传输设备里发出的机械声毫无起伏。 “请大人恕罪!是我疏忽了。”朗姆丝毫没有辩解,他只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样可怎么行啊,朗姆。”贝尔摩德用着她一贯的缱绻语气,不过其中少了分笑意,多了分嘲讽,“自己找的愚蠢研究人员居然还在电视直播上被逮捕,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最起码奥村治确实做到了组织目前未曾有过的研究成果。”朗姆的声音冷了下来。 “什么成果?那个宠物集合体?”琴酒也开口了。 “大人。”朗姆放弃了争辩,他转向黑影,郑重开口,“奥村治一定还有其他相关的研究,利用那种神秘力量的话,哪怕死而复生也有可能做到!”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 “再给你一次机会,朗姆,不要让我失望。”良久,机械音终于再次响起,“另外,那个‘言灵者’我很感兴趣,就算只会‘开门’也比一些废物好多了不是么。” “属下惭愧。我会将他和研究成果一起带回来!” “呵呵,琴酒,这件事你协助一下朗姆吧。”机械音没有立马赞成朗姆的行动,反而交代起琴酒。 “是,大人。”琴酒低沉的声音冷酷而严肃。 投影屏熄灭了,房间里的空气再度流动起来。 “看来那位大人对你的能力有些质疑啊,朗姆。”琴酒扯开嘴嗤笑道。 “别忘了你只是协助我,琴酒。”朗姆不耐烦地沉下了脸色。 “呵。”琴酒冷哼一声,但朗姆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了。 “我会让库拉索前往犬吠埼,她的大脑完成情报收集任务再合适不过了。”朗姆迅速做出了决断。 于是,库拉索当夜就出现在了狗卷和胖达的门外。 打开门,空荡荡的走廊上只站立着一位面容美丽,气质冷漠的银发女性。 “识相的话,跟我走。”库拉索声音平静。她没有把面前的两个小子放在眼里,在这种一个月不来几个人的旅店也没必要费劲潜入。而且,如果不是朗姆想要把狗卷带回组织研究,加上她自己也有些打算,她绝不会采用这么“温和”的方式。 “你们不会想知道自己内脏的颜色。”库拉索加重了语气。 [你被小看了呢。]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服从。”狗卷直视着库拉索,用稍微强硬的语气说出咒言。 然而,库拉索依然保持着犀利的眼神,她指了指耳朵,声音带着嘲讽说道:“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我的特制耳麦可以识别指定声纹并过滤。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无法交流,你旁边这位的声音我还是可以听到的。” [噫,这下狗卷的战力岂不是大打折扣了!]脑海里传来了系统的愤愤声。 “呵呵。”马甲下的泷谷隼内心只是忍俊不禁。 [你还笑!] “她的做法只能算权宜之策,狗卷一句话也能让耳麦损坏。知道‘藏拙’吗?狗卷依然是我们出其不意的手牌,我笑是因为想到‘狗熊’组合还真是给她填了点小麻烦。” [戴耳麦算什么麻烦,最多花点功夫开发个高级屏蔽功能。] “但是有更简单的方法不是么?她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很大可能会‘读唇’,只要戴个耳塞连开发新功能耳麦都免了。”泷谷隼在心里回应系统到这,随后话锋一转,“可是,她读不了胖达的唇哈哈哈哈~” 系统:……好冷。 不管泷谷隼心里怎么愉悦,他依然把马甲扮演得很好。面上,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提前准备,狗卷和胖达对视了一眼,示意改变战略。属于熊类的厚实脚底发出巨大声响,胖达向前踏了一步,原本憨态可掬的眼神锐利起来。下一秒,带着疾风的一掌挥了出去! “啪!” 库拉索瞬间出脚,长发划出一道弧线,高高抬起的右腿有力地格挡住了胖达的一击。壮实的前臂与纤细的小腿相撞,两者紧紧抵住彼此,开始了激烈的毫厘争夺。 最终,胖达似乎因为耐力不够,率先抽身后跃了一步。但库拉索没有掉以轻心,继续做出应战的姿态。 胖达随手抄起身旁的桌灯向对面投掷了过去。在库拉索将其轻松拂开时,胖达已经冲向她的面前。 灯泡落地炸裂,发出了刺耳声响。与此同时,胖达左手抓住库拉索的衣领,库拉索没有抵抗,她顺势用力蹬地将身体转过半圈,躲过了胖达紧接着袭来的右拳。 接下来,库拉索的反击如疾风骤雨般地到来了。她的拳脚配合得无比默契,对比胖达十分娇小的身躯将灵活体现到了极致。她穿梭在胖达猛烈的攻击中,招招正中肉·体薄弱之处,最后竟然将胖达绊倒在地。 [你怎么回事?!咒骸还打不过一个普通人吗?哪怕她受过训练。]系统开始着急了。 “我当然没有那么菜,刚才只是做做样子,打不过再投降才比较真实吧。”马甲下的泷谷隼在心中无奈解释道。 [我没听错吧?!她是来抓你的!我以为你是打不过,好家伙原来你还想直接投降!] “她用的先礼后兵的套路,大概率有求于我,为什么不顺势看看她想要干什么? 本来想用咒言直接控制她吐真,现在么……到时候再反水也不迟。” 系统:总感觉有两个字格外熟悉呢。 第十八章 第18章 狗卷和胖达“自愿”坐上了库拉索的车。 “这个方向……我们是要去奥村宅?”胖达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错。” 实际上库拉索早已自行去过一次了,但她一番搜索无果,奥村治并没有留下任何研究资料。库拉索本以为事情止步于此,但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奥村治的研究既然涉及到神秘力量,那么他利用这种力量把研究成果藏在某个地方也不奇怪。但是,她自己是不了解这种力量的,那么……计划改变。原本库拉索准备找到资料后再带走狗卷,现在她决定带上狗卷还有那个好像同样知道一些神秘知识的熊猫一起去找资料。 车灯撕开了山林的黑夜幕布,驾驶座上的库拉索发现外面不知不觉起雾了。雾气越来越浓,已经到了粘稠的地步。她看得出神,恍惚间竟看到了人影,他们低垂着头,成群结队地走着。 或许不一定是走,因为库拉索辨认不出他们的四肢在哪,宛如被毛线团缠在一起的猫咪,突出和凹陷不规则地组成了他们身体的形状。他们一面走,一面喃喃着什么,那低语声奇异地穿透车身传入,就像恶魔的呢喃,蛆虫般蠕动着钻入库拉索耳中,让她的太阳穴不断跳动。 “砰!” 随着一声巨响,像戳破泡沫一般,库拉索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脚下大理石瓷砖的条纹不规则地向外蔓延,缱绻的歌声如同海浪反方向扑面而来。逆着“海浪”向前望去,简约的舞台上坐着抱吉他的女人。她眉眼低垂,嘴唇张合,肌肤似乎格外白皙光滑,因为几乎折射了所有照在身上的暧昧灯光。斑斓的灯光下,这间不大的酒馆里气氛和缓。 可众人的心情与这样的氛围并不相衬。猝不及防步入这片空间的库拉索浑身紧绷,右手已然搭在了腰侧,狗卷和熊猫则背对背站在一块,紧惕着周围的环境。 “你们有头绪吗。”库拉索最先打破了只存在于三人之中的沉默。 [灵感鉴定:D100=23/80,成功] “腌高菜。” “我们大概进入异空间了,或者说……幻境。”狗卷和胖达语气从容,似乎对现状并没有太过惊奇。 没等库拉索说出更多疑问,远远走来的驻唱女歌手的窈窕身影闯入了三人的眼帘。 姿容艳丽的女人对库拉索一行人视若无物,她径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仿佛只是穿过了几道光影,毫无阻碍地继续前进着。 “这是……?!”库拉索的表情凝固了,“我们是变成灵体了吗?” 狗卷和胖达也低头审视起自己的身体,然后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女人的脚步终于停下了。她捏着酒瓶,轻轻撩了撩披在肩头的卷发,颈部的疤痕在发丝中若隐若现,然后她施施然在一位带着金项链的男性身前落了座。谈笑风生中,女人很快挽起男人的手臂,两人相携走出了酒馆。 等等,走出了酒馆? 这片异空间是仅仅限制在酒馆里,还是连通着外面整个广阔的世界?狗卷和胖达连忙想要穿墙跟上去,毕竟已经是灵体了,不如选择更轻松的方式。 库拉索看到二人的奇异操作后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紧跟着穿墙而过。 ?本作者飞飞大人提醒您最全的《咒术马甲组织柯学调查中》尽在[],域名[( 墙的另一侧并不是什么临街道路,也不是紧挨着酒馆的另一个房间,而是一座独栋小楼,小楼不高,虽然有两层,但上层只是间矮小阁楼。很显然,他们又进入了未知时间与空间的另一个幻境。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惊讶了呢。”胖达一面感叹着,一面镇定地开始了探索。 小楼静静蹲伏在杂草丛生的阴暗山坡上,但几人知道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无法确定屋内是否有人,以库拉索为首,三人保持着防备的姿态悄悄靠近。 库拉索习惯性地一脚踹开门,看到空无一人的内部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是灵体状态吗?为什么又能碰到实体了? 走进小楼的其他人很快都意识到了这点,并做出了两种推测。一是每个幻境都遵守着不同的秩序,二是现在这个幻境是特殊的,亦或是关键性的。但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调查。 [侦查鉴定:D100=61/90,成功] 胖达伸手抹了下桌面,他双手合十搓了搓掌心,感受到略微有些粗糙的颗粒感。桌上积累的灰非常薄,仅凭肉眼无法发现,但是触觉可以切实反馈这点。 “这里至少两天没有人活动了。”他看向狗卷。 狗卷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了桌上摆放着的开口酒瓶,他拿起瓶子转动瓶身,带着一丝混浊的酒液随之微微晃动。这和刚才那个女人拿着的酒瓶是同一种。 此时,物品落地的声音打断了狗卷的动作。 “看这个。”库拉索把手里的东西扔到狗卷面前的地上,那赫然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眼前的场景极具冲击力,麦茬般的短发还连接在头皮上,脱离了骨头的支撑与血肉的充填,薄薄的人皮层层堆叠在一起,压出了道道褶皱。人皮内部干净异常,没有任何组织粘黏着,甚至没有一丝血迹。然而越是干净才越叫人心惊,到底是多么高超的手法才能做到这点? “另外,还有这个。”库拉索松开攥着的手,挂在手指上的金项链垂落下来,“这玩意刚刚还套在人皮上。” 人皮……狗卷脑海中闪过了“清水满”三个字。之前他一直认为是奥村明把清水剥了皮,现在想想,奥村明真的能做到这么完美的剥皮吗?如果不是奥村明做的,那又会是谁的手笔?这个幻境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 事不宜迟,他们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 一阵翻箱倒柜,狗卷在客厅的茶几下发现了一份报纸。报纸日期是八年前,但纸张平整,没有泛黄,一看就知道是刚发售出来没几天。头条新闻是犬吠埼失踪虐杀案,人数高达十几人,并且在不久后都警方都找到了失踪者的完整人皮,但也只有皮。 狗卷心下一紧,结合所 有信息,这里大概是八年前犬吠埼的一户人家里,而这家的男主人也已经只剩下皮了。两天来,小楼里其他地方都相对整洁,只有桌上的酒瓶没有收拾。如果这支酒瓶就是那个驻唱女人手里的,狗卷大胆推测那女人极有可能是男主人最后见到的人。可房间里只有一张人皮……她的嫌疑很大。 这么推测着,狗卷跟着其他人上了阁楼。刚到楼梯口,几道黑影扑面而来! [敏捷鉴定:D100=12/70,成功] [敏捷鉴定:D100=89/85,失败] 熊猫一个侧身躲避了黑影,狗卷虽然也及时反应,但围攻他的黑影不止一个,百密一疏,其中一道黑影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 那凌乱乌灰的皮毛,肥硕粗长的尾巴……抱住狗卷手臂的黑影赫然是一只老鼠。 不,那只能称之为半只老鼠。因为老鼠脏污的身体上居然是一颗微缩的人头!那人头大张着嘴,吐沫横飞,狠狠噬咬着狗卷的皮肉。 “爆炸吧!”这样恶心的场面让狗卷皱紧了眉头,他立马拉下衣领使用咒言做出反击。 于是人头老鼠猛地从内里爆裂开来,血肉横飞的同时连带着爆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 不知道是不是这股恶臭还是血肉的气味吸引了更多人头老鼠,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黑压压的鼠群潮水般涌来。 “爆炸吧!爆炸吧!爆炸吧!!!” 眼前已分不清是黑色多一些还是红色多一些。更不妙的是,三人的视线莫名开始恍惚,手脚逐渐失去知觉,只能强打精神。库拉索不断射出子弓单,胖达接连挥舞着拳头,狗卷的声音逐渐沙哑……所有人都感到身体越来越沉重。 除了身体的迟钝感,还有鼠群正顺着迈不动步的腿脚往上爬,即使被甩下,数不胜数的老鼠也可以像叠罗汉一般将同伴输送到上层。 五官被灌满了……最后是窒息感。 “砰!砰!砰!” 这三声木仓响不同于库拉索射击时发出的声音。这三声震耳欲聋,似乎就在三人耳边响起,但又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越了无数时空,以至于有一瞬间会让人怀疑真的有声音发出吗? 三人再次睁开了眼睛,身上的沉重感没有减弱,但不是因为他们被鼠群淹没,而是有三个浑身充满绿色脓包的人分别压在他们身上。 “绿人”的太阳穴上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被贯穿的巨大冲力让他们面部的脓液喷涌而出,本就丑陋的脸更是一塌糊涂了。而“绿人”的双手还掐在三人的脖子上,看来这就是他们感到窒息的原因。 胖达和狗卷相继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绿人”,他们环顾四周,自己依然坐在车里。但车子却不是在路上行驶,而是一头撞在了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上,已经熄火了。 看来进入幻境前听到的“砰”声是车祸发出的声音,从幻境中清醒过来的库拉索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浓雾不知何时消散了,她看似不经意地将视线划过不远处的山丘上……打那三木仓的应该是他。 “库拉索,刚才发生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撞个树就晕倒了。”库拉索的耳麦里适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可以听出对方的心情很不美妙。 “情况很复杂,琴酒。我们刚才进入了幻境。”库拉索侧对着狗卷和胖达,一边用余光监视着他们,一边低语道。 [聆听鉴定:D100=78/80,成功] “琴酒……原来这个女人也是那个组织的人。这个组织居然已经自行了解到一些事了么,比我想得要快呢。”马甲下的泷谷隼敛住了闪烁的眼神,暗自想到。 看来不用完全靠自己推动,这个世界的部分原住民也会主动探索未知。不过这也带来了更多不确定性,如果贪求不属于此世的力量,那部分人最后是否还会选择站在人类这边呢…… “幻境?你说的最好是真的,我不想用三木仓救几个白日做梦的傻子。”就在泷谷隼思考的时候,那头已经结束了对话。 库拉索检查了下汽车,车暂时无法启动了,好在已经离奥村宅不远了,库拉索当即决定步行前去。 但狗卷站在原地没有动。 [灵感鉴定:D100=25/80,成功] “木鱼花,三文鱼。” “棘觉得去奥村宅只会无功而返,我们应该去找幻境里的那幢双层小楼。”胖达也停住了脚步。! 第十九章 第19章 “理由?”库拉索用犀利的眼神扫过狗卷和胖达的面容。 “金枪鱼,海带。” “棘在那幢小楼里找到了一份八年前犬吠埼人皮案的报纸,崭新的。可以推测刚才的幻境是八年前犬吠埼的某个地方。”胖达严肃了表情。 “那么,我们大概率能在现实中的犬吠埼找到那幢小楼,哪怕已经过了八年,那些老鼠阻止我们上去的阁楼里说不定还会留有一些线……” “这和我的目的没有关系。”听到这,库拉索冷酷地打断了胖达。 “怎么没有关系?”胖达的语气变得高深莫测,搭配上他圆滚滚的外形,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但这正符合他接触过神秘侧的经历设定。 “奥村治的研究目的是为了复活清水满,而清水在八年前也被剥皮了。奥村治那么爱清水,你认为八年来他不会追查这件事吗?” “你的意思是……”库拉索露出了犹疑的神色,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奥村治可能在追查的过程中也经历过幻境?” “不仅如此,他很有可能从幻境里获得了某些知识。神秘力量背后的联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联系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佩服的话语。 “猜的。”马甲下的泷谷隼在心里随意回应了一句。 [什么?我看你说得有板有眼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怎么不是?猜也要有根据的。最重要的是奥村宅事件的幕后黑手就快要找到了,这种时候我不能功亏一篑,顺带还能刷下这个女人的认知度。”想到这,泷谷隼话锋一转,“至于那个组织想要的研究资料,应该是复活禁术之类的。他们是有野心的鳄鱼,我不可能让他们得到这些知识。” 接下来的安排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找到幻境中的小楼。这看似毫无头绪,但三人还是找到了可以追踪的线索——雾。 库拉索拥有超强的记忆力,被洗脑后只为朗姆所用的她是当之无愧的记忆存储器,或者说是“移动硬盘”。 因此,面对越来越浓的雾气,她的脚步也没有丝毫迟疑,一花一木都已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她是猎犬,不顾一切地追击目标,现在,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目标是雾气的源头。 山林里沟深壑陡,相互缠绕的树枝藤条被库拉索用匕首冲破,极似划开了暗绿色的海底。浓雾则是灰色的水草,妄图牵绊住来人的脚步。而眼前出现的一座小楼就是沉没于海底的瑰宝,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逐渐显露出轮廓。 他们如愿到达了目的地。 小楼废弃已久,危危地立着,墙皮都脱落了,裂痕与蛛网爬上了门窗。浓雾在小楼四周袅袅升腾,那是无数条扯不断的白绫舞动,无声地攀上阁楼,像要把它勒死。 走进小楼,一层除了脏污破旧和幻境中八年前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一行人一路无阻直奔阁楼,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阁楼的布局,一阵阵奇怪的呢喃声便吸引了众人的注 意力。 那是某种清晰可辨的声音,是一种有规律的语言,但这种语言无法被理解,只是裹挟着一股尖锐锋利的恐惧向众人袭来。声音发出的频率越来越高,低沉的悲鸣好似要将所有人带入地下的墓穴,乃至整个阁楼都充斥着可怕的回音。 不,不对。如此狭小的阁楼怎么能产生这么大的回音? 狗卷和胖达猛然睁开了眼睛,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闭上了眼睛。但眼前的景象显然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正身处白色的洞穴之中。 白色,泥土不是白色,石块不是白色,是蛛网,一张张白色的蛛网。它们从各个岩石突出的棱角处张开,将凹凸起伏的洞窟填补得光滑无比,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尽头。 蛛网上,无数根蛛丝的无数个交点汇聚着奇异的光芒,那种晶莹感几乎要凝结成水滴坠下,而狗卷他们就是被其光芒所迷惑的猎物,主动怀抱着水滴跌落幻境的猎物。 有猎物自然也有捕猎者。一张张人脸出现在蛛网的间隙中,这场面自然而然地让人联想到“络新妇”,但那并不是络新妇。 这些人脸有男有女,他们全赤·裸着身体,而身体每一处的肌肤都是不正常的瓷白色,以至于混入蛛网一时间无法叫人发现。只除了一处,他们的脖颈上有一道鲜红的疤痕。 [灵感鉴定:D100=45/80,成功] [灵感鉴定:D100=1/60,大成功] 脖颈上的疤痕?似乎在哪看到过……狗卷调动记忆拼命回想。是在奥村明的日记上!还有酒馆里的那个驻唱女人!清水满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道疤痕,她和这里的人有什么联系吗? 另一边胖达也福至心灵。 “恐怕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幻境……”胖达思索片刻后就判断出了当下的情况。 “什么意思?”库拉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但她没有错过胖达的喃喃自语。 “你听说过‘梦中梦’吗?你以为自己做梦醒了,其实你是梦到自己做梦醒了,你还在梦中。不过……”胖达顿了一下,“不过我们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的。‘梦中梦’是从意识深处一层层浮到表面,我们更像是剥洋葱,一层层到达核心地带。” “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幻境与现实连接处的缝隙。” 库拉索陷入了沉默,因为对朗姆的无条件服从,她默认这个世上存在着神秘力量,可那到底只是服从。当她真的直面神秘,才切实感受到了未知世界的广袤。 此时,那些赤·裸的人动了,他们没有理会擅自闯入者,反而转身背对着三人,一个接一个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走去。和脚步声一并响起的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是……!”库拉索不由睁大了眼睛,“他们在开裂……” 只见瓷白的皮肤上从疤痕处开始出现了鲜红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大,乃至每走一步都有大大小小的白色碎块掉落。但这种掉落又不像简单的漆皮脱落,因为露出的内里并不平整光滑,而 是仿佛有坚硬的甲壳类生物在黄色的肉下穿行,使其泛出凹凸起伏的波纹。 逐渐蜕下白色的人形外壳后?_[(,那些黄色的不规则生物也聚集到了洞穴深处。他们站成一个厚厚的圆环,似乎包围着圆中间的什么东西。 为了看清中间的那个东西,外围的狗卷跨坐在了胖达肩颈上,努力从上往下看——那是一个浑身不着一缕的美丽女人。 这个女人被摆出了殉葬者的圣洁姿态,她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叠于腹部,面上是安详的睡颜。 突然间,寒芒闪过。女人光洁的、充满生命活力的肌肤不再无暇,她的脖颈处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疤痕。 这条疤痕仿佛一张正在呼吸的竖着的嘴,竭力吸取着洞穴中稀薄的空气。那嘴愈张愈大,愈张愈大,连嘴角开裂了也不停下,而这种开裂无视了皮肤纤维的存在,宛若是被尖锐锋利的手术刀划过,笔直地向两边延伸,将整个人的正面一分为二。 狗卷的瞳孔急剧缩小,薄薄的皮肤与内里粘连着的组织在他眼前一点点分离,变成两块干净无比的全新事物,似乎他们彼此间从未结合在一起过。 “腌高菜!” “是剥皮仪式!” 没有了皮的女人变成了和周围一样的黄色不规则生物。人皮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刚失去生命不久的它仍保持着带粉的白皙颜色。而那坨黄色生物像被空气氧化一样镀上了“外壳”——疤痕以外的部分显现出死寂的瓷白色,她重新变回了人形。只是肤色的改变,无疑不会影响她的美丽,但这份美丽多了一分虚假与诡谲。 “蛋黄酱,海带。” “他们似乎可以在那种黄色形体和人类形态间随意转换。”胖达翻译着狗卷的推测。 马甲下的泷谷隼则想到了更多。结合奥村明的日记,可以推断颈上有疤的清水满在奥村明对她出手之前就已经不是人类了。难道说在变成这种被剥皮的怪物后还能保持理智?如果是这样,这份理智会被运用到什么地方呢? 泷谷隼猜测是“引诱”,引诱更多的人变成它们的同类。对于美丽的女性来说,引诱男性无疑是最简单的方法,就像那个驻唱女歌手。 只是,清水满双管齐下却功亏一篑——不仅没成功带走奥村父子,反而让奥村明发现了她藏起来的人皮,还烧死了她。呵,到头来人品败坏的奥村明还真有点驱魔本事,也是够讽刺的。 正想着,泷谷隼突然从胖达马甲上感应到了什么。胖达眼神一凌,“等等,你们听到了吗?” 胜于人类的敏锐听力让胖达率先发觉了奇怪的声音。节奏和韵律在其中跳跃,这声音相当动人,动人到让胖达不禁怀疑自己听觉的客观性,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这个怪物洞穴里正回荡着一首赞美诗?吟唱者又是谁呢? 很快,几道光芒牵引着胖达的视线,解答了他的疑问。光芒是从上方投射下来的,强烈到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三人缓缓抬头—— 人脸,全都是人脸,他们有着溺毙者的灰白肿胀,吊亡者的涕 泗横流,感染者的紫绿脓疱……这许许多多的人脸好像一个个毛孔,最终奇异地组成了一张巨大的面孔,唯一鲜活的,带着嘲笑的面孔。 但那毕竟不是真的面孔。 因为每一个“毛孔”都打开着,源源不断地吐出洁白的蛛丝。蛛丝很纤细,却格外坚韧而富有弹性,宛如琴弦在空气中震动,那动人的声音正是蛛丝所发出的,歌颂着吐丝者的辛勤与伟大。 “我记得……蜘蛛是靠腹部吐丝的。”此时,胖达的一句话让其余两人面色一变。 于是众人更加仰头往上看去,只见一颗黄色的八眼蜘蛛头颅贴在巨大的面孔上方,那几道强烈的光线就是从这八只眼睛中射出的。 “是真正的‘人面蜘蛛’!那些人脸只是它的身体!” 三人恍然发现了这点,然后更多的身体部件被他们找寻到,比如和洞窟石壁几乎融为一体的四对蜘蛛步足……仅仅是眼前能看到的,这只巨大的“人面蜘蛛”就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洞窟! 库拉索有些头晕目眩,对于记忆力超绝的她来说,目力所及的每一处细节都会在她的头脑中无限放大。她仿佛在蛛丝的无数个交点上看到了不同的场景,有在酒馆里的,有在旅店里的,有在奥村宅里的,还有在那幢双层小楼里的……到处是人皮、蛛网和蜘蛛。 神经极端衰弱,库拉索甚至怀疑一直以来自己生活在其中的现实也掺杂着大量的幻觉。 而她眼中的场景同样映射在胖达和狗卷的瞳孔里。 [理智鉴定:D100=34/90,成功] [理智鉴定:D100=82/80,失败] [狗卷棘扣除理智(san值):1D10=2, 触发随机负面状态:假性残疾]! 第二十章 第20章 “棘!你还好吗?!”胖达慌忙扶住了差点跪倒下去的狗卷。 狗卷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他大张着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可喉咙里只传出了沙哑的气音。 “他怎么了?”库拉索发现了狗卷的异状,勉强分出精神询问。 “可能是应激反应,暂时说不了话了。”胖达难掩担忧的神色,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狗卷的失声无疑又减少了他们的战力。 “可恶!”血丝爬上了库拉索的双眼,她努力让自己被光怪陆离的信息塞满的大脑冷静下来,“呵,现在我们真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关于离开这个鬼地方。”库拉索将目光转向胖达,“虽然它们目前没有显示出攻击的意图,但谁知道呢。我反正没法和这些只知道织网的怪物交流。” “织网……”胖达的眼睛亮了起来,“织网!它们的唯一目的是织网!” “你在说什么鬼话?” “还记得吗?这里是幻境与现实连接处的缝隙。”胖达加快语速解释了起来,“刚才你也看到蛛网上的幻境了吧。我们假设现实是洞窟的中心地带,幻境就像那些向外延伸的千奇百怪的穴道。一开始我们是很难从中心地带进入那些穴道的,因为沿路有各种障碍,比如高低落差造成的裂隙。” “但是!”胖达的神情无比严肃,“现在这些蛛网把裂隙填补了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我们在‘缝隙’里的原因。因为只有在这,我们才能看到蕴藏神秘力量的蛛网的编织过程。” “照你的意思,一旦这些蛛网全部编织完成……” “现实就会和幻境彻底建立联系。你敢想象吗?幻境里的那些未知生物可以自由出入现实。”胖达帮库拉索补完了未尽之言。 “该死!这蜘蛛都不会累吗?” 话音刚落,那些黄色生物突然躁动了起来。它们一部分聚集在一起向“人面蜘蛛”靠拢,另一部分则剧烈颤抖着。这种颤抖将他们本就不规则的外形震得更加肆无忌惮地生长,逐渐分裂、拉长,一条,两条……八条腿,他们变成了一只只人类大小的黄色蜘蛛,开始协助织网。 “这算是乌鸦嘴吗?它现在不仅累了,还饿了。” 顺着胖达的视线看去,“人面蜘蛛”垂下了自己巨大的头部,它迅速长开深渊般的刺吸,每一口都能吞下数十个黄色生物。它似乎不肯浪费一分一秒,以至于狼吞虎咽地对付自己的食欲。与此同时,它腹部的吐丝并没有停止,只是稍微减缓了速度。 “这些怪物居然自愿献身吗……”库拉索已然看呆了,“就为了织网?” 胖达也不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们得快点了,犬吠埼的幻境已经随处可见,不能让他们继续织下去。” [你想到办法了?]脑海里系统的语气难掩焦躁。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奥村明的方法或许有用——用火烧。”胖达直接将回应系统的话说出声 来,这也是在告知库拉索可能的解决办法?,“不过,现场能利用的点火工具……” 听到这,狗卷垂下眼睑,隐隐露出了自责的神情。尽管狗卷一言不发,胖达还是发现了他心情的低落。 “我们会有办法的,棘。”胖达的语气温和而充满坚定,“没有任何事情能打败我们。就算没有‘言灵’,嗯…还可以试试原始方法。”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胖达一拳砸向一旁的石壁。 冲击力让那块石壁从被锤击处蔓延开龟裂纹,薄薄的灰尘浮上空中,但是,没有一点火星。 [怎么不起作用?] “‘击石取火’是利用金属和硅酸盐之间的氧化还原反应,光这样打当然没用,我只是试试石壁够不够坚硬。”马甲下的泷谷隼一面在心里回答着系统,一面朝库拉索伸出了手,“我需要匕首。” 库拉索犹豫了几秒,还是从靴子内侧拿出匕首递给胖达,但她觉得胖达‘击石取火’的做法并不明智。 “没用的。这么大的洞窟,这么多的蜘蛛网,我们千方百计点燃了这一小片,还没等火烧到另外一片,那些怪物就会对我们群起而攻之。” 胖达并没有试图解释这种做法成功的可能性,他只是接过匕首然后双手捏住匕首两端,轻轻一掰。 “咔嚓。”声音清脆。 在库拉索震惊的目光中,精炼匕首利落地断裂成两段,然后是四段、六段,让人简直怀疑那不是钢铁,而是什么一次性筷子。 熊猫很强,他们是故意跟她走的。库拉索几乎立马明白了这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人类很恶心吗?”胖达握紧拳头,将断裂的刀片夹在并起的四指间。 库拉索不明所以,她嗤笑道:“不要穿着皮套就把自己排除在这个恶心的群体之外啊。” 胖达没有理会库拉索的呛声,而是自问自答道:“人类会为了目标拼命努力。这种我没有的部分,我还挺喜欢的……虽然很恶心,但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吧。” “什么啊……”库拉索脸上嗤笑的神情消失了。 此时,胖达的双拳都已插满了刀片。 “现在是——大猩猩模式。” 庞大的咒力从胖达的脚底升起,将寸草不生的地面压至变形。地上出现了裂缝,很快随着无形的波动扩散开去,碎石也在地面跳动。 库拉索的视线缓缓上移。胖达黑色或白色的皮毛下不再是圆润的线条——壮硕的肌肉块块鼓起,肌肉间的沟壑不断隆起消失,抽搐着延伸出去,直到头部。而那张属于熊猫的可爱面庞也已经大变,幽暗的紫色眼眸映衬着猛然抽长的尖锐獠牙,这绝对是野兽。 他不是人类。库拉索迟来地感到了自以为是的人有多么愚蠢,居然会以为那是玩偶皮套。可笑的是,她自己就在愚蠢的队列中。 胖达开始了击打,变得和猩猩类似的手掌让刀片牢牢嵌在他的指间。一拳下去,冲击波再次到来,三块刀片在石壁上留下 了三个凹点,锉下来的石屑在空中洋洋洒洒地散落。 一拳又一拳,越来越快,无数的冲击波连续不断地同时从四面八方砸向石壁,没有间隙,没有尽头。 微带热意的火药气息钻入鼻腔,红黄的火星终于如一颗颗流星坠落到蛛网上。高温让刀片发光变形,速度达到极致的胖达沿壁跑了起来,钢铁深深划过石头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但迸溅出来的“流星”连成了一片。 烧起来了。 火花向四周窜开,它猖狂舞动的血盆大口▊[(”夹杂着浓烟与灼热,吞没了蛛网,同时发出肆意妄为的嘎巴声。 但那些神秘生物不会因此放行。“人面蜘蛛”浑身震颤着,它似乎愤怒到了极致,晃动着脑袋发出了凄厉的召唤声。原本感受到拳力冲击而骚动的蛛群们在明亮的火光中确定了目标,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整个洞穴,哪怕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炙烤,那么就把尸体当做路面,它们不管不顾地冲向胖达一行人。 几乎是瞬间,四通八达的洞窟里各路通道中都钻出了蜘蛛,汇聚成肉眼难以估计数量的集合体。密密麻麻的步足敲击石头的声音和无法理解的嘈杂语言混合在一起,让人心惊肉跳。 库拉索和狗卷在胖达背后抵御着蛛群的进攻。子弓单穿透身体,利刃划开血肉,细密的汗珠融合在一起,大颗大颗地从二人额上甩出。 在混乱中,库拉索发现原本被蛛网覆盖的地方显露出一个个空洞,空洞里发出绚烂的光辉,无数画面在这样奇异的光辉中闪现。她知道,这许多的洞里只有一个连接着他们要返回的现实。 大脑高速运转,库拉索放任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击,专心分辨着一幅幅画面。鸟在海里飞翔,虫子有鲸鱼般的大小,人们居住在地下……不是,都不是,无数的信息掠过脑海,库拉索不能放任它们溜走,她需要全部判断再分类,直到找到唯一正确的出口。 犬吠埼的大雾中红蓝双色的警灯交替闪烁……找到了! “熊猫!快撤!”库拉索转头朝胖达高喊道,在这样的险情中,她真正忘却了阵营。 熊猫再一次一掌震开围扑上来的蜘蛛,全力向库拉索那奔去。 离出口越来越近了,但蜘蛛浪潮般一波推着一波前进,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库拉索下了决定,她一把取下耳麦在掌心捏碎。背后是熊熊烈火和黑压压的怪物,但她仍是转过了身子。 她看到被胖达锤击最多的那块石壁在重重冲击下被碾得只有原先的一半薄厚了。 “就是这里。” 库拉索在瞬息间瞄准那块石壁,奋力扔出了碎裂的耳麦。耳麦里暴露出来的高功率锂电池在高温的火焰中爆炸,光芒充斥了洞窟内部,然后是剧烈的震荡。 “该谢谢你对我手下留情吗,熊猫。”冲出洞口的最后一秒,库拉索脑中浮现出那块薄薄的石壁。 在那些生物不甘的嘶吼声中,石壁塌陷了。! 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库拉索醒来时只看到黑漆漆的木仓口。 “你让任务失败了,库拉索。”琴酒的声音像沉没于海平面下的冰川,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将木仓向前一送。 冰凉的金属紧贴着额头,库拉索一时竟分不出是额上可以致死的杀器更冷,还是琴酒的语气更冷一些。她只记得精疲力竭的自己穿过空洞回到了现实,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秒,她听到了一个清澈的声音。 那声音说:“睡吧。” 回忆结束,库拉索仍然面对着琴酒强大的压迫感,但她并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惊慌的神色。任何人在经历了一番超脱常识的可怖事件后,恐怕都不会对那以外的事感到害怕了。 “我经历的事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需要回去向朗姆汇报。”库拉索直视着琴酒。 * [为什么狗卷这么快就结束负面状态了?还没到10h呢!我身为系统一点排面都没有!]泷谷隼这边,系统在他脑海里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连鸟在海里飞的幻境都有,可见物理概念在那里不一定适用,时间流速更快也就有可能了。”泷谷隼见系统耍小孩子脾气,不禁失笑,“而且快点结束负面状态是好事才对。” 注意力从脑海中回到现实。 “说起来,这是第几个医生了?”夏油杰马甲下的泷谷隼话锋一转。此时的他正在组织基地的医疗室里和医生面对面坐着。 房间内部的装潢色调温暖明亮,很符合心理治疗室的概念,但任何走进房间的人都不会认为这里在进行诊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施暴,从肉·体到精神。回到基地,刚打开治疗室大门就看见眼前一幕的琴酒这样想到。 医生可怜地缩在白大褂里,战战兢兢地望向门口,在琴酒出现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跌跌撞撞地凑到了来人身边。 琴酒大概也是第一次被如此“亲切”对待,在不爽地啧了一声后,他迈开步子走到夏油杰跟前。 夏油的衣服很皱,因为束缚带牢牢控制住了他的手脚和上身,让他的躯体与椅子紧紧贴合。他额前的那撮刘海有些凌乱,几根黑发黏在微带薄汗的鬓边。夏油抬起头,但因为距离太近,他只能看到琴酒棱角分明的下颌。 在琴酒的视角下,这样的夏油杰仿佛一只被关在铁笼里的野兽,下一秒就可能破笼而出。他的眼神仍残留着一丝癫狂,但并没有那些医生们形容得那么暴虐,至于之前那些暴力行为,琴酒理解为是原始的放纵。 哪怕是精神病患,能有那么强大的破坏力,实力自然不容小觑。而这样的人此刻正在自己的俯视下,这个认知让琴酒有些愉悦。 琴酒端详着夏油杰,微微勾起嘴角问道:“里卡尔怎么样了?” 门口的医生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连忙磕磕巴巴地颔首回答道:“一,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难以控制的暴,暴力行为,不过刚刚似乎好些…… ” “差不多可以放开我了。”夏油杰开口打断了医生的话,这一出声却把马甲下的泷谷隼吓了一跳。 “系统,我才想起来负面状态不是只会持续10h吗?夏油杰的马甲为什么到现在才恢复理智?这疯发得连声音都哑了。”泷谷隼暗暗询问着。 [怎么说呢……夏油杰在10h里从昏迷中醒来又一阵发疯。他们大概以为是精神疾病,所以给你增加了心理治疗。但是吧……]系统顿了一下,语气里似乎带上了点心虚。 [心理治疗的结果需要掷骰判定,如果失败会继续掉san,触发新一轮负面状态。前三个医生全部失败还被吓跑了,直到这次治疗你才成功恢复了一些理智,当前数值是10。] “没记错的话,夏油杰马甲初次掉san后理智值都有12吧……”泷谷隼无语凝噎。 与此同时,琴酒已经叫人把夏油杰松了绑,然后开始质询上次的拍卖会事件。因为夏油杰和波本不约而同地隐瞒了关于“料理人”的部分情报,这样一来口供反倒对上了。 询问环节结束于琴酒的一句“跟上。” 嘴角微微上扬的夏油杰悠哉地走在琴酒侧后方,但他低敛着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看到一路上的普通成员看自己时的躲闪目光,夏油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看来已经“声名远扬”了。他颇感无趣,转而开始查看起认知度面板。 [认知度: 安室透:23% 小森智子:10% 松田阵平:15% 江户川柯南:10% 毛利小五郎:10% 毛利兰:8% 铃木园子:8% 银发女人:10% 琴酒:5% 剩余点数:5800] “这是苏格兰。”没等夏油决定好怎么使用点数,琴酒一如既往的冷酷声音就唤回了他的的注意力。 在简单介绍了新任务和新搭档后,琴酒扔下恫吓,“再怎么发疯也要把那本书完完整整地给我带回来,里卡尔。” 于是,三日后的深夜。 在东京米花町四町目的阴暗小巷里,繁华灯光触不可及的地方,苏格兰和夏油杰已经把这次的猎物逼到了绝境。 他们面前半跪着的是“近藤组”的二把手,近藤胜太。 “混蛋……杀了我啊!”近藤胜太双目赤红,恶狠狠地咆哮着。一直以来混迹道上为所欲为的他恐怕也没有料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杀了你?你的想象还真美好。”夏油杰的眼中划过不屑,“你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近藤胜太呼吸一滞,他慌忙低下头掩饰神色,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答得挺快。”夏油杰捋了下头发,额前的刘海在顺入鬓侧后滑落下来微微遮住了一点左眼,“猴子还真是难沟通啊。那么——痛快点把东西交出来,还是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像丧家 之犬一样爬到放东西的地方,自己选吧。” 近藤只是死死抿着嘴。 夏油杰的耐心差不多消耗殆尽了,他突然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极度无厘头的问题。 “你说,用剪刀戳碎骨头会不会比用匕首什么的更快呢?‘裂口女’的话,大概会这么干吧。” 闻言,站在后方的苏格兰抬眼看了夏油杰一眼,他听说过里卡尔一言难尽的精神状态,而在真正见识到后他有点确认了传言的可信度。 然而,苏格兰没想到的是,夏油杰话音刚落,近藤胜太的脸色便由白转青,双颊也颤抖起来。有一瞬间,近藤好似听到金属撞击的铿锵声,一股冷气顺着背脊慢慢爬上他的脖颈,仿佛毒蛇在他身上不停扭动身躯,直到勒住他的喉咙。 近藤的心脏剧烈跳动,他僵着身体,眼珠却不受控制地下移,最终定在了紧紧缠住他脖颈的东西上——一条滑腻的长舌。 喘息越来越艰难了,脖颈筋络充血到像要炸开一般,眼眶里也几乎被眼白填满,恍惚间,近藤看到黑色的夜空似乎马上就要坠落下来。 然而并没有。反而是怪物在他眼前展露了身形——布满头部的无数只眼睛在黑发中若隐若现,断裂的肌肉从嘴巴延伸至颌角。锋利剪刀的寒光迷蒙了眼睛,但近藤不会看错,那是“裂口女”。 “裂,裂口女!”近藤大叫起来。 “你能看到?”夏油杰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他原本只是想用新兑换的咒灵所释放的杀气吓吓近藤。 [奇怪,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我们以外的咒术师。]系统疑惑的声音在夏油杰脑海中响起。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他接触过神秘侧的东西。”夏油杰心中略一思索,“是那本书。” 而此时陷入思考的人不止夏油杰一个。听着面前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苏格兰眼中划过一抹探究,他暗自提高了对夏油杰的关注度。裂口女?这是什么代号吗?以此命名的会是组织研发的秘密武器吗? 身为卧底的敏锐催促着苏格兰尽可能获得更多情报。 没错,苏格兰本名诸伏景光,他和安室透一样真实身份是日本公安。诸伏有预感,这次任务是他最接近组织机密的一次,当务之急要先从近藤胜太嘴里问出那本神秘书籍的下落。 但事情注定没有那么顺利。 近藤胜太突然抽出一直放在外套里的左手,被他紧握着的手·木仓对准了夏油杰。 “就算我要死也要带一个一起下地狱!” 夏油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子弓单已然射出,然而裂口女的剪刀比子弓单更快! 仿佛撞上了透明的屏障,诸伏景光只看到近藤射出的子弓单在半空中诡异地反方向弹开,然后和自己在情急之下射出的那颗一齐进入了近藤的身体,正中双肩。 近藤的双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巨大的冲力让他坐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袖管流下。 “失策,这下只能我们听他的描述找东西了。”夏油杰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等等,话说早了吗……” 只见近藤居然缓缓举起了被穿透关节的双臂!他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音越来越大,嘴巴也越长越大,张大到足以塞进一个完整的人类头颅,但他的嘴却没有任何开裂的痕迹。然后他的面部,手臂,乃至整个身体都怪异地膨胀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它也确实撑破了近藤的身体。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肉虫。虫头从近藤嘴里钻出,长满尖牙的虫嘴一瞬间花朵般绽放开来,让束缚住它的人类躯壳四分五裂。 [理智鉴定:D100=15/10,失败] [扣除理智(san值):1D10=6, 触发随机负面状态:昏厥] 夏油杰倒了下去,黑虫却直立起身子来。于是连月光也被它遮蔽。就在这更加昏暗的一瞬间,黑色的肉块猛地砸落下来,响起粘液与血肉摩擦的咕叽声。 夏油杰安静地躺在一旁。 诸伏的木仓被撞到了地上,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右手就失去了知觉,报复一般地接着是左手,然后是右腿、左腿…… 满目的红色遮蔽了他的视线。 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摔落在地,头部随之与地面碰撞。这一刻,诸伏的大脑终于理解了眼前的状况。 但是,已经太迟了。! 22第二十二章 黑鸟与虫事件 “太迟了啊……” 突然出现的黑发男人沐浴在诸伏的鲜血中。 黑虫贪婪地蠕动身体盘踞在血肉中磨蹭, 似乎兴奋到颤栗不已,最终一动不动了。 暗巷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伏黑甚尔在其中站定。 甚尔抬手抹去脸上温热滑腻的液体, 红色晕开在嘴角的疤痕处, 让它变得像是新添的伤口。 马甲下的泷谷隼胃里涌起了陌生的排斥感,但这具非人般强大的肉·体毫无感觉,于是再强烈的呕吐感也变成了虚假的生理反应。 [重要人物死亡。] 看着系统的提示,泷谷隼没有想到盛大的怪异戏剧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舞。 负面状态[昏厥]出现的一刹那, 他料想到仅凭苏格兰是难以抵抗那个怪物的,于是他立马兑换了伏黑甚尔的马甲试图挽救。可惜, 一切都像他嘴里吐出的那句轻飘飘的话语一样,太迟了。 悔恨还是愤怒?泷谷隼说不上来。在超乎想象的神秘力量面前, 再多的深谋远虑都不够, 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是他大意了。无力感从脚底向上攀爬,蹿到指尖,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 他只是让伏黑甚尔沉默地走向红黑交融的肉·体。 此时, 那当中的黑色肉块突然抽搐了一下。 甚尔的神经瞬间绷紧,他轻微挪步,改变成攻守皆宜的站姿,静静注视着异常处。 肉块在不断萎缩变小,直到像烟雾一样消散殆尽。最后, 躺在甚尔面前的是不久前已经失去呼吸的苏格兰——毫发无伤。 因为过度惊愕, 甚尔的瞳孔极剧缩小, 他警惕地停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不远处的苏格兰。自己身上的鲜血不是假的,而苏格兰除开破损的衣物, 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犹豫了几秒,甚尔还是上前试探了下苏格兰的鼻息。 平稳而温热。 甚尔挑了挑眉,他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场景是某个阴谋的开始。可他没得选择,而他自己正巧也不想放过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始作俑者。 “真让人火大。” * 眼前一片漆黑。 “我好像已经死了吧……” 这是诸伏景光睁开眼后的第一反应。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虽然有些僵硬,但还是有知觉的。诸伏很快反应过来,他正在没开灯的室内。 诸伏用了点力,身体却难以挪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了,连嘴巴也被贴上了胶布,他整个人被粗糙地放置在冰凉的地板上。 诸伏尝试挣脱绳索,但对方的绑法十分专业,再加上长时间的束缚让他的手脚血液不畅,麻木的四肢已不够灵活了。诸伏只能作罢,转而蠕动身体,背着手在地上摸索起来。 这个房间似乎疏于打理,地上的东西很多,诸伏摸了几个都是方正的书籍,没有他想要的尖锐物品。 此时,灯突然亮了。 诸伏没法用手遮挡光线,只能侧头眯起眼睛,逐渐适应光明后,他看清了来人。 那人很高大,健硕的肌肉流畅漂亮地分布在每个位置,而这具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正和他饱含侵略气息的面孔相称。 “哟,醒了。” 他嘴角的疤痕在说话时更加明显了一些。在经过诸伏身边时,他随手将胶布一把撕下。 没有管嘴上传来的些许刺痛,诸伏贴住墙壁,一使劲坐起身子靠在了墙上,这是他目前能让自己的视线达到最高高度的姿势。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诸伏就这样直视着伏黑甚尔,冷静地开口问道。 “无所谓是谁。我想要的也是你想要的东西。”伏黑甚尔让自己陷在沙发里,他翘起二郎腿,黑色拖鞋在光着的脚上晃荡。 “我不知道那东西的下落。”诸伏没有多做隐瞒。从满地的书就可以看出来了,眼前的男人目的明确,说不定他知道的比自己多得多,在这种情况下隐瞒毫无意义。 伏黑甚尔没有应答,随着火机清脆一响,香烟的一头燃起火星,他自顾自地叼着烟,侧头微眯缝着眼打量起诸伏。 在这样沉默的审视下,诸伏景光再次开口道:“你不信?当时我昏迷……” “昏迷?你真的搞清楚状况了吗,小子。”甚尔嗤笑着打断了诸伏的话,“你死了。” 你死了。 这三个字晴天霹雳般打在诸伏心头,电光火石间黑虫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狂舞着的巨大肉块让他头晕目眩。 原来不是梦,我死过一次了。在这样的想法出现后,茫然的恐惧侵袭了诸伏景光。犹如受伤的人被一只手指接近伤口时会本能地颤抖一样,狂跳不止的心脏让诸伏以为它下一秒就会停止跃动。 但它没有。 于是诸伏反而更加惊悸起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怪物吗?这颗心脏是怪物的种子吗? 似乎觉得惊惧的表情出现在面前这个留着胡茬的猫眼男人脸上很有趣,甚尔站起身来,走到诸伏面前蹲下。他的手肘撑在岔开的大腿上,手指间夹着的烟头几乎要贴上诸伏的脸。 精神恍惚的诸伏只看到带着火星的烟灰陨落在他眼前的地板上,然后,富有磁性的成熟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想试试自己是不是怪物?” 比起问句,这更像陈述句,因为没等诸伏回答,一柄协差已经贯穿了他的左肩,伤口里瞬间涌出了黑色的液体。 诸伏难以置信的表情定格在甚尔眼前,但甚尔知道他不是惊讶于自己突然的攻击,而是…… “不痛。”诸伏垂下了头,额发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完全不会痛……” 闻言,甚尔抽出协差,他清楚看到诸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果然,就算再挨几刀,现在的你也是死不了的。”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自乱阵脚,不论如何,自己还活着,自己的任务还在继续。 虽然知道应该努力打起精神,诸伏的眼皮却不知为何逐渐变得沉重,他按耐着心中的焦躁抬头看向甚尔,哑声道:“给我松绑,我不逃跑,我会帮你一起找到那本书。” “口气别太大了。”协差嗡鸣着擦过诸伏的脸侧钉入墙中,细长的黑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最后只残留下一滴黑液。 与此同时,甚尔收回了左手,他用右手把烟头按在木桌上碾灭,继续道:“你一无所知,否则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但是。”诸伏没有露出一丝心虚的表情,“如果我完全没用的话,你也不会带走我不是么?” “怪物也可以卖个好价钱。”甚尔扯开嘴笑了。 诸伏的脸色沉了下来,现在的他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用组织威胁眼前的男人,诸伏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他也不知道夏油杰现在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不过就算夏油杰安然无事,他不也相信组织成员间的情谊会让夏油舍弃任务率先营救自己。况且,若是在夏油杰的眼皮底下,他反而更不方便私藏或者篡改书里的情报。 既然这个男人和自己目的相同,为今之计最好能利用男人比组织更快找到那本书。获得情报后,凭借自己现在的怪异体质,说不定能从男人手中逃出。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适应自己的新身体了。”发现自己已经考虑主动利用怪物体质的诸伏自嘲般心想到,他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 “怪物比废物有用吗。”突然出声的甚尔语气里满是嘲讽,但诸伏没有听到,他已经疲惫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甚尔给诸伏松了绑。 [看来能这么快修复伤口需要耗费大量体力。对了,你怎么确定他不是人类?]系统看着歪倒的诸伏,在甚尔脑海中说道。 甚尔则把钉住的协差拔出一甩,黑液脱离了刀身飞溅到墙壁上,干净如初的刀具展露出它极具威慑力的十手状外形。 “如果苏格兰是中了什么禁术,早就被[天逆鉾]强制解除了,但他依然可以高速愈合伤口。那么,只能是从内到外的完全改变了。”说着,甚尔把手里的天逆鉾塞进了肩膀上的丑宝嘴里。 丑宝是披着甚尔马甲的泷谷隼在小巷里从夏油杰马甲上卸下的,他还开了间房安置昏厥的夏油杰。另外,苏格兰的突然变异让泷谷隼无法忽视,因此他决定借助甚尔的马甲和苏格兰共同行动,找到那本神秘书籍。说不定他能从那上面得知让苏格兰变回人类的方法。 这么想着,伏黑甚尔看向窗外。外面是错落的老旧住宅区,未经粉刷或者说外饰颜色已经脱落的灰色楼面反射着月色与晨曦的混合柔光。 他现在所处的房屋是马甲背景自带的初始住所。 [姓名:伏黑甚尔(暴君) 性别:男 年龄:33 职业:杀手 力量:150(超越人类极限) 体质:150(超越人类极限) 体型:80(185cm,体格高大) 敏捷:150(超越人类极限) 外貌:85(野性魅力,很受异性欢迎) 智力:85(富有战略思维) 灵感:0(与不可视世界完全断开链接) 意志:90(坚强的心) 理智:20(摆烂) 教育:15(胎教不算受过教育) 幸运:0(能赌赢算老天输了) 天赋:天与咒缚] [这数值也太两极分化了。]系统跟着马甲下的泷谷隼一起看着甚尔的面板评价道。 “为了最大程度发挥甚尔的能力,我可是把丑宝装成‘武器库’了,希望这么多点数没白花。” “不过,这些以后再说吧。”伏黑甚尔重又坐回了沙发,“天亮了,现在是干正事的时间。”, 23第二十三章 黑鸟与虫事件 “年轻新世代的王牌究竟会是谁?!一切将在这重要的一战分出胜负!众所期待的第五轮比赛即将开始……” 诸伏景光是被嘈杂的电视声吵醒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睁开眼前,视线里有一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鸟,大概是梦吧。 诸伏揉了揉肩颈, 虽然手脚的束缚已经被解开, 但在地板上睡了一夜还是让他有点腰酸背痛。他看向墙上的挂钟——六点三十分。对于随时都有可能出任务的组织成员来说,并不是很早,但对于看电视这项活动来说,活动执行者未免太有干劲了。 “你在干什么?”诸伏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用钱滚钱。”伏黑甚尔随口回答道, 他懒散地靠着沙发,双臂展开搭在沙发背上, 头也没抬,依旧盯着电视屏幕。 “遥遥领先的6号波多野抵达终点!” “我以为你应该忙着寻找那本书的线索。”诸伏的声音和赛艇解说声同时响起。 “嘁。”听到这话, 甚尔突然坐直了身体, 右臂在空中猛地一挥。 诸伏以为自己激怒了对方,他眼神一凌,迅速抬手, 精准地接住了朝自己袭来的攻击物。 在感受到掌心物品的那一刻, 诸伏愣了一下,随后他摊开了手掌。 里面是被揉成一团的纸页。 诸伏展开了纸,纸一共有两张,看起来是先把较大的那张揉成团再由稍小的那张包裹后扔出的。 褶皱让大纸上本就潦草的字迹更加不好辨认了,但诸伏一向很有耐心, 他凑近纸张仔细查看起来。 “胜太: 大哥对不起你。 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没想到还牵连了你……我没办法, 只有那本红色的书可以做到。 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看屋檐上的黑鸟,大概是它叫我回去吧。那我必须回去了……我必须再死一次。” 诸伏一惊,什么叫“再死一次”?近藤胜太哥哥的情况难道和自己一样吗?诸伏若有所思, 他严肃着表情又展开了另一张小纸。 那是赛艇的下注票据,上面显示持有者给2号艇押了一百万日元。 没听错的话,刚刚获胜的是6号艇吧……诸伏景光无语地露出了半月眼,他总算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一脸不爽的样子了。 [赌·博是没有前途的。]系统的话语此时和诸伏的心声意外地重合了。 “没办法,这个马甲对赌简直有飞蛾扑火的兴趣,我一个不留神已经把钱投进去了。”甚尔马甲下的泷谷隼心中无奈,不过很快他话里的悔意变为了得意,“还好我用的是近藤胜太黑卡里的钱,毕竟我自己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啊。” 然而,这份得意没持续太久就被诸伏打断了。诸伏微敛住眼中的神色,平静地问道:“你从哪找到的这张纸?” “近藤胜太的尸体上。”押注失败的甚尔对来到尾声的电视节目丧失了兴趣,他终于舍得转头看了诸伏一眼。 诸伏提前调查过近藤胜太,他的哥哥是“近藤组”的组长近藤武,他们原本是虫鸣岛人氏,后来才去了东京,逐渐在道上混出了头。他相信这些信息眼前的男人不会不知道。 “如果纸条是真的话,近藤武也在找书,或者书就在他手上……在近藤的老家虫鸣岛一定有关于书的线索。”诸伏简单分析了一番后,已然在心里勾勒出下一步计划的蓝图,而他也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换衣服。 诸伏还穿着那件在攻击下变得破破烂烂的毛衣,这样走出去大概会被人当成什么行为艺术家。于是,甚尔提供了公寓里的狭小浴室和自己的一套黑衣给诸伏。 当诸伏从浴室出来时,他闻到了烧烤的香味,过迟被唤醒的饥饿感犹如大海的苦水,翻腾起来。走到餐厅,香味浓郁到了极致,大量烤串摊开在桌上,一只打开的皮夹也被随意扔在桌子的一角。 非常眼熟的纹样,那是自己的钱包。诸伏毫不意外甚尔这种私自动用别人财产的操作,他视若无睹地在桌旁落了座,但迟迟没有动筷。 桌上的烤串在迅速消失,大多是动物内脏之类的肉类。甚尔又咬下一口牛肝,大概是吃饱了,他放下空签,这才看向诸伏。 “不吃?怕我下毒?”甚尔的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不过这种笑意转瞬即逝,似乎是颇感无趣,他干脆地起身离席,椅腿在地面划出了刺耳的声音。 甚尔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诸伏用余光扫了一眼,冰箱里空空如也,连那罐啤酒也是最后的存货了,就算想亲自下厨都没条件。 不吃是不行的,诸伏隐约感觉到自从死而复生后,他的体力消耗变得格外大,但他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诸伏不再犹豫,迅速解决了剩余的烤串。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虫鸣岛?” 感受到诸伏疑问的视线,甚尔不急不慢地张口回答道:“这要看你了。” “看我?”没来得及细想,疲惫感再一次向诸伏景光袭来,倦怠从四肢钻进皮肉乃至骨髓里。撑不住了,诸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晚安。” 在眼睛完全闭上的前一秒,诸伏看到身旁的甚尔轻笑着做出了这样的口型。 诸伏做梦了。 梦里有一只黑鸟,黑鸟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开始用尖利的喙啄食他的身体。可诸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鸟小口小口地将喙刺入自己的身体捣食。 逐渐破碎、撕裂,默默忍受。 诸伏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被吃得一干二净,痛苦会走向尽头。但下一秒,黑鸟又出现了,继续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啄食行为。 一遍又一遍。持续着这样的噩梦,诸伏的意识处于清醒和混沌的边缘,前方只有黑鸟,垂目看不见自己的身躯,恐慌将他淹没。 在这样的状态下,诸伏彻底放弃了清醒的意识,他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腾空,然后落入了一片虚无。 不过,不管诸伏清醒与否,他都听不到甚尔和系统的对话。 [丑宝的异空间能装活人吗?里面有空气吗?] “对可以死而复生的苏格兰来说,这没什么影响。”甚尔把最后露出的一点脚尖彻底推入了丑宝嘴里,“需要预防他假意顺从,在外面可比在屋里容易逃脱多了,一直看着他也太蠢了不是么?” “而且,我没车,钱也不够卖两张车票。”甚尔理直气壮地一摊手。 皮夹里的现金被他买烧烤花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还有苏格兰的银行卡,但他不准备动用。如果组织监视了银行账户,一用卡他的动向很快就会暴露,而他不准备让组织妨碍自己。 * 再次醒来时,诸伏正躺在洁白的床上,是酒店里的床。日光渗透进窗帘,滞重感还残留在脑际,诸伏大概能猜出来,自己已经到了虫鸣岛。 “滴——”随着门禁卡解锁的声音响起,伏黑甚尔推门而入。 “你去哪了?”诸伏下意识询问道,问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些多余了。 “我没兴趣和男人睡在一个房间里。”甚尔抱臂倚在墙上。 “你给我下药了。”诸伏跳过了刚才的话题,提起自己昨天莫名的困意,他语气肯定。 “哦,这个啊。在素串里放了点安眠药而已。”甚尔状似无意地撇了诸伏一眼,“怎么,昨晚睡得不好吗?” 诸伏陷入了沉默,他不确定那个梦境到底是警告,是启发,或只是自己潜意识里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思议事件的联想。 突然,诸伏从两片窗帘连接处的缝隙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鸟。他连忙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却只看到冬日里漆黑的树枝尖锐地直指天空。 诸伏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定了定神转身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随时可以。”甚尔扔出了一叠图纸,“这是虫鸣岛的旅游地图。” 诸伏伸手接住地图,果断将其展开。 “真着急啊,绿间。”见状,甚尔挑了挑眉。 “……是绿川。”诸伏一点不惊讶甚尔知道自己的化名“绿川光”。皮夹里有他的假·身·份证,想必证件和一点现金那时都被甚尔翻出来了。 甚尔没有理会诸伏的纠正,漫不经心道:“我不擅长记男人的名字。” “是吗,那么我们先去哪里?”诸伏没有被甚尔的态度惹怒,自然地继续了关于正事的话题。 “图书馆。”甚尔一锤定音,眼里闪过志在必得的光。 不过,现实往往比想象骨感得多。 “我忘记自己堪比‘胎教’的教育水平了。”甚尔马甲下的泷谷隼一脸沉重,“甚尔根本没有[图书馆技能],甚至他的灵感也是‘0’,就连灵光乍现的可能性都没有啊。” [要不要花些点数点亮技能?图书馆里这么多书籍,谁知道有线索的书在哪个犄角旮旯。] “但是买特级咒具花了很多点数呢,其他马甲也不是没有[图书馆技能]很高的,总觉得有点浪费。”泷谷隼思考了片刻后,成功安慰了自己,“算了,目前想到来虫鸣岛的应该只有我们,时间上还很充裕。而且,一个人找不到线索的话,我们可是有两个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泷谷隼的暗自祈祷生效了,图书馆的面积虽然不小,但本土历史类的书籍被单独放在了刚进门的显眼区域,很大程度上缩减了搜寻时间。 甚尔蹲下身,从最底下一排开始扫视起来,偶尔看到有可能相关的书,就抽出来翻阅一下,不过他只看到许多无关紧要的民俗相关书籍,里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 “民俗书籍的话,还是‘黑猫’的比较厉害。”甚尔喃喃自语了一句。 一旁的诸伏没有错过这句话,他看似随意地接口道:“黑猫?一直以来好像确实被当成不吉利的象征呢。” “呵呵。”闻言,甚尔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什么啊,你不知道啊。明明在找那种书,却不知道‘黑猫’吗。” 诸伏还想追问,而此时在书堆里白费了大量时间的甚尔烦躁地锤了一下书柜。木结构的书柜大概也有些年代了,伴随着甚尔的举动,书柜发出了“吱呀”的声响,些许摇晃后,一本书掉落下来,正砸中诸伏的脑袋。 诸伏吃痛地眨了眨眼,顺手接住了从头顶二次掉落到自己怀里的书籍。 那是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标题是《黑鸟信仰记事》。, 24第二十四章 黑鸟与虫事件 [难道伏黑甚尔的运气很好不成?他的幸运明明是‘0’吧。] 甚尔没有功夫理会脑海中系统的疑惑, 他看着翻开书的诸伏逐渐严肃的表情,预感到这本书里大概有什么关键信息。 “里面写了什么?” “嗯……很久以前,有一只黑鸟来到了虫鸣岛。”诸伏温和的声音让他有条理的概括像是讲故事一般, “这里的先民将黑鸟视作神的使者,给它砌筑了石像,并用当地特有的一种蠕虫供奉。黑鸟非常开心, 发誓会保护虫鸣岛的住民们。” “但是……”诸伏的语气沉了下来,“一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让虫鸣岛特有的蠕虫几乎绝迹,供奉断了。黑鸟因此愤怒,它以噩梦作为惩罚,要求用新的东西代替蠕虫。可那是……” 诸伏突然停下了讲述,他皱着眉解释道:“后面一页的内容被撕掉了。” 甚尔拿过书, 看着不规则锯齿状的撕裂处,他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后大步走到入口处,把书“啪”地拍到了前面的柜台上。 “喂,除了我手上的一册,这本书还有没有其他册?” 听到动静的图书管理员探出头来, 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正想发怒,视线上移却看到了甚尔暗藏凶恶的脸和嘴角那道疤, 他立刻噤了声。 “没, 没有了,就这一本。” “看来线索断了。”跟过来的诸伏低声做出结论道。 “不, 还没有。”甚尔勾起嘴角, 扭头又看向图书管理员,“这里的旧民居在哪?” “啊,那, 那个在……在东边。”老头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见甚尔微微撇下了嘴角,他连忙又补充了几句,“出,出门右拐,出大路之后走森林那边的小路就到了!” 甚尔和诸伏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幸好虫鸣岛地方不大,两人还可以步行前往。 走过森林外围的小路,一排排低矮的瓦房出现在两人眼前。每两排房子间的空隙成了可以开些小店的巷子,游蛇似的蜿蜒在这片居住区里。大概也因为有了这些集市的缘故,还是有寥寥几个游客在其中转悠。 [侦查鉴定:D100=67/99,成功] 伏黑甚尔用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视过去,每一个角落的东西都清晰可见。当他的视线聚焦到一个小摊时,摊位上突然出现了闪闪发光的亮点,发亮的物品仿佛被镜头不断拉近,在甚尔眼里一步步放大——那是栩栩如生的黑鸟木雕。 甚尔径直走向了那家似乎是贩卖民间工艺品的小店,白发苍苍的店长老婆婆正坐在被杂乱的各种小玩意包围的矮凳上。 甚尔随手拿起黑鸟木雕,在手上抛了两下。旋转间,鸟眼似乎发出了红光,甚尔立马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身体仿佛变得透明,只留下内脏的红色透过皮肤渗出,所以自己可以被轻易地瞄准,那鸟喙随时都能扎穿致命的地方。 甚尔试着忽视这股视线,他刚要开口,却被诸伏景光打断了。 诸伏指了指甚尔手里的木雕,笑着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我看看噢。”老婆婆靠近一瞧,“这个啊,只要五百日元,是岛上的特色纪念品哦。外地人可能不清楚,黑鸟是我们虫鸣岛的守护神呢。” “这样啊,那我买了。”说着,诸伏转头向甚尔示意。 甚尔瞥了诸伏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扔给诸伏。皮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甚尔淡漠的声音。 “啊,这个时候就直说好了,你不是我的菜。” 这可是我的钱包啊。这么无语地想着,诸伏一面从皮夹里拿出硬币递给老板,一面挂起淡笑朝甚尔回道:“敬谢不敏。” 甚尔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木雕,他按住鸟喙摩挲了两下,突然嗤笑着开口问道:“会降下噩梦的黑鸟,这样也能算守护神吗?” “这个啊……”老婆婆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直白,她明显愣了一下,“其实老婆子我也不清楚这些,但毕竟黑鸟是我们的祖先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信仰的,传到现在也只剩下这些小玩意了。” “在以前,黑鸟还是很常见的,村里到处都有黑鸟雕像。”说着,老婆婆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过,几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灾,村里人大部分都搬到岛上其他地方落户了,原先村里的雕像也就没人管了。