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婚约》 第 1 章 许嘉言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田格纸,纸上写着一串座机号码,号码下面标注了一个日期,距今已经有32年。 他把这张纸规规矩矩地收起来,提着行李站在客运站的出站口,怕挡住别人的路,又往靠边的地方挪了挪。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冲他走过来,问道:“请问,您是许先生吗?” 许嘉言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西装男说:“我叫林川,是沈先生让我过来接您的。” “沈……” “沈青釉。” “啊,不好意思,我那天在电话里没听清他的名字。” “没关系,这是您的行李吗?我帮您提上车。”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没关系,车在停车场,您跟我来。” 许嘉言推脱不掉,只好把行李递给他。 说起来惭愧,活了25年,许嘉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客运站,客运广场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昂首挺胸走路带风,他紧紧地跟在林川后面,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 林川似乎发现他有些紧张,刻意放缓脚步,来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前帮他打开后排的车门。 许嘉言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略有些拘谨地坐到了车里。 这辆车很好,哪怕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它的舒适度有多高。 林川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打开一段舒缓的音乐,礼貌地说:“许先生,请系好安全带。” 许嘉言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才拽着安全带往身上套,“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 林川说:“没事”,等他系完安全带又说:“您可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是沈总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林,也可以叫我林川。” 许嘉言双手拽着安全带,端坐得像个小学生,听到林川这么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确实有点紧张。” 林川也跟着笑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您是第一次来A市吗?” 许嘉言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他正在开车可能看不到,开口说:“是第一次来。” 林川说:“A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您闲暇的时候可以到处看看。” “嗯,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木雕博物馆是吗?” “木雕?” “嗯。”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您对木雕感兴趣吗?” “我,我就是干这个的。” “您是木雕师?” “不是,谈不上,我……就是个小木匠。” 林川点了点头,怪不得方才帮他提行李的时候,看到他的双手有些粗糙,“是个很厉害的职业。” 许嘉言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道……沈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林川想了想,“算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吧。” “严肃?” “他是我的老板,顶头上司,工作狂,反正我入职这么多年还没见他笑过,每天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熟人都不要靠近他的样子。” 许嘉言更为紧张地拽了拽安全带,“这么可怕啊。” 林川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又往回找补找补,“不过他除了有些严肃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或许你们相处久了,会发现他不一样的地方。” 许嘉言说:“那冒昧地问一句,您在沈总身边工作多久了?” 林川说:“3年。” 3年?! 3年都没见老板笑过,那这位老板得严肃成什么样? 许嘉言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应该过来,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田格纸,有些后悔联系这位沈先生了。 林川开着车一路前行,带着许嘉言穿过大半个A市,来到一栋别墅前。 这栋别墅建在A市东北角的一座半山腰上,三层高,带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里面有花有草,还有一个玉石雕刻的喷泉,许嘉言站在喷泉旁边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里是私人庭院,而不是他们县城中心的那个小公园。 林川见他下车之后就有些呆呆地,喊了一声:“许先生?” 许嘉言急忙应道:“我在。” 林川帮他提着行李,“您先在客厅等一会儿,沈总还在办公,等他忙完,他会下楼见您。” 许嘉言点头,跟着林川一路进了别墅大门,坐在沙发上。 