再加上后来岛上要发展旅游业,很多地方都拆除重建了。” “听起来您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岛民吧,那么您知道村落旧址在哪里吗?”诸伏露出了真挚的眼神,礼貌问道。他稍微前倾着身子,把甚尔落在后面,似乎并不想要甚尔开口。 “当然。那地方就在……”老婆婆欣然答应了诸伏的请求,甚至还画了一份地图给他。 “亲切环节可以结束了,绿川,带路吧。”甚尔也差不多失去耐心了。在看到地图到手后,他“咔嚓”一声掰断了鸟喙,随后整个木雕碎裂开来。甚尔慢慢收紧拳头,化为齑粉的木屑随着他转身离去的动作从指缝中流出,飘散在微微晃荡的空气中。 不过,也多亏了地图,甚尔和诸伏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说这处旧址是废墟也不为过,这一带尽是些不知道还有没有在使用的建筑物,荒无人烟。半塌的墙七高八低,长满灌木杂草,沉闷的空气凝重得似乎在地上爬行。 天与咒缚让甚尔的五感灵敏到了极致,即便有高长的荒草遮蔽,他也能感受到摇曳的草墙后直射而来的视线。于是他拨开草幕,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黑鸟雕像。 这座雕像竖立在一户残破的人家门前,黑鸟威风凛凛地站在厚重的石制底座上,看起来像是代替了一般来说放在门口辟邪的琉球狮子的位置。 一旦发现了一座雕像,四面八方似乎都射来了毫不掩饰的视线,宛如监控摄像头随着其中人类的走动转动视角,它们紧紧盯着甚尔的一举一动。 “看来这里的确是村落旧址,这些石像就是当时崇敬黑鸟的象征。”此时,诸伏感叹着走到了甚尔身边。 甚尔没有回应,他正集中精神,试图在密密麻麻的视线中找出一丝线索。 [侦查鉴定:D100=23/99,成功] “有了。”甚尔抬起头,阳光照射到他充满野性魅力的脸上,把他渲染得如同一只雄狮。 诸伏顺着甚尔的视线看去,只见面前这座旧房的屋檐檐角位置也用小型黑鸟代替了琉球狮子。 “难道这就是近藤武说的‘屋檐上的黑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间屋子……”诸伏眼里划过一道暗芒,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在场的另一人早已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并付诸行动。 甚尔一脚踹开了大门,在巨响中,带着凹印的门扉轰然倒地,震起一地烟尘。突然被搅乱的陈旧空气因此变得更加混浊,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 甚尔皱着眉随手扇了扇灰尘,率先迈进了屋里,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深入,而是停在入口处观察起来。 里面确实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在阳光下就连尘埃也老得步履蹒跚,它们非常缓慢地上下浮动着,在经过难以胜数的胡乱碰撞后勉强组成了一道肮脏的虹彩。这道虹彩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给屋里的一切蒙上了散发着腐朽味道的网纱。 房间里非常乱,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在四处,比起匆忙搬家时被丢弃或遗漏了,这里更像是刚刚遭遇了一场洗劫。 而在一片混乱中,物品空隙里出现的脚印格外明显。脚印踩去了沉淀在地面的一小部分灰尘,但是印记上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新灰。可以推测,这些脚印大概是几天前留下的。 这串脚印通往房间深处,甚尔顺着走下去,在一面书架前站定了。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市面上贩售的,甚尔匆匆扫了一眼后,检查起每一层架子与书本的接触面。 很快他找到了接触面上的灰尘被划痕磨去最多的那层。这一层有两本没有标题的书十分显眼,封面分别为一黑一红,磨损严重,很有年代感。 甚尔先翻开了红色的那本,里面写的并不是日文,幸好其中一页夹着一张笔记,让他得以一二。 “其来自黑暗,乃复苏亡者之存在……来此,大啖祭品……遭驱逐之时,其将回归本来之状态。” 笔记上的字迹非常潦草,再加上被夹在书页里与纸张摩擦,很多地方无法辨认。但是看封面和内容,这应该就是近藤武在给弟弟的信里提到的红色的书,那也就是说,这本书正是他们需要找的那本书。 诸伏凑头过去,在看到夹在书页里的小纸时,他敏锐地发现近藤武的字迹和这张笔记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字迹一样,看来这个是近藤武翻译出来的。” 听诸伏这么一说,甚尔也发觉了这点,他眼里闪过一道暗芒,缓缓勾唇道:“看来那家伙没说实话啊。” “你大概不知道。”甚尔的话吸引了诸伏的注意,“是近藤武委托我找书的。” [噫,他什么时候委托你了?] “大概和我设置的甚尔的投放地点有关,甚尔手机上有找这本书的委托信息,也算帮我圆了设定。”马甲下的泷谷隼在脑海里向系统解释道。 而在这短短的几秒间,诸伏已经做出推测道:“这本书应该一开始就在近藤武手里,至于为什么多此一举叫你把书弄回来……” “是陷阱。”甚尔声音低沉,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在委托我的前提下,让我先入为主地误以为信上的意思是他需要找到书,但实际上近藤武已经使用过了这本书。” 一边说着,甚尔一边打开手机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果然,那家伙的电话打不通了。”甚尔按灭屏幕,轻笑了一声,“呵,我从来不做白工。” 甚尔叫出丑宝,正准备让它把书吃了储存起来再做其他打算,一旁的诸伏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愕眼神。 “这个东西……是什么?”诸伏的视线正盯着丑宝的方向。, 25第二十五章 黑鸟与虫事件 紫黑色覆盖在环节状的粗壮身躯上, 表面的质感说不出是腐烂的塑料还是沧桑老人的皮肤。 诸伏景光眼里,一条巨大的蠕虫从甚尔的左后腰挤出,横跨整个胸膛, 攀过右肩, 绕过脖颈, 再从左耳探出一个属于人类婴儿的面庞。 浮肿的眼睑肥厚得和嘴唇一样,压得那婴儿睁不开眼睛。似乎注意到诸伏的视线, 原本依赖地靠在甚尔肩头的婴儿用虫身支起头颅, 微微侧头望向诸伏。它上下两片眼睑终于被撑开了一些, 露出没有眼黑的全白眼球。 诸伏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他的目光在勾唇轻笑的甚尔和蠕虫婴儿的脸上来回,最后连问话声好似都在目光的反复奔波中被颠散。 “这, 这是什么?婴儿……还是?!” 甚尔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把红色的书朝脸左侧一送, 蠕虫婴儿, 也就是丑宝习以为常地张大嘴巴把书整个吞了进去。 “你能看见啊。”疤痕随着越发咧开的嘴角上扬,“对一般人来说, 它应该是看不见的怪物。” 甚尔顿了一下,瞳仁在凌厉眼眸中滑向诸伏, 然后他用戏谑的语气继续道:“那么,能看见怪物的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一时的震惊过后,诸伏恢复了镇定,他平静地回应了甚尔略带挑衅的话语并加以回击,“比起我这种怪物, 和怪物为伍的人才更糟糕不是吗?” “那你要小心点我这条烂水沟了。毕竟,连他们也会被我这种他们眼里的没有力量的猴子踩在脚下。”甚尔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视线,转而开始翻阅另一本黑色的书籍。 一旁的诸伏却因为甚尔的随口之言陷入了沉思。看来这世上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怪物的不止一人。那“他们”是谁?“力量”又是指哪种力量呢? 与此同时, 甚尔用翻开的书籍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揣测。之前看不到裂口女的苏格兰现在突然能看到丑宝了,他是继近藤胜太之后唯一能看到咒灵的普通人。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苏格兰和近藤存在着共同点,比如,他们都成了怪物。而近藤最后被巨大黑虫破体而出,这是不是也将成为苏格兰的下场呢…… 要赶快找到让他变回人类的方法。这么想着的甚尔却恍然发现自己无法眼前黑书里的内容,那些怪异的字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最起码在甚尔有限的文化认知里是这样的。 甚尔不禁咋舌,他翻转黑书,将内页展示在诸伏面前。 “这是《古老食物链第十三卷》。”诸伏自然流畅地轻声读出了标题。 “能看懂,有点本事。”甚尔挑了挑眉,等待着诸伏继续读下去。 但听到这话的诸伏猛然僵住了。 不,不对,我应该是读不懂这些文字的。意识到这点的诸伏再次定睛看向那些未知语言,所有的文字仿佛野兽在鞭策下狂舞,或者是夜林间掀起的呼啸风暴——只有疯子或怪物才能想象它们的含义。 甚尔发觉了诸伏的沉默,他看到诸伏五味杂陈的青白脸色,好像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小子,现在只有从书里找到线索这一个办法。” 甚尔沉着的话语惊醒了诸伏。已经没多少时间留给自己接受现状了,诸伏定了定神继续起来,很快他就发现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地方—— “寄宿于恶意中……其乃……” 正要读下去,一张纸条挡住了下面的内容,于是他伸手拨开纸条…… 不能读,不可以理解,危险,危险!随着纸条缓缓移动位置,本能发出了警告,但改变现状的渴望蠢蠢欲动,让诸伏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逐原本被遮盖的文字。 下一秒,甚尔手中的书本被诸伏大力打落在地,最后压上的厚制封面让翻飞的书页完全合拢。书合上了,但是里面的纸条被气流裹挟,飞出书页,轻轻飘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喂!”甚尔还没来得及发怒,诸伏猝不及防的右拳已然向他的脸狠狠挥去。 这是带起疾风的一拳,但在身具天与咒缚的甚尔眼里,却宛如慢动作在镜头下夸张的表演,只略一侧头,就足以躲过。 甚尔在诸伏飞起的凌乱额发下看清了他此时的表情。诸伏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急剧缩小的瞳孔在茫茫一片的眼白中震颤。很显然,恐惧主宰了诸伏的精神,本能告诉他攻击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甚尔从容地抓住了诸伏的右拳,他青筋暴起的手掌紧紧包裹住拳头,然后往反方向以压倒性的力量回推诸伏。 “咣当!” 诸伏被推着背靠在了身后的书架上。因为书架并没有贴墙放置,在巨大的冲力下,老式木架不堪重负地向后倒去,狠狠砸在了地上,书本从木架上噼里啪啦地摔落,激起滚滚尘埃。 诸伏也随之倒在了一塌糊涂的书堆中,他正欲起身继续出拳,甚尔却好似提前预知了他的招式。双掌对上双拳,清脆的“咔擦”两声接连响起,关节粉碎,诸伏的双手顿时无力地垂落下去。 但甚尔知道这只是一时的,诸伏感受不到痛觉,甚至非人的强大修复力很快会让他恢复行动。 甚尔当机立断从丑宝嘴里抽出天逆鉾,刀柄根部的咒具[万里锁]跟着飞舞出来。清光由上而下舔舐过刀刃,在喷涌而出的黑液的洗礼下,万里锁一圈圈缠绕。最后,刀刃钻进胸膛,破开地面,将被锁链束缚住的诸伏钉在了地上。 黑液中的人体组织飞速愈合,长好的伤口牢牢咬住了天逆鉾。甚尔看着完全丧失理智,不断挣扎的诸伏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在杂乱的书堆中翻找起来。 甚尔捡起了纸条,在刚才的混乱中,纸条有些地方已经沾上了脏污。不过,纸条上写的是日文,这比甚尔预想得要好。 “他召唤出……被污染,诞生了……把人拖进绝望的黑色深渊。……与之对抗,却……正如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 没等甚尔多做琢磨,一阵微不可闻的异响让他停下了动作。尽管有诸伏闹出的动静掩盖,极度敏锐的五感还是给了甚尔反馈。 [聆听鉴定:D100=98/99,成功] [门外传来了类似金属物品在地面拖拽的声音。] 大门早被自己一脚踢坏了,甚尔立马意识到这幢旧屋不具有任何抵御能力。 此时,他身后诸伏的挣扎逐渐减弱,直到完全停止了。甚尔扶起已经精疲力竭的诸伏,抽动万里锁,沉重的锁链在他手中宛如绳线一般灵巧,携同着天逆鉾飞快地缩回了丑宝口中。 甚尔把一支手·木仓递给诸伏。同为杀手的默契让恢复理智的诸伏没有任何言语就明白了现状,他握紧了手·木仓。 “没力气了的话就在这好好待着。” 回应甚尔的是手·木仓上膛的声音。 “我比较喜欢从大门离开。”诸伏站起了身子。 “呵。”甚尔泄出了低笑声。那么,现在,只剩下前进了。 两人毫不犹豫地迈出了脚步。 门外不远处,五个男人正在逼近,他们衣衫褴褛,手里的钢铁撬棍拖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响。那黯淡的眼神,扩散的瞳孔,惨白的皮肤以及其它种种特征都在告诉甚尔,他们已经死了。 但他们仍在诡异地活动着。 “已经死了的话,就再死一次吧。”甚尔扯开嘴,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亚音速的子弓单在肉眼注视下拖着长长的残影尾巴飞去。白晃晃扩展开来的日光无法穿透黑液的深色,流体般从眼前四散溅开。 脑袋被打爆,其中一个男人晃晃悠悠地倒下了,他的四肢还在抽搐着,琐碎的肉块好像蛙群聚集在一起弹跳,然后逐步融合、重组。 “真是没完没了。”诸伏咬紧了牙关,连续不断地扣动扳机、换弹、上膛、扣动扳机,他的手指近乎麻木。 甚尔又射出了几发子弓单,再一次五连爆头后,他收起了木仓。他要换个战略。 于是,黑色的“洪水”从丑宝嘴里倾泻而出,但“洪水”没有沉在地上流淌,反而在巨大的嗡鸣声中飞翔起来。 是咒灵[蝇头]。铺天盖地,数不胜数的蝇头。 乌压压一片的蝇头每一只都有人类头颅般大小,也有着微缩的人类四肢与五官,但它们相貌怪异,背后还扇动着翅膀。 蝇头们群拥而上,牵制了五个活死人的行动,然后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黑液裹着碎裂的肉被它们吞进腹中,五人的身体一点一点被黑色覆盖,仿佛缓缓浸没于夜晚的湖水中,直至完全在那些小家伙当中消失。 甚尔收回了蝇头,地上徒留下变异成黑色的血液。 甚尔看着那些黑液静静流淌着,慢慢地,他好像看到这些液体组成了一句句话语。 “不想变成怪物。” “让我彻底死去吧。” “救救我。” …… 诸伏沉默不言,他目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 而那些话语忽地又被打散,重新流动起来,组成了全新的画面。, 26第二十六章 黑鸟与虫事件 “是森林。”伏黑甚尔看出了黑液组成的图画, “没记错的话,刚刚我们来这的时候就路过一片森林。” “……”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甚尔转头看向诸伏景光,然后他看见了诸伏紧锁着的眉头。 诸伏其实陷入了混乱。活死人的遗言好似给未来他自己的预言, 而他对如何变回人类毫无头绪,同情和茫然针刺般地在心头留下痕迹, 难以消退。同时,甚尔展现出的未知力量的一角让他震撼, 那片遮天蔽日的人形飞虫堪比一支小型军队。不,或许要更强, 毕竟一般人类可看不见它们。 诸伏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对上甚尔的视线, 沉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甚尔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你们”, 而不是“你”。 [看来你已经把组织的轮廓在不知不觉中画进苏格兰的脑子里了。] 甚尔用微笑回应了脑海里系统的话,这个笑容同样展露在诸伏眼前。 “我们只是一个社团。”甚尔语气淡淡。 “社团?所以你们成员的共同特征就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诸伏并没有全然相信甚尔的话,“如果只是这样,这个社团就太单薄了。你们一定还有共同的目的。” “有时候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今天看书的时候你应该已经体会过一次了。”甚尔似乎话里有话,“这个世界给人类最大的恩惠就是有限的想象力。” 没给诸伏时间思考,甚尔说完后从口袋里拿出纸条递给诸伏。 “黑书里找到的, 你有什么想法?” 诸伏只能把注意力转到了纸条上, 他很快初步推测道:“结合那本《黑鸟信仰记事》, 我想黑鸟很可能是受先民召唤才出现的。纸条里写的‘污染’大概指当年那场大灾, ‘黑色深渊’指噩梦。至于后面……可能是对抗黑鸟的方法提示,告诉我们需要找到‘源头’。” “日本神明似乎是从人类的信仰里获得力量的,比如神社就是汇聚信仰的地方。如果黑鸟真的是虫鸣岛的守护神,那它力量的源头应该是……第一座石像!”诸伏几乎确定了下一个目标, 不过难题也随之出现了。 “这一片有太多废弃石像了,到底哪一座才是……” “这不是有送上门来的线索吗。”甚尔打断了诸伏,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锁定了地上的“森林”图画。 * 森林深处,比石像更早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近藤武的尸体。 他似乎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躺了许久,肌肉已经分解,浮肿和泡沫充斥了五官。因为内部气压的不断累积,一部分皮肤涨裂开来,令人作呕的恶臭从这些破口里传出。 如果不是诸伏仔细确认过近藤胜太的关系网,看过几遍近藤武的详细资料,恐怕他也难以认出这具尸体的本来面貌。 “我还没亲自动手就已经死了吗。”甚尔撇下了嘴角,一面咋舌,一面走向尸体。 虽然肉身腐烂,但近藤武的衣物还算完整,甚尔很快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本手掌大小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写着内容的只有一页。 “被蠕虫寄生时,如果宿主是活人,它将维持宿主的存活状态;如果宿主是死人,它将把宿主变为活死人的状态。蠕虫被驱除时,同理。 注意,如果母体消失,它在一段时间后也很快会消失。” 笔记解释了诸伏和刚才五个活死人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情况。更重要的是,它让一旁的诸伏看到了变回人类的希望。 诸伏还记得那本红色的书里写着“……遭驱逐之时,其将回归本来之状态”,如果母体指“黑鸟”,那么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虫鸣岛的先民召唤了可以复苏亡者的黑鸟,而黑鸟在那场大灾中被污染,诞生了蕴含它一部分复生力量的蠕虫子体。被子体寄生的人会不断陷入噩梦,直到被蠕虫破体而出。 现在,只要驱除那个母体……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诸伏和甚尔很快在近藤武的尸体附近发现了被高茂的杂草遮蔽的黑鸟石像。 正当他们继续往前踏出一步时,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他们头顶的天空。仿佛从那座漆黑石像的阴暗凹陷处腾空而起,一道阴影呼啸着飞来,在二人的视线中越来越大。 最终,一只比象还大的黑鸟停在了他们面前。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像鸟一样的生物。那个未知生物长着瘦长的马头,脏污的鳞片像灰尘泥土包裹石像一样包裹着整个身体。它背后的那对骨膜翅膀展开大概有几米长,而下半身只有一条腿。 黑鸟斜眼睨视着诸伏,他张大尖利的喙,发出了包含敌意的同样尖利的鸣叫。 听到这样叫声的诸伏痛苦地捂住脑袋,蹲下身子蜷缩成了一团。与此同时,甚尔化为黑色的残影,率先发起了攻击。 不断突刺的鸟喙无法命中甚尔,暴怒的黑鸟疯狂挥挠着独爪,撕裂了林中的树木。木片在空中飞舞,甚尔像是肉食猛兽般奔驰着,将木片作为踏板,踩着它们跳跃,轻盈到不可思议地一层层接近飞着的黑鸟,而后身体旋转半圈,一脚踢了上去。 黑鸟就像卷入爆炸般被踢飞了,它失去平衡落在地上,即便立马用粗壮的独爪狠狠钩住地面紧急刹脚,仍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在地面留下了几道长长的划痕。 甚尔再度跳起,压倒性的速度和反射神经狂风暴雨般支配着战场。黑鸟无暇发出鸣叫,诸伏疼痛稍减,他仰头注视着甚尔战斗的身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攻击一次次落空的黑鸟用血红的双眼瞪着一步步逼近的甚尔,面对这样的强者,它不敢也不能分心。 “去死吧……!” 此时,位于黑鸟视觉盲区的诸伏举起了木仓。 尽管手还在微微颤抖,可一旦扣下扳机,诸伏只会让子弓单飞翔在预想的轨迹上。银光穿透了黑鸟翅膀上的骨膜,在其后击中了被庞大身躯挡住的石像。子弓单钉入石像,留下了一个洞眼,然后以它为圆心,蛛网般的裂缝扩散开去,碎片扑朔朔掉落下来。 石像就这么轻易地碎掉了,连那些碎片都在脱离主体后化为了粉末。 在诸伏惊愕的目光中,黑鸟发出了一声尖啸,它扭动身体,卷起翅膀,庞大的体积逐渐萎缩、腐烂,完全溶解成一滩黑液。 “……结束了吗。”诸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黑鸟彻底消失了,他低下头,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过了一会儿,诸伏给自己的左臂来了一木仓。 “砰!” 黑液喷溅而出,穿透手臂的圆形弓单孔飞速愈合,衣服的空洞下重新露出了光滑的肌肤。 “没有任何变化……”诸伏想要轻松地笑着看向走来的甚尔,可嘴角怎么都抬不起来,最终变成了极其怪异的表情。于是他放弃隐藏心情,沉下了脸色。 见状,甚尔皱起了眉头。如果一切和他们的推测一样,按理说母体黑鸟消失后,寄生在诸伏身体里的蠕虫差不多也该消失了,而现在它甚至连一点要消失的迹象都没有。 他们一定搞错了某个地方。甚尔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突然,甚尔听到了粘液的咕涌声,他转身看去,只见作为黑鸟残骸的黑液居然沸腾了起来!无数水泡在胀大中接二连三地破裂,而每一次破裂,下一次就会有更多水泡冒出来。于是,这片黑液的体积越来越大,无限增殖。 黑色水泡堆积了起来,逐渐变长、加粗,最后组成了一只巨大的蠕虫。它在蠕动中伸展,高昂起的身躯遮蔽了投照在二人身上的日光,但甚尔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甚尔勾起嘴角,悠哉地一步步走近巨虫。一面迈步,他一面从丑宝嘴里抽出天逆鉾,寒芒从嘴角的疤痕掠过,再反射进幽绿的瞳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大灾中被污染的并不是黑鸟,而是作为贡品的蠕虫。” 甚尔加快了脚步,烟尘隐隐在地面浮动。 “母体蠕虫聪明地寄生在了黑鸟体内。我以为黑书里的‘对抗’是如何对抗黑鸟,其实不然,它指的是黑鸟和蠕虫的对抗。” 甚尔冲刺起来了,疾风让墨色的发丝无拘飘扬翻飞。 “黑鸟在被寄生者的噩梦中一次次杀死蠕虫,但那是徒劳的。因为,它万万没有想到蠕虫力量的源头,也就是母体,居然会在自己身体里。” 甚尔一跃而起,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寒芒中,他瞬间穿过了巨虫的身体,在它后方轻轻落地。 几秒后,从巨大蠕虫体内爆出的黑液向四面八方喷射出去,这只在瞬息间被割裂成碎沫的母虫,猛地崩塌了。 甚尔转身,一脚踩上正在阳光中消散的烂肉。 “我说的对吗?近藤武。”他扯开嘴角,看向藏匿在不远处树林中的人影。, 27第二十七章 黑鸟与虫事件 “真敏锐啊。你是怎么发现的?”阴翳的树林中传来了掌声。 “大概是因为没能手刃你太遗憾了。”甚尔发出嗤笑, “你们在演漫才吗。你弟弟到死都不肯说出你的下落,你倒是早早把他做成了被寄生的诱饵。” “啊,我不在乎那个。”男人回应的声音平静无波, “比起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你同伴的状态。” 话音刚落,沉重的倒地声在甚尔身后响起。甚尔转身查看, 只见神志不清的诸伏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已然陷入了昏迷。 甚尔蹲下摸测诸伏的脉搏, 杀手职业的特殊性让他还算熟悉一些医疗知识。 [急救鉴定:D100=45/50, 成功] 耳边很快又传来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诸伏缓缓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还在硬撑啊。”此时, 不远处的树林中再次响起了人声, “虽然也想看看你们绝望的扭曲表情,但能走到这一步, 也不枉我对你们有所期待。” “真是可惜,只差一点。如果你们早一分钟消灭母体,他就不会有事了。现在, 子虫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不过没了母体,它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废话真多啊你。”甚尔不耐烦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站起身, 抬手在颈侧一晃就抽出了天逆鉾。 “我可以救他。”男人察觉到了甚尔的杀意,他不再兜圈子, “当然,是有条件的。” “你要让我相信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老大可以破解神秘力量?” “呵呵。”男人丝毫没有露怯,“半死不活。是啊,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伴随着胸有成竹的话语,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确实是近藤武。 不,应该说他是极像近藤武的人。那浮肿发白的五官和甚尔刚才所见近藤武的尸体几乎一模一样。但他身上的破口都奇迹般愈合了,而且身材更加臃肿,简直像在皮肤下强行又塞进去一个人那样,鼓鼓囊囊地撑起了穿在尸体身上原本有些宽松的衣服。 这种“冒牌货”登场的画面,甚尔马甲下的泷谷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想起了那个长得很像失踪了的伊藤博士的光头男。不过,那次和现在也有不尽相同的地方,比如光头男是“活人”,“近藤武”却是“死人”,更准确来说是“活死人”。 “你不是近藤武。”甚尔的声音沉了下去,他用冷漠的表情掩饰着内心的千头万绪,这次的事件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 “我当然不是。”“近藤武”坦然承认了这点,“我和这具身体不够合拍,我需要更加强大的肉·体,比如你,‘暴君’。” [他干嘛叫你作为杀手的代号?]听到“近藤武”的话,系统在泷谷隼脑海中疑惑地问出了声。 “很显然,他是特意在身体素质高的杀手中选定借用身体的对象。”泷谷隼顿了顿,随后语气里带上了得意,“不过,觊觎甚尔的肉·体也很正常。” [所以你在莫名其妙自豪什么?]系统满头黑线。 与此同时,“近藤武”施施然说出的话语正验证了泷谷隼对借身人选的推测。 “原本只是想随便换一个好点的身体,没想到有意外之喜。现在想想,当时如果不是你身后那小子先找到了近藤胜太,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得到你的身体了。” “近藤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可惜之情,他继续道:“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能救他,至于交换条件……就是你的身体。” [说真的,他的台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怪。] 甚尔没有理会系统的吐槽,他看着“近藤武”笑出了声来。 “让我献身?不要把我想得和那些虚伪的大善人一样啊。不过,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算我拒绝,子虫破体而出后还是会寄生到我身上不是么。” “你确实没有拒绝的余地。”“近藤武”冷哼一声,终于露出了高傲的本来面目。 甚尔的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 “我想想…这种情况下,相应地,让你也没有活下去的余地就可以了吧。”眼中闪过暗芒,下一秒,他甩出了万里锁。 锁链朝着“近藤武”的胸口鞭去,和看似轻巧的动作不同,被锁链牵动的天逆鉾携着炮弓单般的力量,深深陷入了男人的胸膛。 胸前的骨头被刀刃切割、震碎。 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朝着甚尔的方向伸出了手掌。随后,一根黑色肉刺从掌心钻了出来。 甚尔不躲不避地迎了上去,尖利的肉刺顶端直指他的眉心,距离不断缩短,直到两者之间仅有一张纸的薄厚。 眼看头颅就要被戳穿……突然,情况逆转! 忽然而至的天逆鉾正对上肉刺顶端,宛若闪电划破天幕,从毫厘之处一路劈开肉刺。于是先前步步紧逼的一方开始节节败退,原本充满威慑力的肉刺变成了炸开的可笑礼花筒。 刀尖触碰到了肉刺根部,也就是“近藤武”的掌心,但它仍没有停下,而是顺着割开了整条手臂。 在天逆鉾的巨大冲力下,“近藤武”仰面摔倒在地,捂住被裁开的臂膀不断向后挪动。 但他注定躲不过——甚尔踩上了“近藤武”的胸膛。 “才这点程度就想逃跑了吗。”甚尔碾动着脚,心情很好地说道。 “近藤武”无法挣脱桎梏,只能恶狠狠地嘶吼道:“是这个劣质品身体!否则我怎么可能被人类!” 无法接受被人类碾压的现实,终于,“近藤武”完全舍弃了人形——黑色的新组织从伤口处抽生出来,在整个身体上攀爬,让所到之处完全被黑色覆盖。 甚尔脚下一空。那是因为“近藤武”已经彻底变成了长满绿色眼睛的柏油状液体。 “又是这种东西。”没想到能再次见到“老朋友”,甚尔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从自己脚下流淌逃脱的“黑液”。 “真麻烦啊。”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还以为你只是什么蠕虫头头,既然是这种东西的话,直接杀了你的计划不得不改变了。” 甚尔甩了个刀花,迈开步缓缓逼近,在只剩几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然后微微抬头,用睥睨的眼神向下注视着“黑液”。 “是谁召唤了你?”甚尔低沉的声音无比冷漠。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召唤出来的?]闻言,系统吃了一惊。 马甲下的泷谷隼则在脑海中做出了回答。 “夹在黑书里的字条写着‘他召唤出……’,如果这个长满眼睛的黑液没有出现,我大概会认为是先民召唤了黑鸟。”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 “但它出现了,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另外,它甚至能统领跟自己不是一个种族的变异蠕虫们。那么,污染蠕虫的真的是偶发的大灾吗……” “要说没有幕后主使,我绝不相信。” 和泷谷隼的心声一同响起的是液体撞击金属的声音。那是甚尔将天逆鉾掷入“黑液”中,然后甩动连接着刀柄的万里锁,让利刃搅榨“黑液”内部。 “黑液”发出了风穿过洞穴般混浊的悲鸣,其中夹杂着的怪异呓语在搅动中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近藤武的声线。 “你不想知道救他的办法了吗?!”“近藤武”显然已到穷途末路。 “只要让你死到只剩下渣,我自然会知道一切的。”甚尔咧开嘴,露出了无所顾忌的瘆笑。 实际上,甚尔是在套话,他猜测被寄生的宿主在肉·体消失后,他们的残骸会构建出重要信息,就像之前那五个活死人一样。但他不知道“黑液”借用身体的具体步骤,只能赌“黑液”是先利用子虫寄生了近藤武的尸体,将其修复完全后再附身的。 很幸运,他赌赢了。 见被甚尔说出其中关窍,“黑液”不再妄想靠利诱让甚尔屈服。它如海浪般立了起来,随呼吸起伏的身躯宛若来自灰黑色遥远天际的一排排山岭,呼啸着猛扑向甚尔,撞碎了周遭的岩石和树木,激起层层叠叠的墨色“浪花”。 但是,“巨浪”被斩断了。 切口无比平整。 甚尔提着刀从落幕一般垂下的“巨浪”中走出,高大的身影仿佛由地狱跨入人间,他每一步都踏碎地面,黑发无风自动。 “我再问一遍,是谁召唤了你?” 破碎的“黑液”在强大的威压下颤抖不已。 “是,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它极尽沙哑的声音刚发出来却戛然而止。 就在甚尔面前,“黑液”猛地燃烧起来了。 一时间,除了黑色的火焰什么都看不到,就连天空的颜色都无法看清,地上的一切都在扭曲的火焰中变形。 “我迟早会抓到你。”看着火势达到顶峰后渐渐衰竭的黑焰,甚尔喃喃道。 不知过了多久,黑炎最终灭却,地上只留下一摊灰烬。一阵风吹来,灰烬长长短短地堆叠起来,显示出一行文字和一系列步骤图。 “以此残骸画阵举行仪式可压制蠕虫破壳,使宿主恢复原身。” 接下来,事情立即按部就班地开始进行。没过多久,站在法阵中的已然是作为人类的诸伏了。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甚尔转身离去,内心复杂的诸伏跟在后面同样走上离开虫鸣岛的道路。 没走几步,甚尔感到后脑勺被一个硬物抵住。 “把书给我。” 他听到了诸伏冷漠的声音。, 28第二十八章 爱之船事件 “你还真是忘恩负义啊。”甚尔淡淡开口道。他毫不在意抵住自己的后脑的杀器, 自然地做出了转身的动作。 “别动!” 诸伏的低喝声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于是,两人成了面对面的状态。 “怎么?没法对我开枪吗?”转身后,甚尔握住手·木仓, 微微俯身。 “喂, 快点射击啊。”将自己的额头抵上枪口,甚尔笑了。 枪口开始缓缓向下偏移, 但这并非出于诸伏的意志。 那本书不能被任何人得到, 尤其是黑暗势力。带着这样的信念, 诸伏把力量灌注于握着木仓支的右手,试图抵御甚尔向下施加的力, 却收效甚微。 下移的木仓口已经对准了喉咙。 不开木仓的话,绝对赢不了他, 可一旦开木仓,击中喉咙将会是致命的。这样的想法在诸伏脑海中闪过, 他始终没有扣动扳机。 似乎不耐烦了, 甚尔直视着诸伏的眼睛,突然收紧了握住木仓管的手指, 他看见诸伏因过度震惊猛然缩小的瞳孔。下一秒,诸伏果断松开了木仓,手·木仓掉落在诸伏脚下,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 甚尔知道, 并不是手不稳,而是诸伏主动放弃了看似占据优势的武器。因为诸伏的拳头已然挥出,他是要在在最短的距离里发动突击。 然而, 在拳头触碰到甚尔之前,黑色的旋风便撞上了诸伏的腹部。那是甚尔在侧身躲避拳头的同时,高高抬起右腿, 用膝盖顶进了对面的身体。 诸伏在巨大冲力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甚尔没有继续发动攻击,他瞥了诸伏一眼,勾唇说道:“想要书的话,三千万。交易地点……” 话语飘散在虫鸣岛的风中。 眼前,黑色的高大身影已经消失,陡然放松下来的身体让诸伏脚下不稳,最终背靠上了一旁的树木倚站。 “他才是怪物吧……” 视线无意间门扫过不远处地上的手·木仓,诸伏定定地看了许久,只见扭曲的木仓管上留下了四根深深凹陷的指印。 * 虎杖悠仁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琴酒俯身贴近自己的,那张冷峻的脸。 锁链反射了窗外皎洁的月色,在琴酒的拉扯下逐渐收紧。于是,喉咙被勒紧,眼前闪过粼粼的银光,耳边响起了金属的清脆碰撞声。 身上……好重,虎杖这么想到,他正被琴酒用全身气力狠狠压制在弥漫着香味的大床上。 琴酒的衣领敞开着,月光下,他露出的肌肉明明暗暗。 “虎杖。”琴酒低声喊道。 时间门来到前一天。 穿着卫衣的粉发少年站在琴酒面前。他的表情很严肃,但是睁大的眼睛和其中相比较稍小的瞳仁显得这份严肃中带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勇气。 “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人?里卡尔没有把要求和你们说清楚吗?”琴酒只是扫了虎杖一眼,便转头看向领着虎杖过来的那个组织成员。 “是,是的。里卡尔大人也确实把话带到了。”成员听出了琴酒的不甚满意,连忙恭敬地颔首回答,还稍作解释了下,“满足条件的成员里十几岁的只有他一个,虽然是没有获得代号的新人,但他能力很强。” 说着,成员递上了一份档案。 琴酒打开档案,随着纸张一页页翻动,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拳头击穿水泥墙?连续扔飞几辆汽车?”琴酒饶有兴趣地对上虎杖的视线。 “是的!”虎杖大声回应道,脸上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自信笑容。 于是……笑不出来的人变成了伏特加。 伏特加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同意让虎杖悠仁担任这次任务的搭档。先不说虎杖实力究竟如何,他到底也只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新人,看起来还傻里傻气的。 不过这些都好说,关键是……为什么要让我来给他挑衣服?!伏特加内心爆发出悲鸣。 只见镜子前虎杖正拿着伏特加给他买来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他似乎不太能分得清这种薄薄的镂空蕾丝面料的正反,许久才对准了衣服的肩线,开到肚脐的大领口也不用撑开,直接一股脑把衣服套在身上就好。 伏特加瞄了一眼虎杖,然后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这上身效果怎么说呢……柔软贴肤的纯白网纱遮不住虎杖过于发达的肌肉块,反而像细雪覆盖山丘一般显露出起起伏伏的夸张弧度。 搭配虎杖的好身材,这样穿其实可以称得上一句“性感”,但在直男伏特加眼里就只有“金刚芭比”的即视感了,他还真没见过哪家的……走的是这样的风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与此同时,系统正在泷谷隼脑海里放声大笑。 披着虎杖马甲的泷谷隼头上冒出了“井”字符,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刚从苏格兰的认知度里捞到了5000点“巨款”,没过一会儿就乐极生悲了。 [非要多开一个马甲双线操作,现在好了吧?]系统忍不住幸灾乐祸道。 “不,最起码两边我只有一边是……”泷谷隼坚决不承认“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他开始回忆自己兑换虎杖马甲的原因。 三小时前,在米花町警视厅。 松田阵平和钉崎野蔷薇站在会议室里,他们面对着的是几个高层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绅士。 老绅士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松田阵平不会认错,他在电视上见过这张慈祥的脸,这位老绅士是日本金融界领军人物之一,古田财阀董事长,古田正宗。 前几年传出过他儿子死亡的新闻,松田因此对他记忆尤深。 “松田警官和钉崎警官……对吧?在下古田正宗。你们的长官向我引荐了你们。实不相瞒,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们。”古田正宗率先开口了,“简单来说,我想请你们潜入一个游船派对进行调查——那是一场私人的,有关人口贩卖的派对。” “我的儿子,他在十五年前从同一个主办方的派对上购买了一个孩子。然而,两年前,我的儿子离奇死亡,那个被他买来一直担任他秘书的人也不见了。”古田的声音带着沉痛。 “时至今日,凶手也没有找到。我思来想去,只有去那场派对上看看了。但是。”古田话锋一转,“那场派对有着严格的宾客系统,也就是说只有以前的买家可以参加。”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正好在外面留下了一位私生女,所以……我想请钉崎警官以古田家的孙女的身份潜入派对。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古田目光真挚。 “我接受任务。”钉崎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倒是松田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么,叫我一起来是为了……?”他疑惑地开口问道。 “那是因为,这次的派对指名说要带着之前购买的‘爱子’一同前往。‘爱子’是主办方对被购买的孩子的叫法。”说着,古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木匣子递给松田,“这里是派对邀请函和必要的‘东西’。” 松田打开了精致的红木匣子,里面是一个纯黑色的皮质项圈,最前段点缀着一个金属圆环。拿起项圈,下面垫着的是勾有金边的邀请函。 “致我亲爱的友人们: 近况如何?在您的悉心照料下,您的‘爱子’一定很好地长大了吧。 您是怎样扶养您的‘爱子’的呢?是把他培养成绝对服从的狗?还是花枝招展的蝶?难道说把他当成平等的人一样对待吗?总而言之,只要用爱扶养,是狗是蝶都没有区别。 我想见见您和您的‘爱子’。不是原来购买‘爱子’的客人也没关系,只要是合理的,就让现在的主人带着‘爱子’过来吧。为此我将举办一场游船派对。 恭候您和您的‘爱子’到来。” 这段轻浮的留言下面还附上了派对的具体信息和参加要求。松田看了一下,大致就是明天傍晚在指定港口登船,在船上度过两个夜晚。 另外,参加者都需要穿着礼服。其中,关于‘爱子’的服装要求写得极尽详细——“请打扮您的‘爱子’,就算不打扮,不装饰,不穿衣服都行,但请一定要带上我送的项圈。” 松田着这些文字不禁皱起了眉头。“爱子”,从这个称呼上也能想象那些买家的购买意图。而一旁凑头看着的钉崎更是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见两人似乎读完了邀请函,古田继续说道:“需要核实身份的应该只有主人,至于‘爱子’,相信只要戴上这个项圈就没人在意了。” 松田合上了邀请函,他严肃着表情向古田问道:“请您尽可能把所有知道的关于这场派对主办方的信息告诉我们,还有那个可能在杀害您的儿子后失踪的秘书的信息,毕竟接下来我就要扮演他了不是吗?” “派对主办方是荣仓廉,他经营着一家荣仓医院,医疗技术高超。但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关于贩卖人口的信息完全调查不出来。被贩卖的人从哪里来,运输大量人口的痕迹……这些都没有,不然他应该早就落网了。”古田叹了一口气,“这次还要拜托你们找出他的马脚。” “而关于那个秘书,因为是被买回来的,就冠上了古田的姓。他叫岚,和钉崎警官差不多大,和松田警官一样是黑色头发,不过看上去更斯文些。” 差不多交代完后,古田正宗就告辞了。 松田和钉崎离开会议室,并排走在廊道上,一时间门谁也没有吭声,似乎都在思考些什么。 “松田前辈。”良久,钉崎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松田转身看向钉崎。 “嗯……你到时候是想穿女仆装还是猫娘装?”, 29第二十九章 爱之船事件 泷谷隼不知道钉崎的马甲挨了松田多少个爆栗, 他也没功夫一个个数清楚,因为另一边夏油杰的马甲收到了琴酒的传唤。 派对、少年男伴……夏油杰听着这些熟悉的关键词,露出了笑意。下一个马甲, 他知道要开哪个了。 所以,就有了现在虎杖疯狂换装的场面。 “咔嚓”一声, 房间门被打开了,是琴酒走了进来。 “大哥。”原本坐着的伏特加立马站起身来, 低声喊了一句。 琴酒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镜子前的透视装虎杖,他陷入了沉默。 “伏特加, 把我的备用衬衫拿过来。”琴酒偏头对上了镜子里虎杖的视线。 看着粉发少年呆愣中带着不知所措的目光,琴酒啧了一声。他接过伏特加很快就递来的衬衫, 扔向虎杖。 “穿这个。” 虎杖伸手精准地抓住了半空中的衬衫, 白色遮蔽了他的视野。虎杖把衬衫抱在怀里, 再次抬头时,琴酒已然离开了。 虎杖默默试起了衣服,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并没有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而是盯着虚空中的什么东西。那是马甲下的泷谷隼在查看人物面板。 [姓名:虎杖悠仁 性别:男 年龄:15 职业:黑衣组织普通成员 力量:130(连扔几辆汽车不在话下) 体质:130(强韧到免疫绝大部分毒) 体型:65(173cm, 80kg) 敏捷:130(50米3秒) 外貌:65(阳光少年气质上分) 智力:70(战略思维不错) 灵感:100(能感知灵魂的轮廓) 意志/理智:90(存在非人般的无畏感) 教育:60(高中生) 幸运:50(难以判断是幸运还是不幸) 术式:径庭拳] 看着看着,马甲下的泷谷隼发现了一条备注——[特殊情况下会变成‘两面宿傩’]。 [备注是因为虎杖马甲里还寄宿着咒灵宿傩, 有时候宿傩可以接管虎杖的身体一分钟。欸?]说到这,系统突然惊奇地叫了一声。 [这样一看, 虎杖马甲里其实有四个意识啊!虎杖,宿傩, 你和我,可以打麻将啦!] “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要指出来一点——其中有三个意识都是我啊。”泷谷隼无语地露出了半月眼。 另一边, 在家里为明天做准备工作的松田阵平同样露出了半月眼,不过在墨镜的遮挡下看不太出来。 事实上,松田在家一般是不戴墨镜的,但是今天有些不同,他不太想看清客厅里的场景。 因为钉崎野蔷薇正在客厅的桌子上“摆摊”。 “松田前辈!快来挑挑看啊!”钉崎兴奋地举起挂满衣物的双手,冒着星星眼朝松田招呼道。 “你想要走可爱风还是性感风?白丝还是黑丝?兔耳还是猫唔,唔唔!唔——” 松田阵平愤愤地从背后捂住了钉崎的嘴巴。 * 黄昏,霞彩占据了半壁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缝隙,迸射出耀眼的殷红色,侵染硕大无朋的大海。随着一浪浪翻涌过来的海潮,一艘豪华游轮驶入了港口。 香烟被点燃了,晕晕直上的白色气体逐渐散于无形。琴酒叼着烟,下意识想把手插进口袋,直到摸到了不太舒服的口袋位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脱下了被说万年不变的黑色风衣,换上了一身塔士多礼服。 黑色领结端正地系在喉间,因为手打的,再系一遍会很麻烦,琴酒按耐着一把扯下的冲动,转移注意力一般用余光看向身旁的虎杖悠仁。 衬衫码数有些偏大了,只是松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领口就大大敞开,露出了完美禁锢住脖颈的皮质项圈,锁骨,还有向下延伸的中线。为了便于行动的透气感面料贴合在一些肌肉鼓起的地方,小麦色的肌肤隐隐从白衣中透出,好似泛着柔和的金色光泽。下装则是黑色礼服款短裤,完全暴露出充满活力的小腿肌肉线条。 大概是不怎么经常穿衬衫之类的衣服,再加上尺码不合,虎杖的动作有些不自在的僵硬。 察觉到琴酒的目光后,他微微抬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扯了扯项圈上的金属圆环说道:“大哥,我昨天自己研究了一下,这个项圈似乎有什么可以和其他东西连接的接口,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什么。” 琴酒听着虎杖单纯的话语挑了挑眉,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移开了视线,向游轮处迈步。 走了几步后,他没有回头,低声开口道:“别忘了,之后都要叫我‘主人’,免得暴露。” 身后传来了虎杖忙不迭的应答声。 琴酒和虎杖越来越接近入口的检查处。能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带着男伴女伴上船,其中无一例外一对中有一位的脖子上带着项圈且他们看起来都十几二十岁,非常乖顺的样子。 来到登船口,检查处的一名男性工作人员把琴酒和虎杖拦了下来。 “这里是荣仓先生的私人船船只。‘爱子’已经佩戴好通行证了呢,不过,这位先生,还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在确认了琴酒面无表情递出的邀请函后,男人从边上的迎宾桌下抽出了一条两指宽的银色锁链,以极快的速度把锁链一头扣在了虎杖颈部项圈的金属圆环上。 然后,他带着讨好的笑容将另一头双手递交给琴酒,说道:“这条锁链毫无疑问是您和‘爱子’间连接的证明,也是——‘爱子’是你的,所有权的证明。” “请务必牵好锁链,无论是宣誓所有权还是牵制‘爱子’不让他犯错,都请务必牢牢抓紧锁链,不要放手。” “要是不小心松手了……又能怎样呢?”琴酒接过锁链,看似是轻嘲的话语实则暗藏试探。 “那‘爱子’就不再是你的所有物了,大概会被别人牵走吧。”说着,男人的笑容带上了猥琐,接着他把一张房卡放在琴酒手上,让开了通道,并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进吧,客人。” 随后,琴酒和虎杖在内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找到了房间。 走进去后锁上房门,二人才观察起房间的布局。房间里装修豪华,每一处地面都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占据一侧中间位置的是一张大床,床边放着一个供大型犬用的狗窝,另一侧则是沙发桌椅之类的家具和独立卫浴。 [侦查鉴定:D100=48/90,成功] “没有发现摄像头和窃听器。”虎杖在搜查了一圈后得出了结论。 而这似乎在琴酒的意料之中,他冷哼一声说道:“毕竟是服务那些上流社会。呵,不管怎样,我们的任务是找出荣仓廉贩卖人口的门道。这块肥肉藏得再深,组织也要一口叼走。” 然而这些话后,琴酒没有等到虎杖的回复。他转头一看,发现虎杖正趴在窗台上,脸几乎贴着大大的玻璃窗,带着惊喜的笑容盯着夕阳下的大海看,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哇哇!”的赞叹声。 见虎杖这副样子,琴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任务搭档。于是猛一拉动锁链,虎杖猝不及防地被拽到了琴酒身边,脸上的小小遗憾和残留的喜悦混合在一起,搭配上项圈,显得他像出去玩得乐不思蜀却被迫回家的大型犬。 琴酒没管虎杖变化的心情,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游轮介绍地图,展开在床上,冷酷道:“把地图背下来。” 意识到琴酒的命令对之后的任务大有帮助,虎杖立马定了定心神,开始认真看起地图。地图显示,游轮的一层是大厅、休闲室、员工房和锅炉房,而客房、VIP房和谈话室在二层。 与此同时,琴酒拉开了床头柜上层的抽屉,里面有一张与邀请函类似的勾有金边的卡片和一些药瓶。 琴酒拿起卡片查看。 “致我亲爱的友人们: 欢迎光临!我为您和您的‘爱子’准备了很多招待,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不过,请允许我对‘爱子’制定几条规则: 1.乘船过程中时刻握紧锁链 2.休息时或不得不放开锁链时,请将其挂在墙上的链沟里。 3.别让‘爱子’一个人独处。 那么,祝您度过美好的时光。” 被卡片提醒,琴酒注意到靠窗的墙壁上和狗窝旁的墙壁上的确有小小的钩子存在,可以通过把锁链挂在上面限制住‘爱子’的行动。 记住地图后,虎杖也好奇地凑上去看卡片的内容。他一面看,一面不自觉地怂了怂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香甜的气味。 琴酒把卡片完全递给了虎杖,自己则又拉开了床头柜下层的抽屉,但只一眼就合上了抽屉。 “欸,里面是……” “不适合你的东西。”琴酒打断了虎杖好奇的询问。 [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哼,我们让野蔷薇看看去!]系统在泷谷隼脑海里撺掇道。 于是,在这艘游轮上的另一间客房里,钉崎野蔷薇迅速合上了抽屉。 “钉崎,里面……” “什么都没有!”钉崎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松田的问话。, 30第三十章 爱之船事件 钉崎野蔷薇挡住了松田阵平看向床头柜的视线, 不过她的状态很快从心虚变成了理直气壮。 “松田前辈!不要随便把耳朵摘下来啊。”钉崎一眼发现了松田空荡荡的头顶,然后恶趣味地帮忙把黑色猫耳发箍恢复到了原位。 松田今天的一身行头都是钉崎置办的,为此, 昨天两人还发生了激烈的斗殴(划掉)辩论,最终采取了折中的方案。 只见两只猫耳从松田的黑色卷发中冒出来,因为都是黑色,二者几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猫耳仿佛是天生的。尖尖的猫耳直挺挺地立着,内侧还覆盖着细腻的灰色绒毛, 再加上钉崎买的是智能感应款,随着松田脑电波的改变, 猫耳时不时抖动两下,软软地垂下又忽地直立起来。 察觉到钉崎盯着自己头上的猫耳的视线,松田不自觉地抬手想调整下墨镜。动作到一半, 他才意识到为了更加契合古田岚给人的温和感觉,自己并没有戴墨镜。松田转而不自在地双手环臂,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他上衣的设计更引人注目了。 上衣也是黑色的,不过是半透明网纱材质, 遮不住颈间的项圈,还微微透出点肤色。这导致刚穿上时, 松田不爽地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不肯放下,钉崎好像都能看到他额角具现出了“井”字符。 于是——黑色的皮革胸带泛着光泽与衣料区别开来,银色的金属针扣分别位于腰间和两边的胸部正中, 将劲瘦的腰肢勒出弧度再把从后背绕到前胸的皮带扣住。松田这才勉强接受地放下了双手。 至于长裤和皮鞋,松田坚持选择了普通黑色礼服款的样式。而钉崎强烈要求的尾巴也被松田一口否定,理由是执行秘密行动的时候不方便, 要防止因为尾巴碰到四周而发出声响。 所以,最后松田就是现在这身装扮了。 房间里,松田暂时放下了对着装的在意,正和钉崎讨论着一路上的发现,大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二人同时止住了声音。对视一眼后,松田沉静了表情,低着头默默站在一边,由钉崎整理好裙装前去开门。 钉崎先通过猫眼往外面瞧了瞧。门外是一名黑发工作人员,手里还拿着一个和式布包。 钉崎在迎宾的队伍里看见过这个男人,见似乎没什么问题,她打开了门。 “打扰了。请问是古田静小姐吗?”男人礼貌地笑着问道。 “古田静”就是古田家私生孙女的名字,也是钉崎现在伪装的身份。钉崎瞬间反应了过来,欣然答应道:“是的。” “是这样的,这是之前寄存的行李,我被吩咐在您来的时候交给您。”男人递上了布包。 “我好像没有寄存过行李……是我的祖父给我的吗?”钉崎没有贸然接受。 “这个我不清楚,我也只是被吩咐过来送东西的。” 门关上了,钉崎手里的布包有点重量,摸起来坚硬而方正。解开包袱,里面的东西展露出全貌,是一个木盒。木盒里放着一把手·木仓,拿起木仓,下面压着一张手写字条—— “这艘船上你会需要武器的。——古田” 看到字条,松田勾起嘴角道:“古田老爷子确实有些本事。” 钉崎则把手·木仓递向松田。 “松田前辈,这个就由你保管吧。刚开始知道这里不允许携带武器的时候我还有点发愁,这下真是雪中送炭了。” “给我?”松田挑了挑眉,没有伸手,“明明是你更需要吧,我可比你强壮多了。” “但是,现在我是‘大小姐’,你‘爱子’的身份才更危险。而且我可是很强大的。”钉崎屈起手臂做出健美的姿势,随后不由分说地把木仓塞进了松田怀里,“倒是松田前辈你,这样扭扭捏捏的,有点恶心欸。” 一个爆栗又出现在钉崎头上。之后,松田在带的备用衣物里翻找了下,为了挡住腰间的手·木仓,他另外套上了一件开襟大衣。 见松田装备好手·木仓,钉崎再次理了理衣服。钉崎今天抛开了平日里穿得最多的警服,换上了一件抹胸晚礼服。黑天鹅丝绒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泽感,映衬得光·裸的肩膀白皙透亮。法式裁剪勾勒出身体的曲线,紧紧贴合着腰间到臀部,然后随着开叉突然释放出有如星光点缀其间的鱼尾裙摆和修长的腿。 “真是个大美女啊我。”钉崎得意地叉腰在落地镜前照了又照,然后转身看向松田,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岚,是不是该到‘散步’的时间了?” 松田听到钉崎称呼的是自己扮演的身份名字,他一愣,不过立刻回过神来,身前的银色锁链映出他同样勾起的笑容。 “是,大小姐。”松田眼中闪过蓄势待发的光芒。 * 船出海了。 夕阳正悄无声息地沉入大海……被吞没了一半的落日与海面的倒影组合在一起,依旧是一个完整的不太规则的圆。夕阳还在缓缓下降,海面上广阔的红色逐渐缩小,直到仅有海平面被镀上一层赤边。 红色在整个游轮间穿梭,琴酒牵着限制住虎杖的锁链走在廊道上,他们的轮廓也被勾上了不断变幻着的红。 突然,悠扬的音乐声和红光缠绕在一起,钻入耳蜗。虎杖顿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是船上的广播响了,随后他继续跟上琴酒的步伐。 乐声响了一会儿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男声,那声音非常轻浮,以至于显得有些油腻,可以听出对面大概是一位中年男性。 “晚上好,我亲爱的朋友们。在下荣仓廉。因为客人们都到齐了,我们的船只终于启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再次将大家召集,真让人感动。 在明天的这个时间,我会亲自与各位尊贵的客人们见面致意,在那之前,请和‘爱子’尽情娱乐休息吧!” 看来明天就能亲自会会这个荣仓廉了。这样想着,琴酒和虎杖走进了大厅。 正好是晚餐时间,大厅里已经准备好了晚宴,陆陆续续地一直有人进来。大部分人和琴酒一样牵着“爱子”,但是松手的人也有不少。 不知道那些人是因为过于漫不经心而对需要牵住锁链的强调熟视无睹,还是因为想要彰显自己的“爱子”即使没有锁链限制也可以如此听话老实。 虎杖默默跟在琴酒侧后方,一路上他有意观察其他“爱子”的表现并加以模仿。他发现基本上所有“爱子”都一声不吭,呆呆地跟着主人,也不会自主行动,显示出一副格外乖顺的样子。 他还着意观察了餐桌上的各种东西。食物,饮料,甚至连餐具都被分为两类,一类是提供给客人的,餐点酒水种类丰富、应有尽有,另一类自然是给“爱子”的了,其中餐食大多为肉类,十分单调。 虎杖再次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客人们有的三三两两地聚集闲聊,有的正和“爱子”一起用餐。 每位客人对待“爱子”的态度并不相同,当作玩物,当作伴侣,当作下属,亦或是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这些从每对的相处模式中就可以窥见一二。 虎杖不认识太多奢侈品牌子,但他也能看出那些客人从头到脚衣着的华贵。不过,对于大部分宾客而言,或者“爱子”和他们身上穿着的高昂奢侈品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这时,大厅外远远地传来了吵闹的声音,那个声音很快冲破了门扉,而伴随着声音进入大厅的两道身影让虎杖难以控制地睁大了眼睛—— 身材健硕的男人正牵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性“爱子”。不,比起“牵”,应该是“遛”才对。 因为那个女性“爱子”像狗一样用四肢在地上爬行着,然后直接跳上了桌,把脸埋进了“爱子”用的盘子里狼吞虎咽,边吃边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把盘中的食物弄得四处飞溅。 可牵着她的男人没有因为“爱子”全然不似人类的粗鲁举动露出丝毫不自在的神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看这心急的样子。喂!这样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啊。”即便这么说着,男人也只是甩了甩手里的锁链,没有半点要管教的样子,而是坦然迎上了周围投来的打量视线。 虎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黑川健。”此时,琴酒吐出的低语吸引了虎杖的注意力,“他是近藤兄弟死后,[近藤组]新上任的当家人。[近藤组]实力不比从前,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 “我看看,大家都带了可爱的孩子来啊。”黑川健大声说出的话语盖过了琴酒的声音,“借我玩玩如何?” 黑川向四周旁观的人走去,他的“爱子”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只进食到一半就被拉走了。赤·裸女人的脖颈被狠狠拉扯着,她呜咽了几声,露出了扭曲的痛苦表情。不过很快,她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一样顺从地跟上了黑川的脚步。 在黑川的搭话下,有人微微沉下了脸色,拉紧“爱子”的锁链拒绝了这个提议,但也有人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轻易地点头答应了。 黑川手里的锁链越来越多,当他再一次带着恶劣的笑容问向其中一位宾客时,回答他的是一道并不温柔的女声。 “我说你啊……真让人火大啊!” 一拳随之击出。, 31第三十一章 爱之船事件 黑川健的脸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拳而歪到一边。 他呆愣了几秒, 似乎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参加者都自持于上流社会身份的派对上,会有人公然用武力挑衅自己。 黑川转过头,狰狞的面目上充满毒液的双眼煽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在牙齿“咯咯”的摩擦声中,他一拳朝钉崎野蔷薇回击了过去。 [敏捷鉴定:D100=56/70, 成功] 钉崎灵活侧身,同时抬起右臂将黑川轻松拂开, 左手抓住黑川的衣领,扯过来,然后再次狠狠挥出右拳。 黑川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击, 他无法抵抗钉崎的巨力,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力, 像落叶被劲风吹得飘摇不定地向后飞去。大概是牙齿被打得松动了,血沫从黑川嘴里飞溅出来, 在旁观者慌乱的惊呼声中,他最终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姗姗来迟的工作人员们手忙脚乱地朝黑川围了上去。 “真恶心。”钉崎冷冷看着, 一脸嫌弃地脱下黑丝绒长手套, 随意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贱人!”黑川破口大骂。 见刚被扶起来的黑川还想上前,几个工作人员连忙挡在前面试图阻拦。 “哈?还要我给你上一课吗,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蛆虫。”钉崎直视着黑川, 把拳头掰得喀嚓作响, 她没有露出丝毫惧色,似乎还有迎上去的意思, “学费的话,就用你的性命来付吧!” 此时,松田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体,使自己更加靠近钉崎的后背, 接着在旁人的视线死角下轻轻拉了拉钉崎的裙摆,示意她适可而止,小心身份暴露。 实际上,松田此刻内心复杂,他一直觉得自己够桀骜不驯了,没想到带出来的后辈比他还“狂野”。 一方面,他非常怀疑自己平日里一直说的“心浮气躁乃大忌”都被钉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对教训人渣暗暗称快。 算了,古田家私生孙女的身份还算隐蔽,加一个“武术”技能也不是不可以吧。松田成功帮钉崎找好了借口。 一片嘈杂中,大厅门又被打开了。来人应该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主管,只见他朝黑川微微颔首示意后,凑近在黑川耳边低语了什么。 主管的话似乎让黑川稍微冷静了下来,忍怒的表情转而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嘲讽,好像不准备继续找麻烦了。 “呵,到时候就来看看,到底是谁向谁收学费吧。”黑川侧头朝地上啐了一口,蛇蝎般的眼神没有随着他的动作有所转移,一直紧紧盯着钉崎的方向。 然后,黑川转过身去。 “给我把衣服脱了!”泄愤一样,他一脚踹上了被他牵着的其中一个“爱子”,“头也抬得太高了!你们就是用这个态度对待新主人的吗?!” 下一秒,几名“爱子”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四肢着地匍匐在黑川面前,和黑川原本的“爱子”排在了一起,就这样被他牵走了。 “这些家伙……”钉崎几乎咬牙切齿了,她说的不仅是黑川,还有与此同时眼里闪烁着诡异兴奋感的旁观者和窃窃私语着钉崎多管闲事的不负责任的主人们。 “那些‘爱子’也是,为什么就这样坦然接受了……连一点困惑都没有。他们难道没有自我意识吗?哪怕是小狗小猫,在易主的时候也会有反应吧。”钉崎沉下了脸色。 “大概是因为没有被倾注爱吧。”一道饱含同情的温柔女声在钉崎身后响了起来,“被当做玩物,真是可怜……” 没有想到这个派对上真的会存在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钉崎好奇地转身一看。 那是一位较为年长的女性,蹙着的眉显出淡淡的忧愁。她时不时叹一口气,在察觉到钉崎的视线后,她停下笔头,合上了手里的紫色笔记本。 “失礼了,是我刚才打扰到你了吗?”女人的语气温和有礼,钉崎能感觉到她和派对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是一位有教养却不自持身份的妇人。 “哪里的话。”钉崎不太擅长应付这样温婉的人,受到影响,她也不自觉柔和了语气,“我是古田静,这位是古田岚。那个,与其说被打扰,不如说我有点惊讶能在这里遇到和自己同样想法的人。” 闻言,妇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以自我介绍回应道:“叫我有纱就好,我旁边的是佳奈。”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有纱的“爱子”面无表情地微微俯身向钉崎和松田行了个礼。 “晚上好,我叫佳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育方式不同,佳奈和其他“爱子”不太一样,比起没有自我意识,她更像是气质清冷罢了。 “我是来找荣仓先生的,不过听说他一直在VIP房没有出来,看来想见他只能等到明天了。”稍微熟悉了一些后,有纱吐露了自己参加派对的目的,“因为佳奈这孩子近几年来一直在做噩梦,所以我想问问荣仓先生她被买走之前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之类的。” 说到这,她目光怜爱地看向佳奈,忍不住握住了佳奈的手。而佳奈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却轻轻搭上了有纱的手背,似乎在安抚她。 之后没聊多久,有纱二人就告辞了。钉崎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内心划过一抹疑惑。 “有一定自主意识的‘爱子’吗……” * 琴酒和虎杖一面用餐,一面目睹了钉崎对黑川单方面的殴打。 在众目睽睽之下,虎杖只能忍耐眼馋,老老实实地吃着属于“爱子”的单调餐食,不过因为多是肉类,他倒没有什么怨言。而且也不知道这些肉类是怎么烹饪的,吃完后嘴里会留下淡淡的甜味。 至于琴酒,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丰富的餐点上,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打斗的场面,喃喃自语道:“古田家的……有点意思。”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在黑川健离开后,琴酒就牵着连接虎杖的锁链跟了上去。 黑川和几个同意“贡献”出“爱子”的主人走上了位于二层的谈话室。大概是因为谈话室里一般没人,他们才选择了这个地方,准备好好玩一玩。 琴酒在谈话室门口停住了脚步,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肆无忌惮的热闹笑声。虎杖站在琴酒身后,默默竖起了耳朵。 [聆听鉴定:D100=34/70,成功] 虎杖依稀听到了没有被笑声完全掩盖的肉·体碰撞摩擦声和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没等他听到更多,琴酒就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爱子”水蛇般交缠在一起的赤·裸身体。视线随着肉色移动,另几个光·裸的“爱子”正趴在黑川健脚下,用舌头和身上每一处肌肤取悦他。 四周站着一些客人,但他们神态自得,有说有笑,有些牵着“爱子”的客人甚至看热闹一样待在谈话室里,空气里洋溢着融洽的氛围。 不过,琴酒视若无睹地打破了这样的氛围。他往前一步,在彻底遮住虎杖的视野后冷声开口。 “黑川健。”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停下了手里肆意抚摸的动作,抬眼向琴酒看去。黑川被琴酒隐隐透露出的冷酷气势震慑住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因兴致被打断而发怒,反倒笑着招呼道:“怎么样,要和我们这边一起玩吗?” “你还真是好兴致。”琴酒嗤笑了一声,“看来苟延残喘比我想象得更舒服。是吧,新任组长。” 黑川几乎瞬间铁青了脸色,原本陷在沙发里的身体也坐直了起来。 “你是……?”黑川挥退了身边的“爱子”,惊疑不定地看着琴酒。 琴酒迈开步子,所到之处宾客们都后移了几步让开空间,远远退避到了靠墙的地方。 “不用担心,我现在对[近藤组]没有兴趣。”琴酒在位于谈话室正中的黑川面前站定,他视线向下扫过黑川冒着冷汗的面容,低沉的声音仅在包含虎杖的三人之间传递,“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对荣仓廉究竟知道多少,就从十五年前开始说起好了。” 黑川僵硬着身体,似乎在斟酌琴酒所道之言的可信度,许久,见琴酒皱起眉头显然是不耐烦了,他才犹疑地开了口。 “我的‘爱子’是从先代那继承来的,所以十五年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黑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琴酒的神色。 大概是怕琴酒不相信,他又补充道:“继承是很常见的情况,就比如刚才和我发生冲突的那个小妞,她的‘爱子’已经三代了。” 听到这,虎杖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不过立马敛目隐藏了起来。 “说点你知道的。”迟迟没有获得任何有效信息的琴酒话里带上了怒气。 “好,好的。”黑川哆嗦了一下,“我只知道类似十五年前的派对举行过很多次,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把人全部卖出去,所以荣仓廉应该也有自己在养人……对了!荣仓最近好像对什么新的宗教团体感兴趣。” 黑川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他本以为自己还会被细细盘问一阵,没想到琴酒并没有咬住不放,反而牵着粉发“爱子”的锁链,干脆地离开了谈话室。 回到客房的路程在琴酒的大步下似乎缩短了许多。 一把关上门,琴酒捏住虎杖的两颊,迫使一路低垂着脑袋的他抬起头来。 于是,琴酒看到了虎杖那张泛红的湿润面庞。, 32第三十二章 爱之船事件 虎杖很不对劲。 在黑川健答话的时候, 琴酒就发现了这点。身后少年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虽然那是在极力压制下的细微变化,但仍逃不过琴酒敏锐的听觉。 麻烦的小鬼。琴酒一面这么想着, 一面结束了对黑川的问话。而现在, 看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的绯色面孔, 琴酒再次想起了这句话,麻烦的小鬼。 “虎杖,告诉我你有哪里不对劲?”琴酒略微俯身,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更偏向于好意的话语,也被他冷酷的嗓音说成了质询。 “我,我不知道。”虎杖浑身颤抖,很快控制不住地抓住了琴酒的双臂用以支撑逐渐无力的身体, 脑袋也堪堪停在琴酒的颈窝边,差点一头撞上去。 双眼已然泛红, 虎杖大口大口地拼命喘息着,试图平缓过速的心跳, 以至于前额都泌出了细密的薄汗。汗液匆匆滑下, 浸湿了睫毛, 再混着炙热的呼吸在下巴尖凝聚成水珠, 滴落到琴酒的白色衣襟上,在胸前晕开了稍深的圆点。 “从刚才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就……”似乎有无数思绪从虎杖脑海中飞速掠过, 以至于他抓不住那关键的一缕。 他强迫自己清醒般地晃了晃脑袋, 却收效甚微。终于,对自己的责怪在焦躁中爆发—— “不可以……不要靠近我!” 虎杖推开琴酒的手臂,扯住锁链, 试图将其从琴酒手中抽出。 哪怕变得虚弱,原本可以一拳砸碎水泥墙的力量也不容小觑——锁链猛烈摩擦着琴酒的手心,但琴酒没有松手,反而被激得勾唇笑了起来。他迅速绕腕,将锁链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狠狠往后一拽,双向拉扯让锁链在琴酒手上急剧缩紧,勒出了道道血痕。 局面陷入了僵持。 琴酒牢牢拽着锁链,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怀疑虎杖摄入了某种精神类药物,但是两人从上船起一直是共同行动的,只有……用餐的时候,他们吃了不同的食物。 难道说,提供给“爱子”的那份食物里……琴酒很快意识到,在这艘秽乱不堪的船上,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该死。”琴酒忍不住暗骂一声。下一秒,他的身体却僵硬了一瞬,瞳孔也猛地一缩。 琴酒定定地看着虎杖,他确信有那么一刻自己感受到了两道视线。于是琴酒更加用力地扯住了锁链,同时仔细端详起虎杖。 除了有些扭曲的表情,好像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属于少年的轮廓还不够硬朗,略微炸毛的粉色短发下是熠熠闪烁着的双眼,再往下是一般不太引人注意的分位于两侧眼下的浅浅疤痕……等等,疤痕? 这真的是疤痕吗? 不,那更像是紧密贴合着的肉·缝。随着虎杖面部肌肉的颤抖,这道肉·缝也时不时抽搐一下。 抽搐越来越频繁,而琴酒几乎完全愣住了。他眼前,黑色的神秘花纹从被衣服遮盖的不可视之处开始蔓延,一直爬到虎杖的面部,给那张仍带青涩的脸增添了怪异的邪气。 与此同时,在黑纹中保持着原色的嘴巴不断咧开又合抿,显出控制它的主人的意志混乱。 那是虎杖在挣扎。 [意志鉴定:D100=99/90,失败] “刺啦”声突兀地响起,纷纷扬扬的白色上衣碎布恍惚了琴酒的视线。当他再次看清时,眼前光·裸着上身的“虎杖”用长着尖利黑甲的手指捂住了面容,琴酒只能隐约看到他大大扯开的嘴角。 然后,手缓缓放下,“虎杖”的瞳仁慢慢转向琴酒。而随着这轻飘飘的一瞥,琴酒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在“虎杖”的双目下,那两道肉·缝猛地睁开,与上方相同的一对瞳仁同时也转向了琴酒。 “谁允许你俯视我了,虫豸。”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虎杖”每一次的随意挥手都带出速度快到来不及感知的旋风,狂暴地撞毁屋内的家具,斩断锁链,撞上琴酒的下颌。 被击中的琴酒咽下涌溢的鲜血,顺势向上跳起,一个后空翻后踢出用尽全力的一脚。 无法命中。 闲庭信步一样,“虎杖”或双手插兜微微侧身躲避,或后跃一步再如羽毛般轻轻落地,琴酒的攻击一次次落空。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让我稍微放开点手脚啊。”语调依然懒散,“虎杖”却不再一味躲避。 琴酒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突然停滞了动作。他低下头,看到了“虎杖”深深刺入自己腹部的拳头。 “砰!” 身体随之被击飞出去,然后被墙壁拦截下来,缓缓滑落到地上。腥甜的血从喉咙深处涌上再溢出嘴角,逐渐疯狂的笑容开始在琴酒脸上浮现。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略带踉跄地站了起来,稳了稳身形后,再一次加速朝“虎杖”冲了过去! 没有人能够想象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门内到底闪过了多少残影。撕裂空气的左勾拳,雷霆乍落的右旋踢……冲击在空间门内传播,地板震动起来。 然而,只是徒劳。 琴酒终究倒在了地上。“虎杖”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用一根手指轻轻按住了面前剧烈起伏着的胸膛。琴酒想要挥开那根仿佛随时就要刺入自己心脏的尖利手指,但他做不到,无形的压力死死碾着他的每一寸身躯。 明明只是一根手指…… “无趣,时间门到了。”“虎杖”站起身。 话音刚落,琴酒感到身上陡然一轻,从下往上的视角让他轻易发现了虎杖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蒙。 就是现在!琴酒抵住地面,借力腾跃,翻身而起,随后一个高扫腿正中虎杖侧颈,犹带懵茫的虎杖失去平衡,摔进一旁的床上。 情况逆转。 和在柔软大床上本应有的放松姿态不同,虎杖被束缚着。他脖颈上的半截锁链直直地绷紧着,向下捆住了他并合的双手,然后被琴酒缠绕几圈攥在手心。 窗帘在刚才的混乱中碎裂,月亮很苍白,月光透过窗户,在锁链上流窜,映出了两人交叠的身影。 琴酒跨跪在虎杖身上,用膝盖夹住了虎杖的双腿,使他的下半·身无法动弹。看到虎杖半眯着眨动眼睛,随后意识终于清醒了似的完全睁开了双眼,琴酒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往自己这边扯紧了锁链。 于是,在强大的拉力下,虎杖不得不竭力昂起脖颈,脸也随之靠近了琴酒。 “大……主人。”被扼住喉咙,虎杖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琴酒几乎要气笑了。这种时候都不忘记自己上船前的嘱咐而临时改口称呼的蠢小子,却能发挥出那样恐怖的实力…… 脖颈弯出的弧度仿佛垂死的姿态,凶暴的森林之王变成了目光赤忱的小老虎,荒谬感袭卷了琴酒的大脑。他俯下身,银发如月光一般倾泻在虎杖光·裸的胸膛上,还有在打斗中散乱开来的领带和衣襟也松垮地垂落下来。 琴酒没拿锁链的那只手撑在床上,床单被压出皱褶,深深凹陷进去。随着双臂的发力,开敞衣领里的肌肉愈发鼓胀而微微颤抖。琴酒冷峻的面庞缓缓贴近了虎杖的脸——他在观察它们。 那两道肉·缝好似从来没有睁开过,又变回了紧密贴合的模样,诡异而奇妙。 无法理解,于是琴酒伸出了缠着锁链的手,试图进一步触摸它们。与此同时,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响起,因距离缩短而弯曲碰撞的锁链给了虎杖自由呼吸的机会。 从恢复意识开始,虎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对待。几个呼吸后,头脑逐渐清醒的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挣扎的好机会,他刚想反击,房间门门却被敲响了。 两人同时顿住了动作。 “不、去、看、看、吗?”虎杖小心地做出说话的口型示意琴酒。 琴酒最后审视了下虎杖依然遍布黑纹的脸,他冷哼一声,脱下破损的礼服外套扔过去,盖住了虎杖的头和上身,接着朝门口走去。 “客,客人?!”门外,两名工作人员抑制不住地发出了惊讶的呼声,但他们很快收敛了神色。 “什么事?”琴酒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子。 “啊,是这样的。有其他客人反应说听到很大的动静,我们担心有什么意外状况,所以来看一下。”两个工作人员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但仍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稍微玩得过火了点。”琴酒高大的体格几乎遮住了绝大部分门框内的景象,此时,他微微让开一点身体,露出些许凌乱的床铺,“别来打扰我。” “好,好的,祝客人玩得尽兴。”工作人员们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躬身离开了。 关上门,琴酒一下子沉下了脸色。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刚才那两个工作人员的反应……这么思考着,他走向床边,垂目看去。 虎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还是弯起嘴角非常安详的样子。 琴酒啧了一声。靠着床屏,他坐到了床上,然后一脚把虎杖踹了下去。虎杖在地上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是因为摄入药物的缘故吗?还是说只能短暂清醒?琴酒脑中浮现出很多猜想,但最后所有的想法都在四只眼睛目空一切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回想起那四只眼睛,迟来的电闪雷鸣在琴酒脑海里作响。长久以来的观念土崩瓦解,视界混乱溃动……这一次,他亲身直面了被神秘力量侵袭的世界。 “那家伙真的是人类吗?”琴酒让自己沉沉陷入被褥。, 33第三十三章 爱之船事件 琴酒的意识无比清醒, 他能看到肆意流转的月光,听到虎杖规律起伏的呼吸声,闻到被褥里散发的香甜气味。 所以他也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正在睡眠中。 该说是五感灵敏得不可思议,不睁开眼也能看见, 还是说迟钝得难以想象,在睡眠中遇到怪事也无从寻得源头呢? 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眼前寂静、漫不经心的风景中, 地狱确实在摇曳着, 这片地狱出现得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琴酒就那么躺着, 他能感觉到衣物在微微晃荡, 自己是在腥咸的海水中漂流吗? 不, 是血泊。因为这里是地狱。血光冲天, 腥味扑鼻, 矗立于正中的骸骨王座仿佛是地狱张开的大口, 在不断翻涌着的血水中狞笑。 而那个人就单拳撑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尸骨之上。血光照亮了其下一颗颗腐烂的青白色头颅, 一具具人类亦或是牲畜的尸骨堆叠成山,哪怕已成白骨,动作依然保持着死前在痛苦中挣扎的种种惨烈状态。 琴酒抬头定定地看着似乎主宰地狱的那人。感受到视线,那人睥睨的眸子轻轻扫过王座下的琴酒—— “也不准仰视我啊, 虫豸。” 后来发生的一切琴酒记不清了,他从血泊中再次陷入被褥的最后一秒,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疑问。 “‘束缚’……是什么?” 不过很快,他连这个疑问也没有了。 * 钉崎野蔷薇和松田阵平在经历晚宴的骚乱后没有了在外面用餐的心思,两人回房后由钉崎向工作人员要求了一份提供给客人的餐点。丰盛的餐点足够两人食用了,他们准备尽快吃完后, 趁着夜色探索一下这艘船的其他地方。 两人从一层开始,在路过员工室时,里面传来了闲聊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松田环顾四周,确认了附近暂时没有人经过,于是钉崎轻手轻脚地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聆听鉴定:D100=72/60,失败] 里面的人大概在说一些八卦,出于心虚,声音放得很轻,听不真切。钉崎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东西。 “VIP室……荣仓……送过去……一个人……份量奇怪……都是肉……” 闲聊声差不多停止了。出于谨慎,钉崎并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牵着松田的锁链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锅炉房的方向。它的铁门是关上的,不过好像并没有上锁,隐隐可以听到里面机械运作的声音。只是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热量通过门缝,甚至穿过铁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松田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面对钉崎询问的目光,他解释道:“虽然铁锈味很重,但是,我闻到了血腥味。” 闻言,钉崎也严肃了表情,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明白了下一步的计划。 钉崎双手托起锁链,尽量不让它碰到任何东西而发出声音。松田则是用大衣下摆包住手掌,缓缓推开了发烫的铁门。 一开门,蒸汽的热浪裹挟着嘈杂的机械运作声扑面而来,其中的确夹杂着血腥味,还有……一道属于女性的低喘声。 松田小心地关上门,然后掏出了腰间藏着的手·木仓,示意钉崎跟在他身后。两人把巨大机械当作天然掩体,摸索着向声音源头靠近。 终于,在一处昏暗角落里,他们看到了一个蹲着的娇小身影。她低低地喘息着,蜷缩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抱着肩膀的双手成了她最后的防线。 钉崎从这个身影上感觉到一股熟悉感,她努力回想起来。 [灵感鉴定:D100=24/70,成功] 这个裙装的款式……是佳奈!但是,“爱子”不是需要被主人牵着吗?按照有纱对佳奈的重视程度,她绝不会让佳奈一个人。 满怀疑问的钉崎试图再靠近一些。 [潜行鉴定:D100=45/30,失败] 阴影笼罩着钉崎二人,在众多的机器掩体中穿行,钉崎手上的锁链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四周,发出了撞击声。 而随着这一声响,角落的人转过头来。 确实是佳奈,但又……不太像佳奈。她的下半张脸沾满血迹,有些地方已经干枯,有些地方浓稠的血还在不断滴落。深深凹陷的眼眶里充斥着黑色的液体,满溢到流淌出来,更加污染了血红的前襟。 ……这是泪吗?不可思议的,黑色的泪。 紊乱的喘息声伴随着沉默,佳奈转回头去,钉崎二人顺着她的目光瞥向更深处—— 有纱倒在地上,精致的礼服被撕裂了,连同腹部,全都被撕裂了。在这个像是被啃咬破开的大洞里,残缺的内脏乱糟糟地四溅开来,被牵扯到体外。有纱就这样惊恐地瞪大双目并保持着这样的表情。 松田一时失语,刚才还活生生温柔浅笑的女子以一种极其可怖的姿态展现在他面前,来不及梳理心绪,松田果断把木仓对准了佳奈。 感受到敌意,佳奈以一种怪异而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她从喉咙深处发出类似野兽呜咽的嘶吼声,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程度朝松田大大张开了嘴。那嘴里充满了尖利的牙齿,牙缝中还塞着肉屑。 佳奈咆哮着扑了上来,一场战斗不可避免。松田立刻扣下了扳机,在昏暗的锅炉室内,他难以瞄准,只能大致朝着佳奈心脏的位置开木仓。 巨大的连发木仓声在耳边奏鸣,不过松田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寄希望于轰鸣着的机械运作声可以掩盖木仓声。 幸运的是,有几木仓命中了要害。受到子弓单的强力冲击,佳奈一步步后退,铁片嵌入肉·体的声音和骨头被粉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直到有些子弓单穿过身体上的洞眼,打到周围的机器上,松田才停止了射击。 而佳奈背靠住一台大型机器,身体缓缓下滑,最终瘫倒在了地上。 战斗结束得还算快,也说不上多困难,但松田二人还是站立在原地,看着倒下的佳奈久久没有言语。 “钉崎,你还好吗?”过了一会儿,松田率先开了口。 “我没事,我们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残留的线索吧。”说着,钉崎走近有纱和佳奈的尸体。 [侦查鉴定:D100=28/80,成功] 钉崎眼尖地发现在有纱的尸体旁掉落了一本紫色笔记本。她捡起笔记本,转身看向松田道:“没有其他线索的话,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东西回去再看。” 松田点头应允,两人开始原路折返回去。 身后传来“滋滋滋”的声音,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了,空气中不知何时起飘散着一股刺激性的臭味。松田二人加快了脚步,飞速打开了锅炉室的大门。 然而,这一刻,身后剧烈的爆炸声响携着滚滚浓烟卷席着两人摔出了锅炉室。 “应该是开木仓的时候不小心击坏了某台机器的受压元件,裂纹逐渐扩展后,应力过于集中导致的爆炸。”松田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扶起钉崎,“先撤吧,工作人员这下肯定会注意到这里的。” 事实情况也正如松田所料,一名工作人员发现了锅炉室的不妙状况,大声嚷嚷着跑了过来。 “快来人啊!锅炉室起火了!” 松田和钉崎连忙躲藏进一旁的拐角处暗中窥探。等到那名工作人员走近后,钉崎才发现他就是给自己送木仓的那个黑发男子。 黑发男人只身走进了不断有浓烟涌出的锅炉室,不过没过多久就出来了,他站在门口,似乎喃喃自语着什么。 [聆听鉴定:D100=56/60,成功] 钉崎屏气凝神,听到了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了客人的安全,这里发生的事还是不要说出去了。” 之后,黑发男人离开了现场,钉崎二人也趁着其他工作人员还没赶来,先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堪堪关上门,走廊上就传来了杂乱但不是很大的脚步声,依稀还能听到“机械故障”之类的话。 钉崎松了一口气,她这才从怀里拿出沾着血迹的紫色笔记本,和松田一块坐下翻看起来。 打开后可以发现,这应该是有纱的日记本。时间从十五年前开始,每一篇的内容都围绕着佳奈展开。 “2008年10月30日 今天是我和佳奈初次相遇的日子。虽然相遇的经过并没有多么值得赞美,但我决定把佳奈当作自己的孩子,还是稍微庆祝下吧。” “2020年8月13日 佳奈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虽然她叫我不用担心,但她看起来真的很痛苦,还不愿意去看医生。” “2023年10月28日 今天,我收到了荣仓廉发来的邀请函。他会对佳奈做噩梦的情况有所了解吗?我想,可能是佳奈被我买来之前受过什么心理创伤,毕竟她刚来的时候几乎不具备情感和知识…… 可爱的佳奈啊,不要担心,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2023年10月29日 自从来到这艘船上,佳奈一陷入睡眠就会开始做噩梦,希望明天顺利见到荣仓。 …… 我和佳奈在甲板上,晚风很舒服呢。 …… 佳奈,为什么,为什么? …… 佳奈要来了,我会死在这里吗?” 最后一篇日记是今天的,后面的字迹明显区别于之前的娟秀小字,显得十分潦草混乱。 钉崎和松田陷入了沉默。不过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钉崎打起精神提出了一个盲点。 “为什么佳奈会突然变成……那种样子?”, 34第三十四章 爱之船事件 “为什么呢……”松田再次翻阅了一遍有纱的日记, 特别是最后一篇,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突然他眼前一亮, “是甲板!” “有纱本来和佳奈在甲板上吹风, 我们却是在锅炉房发现她的尸体的。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有纱应该是后来才逃到锅炉房里试图躲起来。”松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事不宜迟,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钉崎和松田也不准备放过,他们要去甲板那一探究竟。 走上甲板才发现,不知不觉晨曦已经来到, 朝阳升起了半个,倒映在海面上,犹如一道金光,把大海从中劈开, 还有海鸥掠过海面, 发出阵阵激昂的叫声。 搭上甲板边缘的扶手, 迎面是湿润的海风,游轮破开翻涌的浪花前进,一路发出喧嚣的海浪拍击声。 “大小姐, 你看这是什么?”经历了惊险一夜变得更加谨慎的松田选择了身为“爱子”应该说的称呼, 他蹲下身子, 用手指沾了点滴落在甲板上的黑色液体, 然后在两指间微微揉搓——水一样的质感。 “是从佳奈眼睛里流出来的吗……”钉崎环顾四周,“应该还有更多线索。” [侦查鉴定:D100=35/80,成功] 钉崎顺着扶手往下看,可以看见船的外壁。透过外壁的窗户,她发现里面的布置并不是客房或者功能房间的样子, 反而更像是货舱。 “我记得游轮地图上没有货舱的标识吧?”顺着钉崎的视线,松田也发现了下面的货舱。 “倒也说得过去,这种地方一般是默认客人禁止入内的。”钉崎应答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向无聊的规矩说‘不’。” 天色尚早,甲板上没有除钉崎二人以外的人。两人绕了一圈,成功找到了通往下层的楼梯。 楼梯间里还算干净,应该时不时有人通行,空气中微微带着灰尘的粗涩味道。但是这里并没有开灯,从小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内部。 越往下走,耳边似乎传来了隐约的哭声,于是两人更加放轻脚步,几乎是屏住呼吸慢慢下移,终于来到了最底层。 消毒液的刺鼻味道在鼻尖弥漫,一扇紧闭着的大门挡住了通向最底层走廊的道路。但是哭声源源不断地从门内传来,声音似乎带上了钩子,催促着外面的人推开大门。 松田定了定神,单手覆在门上用力一推——空荡荡的走廊展现在二人面前。不同于上层铺了红毯的走廊,这里的地板是金属制的,两侧则是一扇扇带窗铁门。 此时,哭声更加清晰了,那声音猛地拔高,已经到了刺耳的地步。耳中急促的鼓噪让松田二人有一瞬间以为那不是哭声,而是因为“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是他们听不懂属于其它生物的叫声。更让人心悸的是,这种叫声只与他们一门之隔。 铁门上的窄窗在稍高的地方,于是身高更方便的松田警惕地贴近,往内查看。 松田首先看到了满目的红色。这一大片红色逐渐缩小、缩小,然后融入了后方黑暗里密密麻麻的红点中。 在眼睛逐渐适应了里面昏暗的光线后,松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重重黑影在里面直立站着,看起来像是略微驼背的人。奇异的黑色光泽在亮面橡胶般有弹力的皮肤上闪烁,而那些红点位于黑影最上面那部分,两两成对。 赤芒一闪而过,是眼睛!那些红点是一双双眼睛!黑影慢慢往门的方向移动,于是那些怪异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似人非人,它们的脚像蹄子、脸部像狗,爪子长而尖锐。它们攒聚在一起,显而易见了,那些哭声正是它们在交谈的声音。 看到松田神色大变,钉崎也凑上去踮起脚看向窗户内部,待她收回视线后,脸上带上了和松田相似的神情。 钉崎低头沉思起来,突然,她看到了铁门前地上除了自己和松田的,还有其他许多足迹。她蹲下仔细查看,地上虽然有足迹,却没有拖拉货物的痕迹。 难道那些怪物还是自己走进去的不成? * 琴酒从床上醒来,被褥依旧散发着好闻的香味,琴酒的心情却不那么美妙。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组织内微妙的变化有所察觉,但是在经历了昨晚的混乱后,他更加确认了这个变化——以前的组织不缺杀人如麻的疯子,但是,现在的组织未免有太多精神病了。 琴酒认为“疯子”和“精神病”还是有区别的。之前的里卡尔是狂躁症,现在的虎杖悠仁是双重人格,都是些麻烦的家伙。 就比如昨晚,因为药物而意识混乱的虎杖被副人格夺取了身体控制权,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这么想着,琴酒环视屋内,除了床幸免于难,到处都破破烂烂。他冷酷地向刚刚醒来的虎杖宣布了今日着装。 “把昨晚扔给你的外套披上,你没有其他选择。” 于是,没有外套,露出马甲内搭的琴酒牵着半截锁链和单穿着破外套的虎杖走出门,开始前往今天有荣仓出席的宴会。 [你到底用“束缚”干了什么事?琴酒怎么和没事人一样,也没有问你什么。]路上,系统在脑海里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把存活做为交换条件,让他认为虎杖是双重人格,给以后宿傩控制身体的情况打个预防针。顺带要忘记虎杖身体的异变和束缚的事,不然我还真担心他转头就把我送进组织的研究所。”马甲下的泷谷隼在心中回答道。 [但是,宿傩是怎么联系上琴酒的?他不是在虎杖身体里吗?虎杖当时睡着了吧。] “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泷谷隼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当时,琴酒和不可视世界的联系突然加强到一定程度,是他先闯入了宿傩的领域。” 想不明白的泷谷隼决定先把注意力转回当下。 这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前往大厅了。有些客人或许是因为昨晚太过享乐,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爱子”们倒是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十分乖顺。 而且,大部分人大概都被能见到荣仓的迫切心情占据了心神,再加上奇奇怪怪的玩法见得多了,所以没有什么人关注琴酒和虎杖。 走进大厅,里面已然换上了全新的布置。说是布置,其实更像是没有布置,因为大厅正中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没有任何桌椅和装饰,最前面摆着一个讲台,四周都是巨大的投影屏。 终于,差不多在黄昏时间,所有人都进入了大厅,包括工作人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虎杖听到了几个工作人员间的谈话。 “为什么我们也全部要来这集合?”他们一脸迷惑的样子。 不过那些工作人员比起昨天人数少了许多,就连客人也是如此,好像不见了几个面孔,因此虎杖也不敢轻易下“全部”的定论。 所有灯光全都关闭,在长长的“咯吱”声中,大门缓缓合上,直到完全截断外面透进的最后一丝光芒。黑暗的大厅里,投影屏上突然亮起了空屏的白光。 短短几个瞬息,大厅里的众人就经历了骤暗骤明,人群中难免有些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像在老式黑白电视机里演绎着情景剧。 这样的情景剧被麦克风发出的刺耳啸叫声按下了暂停键,随着拍击麦克风的调试音,一个中年男人走上了讲台。 “各位好,我是本次派对的主办方,荣仓廉。”男人露出了轻浮的笑容。 “之所以邀请诸位前来,其实是我想要看看15年前托付给诸位的孩子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了。 当然,不论长成什么样,大家一定都倾注了‘爱’吧。 那么,就让我来看看,诸位引以为豪的,‘爱’吧?” 荣仓廉的遣词用字莫名让人不寒而栗,他话音刚落,投影屏就暗了下来。 大厅里再次陷入黑暗,与此同时,“噗嗤——”的气体喷射声响了起来,空气里顿时被香甜的气味充斥。香气越来越浓烈,几乎填满了五官,窜入内脏,搅和着胃里的东西,令人作呕。 人群中开始出现谩骂声和干呕的声音,而扬声器不合时宜地播出轻快的旋律,投影屏也放映起清晰的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浆果的颜色,果肉冲破果皮爆裂开来,漏出红的白的的东西。是被放进生果搅拌机了吗? 搅拌机里,锋利的刀片推着一晃而过的白色球体前进,白球表面正中的黑点转动着向屏幕外投去视线,然后如同其它红色的东西一样被碾碎,变成浑水混入果汁。 伴奏的旋律依然活泼,把屏幕上的疯狂画面单方面地归为了简单的早餐步骤。 [理智鉴定:D100=67/80,成功] [理智鉴定:D100=45/90,成功] 残忍的虐杀画面让虎杖、钉崎和松田的心头涌起了愤怒,不过他们更意识到了阴谋的存在。 以现在的情况,找到出口尽快撤离才是上策。, 35第三十五章(加更) 松田环顾四周寻找出口, 讲台上已不见荣仓廉的身影,台下许多宾客们的眼神失去了焦点,松田只能看到赤红屏幕映照下的一张张呆滞的脸。 “爱子”们的状态也不太好, 大都痛苦地抽搐着。黑川健的“爱子”正是如此,她狂乱地晃动脑袋,身躯遮住了在后面弓着身的黑川。 终于,她停止了晃动。下一秒, 黑川的头歪斜着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松田这才看到, 黑川的喉咙处被撕咬成了血淋淋的空洞, 他的“爱子”结束了狩猎, 开始享用美食。咀嚼声清晰地传进耳蜗, 很快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所有“爱子”都发狂了一般开始袭击主人, 一面啃咬,一面发出变调的呜咽声。 “砰!” [力量鉴定:D100=63/85, 成功] “松田前辈!这里!”此时,钉崎一脚踹开了大门,涌入大厅的明亮光线给松田指引了方向。 两人冲出了大厅。 “要抓紧找到荣仓的犯罪证据,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在跑动中,钉崎就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我去VIP室,前辈你去看看逃生艇……” “我去VIP室。”钉崎的话被松田打断, 他的目光带着不由分说的坚定, “我去VIP室, 你去准备逃生艇。先帮我把项圈摘了,还有锁链,不然影响行动。” 钉崎知道松田这是下定决心自己去更危险的地方, 她当即反对,但手上也没有停下动作。她把走廊上的装饰花瓶砸碎,捡起碎片,用锋利的边缘割断了皮革项圈。 下一秒,项圈脱落,松田却捂住脖子猛地痉挛起来。 “前辈!”钉崎连忙上前,她看不出松田异状的端倪,转而检查起项圈。只见皮革内侧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一排尖利的小刺,应该是强行破坏项圈的惩罚机制。 但松田的症状又不像仅仅被扎了一下,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死死咬住的嘴唇从苍白中溢出了血色,不论钉崎如何叫喊都没有反应,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钉崎怀疑那些小刺在扎入皮肤的同时往里注入了某种精神类药物。 没法对现在的松田放心,钉崎放弃了兵分两路的打算,她蹲下身子,侧歪仰头,从下往上看着松田,试图让自己的脸映入松田的眼里。 “松田前辈!你现在身体有什么感受?你能认出是谁在你身边吗?” 一声声充满焦急的喊话声勉强起了作用,松田努力挣扎着睁开了些眼睛—— 眼前绝不应该出现的、熟悉的面容让他呆住了。 松田的眼睛越睁越大,大到钉崎可以完全看见瞳孔的折皱与收缩,但她看不完全那里面蕴含的感情。 复杂而混乱,就像沙漏在不断翻转中一次次决堤,惊喜、困惑、悲伤、怀念……无数情感冲破了松田的口腔。 钉崎听到他说——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啊,萩。” 钉崎懵了一瞬。 萩,萩原研二,搜查一科的佐藤警官和她提起过,那是松田前辈的幼驯染,是他在警察学校的同期,一个在爆炸的火光中殉职的警察。 钉崎想到刚才松田对自己的阻止,现在,这份对后辈的关照增添了更多的含义—— 身边的人,他再也不想失去了。 “前辈。”钉崎双手按住了松田的肩膀,然后强硬地用额头抵住松田的额头,无法反抗的力道让松田半抬起头,只能看到钉崎阳光般闪烁的眸子。 “你倒是再多相信我一点啊。我不会死的,我保证。” * 琴酒和虎杖迅速离开了混乱的大厅,直奔据说荣仓之前一直待在里面的VIP室,如果说哪里还有可能藏着荣仓人口贩卖的信息,就只剩下那了。 VIP室的门用的是电子锁,不过对于虎杖来说,破解这种高级锁和破解普通机械锁没什么区别。 一拳下去,大门轰然倒地。 VIP室里看起来是一个豪华总统房,正对门口的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柜非常引人注目。书柜上多是医学类或生物学类的书籍,还有许多文件和笔记本参杂其中。 面对如此数量庞大的信息源,虎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技能。 [图书馆鉴定:D100=34/45,成功] 书柜夹层间毫无动静,反倒是从窗外吹进的一阵风掀开了放置在书柜顶部的笔记本。如果不是这阵风,虎杖还没有注意到这本封面已然褪色的老旧笔记本。 他小心地翻开了泛黄的内页。 “2003年4月1日 因为是医生世家就要被迫学医继承家业,这样的大学生活毫无乐趣。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今天我遇到了一个从未在医学院见过的女人。 她真漂亮。” “2003年4月4日 我主动和她搭话了,原来她是交流生。我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2003年7月7日 终于交往了。 虽然她一直没有接受我的心意,但总算勉强同意交往了。和她在一起,我感觉之前的日子都白活了,我不能没有她了。” “2004年12月28日 我要当爸爸了!那会是我和她爱的结晶!为了孩子,我要更加努力赚钱了,还好医院的工作也逐渐适应了。” “2005年4月8日 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吗?她最近状态不太好,总是战战兢兢的,她在害怕什么?” “2005年10月30日 孩子出生了,长得很像她,是个可爱的女孩。 我给她取名叫‘爱’。 我真幸福。” “啊啊,太棒了,原来如此!”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一句话,上面的字迹划破了纸张,可以看出当时写下这句话的人克制不住的激动心情。而且连日期都没有,似乎这些和他的发现比起来都无足轻重了。 看完日记,除开知道了荣仓廉有一个名叫“爱”的女儿,其余一无所获。不过,虎杖产生了些疑问——为什么荣仓要把卖出去的孩子称作“爱子”呢?这会和他的女儿有关系吗? 与此同时,琴酒拉开了办公桌下面的抽屉。 一打开抽屉,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琴酒立刻发现这股香味和昨晚伴随自己入眠的气味一模一样。 琴酒沉下了脸色,他当即移开抽屉里和客房床头柜里一样的药瓶,拿起药瓶下面垫着的类似说明书的纸张查看起来。 “该试验品易挥发,可少量闻嗅/口服,其作用是刺激交感神经,使人兴奋并降低思考能力,过量使用会产生躁郁症等副作用。 注:副作用因人而异,也出现过服用后表现出类似通灵能力的不可思议症状的个体。(此项存疑)” 琴酒不爽地扔下了纸张,正好听到了虎杖的呼喊声。 “大哥!你看这个!” 虎杖把一份文件摆在了琴酒面前,标题是《爱子转变计划》。计划书里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映入眼帘,结语写着—— “用她的遗传基因去创造和她完全一样的东西是不可能的。但如果采用……” 后面的内容没有写出,不过也足够琴酒知道一些事了,比如“爱子”是荣仓廉实验的产物,他们大概率是“克隆人”。 这样的生物医学技术……这个荣仓廉或许对组织有用。意识到人口贩卖的真相和组织原先的猜想不同,琴酒当机立断将任务变更为带走荣仓廉。 VIP室里没有荣仓的身影,但琴酒没有丝毫焦躁,因为他已经知道荣仓在哪里了。马甲下的泷谷隼也是如此。 思绪回到今天大厅宴会时,在那种食人场面下,一般人下意识会选择离开充满危险的大厅,而荣仓正利用了这种定向思维。离开大厅势必要打开唯一的那扇大门,但泷谷隼确信除了钉崎和虎杖这两组伪主仆,没有其他人打开过门。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了,一是荣仓根本没有离开大厅,二是大厅里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隐藏道路。不管哪种答案,他们都势必要回一趟大厅了。 刚到大厅门外,里面软粘物体摩擦的咕叽声和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就在喘息声的伴奏下传了出来。 打开门,大厅里全不见光的黑暗终于被撕开了一角,红白相间的肉·体失去了形状,层层叠叠地堆在红地毯上,一片死气沉沉。于是播撒进来的日光也变成了一块白色的裹尸布,覆盖在这片“墓地”上。 逆着光线,每具只剩肉沫的尸体旁,一双双映衬着血色的赤瞳齐刷刷转向虎杖二人。它们是“爱子”,然而只有在啃食自己的主人时,它们才尽情展示出最猛烈的渴望。 这可以称作“爱”吗? 眼中闪烁的红芒化为残影,几个“爱子”朝虎杖二人奔袭而来。虎杖踹地而起,一张张长满利齿的嘴还未来得及咬下就连同脑袋被踢飞出去。 越来越多的“爱子”加入了战斗,但虎杖势头不减,自如穿梭其中,而后一个勾拳击中了其中一个“爱子”。 冲击从那个“爱子”的腹部传向背部,身躯猛然拱起,飞至半空再下落。而虎杖跟着它身体的上升一同跳跃起来,很快超过了它的高度,继而将它的背部作为踏板再次跳跃。 一脚踩下的同时,那个“爱子”的身躯骤然反方向弯曲,加速下坠,腹部最先着地,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虎杖的跳跃却没有停止。就这样一个个“爱子”上升下落,上升下落……最终只剩下一个“爱子”仍站立着了。 它张大嘴巴,正要扑击虎杖,却出人意料地侧斜着飞了出去。 没了“爱子”的身躯遮挡,露出了后面正缓缓收回脚的琴酒。 “结果也不过是些杂鱼啊。”琴酒勾唇嗤笑一声,随手扯下散开的领带扔到一旁,“现在只要搜就行了吧。”, 36第三十六章 爱之船事件 琴酒和虎杖开始了搜寻。 [侦查鉴定:D100=24/80, 成功] 角落的地毯上出现了闪闪发光的亮点,虎杖蹲身一看,地毯鼓出了一块不太明显的圆形。他掀起地毯一角, 发现了安装在地板上的一个按钮, 踩下后, 面前一块方形地板的一侧缓缓翘起, 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里面很黑,虎杖和琴酒攀着洞壁的直梯下到了深处。大概三四米后, 两人就在平地上着陆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 摸索着廊壁往前走了一会儿, 二人终于碰到了闭合着的大门。大概是未曾想到会有外人找到这里, 门没有锁,虎杖轻易地推开了门。 里面比虎杖想象的要宽敞得多,冷色调的灯光零零星星地照亮了各种医学器械,其中占据了最多空间的是充斥着淡绿色液体的圆柱型玻璃缸。 这副场景倒是非常符合虎杖对科学怪人实验室的想象。海藻色的液体将说不出是什么形状但是很接近人类胚胎的肉块浸没,几根管子从玻璃缸底座下面伸出, 连接着肉块。 这样盛放着肉块的玻璃缸多达数十个,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肉块在水液中呼吸般地微微起伏着。 虎杖在这样折射出诡异绿光的器械中穿行,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正在水缸中,并且不断有水注入水缸, 然后水位将将在他的鼻下停住,随着水波晃荡, 让他时不时地感到窒息。 终于,除绿色外,眼前出现了其他颜色。虎杖拉开挡住前进道路的白色遮帘, 看到了那后面同样白色的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 “爸爸!”少女眼里惊喜的光芒在看清来人后黯淡了下来,“两个……不认识的大哥哥?” 虎杖露出了呆滞的豆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可怖的实验室深处居然会有一位美丽的少女。 不过他马上恢复了常态,稍感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后,虎杖扬起笑容继续道:“你好!我叫虎杖悠仁!对了,我后面那位银发叔、大哥哥是我的大哥来着。” 闻言,琴酒冷哼一声不做应答,但大概是觉得虎杖的“怀柔政策”在当下或许能套出有关克隆人的信息,他也没有阻止虎杖的行为。 另一边,少女毫无戒备心,她相应地用自我介绍回应了虎杖。 “我…我是荣仓爱。”少女似乎很不习惯与外人接触,但是虎杖的友好气息确实传达到了,她微微向后缩了缩脖子,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小爱一直待在这里吗?哥哥在外面没有见过小爱呢。”虎杖语气亲切,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从少女领口露出的紧紧裹缠住脖颈的绷带,虎杖的眼眸暗了暗,但他很快把愤怒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嗯。”爱点点头,虽然她看起来已有十七八岁,神色间却像不到十岁的孩童,格外天真幼稚,“是爸爸让小爱乖乖待在这里的,虽然有时候好痛,但爸爸说这都是为了小爱好,而且那个时候可以见到爸爸呢!” “小爱不能常常见到爸爸吗?” “不能呢…除了来放饭,在小爱身上划和弄那些玻璃柱,爸爸几乎不会出现。”爱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随着她的动作,一直缠绕到脖颈的绷带渗出了黑色的液体。 “不过,今天是小爱的生日哦!”似乎已经预见了不久之后的美好画面,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爸爸说晚点会来看小爱的。距离上一次爸爸帮小爱庆祝生日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这次爸爸说不定还会对小爱笑,就像大哥哥你一样。”爱的眼睛熠熠生辉,似乎只要得到她的父亲一瞬间的垂目,都让她高兴不已了。 虎杖心中酸涩,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侧边的墙上打开了一扇暗门,紧接着一位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嗯?居然能找到这里。”走出来的荣仓廉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虽然知道有老鼠混进来了,不过见到活着的你们还真让人意外。” 琴酒发出了嗤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叫成“老鼠”,而对方甚至连那些曾经死在自己手下的“老鼠”都不如。 于是,琴酒向前迈出一步,缩短了与荣仓之间的距离,不断扯开的嘴角最终固定在了一个轻蔑的弧度,他冷冷开口道:“我倒是并不意外——对于你马上要成为死人这件事。” 是的,在荣仓说出那句话后,琴酒就改变了计划——果然还是杀掉比较好吧。至于克隆人,把实验体和研究笔记什么的带走就行,组织里不缺研究人才。 琴酒正要动手,荣仓廉身后却传出了一道果决的男声。 “他说的没错。”一柄手·木仓抵住了荣仓廉的后脑,“不过放心,我还没那么暴力,乖乖和我回去自首的话,你现在还死不了,小爱也会脱离魔爪。” 木仓口贴着荣仓的头部缓缓移动,最后对准了太阳穴。顺着持木仓的手臂向上看去,黑色卷发下是松田蓄势待发的自信面庞,钉崎则双手抱臂站在旁边。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松田渐渐恢复清醒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居然把钉崎错认成了已经殉职的幼驯染。 “那就一起去VIP室一探究竟好了。”为了掩饰方才作为前辈却被后辈安慰了的尴尬,松田不再坚持独自前去,更重要的是…… 确实,我应该再多相信她一点的。这么想着,松田露出了微笑。 在VIP室,他们和琴酒二人一样发现了文件和日记。不同的是,他们幸运地开启了暗道。 时间紧迫,松田二人并没有走遍里面全部的道路,但是暗道至少连通了VIP室和大厅。 于是,六人现在都集中在了这个秘密实验室里。 面对敌人环伺的情况,荣仓廉毫不在意琴酒和松田的威胁之语,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随后面色一凛,嘲讽道:“愚蠢!太愚蠢了!‘脱离魔爪’?就让我告诉你们吧,这孩子唯一教会我的事——坦率。” “想爱就爱是坦率,想吃就吃是坦率,直视自己的欲望当然也是坦率。至于这孩子……能帮助我实现欲望,这可是至高的极乐啊!”荣仓廉眼中燃起狂热的激情,他深深喘息了几下,全然不顾被木仓指着,几步走到爱的身边,虚虚揽住了她的肩膀。 “不然你们问她啊,问她到底是魔爪,还是快乐。”荣仓格外亲切地笑着转头看向爱,“我可爱的爱,告诉他们,你的出生、你的成长,是不是被灌注了爱?” “小爱当然被爸爸爱着。”爱扬起了毫无阴霾的笑容。 看到这讽刺的一幕,无法接受眼前被扭曲的事实,松田厉声喝问道:“那‘爱子’呢?为了你的欲望从诞生起就被扭曲的他们,还有那些为‘爱子’伤心的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你的牺牲品吧!” “你会这么想,会感到恐惧,只是因为你没见证过成长到最浓郁的爱意,破灭的瞬间。”荣仓发出了轻笑。 “当我看到我的妻子变成那样美丽的异形,看到她在进食时展现出的,和嘴下尚有呼吸的丑陋活人截然不同的美丽。我完全没有恐惧……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比那时眼前的画面更美丽的景象啊!”荣仓的声音几乎颤抖。 “被美丽的她用力抱住,从舌头一点一点啃食到脚趾的快乐……”荣仓神色恍惚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指在脸上按下深深的凹坑,他却毫无自觉。 “变态……”听到这,钉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而荣仓对回忆的叙述还在继续。 “我等待着她的临幸,近在咫尺了!但是……这一切都被她破坏了!她在我怀里不停哭喊,就在我的妻子看到她一塌糊涂的面庞的瞬间!” “逃离了,再也没有回来了……就差一点!如果她能乖一点,如果没有她……”荣仓抬起了几乎陷入怀中的头颅。 “如果没有你!”他猛地凑近爱,面目无比狰狞。 爱浑身一颤,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所措,一声不吭。 “我受够了……从刚才开始你都在瞎说什么啊!”虎杖爆发出怒吼! “小爱。”虎杖平复了一下,用坚定的表情看向爱,“虽然我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我还有全世界最棒的爷爷抚养我长大…我也见过真正爱孩子的父母是怎样的。” 虎杖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没有体验过……不,我相信自己曾经体验过。不论如何,我知道好的父亲不会仅仅在放饭的时候出现,不会把孩子关在只有手术器材的房间,更不会伤害孩子,不会让孩子一次次重复痛苦……好的父亲每年都会给孩子过生日,不仅生日…害怕独自睡觉的每个夜晚他都会陪伴孩子!” “所以……所以!” 虎杖期望看到爱的动摇,可他只看到爱脸上的困惑。 身体和心灵在潜移默化中扭曲,无法理解,无法想象,以至于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变成了天方夜谭。爱抬头看着父亲难得露出的笑容,最终依恋地缩进了荣仓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意的居然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吗?”嘲讽的表情再次出现在荣仓脸上,“算了,你们注定感受不到‘爱’的极乐。” “碍事的家伙还是统统死掉吧。”荣仓把手伸进了口袋,“你们介意看看这本书吗?”, 37第三十七章 爱之船事件 荣仓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就算让它们像她一样经历成长过程, 结果也毫无作用……它们不是她。但是比起现在这个即将在你们身上生效的粗糙办法,‘爱子’可是幸运多了。”说着,荣仓翻开书本内页将里面的内容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往书里看哪怕一眼。 在展开书的瞬间,荣仓的表情就变得愈发得意起来,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在场的人里有远远超脱他对人类认知的存在。 也是在这个瞬间,虎杖已经出现在荣仓背后,速度快到荣仓只来得及看到虎杖留在原地的残影。 展开的书掉落在地。 虎杖将荣仓的双手反扣在身后按住, 只略微施力, 荣仓就被深深压弯了腰, 几乎俯趴在地。有那么一瞬间,他瞄到了地上书中的内容, 哪怕只有一瞬间。 几乎是立刻, 虎杖感到手里属于人类皮肤的触感变了,变得格外光滑而有弹性。因为, 就在众人面前, 荣仓廉变成了浑身好似被亮面胶皮覆盖的漆黑怪物! 看着眼前的一幕,松田和钉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他们恍然大悟了。货舱里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怪物,那些怪物为什么好像是自愿走进货舱的……这些全明白了。 身为船上的工作人员, 如果老板以搬运东西的名义命令他们去货舱集合, 想必他们也不会不顺从吧。 思绪转回荣仓。 如果荣仓现如今还有身为人类的意识, 恐怕他更加没有料到的应该是自己居然会死在人类手中, 不是在啃咬下死去, 不是在腹中死去……不是在爱里死去。 “砰砰砰!” 松田的木仓口冒出缕缕白烟,荣仓就那么倒了下去,黑色液体从他冒着红光的兽类双眼中流出, 在他黑色的皮肤上淌过,与之融为一体,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看到父亲倒下,爱陷入了呆滞,紧接着抽搐起来。 “啊啊啊啊——!” 剧烈颤抖着身躯的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高昂的尖叫声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回荡,这歇斯底里的声音规律地鼓动着,让人知道这是一种并非属于人类的语音。 但是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这种语言,她在说——“爸爸”。 失去了唯一一点爱的支撑,异变在爱身上发生。遍布全身的绷带爆裂开来,皮肤粘在绷带上一起脱离了肉·体,皱缩地四散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拉伸的黑亮胶皮。 随着胶皮越来越扩大、紧绷,爱的体型胀大到了撑破实验室天花板的程度。就像是无法接受新形态也要被狭小的空间束缚,爱抬起瘦骨嶙峋的尖锐巨爪,一下下刮划着楼顶。钢铁也比不过巨爪上覆盖着的鳞片的坚硬,纸一般碎烂掉落。 为了看清体型只有自己千百分之一的虎杖几人,爱缓缓蜷伏身躯,她那双血红到宛若火焰燃烧的兽眸紧紧盯着她的猎物,充满愤怒与悲伤。 因为体型过于巨大,在实验室内根本看不完全。于是,在众人眼中,她的脸变成了一副拼贴画,一部分是尖尖的竖耳,一部分是流涎的大嘴,一部分是蹄状的脚掌…… 与此同时,她尖利的牙齿不断咬合摩擦,发出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对,这声音不仅仅是因为牙齿—— 是被巨爪划得千疮百孔的轮船几乎摇摇欲沉了。 “前辈,这里交给我吧,你知道我有多厉害的。”钉崎向前走了几步,她背对着松田,直面怪物,“船很快就会沉,我们需要救生艇。” 松田看着钉崎手中凭空出现的锤子和钉子,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说道:“交给你了,钉崎。” 虎杖那边,琴酒在惊愕过后,勾起了感兴趣的笑容,但当他的视线扫过虎杖,他产生了一个疑问。 “虎杖,这种程度的话,你能解决吗?” “别小瞧我啊,大哥。”虎杖摩拳擦掌。 于是,怪物面前只剩下了钉崎和虎杖两人。 “喂,那边的傻小子,千万不要拖我后腿啊。”钉崎率先开口道。随着布料撕裂声,她把过长的鱼尾裙下摆扯下随意扔开。 “当然不会。等等,我哪里傻了?!好好叫我的名字啊!是虎杖!” 没有回应虎杖的反驳,钉崎已然冲了出去。一根根泛着寒芒的长钉几乎同时射出,无数爆裂一瞬间在巨爪上炸响。 痛苦的嚎叫声刺痛鼓膜,在纷纷扬扬的船只碎片中,虎杖紧随钉崎而上。躲避着在半空中震荡翻飞的钢铁木屑,虎杖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密布裂缝的墙体上,继而沿壁奔跑起来,如同发射的炮·弓单,直逼骇人的红眸。 然而怪物的攻击紧随不舍,虎杖踏过的每一片墙壁都在脚离开那块地方的瞬间被巨爪抽击着粉碎了。巨大的体型带来了相应地乘以倍数的攻击力,要是被打中一下的话,就算只有一下……虎杖更加打起了精神。 怪物挥爪时带出的冲击波杀到了虎杖面前,他迅速翻转身体躲避攻击。冲击波错开虎杖继续袭向和虎杖恰好在这一瞬间处于直线位置的钉崎。而跳起后飞跃在半空中的钉崎失去了可以借力改变动向的支点,于是冲击波不断逼近钉崎,就要追上了! “虎杖!” 钉崎对虎杖的大声叫喊与冲击波的到达几乎同时发生。 [敏捷鉴定:D100=22/70,成功] 下一秒,船体一层以上的部分被切断了。 看不见的空气波动让整个二层如积木一般掠过一层,再从侧边滑下,摔入海里。半缕橙色发丝被气流裹挟着一根根分散,最终飘落到地上,与之相对地,一道血痕在钉崎脸颊溢出了一串新鲜的血珠。 就在刚才,听到钉崎的召唤,虎杖踹墙跃起,迎上半空中的钉崎。在千钧一发之际,钉崎单脚踩上虎杖的肩膀,用力一蹬,整个人朝反方向飞出,让可以切断身躯的冲击波只险险擦过她的脸颊。 “这下真的惹火我了啊。”在怪物左侧轻轻着陆的钉崎随手抹去了脸颊的血迹,“刍灵咒法——” “簪!” 橙色的身影从左侧高高跃起,右侧粉色的身影一同飞速弹射出去。深深插入怪物左颈的钉子和砸入右颈的拳头隔着皮肉相撞! 明明是第一次共同战斗,两人却心有灵犀般配合地无比默契。不过,两人脑海深处的同一思维表示,这是理所应当的。 在放慢了无数倍的视角下,钉崎将没有握锤的左手举到脸侧,食指与中指打响指一般轻轻错开。同时,虎杖将蓄势待发的咒力全部灌入。 0.000001秒。 从钉入到弹指,从击中到灌注,中间只相隔0.000001秒,不多不少。 非常短暂,但确实存在。 于是,0.000001秒后,两团巨大的黑色闪光宛若从地狱升腾而起的幽焰分别在左右两侧一齐爆开!庞大咒力加速推进钉子和拳头的会和,瞬间横向贯穿了怪物的脖颈,将胶皮狠狠拉扯着塞入破裂的肉中。 怪物尖声哭嚎,沉沉垂下了脑袋,俯趴在地,只剩一对利爪在地面胡乱抓挠。 “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击了吧。” 钉崎正要上前,虎杖却阻止了她。 “等等。”虎杖顿了一下,“我想知道她,小爱她还有意识吗。” 钉崎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的不幸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钉崎的话语被不知何时猛烈吹刮的海风模糊。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所有人得到正确的死亡。” 虎杖贴近怪物的面庞,然而,那双血红的瞳孔里只有饥饿与暴虐。 巨爪用尽仅剩的力量挥出最后一击。虎杖轻轻跳起避开,再落地时,怪物已然一动不动了。 “客人们!快到甲板上去!船要沉了!”此时,远处跑来了那位钉崎熟悉的黑发工作人员。 奇怪……这艘船上居然还有剩余的没有变异的工作人员? 黑发男人喘着粗气在二人面前停下,神色焦急地招呼着。钉崎和虎杖对视一眼,跟上了黑发男人。 没走几步,黑发男人却突然顿在了原地,是钉崎用钉子的尖端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你刚才说了‘客人们’对吧。”虎杖从身后走到了男人面前,“身为工作人员,参与过迎宾,你知道客人和‘爱子’,也知道他们是不同的。”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爱子’的?”虎杖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黑发男人轻笑了起来,他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转动眼珠看向身旁的钉崎道:“和这位小姐一块行动的,我想都不会是‘爱子’吧。” “为什么?”钉崎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才是‘古田岚’。” * 松田和琴酒在甲板上相遇了,莫名的气场不合让他们各自准备了一艘救生艇,在小艇上分别等待着队友。 船即将沉没,钉崎和虎杖姗姗来迟,后面还跟着一名黑发男人。 在迅速跳上救生艇后,钉崎朝古田岚伸出了手。 “快上来!” 古田岚没有拉住钉崎的手。不,应该说他甚至没有伸出手。 狂风掀起海浪,铺天盖地地砸在破碎的轮船上。不过,对于这艘罪恶之船,再残酷的海浪也仅能洗刷这些污秽最表层微不足道的一点。轮船在摇晃、坍塌,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但对于船上的生灵来说,这依旧是艘渡船——渡进三途川,渡过内心的谴责。 古田岚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麻烦帮我带一句话好吗?”他声音释然。 “你说,就当还你木仓的谢礼。” “请告诉古田正宗……告诉正宗先生。”海水漫过了他的膝盖,并极速上涨着。 “父亲,谢谢你养育了我。” “我很幸福,真的。” “虽然是怪物……” “但我确实从您那里学到了——” 海水灌进了口腔,吞没了古田岚的未尽之言。 救生艇在马达声中抖动,轮船的残骸缓缓后退。他们在熟悉的旧世界海面上,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同时也在新世界的怪异激流中漂泊。 他们也知道古田岚的未尽之言,那个口型是一个字—— “爱。” 没有比这个更扭曲的诅咒了。 但也没有比这个更纯洁的祝愿。 在相隔很远的地方,古田正宗似有所觉地从公司文件中抬起头来。他转头望向窗外,夕阳将他的白发染色,显得他年轻了许多,就像回到了十五年前。 “我早知道的啊,亲儿子为了夺权要害我,而他只是想保护我……这是对我十五年前不义之举的惩罚。” “但是,买下你,我并没有后悔过。” 古田正宗眼前似乎浮现出黑发少年的身影。, 38第三十八章 两场交易 “老板, 这本书我就放在这里了啊?”钉崎野蔷薇把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塞入了木制书柜上书籍中留出的空隙里。 “啊,好的。”坐在前台的泷谷隼从堆积成山的书堆里抬起头来,确认了一下钉崎放书的位置。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戏精了。书店里就两个人, 还都是你的马甲, 你演啥呢。]系统无语凝噎。 “你可以把这种做法当成我小心谨慎的表现, 我可是时刻不敢放松啊。”泷谷隼狡辩道。 [比起这个,真亏你那时候还记得把荣仓廉的书偷偷捡回来。] “毕竟如果放任不管,即便书沉到海里也很难让人放心啊。这种能把人变成怪物的书就算不腐不朽, 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泷谷隼顿了顿,“可惜没有搞清楚荣仓廉是从哪里得到那本书的, 我总觉得这和黑川健说过的荣仓加入的新宗教团体有关。” [你怀疑已经有人成为“它”的教徒了?] 泷谷隼沉着脸色没有回答, 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说道:“看看现在的认知度面板吧。” [认知度: 安室透:23% 小森智子:10% 松田阵平:50% 江户川柯南:10% 毛利小五郎:10% 毛利兰:8% 铃木园子:8% 银发女人:10% 琴酒:50% 苏格兰:50% 剩余点数:11800] “咚咚”的敲击声让泷谷隼收回了看向面板的视线, 他再次抬头,只见钉崎正趴在和吧台差不多高的柜台前沿上, 而敲击声大概是她手里握着的东西撞到台面发出的。 “社长,可以帮我个忙吗?”钉崎用的是“社长”,而不是“老板”,她是以“黑猫读书社”成员的身份开口的, 这也表明了她所求之事和神秘侧有关。 似乎怕泷谷隼拒绝, 钉崎摊开了放在柜台上的拳头,露出了里面的药瓶,她继续道:“这玩意应该很有用,就当作谢礼送给社长了。” 泷谷隼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药, 可以让琴酒轻易进入宿傩领域的药,好好使用的话,它一定可以发挥更神奇的作用。 “所以,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毕竟本质上是自问自答,泷谷隼没有多做纠缠,很快答应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帮我的前辈。请让他——见到他的挚友。” 思绪回到飘摇的救生艇上。 夕阳拍碎了粼粼的波光,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的钉崎脸上带着未褪的薄汗,于是她的面庞也闪闪发光起来。 “钉崎,你认识刚才那个粉色头发的男生?”松田望着海平面上的夕阳,似乎是随口问道。 “啊。”钉崎并不擅长撒谎,又是面对值得信赖的前辈,她犹豫了一下。 这一瞬间的迟疑被松田捕捉到了,他转头看向钉崎,轻笑道;“别想骗我啊钉崎。我远远看到了,半空中的你们,那种同样不可思议的力量,那种默契……我知道是独属于挚友之间的。” “嗯。”钉崎放弃了隐瞒,“我和那家伙还挺合得来的。” 似乎是因为过于直抒胸臆,哪怕仅仅说了稍带褒义的“合得来”,钉崎也掩饰性地摆出了不为所动的平静表情。 松田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了,感叹般地,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古早的按键手机,开始熟练地单手按字。 “这个手机型号有点老了呢。”钉崎有些惊奇。 “平时会用另外的智能机。这个是以前用的,因为一直是用这只手机给他发信息的,干脆就用到底吧。” “怪不得松田前辈当时坚持要穿身上这件裤子,是因为有口袋吗?连出任务也不忘发短信啊~打字速度未免快得离谱!”钉崎揶揄道。 “别露出那种八卦的表情啊。”松田手上动作不停,“只是发给我的死党……一个发了信也收不到的人。” 是萩原研二。钉崎立即意识到了松田口中的收不到消息的死党是谁。 “松田前辈……”钉崎低沉下声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继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可以再次见到他呢?” * 在钉崎离开后,下一个到来的是伏黑甚尔,他将在黑猫书店完成一单价值三千万的交易。 是的,当时在虫鸣岛,他给苏格兰留下的信息就是——“三日后的午夜12点,在黑猫书店。” 夜深人静,已经歇业的黑猫书店和周围朴素的民居没什么不同,被深深浸泡在黑色墨水里。 苏格兰如约而至,这在泷谷隼的意料之内。让他惊讶地挑了挑眉的不是苏格兰,而是立于苏格兰身后面色冷峻的琴酒。 [琴酒未免太劳模了。没记错的话,他也刚从海上下来不久吧……]系统不禁在泷谷隼脑海里吐槽道。 泷谷隼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因为他是透过书店玻璃门从内部观察着外界,没有近距离接触琴酒,否则他就能感受到琴酒的心情很不美妙。 琴酒其实在刚登上荣仓廉游轮的时候就收到了苏格兰任务失败的汇报。那个抢走书的男人居然还提出了要进行三千万的交易,不过这也给任务留下了一个转机。琴酒决定让他知道,和组织做交易无异于虎口夺食。 于是,苏格兰和琴酒现在正向站在黑猫书店门口的伏黑甚尔走去。 面前这个人很强。只一眼,琴酒就从甚尔的站姿里看出了这点,他不动声色地提高了警惕。 “三千万,我带来了。”提着黑色手提箱的苏格兰上前一步,“那么,我要的东西呢?” “真干脆。”看到手提箱,甚尔勾起了嘴角,“那本书的话,不是就在这吗。” 说着,甚尔向一旁伸出了手。 于是,从黑洞洞的书店里,一个穿着西服的人影走了出来。他从阴影中慢慢踱步到有月光倾洒的地方,恹恹的眉眼微微抬起,看向对面的琴酒二人,然后轻轻把一本红色封皮的书递到了甚尔手上。 “这家伙是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纸的专家。”甚尔颠了颠手里的书,用眼神向对面示意他话中的主角是一旁的泷谷隼,“下次这种请专人鉴定的额外服务就要收费了。” “承蒙厚爱。”泷谷隼语气淡淡,厌世脸上露出了并没有亲和力的微笑,“不会有假,这本红色的书确实有些意思,相信它就是你们要找的那本。” [等等等等,你还真准备把那本书给他们?虽然算不上多珍贵,但是任何一本这类书籍对于普通人类都会造成巨大影响,我不信你不知道!]系统见状着急起来。 “放心,是假的,我把苏格兰看到的那部分内容混进去了一点,其他都是不知所云的东西。”泷谷隼在脑海中安抚着系统,随后话锋一转,“更何况,你真以为我说什么他们就会信什么吗?光凭我是甚尔找的人这一点,就足够他们对我保持怀疑了。” [那你干嘛多此一举?]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正当泷谷隼和系统交流的时候,仅凭视线开箱验货的环节已经完成。很快,手提箱和书本同时相对着抛出,在空中交会,苏格兰和甚尔也同时迎着半空中的物品抬高了手臂。 但是,此时有第三个人动了。 琴酒几乎是瞬间从腰侧掏出伯·莱·塔,举起木仓发射出流星般的子弓单。子弓单正对着甚尔眉心飞去,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消·音·器让这些杀意隐没在夜色中,但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铛!铛!铛!” 不是贯穿血肉的声音。 随着这样的声音,甚尔在稳步前进。每一步前进,白光就在他身前闪烁一次,每一步前进,“铛”声就在众人耳边炸响。 天逆鉾精准地碰上子弓单,然后利落地将其一分为二,被切成两半的弓单壳顿时被削去了冲力,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间。 最终,甚尔伸出手指勾住了半空中手提箱的提手,轻松地把箱子从颈侧甩到了背后拎着。 “做生意要讲诚信啊。”甚尔微微侧头,嘴角的疤痕在说话的时候上下跳动,似乎在显示它所属主人的无法掌控。 甚尔完全背过了身,准备离开。 突然,火光再次在木仓口出现。 甚尔没有回头,只是反手甩了个刀花,一道寒芒逆向回击了过去。 琴酒没有再继续开木仓,他低头看向手里的书本,只见整本书被子弓单穿透,书正中留下了一个带着焦痕的圆形空洞。 “呵。”琴酒眼神晦暗,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瞄准另一个男人。” “黑麦。”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的那一刻,电流通过耳麦传递,从黑猫书店对面的大楼上,一道银芒划破夜幕,灼热了冰冷的空气,朝那个男人射了过去。它对准的并不是甚尔,而是依旧站在书店门口的泷谷隼! 然而,下一秒,除了泷谷隼,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地缩紧了瞳孔。 子弓单停在了距离喉咙只有一寸的地方,但那一寸仿佛天堑,再无法前进分毫。弓单体以看不见的屏障为支点高速旋转着,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徒劳地落下,咕噜噜地滚向琴酒的方向。 琴酒原本打算戏谑地观赏泷谷隼在茫然间被击中眉心死去的面孔,他没有得见。于是,他把视线上移,转而看向遮挡住泷谷隼整个身躯的高挑男人的脸。 “哎呀,没打中呢。”凭空出现的白发男人语气轻佻,双手插兜懒散地站着,月光给他白皙清隽的面庞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怪异的是,即便在夜晚,他也带着黑色的窄版无框墨镜。 不可能!我确实击中了。狙·击·木仓瞄准镜后,黑麦威士忌难掩惊愕的神色。那个男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的问题被苏格兰问出口了。 “是‘无限’哦~”白发男人勾起了嘴角,然后施施然抽出右手,抬至脸侧,在拇指与食指间比出一段距离。 他用过于亲切的语气笑着说道:“你和我之间的,‘无限’。” 闻言,琴酒沉下了脸色。狂妄的家伙……是在说实力差距吗。 但是很显然,眼前的两人并没有把琴酒等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白发男人和之前的西装男人已经脚步轻快地朝着书店往回走去,隐约还可以听见西装男人在说“五条,你又迟到了呢。” 似乎察觉到琴酒不快的视线,西装男人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偏过头,用随意的语气吐出用字貌似恭顺之语。 “黑猫读书社期待与贵组织的下一次合作。”, 39第三十九章 穿越时空 [吓死我了, 幸好为了松田的事提前兑换了五条悟出来,否则你已经被爆头了!]回到黑猫书店, 系统才后怕起来。 “噗。”