林川看起来很忙,把他送来以后,接了一个电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许嘉言只好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着,本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三楼的楼梯上面就走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很高,从三楼一步步走下来,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许嘉言随着他一点点靠近,也跟着莫名地站了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这位应该就是说在电话里联系的那位沈先生了。 “你好,沈青釉。” “你,你好,我是许嘉言。” “请坐,喝些什么?” “啊,不用不用,我不渴。” 沈青釉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沙发后面的岛台。 许嘉言紧张地清了清嗓子,看着他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出。正如林川所说,这位沈先生看起来非常严肃,英俊的五官像艺术品一样雕刻在线条分明的脸上,睫毛很长,鼻梁很高,说话的声音沉而有力,像是邻居老马那张有些年份的古琴,弹起来“铮铮”悦耳,听起来心旷神怡。 只不过许嘉言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研究是他的声音更加好听还是老马的古琴更加美妙,他紧张得根本坐不住,看着站在岛台旁边取杯子的沈青釉说:“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沈青釉正在帮他倒水,白色的衬衫袖口卷起两褶,露出了一块看似价格不菲的腕表。他看向许嘉言,问道:“为什么回去?” 许嘉言说:“因为这件事情突然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青釉拿着水杯来到他身边,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坐回沙发上,许嘉言接过水杯,看了一眼放在门口的行李,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沈青釉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许嘉言沉默了一会儿,“暂时还没有想到,其实我这次过来也只是想麻烦您跟我拍一张照片,这样我就可以先发给我奶奶看看。” 沈青釉坐在他的对面,“那现在照片还没拍,为什么急着走。” 因为你看起来有点吓人,这能说吗? 许嘉言没出声,低着头看着杯子里平静的水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沈青釉气场这么凌厉的人,明明两个人也没说什么,甚至沈青釉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他都想赶紧提着行李走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能一起拍张照片吗?”许嘉言小声说。 沈青釉说:“一张照片可以解决问题吗?” 许嘉言说:“应该可以吧,只要让我奶奶看到照片和结婚证,就能证明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沈青釉说:“这算是欺骗老人吗?” “不是不是。”许嘉言抬头,刚好撞进沈青釉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好像挂满了璀璨星斗的深邃夜空,许嘉言看呆了几秒,急忙把目光挪到一边,“也不能说是欺骗吧,主要是她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咱们两个见都没有见过,如果真的因为长辈们的约定结了婚,那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不公平。” 沈青釉说:“那你打算去什么地方找结婚证?” 许嘉言说:“我可以去网上买个假的,到时把我们两个的照片贴上就可以了。” 沈青釉点了点头,“或许你的方法可以,但现在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 “自从你上次联系我之后,我家长辈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他们现在希望我可以代替他们完成当年和你爷爷奶奶订下的约定。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并且对同性婚姻不反感的话,我们两个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交,交往?”许嘉言吓了一跳,问道:“你要和我交往吗?” 沈青釉说:“不可以吗?你提着行李过来,是打算在A市待一段时间?” “嗯,毕竟我跟我奶奶说是过来结婚的,如果回去得太快,怕她会起疑心。” “那刚好。”沈青釉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我家长辈知道你今天到,过几天应该要来看你。” “可是我……” “还有什么疑问吗?” “交往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强求。你可以先住在这里,如果后续两家长辈真的需要我们结婚,你也可以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认识一下我是什么样的人,到时是走是留,全看你自己的想法。” 许嘉言考虑了一会儿,“那……那我可以多住几天吗?我这次来A市也想找找工作,等我找到工作,立刻就会搬出去。” 沈青釉说:“好。”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看起来很怕我?” 许嘉言眨了眨眼,“也不是……就有一点。” 沈青釉问:“为什么?” 