泷谷隼被系统关心的小模样逗笑了,“那你当时在我兑换的时候还那么反对,变脸变得真快。” [我那是反对五条悟吗!我是反对你兑换的其他东西——一万点数的钥匙,我的心在滴血啊!] “事已至此……”泷谷隼一面安慰着无可奈何的系统,一面查看起虚空中的人物面板。 [姓名:五条悟 性别:男 年龄:28 职业:黑猫读书社指导老师 力量:99(人类最强) 体质:99(人类最强) 体型:75(192cm,非常高挑的模特身材) 敏捷:99(人类最强) 外貌:99(魅力的巅峰) 智力/灵感:90(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 意志/理智:90(不可视世界对他来说一览无余) 教育:60(高专毕业) 幸运:90(什么都会) 术式:六眼—无下限] “差不多可以为明天做准备了。”泷谷隼收回看向面板的视线, 喃喃道。 于是,第二天下午,在位于黑猫书店三层的阁楼,松田阵平和泷谷隼面对面站着。 “我说……你是认真的吗?”松田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 他的脸上露出了怀疑和略带嘲讽的神色,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 他紧紧攥着拳头,瞳孔也在微微颤抖着。 “我以为你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 刚才的问题应该早就有了答案才对。”泷谷隼的声音平淡无波,他从翻阅着的书本中抬起头来,视线轻轻掠过松田,然后又埋进了书里。 “……好吧。”松田呼出一口气, “所以,你是要用什么办法让我见到他?总不能是什么神奇的复活术吧。” “复活术?”泷谷隼挑了挑眉,“我这里确实也有,但都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 话既然开了头, 泷谷隼干脆举例说明起来。 “有一种法术如果成功确实可以复活死者,包括肉·体和灵魂。但是……”泷谷隼话锋一转,“想复活成功必须要使用完整的尸体, 已经过去四年了,我想这个条件应该不符合吧。或者,你不介意创造一个恐怖的怪物?” “哈?真有这种方法吗?让他变成不受女性欢迎的丑样……无法想象。”松田一口否定了这个提案。 “这样的话,其它很多复活术也用不了了,肉·体和灵魂往往是不能兼顾的。有灵魂的蠕虫还是无意识的僵尸,总要选一个吧。”泷谷隼语气轻快。 看着泷谷隼嘴角噙笑,用无所谓的态度说出一般人根本无法接受的离奇之语,松田难得地感到了一丝不寒而栗和濒临喷发的愤怒。 这就是钉崎所说的“获得力量的特殊途径”吗?显而易见,眼前的男人身上有太多未知与不可思议了,这种危险感……松田的心里升起了戒备。不论如何,这个男人都不像乐于助人的样子,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算了,我改变主意了。”松田转身想要离开阁楼,“说到底,只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他要是知道,应该会笑我傻吧。” 刚打开门,松田却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看来我来得刚刚好啊。”略显轻浮的磁性声音从上方一点传来。 松田微微抬头,他透过墨镜与白皙皮肤间的距离,看到了一双苍天之瞳——天光在玻璃球体上交汇,周遭万物的痕迹仿佛都被苍蓝色的瞳仁覆盖,无所遁形。 “不,我确信你迟到了,五条。”泷谷隼顺着声音看向门口,习以为常地说道。 “因为喜久水庵的队伍太长了,才会稍微耽误一点时间啦。我也要为接下来的事补充能量啊。”五条悟扬了扬手里的礼品袋,露出了得意的样子,“是仙台特产哦。” 随后,他绕过呆在门口的松田阵平走进屋内。走了两步,他才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微微侧身,转头看向松田说道:“你不一起来吗?” “毕竟,接下来到我风光的时候了。”五条悟勾唇一笑。 [取悦鉴定:D100=56/80,成功] 等松田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和那个姓五条的男人站在了法阵中。 四周很安静,泷谷隼低头检查着地上由繁复图案层层叠加而成的鲜亮法阵,而原本在他手里的书不知何时转移到了五条悟手上,正被仔细地着。 不过,这些都是松田看到的表面现象。就比如泷谷隼,他现在其实正和系统在脑海中对话。 [你刚才的说话方式有点瘆人啊,我看松田八成觉得你不是好人,才会想要中途退出的。] “以普通人类的眼光看,难道黑猫读书社社长算好人吗?”泷谷隼在心里反问系统道。 [你还真是坚持你的构想。不过,目前看来扮演很成功,虽然我还是觉得松田这件事有点得不偿失了,你选的办法可是比复活术更……] “别担心,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想要钓大鱼也要舍得放饵不是吗?” [就算刷满松田的认知度,获得的点数还不够你买钥匙花的。] “别忘了,重要人物里松田是我们在警方最容易接触的人选。” “啪!”此时,五条悟合上书本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我可是超——级期待啊。” “那么,还需要我说明一下吗?”泷谷隼看向松田,“你要做的是——穿越时空。” 没有管松田露出的惊愕表情,泷谷隼继续道:“简单来说,在广阔的宇宙里,有无穷个自己分布在从过去到未来的每个时间点。” “每个空间不一定和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概念一致,对于你来说,他们可能是非理性的甚至怪异的。”说到这,泷谷隼看了一眼五条悟,“这个仪式之所以需要五条,是因为只有他可以在短时间内理解穿越时空时从不同维度投射下来的海量信息……” “没错唔~”五条悟接过了泷谷隼的话,他不知何时反向跨坐着椅子,双手交叠趴在椅背上。他抽出右手拿起一个已经拆封的喜久福,歪头,一口咬下,于是吐出了含糊不清的话语。 终于把嘴里的甜点咽下,五条悟拍掉手上的粉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雕刻着复杂卷草花纹的银钥匙,将它抛向空中。银光在松田眼前一闪而过,然后重又被五条攥在了掌心。 “钥匙打开时空门后,我会帮你定位‘属于你的那个挚友’存在的时空。所以,现在尽可能告诉我更多信息吧,比如…你们这样那样的往事~” 松田额角爆出了“井”字符。这个池面脸说话……好欠揍。即便这么想着,松田还是继续说起了正事。 “穿越时空?这种事不会没有代价吧。” “可能会死哦。”五条悟开玩笑一般地说出了最坏的结果,“但是,有我在就不用担心。” “我可是最强的。” * 不知道是被可以见到未能得见最后一面的友人的冲动驱使,还是被五条信誓旦旦的狂妄之语安抚,松田最终点下了头。 违背科学地,银匙悬浮在法阵中央,发出越来越亮的奇异光芒。它不停变幻着颜色,仿佛被薄雾包裹着的璀璨宝石,显出一种虚假的真实。 在它的光芒下,世界变得令人困惑。 各种混乱的知觉快速掠过全身,松田好像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坚固的门,其后就是被掩盖的世界的真相。于是,围困住肉·体的狭窄阁楼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与此同时,奇妙的呓语被泷谷隼低低吐出,每个音符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翻滚扭动,传入耳中就烙在了各种脆弱的人体组织上。 很快,几何形开始在眼前闪现。但松田知道那不是图形,而是各种各样的人又是跳跃又是呼嚎的舞姿。如夏蝉一般嘶鸣,如公牛一般冲撞,在明明没有相连接却可以无限循环的道路上,各种形状在狂欢。 没有开窗,阁楼里却起风了。 仿佛是从远古吹来的风散发着不知道是虫,是鱼,是肉,还是人的腥味,这股时而干涩时而湿润的空气涌入鼻腔,让意识几乎消耗殆尽。 风中,五条悟的白发上下翻飞,宛如白鸟在空中翱翔。没有了墨镜的遮挡,在泛着奇异光泽的发丝下,精致的眉眼完全展露出来。无数信息被他琉璃般的眼瞳擒住,日光与月光好似在里面交替出现,神性的空茫与人性的坚毅让他的眼睛熠熠生辉…… “找到了。”五条悟轻喃出声。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虚空中拨动着不知什么东西。只有五条悟可以看到,他的手指正在晶莹剔透的神秘丝线间穿梭。 松田阵平……挑出来,下一个需要找到萩原研二……嗯?为什么……也有我的? 突然,法阵原本鲜亮的花纹燃烧般地迅速碳化,然后被吹散。裹挟着颗粒的风迷蒙了众人的双眼。银匙慢慢升高,光芒已经到了刺眼的地步—— 光芒消失了。 刹那间的寂静一下子降临在阁楼。泷谷隼和松田阵平面面相觑。 等等,怎么只有五条悟不见了?, 40第四十章 雪山神隐事件 嘀嗒、嘀嗒、嘀嗒…… 是钟表走动的声音吗?总感觉……有点不合时宜呢。 眼前火红的世界里, 清晰的轮廓消失了。就像耳膜破了一样,寂静罩住了身体,然后雾霭一般上升、弥漫、扩散。 有点奇怪, 但扩散的不是寂静, 而是身体。 萩原研二努力睁开眼睛, 迟钝的思绪让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漆黑底色上闪烁着交缠错乱的晶莹丝线,他原以为那些丝线是实体,却没有影子投射到周遭。 眨了眨眼睛,萩原最后的迷蒙也蒸发殆尽。视线恢复了清明,眼前黑色的是从内部看见的车顶, 丝线已经无影无踪了, 大概是做梦了吧。 萩原把躺下的驾驶座恢复到了原位。伴随着“滴滴”声,副驾驶座上,按键手机的狭小屏幕亮了起来, 是来信提醒。 没有立刻查看短信,萩原打开了前挡风玻璃的除雾开关, 玻璃上蒙蒙的白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 但还是没有手的速度快。 萩原转身抹开了车窗玻璃上的淡淡水雾,在人为创造出的干净视野里望向窗外。车窗映出了山脚道路两旁星星点点的雪堆和远处山上连绵的雪色。但是, 纯白色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那边……似乎有个人? 因为距离不算近, 发色又和背景里的白雪融为一体, 直到那人举起手朝萩原左右挥了挥,萩原才确认了远处路边的高高树干的确是一个人。 从动作中理解了那人示意自己过去的意思, 萩原把车开到那人跟前,然后缓缓停下。他按下车窗,微微探出了头。 “你好……”话语间呼出的热气接触到有些寒冷的空气,瞬间附上了白色飘出。 “你好啊。”路边的男人打断了萩原还未出口的其它话语。他一面抬手配合话语做出了打招呼的姿势, 一面微微俯身,让只看轮廓就觉得清俊无比的面庞贴近了萩原的脸。 “可以载我一程吗?”男人轻轻勾起了嘴角。 “那么,五条先生是要去哪里呢?”答应五条悟的请求后,车上的两人很快进行了交换名字的环节,而萩原此时就让先前的环节排上了用场。 “啊——”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座位上,像是在思考一样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长音,最后他只是转移了话题,“我更好奇研二的目的地是哪里?” “山上不是有一家滑雪场嘛,配套设施好像也很齐全。因为是难得的春假,我和几个同学约好了呢。”听出萩原语气的轻快,五条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萩原,看到了他不由自主露出微笑的侧脸。 “同学?光听我以为是很好的朋友才对。”五条悟转回了头,但实际上他的目光没有从萩原脸上移开,[六眼]让他可以从任何角度观察到萩原的表情。 “你的感觉还真敏锐。我们是同学,确实同时也是挚友。”萩原欣然承认。 “挚友吗……还真好啊。” 五条淡淡的语气让萩原忍不住侧目,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先一个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看来今天搭车的人很多呢。”说着,萩原放下手刹,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五条只看到萩原朝路边一位女性迎了上去,两人随即笑着交谈起来。那位女性二十来岁的样子,打扮时髦,上衣外套带着毛领,下装却是露出一截光·裸腿部的裙子和长靴。 看到女人这样的装扮,五条悟才迟来地感到了一丝寒冷。他在泷谷隼那的时候刚到初春,虽然仍穿着毛衣,但在雪地里这样的装束就有些不够看了。 五条悟打了个喷嚏,与此同时,萩原和那位女性一起回到了车上。 “我来介绍一下吧。”车上,萩原自觉担任起“交流媒介”,“这位是……” “你好,我叫本间千夏。”长相明艳的女人性格开朗,大方地主动自我介绍起来,“我今天的运气还真好呢,一个人来翌山玩,发现自己迷路还打不到车的时候真的要吓死了!不过很幸运地走到了大路上,还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好心人载我一程。” 闻言,五条悟撇了本间一眼。有点奇怪,自己从山脚到这里也坐了有一会儿车,眼前这个没开车的女人难道是步行走到这的吗? 就算她是先坐车到中途再步行,结合她自己所说从小路走到大路的经历,[六眼]也否定了这个推测。五条可以清楚地看见,女人的靴底没有任何新鲜泥印,唯一沾染的薄薄一层雪大概也是因为刚才从路边到车上走过的那一小段距离。 一面思考着,五条一面回以姓名。 而萩原适时接上了本间的话道:“哪里哪里,我想任何人看到本间小姐求助都会伸出援手吧。” 萩原自己就如同他话里所说的那样,不会对陷入困境的任何一人置之不理。不过,当他把“任何人”换成了“本间小姐”,就有些嘴甜的意味了。 “萩原先生这么说会让我误以为自己魅力很大啊。”本间千夏虽然说着谦虚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抑制不住。 就这么说笑着,车也即将行至半山腰。云雾不知道从哪一团一团地溢出,缓缓爬上山坡,和茫茫一片的白雪融为一体,让人说不上来是雪使周围的环境更明亮,还是雾使它们更朦胧了。 再纯洁美丽的景色如果千篇一律大概也会看腻,五条开始想办法从极致的无聊中挣脱出来。 “研二——来说些有趣的事嘛——” “有趣的事?”萩原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哟!我有好主意了!”在响指过后,五条比出了代表灵光一闪的向上射击状手势,“来讲鬼故事吧!” 紧接着,不等众人回答,他兴致勃勃地率先说道:“锵锵~我第一个!” “在黑暗里……有一个人从身后慢慢、慢慢地靠近你……他拍了拍你的肩,于是,你转过头……你看到了……一张不及格的考卷!” “噗。”萩原笑出了声来。 “欸——难道不可怕吗?有春假的话,研二你确实还是学生吧。”行进过程中窗外树影间流动的日光在五条的墨镜上一闪而过。 “光说我,五条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大,应该也是学生吧?”被五条感染,萩原不知不觉也改变了称呼。 “不不不。”五条得意地昂起头,伸出食指左右摇晃了下,然后用双臂在身前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叉”形,“完全错误!我已经为人师表了哦~不过把我认成青春男大也完——全可以理解。” 后座的本间千夏被五条既是自恋又是事实的发言逗笑,稍微平复了一些后,她加入了话题。 “鬼故事活动还继续吗?” “当然。”五条悟从后视镜看向本间。 “那么,我第二个吧。”本间清了清嗓子后压下了原本清脆的嗓音,“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座翌山。” “在寂静的雪山深处,居住着一位雪女,她有着令人惊艳的美貌,常常把进入雪山的男子引到无人之处约会。”窗外的雪色映衬着本间白皙的面庞,让她多了分苍白的脆弱之美。 “……在最后一次约会时,雪女会问答应与自己长相厮守的男子愿不愿意陪自己永远留在雪山,男子拒绝了。”本间的声音更加低沉而缓慢。 “于是,悲伤化为晶莹的泪滴在脸上流淌。雪女提出了最后的请求——一个离别之吻。 嘴唇相触的瞬间,剔透的冰珠掉落在雪地里消失不见,同时,违背誓言的男人被完全冰冻起来,就这样被取走了灵魂食用。” 故事结束,不知道是不是本间的讲述过于生动真实,一时间无人出声。 见此情状,本间展露出胜利的笑容,用轻松的语气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看来是我赢了呢。” “还没有哦,规则是三局两胜!” “有这个规则吗?” “五条,不要耍赖啊你。”萩原笑着阻止了五条的幼稚行径。 “不过我还挺欣赏雪女的。”此时,本间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但这些外人对她的评价都不会成为她按照自己意愿行动的阻碍。所以,她才可以毫不留情地报复负心人吧。” “美丽又恐怖。”五条做出了结论。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翌山滑雪场”的标识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不过也快到晚饭时段了,萩原三人干脆径直去了配套的“翌山旅馆”。 旅馆似乎有点年代了,是传统和风装修,里面是统一的榻榻米房间,可以住一到三人不等。因为提前到达的同伴已经办理好所有人的住宿了,萩原就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房间号码。 “小诸伏,我已经到了……抱歉抱歉,路上遇到一些突发状况……小降谷没来?虽然我没有幼驯染,不过可以理解你的遗憾呢……” 一旁的五条正排在本间后面等待办理住宿。听到这,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但马上自然地继续了动作。 “117号?了解。”萩原挂断了电话。 “滴滴。” 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依旧是来信提醒。, 41第四十一章 雪山神隐事件 以方便之后一起玩为由, 五条悟选择了萩原旁边的一间房。 而萩原拎着行李来到了117号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回应诸伏的笑脸,萩原就感到肩上传来了重重一击。 “萩原你终于到了啊!” 萩原顺着声音侧头看去, 伊达航恰好收回拍出去的手掌,扬起了露出牙齿的爽朗笑容。 “班长, 下手轻一点啊。”萩原装作吃痛地捂住肩膀。 “别装可怜啊, 萩原。”诸伏笑着戳穿了萩原的戏码, “对了,刚才你在电话里说的‘突发状况’是怎么回事?” “我在路上遇到了两个需要搭车的人, 一男一女。说起来他们也在这家旅馆入住了,之后说不定还能一起玩呢。” “那个不着急,倒是我现在可真的要饿死了。”伊达把话题转到了晚餐上,“可以要求旅店员工把三人份的晚餐送到房间里,也可以自己去餐厅吃,好像是自助餐的形式。” “开了好久的车稍微有点疲惫了呢, 就在房间吃怎么样?”萩原提议道。 “我没意见。”伊达首先附和。 “我也都行。” 很快,样式简朴的障子门被横向拉开, 一位头发灰白的妇人正跪坐在门外。向萩原三人示意后, 她才进入了房间, 有条不紊地开始把大托盘上的三份日式餐点摆放到房间一侧的矮桌上。 萩原看着妇人摆盘的动作, 余光注意到莹亮的雪色透过窗户倾洒在榻榻米上,也让妇人有些干枯的头发近乎全白了,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路上的话题。 “你们这是不是有翌山雪女的传说?”萩原随口闲聊道。 闻言, 妇人的身形顿住了一瞬, 从进门开始一直低着头默默做事的她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向萩原。 她用温和的声音回复道:“客人居然知道这个传说,让我有点惊讶到了。” “怎么说?” “因为雪女什么的算不得什么传说吧。我们二宫家世代经营着这家滑雪场和旅店,我的丈夫在过世前还经常给悠斗讲雪女的故事呢。”妇人脸上露出了怀念的微笑, “啊,悠斗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抱歉……” “没关系的,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妇人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说的话,那现在这家滑雪场和旅店……”一旁的伊达皱起了眉头。 “现在是我和悠斗在经营。因为客人不多,白天悠斗会去滑雪场工作,我就旅店里打扫卫生、做做饭之类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得这里的气候还挺少见的呢,初春了积雪还这么厚,在没有人工造雪的情况下也可以滑雪。”诸伏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方面我不太懂,倒是悠斗的见识比较广,好像说和什么西伯利亚寒流有关?”妇人稍微解释了下,又介绍了些滑雪场和旅店的特色,特别是旅店的汤池,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听了介绍,众人才发现房间里的布置确实呼应了汤池。比如半开的壁橱里就放着浴衣、浴巾之类的东西。 来到男汤,汤池建造在室外的庭院里,也有屏风遮挡。 袅袅的热气飘浮、游离,所有人都在白雾中半遮半掩,思绪不知不觉间被蒸成了融化的奶油状物体。 月光投射下来,影子随着月亮顺时针转移,时间的流速真的是这样吗? 被温热的水包围着的一个个人在此时和海里的孤岛在形式上没什么区别,感知变得迟钝,半小时被压缩得只有半分这么短。可能只有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人才敢对时间如此傲慢吧。 这种自己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的感觉,萩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就好像别人还在前行,自己却永远停留在了原地一般。 但是,自己确实生存着、生活着,和友人们一起。 在波纹缓缓荡漾开来的水面上,藤编浮盘托着的酒杯里,清酒下去了一半,再加上泡汤,所以萩原脸上微微的红有了解释。 湿漉漉的地面平台上,时不时响起“滴滴”声,还有屏幕时闪时灭着。 “萩原,不看看吗?”诸伏早早发现了“闹腾”的手机和心不在焉的萩原。 “短信的话,其实不用看。”像是刻意逃避,又像是终于被人催促而找到了不得不看的理由一样,这么说着萩原还是朝平台上伸出了手。 一面伸手,萩原一面把头后仰枕着平台,被水沾湿的略长发尾随之黏在了池壁上,叠放在头顶的冷水毛巾也向后滑落下来。 滴滴嗒嗒的水珠顺着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滑下,萩原用半干的手拿起手机,微微向上举起,就以仰着头的懒散姿势查看起来。 收信箱里一串红点,萩原连续按键下移页面,从最底下的那封未读信息开始挨个点开。 “**附近的那家**旁边又开了一家便利店。” “不过偶尔路过我还是喜欢去原来那家。” “喝多酒了,嗓子有些哑。” “要是**的话,更可能因为k歌嗓子哑吧。” …… “这种衣服我死也不想穿啊!” “但是说不定很符合**你的品味。” “最后还是穿了……” 都是些分享日常生活的内容,但是能判断对方身份信息的部分全都被乱码覆盖。 萩原是最近才开始收到发信地址也是乱码的短信的,对方的发信频率非常频繁,内容中展现出来的时间点也很混乱。有时候从上午持续到下午,信息内容却仿佛过了几天甚至几个月。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萩原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在一天之内吃十几顿饭。这种好像要把几年的信息量一股脑灌输给另一个人的紧迫感让他觉得非常不妙。 一开始他每条信息都会及时查看,也回复过对方试图表达自己的疑问——是不是发错人了?可是得到的只有“发送失败”的感叹号。 简直像灵异事件。 他只能徒劳地猜测发信人和正确收信人之间的关系,幼驯染?同学?挚友?他不得而知。 但是,隐藏悲伤的快乐,对抗遗忘的怀念……这些他通通知道。明明自己和对方没有联系,明明没有经历过,却莫名地感同身受。 萩原不由得会想,真正的收信人可能完全陷入了黑暗中,所以才错过了短信。但他又觉得,那个人所在的地方之所以是黑暗,大概是因为没有这些短信。 就像明明阳光正好,却到处都没有花。于是在梦中,自己成了花,稍许弥补了没有花的遗憾。但他毕竟不是那朵花,这里也毕竟不是梦中。如果以为光芒皆是温暖之物而伸出手,恐怕会被灼伤吧。 和现实一样,临近毕业,萩原仍在斟酌是否要进入□□处理班,因为以为的发挥专长也可能是在迈向破灭的入口。 他是会不自觉踩下刹车的人。 对未来的选择是如此,对扰乱自己心绪的短信也是如此,所以试着忽略…… 他最后还是点开了短信。 * 五条悟的房间连着一个小庭院,屋子里没有什么电子设备,不属于同一个时空的手机也玩不了什么。 五条悟干脆打开通往庭院的移门,让外面的濡缘和屋内的缘侧连为一体,接着裹上被子盘腿坐在那块木地板上。他不断从变成巨大饭团形状的被褥里伸出手来,去够放在一旁盘子里的大福,然后得出了“不及格”的结论。 不够甜。 庭院里是看不出本色的石灯,以及外表毫无涂漆保护的木柱。风把地上零星的枯叶吹卷到不知何处,顺带又推摇着树木抖落下几片叶子。 又是一个喷嚏,但是稍稍把五条悟毛线团般纠缠着的思绪打散了些。 萩原研二为什么还在上警察学校?他又为什么没有了松田阵平这个幼驯染?难道是因为自己把松田的丝线挑了出来?但自己也确实把那根丝线和萩原的放到了一起。可恶,看到自己那根线的时候太惊讶了,之后的一切发生得也很突然,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头绪啊。 还有就是……[六眼]不断发出对这个怪异世界的警告,这双能看穿咒术的眼睛此时却看不透这个世界的本质。 手边,里面本就没几个点心的盘子空了。 五条只好“滴滴滴”地按下座机按钮,拨通了旅馆前台的电话连线。 不多久,传来了敲门声,再是“哗”地一声,障子门被拉开了。 穿着员工制服的男人端着糖粉洒满到几乎看不出食物底色的团子进来了。他留着长发,用一根皮筋扎在脑后,隐约透出一丝忧郁的眉眼加重了他身上艺术家的气息。 “你很像是会被雪女看上的男人哦。”五条吐出了比起单纯的形容更有可能被一般人当成诅咒的话语。 “是吗。”男人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你觉得雪女的故事是真的吗?” 虽然问出口了,长发男人却没有期待五条回答的样子,他继续说道:“如果要说现实和传说有哪里不同的话……这里真的发生过,来到翌山的男男女女从此失去了踪迹,就好像……被‘神隐’了一样。” 男人深深看了五条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除了微不可闻的咀嚼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五条悟恢复了面对着庭院裹成一团的坐姿,他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像是淙淙的泉水与庭院里的青石碰撞。 “好了。”五条轻声说道。 “他倒是也说了点有用的话。你觉得呢?悟。”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42第四十二章 雪山神隐事件 在一团莹芒中看到自己的线时, 五条悟就有过预想,但当[六眼]观测到本应不存在咒术的世界里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咒力,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 他还是有点语塞了。 “好了”, 这两个字后面应该还有未尽之言。 “好了, 好久不见。” “好了, 初次见面。” 原本相安无事待在一块的,最深处五条悟条件反射般被唤醒的情感和泷谷隼流淌在血肉里的意识突然混乱起来。心脏猛烈跳动着, 放纵与克制在脑海中交替出现, 挣扎反应到身体上,就变成了保持着缩在被褥里的姿势, 呆呆地看着庭院里突然出现的男人。 虹龙的庞大身躯降落到这个简朴的庭院里,让空间显得更加狭小了。夜晚, 空气里有些潮湿, 夏油杰全扎起来的丸子头坠在脑后, 大概沾上了些水分, 带着点沉甸甸的样子。而额前的一缕刘海在风中微微飘动, 顺着狭长的眼尾和其一起湮没于带笑的侧脸。 “你怎么也接到翌山的任务了——调查可能存在的特级咒灵。”夏油杰从虹龙背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地。 在他的视角下, 五条悟难得比他矮了。那张时常展露出肆意表情的脸上,墨镜从鼻梁上滑落下一小段距离,让苍蓝色的眼瞳得以没有遮挡地微微朝上看向自己。五条整个人有点像俄罗斯套娃的外形——线条简约的被褥外轮廓里只露出一个未被包裹住的圆形,那是面部的位置。 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怎么不说话?”夏油朝五条走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 只剩一步路。 然后,夏油伸出手,好像要触碰五条的眉心,像推不倒翁一样来按倒他。 时间在这个动作中被无限拉长—— “系统, 肉·体、也会有、灵魂……吗?”马甲下泷谷隼混乱的意识在脑海中吐出只零破碎的语句。 [在某个时空中或许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吧。]系统的声音传入泷谷隼耳中,有些飘渺。 [但是,马甲由数据构成,只是被注入了记忆以便宿主在理解马甲后更好地操控马甲。所以……]系统顿了顿,[马甲本身不会和任何世界的人物有切实的联系,这点我可以确定。] “是吗……可我一直觉得,人是由记忆组成的,记忆证明我自己存在的正确性,也证明世界存在的正确性。”泷谷隼似乎逐渐平静下来了,虽然以问句起头,但他淡淡的语气表明了这是一句陈述句。 “这个肉·体的记忆流入我的脑中,我是五条悟,又不是五条悟。但是,”泷谷隼话锋一转,“在马甲上体会过的,属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记忆都告诉我一个事实——” “瞒不过他,瞒不过杰的。” “所以,”泷谷隼下了决断,“就当为了任务顺利进行,帮助我让五条悟的记忆更加地占据这个身体吧,系统。” [你的意思是?] “只在心底留下任务的影子就好,我会暂时静静地待在那里。”有些时候表现得像个好人也不错吧。不过,以防被系统调侃,这半句话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于是——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系统话音落下。 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变化确实发生了。夏油杰也终于就要碰上五条悟的眉心。 然而,夏油伸出的手指迅速蜷缩了回去,转而变成紧攥着的青筋毕露的拳头朝五条的面部袭了上去—— 拳头堪堪停在了距离高挺的鼻梁只有一寸的地方。 是“无限”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道屏障。 夏油的表情愣怔了一下,像是感到疑惑。而五条没有还手,于是夏油有很多时间用目光细细打量面前之人的五官。最终,他收回了拳头。 “你不是他。” 夏油的这句话和五条说出的那句“好了”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不完整的。完整的话应该是——虽然你是五条悟,但你不是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的他。 “发现了吗。”这话里并没有多少意外,被子从头顶开始滑落下来堆在身后,五条悟站了起来。 * 汤池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了,逐渐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情况很像被章鱼吸附在视线死角处的皮肤上,毫无察觉、不以为然,在终于感受到疼痛后扯下章鱼,却发现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个个吸盘大小的血窟窿。 萩原三人不知何时都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睡着了。雾气伸出白色的触手挤入他们的鼻腔,于是眉头紧皱起来,露出了像是在挣扎的表情。 他们正在经历一场熟悉的噩梦,那是连接了两个相隔时间点的可怕梦境。它强势地让身体无视了正处于温热液体中的事实,全身的血管因此变得冰凉。 但三人的梦并不全然相同。 萩原在进入梦中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感受,看不见、听不到、触碰不着,但他完全不会感到困惑,因为就连思考的能力也一并消失了。 诸伏没有失去感受,但痛苦也没有立刻到来。麻木和灼烧感逐渐蔓延,身体愈发疲惫,意识愈发模糊,只能隐约察觉心脏正中虫蛀般的空洞和被锋利碎片扎入时产生的疼痛。 伊达则是感到骨头碎裂,内脏破开。 而在梦境外,在连通汤池的淋浴房与庭院组成的大方形的四角,浓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松弛地趴伏着。它们是一丝·不挂的,因为一切有规则形体的外物都无法这么完美地融入雾气。因此也就不能判断它们是否真实存在着。 不,或许可以判断——通过它们控制不住投来的,时刻窥探着汤池中的饥渴视线。 属于捕食者的视线几乎要凝成实体。 “轰!” 此时,隔开淋浴房和旅店走廊的障子门突然向外碎裂着飞了出去!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这么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特级假想咒灵‘雪女’。”夏油杰已经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他微微垂下眼睑,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任务,“‘雪女’的公众认知度很高,有名的雪山也有很多,特意出现在这个可以说是偏僻的没什么人的小地方……有些奇怪。” 五条悟支起一条腿,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托腮歪头看着夏油杰,似乎同样认真地听着分析。 “悟,你觉得呢?”夏油突然抬起了眼眸,“可以这么叫你吗?就算是另一个时空的,也是五条悟吧,这么叫应该会自在一些。” “确实。”五条露出了经常出现在28岁的自己脸上的那种笑容,现在的他也只能条件反射地露出这个笑容。 因为他不由自主地觉得,现在的他们两人是“不对等”的。虽然只看坐姿的话,比起自己杰似乎仍担任着更成熟的一方。但是,五条悟清楚地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哪怕不是同一个时空,自己确实是28岁了,是在一年前亲手杀死了夏油杰的五条悟。 啊,真是难办啊,起码要让十几岁的我遇到十几岁的杰才对。这样我就可以再桀骜不羁一点,或者再欢欣雀跃一点……这样就不会在面前的杰说出“你也是五条悟”的时候,想起那个车水马龙的街头,想起那个逐渐隐入人潮的背影,想起那个半扎发的杰,想起他说的“因为你是五条悟所以是最强呢,还是因为你是最强所以是五条悟呢。” 明明最强是“我们”才对。 真奇怪啊,他在十年前只说过一次的话记得很清楚,但是十年前天天能见到的自己的模样却有些遗忘了。 [六眼]能够看清庭院里草叶上的露珠反射着形状扭曲的两人,所以过去的东西也应该能毫不费力地看见才对。模糊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五条想极力把那些轮廓重新勾勒起来,但他失败了。 抓耳挠腮、顿足挫手,这些动作当然不会出现在做什么事都一副轻松模样的五条悟身上,哪怕他内心不是如此。 “你不好奇吗?关于另一个时空的不一样的事。”冗长的想法投射到现实中只过去了短短几秒,五条悟随即自然地开口了。 “这个啊……”夏油杰微倾上身靠近五条悟,正大光明地端详起来,然后突然伸出手指把白皙的面庞戳成了一个个奇怪的形状,“确实不同呢。墨镜的款式、脸部细微之处的轮廓……还有变礼貌的说话方式。” “说起来这个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和悟提起。”在五条被“蹂·躏”得变脸之前,夏油及时收回手,后仰身子坐回了原位。 “没想到另一个时空的悟真的自称‘我(bku)’而不是‘我(re)’啊。”他用食指关节抵住下巴,显出有点惊奇的样子。 “不不不——”五条在夏油眼前竖起了摇摆的食指,“另一个你确实向我提出了改掉自称的建议哦。” 似乎因为夏油没有想到的一点被自己揭穿而感到扳回一局,五条露出了得意的样子。 “所以你在自豪什么啊……要好好感谢我啊。”夏油无奈地勾起了嘴角。 “杰,感觉到了吗?”五条突然转移了话题。 “啊,感觉到了。”夏油杰站起身来。 “那么,比比谁先到吧!”五条扯开嘴角,比出了打响指的手势。 “拜托,你可是会瞬移啊。”虽然这么抱怨着,虹龙已经出现在夏油身侧。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房间内。 也是这一秒,通往淋浴房的门被巨物冲破!烟尘渐散,身处淋浴房内部的五条侧头看向大敞着的门口处虹龙上的那个身影。 “看来是我赢了呢,杰。”, 43第四十三章 雪山神隐事件 “都说瞬移是作弊了。”夏油杰状似苦恼地微微歪头扶额, 额前的一缕黑发随之倾垂下来遮住了眼尾,下一秒,瞳仁在狭长的眼眶里滑向五条那边, “悟, 里面还有普通人在,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啊。” 回应夏油的是飞溅开来的蓝色粘稠脓液。 一秒前, 就在夏油说话的那一刻,浓雾中伸出了粗壮的长管状肉块。或许不是长管状,因为它展现出的奇异弧度仿佛是一个虚假的概念, 五条悟只能统合它极速的行动轨迹来形容这种形态。 长管的一端以最自然的生长状态撕裂开来, 露出了里面中空的孔洞和黏附在内壁的蓝色脓液。微光在裂开的瓣状边缘闪烁, 显出看似柔软的肉块蕴藏着的锋利。而这锋利径直朝五条冲了过去! 五条却没有躲避。他轻松的表情没有动摇一丝一毫,就这么双手插兜,一动不动地微笑注视着张开“利齿”的肉管, 仿佛知道它绝对不会撕裂自己一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论是“利齿”,还是真实的刀剑,甚至是炮弓单,都不可能跨越那极尽微小却无限延展的空间限制。 寒芒从苍蓝色的眼瞳中一闪而过。于是, 肉管与无形的屏障碰撞,以被袭的反方向喷发出去的力量洪流将其轻轻松松地弹开。被甩飞出去的肉管在巨大的冲击下碎裂成几段, 蓝液四溅着撞上淋浴房的墙壁。 蓝色脓液溅上不可见的屏障, 再从上面流淌下来, 原本无法轻易用语言描述的东西终于有了规则的形状——它们在五条悟周围顺着屏障的外形织成了半透明的膜,模糊了五条的面容。 五条看了看嵌着肉块的, 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的淋浴房墙壁,又转头看了看话音刚落的夏油杰。末了,他用无辜的语气摊开手道:“杰, 我可没有动呢。” “而且……还有意外发现啊。”说着,五条朝坍塌的墙壁走了过去。 这道墙隔开了男女淋浴房,所以现在,女淋浴房一览无余地展露在眼前。 里面空无一人,而在被碎块掩没的地面上,顺着格子砖地板的凹槽,一小片鲜红的血液缓缓流淌出来,与水混合在一起,逐渐变淡至看不清原色。 * 萩原人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几人穿着浴衣,胡乱地裹着被子睡在榻榻米上。 隐隐的头痛让他们想不起来昨晚泡汤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会知道最后是夏油杰用虹龙把晕在汤池里的他们运回了房间安顿。 人就这么疑惑着起了床。在收拾好自己不久后,房间门被敲响了。 萩原打开门,五条悟极具欺诈性的帅气面庞映入眼帘。身材高挑的五条单手搭在一旁比他稍矮一些但同样高挑的黑发同伴肩上,然后睁大眼睛凑近萩原,用带点甜腻的声音发出了一起去滑雪的邀请。 于是,现在,一共五个人就这么全副武装地站在了雪地上。 “没想到会和你走到互相残杀这一步啊,小诸伏。”萩原研二扯起淡淡的笑容。 “毕竟你已经有新的伙伴了啊。”诸伏景光看向萩原身侧扎着丸子头的身影,“该说不愧是萩原你吗?新朋友的朋友也能轻松招至麾下。” “小诸伏是在嫉妒吗?”萩原加大了笑容。 “不,我只是觉得,看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诸伏冷下了平时温和的语气。 空气中拉紧了随时会绷断的弦,寒冷凛冽的风摇晃着干枯单调的枝丫,吹在脸上隐约有细细密密的刺痛感。 气氛异常紧张。 “噢噢!航的这个锐利眼神充满了杀气啊!景光严肃对峙研二和杰!我也在努力吃最后一个大福哦。当然,是旅馆特供的‘糖分改良版’~ 那么,惊天动地的生死之争就要开始——没错,就是这么残酷!” “所以为什么五条突然开始激情解说?”紧张的气氛卡顿了一瞬,萩原举手提问。 “比起这个,现在是吃甜点的时候吗?”伊达发出“二连击”。 “可能甜食对五条来说,就像牙签对于班长的重要性?”诸伏分神回答道。 “啪嗒”,此时,在分成的两组人之间,从枝头坠落下来的雪块猝不及防地点燃了这场“战争”的引线。 双方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 咻!咻咻咻咻! 雪球拖着白色的尾巴飞向敌人,你来我往的白色残影中,五人左躲右闪灵活穿梭着。 “杰!看招!” 五条双手在身前沿圆形轨迹交替挥动,不知从何而起的飓风卷起地上的雪,用高速的旋转将其糅合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然后炮弓单般飞了出去! 夏油及时反应,跃起躲避,于是雪炮掠过他砸中了身后高大的松树。只听“咔嚓”一声,裂痕在粗壮的树干上横向蔓延,上半截树干开始摇摇晃晃,勉强直立,最后还是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这个力量是认真的吗?比班长还要大力吧……”萩原用余光注意到五条那边的战况,忍不住发出了惊讶的自语。 “悟,小心不要破坏店家的场地啊。”另一边,夏油一面随口提醒道,一面发起了反击,被他掷出的雪球砸到地上如同工作的钻土机留下了深深的凹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轻松躲过袭击的五条将雪球夹满两手指尖,然后同时甩出,向对面铺天盖地地攻去…… 雪地里,五个人气喘吁吁地并排躺着。除了五条,其余每个人都有雪花沾在身上各个地方。 夏油扭头看向身旁的五条,嗯,非常干净,风度翩翩。于是带着点咬牙切齿地勾起微笑,用手按在地上抓起一把雪飞速拍在五条脸上。 夏油原以为对于有“无下限”的五条悟来说,这是一次无效的恶作剧。但没想到的是,隔着雪,手掌确实感受到了五条悟微凉而柔软的脸。 如果是他的那个悟,此时早就该跳起反击了,而现在这个故意解除术式的悟只是轻轻抬手拂去了脸上的雪。 “哎呀,被偷袭了。”他这么抱怨着,脸上却露出了自然惬意的笑容,似乎雪的触碰让他感到有趣。 “这里现在可以算是冬末春初吧?”他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应该可以当作这样吧。”夏油变为双手枕在脑后的姿势,回答道。 “好险,差点让冬天溜走了啊。”五条语气里带着点庆幸。 “溜走也没关系,还有好多个冬天等着我们呢。”一直听着对话的萩原笑着开口了。 “但是好像也有今年的冬天只属于今年的说法?”诸伏接话了,“所以每个冬天在生命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和友人一起度过,会觉得遗憾吧。” “那也没关系啊。”伊达用他一贯爽朗的语气做出结论,“不仅仅是冬天,想要见面的时候就去见彼此,我们的话不管去到多远,都可以相见吧。轮船、汽车、飞机……现在很方便啊。” “那夏天可以一起去吃喜久福,秋天可以一起去吃喜久福,然后……” “我可不要天天吃喜久福啊。”听到五条的畅想,夏油杰忍不住抗议,但是他的话并没有打断五条的畅想。 “然后等到下一个冬末春初,杰,”虽然叫了夏油的名字,但五条并没有转头看他,而是依旧仰面看天,“和他一起来滑雪吧。” 和另一个“我”。 夏油杰没能来得及说出答应这个提议的话语,因为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似乎是属于一男一女的两道声音。 “好久不见,你在翌山过得还好吗?”有点熟悉的年轻女声说出了看似只是单纯问候的话语,但下沉的尾音显得语调奇怪起来。 “还好。”男声听起来和女声差不多年轻,声音比较轻,显出点温柔。 然后是什么东西在雪地上摩擦的声音。 “就不劳烦你了,滑雪我已经学会了,甚至可以说很熟练了。”女声中明显流露出疏离与冷漠。 令人窒息的沉默紧接着在这句话后到来了,男声没有再回应。 “居然不小心听到了别人不算愉快的交谈……”诸伏语气无奈,“但是现在离开的话很有可能被发现,那样会更尴尬吧。” 他们五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趴在雪地上的姿势,微微供起的坡度让他们不会被更高处树林里的人看见。 “不过,照我看来,应该是情侣吵架吧?”萩原压低声音提出了猜想。 “说情侣不太准确,我觉得更像是前任。”在场唯一有女朋友的伊达说出了相比之下更令人信服的发言。 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树林中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期望的未来吗?”女声强忍着颤抖,似乎终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是的……我有些厌倦大城市的生活节奏了,这里的生活很悠闲……而且她需要我。” “完蛋了,看样子是最难搞的角恋啊。”萩原适时发出了感叹。, 44第四十四章 雪山神隐事件 萩原他们看不清树林里的具体情况, 但是这个问题对五条而言不存在。 [六眼]清楚地看到了那对男女的样貌。其中的女性就是昨日和五条一起搭车的本间千夏,而扎发男性则是那个送甜点的旅馆工作人员。 与此同时,树林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悠…二宫先生, ”似乎是怒极反笑,本间的态度不再是对于普通关系而言有点越界的不礼貌,“我仔细考虑过了。” 本间勾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随后她加重了语气,显出对接下来所说话中内容的笃定。 “本间千夏从来没有被喜欢的男性玩弄过感情,遇到你之前是如此, 遇到你之后更是如此。” “所以,请你做好准备吧。”本间的眼睛熠熠生辉。 “千夏……”像是惊愕于眼前明艳美丽的女人吐出了过于自信之语,又像是被不能承受的耀眼光芒直射, 二宫一时间愣怔了神情,许久他才露出了一个温柔又苦涩的笑。 “尽早离开这里吧。”然后他说出了与动容表情相反的,毫无温情的话语。 雪降了下来。 本间和二宫的对话彻底结束后,天色也有暗下来的趋势了。在雪坡上不敢有大动作五个人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一路说笑着回到了旅店。 晚饭时候五人依旧聚在一起,但这回是一位扎发男性端来餐点, 敲响了房间门。 “你应该是悠斗吧?二宫夫人上次送晚餐的时候提到过你。”萩原看着正在摆盘的男人打开了拉近关系的话匣子。 “母亲她老是这样呢, 希望没有过于打扰到客人们。”二宫悠斗手上动作不停,但是稍稍偏过头来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哪里的话, 二宫夫人只是给我们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 还说悠斗见识更广知道得更清楚呢。” “这样啊。”明明听到了被母亲夸奖的事, 二宫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萩原见状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今天怎么不是二宫夫人来送餐?” “家母昨天晚上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 “真的吗,这么晚还打扫卫生啊。”五条懒洋洋地投去了视线。 “悟。”夏油杰及时打住了五条即将说出的更多话语,然后扭头向二宫微微示意, “不好意思,希望令堂早日康复。” “没事的,多谢客人关心。”二宫也差不多摆好餐点了,正要退出房间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吧,淋浴房的墙昨晚坏了,在修好之前汤池大概不能使用了,真是抱歉。” 二宫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松,而这个消息也并没有影响众人的心情与食欲。 吃完晚餐后困意很快向五人袭来,大概有白天消耗了太多体力的原因,五人干脆直接挤在一个房间里睡下了。 深夜,月光投进漆黑的房间,五张年轻的面庞在莹润的照射下显出朦胧而柔和的轮廓。房间的角落却被黑暗吞噬,仿佛融入这样的黑夜中消失不见,或者被无限拉长至人眼所看不到的地方。 黑暗中,五条悟睁开了双眼,月光就从那双苍天之瞳中流淌过去。他轻轻坐起了身子,视线移到黑暗中的按键手机上,狭小的屏幕一亮一亮不断闪烁着,尤其显眼。是给萩原的来信通知。 不仅仅是亮起的手机屏幕,比常人所见多得多的眼睛里充斥着奇怪扭曲着的房屋形状,窗外飞鸟快速掠过树梢的黑影,因此受惊的气流混乱的波动形态……不对劲,有什么在黑暗中蛰伏着。 雾气从屋子的四角开始弥漫,汇聚到正中,交织成白蒙蒙一片,被笼罩的一张张面庞因此逐渐模糊起来。 屋里为什么有雾? 五条立即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点。他微微俯身,靠近观察着居然没有像他一样醒来,而是仍在沉睡中的夏油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雾的遮挡,夏油脸上看起来血色褪尽。痛苦在他的眼角眉梢穿针引线,让其间的皮肤狠狠皱起,然后又让那根无形的丝线绕过脖颈,慢慢、慢慢地勒紧,直到窒息。 “杰,杰!”五条悟尝试唤醒夏油,但是毫无作用,简直像小心谨慎的雾气不忘严密罩住他的耳朵。五条又看向萩原他们,相似的痛苦神情出现在他们脸上,和昨晚汤池里的景象如出一辙。 此时,微小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但并没有停留,似乎只是匆匆经过,然后是仓促的开门关门声,后面的声音就隐没于隔壁的房间里了。 在确认夏油他们只是陷入了梦魇后,五条站了起来。 “连觉也不让人好好睡吗,真让人头疼。”虽然低声说着感到困扰的话语,五条的语气却没有任何波澜。毕竟对待虫子,不管是一只两只或者更多只,只要一巴掌拍死就好了吧,轻轻松松。 五条揉了揉手腕,下一秒白光宛若利刃出鞘朝四面八方击去,几乎要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房间包裹。而事实上,这一道道白光仅仅出自一人的身影,只是因为超越常理的速度让残影就像是在时间中停滞以至于同时出现。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 远远慢于光速的声速让接二连三的液体喷溅声迟来地奏响,蓝色仿佛盛大的烟花在房间四角和屋顶与墙壁连接处的四角炸开! 但是,月光没有全然倾洒上去,所以反射着奇异光泽感的蓝色液体就这样隐没在黑暗中,然后滴滴嗒嗒地坠落下来。 雾气在消退,躺在榻榻米上的四人的面容逐渐舒展开来。 “不过如此。”冷淡的声线再一次响起,回到原地的五条悟微微歪头再后仰看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那么,是时候去拯救那只迷路的小羊了。” * 对危险的强烈直觉让那道身影慌不择路地躲进了衣柜里。 然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在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微微喘气,极度的呼吸反差让衣柜里隐隐的气味变得明显起来。是已经腐化的血腥味吗?还是在不同时段一层层叠加上去的已经说不清新鲜与否的味道? 不,这不是重点。因为衣柜里的人迟来地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这股隐藏在木头里的气味,不仅仅出现在衣柜里,而是出现在每一件家具里,每一间房间里……无所不在地充斥于这个旅馆里。 这个味道表示已经有人吃过了苦头,而现在不是适合为那些人曾经的经历头痛的时候。不过,谁说那些人的过去不会是自己未来的写照呢? 这样下去不行,已经来到这里的自己,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说出“豪言壮志”的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开始在狭小的空间中摸索起来,手脚在能够扭曲的最大范围内感知衣柜里可以当做武器的一切。这是现如今唯一的办法,但它极其困难,因为全然没有月光透入衣柜,以至于在里面视线完全没有焦点。 目眩感渐渐涌了上来,冷汗浸湿了手心和后背。 但是,一无所获。 衣柜里空空如也,除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濒临绝望的自己。 突然间,眼睛徒劳地睁大——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 左额、右额、左后脑、右后脑、左脚、右脚、左后腰、右后腰,不知道是坚硬还是柔软的触感从四面八方覆盖在被碰到的许多处身体部位上。急促的吮吸声随即响了起来,气力在一瞬间被抽空—— 拥挤,真拥挤啊。不是因为衣柜拥挤,而是仿佛肉·体里流淌的生命力不断流逝,逐渐与灵魂不适配而产生的挤压感。 窒息感不知何时开始违背常理地涌入五官,涨满到几乎溢出。身体颤抖不已,恍然意识到自以为的藏身之处即将变成葬身之所。眼前依旧是黑暗,但那不是因为环境黑暗,而是眼皮渐渐垂下了…… 然而。 “轰!” 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入即将合拢的最后一丝缝隙。碎裂的衣柜木屑在空中飞舞,同样飞扬的还有被气流卷起的白色发丝。 五条悟笑着的面庞映入本间千夏酸涩而朦胧的视线中。 “得,得救了……” 奔出后转头回望,一团团白色雾气从四分五裂的衣柜中流溢出来,不断扩散、变淡。 但那不是消失,而是藏匿。 “所以——你为什么在那?”拯救本间千夏的天使并没有给她太多缓冲时间,而是在“案发现场”席地而坐开始了问询。 “是这样的,我半夜醒来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动静,因为有点难以安心我就开门看了一眼……出于好奇,我跟上了那个身影。 但是,中途我感觉自己可能被发现了,情急之下我想暂时躲起来,就藏进了这间房的衣柜里。” “这样啊,”听完本间的话,五条悟点了点头,“真是错漏百出的解释。” “你真的不知道吗,关于你面对的究竟是什么。”苍蓝色的眸子仿佛能穿透墨镜直接望进内心。 本间深深垂下头,双手不自觉抓紧了衣服下摆。 “我…知道的啊。”最终,她开口道。, 45第四十五章 雪山神隐事件 坦白了自己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本间千夏将手机递给了五条悟。 五条开始翻看里面拍摄的一张张照片, 可以看出照片上显示的都是同一笔记本里的手写文字内容。 “2020年2月18日 因为摄影认识了本间小姐,她说我的镜头把她拍得很好看,不过我觉得这是因为本间小姐自己的缘故。 回到家, 我眼前依然不时浮现出她明艳的笑脸。我这才反应过来也有可能那个说法是真的——照片能反映出摄影师的心情。” “2020年10月7日 在东京国际摄影大赛中获奖了, 准备和千夏一起去海边旅游庆祝。 还有之前答应过她的事, 终于要实现了啊。” “2022年10月4日 又从噩梦中醒来了……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熟悉的、格外真实的感受, 海水非常冰冷, 灌入鼻腔直到窒息。” “2022年12月12日 差不多习惯这样的日子了,相机里差不多全是白茫茫的雪。偶尔会下意识回翻千夏的照片,无果, 然后恍然意识到是在以前家里的那台相机里。 但是回不了东京,已经回不去了。” “2023年1月23日 除了是母亲唯一的依靠这一点, 现如今我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我无法怪罪我的母亲, 归根究底一切罪孽应当由我来承担……但我连抹消自己的存在也做不到。” “2023年2月1日 千夏居然来了!怎么会这样?不能让她和我的母亲接触,她必须离开, 越快越好!” “2023年2月2日 无法和她解释我的情况……她是个好女孩,热情而坚定, 她应该在没有我的未来好好生活。” 根据这两日所见所闻,本间所拍摄的日记的主人显而易见是二宫悠斗。日记几乎隔几天就会记录一次,除了2020年10月到2022年10月这段时间出现了2年的空白期。 “五条先生,”本间双手交叠按在身前的地面上, 然后深深伏下了身子,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叩首。 “我知道你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我请求你,请你帮助我吧!”闷闷的声音从头和手臂包围着的下方传出。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弱小,但是……哪怕付出一切……我也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那个可以勇敢追逐摄影梦想的人为什么停留在这里, 想要知道那个说要在海边向我求婚的人为什么露出那样苦涩的笑容……无论如何我都想要知道!” 五条悟没有说话,墨镜遮住了“心灵的蓝色窗户”,显得他的神情很淡。最终,他伸出手掌,按在了身前只露出一个发旋的,失去了精致造型的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 “追寻真相这种事,警察预备役应该也很感兴趣吧。”他声音轻快。 于是,本间千夏的手机被展现在了刚刚醒来的四人面前。 翻阅着手机里的照片,四人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良久,萩原放下手机,最先开口说出了意想不到之语。 “……现在已经是2023年了吗?” “我也觉得很疑惑。”其余几人脸上是和萩原相似的愕然神情。 “没想到原来不止悟一个人是乱入的啊。”夏油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 “欸?欸欸?大家这是什么意思?”本间迷惑不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来自不同的时空。”五条悟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一语作结,“原因我暂时也不完全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是某个人有意为之的手笔,也一定和本间想要知道的真相有关。” “等等,所以说我们是陷入了什么不科学事件了吗?”萩原三人不敢相信这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事。 “对人类来说,世界本来就充满未知哦,”五条悟坐在沙发里,手肘搭在一侧的扶手上,然后竖起前臂,微微歪头,用食指抵在太阳穴上,“需要我演示一下吗,比如……瞬移。” 话音刚落,五条悟出现在了萩原身后,众人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还是说一个弹指炸飞整个旅馆……”五条比出了手势。 “我,我相信五条先生的话!因为我亲眼看见了怪物的存在!”本间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五条的动作。 但也只是一秒。 下一秒,动作继续,爆炸声从外面的庭院中传来。众人的视线穿过没有关闭的隔门,亲眼看到了飞溅的碎裂石块。 “怎么可能真的炸飞旅馆啦~那大家岂不是会被一起炸飞。”五条莫名得意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激起了一个个额角上的“井”字符。 总而言之,众人勉强接受了穿越时空的说法,把注意力聚焦到本间的委托上。 “果然,手机上一点都搜不到关于2020年东京国际摄影大赛的事。”诸伏语气无奈,“想想也是这个结果,毕竟对我们来说是发生在未来的事……或者,像五条说的那样,甚至不是我们所处的时空会发生的事。” “我这里也一样。”夏油杰也放下了手机。 “所以大家手机上的所有功能都能正常使用?”五条悟突然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闻言,其余五人开始了尝试。 “是的,虽然搜不到日记上的事,但都能正常使用。”结论很快得出了。 “有点奇怪……我甚至不能使用一些功能。”五条悟陷入了思考,“算了,先说说千夏你那的情报吧,你是可以搜到那次摄影大赛的,对吧?” “可以搜到。”本间把搜索页面展示在众人面前。 第一条是“2020年东京国际摄影大赛金奖名单”。点开之后可以看到“二宫悠斗”的名字位列其中。 隔了几条内容后则是一条新闻——“知名摄影师二宫悠斗坠海溺亡,曾获东京国际摄影大赛金奖。” “这是怎么回事?”萩原抬眼看向本间。 “当时为了庆祝得奖,我们一起去海边旅游,谁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刚开始我真的以为悠斗他……但我去悠斗家里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奇怪的事。”本间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 “到处都很乱,明显被人翻箱倒柜过,最关键的是悠斗的相机不见了,但是悠斗家的钥匙应该只有他自己和我有才对。所以,我直觉悠斗没有死,而现在现实也验证了我的直觉没有错。”说着,本间严肃了表情,“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或许很超脱常识,但是它的确发生了。” “我使用了这个方法。”本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在众人面前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由曲线构成的图样,下面附着一段不太完整的文字。 “借助……的贴身物品,此仪式可以让施展仪式者必定见到心中所想之人,不论…… 注意,仪式过程中……有可能出现,将施展仪式者……最终……” “你按照上面说的做了?”萩原皱起了眉头,“你还真大胆啊,这种说得不清不楚的奇怪仪式……而且上面写了吧,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虽然目前不清楚有什么后果。” “我只能试一试了。”本间无奈地笑了,但她的眼里并没有后悔的情绪,“那之后我尝试施展过无数次仪式,但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直到几天前……仪式终于成功了,眼前白蒙蒙一片,我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这座雪山了。因为悠二曾经给我看过照片,所以我马上意识到这里是悠二的老家,翌山。” 本间呼出一口气,继续道:“现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太过大胆了,不过还好,我还是见到悠二了。” “千夏还挺疯的嘛。”五条笑了起来。 “那么,本间小姐刚才说‘亲眼看见了怪物’又是怎么回事呢?”萩原没有放过任何疑点,转回了话题。 “是这样的,昨天上午,我趁悠斗去滑雪场工作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找到了他的日记——就是刚才手机上给你们看的那些照片。”本间回答道。 “看了日记,我觉得可以从二宫夫人身上着手。为了知道更多信息,我把房间换到了二宫夫人附近,方便关注她的动向。 就在昨晚,二宫夫人半夜突然离开了房间,我跟了上去……然后,忽然起雾了,我看到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是说不出形状的…怪异的东西……我,我就躲进了手边房间的柜子里。但是我躲不掉,还好五条先生救了我。” “会不会是太过害怕产生的幻觉?”诸伏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会哦,”五条悟否定了这个说法,他稍微拉下墨镜,露出了苍蓝色的眼瞳,“因为我的眼睛不会被欺骗。” “悟说的没错。”夏油杰语气肯定,转头环视众人。 “和不科学的东西有关?”萩原挑了挑眉,然后他得到了点头的回应。 “好吧,总之二宫夫人似乎是现在需要调查的重点对象。”萩原微微勾起了嘴角,“就当作警察工作的提前演练吧,虽然是搜查科的。”, 46.第四十六章 雪山神隐事件 萩原的计划非常简单——一行人分为两组, 分头行头。 “萩原不愧是技术型人才啊,居然还会开锁。”可以听出伊达航克制着自己平时的洪亮声音。 “轻轻松松。”萩原低声应道,然后轻轻推开了二宫夫人房间的门。 “所以让五条他们去和二宫夫人闲聊真的合适吗?”诸伏表达了自己对任务分配的疑问, “五条怎么看都是会让话题飞速结束的人呢,他能够顺利拖住二宫夫人吗?” “稍微对五条有点信心啊,小诸伏。”萩原笑着安慰了句, 不过他随之想起了五条平时的言行, “嗯……最起码可以对夏油有点信心吧。” 话不多说, 之后三人很快展开了搜索。 二宫夫人的房间布置和旅馆客房的传统日式风格相统一,榻榻米的一侧铺着被褥,另一侧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照片里的悠斗还是孩提时期, 面上洋溢的灿烂笑容让整个房间似乎都温馨了起来。 另外, 除了起到主要储物功能的壁橱, 房间里还有许多木柜,这些木柜自然成了三人的重点搜查对象。 “……这是?” 诸伏最先在榻榻米柜体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纸页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的报纸。众人上前一看,那是一份日期印着2020年12月的翌山当地报纸,头条新闻是雪山连环失踪案。新闻详细写出了这起案件的已知信息与调查经过, 而然警方并没有破获这起案件。 首先,受害者都是去翌山滑雪的人,这样看来最大嫌疑人莫过于在翌山经营滑雪场和旅馆的二宫母子了。然而,警方并没有在滑雪场或是旅馆中搜查到任何尸体的踪迹, 甚至连人口转移的痕迹也没有。 这篇报导里也写了二宫夫人对这起案件的回复,她坚称是山中雪女作怪。这本来是毫无根据的事, 但奇怪的是,案件发生后受害者家属几乎都梦见了身处浓浓迷雾中的受害人,一时间二宫夫人的说法竟成了主流。最后, 这起案件还被媒体称之为“雪山神隐事件”。 “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正好是二宫悠斗恢复日记的不久后。要说没有关系,我不太相信呢。”萩原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保持着怀疑,萩原有了新发现——在壁橱里被衣物掩盖的最底层,一本封皮老旧的书静静待在那里。 萩原抽出书快速翻阅起来,书中的内容是文字与图片结合的形式,很快他就在其中一页的页角处看到了着重标出的记号。 这一页是文字内容。 “人类的灵魂寄宿在肉·体中存活于人世,死亡只是肉·体的消逝。死后,生前最割舍不掉的记忆将塑造灵魂的形态,除非再次意识到真实而回归尘土,否则灵魂会忘却死亡的痛苦前往彼端…… 比起‘复活仪式’,此术更趋向于‘召唤仪式’,成功施展仪式可以让被召唤者的灵魂穿越彼端,回到人世。不过,没有肉·体的支撑,强行停留于人世的灵魂会随时间消磨殆尽。” “消磨殆尽”这四个字被人圈了出来,然后在旁边书页的空白处用小字写上了几段批注。 “穿越彼端原来也算是穿越时空……迷雾里的‘那些东西’也跟过来了,最近才招的员工变成了肉汤被它们吮吸得一干二净……” “找到解决办法了!用那个阵法让灵魂和‘那些东西’连接,吸收的能量就可以实现转移……太好了,悠斗的气色好了很多。” “我已经不奢求原谅了。为了吸引它们,不得不得一直施展仪式,今天来的似乎不是人类……不,也算是人类吧。不过,这不影响它们,唯一不同的是肉汤变成了清汤……” 大概是写不下了,剩下的内容是额外附上的笔记。萩原把刚才看的内容拍照记录后,开始查看最后这张区别于手中书本材质的小纸—— “悠斗好像知道造成他们这种情况的原因……原来如此,那些人是……” 看着纸上的内容,萩原逐渐睁大了眼睛。 “萩原?” 诸伏的声音让萩原一惊,他下意识合上了书,让那张笔记死死隐没在厚厚的书页中。 “是发现什么了吗?”诸伏露出了略带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有用的内容刚才我已经用手机拍下来了。”萩原面色如常地将书放回了原位。 * 夜色不知不觉已经涂黑了苍白的日光,月亮的光晕短暂出现,随后很快被迷雾般的云层遮掩。 雪山上的夜晚来的很早。庭院外大抵是漆黑的,从半透明障子纸中隐隐透出的朦胧灯光让坐在濡缘外侧的萩原研二不至于完全看不清外面。不过他大概也不甚在意这些,因为他的视线并没有焦点。 夜晚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不仅仅是裹挟着寒气的风声,那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不知道什么品种也看不清形状和颜色的鸟划过夜空时扑扇翅膀、低鸣呼和的声音。 刚来这的时候,萩原兴致盎然地在庭院里用满满覆盖草叶的雪堆了一个雪人。而今夜已经不见了那个纯白的小小身影,萩原猜它应该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化成水渗入了泥土中。 但是,会不会是黑夜里自己看不清楚?视线聚焦,萩原把有些冰凉的手插进外衣口袋里,站起身来。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同出现在手心里的是一只打火机和一盒香烟。 萩原愣了一会儿,似乎感到惊讶,但这份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这些凭空出现的东西不过是终于恢复了原位。他掀开烟盒,看到里还有烟,于是又坐了回去,点上,红黄的火星犹犹豫豫地亮了起来,在深色的背景中显得有些突兀。 障子门被拉开了。 “萩原,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诸伏温和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抱歉抱歉,是闻到烟味了吗?”萩原放下了夹着香烟的手指。 “没关系,只是……”诸伏语气迟疑,“感觉萩原你好像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刚刚从口袋里摸到的烟,大概是我之前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吧。烟这种东西我偶尔也想试试看看。”萩原转移话题回答了诸伏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有点奇怪。心思细腻的诸伏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他选择了就这样开着门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陪萩原静静坐着。 这是他无声的关怀。 “滴滴” 此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似乎袅袅上升的白色烟气都被这声音打断,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这回萩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从容地拿起摆放在身侧木地板上的手机,点开了短信。 “萩,钉崎说可以让我见到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相信这种事吗?” “不过放心吧,应该不是破破烂烂地从墓地跳出来的你。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灵体?” “不知道你的灵魂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样,还是像动画里那样是一小团白色?”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萩。” 没有乱码,第一次没有乱码。之前所有疑似是人名的地方都清清楚楚地显示了出来。 原来是“萩”。虽然也可以说是和自己一样名字里带“萩”字的人,但萩原莫名有一种感觉,那应该就是自己。 原来没有发错啊。 突如其来的惊喜涌上来后,遗憾和悲伤却紧接着如同海浪般反方向冲刷着心岸,把之前的情绪痕迹淹没。新的海浪是那么强烈,哪怕萩原依然不知道对面是谁,依然不知道屏幕对面那人的姓名。 萩原研二突然发现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了。 原来……后,除了身体,连重要的记忆都会丢失吗?那么到底是他不见了,还是我不见了呢? 突然想起白天在二宫夫人房间里找到的新闻,似有所感,萩原转头看向诸伏道:“你相信‘神隐’吗?” 回答他的是一道悦耳中带着轻浮的声音。 “我不相信哦。” 五条悟坐在隔开两处庭院的墙上,他微微低头,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与萩原抬头望去的视线相对。 月光让微微飘动的白发泛出银芒,从墨镜侧面可以看到苍蓝色眼瞳的一部分,像冬夜里的湖泊。 “研二,你听说过共时性吗?”五条悟难得用上了这种淡淡的语气,“比如在这样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和朋友通着电话,平白无故觉得月光凄凉的时候,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噩耗。” “所以,如果对方被神隐的话,凭借这点,也一定可以找到他……”话语飘散在掠过墙头的风中。 不管他是在哪里默默注视着着自己,是在拥挤的人潮中背对着自己,还是在哪里无人知晓的黑暗中沉沦,甚至不在此间的任何一处。 如果是现在的我,想尽办法,也要把他带回来。五条这么想着。 与此同时,在全然不同的皎洁月色下,松田阵平靠在窗边,发出了今夜的最后一条信息。然后,他躺倒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屏幕要过一会儿才会自然熄灭—— “萩,有一瞬间,好像觉得你依然可以感知我的情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7.第四十七章 雪山神隐事件 萩原的计划非常简单——一行人分为两组, 分头行头。 “萩原不愧是技术型人才啊,居然还会开锁。”可以听出伊达航克制着自己平时的洪亮声音。 “轻轻松松。”萩原低声应道,然后轻轻推开了二宫夫人房间的门。 “所以让五条他们去和二宫夫人闲聊真的合适吗?”诸伏表达了自己对任务分配的疑问, “五条怎么看都是会让话题飞速结束的人呢,他能够顺利拖住二宫夫人吗?” “稍微对五条有点信心啊,小诸伏。”萩原笑着安慰了句, 不过他随之想起了五条平时的言行, “嗯……最起码可以对夏油有点信心吧。” 话不多说, 之后三人很快展开了搜索。 二宫夫人的房间布置和旅馆客房的传统日式风格相统一,榻榻米的一侧铺着被褥,另一侧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照片里的悠斗还是孩提时期, 面上洋溢的灿烂笑容让整个房间似乎都温馨了起来。 另外, 除了起到主要储物功能的壁橱, 房间里还有许多木柜,这些木柜自然成了三人的重点搜查对象。 “……这是?” 诸伏最先在榻榻米柜体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纸页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的报纸。众人上前一看,那是一份日期印着2020年12月的翌山当地报纸,头条新闻是雪山连环失踪案。新闻详细写出了这起案件的已知信息与调查经过, 而然警方并没有破获这起案件。 首先,受害者都是去翌山滑雪的人,这样看来最大嫌疑人莫过于在翌山经营滑雪场和旅馆的二宫母子了。然而,警方并没有在滑雪场或是旅馆中搜查到任何尸体的踪迹, 甚至连人口转移的痕迹也没有。 这篇报导里也写了二宫夫人对这起案件的回复,她坚称是山中雪女作怪。这本来是毫无根据的事, 但奇怪的是,案件发生后受害者家属几乎都梦见了身处浓浓迷雾中的受害人,一时间二宫夫人的说法竟成了主流。最后, 这起案件还被媒体称之为“雪山神隐事件”。 “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正好是二宫悠斗恢复日记的不久后。要说没有关系,我不太相信呢。”萩原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保持着怀疑,萩原有了新发现——在壁橱里被衣物掩盖的最底层,一本封皮老旧的书静静待在那里。 萩原抽出书快速翻阅起来,书中的内容是文字与图片结合的形式,很快他就在其中一页的页角处看到了着重标出的记号。 这一页是文字内容。 “人类的灵魂寄宿在肉·体中存活于人世,死亡只是肉·体的消逝。死后,生前最割舍不掉的记忆将塑造灵魂的形态,除非再次意识到真实而回归尘土,否则灵魂会忘却死亡的痛苦前往彼端…… 比起‘复活仪式’,此术更趋向于‘召唤仪式’,成功施展仪式可以让被召唤者的灵魂穿越彼端,回到人世。不过,没有肉·体的支撑,强行停留于人世的灵魂会随时间消磨殆尽。” “消磨殆尽”这四个字被人圈了出来,然后在旁边书页的空白处用小字写上了几段批注。 “穿越彼端原来也算是穿越时空……迷雾里的‘那些东西’也跟过来了,最近才招的员工变成了肉汤被它们吮吸得一干二净……” “找到解决办法了!用那个阵法让灵魂和‘那些东西’连接,吸收的能量就可以实现转移……太好了,悠斗的气色好了很多。” “我已经不奢求原谅了。为了吸引它们,不得不得一直施展仪式,今天来的似乎不是人类……不,也算是人类吧。不过,这不影响它们,唯一不同的是肉汤变成了清汤……” 大概是写不下了,剩下的内容是额外附上的笔记。萩原把刚才看的内容拍照记录后,开始查看最后这张区别于手中书本材质的小纸—— “悠斗好像知道造成他们这种情况的原因……原来如此,那些人是……” 看着纸上的内容,萩原逐渐睁大了眼睛。 “萩原?” 诸伏的声音让萩原一惊,他下意识合上了书,让那张笔记死死隐没在厚厚的书页中。 “是发现什么了吗?”诸伏露出了略带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有用的内容刚才我已经用手机拍下来了。”萩原面色如常地将书放回了原位。 * 夜色不知不觉已经涂黑了苍白的日光,月亮的光晕短暂出现,随后很快被迷雾般的云层遮掩。 雪山上的夜晚来的很早。庭院外大抵是漆黑的,从半透明障子纸中隐隐透出的朦胧灯光让坐在濡缘外侧的萩原研二不至于完全看不清外面。不过他大概也不甚在意这些,因为他的视线并没有焦点。 夜晚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不仅仅是裹挟着寒气的风声,那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不知道什么品种也看不清形状和颜色的鸟划过夜空时扑扇翅膀、低鸣呼和的声音。 刚来这的时候,萩原兴致盎然地在庭院里用满满覆盖草叶的雪堆了一个雪人。而今夜已经不见了那个纯白的小小身影,萩原猜它应该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化成水渗入了泥土中。 但是,会不会是黑夜里自己看不清楚?视线聚焦,萩原把有些冰凉的手插进外衣口袋里,站起身来。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同出现在手心里的是一只打火机和一盒香烟。 萩原愣了一会儿,似乎感到惊讶,但这份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这些凭空出现的东西不过是终于恢复了原位。他掀开烟盒,看到里还有烟,于是又坐了回去,点上,红黄的火星犹犹豫豫地亮了起来,在深色的背景中显得有些突兀。 障子门被拉开了。 “萩原,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诸伏温和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抱歉抱歉,是闻到烟味了吗?”萩原放下了夹着香烟的手指。 “没关系,只是……”诸伏语气迟疑,“感觉萩原你好像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刚刚从口袋里摸到的烟,大概是我之前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吧。烟这种东西我偶尔也想试试看看。”萩原转移话题回答了诸伏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有点奇怪。心思细腻的诸伏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他选择了就这样开着门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陪萩原静静坐着。 这是他无声的关怀。 “滴滴” 此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似乎袅袅上升的白色烟气都被这声音打断,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这回萩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从容地拿起摆放在身侧木地板上的手机,点开了短信。 “萩,钉崎说可以让我见到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相信这种事吗?” “不过放心吧,应该不是破破烂烂地从墓地跳出来的你。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灵体?” “不知道你的灵魂是不是和你长得一样,还是像动画里那样是一小团白色?”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萩。” 没有乱码,第一次没有乱码。之前所有疑似是人名的地方都清清楚楚地显示了出来。 原来是“萩”。虽然也可以说是和自己一样名字里带“萩”字的人,但萩原莫名有一种感觉,那应该就是自己。 原来没有发错啊。 突如其来的惊喜涌上来后,遗憾和悲伤却紧接着如同海浪般反方向冲刷着心岸,把之前的情绪痕迹淹没。新的海浪是那么强烈,哪怕萩原依然不知道对面是谁,依然不知道屏幕对面那人的姓名。 萩原研二突然发现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了。 原来……后,除了身体,连重要的记忆都会丢失吗?那么到底是他不见了,还是我不见了呢? 突然想起白天在二宫夫人房间里找到的新闻,似有所感,萩原转头看向诸伏道:“你相信‘神隐’吗?” 回答他的是一道悦耳中带着轻浮的声音。 “我不相信哦。” 五条悟坐在隔开两处庭院的墙上,他微微低头,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与萩原抬头望去的视线相对。 月光让微微飘动的白发泛出银芒,从墨镜侧面可以看到苍蓝色眼瞳的一部分,像冬夜里的湖泊。 “研二,你听说过共时性吗?”五条悟难得用上了这种淡淡的语气,“比如在这样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和朋友通着电话,平白无故觉得月光凄凉的时候,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噩耗。” “所以,如果对方被神隐的话,凭借这点,也一定可以找到他……”话语飘散在掠过墙头的风中。 不管他是在哪里默默注视着着自己,是在拥挤的人潮中背对着自己,还是在哪里无人知晓的黑暗中沉沦,甚至不在此间的任何一处。 如果是现在的我,想尽办法,也要把他带回来。五条这么想着。 与此同时,在全然不同的皎洁月色下,松田阵平靠在窗边,发出了今夜的最后一条信息。然后,他躺倒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屏幕要过一会儿才会自然熄灭—— “萩,有一瞬间,好像觉得你依然可以感知我的情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8.第四十八章 雪山神隐事件 诸伏听到这声音便知道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用眼神向萩原和伊达示意后,三人都站起身来,准备开始行动。 算上五条他们, 五人依然是分头行动。趁本间引出阴谋之际, 由五条二人消灭怪物,萩原三人则负责找出隐匿起来施展术法的二宫夫人并控制住她。 与此同时,本间千夏极力装出平常的样子走进了淋浴房, 因为手指不自觉的颤抖,她尝试了两次才“咔嚓”一声锁上了大门。 照例是先冲洗身体的步骤, 水很热,虽然不至于烫肤,但是淌过身体流到地面上, 一路上的袅袅白烟就不断升腾着蜷缩起来,紧紧抱在了本间胸膛乃至眼前。 按理说洗完应该光·裸着身体进入汤池,但即便不太礼貌, 本间还是围上了一条浴巾,便于她在发生变故时行动。 光脚踩在湿润的地面上, 本间小心翼翼地在白雾中前进。终于来到庭院里,水气消散了许多,但仍有一层厚厚的白雾浮在汤池表面, 正微微晃动着。 本间一只脚迈进了汤池中, 水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然后很快被迈入的另一只脚打乱了节奏,开始相互碰撞。 慢慢地, 胸口以下浸没在水中,逐渐恢复平静的水液压向胸口,让内部心脏的跳动更加明显起来,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至于几乎产生了呕吐感。与之相反的是被温暖的水液俘虏而愈发无力的手脚。 本间堪堪倚靠在了池壁上。在意识好像要完全融化之前,她听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后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谁?”本间紧紧盯着树的方向,单手扶上地面平台,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 一道身影随之从树后走了出来。 * “奇怪,到处都没有……”诸伏拧紧了眉头。 他们三人放轻脚步、隐藏身形,已经在旅馆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二宫夫人的任何踪迹。 “根据五条上次的发现,二宫夫人应该会在汤池附近施术。”伊达理了理思路,“但是那附近的房间我们都仔细查探过了,里面的确没有人。” “会不会是我们哪里疏忽了?说不定里面有密道之类的机关?”诸伏提出了新的猜想。 “那再去淋浴房附近找一找吧,现在也只能继续找了。”伊达一锤定音。 伊达和诸伏交流期间,萩原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专注地看着两人,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下要继续前往淋浴房,他也是跟着两人的脚步走在了最后边。 诸伏发现了这点,想了想,他停下脚步,待萩原走近后拉过萩原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萩原露出了疑问的目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顺势跟在了走在最前头的伊达身后。 这样一来诸伏注意到了萩原身上更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不知什么时候起把右手插进了口袋里,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萩原?”诸伏凑近萩原的后颈叫了声他的名字,而萩原恍若未闻一样没有回应。 诸伏沉下了表情,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诸伏只能按耐住心中隐隐冒头的不安,当务之急要先找到二宫夫人, 另一边,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发现了事态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走向发展。 “她进去有一会儿了吧。”夏油站在屋顶上,借着月光垂眸看向不远处的庭院。 “我也稍微有点不想等了呢。”一旁的五条掰了掰手腕。 “那些怪物怎么还没出现?”夏油不禁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五条微微侧头看向夏油。 下一秒两人目光相对,异口同声。 “它们已经出现了。” 此时,本间眼前,二宫悠斗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直视着本间千夏,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直到他始终保持着固定方向的视线掠过了本间,本间才意识到那混浊的眼神、恍惚的神情无一不告诉着自己一个事实——他没有在看,他甚至没有“看”这个概念。 看到曾经最熟悉的人这样目空一切的陌生姿态,本间不知不觉早已全身紧绷,待听到颤抖的双唇中泄出了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声音,她才迟来地发现自己露出水面的小半片背部已经满是水珠。那不是汤池的水汽,而是冷汗,从皮肤深处密密麻麻渗出的冷汗。 然后,这样的冷汗似乎又在另一种声音中震动、跳跃,以至于瘙痒爬上了本间的背脊。她顺着新声音的方向看去——二宫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却全然不是人声,更像是什么异常地有了生命的器具在有规律地摩擦着。 摩擦发出的声波震荡了汤池里的水液,水波传到身体上,原本人耳听不懂的声音不可思议地被肉·体和骨头听懂了,促使每个毛孔都蠕动起来回应着二宫说出的特殊“话语”。 “听”着这样的“话语”,本间的视线就快要失去焦点…… “砰!” 突然间,树叶脱离了枝丫在半空中翻飞,二宫悠斗猛地飞出去撞上了身后的大树。 “被趁虚而入了啊……藏在人类的躯体里吗。”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夏油杰轻轻落地,站在了庭院中。 而本间也身形一晃被巨响惊醒,稍微恢复了些神志。还没等她张口说些什么,一件浴衣从天而降。同时,在衣角接触到水面之前,她就被人架住胳膊拎了起来,裹进了浴衣里。 惊讶中,本间转头看到了五条精致的侧脸,回过神来时已经愣愣地让五条把自己放到了地面平台上。 很快,淋浴房的门被大力的撞击冲破,是诸伏三人闻声赶来了。 “五条,我们找不到二宫夫人的踪迹。”破门而入的诸伏迅速环顾四周,在大致确认了现场的情况后,他语气焦急地说明起自己这边的进度,神色难掩自责。 “啊,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二宫夫人在哪了。”五条淡淡地开口了,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这并不是他一贯的轻松语气。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五条往汤池边走了几步,然后微微低下头注视着水面。墨镜在他低头的动作中从鼻梁上滑下了一段距离,苍空般的眼眸让视线越过墨镜投射到水面上。 紧接着,瞳仁中的蓝色光芒像玻璃炸开般一闪而过,这微小的变化却在水面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浮在水面的雾气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破声,白雾被搅乱,像是有无数昆虫在其间震颤翅膀,而脆弱的翅膀又在混乱的碰撞中碎裂,最后沾满雾气坠落。 水面的白色消散开了,似乎有哪里发生了说不出的变化,汤池里的场景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粘稠质感,宛如被搅碎到不能再碎的加酱豆腐脑,红红白白的挤挨在一起。 本间“哇”地一声扭头吐了出来,其他人也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惊愕、不寒而栗,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浓稠的凝滞感堵在喉间不能咽下,否则下一秒恐怕他们也会忍不住吐出来。 然而诡异远没有结束,汤池里的肉液正中突然咕噜咕噜地鼓起了泡,仿佛有蛆虫在里面蠕动身躯拱出小而密的肉浪。浪花逐渐汹涌起来,每一次翻滚都让肉液违背常理地停滞在半空中,然后新的一层粘液覆盖上去。水位在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堆叠起来的高耸尖锥。 视线随着肉锥的生长从下往上移动,远远看不见尽头。肉锥仿佛刺入了月亮,湿润的表面把月光引了下来,于是被照亮的闪烁目光轻而易举地暴露了众人内心的动摇。明明无法理解,本能却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撼动到想要尖叫。 叫声发不出来,因为喉咙仍被堵塞着。 压制着本能,诸伏和伊达谨慎地调整站姿摆出了架势,萩原则把左手也伸进了衣服口袋中。 渐渐地,似乎是因为堆叠得太高,肉锥的尖头不断扭动着弯屈下来,显出蠢蠢欲动的样子。 但五条没有给它准备的时间。 “术式反转·赫。” 刺目的光亮在五条的指尖凝聚,下一瞬,世界变成了满目虚无,等到可以看清时,眼前只剩下四散的肉沫。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嘲笑一般,那些肉沫全然不受影响地抖动起来,升至半空又瞬间重组成锥型。可它并没有朝众人袭来,而是反方向朝二宫冲了过去! 尖端从二宫微张的双唇间挤入,击碎牙齿,撕裂嘴角,在自身表面粘液的润滑下不断钻进身体深处。喉管胀大到几乎要赶上身体的宽度,裂缝开始在二宫的灵魂上出现……最后,肉锥离奇地被远小于其体积的人类形体完全容纳,在唇齿间消失不见。相对地,二宫的皮肤纤维已经被拉扯成肉眼可见的一缕一缕。 “悠斗!”眼前的一幕让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本间訇然倒地,窒息感把她的嘶吼声完全扭曲。 对面,变成肉虫样的二宫始终没有真的破裂开来,本间的嘶吼就被那样变异的形体感知。 也是因为如此,二宫得以发出了最后的挣扎之语。 仅剩的,属于二宫自己的意志在这一刻宛若烟火升空爆发出转瞬即逝但炫目无比的光彩。这抹光彩从他混浊的眼睛里划过,二宫嗫嚅着嘴唇—— “千,千……夏。” 话音刚落,伴随着猛烈的胀破声,两根肉管从二宫的眼角挤出,占据了原本眼珠的位置,彻底充斥了眼眶。 于是,最后的光彩也消失不见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49.第四十九章 雪山神隐事件 诸伏听到这声音便知道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用眼神向萩原和伊达示意后,三人都站起身来,准备开始行动。 算上五条他们, 五人依然是分头行动。趁本间引出阴谋之际, 由五条二人消灭怪物,萩原三人则负责找出隐匿起来施展术法的二宫夫人并控制住她。 与此同时,本间千夏极力装出平常的样子走进了淋浴房, 因为手指不自觉的颤抖,她尝试了两次才“咔嚓”一声锁上了大门。 照例是先冲洗身体的步骤, 水很热,虽然不至于烫肤,但是淌过身体流到地面上, 一路上的袅袅白烟就不断升腾着蜷缩起来,紧紧抱在了本间胸膛乃至眼前。 按理说洗完应该光·裸着身体进入汤池,但即便不太礼貌, 本间还是围上了一条浴巾,便于她在发生变故时行动。 光脚踩在湿润的地面上, 本间小心翼翼地在白雾中前进。终于来到庭院里,水气消散了许多,但仍有一层厚厚的白雾浮在汤池表面, 正微微晃动着。 本间一只脚迈进了汤池中, 水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然后很快被迈入的另一只脚打乱了节奏,开始相互碰撞。 慢慢地, 胸口以下浸没在水中,逐渐恢复平静的水液压向胸口,让内部心脏的跳动更加明显起来,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至于几乎产生了呕吐感。与之相反的是被温暖的水液俘虏而愈发无力的手脚。 本间堪堪倚靠在了池壁上。在意识好像要完全融化之前,她听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后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谁?”本间紧紧盯着树的方向,单手扶上地面平台,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 一道身影随之从树后走了出来。 * “奇怪,到处都没有……”诸伏拧紧了眉头。 他们三人放轻脚步、隐藏身形,已经在旅馆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二宫夫人的任何踪迹。 “根据五条上次的发现,二宫夫人应该会在汤池附近施术。”伊达理了理思路,“但是那附近的房间我们都仔细查探过了,里面的确没有人。” “会不会是我们哪里疏忽了?说不定里面有密道之类的机关?”诸伏提出了新的猜想。 “那再去淋浴房附近找一找吧,现在也只能继续找了。”伊达一锤定音。 伊达和诸伏交流期间,萩原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专注地看着两人,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下要继续前往淋浴房,他也是跟着两人的脚步走在了最后边。 诸伏发现了这点,想了想,他停下脚步,待萩原走近后拉过萩原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萩原露出了疑问的目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顺势跟在了走在最前头的伊达身后。 这样一来诸伏注意到了萩原身上更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他不知什么时候起把右手插进了口袋里,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萩原?”诸伏凑近萩原的后颈叫了声他的名字,而萩原恍若未闻一样没有回应。 诸伏沉下了表情,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候,诸伏只能按耐住心中隐隐冒头的不安,当务之急要先找到二宫夫人, 另一边,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发现了事态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走向发展。 “她进去有一会儿了吧。”夏油站在屋顶上,借着月光垂眸看向不远处的庭院。 “我也稍微有点不想等了呢。”一旁的五条掰了掰手腕。 “那些怪物怎么还没出现?”夏油不禁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五条微微侧头看向夏油。 下一秒两人目光相对,异口同声。 “它们已经出现了。” 此时,本间眼前,二宫悠斗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直视着本间千夏,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直到他始终保持着固定方向的视线掠过了本间,本间才意识到那混浊的眼神、恍惚的神情无一不告诉着自己一个事实——他没有在看,他甚至没有“看”这个概念。 看到曾经最熟悉的人这样目空一切的陌生姿态,本间不知不觉早已全身紧绷,待听到颤抖的双唇中泄出了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声音,她才迟来地发现自己露出水面的小半片背部已经满是水珠。那不是汤池的水汽,而是冷汗,从皮肤深处密密麻麻渗出的冷汗。 然后,这样的冷汗似乎又在另一种声音中震动、跳跃,以至于瘙痒爬上了本间的背脊。她顺着新声音的方向看去——二宫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却全然不是人声,更像是什么异常地有了生命的器具在有规律地摩擦着。 摩擦发出的声波震荡了汤池里的水液,水波传到身体上,原本人耳听不懂的声音不可思议地被肉·体和骨头听懂了,促使每个毛孔都蠕动起来回应着二宫说出的特殊“话语”。 “听”着这样的“话语”,本间的视线就快要失去焦点…… “砰!” 突然间,树叶脱离了枝丫在半空中翻飞,二宫悠斗猛地飞出去撞上了身后的大树。 “被趁虚而入了啊……藏在人类的躯体里吗。”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夏油杰轻轻落地,站在了庭院中。 而本间也身形一晃被巨响惊醒,稍微恢复了些神志。还没等她张口说些什么,一件浴衣从天而降。同时,在衣角接触到水面之前,她就被人架住胳膊拎了起来,裹进了浴衣里。 惊讶中,本间转头看到了五条精致的侧脸,回过神来时已经愣愣地让五条把自己放到了地面平台上。 很快,淋浴房的门被大力的撞击冲破,是诸伏三人闻声赶来了。 “五条,我们找不到二宫夫人的踪迹。”破门而入的诸伏迅速环顾四周,在大致确认了现场的情况后,他语气焦急地说明起自己这边的进度,神色难掩自责。 “啊,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二宫夫人在哪了。”五条淡淡地开口了,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这并不是他一贯的轻松语气。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五条往汤池边走了几步,然后微微低下头注视着水面。墨镜在他低头的动作中从鼻梁上滑下了一段距离,苍空般的眼眸让视线越过墨镜投射到水面上。 紧接着,瞳仁中的蓝色光芒像玻璃炸开般一闪而过,这微小的变化却在水面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浮在水面的雾气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破声,白雾被搅乱,像是有无数昆虫在其间震颤翅膀,而脆弱的翅膀又在混乱的碰撞中碎裂,最后沾满雾气坠落。 水面的白色消散开了,似乎有哪里发生了说不出的变化,汤池里的场景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粘稠质感,宛如被搅碎到不能再碎的加酱豆腐脑,红红白白的挤挨在一起。 本间“哇”地一声扭头吐了出来,其他人也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惊愕、不寒而栗,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浓稠的凝滞感堵在喉间不能咽下,否则下一秒恐怕他们也会忍不住吐出来。 然而诡异远没有结束,汤池里的肉液正中突然咕噜咕噜地鼓起了泡,仿佛有蛆虫在里面蠕动身躯拱出小而密的肉浪。浪花逐渐汹涌起来,每一次翻滚都让肉液违背常理地停滞在半空中,然后新的一层粘液覆盖上去。水位在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堆叠起来的高耸尖锥。 视线随着肉锥的生长从下往上移动,远远看不见尽头。肉锥仿佛刺入了月亮,湿润的表面把月光引了下来,于是被照亮的闪烁目光轻而易举地暴露了众人内心的动摇。明明无法理解,本能却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撼动到想要尖叫。 叫声发不出来,因为喉咙仍被堵塞着。 压制着本能,诸伏和伊达谨慎地调整站姿摆出了架势,萩原则把左手也伸进了衣服口袋中。 渐渐地,似乎是因为堆叠得太高,肉锥的尖头不断扭动着弯屈下来,显出蠢蠢欲动的样子。 但五条没有给它准备的时间。 “术式反转·赫。” 刺目的光亮在五条的指尖凝聚,下一瞬,世界变成了满目虚无,等到可以看清时,眼前只剩下四散的肉沫。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嘲笑一般,那些肉沫全然不受影响地抖动起来,升至半空又瞬间重组成锥型。可它并没有朝众人袭来,而是反方向朝二宫冲了过去! 尖端从二宫微张的双唇间挤入,击碎牙齿,撕裂嘴角,在自身表面粘液的润滑下不断钻进身体深处。喉管胀大到几乎要赶上身体的宽度,裂缝开始在二宫的灵魂上出现……最后,肉锥离奇地被远小于其体积的人类形体完全容纳,在唇齿间消失不见。相对地,二宫的皮肤纤维已经被拉扯成肉眼可见的一缕一缕。 “悠斗!”眼前的一幕让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本间訇然倒地,窒息感把她的嘶吼声完全扭曲。 对面,变成肉虫样的二宫始终没有真的破裂开来,本间的嘶吼就被那样变异的形体感知。 也是因为如此,二宫得以发出了最后的挣扎之语。 仅剩的,属于二宫自己的意志在这一刻宛若烟火升空爆发出转瞬即逝但炫目无比的光彩。这抹光彩从他混浊的眼睛里划过,二宫嗫嚅着嘴唇—— “千,千……夏。” 话音刚落,伴随着猛烈的胀破声,两根肉管从二宫的眼角挤出,占据了原本眼珠的位置,彻底充斥了眼眶。 于是,最后的光彩也消失不见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0.第五十章 雪山神隐事件 视若无睹一样, 本间千夏趴伏在地面上,徒劳地朝已经失去原样的二宫伸出手。 这一幕似曾相识。 “抓住我的手!” 在那时的海面上,本间就是这样朝二宫伸出手。汹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鞭打着身体, 不顾在它面前无比渺小的人类的意愿, 肆意戏弄。 说到底, 小美人鱼拯救落海王子的童话根本不存在。 说到底, 生死相隔依然修成正果的故事根本不存在。 本间一遍遍用这样的话语说服自己,但她仍旧无法停下,无法停下对一宫依然活着这件事抱有希望,无法停下寻找一宫的脚步。 “借助其人的贴身物品,此仪式可以让施展仪式者必定见到心中所想之人,不论双方是生是死。 注意, 仪式过程中穿梭于时空中的‘捕猎者’有可能出现, 将施展仪式者的生命力吸食,最终导致死亡。” 浓雾中,仪式成功了, 但它并没有打破本间用来说服自己的那两句定律——死去的本间用灵魂的热烈姿态再次见到了一宫鲜活的面容。 我们两个之中, 最终还是“溺”死了一个。 “在海里,一宫就已经……”夏油走到了瘫坐在汤池边的本间身侧,“你见到的其实是他的灵魂。” “是这样啊, ”本间突然笑了出来,她的声音却和笑这个举动相反地越来越哽咽, “原来…做到了啊……跨越了‘不存在’,我们从来没有生死相隔呢。” “果然,那两句话错了。”这么喃喃着,滚烫的泪水从低垂着的面颊淌下,缓缓和本间逐渐透明的皮肤融为一体, 消失不见。 “对不起啦,骗了大家。”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明艳的面容变得苍白,但那带泪的笑有着众人从未见过的纯净,“不仅会溶解肉·体,那种雾气还加速了灵魂的消散,虽然我本来也快要消失了……还有…谢谢。” 灵魂变为粒子和不知何时开始降下的雪花缠绕着飞舞,然后一同消融在视线的终点。 寒风吹来了最后的话语—— “再来一次的话,一定要听到你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就这么,风卷着雪湿润了众人的面庞,但它无法吹熄眼底的火焰。 火焰一路燃烧到了喉咙。 不仅是风,那是无论呕吐,咆哮,或是痛哭都无法消除的火焰,那是明白人类弱小的本质,所以才更为超越了肉·体束缚的精神而感叹以至于愤怒的火焰。 感叹什么? 又愤怒什么?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所以只能采取行动。 如果神明不能听到那些痛彻心扉的祷告的话,就由我,由我们来给予回应。 给予足以清算一切的回应。 将视线聚焦,对面已经是完全的怪物了。无数的肉管从人体的任何一处刺破皮肤冲出,眼角,牙床,腋窝,手指与手掌的连接处……到处都是。 那些肉管狂乱地扭动着,然后在某一刻齐刷刷对准了五条一行人。不断有蓝色粘液溢出再滴滴嗒嗒坠落的肉管口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于是才发现,它的形体正对应了它的习性——穿梭,蓝色的肉管内部扭曲成了天旋地转的隧道,莫名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狭窄的管口不足以让人体通过,所以只能让血肉变成糊作一团的粘稠液体,或者让灵魂抛下躯壳附和着隧道的形状通过。 只是稍做迟疑,意识已无法逃离,只能随之穿梭。 萩原眼前出现了全新的图景。周围是穿着防爆服的许多人,每一个他都认识。把抽到一半的香烟放进证物袋,卸除感光起·爆装置,拆下外壳白色线,切断……电话响了起来。 奇怪,自己在和谁通话? 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所以紧紧盯着把手机拿到耳边的带着手套的手指。终于,手机被缓缓放下了……一眼就好,只要看到一眼手机屏幕! 下一秒,画面切换,手机摔落在地,碎裂。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不断变幻的图景。 被改成鸥翼式的保时捷车门,碘酒和纱布,空缺了一格的牙齿,狠狠踩下的油门,不是四而是五个人的毕业合照,一同戴上的两顶防暴头盔……皎洁月光下窗边的人影。 只属于萩原一人的寂静的世界里,所有的图景重叠在一起,于是画面中人的身体上长满了不同时期不同状态的五官,不断张合的嘴巴也因此纵横交错。 可恶,读不出来,我在说什么?我在叫谁的名字?再靠近一点……如果再靠近一点的话,是不是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然而此时,承载萩原的隧道展露出它作为捕猎者的本性,拉扯、撕咬,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就算逃离到天涯海角都会被追上。 那就不逃了。 萩原瞬间睁开了不知何时闭起的双眼,锋利开裂的肉管前端恰在眼前咫尺之处迎面袭来。萩原当即抽出了在发现一宫异状时就插进口袋的左手,一同抽出的还有如今的他要用尽全力才能握紧的手·木仓。即便不是惯用手,子弓单还是凌厉地飞了出去。 “砰砰砰!” 萩原加入了保持清醒的五条他们与怪物的作战,三声木仓响惊醒了其他差点陷入迷幻的人,也击退了那根袭向面门的肉管。然而肉管不止一根,萩原的右臂被狠狠击中,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萩原!” 萩原看到了诸伏和伊达的嘴唇在叫自己的名字,但视线逐渐模糊,他看不清后面的话语了。 第一次觉得瞄准是一件费精神的事。这么想着,萩原一面继续射击,一面用自己的猜测回应着诸伏一人。 “不要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啊小诸伏,我已经是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了,有木仓很正常吧。” 又是一根肉管被击断。 “我现在应该算是死后的‘回光返照’吗?不过在死后还能再尽情玩一次也不赖呢,是吧,班长。” 肉管撕裂了萩原摇摇欲坠地与躯干连接的右臂,整个手臂被扯下,甩飞到地面上。从破裂的袖管中露出了一段段焦黑而萎缩的手臂,然后连握木仓的左手也被黑色蔓延。 最后,萩原身上原本穿着的保暖休闲装变成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化的警服。 站立,单膝跪地,完全失去平衡,萩原以为自己会倒在地上,但他最终倒进了从肉管中抽身出来的五条怀里。萩原几乎失去了所有气力,当意识到离终点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决定沉默地笑着回归粉碎,因为很快想说也没有唇舌了,想哭也没有眼睛了。 只是有点遗憾,遗憾没能想起“他”的名字。 “现在消失还太早了点。”五条没有错过萩原眼中闪过的情绪,他轻轻将萩原放下平躺,“我的身体之前可是答应了松田阵平啊,既然他不能过来见到你的话……我会把你带回去。” 萩原的眼睛在五条说话的中途微微睁大。 五条悟返回了战场。 虹龙无视墙壁的限制在整个旅馆内部穿行,张开长满利齿的巨口蠕虫突进着吞下从渐起的迷雾中不断出现的肉管。同样不断出现的还有夏油的其它咒灵们,而他本人也在密密麻麻的怪物中飞奔着,地面乃至墙壁都留下了他深深的前进轨迹。 那宛若连续爆炸般的轨迹在打碎一切的吼叫声中跑进了迷雾。方向变化不定,蓝液飞溅,被截断的肉管飞至半空中再轰然下坠,构成碎肢的狂舞。 紧接着,夏油的视野里映出了五条的背影,稍作加速后就成了两个并排的身影。 两人同时蹬碎地面跃起,在半空中旋转身体踢出一脚,气流扩散开去,扫荡了范围内所有肉管。那些抽搐着的管状物被巨力强行拉伸到了极限,力量的余波让它们保持着这样的形态被踹飞,一路冲破了一个个房间,最终嵌入墙中。 蓝液浸湿了墙上蛛网般的裂缝,那些肉管没能来得及顺着重力滑下,倒向地面。 因为五条和夏油已然出现在墙前。 他们踩着被气流裹挟的碎木飞跃,扑面而来的咒力将肉管死死按在墙上。随后,残影定格,他们的身体违抗重力停滞在了半空中。 充斥着咒力的拳头相继砸下来,狂风暴雨般粉碎了肉管,但还不够。一拳接着一拳,肉块与墙体的碎块紧紧相贴,在攻击下糅合,糜烂,重塑,再糜烂,直到连原本的物种身份都失去。 已经不仅仅是墙壁了,肉泥陷入了地里,坑洞越来越大,每一击下去,塌陷都成倍增长。就这样两人的拳头落下了无数次——如果会复原,那就以超越恢复速度的频率击打,如果还不够残破,那就一直打到灰飞烟灭! 脱离了术式的运用,拳头打出的是一声声呐喊,是那些原本鲜活的人类肉·体或灵魂的呐喊!曾经无法挽回的悲鸣用现在来偿还,再多都不够。 然而,眩晕在此刻袭上了夏油。 他环顾四周,雾气已经浓稠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2.第五十二章 奇妙的四方会晤 熟悉的世界里, 时间以熟悉的方式流动着。 天空挣脱墨色逐渐泛出幽微的蓝,高低起伏的城市棱线随之被缓缓升起的日光勾勒。 天亮了,一同到来的还有渐深的春天。积雪消融, 草木生长……这些肉眼可见的季节变化对于饱经风霜的建筑物来说就没那么明显了。 比如坐落在街角的老旧书店。 “欢迎光临~” 看到眼前之人过于灿烂的笑脸, 松田阵平退出了门外。再确认了招牌上是“黑猫书店”几个大字和线条简约的蹲坐猫咪标志,而不是一夜间变成了什么腻腻歪歪的猫咪执事咖啡店,松田这才再次走了进去。 之前看到的笑脸变成了委屈的模样。松田不为所动,一巴掌按在了那张客观而言也足以称得上帅气的脸上。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松田一面撑直手臂阻止那张故作委屈的脸不断向自己贴近,一面环顾四周。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坐在柜台内侧津津有味看着热闹的泷谷隼。 泷谷隼一摊手, 示意这件事还是问当事人比较好。于是松田转回了目光。 “还不够明显吗?”透过指缝接收到松田询问的视线,被按住脸的人用没被挡住的嘴巴说出了轻快的回应,“我是本店的新店员,萩原。” “我说的不是这个……”松田额角冒出了“井”字符,他把按在萩原脸上的手上移,指向了萩原头顶上方,“我说的……是这个东西啊!” 只见松田指向的赫然是一对黑色的猫耳!那对猫耳好像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杀气, 还敏锐地抖了抖。 “给我摘下来!” “小阵平不是也戴过这个吗?”萩原直面杀气表达了抗议。 “啧,她人呢?”拿萩原没办法, 松田挑了挑眉转而提起了“罪魁祸首”。 “啊哈哈哈,小阵平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呢。”说着, 萩原揽住松田的肩膀把他往窗边引去。 松田顺从地走了两步,突然, 他停下了脚步。 “钉、崎!”似有所感, 松田迅速转身,犀利的眼神穿透墨镜抓住了钉崎从书柜后面鬼鬼祟祟踮脚走出的身影。 “啊——”随后惨叫声响起,很快, 钉崎顶着新鲜出炉的脑壳包,老老实实地和萩原并排坐下了。 书店毕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聊天的地方,所以在征得泷谷隼同意后,松田人现在坐在了二楼客厅里。 “刚才只是开玩笑啦,小阵平。”萩原笑着率先开口了,“不用担心,我最近感觉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了。” “家入医生怎么说?” “她每天会定时帮我治疗一次,等情况更稳定一些后,应该会变成隔几天才需要治疗一次,真是麻烦家入医生了。”萩原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不用着急,萩。”松田没有错过萩原尽力隐藏起来的焦躁,“毕竟现在还不清楚滞留在这个世界对灵魂有没有什么影响,警视厅那边要解释一件看上去是‘起死回生’的事情也有点麻烦,现在还是稳定灵魂比较重要。” 看着松田严肃认真的面容,萩原却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松田摸不着头脑。 “没有,”萩原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小阵平成熟可靠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怎么看都和我不搭……”松田的反驳没有说完,因为萩原的感叹声让他顿住了话语。 “四年真的能改变很多呢……” “有吗?”此时,钉崎爽朗的声音加了进来,“萩原前辈之前是怎么称呼松田前辈的呢?” “就是‘小阵平’吧,然后小阵平差不多叫我‘萩’。” “那不是没有变吗?”钉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说道。 萩原愣住了,他看着钉崎的眼瞳,那里面映着窗外闪耀的日光。忽地,萩原露出了笑容,这份笑容也传达到了在座的松田和钉崎脸上。 是啊,没有变。不仅是小阵平,小诸伏,班长,还有小降谷都没有变吧,我重新完整的灵魂一刻不停地告诉着我这个确切的事实。 “不过,虽然有点失礼,泷谷先生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五条和家入医生……居然能做到这么不可以思议的事情。再多的感激也不能淹没我的好奇心啊。”萩原把话题引到了隐埋于深处的未知上。 这个问题让松田不自觉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钉崎。 “怎么说呢……其实我并没有对泷谷先生会帮助我们达成这种不可思议的事而感到惊讶。”钉崎顿了顿,似乎透过眼前的虚空看到了遥远的未来,“毕竟,五条老师也好,家入医生也好,我也好,在不知何时到来的终有一时,我们会帮助泷谷先生达成远远胜过不可思议的……堪称神迹的愿望。” 闻言,松田和萩原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 夜晚,建筑体上遍布霓虹,模糊了城市的棱线,同样让边缘地带并不高耸的,还保留着一分本真的房屋更显昏暗了。 人类从原始走向现代、从野蛮走向文明,这个进程中似乎总会遗留下那么一部分,就像光明总与黑暗相伴。 伊根曾经是那被遗留的一部分。 而这里……就是伊根。 赤井秀一透过落地窗俯视着外界,不得不说眼前是非常一目了然的风景,因为他现在就在伊根最高建筑物的顶楼。 不过这片风景也算不上壮观。中心城区确实灯火辉煌,远处的村落则黯淡得十分突兀,就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割裂了内圈和外圈。再远一些就是大海了,墨黑的大海和夜空连接在一起,把伊根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圆。 情绪一闪而过,收回远眺的目光,FBI的真实身份埋藏在心底,身为组织的黑麦威士忌,莱伊,也就是赤井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四周。 这是一间奢华的会客厅,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各种家具和装饰物都有着巴洛克风格的精美雕刻,手下所坐金色沙发的面料触感也柔滑舒适。相比之下,最与这间会客厅格格不入的反倒是所谓的“客人们”了。 富丽堂皇中,一袭黑衣的琴酒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随意地翘起腿,虽然只有一个人,在他冷肃的气势下沙发却并不显得空旷。 此时,大门被推开了。 赤井和琴酒微微抬眼看去,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位女性,但她的样子让两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一瞬。 是烧伤。 密密麻麻的烧伤疤痕毒蛇般缠绕在脸上,利落的短发更是毫不遮掩这些令人心悸的疤痕,棕色的瞳仁在狭长的眼眶中轻飘飘地滑向赤井二人。但她的视线并没有停留,而是随着迈步的动作掠过了两人。走动中,被气流带动而稍稍飞扬起来的斗篷下,露出了她同样遍布疤痕的双臂。 待她彻底走过身边,赤井二人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蓝黑发刺猬头少年。 两人沉静着表情落了座。 “接取委托的人到齐了啊。”突然,一道儒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寻声望去,会客厅一侧的房间门被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男人面色发青,似乎身体不太好,虽然已经春天了,仍在西装外面披了一件大衣,一副格外怕冷的样子。 “初次见面,我是城田信介,也就是你们的委托人。”男人态度温和,隐隐可以感觉到这份温和里更多的是属于上位者的从容。 “我可没有听说过还有其他接了活的人啊。”那位女性冷冷地看向城田。 “委托和悬赏有时候也差不多吧。”城田却没有被她的气势压倒,“能者先得,这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吗?” “如果这样就感到压力可不行啊,真希小姐。”城田露出了微笑,“因为……我还额外请了一位能人完成委托。” 话音刚落,大门被外面驻守的保镖再一次推开,两名男子随之走了进来。 “啊,城田社长,久仰久仰,在下毛利小五郎。”响亮的男声打破了会客厅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毛利笑着朝城田迎了上去。 只不过跟在毛利身后的安室透就没有那么愉悦的心情了。他的步子微不可觉地顿了一下,不过立马恢复到了平常状态。实际上,他正进行着头脑风暴,为什么琴酒他们也在这里?还有那边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气势惊人的一男一女……这次的委托恐怕不简单。 而安室之所以会跟毛利一起前来,这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安室透”这个身份除了是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同时也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弟子。因此,在无意中得知毛利接到了前往伊根调查的委托后,安室顺理成章地达成了同行。 伊根,安室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但是,无论安室内心如何复杂,城田都不得而知,在和毛利客套了一番后,他继续了委托的话题。 “那么,这次的委托内容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3.第五十三章 时间来到前一天。 车在飞速前行, 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不断被甩在目光外,又不断重新闯入视野。 琴酒把香烟抵上了点烟器,袅袅的白烟立刻飘了出来, 再缓缓绕到赤井眼前。赤井顺着烟的来源看过去, 在后视镜里对上了琴酒的目光。 “琴酒,组织主动接取委托应该不常见吧。” “要看是什么委托了。”火星慢慢向烟蒂逼近, 琴酒的面容逐渐模糊,“这次的委托内容是找到伊根的宝藏。” “宝藏?”赤井挑了挑眉,“多大的宝藏?” “呵呵, ”琴酒发出了低笑, “知道‘山下物产株式会社’么。” “听说过,发展势头似乎很强劲。” “但是,山下集团最开始只是伊根小小的一家水产公司。”琴酒把烟头碾进了车载烟灰缸里,“至于山下原也那家伙……有点小聪明,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你的意思是……” “宝藏, 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委托什么的怎样都好,借助委托人的信息源, 宝藏会被组织收入囊中。” 另一边, 泷谷隼久违地正在清算战果。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一的认知度都达到了80%,再减去花掉的……现在一共是11800点。]系统一如既往地矜矜业业汇报出点数。 “算是大·跃·进了呢,不过这么一比较,侦探那边进度好像有点落后了。”泷谷隼用指腹轻轻敲击着桌面。 [那下个马甲就以毛利小五郎为坐标点?] “嗯, 多开几个吧,现在的点数只是马甲和相应武器的话应该绰绰有余了。” 与此同时—— 泷谷隼和系统所谈论话题的主人公烦躁地接起了电话。 “……什么?找宝藏?真是的……”毛利小五郎撇了撇嘴。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毛利一面斜着肩膀, 侧头把座机话筒夹在头和肩之间,一面展开了报纸,翻到写着“赛马”标题大字的那面。随着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他一阵捶胸顿足,手中的报纸也被愤愤地捏皱了。 “很抱歉啊,”毛利这才漫不经心地再次回应了电话,“我现在忙得很呐。” “爸爸——” 露出半月眼的毛利兰拿着除尘掸子杀气腾腾地敲在了办公桌上。 “啊,不是,我也不是很忙。”毛利当即非常有眼力见地话锋一转,“请详细讲讲您的委托吧!” 一旁和小兰一起做着家务的柯南见状不禁满头黑线,待毛利挂断电话后,柯南好奇地问道:“叔叔,是什么委托啊?” “具体的还不够清楚,说是‘宝藏’什么的,对方居然还要我去伊根!到那里可是要先乘新干线再转渡轮啊。”说着,毛利叹了一口气。 “唉,反正‘宝藏’什么的一定是——啊,我得到了启示,在伊根埋藏着巨大的财富,可以拯救中年落魄的我于水火……”毛利双手交握在胸前,模仿起祈祷的动作,还不忘做出眼中盈泪的样子,不过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恢复了不屑一顾,“猜就知道是电话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的痴心妄想。” “叮铃铃~”此时,再次响起的座机电话打断了毛利的抱怨。 “喂……噢,城田先生啊……刚才忘记说了?”毛利接听了电话。 然后,小兰和柯南两人就眼见着毛利小五郎的双眼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小兰暂且放下了对毛利的观察,前去开门。 来人是安室透。 “打扰了,我来找毛利老……” “哦,安室啊,来得正好。”安室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毛利打断了。 只见毛利小五郎换了一套平时少穿的高级西装,风度翩翩地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咦,爸爸什么时候进到更衣室里面了?”小兰傻眼。 “还有,换这套西装是要做什么啊……”柯南嘴角抽搐。 “安室,作为我的弟子,和我一起去伊根吧!”毛利眼神坚毅地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 “所以爸爸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小兰一头雾水地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对方开出了一亿元的委托费啊!虽然刚开始只能拿到一部分定金,但是如果完成委托一亿元就到手了啊!”毛利推着安室向门外走去,“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大款,我当然也要充充门面啦。” “到底谁才是中年落魄男啊……”小兰和柯南无言以对。 于是,算上委托人城田信介,一共七人现在都坐在了位于伊根的城田大厦顶楼会客厅里。 城田坐在主位上,言笑晏晏地看着众人。 “恕我直言,城田先生委托我们寻找宝藏是否太没有戒心了点?”真希抬眼看向城田,“价值一个亿的宝藏,城田先生就不怕我们独吞了吗?” “呵呵,”城田笑了起来,“我并不担心这点。这个‘宝藏’或许对你们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我……一个亿又有何不可呢。” “那么言归正传,也就是说谁最先找到你要的‘宝藏’,一个亿就落到谁头上是吧?”毛利向城田确认道。 “不愧是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呢,看得出来毛利先生很有信心。不过,我个人不觉得找到它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因此我才委托了多方。” 顿了顿,城田继续说道:“至于报酬,是完整的一个亿还是合作平分,我都没有意见,只要你们达成一致就好。” 一时间没有人再发言,显然,关于这点大家不置可否。 不过城田对略有点紧张起来的气氛恍若未觉,只见他稍稍举起手在半空中拍响。下一秒,一个黑衣保镖打开会客厅一侧的门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类似小型保险柜却看起来密封性更高的金属方盒。 “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城田接过盒子但没有将其打开,只是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因为盒子里的东西只有一个,还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如果找到宝藏,还请联系我取得这个盒子,然后把盒子里的东西放到宝藏所在之处。” “一切完成后,报酬在下自当分毫不差地相送。” * “我说,这个委托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吗?”赤井秀一倚在酒店房间的墙上,垂眸看着琴酒。 “当然。”琴酒坐在床上没有抬头,依然细致地擦拭着他的伯·莱·塔。 “有必要吗,”赤井微微皱起了眉头,“城田所说的‘宝藏’和我们预想中的并不一样。” “所以事情才有趣起来了啊。”随着琴酒低头的动作,银发微微垂落,遮住了他一部分面容,但赤井还是看到了他嘴角扯开的笑容,“那可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宝藏’啊。还不明显吗,它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个亿,至于它到底有什么作用……到时候相信城田会乖乖开口的。” “那些人怎么说?”赤井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他没有明说是哪些人,但是琴酒对此心知肚明,“没想到波本也在里面。” “他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不知道……”琴酒的声音沉了下来,“能在我手下存活的老鼠,根本不存在。” 赤井没有再言语,似乎思考着什么,而此时陷入沉思的不止他一个。 安室透觉得情况不容乐观,一无所知的毛利小五郎,心狠手辣的琴酒,还有其他影响事态发展的未知因素……比起神秘的宝藏,安室更觉得那是引发爆炸的导火索。 对他自己而言,这次无异于在组织面前同时扮演“波本”和“安室透”这两个角色,而“日本公安降谷零”的真实身份也时刻警醒着自己。他是一定要保护毛利的,但这样的话,稍有不慎,恐怕会有暴露的风险。 “结果这个城田也没提供什么线索嘛……”一旁传来了毛利的碎碎念,安室闻言从沉思中抽身出来,事已至此只有打起精神见招拆招了。 “既然城田先生愿意出一个亿的巨额委托多人寻找宝藏,这个宝藏对他而言一定意义非凡。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城田先生身上着手调查。”安室对毛利的困惑略作解答道。 “有道理,还有那些竞争者是什么来头最好也调查一下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啊,这个……那些人和毛利老师比起来应该只是什么不入流的侦探吧。”安室透几乎要被毛利的打算吓出冷汗,他连忙表现出崇拜的样子,试图打消毛利打探其他人消息的想法。 安室可以肯定,其他人先不提,琴酒如果感觉到了这点,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毛利。 “嗯…说的也是。时间紧迫,还是把精力放到正事上吧。” 听到毛利这么说,安室勉强松了一口气。 而对现在这个混乱的情形感到满意的大概只有泷谷隼了。能同时刷到这么多重要人物的认知度,他当然乐见其成。 不过,城田口中的“宝藏”对他来说同样尚不明朗,他比大部分人知道得更多的只有他看过《伊根实录》这一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4.第五十四章 先不去回忆《伊根实录》的内容, 泷谷隼,不,应该是真希一头栽进了柔软的旅馆床铺中。她埋进被子的脸微微在其中磨蹭了两下, 随后,被子里传出了闷闷的呼气声。 真希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 似乎在发呆, 而这其实是马甲下的泷谷隼正在查看虚空中的人物面板。 [姓名:禅院真希 性别:女 年龄:16 职业:江古田高中二年级生/高中生侦探 力量:120(超越人类极限) 体质:120(超越人类极限) 体型:60(170cm, 腹肌非常发达) 敏捷:120(超越人类极限) 外貌:30(受过严重烧伤, 留下了疤痕) 智力:75(战略思维不错) 灵感:0(与不可视世界完全断开链接) 意志:90(坚强的心) 理智:20(了无束缚) 教育:55(高中生) 幸运:30(舍弃某些部分以达成目标) 天赋:天与咒缚] 这次的两个马甲都不那么适合通过与别人交流来打探消息,泷谷隼思考着。大部分世人免不了以貌取人, 哪怕真希以前无疑是漂亮的。伏黑惠虽然相貌优越,却隐隐散发着对陌生人而言难以接近的气场。 想了想, 真希站起身来敲了敲和隔壁房间的共墙,然后向门口走去。 她和伏黑惠几乎同时打开了房门。 “禅院前辈……” “别用姓称呼我。”真希截住了伏黑的话。 “……我们准备去哪?” “去——”真希率先迈开步子, “网吧。” 旅馆附近就有一间网吧。一些网吧门外都会张贴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标识, 不过眼前这家显然不属其列。 真希和伏黑走了进去。临近深夜, 里面还是人头攒动,不过或许正因为是深夜人才格外得多。 网吧里面是一个个小隔间,靠外的隔间有大堂灯光的施舍还算亮堂,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并不是每个隔间都有人在使用,于是随电脑屏幕转换而变化光线的热闹隔间夹杂着甩开昏暗而陷入漆黑一片的无人隔间从身侧滑过,两人就这样在忽明忽暗的狭窄廊道中穿行。偶尔可以窥见一台台电脑显示屏上闪动的画面让一张张麻木的脸焕发出奇异的精神状态。 转入深处的隔间,屏幕照亮了真希严肃的面容。键盘敲击声响起,真希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字符。 “城…田…信…介。” 页面很快跳转。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城田信介身着西装的照片,是很寻常的成功人士的职业形象照。 照片后面配的文字也很寻常。 “城田信介,男, 生于……城田集团创始人。” 再往下是相关人物。 “继父,城田仁一(已故);母亲,山下咲良(已故)。” “山下……”一旁看着的伏黑惠目光闪烁,“是巧合吗?” 而真希也很配合地点进了“山下咲良”的页面。 可惜的是,山下咲良大概没什么名气,或许也有其他什么不得而知的原因,总之展示内容基本都是作为她儿子城田信介相关信息的延伸。 [你觉得山下咲良和之前霸凌吉野顺平的山下翔平有某种联系?]系统见状忍不住在脑海里问起了马甲下的泷谷隼。 “显而易见,而且还都出生在伊根。”泷谷隼肯定了系统的猜测,随后话锋一转,“我还以为你会对我们来网吧这件事更感兴趣。” 泷谷隼的一心多用已经磨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和系统不为人知的交流并没有影响真希手上的动作——滑动鼠标滚轮,不断点开关闭相关页面,信息条飞快地从棕色双眸中闪过。 [我完全可以理解的好不好!]与此同时,系统听出了泷谷隼语气中的调笑,[毕竟电脑搜索结果更综合全面,再加上手机移动端搜索结果更大程度上受到点击率和跳出率的影响……还是用电脑比较不容易漏掉线索。] “另外,虽然也可以用点数兑换电脑,但是总觉得应该花在更关键的地方吧。”泷谷隼也顺势向系统解释了选择网吧的最后原因,“我真勤俭持家啊。” 想到一万点数钥匙的系统:并没有!!! 此时,伏黑惠突然转头看向隔间外。 逆着屏幕的光,原本狭窄的走道被黑暗模糊掉墙壁,反而让空间扩展开来,彷佛是通往喉咙深处的巨口。 “这种地方就是这点比较麻烦啊。”伏黑低叹一声,转回了头,没有再看向外边。 然而,下一秒,他紧紧抓住了从黑暗中伸向自己口袋的一只粗糙的手! * 夜色渐深,毛利小五郎愤愤地从山下宅走了出来。 “真是的,什么态度!我看他是老糊涂了!”毛利气急败坏地对着关上的大门喊了两句。 “从好处想的话……老师,这不是恰好说明了我们从城田身上着手,再把线索和山下家相联系这个思路没有错吗?看来山下原也大概率有问题。”安室安抚着毛利,思绪却飘回了两小时前—— 山下宅的客厅里,毛利和安室正坐在宽敞的沙发上。女仆端来的热茶氤氲了二人面前一小片空气,但直到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偃旗息鼓,轮子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来人是山下原也,因为坐在轮椅里,他本就不大的骨架显得更瘦小了。他头发花白、眉毛浓密、眼窝深陷,犀利的眼神使人不会觉得他精神萎靡,也想不到他已经八十几岁了。 和普通坐拥豪宅的老人不一样,山下原也没有太多富态,古铜色的粗糙面孔上布满深刻的皱纹,隐隐还能看见时日已久的瘢痕。 “山下先生,此番前来多有打扰。在下毛利小五郎,之前令孙山下翔平的案子我也有参与……” “哼。”山下原也听到这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毛利的话,“前段时间警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似乎是因为看到毛利还想开口,山下原也冷着脸继续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送客!” 毛利气极,但也只得走出了大门。倒是安室更显得心平气和,他还有闲心靠近沙发前的茶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才起身离开。 思绪回到当下。 在细细回忆了一番后,安室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山下原也的态度可以解释成对警方办案不力的怨怒,毕竟确实迟迟没有找到杀害山下翔平的凶手。但是,”安室透皱起了眉头,“他有点过于冷漠了。” “嗯……”闻言,毛利小五郎也陷入了思考,“的确,山下原也表现得就像一点不关心凶手到底是谁,也不关心到底能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这不是一个爷爷面对孙子惨死的案件应该有的态度。” “不过现在也不早了,今天还是先回酒店休息吧。”毛利懈下精神,打了个哈欠,不过很快他眼前一亮,“小兰难得不在,这种时候就很想喝一点啊。” “冰透的啤酒一口气喝上一杯——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个啦!”毛利已然做出了握着酒杯的样子,仰头空喝了起来。 而安室对事实的阐述给毛利泼了一盆冷水。 “可是明天还要继续完成委托呢。” 听到这话,毛利失望地嘁了一声。 “不过,少喝一点应该没事吧。”安室眨了眨眼,“老师先回酒店吧,我去买点冰镇啤酒再回去。” 毛利闻言精神一振,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那就交给你了哦安室。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啊哈哈哈——” 于是,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毛利走上了前往酒店的道路。而安室看着毛利远去的背影,朝相反的方向迈开脚步,逐渐走进了越来越深的黑暗中。 安室靠在了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的幽暗小巷里。这条巷子口有一盏昏弱的路灯,勉强照亮了他更靠近的那半张脸。 单手按住右耳,安室脸上浮现出严肃的神情,似乎在凝神静气地听着什么。事实上,他也确实在听——通过他粘在山下家茶几底面的的窃听器。 “老爷的脾气一直这样……吗?”是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安室猜测大概是山下家的女仆。 “你新来的不知道,老爷以前不是这样的……依我看,这事和小姐有点关系。”另一道年长些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小姐?” “人都已经……这样说来不太好。唉,总之是些女儿家的糊涂事。小姐名声不好之后,老爷的脾气就越来越怪了,连带着不喜欢……” “嘘,总管来了!” 话音戛然而止。 安室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轻轻摘下了耳机,想了想,他拨出了一通电话。 “琴酒,好巧啊。