许嘉言说:“你……给我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嗯,你很像……我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 “不不不,也不完全像。” 你可比他严肃多了。 许嘉言连忙解释,“只有一点像,反正我上学的时候挺怕他的……” 沈青釉听他说完,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第 2 章 许嘉言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看起来一早就收拾好了。房间里一尘不染,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宽大的落地窗使整个房间通透明亮,整洁的大床上面铺着一张天蓝色系的床单,床单上放着两个靠枕,靠枕之间还放着一只挂着标签的毛绒小熊。 沈青釉说:“我不太清楚你喜欢什么颜色,就让林川选了对于男孩子来讲适配度比较高的蓝色。也不清楚你喜欢睡软床还是硬床,所以选了一张软硬度比较适中的床垫,那只小熊是在公司楼下的商店看到的,觉得和你很像,就让林川买了回来,你如果喜欢就放在这里,不喜欢就拿到外面。” 许嘉言急忙说:“喜欢喜欢,太麻烦您了。” 沈青釉说:“没事。”又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先简单收拾一下,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去处理。” 沈青釉走后,许嘉言站在房间里发了会呆,这位沈先生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看起来确实比较严肃,气场也比较骇人,但说话做事却很周全,能够看出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许嘉言行李不多,没有什么收拾的必要,他站在床边拿起沈青釉买的那只小熊,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只小熊哪里像他,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他给沈青釉发过生活照,那张生活照上面他戴了一顶黄色的帽子,而这只小熊的两只耳朵中间也戴了一顶。 说起来有点好笑,他和这位沈先生虽然不认识,但在两人还没出娘胎,甚至在双方父母还没怀孕的时候,就已经被双方的爷爷奶奶指定了婚约。 两家长辈关系很好,好到要盖一床被子,吃一锅饭,只是后来沈家因为生意原因离开了老家,自那之后就跟许家联系得少了。 直到半年前,许嘉言的奶奶摔了一跤,才旧事重提,找出了那张写有沈家电话的田格纸,据说纸上的电话是沈家抵达A市之后,特意打电话留给许家的,本意是希望两家经常联系,但许爷爷有自己的小心思,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早就跟他们不是一个阶层,他不愿让旁人觉得他们跟沈家关系好是为了攀附人家,所以哪怕沈家留了电话,他们也没再主动联系过。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两家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最后随着许家的一次搬迁,两家人算是彻底断了关系。 这次拨通了久违的电话号码,也是因为许奶奶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不一定哪天就一个跟头摔死了,她不想让许嘉言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于是想尽一切办法开始催婚。 许嘉言从小无父无母,是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爷爷前几年因病去世,如今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他很想完成奶奶的心愿,可在他看来,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相对匹配的感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走到一起。 更何况他根本没谈过恋爱,哪里有合适的对象结婚? 眼看许嘉言一天一天地拖下去,许奶奶实在没有办法,就把沈家的电话翻了出来,告诉他,他跟沈家的后辈有个婚约,让他尽快来A市结婚。 且不说结婚与否,光“指腹为婚”这个事情放在现代社会来讲就像一个笑话,随口说说还行,真的让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为了安抚住奶奶的情绪,许嘉言还是拨打了沈家的电话,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号码早已经成了空号,却没想一打就打通了。许嘉言把自己的情况以及婚约的事情告知了对方,希望对方可以帮帮忙,至少先把奶奶蒙骗过去。 只是没想到沈家的长辈也还记得这件事,甚至希望沈青釉帮他们履行承诺? 一瞬间,许嘉言觉得这位沈先生跟他简直同病相怜,明明是长辈们没经他们允许擅自作出的决定,最后竟然要他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结果。 许嘉言打开行李箱,把洗漱用品拿到卫生间,看了一眼时间,从房间走了出去。 这会儿已经晚上七点半了,他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沈青釉没有叫他吃饭,他第一次登门拜访也不好意思提,站在房间门口徘徊了半天,走到楼下,想出去找点吃的。 他记得林川说过,沈先生很忙,估计这个时候也没有吃饭,只是不知道他的口味如何,有没有忌口,许嘉言一边想着一边去门口换鞋,结果鞋子还没穿上,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橙色针织衫的中年女性,她有一张圆圆且富态的脸蛋,左手提着一个行李箱,右手拎着一大包蔬菜。 许嘉言对她眨眨眼,小声说:“您好?” 中年女性忙说:“您好您好,您是许先生吧?” 许嘉言说:“是,请问您是……” 中年女性说:“我是王姨,刚从山庄那边过来了,您饿了吧?真是太抱歉了,我过来的时候先去了趟菜市场,回来的路上有点堵车。”瞧着他正在穿鞋,又问:“您这是要出门啊?” 