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侦探寻宝游戏感兴趣了?” “……我这里已经有一些线索了。当然……一切为了组织。” “山下家很可疑……兵分两路?可以,那么……我去山下宅,公司就交给你们了。” 电话挂断,安室走出小巷,眼前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光明。 “您好,两听冰啤酒,承惠一千日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5.第五十五章 毫不夸张地讲, 伊根的夜晚就是可以把一切划分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比如有人已经酒过巡,呼呼大睡,有人却刚要踏上灯红酒绿的街道。 “惠, 教训这种小鬼头是你的长项吧——初中时候不是把不良们排排挂在条幅了吗。”真希看向伏黑, 眼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后又重新将目光聚焦在电脑屏幕上,“我还要查一下‘伊根’这个地方,其他事就交给你了。” 被提到以前的“辉煌战绩”, 伏黑惠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这一移他又看到了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那只粗糙的手。 这种粗糙感显出手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顺着这只手的胳膊向上看去, 尚不成熟的脸上是一双闪动着不甘的眼睛。 面前这个小偷明显不在反省,但伏黑惠没有贸然动手。他已经不对普通人动武有段时间了, 也不想闹出什么动静把警察引来。 更重要的原因是, 伏黑听到了面前少年咬牙切齿的嘀咕声—— “要不是那里越来越诡异了, 我也不至于为了换个好点的地方……” “那里?发生什么事了?”伏黑敏锐地捕捉到“诡异”两个字。 “怎么, 想知道?”少年愣了愣,很快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敢不敢和我较量一下?我赢了的话就放我走, 要是输了……我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于是, 情况变成了伏黑跟在少年后面走出了网吧, 走进了另一条街道。不同于九点就打烊的大部分商店, 这条街两边的店铺灯火通明,意外地热闹。 二人就停在了其中一家店铺的门口。店招牌是纯色背景加超大字体的文字,玻璃外墙上张贴着各种或怀旧或时兴的动漫海报。 刚走进店,店铺内部需要拐弯才能看到的空间里就传来了噼啦啪啦的金属碰撞声和嘈杂的激昂乐声。站在前台的营业人员注意到来人,他当即扬起了笑容。 “哟, 相川,你来了啊。”营业人员的口气很是熟稔。而随着他话音落下,里面房间的骚动似乎更大了点。 少年,也就是相川随意地挥了挥手当作回应,有些迫不及待地朝内部走去。转弯后,一排排林立着的花花绿绿的机子映入眼帘,所有人都废寝忘食地坐在机子前。其中,有几个年轻人抬头看向门口,似乎与相川相识,他们站起身走过来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面对这种阵仗,相川莫名展现出了故作成熟的得意气场。他施施然迎了上去,在那几个人的呼声中,很快选定了一台机子,在前面坐定。 这时候,相川才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转头看向伏黑惠道:“‘柏青哥’,也就是‘小钢珠’,玩过没?” “知道,但是没玩过。”伏黑明明说着新手言论,却从容不迫地在相川身侧坐下了。 “哈哈,”相川笑了起来,伏黑能听出其中的轻嘲和幸灾乐祸,“那也没关系,规则非常简单,赌运气的游戏罢了。” “呐,我就演示一遍给你看看好了。”相川掏出五百日元塞进了机器,“我比较常玩四日元机,就决定是这个机器种类没关系吧?”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相川并没有征求伏黑意见的意思。他扭动机器旋钮,游戏已然开始—— 一颗颗小钢珠通过旋钮连接的机关在相川控制的力道下不断从机器左下方射出至上方,再沿着两侧由钢钉规划而成的轨道,绕过正中的屏幕自由落体。在这个过程中喧哗而起的击打碰撞声让相川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正中的屏幕上。 钢珠接二连地落入正下方的开奖区入口处,机器中央的液晶屏随之进入开奖画面,列滚动条迅速变化着数字。相川紧紧盯着屏幕,喉咙不太明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第一个“7”,第二个“7”……第个“7”!夸张的声光效果在机器上乍响,一同响起的还有四周围观人群爆发出的激动欢呼声,几乎可以说是手舞足蹈了。 不过,游戏还剩下最后一步,因为中奖后会额外发射一百颗钢珠,而钢珠的目的地也变为了右下角的中奖区入口处。相川立刻加大力度向右扭动旋钮,钢珠随之从机器下方的出口处大量涌出。唯一可惜的是这一百颗没有再次触发“连”的中奖。 一局作罢,许多人依旧沉浸在激动里,相川拉伸着手指,面容带上了挑衅的神色。 “今天运气不错啊。怎么样?我再来一局,你再来两局,各两场下来看最后谁赚得多——这就是较量的内容。” “钱是赌·博输掉的吗。”伏黑没有直接应答,但是他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了五百日元塞进机器,显然应下了较量。 “啧,就算赢了,赌也需要本钱啊。”相川有点窘迫地暗示了自己不义之举的原因,快速略过了伏黑提出的话题。 与此同时,听到相川提出了较量,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开始了观战。造成这种情况也是因为相川的赌运确实不错,在这一带有点名气。 相川没有立即进行第二局,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伏黑开始了第一局游戏。 伏黑回忆着流程,与其说一定要赢,他更像是熟悉操作一样随意扭动按钮。结果也不出意外地平平无奇,钢珠进入开奖区后,滚动的屏幕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个不一样的数字上。 周围嘁声四起,相川见状嗤笑道:“看来你运气不太好嘛。” “啊,”伏黑没有被相川激怒,鸦色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暗影,他语气淡淡,“比起运气,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两人同时开启了第二局。 “系统,准备好了吗。”马甲下的泷谷隼在脑海里镇定地问道。 [当然。不过就算可以依靠判定,也不能保证结果。] “没关系,这种事就交给我操心吧。”泷谷隼最后看了一眼人物面板。 [姓名:伏黑惠 性别:男 年龄:16 职业:江古田高中一年级生/高中生侦探 力量:80(曾打服一众不良) 体质:80(充满力量的青春身体) 体型:65(175cm) 敏捷:90(敏捷而灵活) 外貌:85(帅气的美少年) 智力/灵感:80(聪明) 意志/理智:85(坚定地保护自己珍惜之人) 教育:55(高中生) 幸运:50(光与暗并行) 术式:十种影法术] 接着,伏黑微微施力,钢珠叮铃咣啷地弹射出去,屏幕滚动条随之变化起来。 [幸运鉴定:D100=34/50,成功 力量鉴定:D100=28/80,成功] 数字“9”停留在最左列不动了。 [幸运鉴定:D100=49/50,成功 力量鉴定:D100=88/80,失败] “燃运。”伏黑脸色不变。 [燃运8点逆转结果,剩余幸运:42] 最右列依然是“9”。 相川用余光注意着伏黑这边的情况,看到两个相同的数字出现,他的神色有一瞬间慌张,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定。毕竟搏最后一个数字也是“柏青哥”煽动人心的套路。 此时,相川这边也出现了两个相同的数字。 成败在此一举。 [幸运鉴定:D100=93/42,失败 力量鉴定:D100=82/80,失败] 闪动的画面在伏黑瞳仁中留下残影,一阵疯狂的滚动后变化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7”,“8”,“9”……画面就这样掠过了“9”。相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周围的人群里有些也预见了无望的结果,转身准备回到各自座位。 而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伏黑。 “孤注一掷。”伏黑眼神中毫无犹豫的闪烁。 [居然为了赌·博“孤注一掷”……如果这次再失败了大概会倾家荡产吧。]虽然这么吐槽着,系统还是开始了再一次的判定。 [幸运鉴定:D100=18/42,成功] 很好,接下来只要…… [力量鉴定:D100=25/80,成功] 伏黑微微露出了笑意,手上瞬间将旋钮向右转到了极致。中间一列摇摇晃晃地停在了“9”上,刹那间,满屏爆发出炫彩的光线! 四周安静了几息,雷鸣般的乐曲独自奏响。下一秒,剧烈的欢呼鼓掌声火山一样从人群中喷涌而出! 相川那边则与最后一个数字失之交臂,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没有失态。见多了各种赌局结果,在他看来现在只能算双方各一胜一负的平局。 但伏黑的战局没有结束。“右打”的操作提示出现在屏幕上,额外的一百颗奖励钢珠开始了弹射。它们在伏黑的大力扭动下顺着最右的轨道咕噜噜地滚进了中奖区入口。 到这一步,似乎和相川的第一局没什么区别。 不一样的是,在伏黑手下,这一百颗的额外机会将会变成两百颗、百颗、四百颗乃至更多! [幸运鉴定:D100=1/42,大成功] 一百颗钢珠带起了屏幕的滚动,再一次地,个相同的数字烟花般在眼前炸开。于是一百颗,又一百颗……屏幕一遍又一遍迸发出火花闪电! 与此同时,十倍奉还的钢珠稀里哗啦源源不断地从机器下方落入盒中,满满一盒灌满,然后是下一盒……店员慌张地送来了更多盒子,盒子不知不觉排起了长队,挤挤挨挨占满了走道。 “怎,怎么可能!”相川目呲欲裂,自以为的胸有成竹转眼间灰飞烟灭,极度的惊愕让他呆呆地被众人或嫉妒或惊叹的呼声淹没。 但面对着闪闪发光的钢珠川流不息的景象,所有的嫉妒都逐渐消退得一干二净,当远没有可能达到的奇迹发生在眼前,肖想自然不复存在。 伏黑停下了转钮的动作,而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弃继续赚取可以兑换成金钱的钢珠。这个举动引起了众人不解的窃窃私语,但伏黑不以为意,他单手插兜站起身来,拥挤的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而他身体的阴影被五光十色的灯盏投射在一旁相川的脸上。 店员趁机从人群中挤出,难掩震惊地递上了兑奖卡片。 接过卡片后,伏黑转身离开座位,翘起的发丝在空气中划出弧度,似乎也和他自身一样,显示着目空眼前唾手可得的一切的态度。 伏黑略一抬脚跨过了走道上装满钢珠的一排排盒子。他用两指夹着刚才店员递来的卡片,然后微微俯身,准备将其插在最前排的盒子里。 但伏黑突然停下了动作,他转回身子朝相川走去,递出了卡片。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6第五十六章 相川看了一眼兑奖卡片, 啧了一声后还是从伏黑惠手里抽出卡片,揣进了兜里。 “你那事……等我先把钱兑了,出去再说。” 相川很快从店铺隔壁房间门的对外小窗口用卡片取到了东西, 接着他朝离开这条街道的方向走去,还不忘示意伏黑跟上自己。 人烟逐渐稀少, 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长, 相川也逐渐展开了话题。 “那地方其实就是一废弃工厂。”相川说着不屑一顾的话, 语气里却没有什么轻蔑的意味,“是我的几个朋友先发现那地方的。后来我过去看了看, 觉得不错, 慢慢地那里就成为我们的活动基地了。” 似乎是想到些和朋友一起玩的事情,相川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你没去看过, 不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好看。”相川眼里闪出了光芒,“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萤火虫,但转念一想, 这又不是夏天哪来的萤火虫。后来我们才发现, 是因为那里的草会发光!” “发光?”伏黑有点疑惑地转头看向相川。 “对,发光!” 说着说着,相川感受到了伏黑注视着自己侧脸的视线,他连忙压下了翘起的嘴角,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 没想到这一咳反倒是停不下来了, 伏黑都怀疑他会把肺咳出来,但最后好歹是缓过来了。 “我有点咽炎, 大概是因为最近换季吧, 老是动不动就咳嗽。”相川解释了两句,然后继续了话题,“我也搞不懂那是什么种类的植物, 反正好看就行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换地方?”伏黑没有忘记相川之前说的自己之所以行不义之举的原因。 “因为基地没人了啊。”这句话被相川说得很快,就像刻意表现出满不在乎一样,“去那里的朋友越来越少,一开始只是去的频率减少了,到后来连电话都联系不到那些人,他们再也没有去过那了。” “你有去他们家里找过他们吗?”伏黑试着提出建议。 “哈,我们这种人就是不想回家才一直在外面玩的啊。大家都不喜欢提那些事,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家在哪。”相川烦躁地撇了撇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废弃工厂在哪里?”伏黑停下了脚步。 “好吧,告诉你也没关系。它就在——” * 晨光照亮了郊外的土地,树林中隐隐露出了一辆黑色汽车的轮廓。 坐在车后座的赤井秀一不觉得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倒不是前座的琴酒一直抽烟让烟雾打扰了视线的缘故,毕竟他自己在等待的时候也习惯抽根烟,而是因为车窗外的天空本就是阴霾的颜色。 谷风从低处向高处刮来,沿着蜿蜒的林中小路吹进打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里,带来了土腥味和植物的清新味道。 闻到这股气味的赤井看了眼手机时间门,已经八点多了,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琴酒保持着叼着烟望向窗外的姿势,赤井顺着琴酒的视线也望过去——不远处地势较低的地方,树林掩映中有一座外表极为朴素的类似厂房的灰色建筑物。 之所以用“类似”这个词,是因为赤井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厂房。 和波本确定了行动计划后,赤井就开始查找山下集团相关公司,并且发现了这间门厂房的存在。他和琴酒关注这间门厂房的原因很简单。山下物产在发展到进军全国的地步后,总部就早已迁移到了东京,位于伊根的是一家规模较小的分公司。除此之外便只有这间门厂房了。 然而,这间门厂房的选址不可谓不奇怪。考虑到基础设施的完善度,这种企业的厂房一般会建造在政府规划的工业区。倘若独立选址,也会选择交通、水电供给等较为便利的地方,而不是这种一眼望去一片荒凉的树林中。 另外,风还告诉了赤井最为奇怪的一点——这间门工厂完全没有工厂应有的味道。不管是化学物、焦味、金属,或是其他任何种类的气味,这些统统没有,就好像里面没有在进行任何生产活动。 但是,他们确实看到有人走进去了。 “……琴酒。”带着疑虑,赤井低声喊出了名字,他相信对方也一定发现了这些怪异之处。 “现在还不到时候。”琴酒明白赤井的意思,但他只是这么淡淡道。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真希和伏黑根据相川的描述来到了一座废弃工厂前。 工厂外墙铁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铁皮表层已经剥落,红棕色的锈斑侵袭了内部。两人轻轻推开大门,走进了围墙内部。 工厂建筑物大体完整,可以看出这里并没有废弃太久,但却四处密布着野草,远远看去如绿色的浪潮般起伏涌动。如果不是有人特意培育的话,这样的长势说是“疯狂”也不为过。 厚厚的野草严重阻碍了视线,真希皱起了眉头。 [侦查鉴定:D100=23/80,成功] 真希抽出一柄宽刃短太刀,朝着几乎要完全遮挡住一整面墙的野草轻轻一划。寒芒闪过,草墙陷入了一瞬的静止,下一秒,草屑飘飞,宛若瀑布化为固体被截断。上部的草墙整个坍塌下来,露出了后方真正的墙面和一道深深从左至右横跨了整面墙的刀痕。 真希忽略了自己不小心留下的痕迹,观察起这面墙原本的样子。虽然一些地方已经被侵蚀了,但依旧可以认出上面用红色油漆涂刷了“城田xx”的字样。 “看来一不小心抓到了雇主的狐狸尾巴啊。”真希微不可见地勾起了嘴角。 “但是,这里和相川描述得不太一样。”伏黑的突然出声吸引了真希的注意力,“没有任何一株草在发光。” “这倒是……”闻言,真希陷入了思考,“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有晚上才能看到发光的景象?那小子也说了吧,乍一看还以为是萤火虫。” “确实,萤火虫的话,只有夜晚才比较容易注意到。”伏黑肯定了真希的猜想。 “那就找个地方等等吧。”说着,真希率先迈步朝工厂内部走去。 没走多久,真希就发现了一间门和其他车间门相比装饰丰富很多的隔间门。里面散落着一些被踢瘪的易拉罐,大概是被当成了简易的消遣玩具,在房间门一角甚至还摆放着一张老旧沙发。 “看来这里就是相川说的‘基地’了。”伏黑跟着走了进去。 真希把刀立在墙边,自己靠墙坐了下来,凝神闭目,伏黑则坐到了沙发上,两人就这样静待着夜幕降临。 直到眼皮感受到微弱的刺激,真希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底一片清明。真希拿起了太刀,伏黑也顺势站起身来,两人一同向外走去。 映入眼帘的究竟是怎样一幅场景呢? 黑暗笼罩大地,四周没有灯,月亮的光华并应该格外显眼才对,但眼前奇异的莹草驱逐了其他一切的色彩,所以月光也黯然失色。 尽管是如此摄人心魂的草植,但真希和伏黑却无法用任何一种光谱上存在的颜色来描述它的色彩。他们也从未如此深入骨髓地体会到植物中蕴含的生命力——高长的草在微风中摇曳,若隐若现的流光从草根流淌到叶尖再蔓延至斑驳的深暗阴影处。 这种光芒流得遍地都是。 是因为难以数计而眼花了吗?无法描述的色彩好像脱离了“草”这种形体的束缚,开始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就像液体在外太空漂浮不定。 注视着这一切,两双瞳仁中泛出斑斓的光点,细密的疼痛感啃食着眼球。一瞬的迷蒙后,两人猛地回过神来,同时严肃了表情。 这些光芒,或者说……色彩,非常不对劲。 空气中不知不觉间门弥漫起浓重的腥臭味。真希和伏黑背对背站立,摆出了防备的姿态。式神[玉犬]也被伏黑召唤了出来,紧密注视着周围。 [聆听鉴定:D100=41/70,成功] 突然,一人高的草丛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有一阵阵沙哑的类似挤压喉咙发出的呻·吟。 远处的草被压倒再直起,接着在刚刚那片草稍前一些的地方,草又被压倒再直起,就这样形成了向伏黑他们一点点涌近的草浪。 终于,浪滚到了草丛的最前端。随着最后一片草被压倒,在其中前进的生物露出了它的全貌—— 那个东西双腿诡异地弯曲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挪动着,踢动了半掩埋在土地中的石子咕噜噜地滚开。明明只是在柔软的土地上滚动,那些石子却好像撞击到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一样,逐渐碎裂开来,越来越小块,越来越小块……化为齑粉。 视线上移,目光聚焦在那个不知什么东西的脸上。它的皮肤像是被莹光渗透,那些色彩充斥了它的五官,把一切都搅作一团,只留下两只直愣愣上翻的双眼。 它似乎正慢慢和周围的流光融为一体,乃至于躯体都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状。 “这家伙是……人?”两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57第五十七章 两人之所以会产生眼前的东西是否是人的疑虑, 是因为那怪异的躯体确实被夹克和长裤这样的人类服饰包裹着。 那个东西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缓缓朝伏黑他们伸出了手。那双手五指扭曲,就像被灌满水的外科手套一样, 展现出被撑开到半透明的极薄乳胶质感,泛出莹莹的光泽。 上翻的眼珠表明了那个东西处于非正常的状态。耳边传来了类似软体动物爬行发出的黏黏糊糊的声音, 伏黑二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那个东西被色彩搅和到几乎和周遭皮肤融为一体的嘴巴正不断嗡动着。 “相…川, 快,快……走……” 二人努力分辨着被不断重复着的语句内容,可当他们终于听到关键字眼时, 话语却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叫声。与此同时,那个东西的身体开始不断抽搐,时而畏缩地颤抖,时而狂暴地抓挠……最后怒吼着向伏黑二人冲了过来! 真希和伏黑迅速对视一眼后,当即确认了两人都不准备采取击杀的做法。于是, 真希略一颔首,退后了一步, 将战场让给伏黑—— 手背相贴,双手食指勾缠出长耳的形状。 “脱兔。” 伏黑用清冷声音掷下的话语犹如墨汁滴入名为大地的水泊中,瞬间将其染成影子的颜色。紧接着,这条始于伏黑脚下的漆黑河流朝对面奔腾而去,翻滚的浪花一路吐出与自身截然相反的雪白兔群。 它们随伏黑的意念而动,瞬息间团聚成足以遮挡房屋的巨大白兔,然后猛地向那个不知是否还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扑去! 巨兔在接触到肉·体的一刹那分解成一股股洪流朝四面八分飞溅,在绕过障碍物后重又汇聚。很快,由兔子组成的汪洋淹没了那个东西, 泛出诡异莹光的身形也因此被遮蔽。 “好了,应该暂时束缚住它了。”伏黑收起架势向兔群走去。 “等等!”真希突然出声叫停了伏黑的脚步,“光……在不断外泄。” 按理说数不胜数的兔子确实已经围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但是没有用。因为称它为“光”只是人体根据自身有限的认知给予的反馈,而它本身不属于人类认知里的任何一种。 液体可以自如穿梭的地方,它也可以,气体可以自如穿梭的地方,它依然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知道该用混沌或是澄澈来描述的颜色勾勒出一只只兔子的轮廓,再从轮廓间的缝隙里挤出,让兔子牢笼好像变成了布满裂缝的球体。 渗出的“颜色”越来越浓郁,逐渐弥漫,占据了空气,似乎连氧气都无法在其中有一席之地。伏黑敏锐地意识到下一步到来的将会是——爆炸! 在这样的猜想闪过脑海时,伏黑立即后跃跳起,同时收回了式神[脱兔],以躲避即将到来的反击。但从式神烟尘般消散的灰黑暗影中爆发出来的并不是伏黑预想的攻击,而是……一场湮灭。 不是“颜色”的湮灭,是那个东西的,是曾经为人的那个东西的湮灭。 莹润的双手十指已然深深插入不知何时裸·露出来的胸膛中,鲜红从血洞中涌出,给这具躯体添上了唯一属于人类的颜色。 然而,皮肤所散发的莹芒连同血液一起源源不断地涌出,夜风也不合时宜地刮起来了,甚至匪夷所思地吹动了那些“颜色”,让那个东西身上每一处皮肤的纹路都被飘扬的“颜色”向后拉扯。 这种拉扯是没有尽头的,因为无法确定“颜色”的目的地,所以半透明的皮肤无限延展,越来越长,越来越薄……仅有一小部分皮层和肌肉紧紧贴合着,因为皮肤过薄,肌肉几乎毫无阻碍地展现出来,每一条血管的走向都清晰可见。而绝大部分的皮肤更像肉色的网纱,晃晃悠悠地荡在身后,让原本的人体变成了类似魔鬼鱼的怪异形态。 似乎想要摆脱这层畸形的外皮,那个东西开始将皮肤从胸膛正中撕裂、剥扯开来。大片大片的鲜血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嚎叫浸染了整个身躯,但红色还是惨烈地落败于那种“颜色”,蒸发般凭空消失了。 然后消失的是骨头,因为那个东西跪倒了下来,再然后是肌肉,因为皮肤软趴趴地垂落成一滩……最后是外皮,因为两人眼前除了莹草空无一物,那个东西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地只留下一套破损的衣物。 离得更近的伏黑在“颜色”的笼罩下显出变幻莫测的神情,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暗影,就这么注视着那堆衣物,默默握紧了拳头。然后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开始在衣物中翻找起来。 [侦查鉴定:D100=23/85,成功] 在最里面一件衣服里,伏黑发现了一个挂着绳的御守。 “惠,”此时,真希走到了伏黑侧后方,轻轻把手搭在伏黑肩膀上按了按,这是真希没有言语的关心,“事情还没有解决。” “是的。”伏黑将御守握在手心,站起了身来,“这个御守……当作信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好,连同他的那句话应该被带给相川。” “真是的,”真希语气无奈,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直接说你想这么做也可以的啊,偶尔应该坦率一点吧。” “不过,”她话锋一转,“这些草是什么情况,罪魁祸首又到底是什么……那些‘颜色’?总之,这些我们现在都不清楚,但既然发现了总要采取些措施吧。” “可以确定的是,我们脚下这片区域绝对不安全。”伏黑接过话茬做出了结论,“[玉犬]也发现不了这里异常的源头……最起码在我们查清一切之前,要防止普通人进入这里。” “赞同。”真希点了点头,不过她紧接着又拧紧了眉,用手中的太刀挑起了地上的一块泥土,冷眼看着碎泥从刀尖扑朔朔落下,“光阻止人进来还不够保险,不是连你的式神都对刚才的异常情形不起作用吗?看看这些草,就算把这里全炸了,万一这种异常可以通过泥土……” “那就放下禁止双方出入的[帐]吧。”伏黑提出了权宜之计,“这是目前我们能做到最大程度的预防措施了。如果这里的异常真能通过什么奇怪的途径扩散出去,我们也只有尽快找出真相。” 说完,两人走到了废弃工厂大门外。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话音落下,好像水墨泼洒在笼罩了整个废弃工厂的透明半球体上,[帐]被放下了。 * 夜深人静,琴酒说的“时候”终于到了。 趁着夜色,琴酒和赤井下了车,逐渐接近那间孤单单的厂房。 越是靠近,琴酒嘴角越是扯开了笑容。这间外形朴素的厂房显然不普通,一路上都是监控摄像头,大门也采用了极为坚固的合成金材质和电子门禁系统。 前门的警卫昏昏欲睡,因为随身携带着干扰器,琴酒二人无视监控摄像头的捕捉,绕到了后门。 后门依然有门禁,但这点也在琴酒的意料之中。通过耳麦简单下达指令后,提前待命的组织技术人员就黑入系统,远程解除了限制。 琴酒稳稳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非常熟悉各种建筑物的布局,琴酒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进入了消防通道。狭窄的楼道里只有“安全出口”的提示牌发出幽幽的绿光。 二人从最上层开始搜索,这个顺序也是因为逗留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发现,到那时候处于下层更利于尽快撤离。不过这间厂房一共也只有三层罢了。 刚打开一点通往三层楼道的消防隔音门,隐隐约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二人止住脚步,侧身保持着开启一条门缝的状态静静聆听着。 “到底什么时候能好?!”沙哑而混浊的声音沉雷般滚过。 “已经差不多了。”接着响起的是一道相较而言年轻些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大,不能很好地听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之前你们家的……董事长的……都没计较,足以看出……诚心。” “那是他自己没本事!机会已经给他了,没有结果怪不到我头上。”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年轻些的声音沉了下来,似乎也被带起了气性,不过最后还是按耐住了有变调趋势的语气,“我们……牺牲也不小啊。对了,在……之前,接下来的祭典还得要靠您啦。” “哼,把‘好东西’给你们,这些年来就弄出些废物,在我死之前还能指望得上什么。”说到这,带着怒气的声音顿了顿,“不过,那个教派真有些本事吗?” “只要……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伟大’,现在……帮助……只是第一步。”和更轻的声音相反,这句话里带着莫名喜悦的情绪。 之后的杂声大了起来,似乎是房间里的人在活动。 防火门随之轻轻合上了。 58第五十八章 琴酒和赤井接着来到二层。 打开防火门后, 可以清楚地看到二层布局——走道左侧是三个并列的房间,右侧是玻璃窗。月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对面的门上,让样式普通的机械门锁泛出金属的冷芒。 赤井很快用小型工具撬开了门锁,进屋后一番搜寻。这里大概是什么办公室, 只有些无关紧要的文书资料。赤井匆匆翻阅了一下, 其中包含了各种商贸文件,但从日期上看都是已经完成了有段时间的交易。部分资料内容甚至不连贯, 就像是胡乱拿了一些放在这, 从而让它们单单起到“在房间里”这个作用。 “烟雾弹罢了。”这里的情况并没有出乎琴酒的意料,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而赤井把碰过的东西恢复原状后也跟着前往了一层。 一层的布局和二层略有不同, 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怎么不同, 这样的布局也绝不是厂房应有的——整个建筑比起厂房更接近于写字楼。如此一来, 变成了独立建在郊外的厂房外形写字楼, 这就更加令人不解了。 赤井的思绪回到一层的布局上。走道右边意外地没有窗户,让整个一楼陷入了沉闷的空气中。以防被发现, 吸顶灯不能打开,于是嵌入在两侧墙体底部的盒式荧光灯成了唯一的照明措施,让赤井二人勉强可以看清行进路线。 前两个房间位置和二层的一样, 但是第三个最里面的房间不是和另外两个并列着的了,而是横了过来, 占据了一部分走道的长度。因为这样的建造位置, 赤井二人可以直接看到走廊尽头属于第三个房间没有开窗的墙和特殊合金门。 依旧轻松解开了电子门禁, 闯入眼帘的是整齐排列的各种试剂瓶和实验器材。脱离了人的操纵,有些设备还在自行运转,发出嘀嗒嘀嗒的液体滴落声。 关上门, 二人打开了手电筒。在阴冷空间中突兀直照的移动光线让大大小小的仪器影子飘忽不定地投射到四周,组成了模糊的重重人形。 一般人肯定免不了心惊肉跳,然而,在场的两人都已习惯了这种活动,正面色镇定地翻箱倒柜。 琴酒率先有了发现。在一侧墙边的大型立柜里,他找到了堆满几层架子的一份份实验记录。这些记录的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里面密密麻麻地都是些生物医学专业术语。 琴酒从柜架里抽出几本粗略地翻看起来,“剔除基因”、“变异个体”、“受精卵”、“试管”这些字眼频频出现在眼前,最后的结语大体分为两种。 “依然出现异常,xx号实验体失败。” “寿命未达预期,xx号实验体失败。” 琴酒还从这些记录里找到了额外附在内页上的一些手写笔记。 “根据不同显性特征,推测每个提供者中……基因组含量不同,实验母体不变,需要更多提供者的基因进行研究比较。” “又一个实验体诞生了,再等等看,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是剔除得不够干净吗?但是如果再进一步可能会影响到需要留下的那部分。” “又是一个神经病。”联想到荣仓,琴酒嘲讽地合上了记录册。 另一边,赤井在最里侧的墙上发现了一扇被挂帘遮挡,不易察觉的窄门。赤井上前一步,刚要打开门,脚下却传出了踩踏水面的轻微声响。 他抬脚后退一步,低头一看,地上果然有一小滩水迹,这片水迹通过贴近地面的门缝漫延到窄门的另一侧。 赤井眼神微暗,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沾了一点水在两指之间摩挲,指腹传来的粘稠质感让他忍不住皱眉。再把手指凑近鼻端,隐约可以闻到一股腥臭味。 带着疑虑,赤井起身打开了窄门。 瞬间,令人作呕的臭味扑面而来,那不是单纯的酸腐气息,而是属于活物的长年累月才能浸染出的气味。一定要比较的话,它更类似于人类腋下或者说呼出的臭气那样的存在,只不过臭了百倍。 赤井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窗,还要用一扇扇坚固的门和厚实的墙壁围困住这个地方——这样的臭味是无法排散的,只能阻挡它的传播。 赤井更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房间要横向建造,因为门后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向下楼梯。有了这个“多余的东西”,如果依旧并列建造,就无法保证房间的使用面积了。 “琴酒。”赤井低唤了一声。 琴酒收到示意,朝打开的门走去。随后,两人一同走下了楼梯。 越往下走,腥臭味成倍增强,浓烈到好像在两人的神经上跳跃。空气也越来越湿润,配合着臭味如同蚯蚓钻入毛孔,堵住,以至于全身都产生了不合理的窒息感。 因为略感恶心,赤井小心避开了沿着楼梯一路延伸的水迹,依稀可以看见这些水迹近似于一只只脚印的形状,连成了一条似在扭动的蛇。 终于走到位于地下的底层,除了琴酒和赤井空无一人。 不,或许还是有的。 一面硕大的玻璃墙将地下室分为了两部分。对面是超越了两人现有认知的,丑陋到让人怀疑其存在却又确实存在于眼前的生物。 大脑不断发出警告,身体却不受控制,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然迈出了许多步,鼻尖距离玻璃墙仅仅咫尺。 不能再看了,闭上眼睛! 难以想象的震惊掩盖了其他一切情感,只让这样的呼喊声席卷脑海。冷汗爬上脊背,如同无数只手死死擒住每一根汗毛,强行扒开眼皮。于是只能木头般地呆愣在原地,和急剧缩小的瞳孔相反,将眼睛睁大到极致。 琴酒先一步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他无法描述玻璃后面的场景。那是一处远超厂房占地面积的空间,里面有什么东西被铁链栓住了,无数条铁链锁困着无数只……怪物。 它们□□,皮肤像是黏滑的灰绿色苔藓被揉碎后再一点点渗入血肉,以至于泛出粼粼的诡异光泽。被深深的纹路缠绕着的脖颈很粗,几乎和头颅连为一体,仔细看的话那些纹路更像是一道道裂缝,呼吸一般微微张合着。 它们的形体和人类很像,都有四肢且两足站立……前提是没有看到那些肥大的头颅的话。面部的皮肤松垮垮地堆叠起来,和拉拢着的嘴唇混在一起,挤出不断滴落的黏腻唾液。而这样的肿胀皮肤在眼周突兀地变为薄薄一层,根本无法包裹住眼球,让那同样黏腻的球体鼓起到极致,近乎要滚落出来。 但是,这些都可以说是“正常”,只要拿它们和混杂在它们当中的另一些独特个体相比较就能发现这点。 即便那些独特个体反而更像人类…… * 伏黑和真希在那家“柏青哥”店里找到了相川。 “就一天,之前的钱没有输完吧。”伏黑走到坐在机子前的相川身旁,以这样的开场白打了个招呼。 相川匆匆瞥了伏黑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漫不经心道:“钱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不过,你怎么来了。” 伏黑拎起御守的挂绳,有些旧了的御守垂落下来,在相川眼前微微晃荡着。 “这是……!”相川停下了动作,失去了人为施加的影响,钢珠自顾自地喷射出去,再以远远偏离中奖轨道的线路掉落下来,噼啪作响。 “这是石垣那家伙给你们的?”相川沉下了表情,抬眼看向伏黑二人,“这个御守还是当初我送给他的,怎么会到你们手上?” “我们在你的基地偶然碰到他了,他把这个当作信物,要我们给你带句话。”伏黑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他选择了隐瞒一部分事实,“那个基地很危险,不要再去了。” “这样啊。”相川接过御守,淡淡应了声,并没有伏黑二人预想中的那种疑惑不解或者反驳的表现。 真希挑了挑眉问道:“你不问为什么吗?” “石垣之前就老是说这种话,问他为什么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看八成他也没告诉你们为什么吧。”相川耸了耸肩,“说过这种话后,他就不去那了……就因为这点小事,我们还吵了一架。” 说到这,相川突然愣了一下,接着他慌张地站起身来,拉着伏黑朝店外快步走去。 “该死,当时我太生气了,把他给我的东西随手扔到柜子里了。现在想想,那里面很可能有什么线索!” 三人在道路上飞奔。 对于矗立在黑夜中的路灯来说,此时的人类或许是卑微的。灯光可以随意蹂·躏地上的影子,使之伸展或者蜷缩。 脚步很杂乱,一如它们的主人,或许是以自己倔犟的方式跌跌撞撞地奔跑着,或许是已经直面了许多寒风的凌虐而被迫迈出坚韧的步伐。 过快的跑动让身子向前倾斜,好像随时会倒下,但伏黑和真希知道他们不会。相川还没想到过这点,但一直以来,哪怕看不见终点,他除了冲刺别无他法。 身后是被抛下的城市夜晚,霓虹灯逐渐稀少,三人跨过了伊根城市和村落间无形的分界线,骤然进入了一片静谧。 村落还保持着部分几十年前小渔村的面貌,湿漉漉的水汽带着大海的特殊气味。乡间小路上没什么人,深夜里,家家户户连灯光也没有,只有一户人家的门口亮着庭院灯。 相川便带着伏黑二人朝着那唯一的光明处奔去。 59第五十九章 跑动中, 相川的喘息越来越剧烈,他忍不住张开嘴汲取更多的空气。风灌进喉咙,带着腥咸气息的干涩感让相川一时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眼见着即将进入那片光明中, 相川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极力压抑着身体对喉间刺痒感的本能反应, 终于在家门前站定。 “我回来了。”钥匙插进锁芯,打开门, 相川声音沙哑, 这么低低说道。 空荡的房间用寂静回应了相川。 相川环顾了屋内一圈后才神色淡淡地走了进去,待伏黑和真希都进了屋, 他又走出门把庭院灯关上了。 “外面的灯是你之前打开的?”真希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按常理来说空无一人的家自然没必要开灯。 “昂, ”相川随意地点了点头,“不怎么回家, 之前需要回的时候感觉家在哪里都要忘记了,干脆用灯做个标识。” “什么奇怪的理由,”伏黑露出了怀疑的豆豆眼,“这种事不可能忘记吧。” “喂喂, 别操心无关紧要的事了。”相川见灯的话题似乎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赶忙打断, “现在不是应该找找石垣给我的那个东西吗。” 石垣的盒子是在相川的书桌底下找到的。纸盒外壳向内瘪进去一块, 应该是因为之前撞到了桌角,不过也可见当时扔出它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相川沉默地捡起盒子,摸着瘪进去的地方,他忍不住啧了一声道:“之前我的脾气有这么暴躁吗?” 然而现在说这个也于事无补。相川很快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本精致的小册子。 “这是石垣的手帐本,我之前看过他做这个……作为男生来说算是少见的吧。”相川垂目注视着手中的本子, 轻声解释了一句,然后翻开了书页。 虽然是手账本,但是里面文字内容居多,偶尔会有简笔画和实体剪贴物穿插其中。手帐每天都有记录或长或短的内容,其中大部分都提到了相川,看得出他们两个关系亲近,经常在一起玩。 “2022年4月21日 相川那家伙偷偷哭了,小孩子一样,果然很舍不得她啊。(流泪猫猫头) 糟糕了,在手帐里写了这件事,绝对会被揍的吧。看来这本手帐这辈子不能给相川看了哈哈哈哈,除非我疯了。 ” 刚翻到第一篇,相川就“啪”地一声猛地合上了书页。回过神来时,似乎感到这样更欲盖弥彰,在伏黑和真希的凝视下,他有些羞恼地重新翻开了手帐。 “2022年5月13日 相川意外地是运气王啊,虽然是在打小钢珠这种事情上……不过,这样下去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能攒很大一笔钱了吧。 希望到时候明子姐知道了能原谅相川玩这种东西,因为他会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东京哦。(笑脸)” “2022年8月24日 今天晚上去相川家住。远远就看到庭院开着灯,还以为是明子姐回来了,结果是相川自己留的。 我想说,这样一年下来的话真的很浪费电啊……所以,明子姐姐,快点回来吧。” “2023年1月18日 发现了在冬天依然生机勃勃的、非常好看的秘密基地! 立马带相川去看了,他也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有越来越多新朋友来玩吧。对了,我还摘了一朵那里长的雏菊。(箭头)” 伏黑顺着箭头的指向看去,只能看到一小块双面胶,应该黏在上面的干花雏菊却不翼而飞了。 一旁的真希见状伸出手摸了摸双面胶的表面,它已经失去了部分粘性,是沙沙的粗糙触感。真希凑近仔细观察,发现上面残留着少许类似灰烬一样的细小颗粒。 虽然同样感到有些奇怪,相川暂且还是继续翻阅了下去。 “2023年3月27日 最近好像有点发烧,一直好不了。已经无聊地在家里待了很多天,还被迫爽约了相川好几次。 希望在祭典前能好起来,还要和相川一起去接明子姐呢。” “2023年4月14日 自己去了基地,比起待在家里,呼吸点新鲜空气对身体更好吧。 一边散步,一边欣赏这里特别的风景,感觉身体似乎有点力气了,明晚要继续去那边。(打气拳头)” “2023年4月15日 我在那看到了……!是我病入膏肓了吗?否则怎么会看到那种东西……那还能算是动物吗? 虽然不敢确定,保险起见还是告诉相川让他也不要去了。不过感觉相川那家伙不会这么听话啊,干脆时不时去看看,说不定会把他逮个正着! 只在那附近转转,小心一点的话应该没事吧?我还是怀疑当时是自己眼花了,正好再确认一下。” 手帐内容就结束在了这里。 “石垣后面原来有自己去那里吗。”相川皱紧了眉头,“这家伙,话怎么说的不清不楚的,而且最近都不联系我了,发消息也不回,八成还没消气……” 听到相川的嘀咕声,伏黑接过手帐准备再一遍翻阅的手指僵硬了一瞬。他严肃了神情,张口欲言,话语却犹豫着不肯从唇齿间跳出。 [不告诉他真相吗?]似乎感受到宿主难得的纠结,系统在这时候出声了。 “这种道德伦理上的争议不是我说了算的啊。”马甲下的泷谷隼叹息了一声,“按照相川的个性,知道真相后一个冲动就会跑去那边吧,但那绝对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到底出于谁的意志了,最起码,当下的‘我’私心里想要保护相川。”泷谷隼莫名感受到胸腔挤压着心脏,让跳动强烈起来,“在我们彻底解决麻烦之前还是暂时保持沉默吧。当然,我不会忘记他是有知情权的。” “真相最终会被披露,哪怕再痛苦不过……” 伏黑那边陷入了沉默,接下来的话题被真希自然地主导了走向。 “总之,石垣既然这么说了,还是不要去那里了。”在得到相川点头的回应后,真希又提出了新的疑惑,“手帐里说的‘明子姐姐’是……?” “她是我的姐姐,相川明子。”相川一向大大咧咧到有些粗鲁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她是我们这边神社的巫女。”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顿了顿,相川补充道。 “为什么这么说?她是被临时应聘的‘助勤巫女’吗?”真希猜测了起来。 “其实也差不多,硬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助勤巫女在祭典之类的繁忙时期过去就可以离开了,我们这的巫女要在神社待差不多一年。”说到这,相川似乎有些不满,大概也是觉得这样的规定没什么道理,“而且,这期间巫女完全不能和神社里的神职人员以外的人见面。” “这样的话,你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快了!”相川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从去年春祭的前一天开始到今年春祭……后天的祭典上,完成巫女交接仪式后,姐姐就可以回来了。” “交接仪式?你们这的巫女每年都不一样吗?”真希用手抵住下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有的传统——每户人家临近成年的女孩轮流当巫女,顺序什么的村里人也约定俗成了。” “那要是哪户人家的女孩不想当巫女呢?”真希的声音冷了些。 “嗯……好像没有遇到这个情况。之前回来的巫女都说听到了神的旨意,而且被选中的人家后来也都很高兴的样子。”相川神色莫名,“有点可笑呢。父母离世的时候没人帮助我们姐弟,现在却要我姐姐为大家祈福……” 坐在床沿的相川突然摊开双臂,躺倒了下去。 “但姐姐还是去了……人生大概就是有很多无可奈何吧,善良的人尤其多。所以,我绝对不要……” 相川的话语被真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真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她挑了挑眉,接通了电话。 “你好,真希小姐。我是同样接受了委托的安室。”电话那头传来了马甲下的泷谷隼非常熟悉的温和声音,“这样说来的话,我们可以算是同伴吧。” 真希没有被安室似乎带着笑意说出的亲近话语打动,她平淡回道:“是吗,我以为是竞争对手才对。” “有时候一马当先未必比合作共赢好……”安室的语气低沉了下来,随后他话锋一转,就像从未说过先前那句带着警示意味的话一样,恢复了温和,“我可以确定,我们这里有你们不知道的线索。不是说时间就是金钱吗,感兴趣的话,明天见一面如何?” “我可以把这当作你们寻求合作的请求吗?”真希微微勾起了嘴角。 “当然。” “那么,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失望啊,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和他的弟子。” “原来真希小姐已经了解我的身份了啊。”另一边,安室透说着惊喜的话语,脸上却是平静的表情。 “明天见。” 60第六十章 安室透挂断了电话, 此时他才从背对着毛利小五郎的状态中转过身来,朝毛利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笑容。 毛利没有立刻回应,他双手抱臂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 缓缓抬起了先前低着的头,和他的严肃面容一同出现在安室眼前的还有犀利的审视眼神。 “谈好了啊, ”毛利淡淡地开了口,“那么, 现在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下你隐瞒的事了,安室。” 安室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而是故作疑惑地问道:“什么‘隐瞒’?” “还不说吗。”毛利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好吧,那就让我说说看吧。” 看着毛利好似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安室再一次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自己当时给毛利的说词——关于山下家宅邸和厂房的线索是因为自己在毛利睡着的时候独自出了躺门, 没想到在咖啡店里偶遇了银发男人那组。他们久仰毛利小五郎大名,主动提出了情报交换。而自己觉得那两人似乎别有目的,所以暂且拒绝了进一步合作的提议。 之后就是回酒店和醒来的毛利商量这件事, 鉴于情报内容过于惊世骇俗,两人最终做出了和另一组合作的决定。 “这一切看似没什么问题。”毛利低沉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随后他突然拔高了音量, “但是,顺序不对!” “山下翔平的事应该只有警方和当时参与了案件追查的我们知道。”毛利直视着安室的眼睛,“在这样一个每组人员都争分夺秒地想率先找到‘宝藏’的时候, 在不了解先前案件的情况下大费周章地查找山下家, 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么做吧。” “所以,你应该在前一天晚上帮我去便利店买酒的时候就和银发男人那组交流过了吧。也就是说,你和他们……”毛利拉长了声音。 随着毛利一步步分析, 安室反倒从一开始的惊讶中愈发平静了下来。毛利所说的都只是推测,哪怕他是对的,也没有确凿证据,自己的身份还不至于暴露。但是,这下他也真的燃起了些好奇,一向是糊涂侦探的毛利真能看透真相吗? 毛利的话语继续了下去。 “你和他们……进行了不止一次交易吧!”毛利斩钉截铁地说出了结论,“不过,看在结果还算有收获的份上,就不说你屡次擅自行动这件事了。” “这样看来,我毛利小五郎的弟子还真是和我一样行动力超强啊哈哈哈哈。”毛利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配合着毛利露出笑容的安室透:……是我想太多了。 渡过了身份险些暴露的乌龙,松了一口气的安室不经意间又回想起琴酒发给自己的照片情报。 密不透风的金属墙壁之间,密密麻麻的锁链拷住了黑暗。手电惨白的光从侧面照射过来,点亮了视野中的画面。因为中间有一整面玻璃阻隔,一部分光线在透明的无机材料上反射出光晕,圈住了玻璃后面一颗颗长相怪异的头颅,就像极尽讽刺意味的大头贴。 但看着这样的画面,安室笑不出来,他的嘴角连讽刺的笑也无法勾起。任何一个人都能发现照片里除开全然的怪物之外,还有似人非人的东西混杂其中——人类和怪物产生了丑恶的关联,通过外形,这种关联被赤·裸·裸地摆到了明面上。 或者是骨瘦如柴的背脊上鼓出了连成一片的脓疱,它们肿胀到瘤子的大小,以至于下面的身躯被死死压制到只能在潮湿的地板上蜷伏着爬行。又或者是半张脸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样子,然而越靠近面部中线,五官走向就越是下滑。跨过中线,另一边已然变成了层层叠叠的烂肉,松弛地耷拉在脖颈上。 四周的环境遍布着发黑的血污,还有比一双双浑浊的瞳孔在光线照射下更加闪亮的湿漉漉的水液。安室瞳孔震颤地看着照片,那里面发霉而腥臭的空气好像可以穿透次元,肆意侵入安室的鼻腔。 而这些照片再加上实际上是由安室偷偷潜入山下家找到的线索,在第二天被摆到了真希和伏黑面前。 四人选择了位于中心商业区的一家咖啡厅会面。 发起合作的安室和毛利率先抵达,很快,真希二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也走进了包厢。 包厢内部装潢是慵懒的欧式复古风格,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从间缝中渗入房间的日光不算灿烂,但也足以照明了。而当包厢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房间里轻松的氛围随着众人严肃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既然提出了合作,就说明你们发现了严重的情况吧。”这么说着,真希坐到了安室对面,她身后的斗篷在动作中微微抛起了些,莫名显出一股强大的气场。 直面真希布满烧伤疤痕的脸,安室虽有感慨却并不感到可怖。相反地,在看到来人镇定自若的表现后,他更加觉得和真希二人合作的决定或许会有奇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坚强毅力去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 安室把搜集到的线索提前传输到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里,他把电脑旋转了半圈,让屏幕展示在真希和伏黑眼前。 首先出现的是一面展开的书本内页,上面粘贴着被裁剪后拼合在一起的报纸。每块小报泛黄程度不一,可以看出它们较长的时间跨度。 “这是从山下宅女仆长房间的抽屉里找到的本子,纸页上的小报都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安室简单解释道。 真希二人随之将目光聚焦到了屏幕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用大号加粗字体印刷的新闻标题。 “山下集团独女未婚先孕。” “长孙改姓,次孙恐成山下集团继承人。” …… “爷孙反目:城田集团迅速抢占市场,山下集团股价下跌。” 诸如此类的新闻过后出现了一段手写的内容—— “这么多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恐怕我的记录也会有些遗漏吧。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敢相信温柔内向的小姐在一次出海回来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是因为这事,小姐得了抑郁症,身体也越来越差。 生病之后,小姐就一直独自待在阁楼里,连饭菜都只能放在门外。除了他自己,老爷不准任何人见小姐……大孙少爷还在家里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他偷偷跑上了阁楼。我看到了但是没告诉老爷,毕竟儿子思念母亲也是难免的啊。 后来有一段时间,小姐的身体似乎好了起来,还带着大孙少爷嫁给了城田先生。我以为小姐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她却突然去了,城田先生也殉情了……那时候,次孙少爷还是个小婴儿,老爷就把他接回了山下家。 没想到,现在连次孙少爷也年纪轻轻就去了。” 看完女仆的记录,真希微微垂下了眼眸,稍作思考后她看开口道:“所以委托人城田信介是山下咲良未婚先孕生的孩子?不过,这好像和委托没有关系。” “不要太早下定论啊。”安室闻言眨了眨眼睛,“关键不是城田信介,而是……城田信介的爷爷,山下集团董事长,山下原也。” “哦?”真希抬眼看向安室,“怎么说?” “照应了女仆长写的内容,山下宅的上锁阁楼里还残存着山下咲良留下的痕迹。很幸运,我得到了关于它的情报。”故意对自己夜探山下宅才发现了情报的事避而不谈,安室示意真希二人继续往后看屏幕上显示的照片。 比起阁楼,照片上的房间更像一间病房。白色的病床位于正中,两旁摆放着各种仪器,有呼吸机、输液泵、心肺监测仪等等,不过这些仪器似乎并不是针对治疗精神类疾病的。 一旁仔细观察着阁楼照片的伏黑眼神暗了暗。 [教育鉴定:D100=43/55,成功] [你认出那些医学仪器里包括了吸引器、产钳、排便器、尿量计等等。] 没等伏黑更多地思考,安室切换到了下一张图片,也就是琴酒在厂房里拍摄的各种实验资料和地下室骇人图景的照片。 看见那场面,伏黑和真希暗下了眼神,下一秒两双深沉的瞳孔中燃起了不可遏制的火光。他们紧抿着唇,一时间没有言语,还是真希把握得咯嗒作响的拳头砸上了桌面,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你们怀疑他在做人体实验?”伏黑脸色不太好,他转头看向安室二人。 “虽然难以置信,但在属于山下集团的厂房里找到的东西不会说谎。哪怕我们的推测和真相有些出入,山下原也现在在做的,并且已经做了许多年的也一定是什么不妙的东西。”安室严肃着神色,声音低沉,“不过,仅凭现在的情报,暂时还不清楚实验的事和山下咲良是否有什么关联。” “说了这么多,你们那还有什么其它情报吗?”毛利试图加快交流进展,“说来听听吧。” 话音刚落,只见安室突然脸色一变,他惊慌地朝毛利呼喊着,声音却被巨大的硬物碎裂声掩盖。毛利只能看到他大张着嘴极度震惊的表情。,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61第六十一章 黑色皮鞋碾轧上混凝土楼梯, 有规律的踩踏声在楼道间回响。 这幢大楼已经废弃了,突兀地坐落在商业区的一角。 毫无疑问是非常碍眼的存在,除了此刻。 大楼里,再坚硬的物体尘封于时光也会被逐渐磨蚀成空气中浮动着的细小颗粒。开敞的窗口让高处的风灌入, 搅乱了这些尘埃, 再裹挟着它们到对面遥远的地方去。 和变倍率瞄准镜里的视线一起。 日光无法穿透灰墙, 被窗檐阻挡,在其下创造出一片和外界泾渭分明的阴影。从容不迫地, 肘部抵住胸膛, 呼吸平稳到几乎没有起伏。 黑色埋伏在影子里,蠢蠢欲动。 风又吹起来了,混着灰尘的干涩气味不太好闻, 却依然可以轻盈地扰动发丝, 银色的长发就这样飞扬起来。 “波本还在里面。”磁性的声音状似随意地问道。 “不影响。”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话音落下,两双相似的墨绿色瞳孔中凝聚起光芒。一人的嘴角扯开了笑容, 另一人面无表情。透过两片窗帘间的留隙, 一个准心对准了毛利的眉心,另一个则对上了真希的太阳穴。 “虫子们还是尽早解决才不会惹麻烦。” 两只手同时扣动了扳机。 车水马龙的交通声,人流涌动的喧闹声, 还有咖啡厅里的交谈声……这些声音全部被层层空气所吸纳。只有子弓单的声音在消·音·器的管道中被阻隔下来。 瞬间,子弓单穿过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突破了窗户的封锁。巨大的窗户破裂声配合着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毛利四人身边爆开! 来不及反应,时间好像被拉长, 眼前安室震惊的表情近乎定格。毛利意识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身体跟不上危险袭来的速度。 这下真的要完了。这样的念头在毛利脑海中闪过。紧接着,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 咖啡厅原本封闭的包厢被打破,风从“漏洞”吹进屋内, 卷起了对抗袭击的风暴。 真希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抽出了[龙骨]。用刀对抗木仓不是明智的选择,更别说用比一般太刀更短的宽刃短太刀对抗远程狙·击木仓,这对一般人而言注定了血洒当场的结果。 是的,对一般人而言。 不包括真希——寒芒从刀刃上一闪而过,在利刃与子弓单相撞的地方爆发出闪耀的火光,随后飞快湮没于刀尖。 “叮”地一声,子弓单从正中被竖向一分为二!不完整的子弓单随后掉落在地板上,最后弹跳了几下。 但这并不是结束。 狭长的双眼中划过一抹凌厉,真希没有停下挥刀,刀刃划破空气的嗡鸣声和两种不同材质的金属相触发出的碰撞声一同震荡着耳膜。 子弓单开始集火,它们接二连三地朝真希射出,再转眼间随着刀刃上一个个火光的骤然起灭而一个个诞生又毁灭。猛烈冲突的两股力量都超越了人力,狭小的空间被爆裂的气流翻覆得千疮百孔。冲击波仅仅擦过墙壁,叶脉般扩散的裂缝就从左到右贯穿了墙体,甚至让更多的日光倾泻了进来。 真希对抗着狙击,伏黑惠则在一开始就召唤出了式神[虾蟇],巨大的□□用舌头黏住毛利小五郎一口吞进腹中,将他保护起来,堪堪避过了飞来的子弓单。 安室及时反应了过来,没带武器的他迅速在包厢里找到了掩体,躲在了角落的书柜后。于是,断断续续地,他看到了在屋内各种倾倒的物件中屹然挺立的真希。 深青绿色的短发在气流中翻飞着,无所顾忌地展现出少女完整的面庞。刀刃在剧烈的摩擦碰撞中迸发出的火光一瞬一瞬地照亮了脸上遍布着的烧伤疤痕,让它们仿佛正在燃烧。但这不是重点,因为它们远不如真希棕色眼眸中闪耀着的坚定光芒引人注目。 “好强……已经超乎想象了。”安室严肃着神情,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瞄准镜后,赤井秀一的神情同样不轻松。避免了杀人,他本应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但身旁气势越来越凌冽的琴酒和对面短发女性无一列外通通拦下的回击挤压着他,惊愕和莫名的焦躁感充斥了内心。 对面,咖啡厅的服务生已然发现了异常,连带着街道上都骚乱起来,相信警方很快就会抵达现场。 无法穿透血肉的攻击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作用。琴酒的脸色有些扭曲,嗜血的兴奋感和行动失败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走吧。”他最终收起了狙·击木仓。 感受到突然平静下来的空气,马甲下的泷谷隼突兀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情绪反应到真希冷肃的脸上变成了微微勾起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想走,没那么容易。”赤井在收起狙·击木仓前的最后一秒读出了真希的口型。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蛛网——一把苦无无视极长的距离下的空气阻力,击碎了瞄准镜镜头。 赤井心中一沉。 另一边。 [你不会要追上去打吧?]听到了泷谷隼的心声,系统预感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它连忙在脑海里问了起来。 “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泷谷隼在心里默默回应了系统,面上真希则利落地甩了个刀花,收起了[龙骨]。 “在城田大厦看到琴酒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泷谷隼轻笑一声,“稍微让他们对我、对我们提起点戒心吧。” 与此同时,在对面废弃大楼的楼道里,准备撤离的琴酒和赤井在转身后却止住了脚步。 “好久不见。”来人很高大,嘴角上的疤痕微微上挑。 琴酒彻底冷下了脸色,他此时才意识到甚尔一定跟着自己和赤井有段时间了,否则不会这么及时地出现,而自己笑话一般居然在对方主动现身后才发现了被跟踪这点。 另外,上次三千万的交易过程中他已经大致了解了伏黑甚尔的强悍。而且警方很快就会到来,这样的情况下避免战斗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你也接了委托?”琴酒直视着甚尔。 “啊,就当是这样吧。”甚尔左手插进鬓角的黑发里,向后梳动到后脑勺挠了挠,一副懒得思考的样子。 “看来不是。”琴酒从甚尔无所谓的态度里得到了答案。 琴酒侧过身,用余光撇了眼远处一片狼藉的咖啡厅,看到了里面的蓝黑发少年,随后他眼神一暗,继续开口道:“伏黑……是我想的那个原因吗?”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放下左手,甚尔朝两人攻了上去,“我只是帮别人把你们解决掉罢了。” 琴酒堪堪躲过了飞来的一拳,那样的速度和力道,他毫不怀疑要是被打中就会再起不能。而甚尔的攻击不仅面向琴酒一人,赤井同时聚起全部的力量想要格挡袭来的一踢。 但是,在脚尖即将碰撞到赤井交叉的手臂时,甚尔扯起了危险的笑容,踢出的轨道突然改变,硬生生掠过了赤井的身体,再往回弯曲,踹出,正中赤井的后背! 赤井向前摔去,他咬紧牙关,但还是泄出了一丝吃痛的闷哼声。而琴酒抓住空隙,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伯·莱·塔,对准甚尔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木仓响让刚刚才稍微恢复秩序的街道再次骚乱起来。同一时间,被击中的人面色苍白了下去。 不过,被击中的不是甚尔,而是琴酒。 甚尔俯身闪避掉子弓单,干脆就这样俯冲起来,瞬间出现在琴酒身前,然后挥出了一拳。瞳孔急剧缩小,琴酒因为腹部受到的重击上身微微下弯,这样一来却正好迎上了甚尔的右手。甚尔扣住琴酒的脖颈,轻轻松抡起琴酒,随手甩出,砸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琴酒深深陷入了墙壁中,而他背后的墙壁也摇摇欲坠,似乎只要再轻轻一推就会完全碎裂开来。 逐渐清晰的警笛鸣声撕裂了楼道里纷纷扬扬的尘土。 甚尔并不慌张,他走近勉强站立起来的琴酒,直直出了一击。琴酒以为这只手会扑面而来,然而手掌只是擦过琴酒的脸侧,撑在了那面被砸到的墙上。 下一秒,陨落的混凝土块震荡了地面,墙轰然倒塌。 甚尔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 “是谁……你的委托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甚尔身后响起,赤井用木仓对准了他,即便赤井知道这不一定能威慑到甚尔。 “刚才说的原因都不对的话,我们应该没有招惹到你。” “你们妨碍了他的社员。”甚尔微微侧头,瞳仁转向赤井,“至于他,你们见过的……在那个夜晚。” “他们在这幢楼上!”此时,废楼下方的人群中传来了喊声。 掏了掏耳朵,甚尔啧了一声,向另一头的窗边走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最后看了琴酒和赤井一眼,紧接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 很快,全副武装的警察来到了高层的楼道间。 眼前空无一人。,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62第六十二章 风波暂平, 安室透从掩体后走了出来。 “琴酒……”静心稍一思考,安室几乎立马知道了这次袭击事件的罪魁祸首,不由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另一边, 毛利小五郎也被[虾蟇]吐了出来, 从黑暗中猛然回到光明, 头朝地摔下的他一阵晕头转向, 接着被安室扶了起来。 “我刚才是眼前一黑就睡着了吗?不然怎么和做梦一样还有意识。”毛利后知后觉地感到之前在危急关头自己所处状态的奇怪。 [因为你根本没睡着或者昏倒,而是在式神肚子里啊!]这下系统都对毛利稀里糊涂的猜测无语了, 忍不住在泷谷隼脑海里吐槽起来。 马甲下的泷谷隼虽然知道真相,但他不准备说出来,时间紧迫,与其解释这个不如抓紧交流情报和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况且, 就算他不说,在场有人可能也已经猜到一些了。 因为在毛利说出自己的疑惑后,一旁的安室就把探究的目光转移到了伏黑和真希身上。 见状,伏黑没有言语, 他和安室对视了一瞬, 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真希则直视着安室,不易察觉地微勾起嘴角。 他们两个或许也和神秘侧有关。安室这样想着, 愈发确定了这次的委托不简单。 很快,警察到来了,现场搜证后,警方把四人带回了警局做笔录。等他们从警局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考虑到今天最起码要把戛然而止的情报分享完成,几人干脆就近找了找了一家店面,一边吃完饭,一边继续交流起来。 如果说安室提供的情报是针对山下家的, 那么伏黑二人的发现便直指城田信介。 “我们在城田集团的废弃工厂里发现了奇怪的现象……”真希半合着眼,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简直像疯了一样,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它们会在夜晚发出光芒。” “如果只是草倒还好,”真希顿了顿,“关键是,人也会发光,最后甚至融化在了那种说不出是什么的颜色里……” “哈?”毛利小五郎露出了惊讶中带着困惑的神色,他终于忍耐不住地打断了真希的话,“这是在开玩笑吗?人发光融化?你确定看到的是野草,而不是什么巨型农作物吗?” 真希头上隐隐冒出了“井”字符,她严肃着表情肯定道:“那确实就是野草。” “啊,这也不能排除是大晚上你眼花……” “既然如此,除了发光之外,还有其它什么异常吗?”看到真希的脸色有变黑的趋势,安室连忙止住了毛利还欲继续下去的质疑。他比毛利经历过更多不可思议的的诡异事件,因此对真希二人的话也更加重视。 “我怀疑那里有某种东西会吸取周围事物的生命力,对人同样奏效。”伏黑惠接过了话题,“植物自然碳化需要的时间单位是以‘年’计算的。具体时间不清楚,但是,从废弃工厂里摘下来的花在最长不超过几个月内就碳化成了粉末。” “只是脱离了可以持续供养的土地,植物就碳化到了这种程度,说不定现在那个地方也已经出现了一些腐败的变化。”伏黑用认真的眼神看向毛利。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确认,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真希手肘抵住桌面,单手抬起撑着下颌,动作中泄出了些危险的气息,“在那个变异了的地方,人和草大概没什么区别……都是猎物罢了。” [而且,有“帐”的存在,就算他们想进也进不去吧。]脑海中,系统默默帮真希补完了后半句。 真希的话让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那些过于茂盛的野草似乎铺天盖地地压在了众人心口,于是逐渐沉重——“宝藏”毫无头绪,其它怪事却层出不穷。 晚餐草草结束,临别之时,真希二人和毛利他们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明天就是这里的春祭了,我们会去参加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关于‘宝藏’的线索。祭典地点在伊根村的神社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毛利和安室对视了一眼。 “我们也去看看吧,希望关于‘宝藏’的调查能出现突破性的进展。” 暂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后,伏黑和真希比毛利二人更早来到了伊根神社。 早到什么程度呢? 他们未曾回旅馆休息,而是当晚就开始了行动。这是因为伏黑没有错过前一天晚上相川所说话中的细节——“从去年春祭的前一天开始到今年春祭。” 伏黑猜测要求巫女提前一天去往神社应该是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如果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这个时间段比起已经万事俱备的祭典更有可能发现端倪。只是琴酒的突袭拖延了他们原本计划的调查时间,虽然不太合适,现如今也只能深夜“来访”了。 穿过第一座鸟居,就代表着进入了“神的领域”。踏上参道,石板路两旁没有路灯,两人只能凭借月光照在凹凸不平的路面而反射出的星点光亮看清道路。夜风在一座座朱红色的鸟居间流窜着,嬉闹的风声像在嘲笑步伐的狼狈。 神社入口终于出现在眼前,视野也被石灯笼照亮,和大部分神社一样,开敞入口前方的左右两边各摆了一尊狛犬石像。再往里就可以进入拜殿。不过在殿前的开阔场地上,用于春祭活动的临时舞台已经搭建了起来。 此时,伏黑和真希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正要继续前进的脚步。 隐隐地,夜风中似乎混入了其它什么声音。 [聆听鉴定:D100=48/60,成功] 声音似乎是从位于拜殿后方的本殿传来的。本殿作为安置有神灵神体的社殿,被认为是神栖息的场所,通常是禁止人进入殿内的,就连外部也被名为玉垣的红色木栅栏围绕。 深夜,没有神官开启通往本殿院落的门,伏黑二人只好翻过玉垣,跳落在了院内。 这下声音更加清晰了起来。像是无数野兽,植物,甚至石头和金属一齐低声呜咽,因为无法像人类一样解释自身的想法,于是仅能靠奇妙地具有着的本能发出声声呼唤,解释着说不清缘由的痛苦。 各种声音在黑夜中互相碰撞,或是一个击碎了另一个,或是缠绕扭曲在一起。这样重重叠叠的声音追逐着人脑中的神经,然后猛地迸发出来,奇异地构成了轰然奏响的乐曲。 心脏在火热的乐声中急速下坠,伏黑和真希却仿佛感觉整个身体都没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凉彻脊髓。 很快,配合着乐声,耳边似乎传来了格外温柔的歌声,在声波中颤栗起来的毛孔就这么卸下了所有防备,吞吐着空气中不知何时开始弥漫的湿润水雾。 “啪、啪、啪……” 突然间,物体迟缓地拍打水面而发出的清脆声音有规律地响起。乍听会以为是脚步声,但是仔细辨认就会发现,那声音更为拖沓,如果是脚步那也应该是不能熟练使用双腿的脚步。 “母亲……母亲……” 奇异声响中忽然参杂入了一道属于少女的轻声。 听到这唯一的人声,伏黑短促而急速地喘息了一下,随之从乐声中恍然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用手掌覆盖在胸膛上心脏的位置,伏黑拧紧了眉头,他非常确信刚刚自己的心中居然莫名其妙地涌出了一股爱意,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东西的诞生。 伏黑转头看向真希。真希也才刚刚睁开双眼,她眨了眨眼,瞳仁中最后的迷蒙便散去了。 这声音有古怪。 两人瞬间从彼此的反应中得出了判断。 “声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伏黑朝本殿偏了偏头。 真希颔首回应,她放轻脚步,当即朝伏黑示意的方向摸了过去。 [潜行鉴定:D100=49/50,成功] 走上看着有些年代的台阶,鞋底和旧木接触,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吱呀”的动静。真希单手撑地,右脚在建筑支撑柱上轻轻一蹬,身体就朝斜上方飞跃起来。她又收起左脚,使其在半空中灵活地跟上了右半边身子,脚尖顺势牢牢勾住了屋梁。最后,她弯曲膝盖,稳稳地蹲了下来。 真希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继续观察,是因为她眼前这面墙壁上在接近屋梁的高度处有一扇花头窗。月光从窗面上的竖条纹饰间渗入,恰好可以照亮本殿内部正中的一小块区域,照亮了木地板上的白衣绯袴。 这样标志性的装扮,毫无疑问是一名巫女! 神社和巫女,看上去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组合。但真希却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地绷起了身体。 因为一般而言巫女最多在本殿的外阵跪坐着迎接神明的信徒,不会进入放置着神体的内阵,更别说是在现在这样的深夜里。 况且,那个巫女的姿态也和“跪坐”毫不相干,而是睡着了一般平躺在地上,脸上还带着全然喜悦的笑容。 “母亲……”充满期盼的呼喊声正从她缓缓张合着的双唇中不断吐出。 在真希看不到的角落里,狩衣袖口一闪而过。 63第六十三章 伏黑和真希离开不久后就随着逐渐壮大的参祭人群再次回到了神社,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 太阳在云端旖旎,所以日光并不很好,连带着鸟居的朱红色彩也不怎么鲜艳。 安室和毛利起了个大早来到了神社。此时, 毛利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被人流推挤着走上参道, 最终在拜殿前的临时舞台周围停了下来。 “说起来,春祭一般不是应该在二月份吗?现在这都四月份了吧。”毛利耷拉着眼皮, 不是很有精神地问道。 回答毛利的不是安室,而是站在毛利身旁正等待着祭典开始的一位妇人。 “因为对我们来说,这不仅仅是春祭,还是一年才举办一次‘例祭’, 也就是每个神社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动。” “是俗称中的‘例大祭’吗?”另一道女声大大方方地加入了对话,是发现了毛利他们的真希走了过来, “例祭的日期是每个神社自己定的, 一般定在与祭祀的神有因缘的日子或者神社的创建之日。” “正是如此。据说我们供奉的神就是在很多很多年前的今天第一次给伊根带来了大海的馈赠。”妇人语气里带着崇敬, 说着说着她突然眼前一亮,略带激动地低喊出声,“池上宫司来了!” 毛利几人顺着妇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紫袴祭服的男人从殿后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得出对他很是敬重,都开始认真听着他的开场主持发言。 而毛利几人的反应就和伊根本地人完全不一样了。原因无它, 是因为男人的长相。听着男人沙哑的声音,毛利判断他应该有些年纪了。男人的相貌一言难尽,他身材肥厚,面容臃肿,皮肤灰败粗糙, 脸上的赘肉叠浪一般堆在短粗的脖子上,但那种质感看起来绝不会让人想触碰,也并不柔软,更像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死皮。 他说话时会露出白晃晃的牙齿,位于稀疏眉毛附近的眉骨和眼袋的上的肉也会微微抽搐,被猩红眼角包裹着的眼球更加突了出来。 人不可貌相,这样的男人确实是伊根神社的神官。 “这……”毛利一时间僵住了表情,他迫切地想要抒发情绪却因为礼貌的顾虑卡了壳。 周围的安室、真希和伏黑神色中也难掩惊愕,稍微接受之后,他们再次看向池上,眼神晦暗不明。这是因为他们越是观察便越是发现这样丑陋的长相似乎在哪里见过,有种隐约的熟悉感。 “你们啊,不要小看池上宫司。”之前那个妇人应该是看出了毛利几人的不平静,忍不住为池上说起话来,“池上家世代是我们这神社的神官,这种特殊的长相并不难看,而是神明的馈赠!” [这种馈赠有点消受不起啊……]系统忍不住在脑海里嘟囔了一句。 妇人并不知道众人内心的想法,她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明亮,里面蕴含着一种可以说是狂热的情感,就这么继续了话题。 “池上家偶尔会出现一个这样的长相,这大多代表着他们和神更接近,所以也就能够更多地帮助伊根人向神请求赐福。” “这种应该从遗传学上考虑吧……隔代遗传之类的。”毛利没有眼力见地对妇人的话提出了异议,惹得妇人情绪激动地开始举例证明。 “现在的池上宫司可以说是池上家最厉害的一代。每年春祭过后那阵子,伊根捕鱼业无一例外地会有大收获!而且,”似乎仍觉不够有说服力,妇人再次进行了补充,“池上宫司以前引导我当过巫女,那次我真的感受到了他的的确确是神的代言人。” 听到“巫女”的关键词,真希收回了原本观察着四周的视线,转而看向妇人问道:“‘引导’?冒昧问下,他是怎么引导你的?” “这个啊……虽然已经过去有十来年了,但我还记得在祭典的前一天晚上巫女需要经过一首邦乐的洗礼。” “嗯?”难道说是自己昨晚听到的声音?但是,那种声音用“邦乐”来描述未免太牵强了。 一边思考着,真希一边做出好奇的样子提出了疑问。 “说起来,那首邦乐是用什么乐器演奏的呢?三味线,筝,还是尺八?” “欸?我想想……” 妇人使劲回忆着,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她只能徒劳地再次强调道:“那真的是非常美妙的音乐,就像……就像在母亲的怀抱里。” “那一定是神的怀抱吧,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为了‘母亲’,我可以做任何事,任何。”妇人虔诚地将双手交握在胸前。 真希和伏黑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池上的致辞不知不觉已经结束了,然而人群中隐隐的激动却没有消止,大多数人的视线都朝同一个方向偏移。 毛利一眼认出了引起这些反响的源头——来人是山下原也。 “山下集团毕竟是从伊根走出来的,而且现在伊根的村落仍旧是山下集团部分海产品的原产地。山下原也来参加这个祈盼收获的春祭倒也正常。”毛利身旁的安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山下原也似乎每年都会参加伊根的春祭。”伏黑滑动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各种关于伊根春祭的当地报道。 “看来你们不知道啊,山下先生和池上宫司很多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山下先生的生意还没做到现在这么大呢。”周围的另一位妇人听到了伏黑他们的话,笑着解释了一句。 看来山下能有今天的成功,其中缘由大概率离不开池上,这会和“宝藏”有关吗?这么想着,伏黑把目光转回了台上。 接下来,祭典活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中途伏黑和真希还碰到了相川,他周身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喜悦氛围。 而相川期盼了一年的巫女交接仪式也开始了。 祭台上今年的巫女已经做好了准备,真希认得出那就是自己昨晚在本殿内阵看到的躺着的少女。 “啊!”身边的相川突然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这把真希的注意力引到了台上——上任巫女,也就是相川的姐姐明子从台侧的阶梯缓缓走了上去。 依旧是白衣绯袴,不过外面多套了一件外褂,准确来说应该是“千早”。真希这才发现那件千早上印的图案十分少见。虽然上面的图纹本就有许多种类,但最常见还是松鹤的组合,或者菊之类的花朵,而不是鱼纹。 目光再移动到相川明子的脸上。她温和微笑着的表情掩盖不了其中隐隐透出的疲惫感和些许的浮肿。发现了这点后再扫视全身,即便有绯袴遮挡,但在腰带的勾勒下,依然能看出小腹处微微的凸起。 “姐姐……好像变胖了点。”相川作为最熟悉明子的人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他紧紧注视着明子喃喃道。 台上,明子优雅地上前,她手里是缠有两条之字形白色垂纸的棍状物。直到明子把“御币”双手递交给了今年的巫女,交接仪式才算结束了。 相川看到姐姐走下台,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穿梭起来,逐渐接近了明子那里。 伏黑见状微微勾起了嘴角,停顿了几秒后,他的笑容淡了下去。见到满怀期待的重聚终于实现的那一刻,伏黑为相川感到高兴……还有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落寞。 “人群好像都聚集在舞台附近,我们趁现在去周围看看吧。白天或许能发现更多细节。”真希拍了拍伏黑的肩膀,唤回了他飘飞的思绪。 两人逐渐脱离了人群。但没想到的是,绕了一圈,伏黑他们再次遇到了相川,还有相川的姐姐。见对方没有发现自己,默契地,伏黑两人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不远处站定了。 在参道附近的树林里,相川姐弟正在进行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交谈…… “为,为什么呢?”相川的语气里充满了疑问,“之前不是很想去吗?东京。我已经攒……” “弟弟,”真子截住了相川的话,“我现在觉得伊根很好,我们姐弟俩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 相川呐呐地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认真端详着姐姐的面容,和以前一样温柔,好像是发自肺腑地说出了不想离开哪怕一秒的话。 “……好。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最终,相川这么说道。 这段插曲过后,落日一点点下坠,再然后红晕消退,天空变回了墨蓝色,像沉睡着的伊根的大海。 祭典也来到了最后的环节。 明明夜晚已至,通往神社的道路上却明亮异常。 那是火焰燃烧起来了。 一开始只是一点星火,像破碎的落日一样,在空中抖动着。很快,接二连三地,火焰扶摇直上,迅速蔓延开来,代替鲜红的暮色河流般覆盖了最底处的参道。 台上,池上振臂一挥,那条火河便势不可挡地从下往上奔流起来!,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64第六十四章 就像从地平线泛起的一丝红色亮光扯布般被猛地拉起, 熊熊燃烧的火焰向上窜高,墨蓝色天幕就在火舌的舔舐下融化、逐渐低垂,让红芒沉沉地压倒在众人身上。 那是一群这里的青壮年男性村民举着燃烧着的火把沿参道跑了上来, 然后他们以祭台为中心一圈圈围绕起来。紧接着, 充满野性的舞蹈开始了。 在深沉的夜晚, 只有火焰照射着一张张粗犷的面孔。红光把一部分五官照亮, 剩下的那部分就隐没在被照亮的部分投下的阴影中。这样明明灭灭的五官拼合在红色的皮肤上, 宛若一张张淋满鲜血的扭曲鬼面。 无数的手脚挥动着,伊根村民用嘴巴发出了类似鼓点的声音, 吐出的气浪让火焰滚动起来,四处歪倒, 但最终还是牢牢扒在火把上。 “这样一看……”毛利小五郎环顾四周, “怪不得感觉这里女性格外多,原来男性村民都去准备火把舞了啊。” 等了半晌,身边意外地没有传来回复声, 毛利转头一看, 安室正直直地凝视着舞动的人群,一动不动。 “欸, 有那么好看吗, 看得这么出神。”毛利拍了拍安室的肩膀,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 “啊,嗯?”安室急急地喘息了一声, 似乎被吓了一跳, 但他身体刚才那一瞬间的颤抖更像是突然从某种身临其境的场景中抽身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毛利的搭话。 “因为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活动,稍微有点好奇呢。”安室朝毛利笑了笑,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火光中载歌载舞的人群。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眼前的场景与《伊根实录》中描述祭祀仪式的内容缓缓重合。安室深刻地感觉到了,发生于过去、被如今的人们当作历史考据的东西正在眼前上映,仿佛时间的洪流从来无法打破人类对祈求馈赠的执着…… 直到天空变成漆黑一片,祭典也落下了帷幕。 “不久前还那么热闹,人挤人到我差点被撞得摔一跤,现在还真是冷清啊。说起来,那两个小鬼跑哪里去了?”毛利在神社外面四处张望着,周围人群已然散尽,理应更容易找到人才对,但却全然不见伏黑和真希的身影。 安室略一思考,视线穿透层层鸟居回望向神社,迟疑道:“恐怕……他们还在里面。”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安室从口袋里掏出一看,是伏黑发来的短信。 “我们应该找到所谓的‘宝藏’了……神社很危险,你们需要快点离开!——伏黑惠” “啊?这小子是什么意思?想要独吞宝藏吗?”一旁的毛利凑头看到了安室翻转手机后展示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他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当即做出了决定,“我们也去神社看看!” 安室收起手机点了点头,不过他并不是怕“宝藏”被取走,而是因为伏黑短信中提到的“危险”让他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的正义感不允许他袖手旁观,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陷入危险,尽管那两个孩子并不简单。 与此同时,在神社外部的树林中,一辆黑色汽车停靠在小路上。 “……他们在神社里发现了宝藏。”赤井松开了因为过于专注地倾听耳麦里传来的说话声而拧紧的眉头。能听到这些还要归功于他混进人群才黏在毛利小五郎身上的窃听器。 “有更具体的地点吗?”琴酒从上车开始就点上的烟已然快燃烧到尽头,火星眼看着就要吻上手指内侧的软肉,琴酒把烟头扔进了车载烟灰缸里,“呵,算了。我大概知道在哪里了。” “你是说……”赤井垂下了眼眸,再抬眼看向琴酒时他也得出了答案,“是本殿。如果说神官和巫女在哪里能彻底消失在人们眼前,只有不被允许进入的本殿了。” “的确。”琴酒点起了又一支烟,袅袅升起的白色混着他的话语被一齐吐出,“不过,我们的目的地暂时不是那。” 汽车绝尘而去。 * “确定在这里吗?” “确定。刚才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走的,玉犬也感觉到他们就在里面。”伏黑冷肃着神情,给予了真希肯定的答复。 “但里面没有人,无论神官还是巫女。”真希从屋梁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起身站到了伏黑身侧,“不过,或许……只是我们看不到。” 伏黑对上了真希的视线,他微一颔首。 “走。” 伏黑两人进入了神社本殿这个被奇怪地当做巫女教习场所的地方。因为仅有一扇墙壁偏上方的花头窗能让月光渗入,两人的视野不甚清晰,不过他们还是注意到正对门口的内阵深处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木几,那应该是用来安放“御神体”的桌子。 伏黑走近一看,桌上摆放的并不是通常应该摆放的镜子,勾玉,或是剑这类被视为有神灵附身在上面的东西,而是放着一个绘有繁复花纹的碗,碗里甚至还盛着满满的不知什么灰色液体。 液体很混浊,污泥一般沉甸甸地赘在碗里。明明没有风,退一步来讲,有风也吹不动这种过于粘稠的液体,但是液面自如地流动着,就好像有什么鱼类在其中穿梭,从而带起一阵阵波纹。 [侦查鉴定:D100=46/80,成功] “惠,你看这里。”正当伏黑观察着碗里的奇怪液体时,搜索着角角落落的真希跟随着技能提示光芒将注意力转到了木几底下。 她一面弯下腰让身子贴伏在地面上,一面用手电筒照进桌几下方,一个小型雕塑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是一个奇怪的鱼形雕塑,满身的鳞片,厚而吐出的鱼唇,呼吸的腮……这些无一例外是鱼的特诊。但是,这条鱼却有着四肢。 “娃娃鱼吗。”真希说出了冷笑话一样的猜想,不过她并没有在开玩笑,毕竟有四肢并且可以勉强称之为“鱼”的生物,她只能想到这个。哪怕娃娃鱼是两栖动物。 同样弯下腰查看的伏黑被真希的话噎了一下。他尝试伸手把这个位置奇怪的雕塑拿出来,却发现雕塑纹丝不动,简直像粘在了地板上。用力间,雕塑突然产生了一丝转动,伏黑福至心灵,当机立断将雕塑旋转到不能再转为止。 “吧嗒。”木几后方的墙壁那传出了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 伏黑和真希走过去,在墙面上摸索起来,很快他们摸到了竖直方向上的一道凸起,应该是机关打开后弹出的门缝。 伏黑用手指扣住门缝往外扒,暗门就这样彻底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幽深的隧道。 因为有点狭窄的缘故,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隧道。伏黑虽然走在前面,却不是他打头阵,准确来说应该是玉犬。 两边是被开凿出来的粗糙石壁,伏黑他们不知道隧道到底有多长,因为这条通道弯弯曲曲,当以为自己看到了尽头时,其实那只是拐弯的石壁遮挡了视线的延伸。 这不是一个寂静的空间,不知道是不是连通着某个开旷的地方,四处都回荡着不知名的飞虫振翅声和潺潺的流水声……还有自己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声。 越往深处走,声音越来越嘈杂,细细的流水声已经发展成了海浪拍打岩石的浑厚声音。 空间愈发宽敞起来,足以让两人并排前进。同时,鼻尖也隐隐嗅到了一股腥臭味,这种味道逐渐浓郁,真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却陷入了更大的恶臭中。 如果琴酒和赤井在这,他们一定会立刻发现,这股恶臭和山下集团那间厂房地下室里的气味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浓烈。 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气湿润到衣物都黏黏地贴在身上,每一脚下去都会响起水液飞溅的声音,沾湿了裤脚。但更难以忍受的是令人作呕的恶臭,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伏黑和真希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路程,眼前出现了光亮。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连通着大海的开敞洞窟,凄凄的月光从洞口洒进,照在湿漉漉的窟底碎石上。这些石块密密匝匝地被禁锢在起伏的海浪中,不断出现又消失。 波浪再一次在石块上冲刷而过,一抹深沉的红色随之出现在一块稍微平整些的大石块上。 那是被浸湿了的巫女绯袴。 发现今年的巫女正躺倒在石块上,真希连忙上前扶起,试探了下鼻息。 “她没事,只是昏迷了。”真希抱着巫女离开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海浪卷走的洞窟边缘地带。 两张年轻的面孔在公主抱的姿势下贴近,真希这才听到了怀里巫女微不可闻的呢喃声。 “母亲……母亲……” 真希尝试叫醒巫女,却没有任何起效。她看向伏黑,得到了对方点头的回应后,当即决定原路返回先将巫女送出去。 然而,异变突生。 海浪急促地在石块上劈劈啪啪拍响,石块在这样的冲击下碎裂开来,不断涌出再破灭的浪花上好像炸裂出了海水以外的其它东西。,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65第六十五章 其中一朵浪花碰撞到石块, 然后四分五裂,随之蹦出的还有某种灰绿色的细小东西,在月光下泛出奇异的光晕。 海面波涛汹涌, 洞窟边缘稍小一些的碎石被山峦一般的巨浪碾成齑粉。这些海浪没有在作乱后退回原位,反而滞留在洞窟中, 于是一重重的海浪叠加上来,站在洞窟偏里位置的伏黑和真希已被淹没了脚踝。 还好这样类似于涨潮的现象并没有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从浪花中挣脱的那些东西越积越多, 靠近洞窟的海面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变成了灰暗的绿色。 紧接着, 一个个凸起的灰绿圆球在海面下隐隐浮现,就像嵌满了的密密麻麻的海龟蛋。这些圆球表面都覆着一层水膜, 随着圆球越来越从海面升起,水膜猛地破裂开来,淅沥沥地顺着露出一半的球体下面突然嶙峋的曲线滑落。 粘稠的水液淌过紧密排列在一起的湿滑鳞片,淌过灰白而突出的呆滞眼球, 不断张合颤动的两鳃, 高耸到像巨大肉瘤的背脊,还有将指头并合在一起的蹼……原来一个个圆球是某种生物肿胀而光秃的头顶,而头盖下面正连接着一张张鱼脸以及只能看出模糊人类特征的身躯。 “海浪里飞溅出来的那些绿色的东西, 应该是被从它们身上脱落的鳞片。”伏黑几乎立刻把所有现象串联到了一起。 “所以这些是什么玩意……人鱼?不, 叫它们‘鱼人’可能更合适。”真希紧了紧抱住巫女的手, 冷声道。 这些“鱼人”像在水面撒上一把饲料而围拢过来的鱼群一样,在浮出水面后激动地挥舞着手脚。过多的数量让它们像是缠绕在一起的水草或是从屁股后面喷射而出的一堆堆虫卵似的向宽敞的洞穴深处涌动。 它们和青蛙一样用后腿胡乱弹跳着朝真希的方向扑去。一面跳跃,它们一面发出好像被晒干而萎缩的喉咙在拉扯下外泄的嘶哑叫声, 那声音焦躁、愤怒, 又似乎带着涸辙之鱼对水的渴望。 但是它们正是从水里出来的,那么,那种渴望的源头……真希微微低头看向怀中巫女安详睡去一样的面容。 鱼人和巫女……这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 很快, 一道有点年纪的沙哑声音解答了真希的疑惑。 “哪里来的外乡人,居然能找到这里,看来太过顺利确实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一个穿着白色狩衣的男性从洞窟另一侧的石壁后走出,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 真希二人很难忘记他那张丑陋的面孔——来人是换上神官常服的池上宫司。 池上看似说着反省自己一时疏忽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自责的意味。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用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们走不出这里,这里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带不出去了。” 说完,池上刚要有所动作,他的视线扫过真希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等等,你是女孩子吧?真是的,这里光线实在不太好,差点错过这点了。”池上露出了笑容,他外突的眼球不太灵活地转动了两下,脸上臃肿的肉也更加堆挤在了一起。 “所以呢?”真希睥睨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池上,声音也冷到了极致。 问完这句后,她抱着巫女走到伏黑身侧,略一低头向他示意自己怀中还有一个普通少女。伏黑接收到真希给出的信号,当即召唤出[虾蟇],让其用舌头黏住巫女,吞入腹中保护起来。 因为非术师看不到式神,在池上眼中就好像真希怀里的巫女凭空消失了。但这个现象却让他怒不可遏地吼出声来! “怎么不见了?!巫女呢?!”池上的眼球几乎要爆出来,他不断四处张望着,灰暗的皮肤都渗出了反差强烈的紫红色。 “怎么,坏了你的好事吗?”没有了需要顾虑的普通人,真希抬臂抽出了[龙骨]。 她并没有放下手臂,而是保持着横向举刀的姿势向前迈进了几步。刀刃抵住右侧的石壁随着真希的脚步一路笔直地刮划过去,迸发出金属和坚硬物体摩擦的刺耳声响和四溅的火星。 终于,真希停下了脚步,直面池上站定。 明明年长于眼前的少女不知道多少轮,池上却被真希的强大气势震慑住了,一时间门说不出话来。等他反应过来,刚想开口,突如其来的巨响又让他全身一颤。 只见真希旋转刀尖,微微撬动身侧的石壁。下一秒,上半面石壁沿着太刀刚才的划线分裂,然后轰然坠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洋洋洒洒的石粉和飞溅的海水混合在一起,混浊的水液湍急地冲过池上在抖动的地面上站不稳的双脚,惊得他踉跄了两步。 而石窟地面的震荡也引得在池上出现后暂时和缓了动作的鱼人们激动起来,不断扑腾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刺耳叫声。 “你、你!”池上恼羞成怒,似乎要骂些什么,但又可笑地想维持自己身为神官的体面。于是他收回了指向真希的手指,又深呼吸了一口,平复心情。 接着,他冷笑道:“没有巫女也没事,就把你当作贡品献给这些大人们!” “‘大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真希嗤笑一声,“你管这些鱼不鱼人不人的东西叫做‘大人’?” “有何不可呢?”此时,区别于在场所有人的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山下原也。”伏黑最先发现了那道坐着轮椅缓缓出现的人影,根据之前在安室的笔记本电脑里看到的信息,他认出了这位和池上一样上了年纪的老人。 “小老儿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这么年轻的小辈也认得出来。”苍老的嗓音伴随着轮子碾压碎石的声音一同响起。 因为轮椅不便于在不平坦的地面上行走,山下没有更加往外前进,而是停在了洞窟里一条支路通道的出口处。 随着碾压碎石声停止,山下原也话锋一转,扭头看向池上道:“磨蹭什么呢?!不管哪个女的,只要献给大人们,然后黄金和鱼通通都有,实验体也……” “不用你教我!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孩子交给你了,你弄出成果了吗?!”没等山下说完,池上就厉声打断了他。 [看来山下和池上关系也不怎么好啊。]看到剑拔弩张的氛围,系统在脑海里嘀咕道。 “如果关系从一开始就这么差,能合作这么多年还真是厉害。”马甲下的泷谷隼在心里接了一句,此话一出,他愣了一下,“山下…池上……山下翔平和另一个池上……” 泷谷隼调动起属于吉野顺平马甲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肿胀的面部,高耸的脊背,灰暗的绿色皮肤……变成怪物的另一个池上! 而他之所以会变成怪物……想想山下集团那间门厂房地下室的场景和池上说的“孩子”,想想实验记录里“剔除基因”、“变异个体”、“受精卵”这些字眼。 在泷谷隼脑海外的世界,山下和池上的嘴巴不断喷射出毒液般的言语。鱼人们用浑浊的眼神盯着真希,或者说盯着名为女性的个体蠢蠢欲动。 另一边,因为泷谷隼的思考而深深低下头似乎也陷入沉思的真希和伏黑一动不动。 鱼人们步步紧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突然,二人抬起了头。 在昏暗的环境中,不论是蓝黑还是青绿的发丝都变成了墨色。随着抬头的动作,遮住眉眼的发丝在空气中荡出弧度,让微敛着的双眸展露出来。 两双同样泠然的眸子缓缓抬起,越过重重叠叠的丑陋鱼人,直射山下和池上! 一左一右,两人带起腥风的步子迈了出去。 “你们欺骗了那些少女。” 真希的目光扫过沉没于水中的石块,她用脚尖挑起,在石块悬停在半空中最高点的那一刹将其踢飞。 石块切割了空气,空气中却喷射出绿色的脓液,和脓液一齐飞舞的是一排肿胀的鱼头。 “你们肆意欺侮她们的身体,污染她们的灵魂。” 伏黑摊开手掌,双手交叠,拇指相互勾住。一声长鸣,巨大的鸟类从漆黑的影子中腾跃而起,扣住一只只鱼人的粗壮脖颈抓着举起,再狠狠甩落。 “你们让畸形的生命诞生,却从未尊重过生命,和你们卑劣的实验一样,你们的终点就在今天。” 真希双眼中的棕色燃烧得通红,再变成漆黑一片,那是几乎要把一切焚成灰烬的怒火。太刀被举了起来,无数的寒芒交叠错落,纷涌而至。 脓液溅射在烧伤疤痕上,迎着风,液体被吹开,在不平整的面容上纵横。 “等……等下!”站在鱼人后方的池上身前,“障碍物”越来越少。他腿软地瘫倒在地,不断哆嗦着向后挪动。 “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 “不需要。” 真希甩落了刀刃上的脓液,一边甩落,一边有更多的脓液沾染上去。整个洞窟内,似人非人的残破肢体天女撒花般在空中飞舞。 “去死吧。” 66第六十六章 “连自己都可以用来做实验, 我们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伏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瘫倒在地的池上那张丑陋的面庞。 一旁的真希已然举起了太刀。 过度的惊恐和可以预见的必死结局让池上脸上的表情抽搐起来,他不断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着,试图逃离。然而无果——真希一脚把池上踢翻了个面,再狠狠踩住了他的胸膛。 发现拼命的挣扎只是徒劳, 池上最终颓然地卸下了气力。最后, 他用颤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半张脸, 嘶哑道:“……这不是实验,这是…是我与生俱来的基因。” “什么?”伏黑震惊的低语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看到伏黑二人脸上相似的惊愕神情, 池上讽刺地笑了起来,“没错,我是它们的孩子。” “从第一个祖先和那些结合生下了孩子开始,池上家的血脉就再也摆脱不了这股腥臭味了。所以……没有和我一样境遇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审判我?!”池上的情绪愈发激动,几乎目呲欲裂。 “把那些巫女生下的孩子送去实验才是对所有人的救赎!不然, 你们可以想想……”池上扯开了肥厚的嘴角,“如果那些孩子被正常抚养长大,再生儿育女, 那这个村落里又会有多少和我长相类似的人?十个,二十个……上百个!” [还记得祭典时候台下那个妇人说的话吗?池上家好像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长相……如果是基因遗传,这个情况该怎么解释呢?隔代遗传?]听到池上的话, 脑海里的系统产生了疑问。 而这个疑问随后借真希之口被提了出来。 “因为不是每个承袭血脉的人生来就是这样的面貌。”池上回答了提问,“我们的样貌可能刚开始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却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脱离人形。不过这种变化速度也因人而异,因此池上家有在短时间内突然异变的人, 也有终身没有变化的人。” “而我就属于前者……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样貌了。”池上眼神晦暗, “理所应当地,那些蠢货把我当成池上家几代人里最受神明眷顾的人哈哈哈哈。” [所以,吉野顺平在废弃仓库里恰好遇到了突然变异的另一个池上暴起杀死了山下翔平?] “看来是这样了。”伏黑把对系统的回答低喃出声, 随后他转头看向另一条通道里的山下原也,“明明自己的孙子都被池上家的人杀害了,居然还能继续合作下去……” 山下原也本来见事态不妙,正驱动轮椅准备从通道悄悄离开,这下被伏黑叫住,他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与此同时,池上的声音比山下更快地发了出来。 “这很正常。如果不是山下翔平是男的,山下这家伙恐怕丝毫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吧哈哈哈哈……毕竟,”说到这,池上顿了顿,他的笑容越来越大以至于整张脸都堆挤成了肥硕蠕虫弯曲的身体部位,“你们知道我第一个送进这个洞窟的女人是谁吗?” “就是他的女儿,山下咲良!” “轰!”真希沉默不语,她落下手臂,手指用力,太刀深深刺入了地面的石块中,蛛网般的裂缝在众人脚下产生。 这愤怒的姿态反而让池上更加兴致勃勃,无所顾忌地吐出辛秘。 “这还不是全部!山下也真是聪明,为了更多黄金和鱼,他用巫女的孩子进行实验,研究出了各种基因组。啊,当然,也少不了它们的‘付出’和咲良的卵子。”池上脸上恶心的笑容泄出浓郁的恶意。 “山下把改造后的胚胎移植到咲良身体里,想要创造出属于山下家的,和它们一样有神秘力量但相貌正常的孩子……准确来说,山下也是很多你们口中‘人不人鱼不鱼’的孩子们的祖父呢哈哈哈哈……呃!” 池上的笑声越来越大,但在达到顶峰时,这种瘆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保持着扭曲的表情,池上的上半身倒了下去。海水把肮脏的鲜血稀释得越来越淡。 “接下来,到你了。”真希转过身,面对山下原也的方向。逆风将她的短发吹拂起来,纷乱地飞扬在脸前,遮挡了她的大半面容。 “我没有错!如果能顺利诞生那样强大的孩子,是她们的荣幸!我只是给她们存在的意义赋予了更伟大的内涵!”山下声嘶力竭。 “我们的意义不是别人说了算的。”真希的语气冷若冰霜。“看不起我们的、想要禁锢我们的你这种人渣…果然还是去死吧。” 轮子碾压碎石的声音和真希的脚步声一齐响起。山下原也向通道深处不断加速前进,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但他的计划很快被真希打破。 真希轻松追上,一脚踹翻了轮椅,再把山下从通道里踢飞出去。山下在鱼人的尸体里翻滚着,然后重重撞在了外面开敞洞窟的石壁上。 山下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他吐出一口血,不甘心地大叫道:“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永生教’会帮助我——” 真希充耳不闻,她闪身到山下身前,反射着惨白月光的刀刃扬起落下—— “结束了。”真希轻声道。 和禅院家那些人没有本质区别,也是差不多的下场。 “他刚刚说……‘永生教’?”此时,一旁的伏黑抓住了山下最后透露出的一点信息,他尝试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结果一无所获。 系统见状开始分析起来。 [这是什么新兴的宗教吗?不过说起教团……近藤武和荣仓廉背后似乎都有股势力,你上次不是也猜测过吗?可能有更多案件被同一个幕后黑手主导着。] 马甲下的泷谷隼没有立即回应,但他严肃了表情,因为伏黑的式神[玉犬]突然躁动了起来。 伏黑二人的小腿处传来了水波震荡的撞击感。四周水波挤压肉·体产生的越来越强大的压力,让双腿隐隐作痛。再次爆发的令人窒息的恶臭让五官像被腐肉塞满,预示着更多丑陋的生物正蠢蠢欲动。 无人注意到一只黑色的肉虫从口袋里爬了出来,破开血肉,钻入了一具尸体中。 “还没有结束哦。”不属于站立着的两人的声音在洞窟中乍响。 真希和伏黑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是死而复生的山下原也! [好熟悉的场景……这不是和近藤武一样吗?!]系统震惊出声。 “没事,那就再杀一次!”真希将刀刃挥出,刀风的余波撞击石壁让整个洞窟受到冲击而摇晃起来。 但是“山下原也”并没有再一次倒下。他身体上被刀割裂的部位喷射出黑色液体,被斩断再击飞出去的手臂悬停在了半空中,那是黏连不断的黑液让手臂和躯干保持着最后的联系。 紧接着,黑液迅速拉回了手臂,液体涌动着包裹住断裂处,像是黑色的蛆虫吞噬着腐肉。但事实恰恰相反,黑液消融,断裂处很快完好如初。 “不要惊讶,好戏还在后头呢。”“山下原也”微微一笑。 他话音刚落,无边的海水沸腾起来!水的颜色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灰绿,粘稠到好像可以从中扯起完整的一团巨大粘液。 一个个圆球从粘液中浮现出来,如同苍蝇复眼上的上千只小眼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海岸,它们正在不断接近洞窟内部! “惠,叫毛利侦探那边不要靠近!对方已经完全不顾及附近的居民了,万一这些东西窜进隧道,冲破了神社,普通人离远一点最起码会给我们更多施展的时间。” 听到真希的话,伏黑立即发出了短信。 * 城田大厦顶楼,琴酒和赤井被保镖们迎进了会客厅内部一间隐秘的房间里。 背对着琴酒二人的老板椅缓缓旋转了过来,座位里披着大衣的城田信介依旧是那副儒雅微笑着的神情。 “我们知道‘宝藏’在哪里了。”琴酒开门见山道。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其它两组人的行动给了他强烈的预感。他要先发制人,而且让城田核实的过程也是为组织确认“宝藏”价值的必经之路。 既然来找自己了,城田早已预想到了琴酒要告知的内容,可当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他还是难掩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城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类似保险箱的盒子。赤井正要接过盒子,城田却并没有把它放到赤井手上,而是自己双手持握住了。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赤井眼神幽深。 “只是想自己把东西放到那,至于该给你们的,等我亲眼见过‘宝藏’后,一分都不会少。”城田站起身来,“所以,现在请带路吧。” 会客厅的门被打开再合上,即便房间里面空无一人,门口的几个保镖还是尽心尽职地守卫着。 “你是什么人?这里未经允许不准进……!”保镖们警告的话语未能说完。 “啊,不必在意我是谁,反正也拦不住我。”黑发男人对着地上瞬间倒成一片的保镖们这么说道。 当然,无人应答。 67第六十七章 伏黑甚尔跨过瘫倒在地的保镖们的身体, 走进了会客厅。稍做观察与摸索,作为私人办公室存在的隐蔽房间很快也展现在甚尔面前。 办公桌上摆着合照,马甲下的泷谷隼可以认出来, 那是尚且年轻的城田信介和他的继父城田仁一。城田仁一看起来很儒雅, 看来城田信介的气质也是受到他的影响,不过城田仁一更多了点温和的感觉。 办公桌旁有一整面书柜, 里面除了各种金融书籍、工作文件, 还摆放着一些像是伴手礼之类的小玩意。这些小玩意看起来不是很新,但保持得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经常擦拭它们。 甚尔把书籍和文件大致翻了一遍,其中并没有和城田集团那家废弃工厂有关的内容。不过,他强行打开了办公桌上锁的抽屉, 然后在抽屉最深处发现了一本厚厚的老旧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有一些简笔画,虽然算不上多好看,但充满了童真。翻开内页后,甚尔可以确定这是一本日记本,不过里面的内容并没有用日记的常见格式记录,而更像是在随意抒发自己的情感。 刚开始的笔迹尚且稚嫩, 而且占据了整本日记本的大半页数。到后面,笔迹越来越规整、成熟起来, 不过记录的频率也降低了。 甚尔开始起里面的内容。 翻回第一页—— “真的有人爱我吗?” * 神社本殿里, 暗道的门敞开着, 肆无忌惮地宣告着里面是隐藏于视线之外的黑暗深渊。 脚下的地面隐隐传来震动感,越往暗道的方向靠近, 震动感越发明显起来。和琴酒这类刀尖舔血的杀手不同,面对这样充满未知的情况,一般人总会稍作犹豫, 但城田信介没有。 他手拿盒子,毫无迟疑地率先走了进去。 后面的琴酒挑了挑眉,跟上了城田的脚步,赤井则沉默不语地走在了最后。 隧道深处,超乎想象的浓烈恶臭味让五感都错乱起来,胃里的腐蚀液几乎翻涌到鼻腔,灼烧得刺痛。耳边越来越清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尖锐到如同闪电撕裂黑暗。 琴酒和赤井逐渐头晕目眩,视线土崩瓦解,多次在危险中发挥作用的本能呐喊着再往前会无路可逃。他们勉强保持镇定,稳住了身形,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但城田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脚步都没有慢下来,就这么一直走到了临海洞窟里。 最后是铺天盖地的绿色让他停下了脚步。石壁上被绿色脓液一层层覆盖,整个石窟变得像被黏膜包裹的胃腔内部。然而石壁上沾到的只是小部分,更多的脓液正在空中伴随着无法确定其物种的断肢飞舞着。 海岸边是密密麻麻的绿色,而遥远的海平面处也泛起了绿色。海面下无数怪异的手掌抚摸着水波,让像是搅乱一堆软塌的腐烂尸体的触感通过那冰冷湿滑的空气传递到洞窟内每一个人身上。 “你们怎么在这?!找死吗!”真希不断挥舞太刀,同时对抗着“山下原也”和无数鱼人。这期间余光看到了不合时宜到来的城田三人,她怒声喊了起来。 回应真希的是不断响起的木仓声。一颗颗子弓单携着巨大的冲击力让被击中的鱼人后退倒地,和琴酒三人拉开了一定距离。 理智告诉琴酒现在撤退才是万全之策,但城田居然气定神闲地向鱼人群步步紧逼。 现在走了,无异于把“宝藏”拱手让人,功亏一篑。内心闪过这个想法,琴酒冷肃了表情。 “你最好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紧接着,琴酒瞥向城田冷声道,手上继续开木仓射击着。 城田没有回应,他只是紧握着盒子,在琴酒和赤井的掩护下,决绝地向前迈步。 “你疯了!”真希的喊声穿透层层鱼人传到城田耳边。 城田已然走进了鱼人深处,那是琴酒二人的攻击达不到的地方。可怪异的是,并没有鱼人攻击他,刚才的子弓单似乎只是起到了给他打开一条入口的作用。 城田听到了真希的喊声,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不同于以往暗藏锋芒的笑,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讽刺的,怯懦又无畏的笑,非常矛盾。 “不用阻止我。”无视战斗的紧张氛围,城田语气轻松地开口了,“我有办法消灭这些怪物。” “你……”伏黑变化着结印手势,一边关注着战场的动势,一边对城田的话感到疑虑而皱起了眉头。 “不仅是这些怪物,这里的一切,神社、村落……伊根,都会消失。”城田敛起了笑容。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城田信介只是普通人吧?]系统显然被现在的状况搞懵了。 马甲下的泷谷隼略一思索,所有马甲的行动与发现在他脑海里飞快闪过、环环相连,随后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城田!你真的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有多么恐怖吗!”真希朝着被不断涌出的鱼人掩埋而逐渐看不清身影的城田大喊道。 “当然。把他从胚芽培养成幼虫可是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那些研究人员也不能白白浪费啊。不过,听你的语气,你似乎知道很多?”大概是觉得事态发展已成定局,城田饶有兴致地反问了真希。 “我们去过你集团名下的那家废弃工厂。” “原来如此。那边的景色一定很美吧。”城田语气里带着笑意,“可惜,很快就不是那样了。” “虽然只是让幼虫在那生活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已经足够了。它的色彩会慢慢感染那片区域,等到吸食完生命力,最后,植物、动物、人……就都死了啊。”城田发出了释然的叹息声。 “你既然清楚,那现在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这种事别拉上我们!”真希亮出刀刃在鱼人群中往城田的方向冲刺起来,所到之处飞起一片绿浪。 “很快,连我的同族都会被我消灭得一干二净,我又怎么会在乎你们。”城田嗤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的身份?”鱼人一个个倒下,伏黑清理出一片空地,这才能喘口气直视城田。 “……你知道吗,很少有人能早早意识到自己不是爱的产物。”沉默几秒后,城田还是开口了,“小时候的我根本不会笑。母亲这个名词对我来说是一年只能见一次的奢侈品,她也从没对我笑过。”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甚尔已经把日记本翻到了中间部分。 “深夜,我第一次偷偷跑上阁楼,我听女仆们聊起过,妈妈就在那上面。 我听到女人的叫声,声音里包含着强烈的情绪,是妈妈的声音吗?我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过这样的、不是冷冰冰的妈妈。 很幸运,门居然没有关牢。我从门缝偷偷往里看,我看到了祖父也在里面,他的嘴角向上翘起,是我没见过的表情。 周围是很多不知道什么机器,妈妈躺在白色的床上,肚子很大,张开着双腿,只有那里是一片红色。那里还有一张小小的人脸,然后,越来越多的部分从里面出来了。把肉都撕裂开来,妈妈的叫声越来越大!祖父拿毛巾塞进了妈妈嘴里……声音没有了,只有越来越多的红色。 但祖父的嘴角越来越翘,直到红里面出现了绿色……绿色的连成一片的手指和奇怪弯折着的腿。他的嘴角撇了下去。 我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又翻过一页。 “我问了家庭教师,他说了一个我第一次听到的名词——生育。他说我也是通过这个方法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那么,我和那个让祖父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小人一样吗?” 在经过的鱼人推搪中,城田披在身上的外衣掉落下来,露出了高高耸起的脊背线条。 城田在他十二岁那年知道了答案——他们是一样的。 日记里的内容非常巧合地在城田的脑海中闪过,他结束了回忆,继续道:“该说是山下原也最后的良知吗,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母亲和我都被放走了。那是我人生中出现笑容的一段时光,也是我深恶痛绝、嫉妒到发狂的时光。” 书页继续翻动,甚尔眼前出现了属于少年的清隽字迹。 “城田先生对我很好,已经有点习惯生活中出现‘父亲’这个角色了。 但那个人的出现,让我发现我的一切都是笑话。明明已经不能生育的母亲居然奇迹般地和城田先生有了孩子。而那个孩子拥有了我从不曾拥有过的,母亲的笑容。” 洞窟中,城田的话语来到了尾声,他轻声说道:“我彻底明白了一切是在那天。我明白了——” 甚尔手中的日记内页还在后翻。 “那天,似乎永远笑着的城田先生眉间有了皱纹。但他看向我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微笑着。 他说,即便母亲离开了我们,我也要记住我是母亲的宝物,比世界上的一切都珍贵。 我只觉得他一无所知。 城田先生跟着走后,祖父把那个孩子接走了。身为祖父最不屑的人类也有价值,但我却没有,真可笑。 果然,没有人爱我。” “没有人爱我。”绿色的汪洋中,城田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68第六十八章 “我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种生物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些明明感觉出了端倪却因为金钱接受了一切的伊根人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城田双目通红,不住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盒子, “我会用这只幼虫,把一切通通毁灭!” 城田按下了盒子的指纹识别解锁装置。 “住手!”真希加速冲刺, 终于突破重围, 已然离城田仅咫尺之遥。 可城田的手指已经推开了盒盖, 缝隙出现在盒子上,极细极窄的一道, 但它确实出现了。 以毫秒计算的时间里,缝隙越来越大,昏暗的洞窟里层层叠叠的鱼人影子是那团无法其描述色彩的幼虫最好的栖居地。饥渴了许久的颜色来源激动地蠕动着,将要从盒子里爬出来。 情况眼看要就陷入危险境地, 谁也没想到,此时居然是“山下原也”先于真希让局势发生了变化。 以“山下”为圆心, 世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色彩开始由内向外一圈圈扩散着消失, 只剩下黑白灰的画面被一帧帧抽出,群魔乱舞的景象逐步定格。 一张张眼球外突,唇间淌涎, 臃肿扭曲的鱼脸上只剩下呆滞。随后,就在这短短的一瞬, 一只只脖颈间绿色的脓液接二连三地喷洒出来! 看到鱼人们飞溅的血液,在场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并不是色彩消失了, 而是灰色的淤泥从海水中沽涌出来,吞噬海水取而代之,再淹没了那些鱼人。 很快, 脓液差不多流尽了,一颗颗鱼人头颅从脖颈上掉落下来,扑通不停地砸入了灰色淤泥中。它们浮在液面上,起伏摆动,然而脱离了身体,这些头颅却奇迹般地依旧存活着。 因为它们的灰白的眼球第一次凝聚起如此强烈的情感……即便那种情感是难以名状的痛苦,痛苦到以至于双眼中都流出了绿色的血泪。 [这是什么“仰望星空派”……]脑海中系统的吐槽并没有让马甲下泷谷隼的心情放松下来,表现在面上就成了眉头紧缩的伏黑冷冷地望向“山下原也”。 因为鱼人们都矮了一头,“山下”的面容袒露了出来。伏黑的视线就这么轻易地穿越重重鱼人一分二的身体和头颅,对上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惜,如果祭品再多一些的话会更强吧……不过也算是它们得其所用了,能够回报自己的母亲,应该感谢我才对。”“山下”凝视着灰色汪洋,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自得。 听到“山下”的话,看着眼前充满头颅的灰色淤泥,伏黑眼眸幽暗。被供奉在神社本殿碗中的东西显然就是眼前这片淤泥。 “这些泥巴才是伊根神社供奉的真神。”伏黑用锐利的目光锁定了“山下”。 “用这样的称呼未免太失礼了吧。”“山下”微微偏头,脸上的笑意带上了轻蔑,“难不成还会是那些鱼人吗?和它们的母亲相比,池上用‘大人’称呼它们也算是抬举了。” “而且你们也应该看到真正的大人的伟力了吧,刚才的困境确实被解决了不是吗?”“山下”抬起下巴,往城田信介的方向示意。 顺着看过去,只见城田面目狰狞的头颅同样漂浮在淤泥上。他的脑袋旁,那个盒子已经完全敞开,里面空空如也。 相对地,在不远处的灰泥中,有淡淡的不同于灰色但又无法描述的颜色混于其中。那颜色拼命挣扎着,又被源源不断翻滚着涌出的淤泥覆盖,直到消失得一干二净。 “难道还要我们感谢你吗?”真希见状讽刺地开了口,“不论是城田的计划,还是你的计划,这里存在的一切生命都是你们收割的目标。让城田的计划破灭,只是你为了从那个幼虫的威胁下活下来的自保手段罢了。” “别这么说嘛。”“山下”语气轻佻,“伊根就像一颗苹果,一旦有一个地方坏了,其它地方也会慢慢腐烂,我只是帮忙把它整个扔掉。” “是扔掉还是把苹果换成梨子?”真希丝毫不买账,凌厉的光芒从她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伊根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吧,你们到底准备唤醒多少大人,嗯?永生教。” “山下”嘁了一声,干脆收起伪善的面具道:“山下那家伙真是,死了也要多说一句。呵,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们知道了什么也无所谓,我会让你们……走不出这里!” “山下”话音刚落,淤泥中密密麻麻的无数颗头颅同时长大了嘴巴,悲戚的哭嚎声震耳欲聋!极度的寒冷在瞬息间攀上了众人的四肢,从指尖到脑髓几乎被冻得麻木。意识仿佛被撕裂脑壳、插入脑中的管子抽取,强烈的疼痛感就像是神经被锯齿摩擦。 真希和伏黑面色发白,胸腔里是被啃咬一般的刺痛,两人的身体不住颤抖着,几乎无法站立。琴酒和赤井全身紧绷,弯着腰蜷缩起来,被咬破的嘴唇中泄出了痛苦的呻·吟。几人的喉咙深处都泛上了腥甜味道。 [禅院真希理智鉴定:D100=34/20,失败] [扣除理智(san值):1D10=4, 触发随机负面状态:遍体鳞伤] [伏黑惠理智鉴定:D100=56/85,成功] “啊啊啊啊——!”真希爆发出痛苦的惊叫,脸上乃至全身的烧伤疤痕犹如岩浆在肌肤上奔腾,带起一片火红。曾经被焚烧的疼痛被再一次唤醒,真希支持不住地低身跪立下来。 “禅院前辈!”伏黑想要靠近真希,刚踏出一步,身形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他连忙扶墙稳住脚步。 而就在这短短几秒间,奔流的淤泥已经越来越靠近几人,山峦般扑了过来! 伏黑眼神一凛,咬紧了牙关,现在的战斗力恐怕只有自己了。面对这种绝境,只剩下一个办法——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伏黑用手背随意擦拭了下唇边溢出的鲜血,然后微微扯开了嘴角。 “就让你见识一下吧。”伏黑声音低沉。 掌丘相贴,双手食指与中指逐渐交叉相叠握举在胸前,伏黑脚下不同于灰色的全然的漆黑蔓延开来,让一切覆盖上了一层黑膜。紧接着,他的手指彻底贴合,拉直的手臂坠向地面,漆黑随之沸腾了起来!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 势不可挡的黑色迎上灰色淤泥,两者相撞激起了遮蔽洞窟外月光的巨大“水墙”。相互撕扯、吞噬,黑色与灰色混在一起却泾渭分明。 不过,已经足够了。 哭嚎声不绝于耳,伏黑的笑容越来越大,扯开到了极致。对抗着哭声与淤泥,他不停地把咒力释放出来,眼中早已布满血丝,眼白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很快,鲜血从他的眼角渗出。 伏黑似无所觉,越来越多的鲜血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最终视线都变成了一片鲜红。此时,伏黑终于迈出了脚步。 哪怕不是全部,混入淤泥的黑色也已足以让伏黑在其上行走。从漆黑里凝聚出成千上万的影子式神,在无数头颅中冲撞起来,每一击都让头颅完全被碾成碎末,清理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伏黑一步步走在其间,脚步越来越快,最终朝“山下原也”的方向飞奔起来! 眼见头颅越来越少,哭嚎声低了下去,“山下”眼中燃起了不可置信的怒火,他的双臂猛地延伸出黑色的触手,瞄准伏黑的太阳穴就要刺去。 然而,伏黑不见了。就在“山下”的眼前,融化成了一滩“黑水”,溶入地面上的一片黑灰中,消失不见了。 触手顿在了原地,“山下”停住动作,警惕地环顾四周。下一秒,无数的动物从“山下”脚下从无到有地突然显现出身形,犬、鸟、蛙……遮天蔽日地扑向“山下”! 视野陷入漆黑,“山下”被瞬间淹没,变成了影子的聚合体。但他当即挣扎起来,聚合体开始剧烈震颤,最终似乎不敌一样变成“黑水”爆炸般往外喷离。 而就在“山下”恢复视野的那一刹,伏黑居然瞬间出现在他眼前,挥出了饱含咒力的一拳! 接着到来的是彻底的爆炸。黑色的脓液四处飞溅,布满洞窟甚至喷射到洞窟外很远的地方。 灰色只剩下很小的一片,头颅的碎末在水液中消失不见,最后,到处只剩下了漆黑的影子。 然后,灰烬一般,那片漆黑被风吹散了。 苍白的月光,蓝绿的海水,鲜红的血液,这一切映入了卸下气力、跪坐在地的伏黑眼中。 * “……这样令人愤慨的事情持续了几十年。我们谴责这种打着侍·神·的名号实际上却丧尽天良的实验,并对发生的一切深表遗憾……” “警方要处理这种事应该也很头疼吧……最后选择了这样解释吗。”毛利退出了手机上的新闻播放页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种东西。” “你来得太晚了,不然还能看到更多。”真希随口回道。 “话说回来,这个泷谷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毛利看向不远处的泷谷隼。实际上他们现在正在城田集团名下的那家废弃工厂,是真希和伏黑叫泷谷隼过来帮忙处理一下这片地方丧失生命力的遗留问题。 “身份啊,书店老板?社长?”真希提了几个。 “没有那么普通吧。”一直盯着泷谷隼背影的安室透突然开口了,“我敢肯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 69第六十九章 “知道什么?”听到安室的低语, 真希挑了挑眉。 “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件事吗?泷谷先生没告诉你们?”安室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真希和伏黑的表情,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谎言的蛛丝马迹,“你们既然叫他社长的话, 应该也是读书社的成员吧。这样看来他好像并不信任你们。” “挑拨离间?”真希无所谓地笑了笑,扭头朝泷谷隼的方向示意,“话题主人公可还在那呢。而且, 我们社团内部的关系可是远远超过信任那种程度啊。” “你们社团到底有多少人?”安室收起了脸上常带着的微笑,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认真。 “这种事应该要问社长吧。”真希没有直接回答, “我自己倒是不介意你把所有超脱常理的人都纳入我们社团。当然,像山下那些超脱常理的恶心的人除外。” 安室没有再言语, 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答复了身旁一头雾水的毛利后,他陷入了沉思。哪怕真希把读书社和那些利用神秘力量为非作歹的人区分开来, 也不能说明社长泷谷隼的立场。 自己所说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指的就是废物仓库里山下翔平杀死池上的事。当时在场的还有吉野顺平, 吉野真的完全无辜吗? 那本《伊根实录》越来越像是泷谷隼故意给出的线索, 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了伊根会发生的这些事?如果是这样, 这个人未免太恐怖了。但是,故意暴露自己似乎并不符合一般来说始作俑者的做法, 组织的那位大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至今自己仍未见过其真容。 除非……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像上演戏剧一样, 让世界陷入恐惧。这样才可以解释越来越多出现的社团成员,越来越大规模发展的神秘事件。不过也不排除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安室先生,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结束了净化仪式的泷谷隼轻轻走到了安室身边, 厌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什么亲和力。 “没什么,只是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你说呢?泷谷先生。”安室直视着泷谷隼的双眸。 “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呢。”泷谷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 白茫的烟雾从高耸建筑的顶端滚滚而出,宛如哭嚎着的无根幽灵挣脱了地狱爪牙的束缚, 肆意奔腾。 紧接着,纯白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滑翔翼振翅展开,流畅的轮廓划开烟雾。俯瞰着城市,那道身影白鸽般轻巧跃下,即将进行一场优雅的翱翔演出。 然而,下一秒,刺目的火光撕裂了暗色的夜幕,迟来的巨大爆破声震耳欲聋!“白鸽”被气浪无情地抛向夜空,羽毛逐渐燃烧凋零,滑翔的轨迹失去控制,开始飘忽不定,最终走向坠落…… 24h前。 “最后的光明逃离黑暗的拥抱,完整破碎为无数坠落的星辰,我将携其回归天空。——怪盗基德” “啪!”中森银三一把将手里的卡片拍到桌上,“是基德的预告信。可恶,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那么,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破解预告信吧。”接受委托后来到鸟取大厦的毛利小五郎摩挲着下巴,说出了关键一步。 一旁的安室透闻言看向大厦主人鸟取孝雄道:“鸟取先生,关于这次可能被盗的藏品您有什么头绪吗?” “啊,这个啊,我想应该是……”鸟取先生扶着胡子,视线没有聚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借此机会,安室观察起鸟取孝雄。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白发苍苍,下巴上留着长长的山羊胡,但是身姿挺立,再加上他收藏家的身份,看得出是个涵养深厚的人。 “欸?叔叔你看,会不会是这个‘暗夜星辰’啊?”没等鸟取说完,柯南突然凑到毛利身边,递上了手机。 “小孩子不要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插嘴!真是的,非要跟过来。”毛利给了柯南头上一个爆栗,这才接过手机查看起屏幕上显示的搜索页面。 而此时,听到柯南猜测的鸟取赞同道:“很有可能啊。这样一想,预告信上的描述和‘暗夜星辰’非常符合。” “‘暗夜星辰’是我近期才通过拍卖得到的黑宝石。”鸟取解释起来,“它乍看是一个4英寸大的球体,但实际上是个有很多不规则平面的多面体。” “这个切割方式好奇怪哦。”拿回手机的柯南再次观察着屏幕里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都是把不规则的宝石切割成规则的图形,最多是相较而言不太寻常的心形或者梨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每个面都不规则,整体却接近圆形的宝石呢。” “哈哈哈哈没错,这就是‘暗夜星辰’独一无二的地方。”鸟取略带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觉得,如果这种形态不是出于某种极度异乎寻常的生成方式,那么它就是一个极度天赋异禀的工匠呕心沥血的作品!” “而且,照片上的‘暗夜星辰’非常璀璨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实际上只有一丝光线照射着它!只有一丝!”鸟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只要一丝光线,这个完整的黑色圆形就会变成夜空中数不胜数的星辰聚合体!” 在场的众人都被鸟取夸张的描述勾起了好奇心,不过中森警部并没有因此忘记正事。 “现在暂且确定了基德的目标,我们还剩下他的作案时间不知道。” “会不会是黎明时分?”毛利率先提出了猜想,“‘光明逃离黑暗’其实就是指‘出现光明’。” “似乎有点道理……不过还是太宽泛了。按照基德一贯的作风,预告信里的内容一定有确切的指向,不管是物品还是时间。”中森严肃了表情,转头看向鸟取,“鸟取先生,听说您最近有一个展览计划?” “我正想说这个呢。实际上,明天在这座大厦会举办我的个人藏品展,展会将面向社会公众开发。” “这样的话,依我看基德那种喜欢高调的家伙很可能在明天动手!”发现时间紧迫,毛利有点着急了,“鸟取先生,请先详细说说明天展览的流程吧。” “好的,明天是这样的——展会从上午九点持续到下午四点。之所以只到四点,是因为晚上七点时候大厦顶楼有一场仅对收到邀请函的来宾开放的晚宴,到那时‘暗夜星辰’将作为重头戏压轴出场进行展示。” “对了,我还邀请了最近风头很盛的魔术师古川干太在晚宴上表演魔术。”鸟取补充道。 “……又是魔术师。”闻言,柯南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一个魔术师已经很难搞了,居然又来一个。” “哈哈哈哈,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有原因的。”鸟取没有计较柯南的吐槽,接着详细解释起来,“古川先生的表演有固定的谢幕——灯光全部熄灭三秒。而当灯光再次亮起时,就是‘暗夜星辰’的最佳出场时机!” “全黑吗?这岂不是给了基德可乘之机!我建议取消这个环节。”中森警部当即反对。 “这就是我同时请求你们两方的原因了。黑暗中亮起唯一的光明……只有这样才能展示‘暗夜星辰’的美丽!”鸟取环顾众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取消这个环节,我相信警方和毛利侦探一定有这个能力。” “恐怕基德就是预备在那时出手。”安室突然出声打破了有些僵持的氛围,“‘最后的光明逃离黑暗的拥抱’……不就是唯一的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吗?”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黑猫书店,泷谷隼正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你不着急吗,剩下那1%的进度。]说着,系统强行把认知度面板绕过报纸展开在泷谷隼眼前。 上面安室透、毛利小五郎、琴酒和黑麦威士忌的认知度都卡在了99%。 “确实有点奇怪。按照你的计算,上次去伊根经历的事应该能让安室他们的认知度达到百分百是吗。”瘫坐在办公椅里的泷谷隼分神看了面板一眼。 [难道说还差最后一步吗……]系统碎碎念着。 此时,泷谷隼突然合上了手中的报纸。 [你终于开始着急了!] “不是。”泷谷隼稍微坐直了身体,“不过我确实应该打起点精神了。果然,之前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你这样说是因为钉崎野蔷薇那收到了消息?中森警部为了确保抓捕怪盗基德申请了支援,松田和钉崎也会带队参加明天的行动……似乎没什么涉及到神秘侧的呢。] “这可不一定。”泷谷隼微微勾起了笑容,这个笑容同样出现在了警视厅里的钉崎脸上。 “这么有信心能抓到基德?”一旁的松田阵平看到了钉崎的表情,忍俊不禁道。 “别小看我啊,松田前辈。” 垂下目光,钉崎和泷谷隼,两者的视野逐渐重合。 70第七十章 泷谷隼的视线聚焦于平放于桌面的晚报, 在其中艺术板块的多张照片里,聚光灯下黑礼帽和燕尾服的搭配格外显眼。 “知名魔术师古川干太的魔术展演于今日在东京落下帷幕。 展演为期一周,表演基调诙谐幽默,过程中台下观众更是多次瞠目结舌。而古川干太最神奇之处, 不是在于他出色的演技, 而是因为他的魔术中充满了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创意。 明日, 古川干太还受邀在鸟取大厦的私人晚宴上进行表演, 相信他能让更多人酣然领略魔术大师的神异风采!” 泷谷隼再一次拿起报纸细细端详那几张照片。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其中第一张照片下方的小字标明了拍摄日期是展演开幕那天,也就是一周前。 这张照片是从侧面取景的,入镜的除了魔术师古川干太还有台下的一干观众, 泷谷隼的视线就从下方那一张张或茫然无措或惊愕万分的脸上扫过。 最终, 泷谷隼的目光定格在一位中年男性的脸上。这张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令人见之难忘——他脸色惨白, 瞪大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这样的表情似乎和周围的人们没什么区别。但是深谙此道的泷谷隼知道, 那不是震惊。 那是……恐惧。 此时, 这张面孔同样出现在了另一边钉崎的视野正中。不同的是, 钉崎看到的他不在报纸上。 他是作为失踪人口出现在了警方的案件卷宗上。 “贺、来、昂、司。”钉崎一字一句地读出了这位失踪男性的名字,然后她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一周下来还是没有他的线索吗?” “没有。”松田表情微沉。 得到回答的钉崎陷入了沉思。松田的视线透过墨镜上方的空隙看见了钉崎眉头紧锁的模样,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你有什么发现?”松田扶正了墨镜。 “啊,算不上什么线索。”钉崎微微摇头, “松田前辈,你还记得吗?我们当时调查过了, 贺来昂司被人证实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古川干太的魔术表演上。” “你怀疑古川干太?”松田的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古川有坚实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也没有作案动机。” “我怀疑的不是古川,”钉崎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确切来说,我怀疑的是那场魔术表演。” “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我们当时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说着,钉崎站起身来,朝监控录像调取室走去。 电子显示屏上流动的画面映入一人的双眼——一周前的夜晚,贺来昂司缓缓走出了魔术表演厅门口。 “之前我们只注意到贺来看完表演后,最终消失在了这条路的拐角处,同时也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钉崎解释了起来,“但是……” “但是,真正奇怪的地方不是贺来走向僻静处的行动路线,而是他走路的状态!”再一次检查监控录像显然让松田有了新发现,他果断接上了钉崎的话。 “没错!”钉崎重重点头。 注意力回到监控录像里。贺来的步伐飘忽不定,摇摇晃晃、踉踉跄跄,仿佛是在蠕动的肠道中行走。 刚走出门时,散场的匆匆人流中,他的步子缓慢挪动着。不知道是风吹动了西裤还是他自身的原因,他的双腿似乎在微微颤抖。 随着行人越来越少,他加快了虚浮的脚步。他的步伐肉眼可见的杂乱,但却像很明确目的地一样笔直地行走着,往不见人烟的方向去。偌大的街道只剩下他一个人,再然后,连这唯一的人也看不见身影了。 “怎么样,要不要加个班?”屏幕画面里已经空无一人,钉崎顺势按下了暂停键,她挑了挑眉看向松田。 “正有此意。”两人相视一笑。 * 22h前。 按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一番舟车劳顿,钉崎和松田从警视厅来到了贺来宅。 “这个点来打扰真是说不上礼貌。”在贺来昂司家门口站定的松田摘下了墨镜。 闻言,钉崎上前了一步,侧耳贴近门扉。 [聆听鉴定:D100=37/60,成功] 透过大门,耳边依稀传来了有点沙哑的人声。 “幸好上次来的时候见过了贺来夫人,是个挺温柔的人。而且……看来她还没睡呢。”低声回应了松田后,钉崎重又站直身子,抬手按下了门铃。 “叮咚——” 门内无人回应。于是再一次按下门铃,第三次第四次按下门铃,门口一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对视一眼后,钉崎和松田默契地开始绕着房子寻找其它进入的办法…… 一人最后是从一扇未锁的窗户进入屋内的。 一进去正好是客厅,原先钉崎在门外听到的人声一下子明显起来。粗糙的嗓音在昏黄的灯光中晕开,仿佛水波的涟漪抚上岸堤,从遥远的地方送来模糊的震动,然后激起一阵阵灵魂的回响。 钉崎不自觉提高了警惕,她屏气凝神循着声源搜索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钉崎逐渐听出这声音并不是有人在看不见的角落呢喃,而是一段录制好的声音。 这段音频里有不甚明显的背景杂音,类似水珠滴落或是断断续续回荡着的液体和固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同时,作为主体的人声不断重复着一段至少与现存的人类语言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语调。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钉崎一人奇异地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啊!母亲,孕育千万子孙的母亲!”那道沙哑而颤抖的声线如是讴歌着。 每歌颂一遍,那声音便会更沙哑一分,逐渐低沉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是像从沙土中缓慢往外爬出的腐朽尸体,一点点凋敝,再在闻者的神经上碾磨成粉末。 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响着,好像在表明自己永远不会有完全消散的一天,哪怕已经变调成哀嚎或是呻·吟。 “咔嚓!” 终于找到声源的钉崎按下了弹出键。随着角落小桌上的录音机吐出磁带,磨人心肺的声音戛然而止。 “真是的,不要污染我的耳朵啊。”钉崎一面抱怨着,一面从录音机开口里抽出磁带,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察起来。 这盘磁带无疑被播放过许多遍了,透过泛黄的透明外壳可以看见成卷的带子上有许多划痕。钉崎刚想叫松田也过来看看,松田震惊的声音却更先响了起来。 “这是……贺来夫人!” 只见另一个角落的地面上躺着一位女人。她脸上的所有孔洞都凹陷了下去,仿佛皮肤下起到支撑作用的肌肉只是一团烂泥,软塌塌地陷入空旷的骨骼缝隙中。 她的皮肤也不是完好无损的,好像被硫酸冲刷而过,整个身躯仅露出的部分已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溃烂。 如果不是松田曾找过贺来夫人做笔录,对其记忆犹深,恐怕他也认不出那滩人形的固液混合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松田很快知道了贺来夫人的皮肤上为什么会有溃烂。 因为她在由内到外地融化。 人的轮廓变得模糊,皮肤变成了缠绕着的无数条线虫,缓缓顺着皮肤纤维的方向解开、扩散。体内组织因此暴露出来,内脏血淋淋地溢出,在地板上肆意流淌。 松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瞳孔收缩到极致,睁大的眼眶传来细密的刺痛感,咬紧牙关好一会儿才勉强感觉手脚恢复了知觉。他强打精神观察起面前诡异的尸体。 肉液仍在流淌着,但它并不是全然地扩散,它甚至可以违背重力往回流淌,就好像……地板并不是一个平面,而是凹凸起伏的。 此时,钉崎也闻声赶到了。 [侦查鉴定:D100=65/80,成功] 毫不迟疑地使用了技能,钉崎的视野里出现了闪光点。看清目标后,她小心翼翼地跨过肉液,捡起掉落在贺来夫人身旁的一页纸,定睛起来。 “结婚数十载,我不曾忘过相约白头的誓言,但昂司失踪这么久,我不得不怀疑另一种可能性了。 难道他的夙愿实现了?我原以为永世长存什么的只是痴人说梦,但现在,我必须要试一试才能安心。(为防意外,特此记录下我的行动。)” “……永世长存吗。”钉崎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纸,“哼,藏头漏影的家伙。” * 12h前。 早上八点,还没到展览开始时间,为了避开人流,中森银三已经带领队伍从位于楼背面的员工通道进入了鸟取大厦。 队伍里一部分是全副武装的警员,另一部分是便衣。等到展览开始,便衣警察就会混入人群,观察是否有疑似怪盗基德的伪装身份进入大厦。 中森先是乘坐员工专用电梯来到了大厦顶楼,鸟取孝雄已然等候在今晚准备开展活动的宴会厅里了。没过多久,松田和钉崎也走了进来。最后,毛利和安室姗姗来迟。 所有人马汇聚一堂。 71第七十一章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 ”中森银三扫视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鸟取身上,“鸟取先生, 不知道“暗夜星辰”本身是否有什么保护措施呢?” “这是自然, ”鸟取抚了抚山羊胡, “为了保护‘暗夜星辰’, 也是为了配合魔术表演, 我把展柜安装在了表演舞台底下。” 一面说着,鸟取一面带领众人走上了高出地面一大截的舞台。他蹲下身, 指着舞台中央的一块地板继续说道:“到时候灯光全部熄灭, 与此同时,这块地板会自动打开,而舞台下面的机械装置就会将展柜缓缓升起,抬高到舞台上面。” “而且, 我把常亮的照灯安装在了展柜里面, 不从外界控制灯光。也就是说, 只要展柜一升起, ‘暗夜星辰’会成为唯一的光源,如此瞩目, 如果基德出手, 想必当场就会被发现。”鸟取笑了笑,继续补充道。 “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照鸟取先生追求完美的个性, 会选择等展柜升到最高点后才开灯照射这样更震撼的方式。” “哈哈。”鸟取笑了两声没有回应安室的话,倒是毛利小五郎开口了。 “这个舞台是全木制的吗?”毛利同样蹲了下来,伸手敲了敲舞台地板。 “实际上它是一个全封闭的金属长方体,只有我手里的遥控器可以控制机关打开。至于木地板, 是为了好看才在最上面铺了一层。”鸟取回答道。 “可以,基德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切开金属偷走‘暗夜星辰’吧。”中森闻言吐出一口气,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 11h前。 九点一到,览众陆续进场了,不过其中除了单纯的收藏爱好者,还有一些人更应该说是“基德爱好者”。 “来参观的人比想象的要多呢。”毛利兰拉着柯南随人群的流向进入了展厅。 “因为基德大人说不定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大家更想来看看了吧。”和小兰并排走着的铃木园子笑着说道,语气里难掩兴奋。 “那要等到晚宴时候了吧,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展宴。”柯南露出了半月眼,一副不理解园子激动心情的样子。 “所以收到邀请的我们更幸运了呀!啊,好想快点到晚上。”园子叹了一口气,“只能先到处看看了,逛完展应该很快就到时间了吧。” 说完后没听到身旁小兰的回应,园子环顾四周,才发现小兰正和别人打着招呼。 “园子你看,好巧呢,吉野同学也来了。”小兰拉过园子。 “是呢。”吉野腼腆地笑了笑,“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不好意思。” 双方告别后,吉野很快找到了真希和伏黑,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是朋友,还是社友呢?” 吉野顺着声音转头看到了笑眯眯的安室透。 “很显然,都是。”没等吉野说些什么,真希先迎了上去,“我以为安室先生现在应该在毛利侦探身边忙得团团转才对,怪盗基德应该没那么容易对付吧。” “但或许也没那么困难。说远了,毛利老师让我过来提前熟悉下环境。”安室勾起了嘴角,语气里暗藏锋芒,“倒是你们,都对这个展览很感兴趣吗?” “因为社长也受邀参加鸟取先生的晚宴了,干脆叫我们先过来逛逛。”说这话的时候,真希棕色的眼瞳在狭长的眼眶里不着痕迹地滑动,观察着安室的表情变化,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安室一瞬间的微微抬眼。 “很奇怪不是吗,说到底社长只是一个书店老板罢了,而读书社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真希声音低沉,“可不要没被怪盗欺骗,倒是被一个老头子骗了。” “……介意一起逛逛吗?”顿了顿,安室转移了话题。真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相信自己的话已经在安室心里留下了影子。 真要开始逛会发现这个展览由三大部分组成,分别是书画藏品、器具藏品和珠宝藏品。 安室和吉野几人首先去了书画展厅。映入眼帘的是满目鲜亮艳丽的色彩。 “好多浮世绘……”被强烈的颜色对比刺激着眼球,伏黑有些愣怔了。 眼前是许许多多的油画,大多是壮丽的自然风光和极尽妖娆的美人图。大海、雪山、星空、女人……栩栩如生。只是,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反而失去了完美。不,应该说已经真实到有些恶心了。 厚厚的颜料粗犷地堆砌在画布上,拟出了剧烈翻涌着的海浪。浪花似乎裹挟着在广阔视野下微不可见的生物奔腾,连带着刮下各种鱼类表面的粘液。于是海浪出现了粘稠的质感。 洁白的雪山上用不知道哪种高原植物的奇异颜色点缀着,原本的寂静之感因此充满了跳跃的生命力,跳跃到几乎筋疲力竭。 星空真实到仿佛伸手可触。但看久了便会觉得繁星像在被搅动的沼泽上放着的几颗苹果那样,怪异十足,却不能说那是不存在的。 而女人只有一种姿势,那就是用一把精美的和扇半遮住桃花粉面。所有女人都没画出脸以外的部分,只能看见妩媚的面庞和发出粘腻光泽的漆黑发丝。 “这就是那位鸟取先生的艺术偏好吗?”真希撇了撇嘴,“恕我不太欣赏得来。” 安室则把所有画作包括一旁的文字介绍都浏览了一遍后才开口道:“这些浮世绘基本都是江户时代一位名叫中谷大河的画家的作品。” “中谷大河?”吉野拿出手机搜索了起来。 [图书馆鉴定:D100=52/60,成功] “他是因为画了‘黑船事件’才出名的。” “果然,乱世造人。”真希感叹了一句。 “不过他出名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吉野划动着手机屏幕,“好像是因为当时有许多人在看了他的画作后接连自杀了。这件事反响很大,不过从那之后就没人见过中古大河了。” “以鸟取先生的财力,其他许多名家画作应该也能收集到。”安室再次浏览了一番面前的浮世绘,“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些画,或者说…很喜欢中古大河。” 之后一行人又稍微逛了逛,在展馆提供的配套设施里吃完午饭,安室和吉野他们把下午的行程重点放在了器具展厅。 刚走进展厅,藏品营造出的尊贵而神秘的氛围迎面袭来,到处是金色的或石制的器具。 好巧不巧,小兰三人也正在这个展厅里,时不时还可以听到园子惊叹的话语。 “好华丽!这些是古埃及文明的产物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因为……”柯南刚想解释,区别于他稚嫩声音的一道属于青年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虽然和古埃及文明很相似,但这些应该是印加文明。” 众人齐齐转身,然后看到了身着西装的泷谷隼缓缓走来的身影。 “这两种文明虽然被大海隔开,在地球两端各自演进,却拥有相似的建筑、符号、宗教等等。”泷谷隼走到展柜旁,“维多利亚时代的学者对此的解释是,这两大文明来源于同一个‘母文明’。” “不过,看看这些动物雕塑、黄金面具和太阳符号,确实很相似不是吗。”泷谷隼面对众人微微一笑,随后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 于是,十分钟后,泷谷隼成功融入了众人。 [唉,能有这个氛围多亏了毛利兰善良友好,再加上这么多人里还有好几个你自己的马甲。不然以你的厌世脸……]泷谷隼脑海里,系统默默吐槽道。 “这有什么,晚上还要一起参加展宴,我只是提前来认识一下。”泷谷隼一边在心里回应系统,一边无视身后安室隐隐投来的探究目光,面不改色地参观着展品。 “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泷谷隼突然话锋一转。 [哪里奇怪了?] “比起单纯的收藏爱好者,鸟取更像是在特意寻找什么。这些藏品都集中指向几个关键点,而且不同指向间的差异性也很大,我现在还没发现可以串联它们的共通点。”泷谷隼敛下了双眸。 * 5h前。 “那颗‘暗夜星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高脚杯杯口贴上红唇,贝尔摩德用手指卷起一缕金发慢慢缠绕着,“居然动用了这么多人。” “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琴酒吸了一口烟,冷声道。 “我知道,所以才更奇怪了不是吗?”贝尔摩德微微坐直了身体,“这颗宝石除了警方和侦探,还有那个怪盗插手,要想在这个情况下完成任务,未免容易引人注目从而暴露身份。那位大人可不喜欢这样。” “好好准备任务吧。”琴酒碾灭了烟头,站起身离开了座位。没有人看见他帽檐下冷峻的面容更加深沉了些。 这次任务的确有些奇怪,但除了任务情报,那位大人还单独告诉了他一件事。 “别让我抓到你。”琴酒扯开了嘴角。, , 72第七十二章 3h前。 览众散尽, 展会已经关闭,但鸟取大厦里依然热闹非常,因为大家都在为接下来的展宴做准备。 比绝大部分宾客们更早到来的是魔术师古川干太。他身材高挑, 格外瘦削, 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似乎钟情于黑色,连内里的衬衫都是黑色的。 但他或许不太适合黑色, 因为他的皮肤十分黝黑,瞳仁也漆黑如墨,眼白并不明亮, 反而有些浑浊, 于是他整张面孔都隐没于戴着的黑色高礼帽的暗影之下。 “您好, 古川先生。”中森警部礼貌地拦住了古川即将迈入内场的脚步,“不好意思, 但是考虑到基德有可能易容成任何一个人混进晚宴, 请让我们稍作检查。” “没问题, 请便。”从一片漆黑中传来了古川富有磁性的声音,宛如深沉的大提琴声, 轻松牵扯起听众的情绪波动。 “超乎寻常的感染力,这大概是魔术大师需要具备的能力之一。”在不远处观望着入口处情况的安室透喃喃道。 接着, 安室观察起古川的一身行头。撇开过于神秘的黑色装束不谈, 安室奇怪地发现古川甚至没有带什么帮忙准备道具的助手或是用来放置道具的箱子——他只是在手里拎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透过机器上半透明的录音带卡槽外壳可以大致看见里面已经装好了磁带。 安室转头朝舞台的方向张望, 果不其然看到了舞台侧面早已准备完善的专业音响设备。那么,古川另外带来录音机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作为魔术道具? 安室的疑惑被有小孩子身份做掩护的柯南问了出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一旁的鸟取孝雄摇了摇头回应了柯南,“可能古川先生是个喜欢复古的人?总之,我相信古川先生的能力, 整个舞台包括音响和音响师都交给他来决定如何使用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同样位于鸟取大厦顶楼的反锁着的办公室内,一道高挑的身影从无到有地突然出现了。 白皙纤长的手指划过立式书柜里的一本本书,最终停留在了放置于不起眼角落里的一本笔记本上。 笔记本的书页不太平整,看得出经常被人使用或是翻看,但却不放置在伸手可得的地方,简直欲盖弥彰。 抽出笔记本,来人快速翻阅了起来—— “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胆小了起来,不论如何,我加入了教会。即便我将信将疑,但在当时我确实被蛊惑了,他的话语简直像是有魔力一样!” “真正主宰我们世界的是未知的东西?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有多么荒谬!我必须要得到切实的证明,否则我无法相信这一切!” “历史是严谨的,我找到的东西却打破了这份严谨。不,不,应该是巧合。 但是,未免太巧合了。他的惑言让黑船从美国驶向日本……如果是这样,这最起码改变了日本的未来!以残忍而罪恶的方式。 我需要更多证据。” “我接着从他的作品着手开始调查,线索从江户时代延续到现代,这要么是传承,要么就是真的永生。 但还是说不通,查到现代,线索聚焦到位于歌舞伎町的一个废弃艺伎馆。费了一番功夫,曾投身其中、如今已到迟暮的女人言之凿凿,所谓的馆里只有女性,暗地里截断躯体保留头部的‘娱乐’也符合那张画的意象。 可他不应该是男人吗?” “朋友送来的收藏品意外地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仔细想想……是和他单独见面时,他给我的感觉! 可惜我对古埃及研究不多,那种过于古老的文明找起来也并不容易,干脆把有的线索都尽可能搜集起来吧。” “狭隘的视野束缚了我。我应该早点想到的,他怎么会是一个确切的人呢?轻易地名声大噪,轻易地种出苦难的果实,他可以是一切恐怖! 我能确定的只有,他是唯一且最终的邪恶化身。” “啊,啊啊! 他终于展示了那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能力!而这些还不是全部!只是代言者就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能有更多助力让伟大的母亲现世……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奉献出来! 当然,我所做下的不是愚蠢的决定,因为我将获得的是——永生。就在一周后。” “一周后……”合上笔记本,低声呢喃着,五条悟冷下了面容,“是今天。” * 30min前。 晚宴进展到中途,众人期待已久的古川干太的魔术表演终于开始了。 人群按耐着躁动,不断变换的灯光在一张张人脸上投射出莫测的阴影。一双双赞叹的眼眸和台上融入漆黑的眼睛对视,惊奇到胸膛中几乎被窒息感充斥。 台下的两个摄影师一胖一瘦,透过摄影机专心看着表演。松田和钉崎也奇异地短暂忘却了基德和失踪的贺来,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在表演开始前就注意到的录音机不知何时播放起了跳脱的乐曲。 是他们没听过的一首爵士乐,诞生于美国南部黑人聚居区的音乐。动感与紧张感紧密交织,其中蕴含着的强烈情感色彩让表演超越了魔术的范围,变成了一场戏剧。 黑礼帽里飞出一群乌鸦,才展翅至半空中就化为了灰烬飘散。那些黑色的碎末围绕着灯体盘旋,在光明中毁灭。这样的场景却被接收信息的肉·体无限放大,夸张地感觉宇宙中的星体消亡大概眼前的场景没什么分别。 时间一分一秒、毫无知觉地流逝。台下的泷谷隼勉强保持着清醒,他环顾四周,无论是警方、侦探、宾客……全都沉醉于狂热的魔术表演中。 然而表演已然来到尾声。 随着漆黑的人影随意地将右手横于胸前,做出并没有歉身的谢幕礼,整个宴会厅像被巨口吞下,陷入了动弹不得的黑暗。 舞台中央,玻璃展柜缓缓升起,原本沉没于舞台下的光芒逐渐暴露出来,越发明亮。 “哗啦!” 突然,巨大的玻璃碎裂声从宴会厅靠窗的那侧传来! “是怪盗基德!”人群当即骚乱起来,接二连三地爆发出惊呼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宴会厅的窗侧,只见一片莹莹的光芒从严丝合缝的窗帘中渗透出来。 “基德偷走宝石从窗户逃跑了!”慌乱的人群中涌起新的声浪。紧接着,手电筒射出的白芒盖住了窗侧的亮光,混于宾客中的便衣和外面驻守着的警员同时行动了起来。 “大家不要惊慌!可能是基德调虎离山!”安室没有贸然行动,他大喊出声,试图让人群冷静下来。 可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玻璃碎裂声响起! “保护‘暗夜星辰’!”发现情势不对的中森近乎破音,连忙指挥警员朝展柜聚拢。 然而,展柜里已经空空如也了,只剩一线射灯孤零零地照射着。 宴会厅的灯光被完全打开了。中森和毛利尤其气急败坏,鸟取孝雄虽也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却在古川干太安慰了几句后很快平静了下来。 “所有人不要离开宴会厅,基德应该还在这里!”此时,松田站了出来,“我的人一直把守着大门和所有窗口没有离开半步,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出去过。只要这间宴会厅里没有密道,基德就不可能出去。” “是荧光液。”柯南突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伸出手掌展示着自己爬上椅子,在窗帘上摸了一把后掌心里沾到的东西,“这个开灯的时候是透明的,基本看不清楚,关上灯就会发光呢。” “可恶,能提前布下障眼法的话,基德果然混了进来。”得到警员反馈来和柯南同样的窗帘检查结果,中森咬牙切齿道。 “不过,展柜的玻璃罩只有一处击打痕迹,为什么会有两次声响呢?”柯南适时地把众人的思绪引向了新的疑问。 “我说你啊,不要捣乱!”毛利拎起柯南的后衣领把他拖回到自己身后,“这不是很简单嘛,一次声响是展柜被破坏了,一次声响是基德破窗逃跑造成的。” 一旁的钉崎看不下去毛利的糊涂推理,出声反驳道:“但是没有任何一扇窗户碎裂,展柜后碎的时间顺序也不符合逻辑,而且刚才不是说基德还在宴会厅里吗?” “啊,这个……我差点忘了哈哈哈。”毛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思,只能无所事事待在原地的宾客们也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而柯南悄悄移动到毛利身后的那张沙发后,藏身于视线死角处,然后调整手表,朝一无所觉的毛利射出了麻醉针。 被射中脖颈的毛利晃晃荡荡,最后一屁股摔进了沙发里。 “难道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松田最先发现了毛利不一般的状态,声音难掩惊讶。 “我知道是谁了。”趁着所有视线聚焦到毛利身上,调整好红领结外形的变声器,柯南在沙发背后用毛利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局面,“中森警部,麻烦您让所有人聚集过来。” 于是,在警方的指挥下,所有宾客和工作人员都围拢了过去。一时间人群中到处都是猜测基德究竟是谁的窃窃私语声。 但所有言论都对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毫无影响。对了,还要加上安室和柯南,两人眼神相交,随后勾起了自信的笑容。 “凶手,就是你吧!”属于毛利的果决声音划破空气,直指人群!, ,887805068 73第七十三章 “欸?我?”戴着鸭舌帽, 相貌平平的男人一脸诧异。 “没错,你是音响师吧。”虽然说着话,毛利却低着头, 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整场魔术表演中, 古川先生都没有用到音响,你的同事们都去看表演了, 只有你一直站在音响控制区。” “那又如何?我担心如果古川先生临时要用音响找不到人才一直在那候着的。难道敬业也有错吗?!”男人辩驳道。 “真是这样吗。”毛利语气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事实是,在全场熄灯的那一刻, 你利用音响控制声道播出了提前录制好的音频,构建出靠窗那侧传来玻璃碎裂声的假象,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当人群转头看到窗帘上荧光液发出的光芒, 慌乱之中下意识以为那是帘后基德带着‘暗夜星辰’即将跳窗逃跑, 你自己则趁着警方前去追击, 打碎展柜, 偷走了真正的宝石!”毛利的话语掷地有声。 “说到底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你有证据吗?” “呵呵,”毛利轻笑了两下, “要模拟拿着宝石跳窗的大致情景,荧光液在窗帘上需要位于窗台再加上一人高的高度。宴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果爬上椅子或者做出其它反常举动就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要够到这种高度,只有借助工具。” “而你的工具……”毛利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就是你的帽子!” “把你的帽子内面翻过来,应该能检测出荧光液的痕迹吧。毕竟…甩帽也是魔术师的拿手动作。” “好吧,游戏到此为止。”听完毛利的推理,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抬手伸向下颌处,猛地把伪装撕了下来! 一袭白色礼服映入众人眼帘,他正是怪盗基德! “基德,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见状,中森和毛利带着一众警员赶到,团团围困住基德。 “是吗?”单边眼镜反射出一抹银光,基德勾起了嘴角,他举起指间夹着圆球状物体的五指,紧接着用力挥下手掌,朝地面投掷出圆球,“我看未必吧。” 随着圆球落地,浓雾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淹没了飞扬着的纯白衣角,基德得意的清朗声音从被烟雾呛到而不住咳嗽的众人头顶掠过。 “‘暗夜星辰’,我就拿走了!” “给我追!!”中森声嘶力竭,然而宴会厅内已经不见了基德的身影。 此时,被追击的主人公正在鸟取大厦楼顶的天台上。踩上建筑物边缘,烈烈的风吹起白披风,这样的颜色和脚下五彩斑斓的繁华夜景反差极大。 基德并不着急离开,他有自信不被抓到,况且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从口袋里掏出“暗夜星辰”观察一番。 不同于用于展会的常见摆放方式,这颗黑宝石被金属支架凌空撑起放置在一个小方盒中,也因此盒盖无法完全闭合。 连成一体的三者相互间卡得很紧,由于偷窃时时间紧迫,基德只能把三者一齐拿走。现在他刚想把宝石单独拆分下来,身后却传来了一道青年男声。 “束手就擒吧,怪盗先生。” 基德顺着声音转身望去,漆黑的麻醉木仓木仓口后是安室那张略带笑意的脸,显然他提前埋伏在了这里。 没有管安室摆出的攻击姿态,基德姿态放松地后撤了半步,他的半个脚掌伸出了建筑物边缘,整个人摇摇欲坠。如果此时开木仓射击,恐怕基德会当场掉下去,摔成肉泥。安室一时间没有轻举妄动。 “再见啦。”下一秒,基德嘲讽般开口道。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后倒下去,直直下坠! 安室连忙跑到建筑物边缘向下张望,只见滑翔翼不知何时展开在基德身后,使他的身影宛若白鸽,肆意翱翔。 突然,安室瞪大了双眼! 尖锐的巨响过后,耳边阵阵嗡鸣,瞳孔剧烈震颤,他最后看到的是满目的爆炸火光,以及……被火光吞噬的,一只折翼的白鸽。 * 现在。 鸟取大厦内部一片混乱,警方一面实施救援,一面组织着人员撤离。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并不是基德的手笔,毕竟连他自己也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了爆炸。 虽然只被余波波及到,但这滋味也不好受。滑翔翼被爆炸的火焰烧着,焦洞逐渐扩散,让行至半空的基德愈发失去平衡。 基德用尽全力控制着滑翔翼,在离地还有几米的地方终于支持不住地坠落。他勉强对准了隐蔽小巷里一处棚顶摔下,在棚上翻滚了几圈稍作缓冲后,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全身的骨头像被车轮碾过一样抗议着疼痛感,基德忍着疼痛想要挣扎起身,太阳穴上却传来了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他顿时僵住了动作。 他立即意识到那是木仓口,他不敢抬头,因为有极大可能只要见到了持木仓者的面容,他就必死无疑了。于是,基德低垂着头,定定看着眼前出现的那双黑色皮鞋。 鼻尖隐隐可以嗅到烟草气味,基德感觉到有另一双手摸索着他的身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暗夜星辰”。 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后,金属支架被扔到了基德眼前的地上,然后是盒盖被合上时碰撞盒体发出的响声。 基德绷紧了身体,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然而没等他思考更多,后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基德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看到基德完全瘫倒在地,伏特加这才开口道:“大哥,不杀了他吗?” “不用,留一条命才能偷走宝石,才能替我们当警方的靶子。”琴酒收起了手里的伯·莱·塔,“走了。” “是。”伏特加颔首应答,“里卡尔他们应该已经到汇合地点了。” 巷口,两人拉开车门上了车,黑色保时捷绝尘而去。 再次拉开车门时是在一座废弃仓库的大门前。 琴酒下了车,和伏特加先后走进了仓库。月光洒进推开的铁门,给里面等待着的几人的面庞镀上了银边,是库拉索、贝尔摩德、苏格兰、黑麦、里卡尔和虎杖悠仁。 月光很快被闭合的门扉隔绝在外,仓库里只剩下昏暗的灯光。 “到底有什么事,琴酒。”库拉索眼神凌厉,率先开了口,“这个任务动用了这么多成员已经有点过头了,现在难道还要大家聚在一起搞什么复盘吗?” “这是那位大人的安排。”琴酒言简意赅,成功让库拉索止住了质问。 “那位大人还交给我一个任务,”琴酒满意地看到众人严肃了表情,他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支烟,微微扯开了嘴角,“这个仓库里,有老鼠。” 和琴酒低沉的声音不同,听到琴酒的话,在场许多人的脑海中警铃大作,有一瞬几乎止住了呼吸。但不管心脏如何猛烈跳动,所有人都做到了保持面色如常的样子。 “我会给那只老鼠一个主动站出来的机会,让他干脆利落地去死,否则……就不仅仅是一木仓这么简单了。”说着,琴酒掏出了伯·莱·塔。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琴酒。”贝尔摩德没有被琴酒威胁到,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缱绻,“难道说,在我们这些人里面,你完全没有关于卧底的头绪吗?” “呵,”琴酒闻言冷笑了一声。下一秒,他举起伯·莱·塔对准了里卡尔。 “我?”夏油杰抬起眸子直视着琴酒,狭长的双眼中闪过微不可见的暗芒,“我和你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吧,琴酒。” [这怎么可能!]看到夏油杰被琴酒瞄准,系统在脑海中发出了震惊的喊声。 [理论上,这么多人里面最不应该被查出有问题的就是夏油杰了!因为在马甲背景设定里,他是百分百的组织的人啊!] “那么就不会是组织靠自己得出的结论。”马甲下的泷谷隼大脑加速思考着,“马甲唯一的联系就是泷谷隼,但是夏油杰甚至没有和我本人见过面……指认夏油要么是被栽赃嫁祸,要么就是有神秘侧的家伙在幕后操控。” [幕后操控的话,你是说琴酒口中的‘那位大人’?] “不完全是这样,我怀疑和‘永生教’有关,这个组织的bss不是一直在追求永生吗?” 就在泷谷隼思考的空隙,琴酒却略过镇定自若的夏油杰,转移木仓口对准了虎杖悠仁。 “大哥!”虎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面上是肉眼可见的诧异,“我不是卧底!” 琴酒没有理会虎杖的话语,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还没有代号吧。” “是,是的。”虎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话题跳转得这么快。 “向我证明你的忠心。”琴酒的嘴角扯开了更大的弧度,他没有放下木仓,只微微瞥了一旁的伏特加一眼。 伏特加心领神会,当即走上前,递给虎杖一把手·木仓。 虎杖呆呆地接过木仓,将其缓缓举起。 他的木仓口对准了夏油杰。 74第七十四章 虎杖暂时压制住繁杂的心绪, 让呼吸尽量平稳下来,避免手的颤抖。他用拇指推开保险栓,食指按在扳机上,眼神逐渐凌厉了起来。 马甲下的泷谷隼知道, 夏油杰有无数种方法在子弓单下全身而退, 所以虎杖悠仁大可做出唯命是从的忠心样子,毫无顾忌地开木仓射击。 于是, 虎杖扣动了扳机。 “砰!” 亚音速的子弓单化为一道闪光直逼夏油杰!出乎众人预料的是, 在距离夏油只有几尺的时候,子弓单好像撞上了什么无形的硬物, “叮当”一声脆响向外反弹开去。 那是夏油杰召唤出了普通人看不见的咒灵[虹龙]挡在了自己身前。 然而,鲜血还是喷溅了出来。 因为, 在第一声木仓响发出后,紧接着第二声木仓响几乎同时迸发出来! 迟来的灼烧感在胸口处蔓延,紧缩的瞳孔在睁大的眼眶中震颤,虎杖愣愣地低下了头, 他看到刺目的红色从穿透心脏的孔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大……大哥。”无力转头,瞳仁只来得及微微滑向琴酒所在的方向, 就暗淡了下去。 跪下,瘫倒,虎杖趴伏于地, 他的粉色发丝被溅起的灰尘染脏。 “琴酒……”猝不及防的形式转变让剩下的依然站立着的人员无不震惊,苏格兰低沉着声音叫出了琴酒的名字, 贝尔摩德也皱起眉头, 疑惑地看向琴酒。 “答案是,两只都是老鼠。”琴酒没有多做解释,但在场众人心照不宣地反应了过来, 恐怕琴酒从一开始就已经从那位大人那里得到了卧底的确切信息。 “真是恶趣味啊,琴酒。”贝尔摩德尾音上挑,眼神意味不明。 琴酒则将木仓口再次转向夏油杰,冷声道:“可惜没能成功看到自相残杀的剧目。不过能用我看不透的手段苟延残喘到现在,你果然是‘另一侧’的人,里卡尔。” “‘苟延残喘?’我想你用错词了。”夏油杰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被空气中尚未冷却的血腥味影响到,“不过是一群‘猴子’罢了。” 夏油轻蔑的眼神扫过对面的琴酒等人,他话中的“猴子”到底指谁,这点显然易见了。 琴酒怒极反笑,当即用子弓单回应了夏油杰。而原本旁观着的众人也行动了起来,纷纷掏木仓围追夏油。 木仓林弹雨下,只见一道黑色的残影眨眼间冲破了工厂的大门,但夏油杰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停下脚步,在门口站定了。 [虹龙]盘踞在夏油背后,为他抵挡着密密麻麻袭来的子弓单。渐渐地,金属碰撞的声音频率慢了下来,夏油知道这不是因为琴酒他们放弃了,而是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对眼前的情况或多或少地感到不知所措。 大开的铁门外,没有停靠的汽车,没有苍白的月光,没有暗夜的天空……外面,是隐隐浮动着的,全然的黑色。 “我想,你们应该省着点子弓单对付接下来会出现的东西。”夏油施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琴酒一行人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 目送着琴酒和伏特加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五条悟从巷中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顺着高挺的鼻梁微微拉下墨镜,苍蓝色的瞳仁凝视着琴酒二人走过的地方。 他们脚下是墨色云雾一般的东西,那东西不断翻涌着,在所到之处的地面上留下了不随光线挪移的暗影。 垂下眼眸,五条陷入了沉思。他很肯定,琴酒二人走进巷里时还没有沾上那如影随形的东西。那么,产生变化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目光无意识地落于地面,[六眼]却依然尽职地反馈着信息,哪怕再微不可察。突然,五条站直了身子,一贯懒散的神情中也带上了些许严肃。 “暗影……在扩散。”他低喃出声。 这种扩散是有方向性的,顺着望去——那里是鸟取大厦。 鸟取大厦内部,不同身份的人们正演绎着如果有观众一定会让他们感到眼花缭乱的剧目。 最为盛大的是爆炸引起的熊熊烈火舔舐着鸟取大厦上端的场景,哭叫声和浓黑烟雾一同升腾起来,刺鼻的焦糊味掩盖了血腥味。尚能行动的人群聚集在消防通道里,试图撤离,他们惊险踏出的繁杂脚步声成了乐曲的鼓点。 至于伴奏……并不同样在消防通道里,和人流的去向相反,它在顶楼的宴会厅中回响着。 录音机里播放的一开始是爵士乐,独自停留在厅内的古川干太无视周围的火焰与浓烟,在音乐中随意摆动着高瘦的躯体,似乎仍沉浸于刚才的魔术表演中。 慢慢地,乐曲变了音调。其中乐器的使用不再清晰,越来越多的拟声音加入了进去,风起云涌,雷电交加……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水声。 或许是奔流声,或许是滴落声,但最贴切的还是胎儿在羊水中微微晃荡的声音。 时机已成,古川开始给乐曲添加歌词。一片漆黑的面容上,漆黑的嘴唇一张一合,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吐出了不属于人类语言中任何一种,但的确是语言的词句。 不过,与其说吟唱,他所做的更像是一种呼唤。最起码,有东西确实听到了他的呼唤,正慢慢向鸟取大厦逼近。 大厦外部,五条悟跟着暗影一路来到了底楼大门外。 五条眼中,暗影莫名骚动了起来,它的颜色越来越浓郁,几乎在地上形成了由墨汁灌注的深潭。然后,墨汁开始蒸腾,变成乌黑的云雾缓缓升空。乌云攀着建筑物的外立面,不断膨胀,逐渐把坚硬的钢筋水泥吞噬殆尽。 整座大厦成了漆黑的巨人。 [六眼]看透却也不透现如今大厦的内部,因为黑雾中只剩下了一种东西——生命。 是的,每一丝每一缕的云雾都是生命。 而仍在大厦的消防通道里向下奔走的大部分人对这一切的变化一无所觉。 对鸟取大厦这样的高层建筑物来说,消防通道自然是一段漫长的路程。再加上弥漫的灰黑浓雾和通道里没有开窗设计的墙体,身处其中看不清四周的环境,时间的流逝愈发模糊。 “咳咳,消防还没到吗?!这种程度可不是楼道里几只灭火器就能解决的事!”一面向下跑着,毛利用湿衣服捂住的嘴里一面发出了含糊不清的质询声。 “我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总之先集合警力尽可能护送人群,看能不能从底楼去到外边!”人流中的中森警部稍微分出心神回应了毛利一句。虽然不知道成功撤离的可能性是多少,但消防通道里的烟雾确实比楼道里少一些。 听到这番对话,同样被人流带着往下跑的泷谷隼却知道无论是等待救援还是自行逃离都是不可能的。借助分散在各处的马甲的视线,将越来越多的信息整合起来,泷谷隼越发清楚地察觉到大厦内部的异样。 “这条消防通道未免也太长了吧。”泷谷隼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他身边走着的正是安室透和被毛利兰拉着的柯南。这句话果不其然地传入了几人耳中,让安室透和柯南的身形同时顿了一下。 两人转头对视一眼后—— “小兰,”安室透试图从毛利兰手里接过柯南,“我来抱着柯南吧,这样柯南比较不容易摔倒。” 刚交接完成,安室便举高了柯南,方便柯南靠近后,透过烟雾用多功能手表的手电筒功能照亮通道转角平台处墙面的上半部分,以此看清上面标示的楼层序号。 可只一眼,柯南就惊愕地僵住了身体。而安室怕柯南被高处的烟雾呛到窒息,不敢过多地让他在上方停留,很快就放下了柯南。 “怎么样?”安室看见了柯南不可置信的神情,隐隐感到不妙。 “是……”柯南勉强维持住镇定,“是负五层。” “什么?!”安室的眼睛瞪大了一瞬,“我记得鸟取大厦并没有位于地下的楼层。而且……我才发现——” “走了这么久,我没有看到任何一扇防火门。”安室沉下了脸色。 此时,走在最前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声! “前面什么情况?!”听到叫声,中森警部通过对讲机和前方的警员紧急确认着。 “是…嗞嗞——死…嗞——死人!”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有杂音刺激着耳膜。 “是人员伤亡吗?!大概多少人?”中森极力分辨着对面警员的声音。 “大概嗞嗞嗞——几…嗞嗞——几百具……尸嗞——体!” “怎么会?!是二次爆炸还是中毒?!喂!喂!!”中森焦急到几乎咆哮起来,他迫切需要知道详细情况,从而才能避免更多意外发生。 “嗞嗞——” 无人应答,回应他的只有电流声。最后,对讲机的另一头彻底没了动静,连电流声也没有了。 进退两难。 “可恶!”中森拨开人群向前冲去,安室和柯南也紧跟了上去。, ,887805068 75第七十五章 楼梯不断向下蜿蜒, 带棱角的螺旋看不见尽头。中森几人一圈圈跑下去,逐渐头晕目眩,耳边原本各种嘈杂的声音都不甚清晰了。 不, 不对, 不是头晕的缘故, 是声音本身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了。中森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超过、脱离了下楼的人群。 “一路上我们没有碰到那个失联警员, 前面应该还有些人才对。”中森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的语气带着迟疑。 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 这条向下的道路他也已经走了远远超出常理的时间门, 而他的四周除了自己干涩的说话声,只剩下同样远远超出常理的寂静。 “如果永远走不出去这里呢?”此时, 一道女声从中森几人背后响了起来。 “钉崎警官和松田警官……”柯南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去,忍不住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走不出去的话,再怎么在这里弯弯绕绕地转都没有用。”钉崎双手环胸, 摆出了略带不爽的表情, “真是的,刚才在后面就看到你们拼命往前冲了。这样不是直接一头栽进敌人的陷阱里了吗?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这里非常不对劲。” “这么说你想到办法了?”中森呼出一口气,试着稍微平复下心情, 不过不难看出他眼神中挥之不去的浓浓担忧。 “我啊, 根本没有想。” 出乎预料的爽快回答让众人吃了一惊, 但没等失望的叹息声发出,钉崎继续道:“因为我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 “粉碎这一切!” 话音刚落, 钉崎左手将指间门的长钉扔向空中,紧接着握锤的右手一甩而过。随着金属碰撞声在众人耳边乍响,长钉被猛地击出,直射一旁的墙面,然后深深地陷入了进去,只留下顶端的圆形钉帽在外面。 “别告诉我你要用钉子把墙砸了。就算单用锤子也很明显比你现在这样更快啊。”中森迷惑不解。 钉崎没有应答,她上前两步走到墙边,随手再一次挥出锤子。一声脆响后,钉帽几乎与墙面完全贴合,然后是扑朔朔的粉块掉落的声音,蛛网般的裂缝在墙面上蔓延。 最后“轰隆”一声,灰尘四起,在几张目瞪口呆的相似表情见证下,墙坍塌了。 钉崎没有再施加外力,碎裂的墙块却自行化为了齑粉。现世与幻觉的隔膜被扯下,于是,墙后的真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刹那间门,所有人如同被突然掷入暗夜中的荒原。仿佛之前所处的是缩地成寸的空间门,而现在地面完全舒展开来后,人与人之间门的微薄联系就被缝隙中充斥着的黑暗拉长拉细,断裂,再完全吞噬。 巨大的无措感无法排遣,突兀涌现出的情绪被放大。费尽千辛万苦撕裂无从溯源的束缚后,得到的不过是没有边际的更大的束缚!这样的发现无疑让人彻底绝望。 呆愣地看着眼前漆黑的虚无,或者应该说根本分不清到底有没有“看”这个动作,所有人都感觉到手脚冰凉,就连发出感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下…可糟糕了啊。” 率先回过神来的钉崎思考了片刻,然后伸出了手掌放在胸前,她低头一看,掌面上泛着淡淡的乌色。再把手伸远,肌肤的颜色就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依稀看清手的形状。 到处是黑雾。钉崎立马做出了判断。 视野几乎一片漆黑,钉崎尝试性往前走了几步,和脚步声一齐响起的还有鞋底拍打水面的声音,就好像自己正在浅浅的潭面行走。 就这样在迈出其中一步时,钉崎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勉强维持住平衡后,钉崎蹲下身四处摸索着,随后她感觉到了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她更加凑近一看,地面上躺倒着的正是参加晚宴的其中一位宾客。 “小兰!” “老师!” 没多久,钉崎听到了周围其他人的呼喊声。看来中森他们也已经镇定下来,正在黑暗中探索,并且同样越来越多地发现了打破幻境后其它人员的下落。 “不要慌张,我检查过了,他们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了。”松田的声音格外有力地刺破了黑暗。 “那我们先循着声音汇合吧,想办法把找到的人员聚集起来,安置在一个地方。”安室接着提出了下一步安排。 * 空气里充斥着发酵的腐臭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腥甜气味,但这并没有让情况有所好转,混杂在一起反而更加令人作呕。 “我开始后悔我的提议了。”库拉索拧紧了眉头,“我们不应该跟着里卡尔走进来的,这里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下水道!” 举起手电筒四处照射,惨白的光线穿透了墨色的烟雾。潮湿阴暗的地下水路中,湿漉漉的砖石墙壁反射出黏腻的苔藓颜色。不知从哪里冲来的污水撞击拍打着黑漆的管壁,再从另一端的圆口涌出分崩离析的泡沫。 “库拉索,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与其说幻境,会不会更有可能是你的幻觉?”走在后面的黑麦忍不住质疑道。 “不,”库拉索严肃了表情,“我确定那是幻境,而且当时还有另外两个人和我共同经历了幻境,那两个人绝对拥有‘另一侧’的力量。如果里卡尔真如琴酒所说是‘另一侧’的人,那么他大概率也有什么神秘力量,就像刚才我们的子弓单打不中他一样。” “上次也是和这次一样,我们再一次推开门时,门外的场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幻境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改变,甚至还有时间门点的改变。”库拉索声音低哑,明明说着天方夜谭一样的事,但她深沉的表情却让人不得不相信,她没有半句谎言。 见状,黑麦,也就是赤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之所以会那样问库拉索,不是因为他不相信神秘侧的存在,他原本的世界观已经被前段时间门在伊根的所见所闻重塑了。 事实上,赤井的目的是打探情报。一来他想知道更多他们现在所处的“特殊环境”的特点,二来是因为他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中组织里居然有这么多人都经历过神秘事件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 “所以,我们现在经历的也是幻境吗。”苏格兰眼光闪动,艰涩地微弯嘴角,“我居然不太怀疑这点,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不好意思,”此时,走在最前面的夏油杰出声打断了后方继续交流的趋势,“幻不幻境我不确定,但既然选择了跟着我走进黑暗,大家还是找找线索吧。毕竟,谁也没想到仓库外面会突然变成连通着这样一个地下水路的样子。” “确实,”贝尔摩德用调笑的语气帮着腔,“花了这么大功夫才说服琴酒暂时把‘消灭老鼠’放到一边,可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啊。” “哼,”琴酒闻言冷哼了一声,“我不介意让某些人再也说不了话。” 这么说着,琴酒却没有做出以往这种情况下的掏木仓动作。 他的确对“老鼠”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在仓库大门被冲破的一刹那,拯救了无数次他的生命的本能和能在危机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告诉他——危险,危险!这种感应他曾在伊根也有过。 更重要的是,琴酒同时也知道,危险与机遇是并存的。所以,最后他的理性发挥了作用,他们一行人暂时需要“另一侧”的夏油杰,于是他同意了库拉索的提议——跟着更有经验的夏油杰找到离开这鬼地方的办法。 注意力回到面前的状况,所有人都缓慢移动着手电筒,仔细搜寻着可能的出路。 突然,贝尔摩德的手电光线映照出了一个被黑雾笼罩住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他身体的轮廓。 他似乎坐在一辆轮椅上。 除了看不清面容,那个人影几乎和活人一模一样,举手投足都自然流畅,正面、侧面……和剪纸不同,每个面都有对应的不同人影,毫无破绽。 “……有点熟悉。”贝尔摩德不禁喃喃道。她的低语声让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被光线照亮的人影,众人纷纷提高了警惕,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那道人影却对贝尔摩德一行人视而不见,继续在虚空中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并不是真的存在在那。”对之前在犬吠埼的经历稍作回想,库拉索略一思索,尝试解释这种现象,“怎么说呢,他应该类似于某个特定时间门点的投影,就像一段记忆碎片在我们眼前重演一样……” 没等库拉索说完,众人眼前又出现了变化——另一道人影加入了画面。 那道身影不用看清五官也能体会到他的极度高傲。他身着一袭长袍,许多繁复的装饰物打破了长袍流畅的外轮廓线条,而这还不是他身上全部的饰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戴着的高而宽的东西如同眼镜蛇展开的两翼,衬得身形更加高挑。 紧接着,一道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 “关于黄昏别馆,你决定好了吗。” 76第七十六章 此话一出, 贝尔摩德的身形顿了顿,琴酒依旧沉默不语,只不着痕迹地向贝尔摩德瞥去了一眼。其他人则面色如常地继续听着由更为高傲的那个男人开启的对话。 男人的声音像一团迷雾, 无处不在地弥漫在腐臭的下水道中。那种奇妙而华贵的音调没有局限地穿透了地下水路的黑暗, 完美融进了众人本应无法看到广阔的外界。 静谧流淌的水液,暮霭山林的呼吸, 星辰闪烁的光芒……不仅是听觉, 五感都被男人的嗓音灌满,一切令人神往的景象纷繁错杂地在眼前、在脑海中浮现。 被奇异的感受侵袭,在场众人的神情在一瞬的恍惚后变得更加冷峻。没有任何言语, 但所有人基本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男人非常危险。 心神激烈震荡的贝尔摩德尤其这么觉得。不单单是因为男人蛊惑人心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他们谈话的内容—— “黄昏别馆”。 由于和组织的那位大人存在着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贝尔摩德远比一般成员知道得更多。就比如四十年前, 在那间埋藏着秘密的别馆里…… 并且, 面前的两个人影所展开的话题让贝尔摩德更加确定了其中一道人影的身份,那个不敢宣之于口的姓名。 乌丸莲耶。 与此同时, 暗影们的对话并没有因为任何人的心绪变化而暂停。 “啊,还要麻烦你了。”坐在轮椅上的乌丸发出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原本想让那些考古学家找到藏在馆内的宝藏,没想到宝藏的事毫无头绪, 却被他们当中有人发现了你给我的‘黑虫’的秘密。” “原来如此,”高挑的身影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颗国际象棋的棋子。他把那棋子握于掌心把玩了一会儿后, 又随手放到了一旁,“我完全可以理解哦, 如果毕生追求的‘永生’变成随随便便一个虫豸都能指染的东西……所以,我会帮你给予那些不识好歹的、胆敢窥探秘密的蠢货惩罚。稍微想想,这还真是……” “怎么, 难道你也会觉得残酷?” “呵呵,”高个男人轻笑出声,“是令人欣慰。” 黑影缓缓消散。 众人的表情逐渐变幻莫测了起来。这无疑是一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别馆”、“黑虫”、“永生”、“惩罚”……每个词语单独挑出都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其中诸伏景光按耐着震惊,陷入了沉思——“黑虫”和“永生”,恰似虫鸣岛的秘密。 “苏格兰,你想到什么了吗。”赤井突然出声将一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诸伏脸上。 “……我可能知道一点。”面对组织成员投来的隐隐探究目光,苏格兰最终开了口。他不得不开口,因为黑麦光明正大的问询已经把他推到了幕前,这时候缄默只会更引人怀疑。 于是,诸伏继续道:“之前有一次,在执行组织的任务的时候,我遇到了奇怪的……生物。” 诸伏把更为真心的“怪物”一词咽了下去。 “这和刚才的对话有什么联系?”库拉索挑了挑眉。 “那种生物是一种黑色的蠕虫,我想它有可能就是刚才提到的‘黑虫’。”顿了顿,诸伏的语气迟疑了起来,“也许难以置信,但如果一个人在存活状态下被那种黑虫寄生的话,超强的修复能力几乎能够让人做到不死。” “这种事情为什么当时没有上报组织?”一把伯·莱·塔忽然插入人群,对上了诸伏的前额。 “因为黑虫在当时已经被那个杀手‘暴君’消灭了。而且,这种维持生命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等时机成熟,黑虫会破体而出,被寄生的宿主也就彻底死亡了。”诸伏没有任何胆怯地直视着琴酒。 [这么说的话,如果那个坐轮椅的男人真的用了‘黑虫’,他大概率已经死了?]在泷谷隼脑海里待着的系统没有被剑拔弩张的氛围影响,尝试完善更多信息。 “不一定哦,”马甲下的泷谷隼在内心回应着系统,“你应该也发现了,诸伏隐瞒了一部分内容——被黑虫寄生并不是完全无解的,比如由‘黑液’变成的‘近藤武’就可以解决。更何况,就算有第二第三个“近藤武”,对于那个幕后黑手来说可能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继续前进吧。”贝尔摩德突然的发声打断了泷谷隼的思绪,她伸手按下了琴酒举起的木仓,一反常态地没有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行人再度迈开了脚步,然而还没走几步,那两道人影再度出现了! “鸟取已经安排好晚宴了。”乌丸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中气十足。 “不错,”比起前一次的合作氛围,高挑男人这次流露出了更多上位者的姿态,“有曾经收集世界上的各种艺术展览品的乌丸大富豪指导,鸟取的收藏品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老夫可不敢当,不过他似乎在打探你的消息。” “啊,没关系。我一直认为,费尽心力创造出的艺术品本就应该展示给所有人看。”高挑男人语气愉悦。 “早在四十年前的黄昏别馆,我就已经见识过你这番格言了。”乌丸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不得不说,当时真叫我头疼啊。你知道的,我习惯谨慎。” “对了,鸟取收到了怪盗的预告信,这次的晚宴基德也会出现,这是预料外的事情。”乌丸转回了话题。 “哦?”男人语调上扬,俨然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叫鸟取通知警察和那个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晚宴人越多越好。” “这些人再加上之前教会的人,有这么多祭品的话,‘至高母神’大人假以时日就会出现了吧……”乌丸感叹一般地说道。 “这是自然,到时候你也无需定期借用‘黑虫’的力量,你能得到的是……真正的永生。”男人听出了乌丸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语带笑意地给出了承诺。 “那么,为了加快唤醒‘至高母神’大人的进程,更多一些人也是可以的吧。”男人继续道,他原本就摄人心魂的嗓音也变得更加幽深起来,“我的意思是,你的组织里有很多美味的甜点呢,一旦大功告成,他们也不需要了,不是吗。” “不,他们……呃!”乌丸刚说出拒绝的几字,他突然像被扼住喉咙一般说不下去了,就这么无意义地发出了几声气音。 然后他的头猛然间垂了下来。 “算了,不需要了。”这句话由高挑男人代乌丸说出了口,“布置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到时机了呢。你不需要他们,我也不需要你了。” “说起来,一直没告诉你,真正的永生就是成为母神的祭品啊。在母神的腹中轮回,作为全新的子嗣被诞下,到那时候,永生不过是你本质的一部分。”男人的身形逐渐模糊,就像一团浓烟被打散,但很快又聚集成了新的姿态,“现在嘛,我就麻烦一点来帮你处理那些小家伙吧。” 人影第二次消散了。 沉默,沉默,沉默,一行人陷入了暗潮涌动、随时可能爆发的沉默。 “原来是一群丧家之犬呐。”夏油杰眯眼笑了起来,率先点燃了“引线”。 “闭嘴。”琴酒毫不犹豫掏木仓朝夏油连射了几发子弓单。 “砰砰砰”的木仓声在众人的神经上弹跳,弓单壳叮铃咣当落地,清脆无比的声音却仿佛当头棒喝! “他就是那位大人。”赤井死死压抑着剧烈起伏的思绪,表情严肃而沉静,“这个汇合地点是那位大人安排的。” 明明应该只是猜测,赤井却用陈述的语气说了出来,他锐利的目光直射琴酒。 琴酒看了回去,没有言语,这是默认的意思。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他们显然已经成了棋子,无论是否出于那位大人本身的意愿。 “哈,难道说一直以来的那位大人不是那位大人吗?”库拉索一拳打在一旁地下水路的管壁上,不禁嗤笑出声,“甚至那位大人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呵,怪不得我一直有个疑惑……”从人影第二次出现时起就默不作声的贝尔摩德不同于库拉索,她此时说出了格外冷静的话语,“现在想想,大概从四十年前开始就……” * 中森一行人把参宴人员安置好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鸟取先生、各位宾客,甚至连摄影师都在这里了。啧,这个摄影师还真沉。”毛利揉了揉肩膀,“现在是我们寻找出路的时候了。” “老师……”安室突然唤了毛利一声,“那边好像有亮光。” 众人顺着安室手指的指向看去,果然,不远处原本被黑烟笼罩一片空茫的地方突然泛出了幽幽的彩光。这片彩光构成了一条狭长的条状,一直延伸到更远处。 “看来我们得去看看了。” 77第七十七章 安室一行人走近才发现, 发出彩光的地方竟然是一条展廊。 它不是艺术展廊,因为排成长长一列的图片并不是什么画作,而是一幅幅相片。 这种形式本应该更像是一种历史记实的展现, 可在场并没有任何一人会这样认为。因为那些照片中所展现的画面有些远远早于相机诞生的时代,但展廊中甚至没有任何一张黑白照片,所有的都是全彩的。 “这些照片浓郁鲜艳到快要溢出来的颜色……简直像用了什么特殊的方式直接将人体眼球所能看到的景象直白地反应在了平面实体上。”安室透如此感叹道。 “很可能是用了什么p图技术, ”毛利倒是不以为然,“或者是什么电影拍摄过程中的剧照, 总不可能是真实的记录吧!最起码这张埃及的全彩照片不可能是, 不然说出去要笑死人了。” 众人顺着毛利手的指向看去, 这张埃及法老的照片就位于展廊入口处, 是最先能看到的那批照片之一。 照片上,庄严肃穆的埃及士兵们手持青铜长矛和盾牌, 整齐地排成一列列纵队。一道孤高的男性身影正走在正中的两列纵队之间的宽阔通道上, 那道身影格外高大,瘦削的体型更抽长了人体。 男人身披五光十色的华丽长袍,袍子上缀满了精美绝伦的金色饰品,头上则戴着一只熠熠生辉的由红白两色组成的帽子。 奇怪的是, 头冠下男人露出的脸和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的其它部位不同,是混沌一片的黑色, 大概是因为肤色太深以至于看不清五官吧。 “这个男人看起来身份很尊贵啊,他头上帽子的样式我也是第一次见。”松田端详了会儿照片, 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图书馆鉴定:D100=28/40,成功] “他应该是法老王吧。”钉崎闻言稍作回忆后试着解释起眼前的照片, “没记错的话,这个红白帽子是双重冠,只有法老才可以佩戴。白色王冠代表上埃及, 红色的代表下埃及。” 说到这,钉崎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然而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于马甲下的泷谷隼朝夕相处的系统。 [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嗯,还记得夏油杰那边看到的那两道黑影吗。”泷谷隼在内心慢慢思考着,“照片里的帽子提醒了我,法老一般在埃及时戴着双王冠,但当离开埃及时,则只会戴上普通王冠。而王冠中样式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Nemes王巾’。” [那又怎样呢?] “‘Nemes王巾’的花纹是双色的横向条纹,它的形状就像展开两侧肉翼的眼镜蛇。” [你的意思是……其中高些的人影是法老?不不,顶多是法老装扮的人!] “或许吧,”泷谷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显然在想别的事情,“如果‘永生教’真的可以做到永生,那么,就算告诉我他是真的法老,也不无可能。” 注意力回到展廊上。 安室一行人已经往接下来的一幅幅照片那走去。看得越多便越是能发现,不论真假,这些照片所拍摄的场景涉及了全世界各个地方,并且跨越了成百上千年的时间节点。 除了一开始的法老,剩下的照片中,众人最为熟悉的是涉及到日本的那几张,比如滚滚波涛上销烟四起的“黑船事件”。 钉崎上前了两步,靠近照片上的舰队仔细观察了起来。 [侦查鉴定:D100=1/80,大成功] 钉崎眼神一亮,她迅速移动到下一张照片前凑近瞧。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钉崎一张张看过去,一圈下来,最后钉崎回到人群中,做出了结论。 “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虽然装扮、身材甚至性别不同,但每一张照片里都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说着,钉崎指向照片,“这张的甲板上,那张的人群中心,还有这张的角落……” 安室和柯南听到这话连忙凑上前去,紧接着所有人都各自找了几张照片搜寻无面人影。 “这几张都有。”很快中森向众人反馈了结果。 “我这边一样。”毛利也跟着点了点头。 “果然,每张照片都有。”安室拧紧了眉头。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这些照片的共同主题。”钉崎表情晦暗,环视着众人。 “那就是‘恶’。”随着钉崎逐渐低沉的话语,众人的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将视线投向照片,“所有的都是灾难,所有的都是杀戮……” 钉崎的视线同样聚焦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昏暗的烛光在黑暗中燃烧,照亮了一张张美艳的艺伎面孔。而这些面容众星捧月般包围着一颗颗血流不止的人头和一根根失去四肢、苟延残喘的人彘。 [这不是五条悟找到的那本日记里描写的艺伎馆活动吗?]系统显然吃了一惊,[从日记里看,鸟取似乎一直在探寻历史,难道说这些照片是他所调查的那些历史的复刻?] 没等马甲下的泷谷隼回答,毛利小五郎先挥了挥手,说出了缓解凝滞气氛的话语。 “这些照片只是些经过艺术加工的东西,大家不要大惊小怪……” “等等……这是?!”松田突然打断了毛利的话,他震惊地指向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是已经失踪了一周的贺来昂司!而且他好像已经……!” “什么?!”毛利见状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居然会涉及到失踪案?真的假的!” 照片里,只见一片不算宽敞的黑暗中,突兀的彩光照亮了贺来昂司以诡异的姿态反方向弯折到极致的身体。他整个人腰部下塌,头脚相接,却并没有弧度,而是直直地平行相贴。灰白的脸上不见一丝疼痛之意,反倒是全然的放松和安详。 同样的,在贺来的照片背景中依然有一位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不过可以隐约看到轮廓,那人似乎戴着一顶黑色高礼帽。 “做到这种程度,腰椎一定断了,贺来的表情未免太不对劲了。”安室观察片刻后下了判断,“当然,前提是照片是真的的话。” “怎么可能是真的,”毛利小五郎依然坚持自己最初的判断,“之前这么多照片都和天方夜谭一样,这张也不大可能是真的吧。” “贺来的这张照片确实无法确定真假,但是这张又怎么解释呢?”松田的话音再次响了起来,他伸手指向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所有东西,我都亲眼见过,连摆放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这张绝对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松田震声道。 “松田前辈说的是哪个案件?”钉崎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四十年前黄昏别馆失踪案’。”松田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这起案件本来至今也不会有人知晓,还是因为前阵子一场侦探聚会的选址才让这个隐蔽的别馆暴露在了人前。”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松田继续道,“那个别馆属于已经去世的大富翁乌丸莲耶,他曾以收集世上的各种艺术展览品为主要活动。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四十年前,乌丸曾秘密召集了一批学者来到别馆。但奇怪的是,那之后这些学者全部失踪了,因为是秘密召集,当时的警方完全对此没有头绪。” “直到不久前别馆被人发现,里面至今还保留着案发现场的样子……到处是血迹。即便没有任何一具尸体,但我更觉得与其说失踪不如说是杀人案。”松田的语气越来越沉重,“而这张照片,除了血迹是更鲜艳湿润的样子,和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在作案后当场拍下来的。” 随着松田的话音落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众人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震惊、恐惧、茫然……在周围这片像被世界遗忘的黑暗中,照片的鲜艳色彩只让人觉得刺目。 最后是安室率先打破沉默道:“犯下这么大的案件 ,却完全不清理犯罪现场……过了四十年才被发现,这期间的时间非常充足。那么犯人绝不是因为太慌忙而不清理,恐怕他是故意将现场保存下来用作展示。” “说明这个罪犯有十足的自信,并且格外注重满足成就感,喜欢从别人的反馈中感受自己的权威和力量。”松田接话道。 “所以,这个凶手会把自己的犯罪现场记录下来,那么贺来失踪也是犯下四十年前杀人失踪案的那个凶手干的?”中森陷入了思考。 “有这种可能。”钉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无人知道钉崎内里的泷谷隼以此为方向做出了更大胆的推测。 “不过,我想不仅是中森警部提到的那两个案件,恐怕法老、甲板上的军官、艺伎馆主人……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凶手也都是同一个人,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千面之人’。” [这样推测的话,那个凶手势必可以永生……他绝不是人类。]系统的语气惴惴不安,[他会不会……正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