许嘉言有些懵懵地说:“我出去找点吃的。” “哎呀,找什么吃的,快快快里面坐,我现在就去给您做饭。”王姨手脚麻利,先将行李箱放在一边,又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许嘉言看着她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换回拖鞋,来到客厅。 客厅里能听到厨房“哗啦啦”的水声,许嘉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自在,起身来到厨房门口,问道:“王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姨扭头看他,手上切菜的动作却没有停,“不用,您去歇着,给我十几分钟,保证让您吃上晚饭。” 许嘉言说:“不着急不着急,您慢慢做。” 王姨抱歉地说:“确实是我来晚了,老先生昨晚就让我早点出门,是我忘了这边容易堵车,不然我先给您拿些点心垫垫胃吧。”说着放下菜刀要往外走,走到半路又拍着脑门说:“瞧我这记性,沈先生自小不喜欢零食,家里应该没有准备,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吃我这个,我这个是早上刚从山庄那边拿来的饼干。” 王姨说着,从菜篮子里翻出一包蛋黄苏打,递给许嘉言,许嘉言本不想要,却架不住她的热情,只好接了过来,对她说了声“谢谢”。 王姨说:“不用谢,以后就由我在这儿照顾您的饮食,您有什么喜欢吃的,跟我说就行了。” 许嘉言忙说:“我不挑食。” 王姨说:“那太好了,您都不知道,沈先生从小口味就刁,这不吃那也不吃的,可难捉摸了。”说着似乎又怕沈青釉听到,抻着脖子往厨房外看了看,示意许嘉言帮她保密。 许嘉言立刻意会地点了点头,问道:“您是沈先生请来的......阿姨?” 王姨说:“算是吧,其实我已经在山庄做了二十多年了,今天才算正式调过来。” “山庄是......?” “锦绣山庄,就是沈家的老宅子,沈先生的父亲和老先生还有夫人都住在那边。” 许嘉言捏出一片饼干放进嘴里,看了看厨房里的环境,厨房一尘不染,看起来没怎么用过,王姨用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新买回来的,包括油盐酱醋,甚至还有炒锅、锅铲。 “沈先生不做饭吗?” “哈哈,他哪里会做饭啊。” “那他不在家里吃饭吗?” “不在,他应该都是在公司吃饭,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是不会在家里开火的,这房子也空了好长时间,他没怎么回来过。” “那他现在......” “他现在搬过来了,以前都是住在公司的休息室,毕竟上下班方便,这里环境虽然很好,但离公司挺远的。”王姨将青菜下锅,看许嘉言还在门口站着,说道:“您先去餐厅等着吧,这儿油烟大,菜马上就好了。” 许嘉言拿着王姨给的蛋黄苏打来到餐厅,扭头看了一眼三楼的方向,他不知道沈青釉具体在哪个房间,也不知道沈青釉是否还在这栋房子里面,或许在他整理行李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门了,又或许他一直没有出来,始终待在房子里。 王姨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沈青釉还没有出现,许嘉言说等等他,王姨却说不用等,说沈先生忙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他如果饿了,会安排她单独做饭,不用为他担心。 晚上十点,三楼的灯亮了。 沈青釉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他准备去客厅的岛台后面煮一杯咖啡,却看到餐厅的灯还亮着。 按照正常的工作时间来讲,王姨这会儿已经下班了,应该不会待在里面,沈青釉煮好咖啡,拐到餐厅门口,本想看看是不是王姨忘了关灯,却发现餐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下午才抵达A市的许嘉言。 许嘉言闭着眼睛,一只手放在餐桌上面,一只手撑着下巴,他看起来很困,不停地打着瞌睡,灯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完全呈现在沈青釉的面前,和他发来的那张生活照一样,弯弯的眼睛,秀挺的鼻梁,看起来完全不像25岁。 突然,许嘉言的下巴从手中滑落下来,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睁开眼一瞬间就看到了沈青釉,急忙站起来说:“沈先生,您忙完了?” 沈青釉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嘉言说:“等您吃饭啊。” “等我?” “对啊,王姨说您一直在楼上忙,所以我想等等您。” 沈青釉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把咖啡杯放在餐桌上,“现在已经十点了,你一直在等我?” 许嘉言说:“没有没有,我提前吃了一点。” 沈青釉皱了皱眉,他方才就注意到餐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看起来根本没有动过,“你吃了什么?” 许嘉言总觉得他的脸有点黑,小声说:“蛋黄苏打。” 沈青釉问:“饼干?” “嗯,咸咸的,还有一点甜味。”他不想再跟沈青釉讨论这个问题,赶紧端起桌上的汤说:“这个有一点凉了,我去热一下吧。” 沈青釉说:“我去吧。” 许嘉言惊讶:“你会用天然气?” 沈青釉反问:“为什么不会?” “王姨说你平时不做饭的,我还以为你不怎么会用厨房里的东西。” “不至于,简单的厨灶还是能操作明白。” 沈青釉端着汤来到厨房,直接将汤锅放在厨灶上面,又看了看餐桌上另外的四道菜,分别拿过来加热。 许嘉言跟着忙前忙后,但实际上也没帮什么忙,直到十几分钟之后,饭菜热好,两人才再次坐回餐桌。 许嘉言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等着沈青釉拿起筷子夹了第一口,才紧随其后地吃起来。 “王姨厨艺好棒!” 沈青釉说:“她有特级厨师证。” “特级!?” “嗯。” “那怪不得。” 许嘉言眼睛很亮,每吃到一口好吃的东西,里面的光就像星星一样闪来闪去,沈青釉说:“下次吃饭不用等我了。” 许嘉言说:“那怎么行,我一个外人,哪有主人不上桌,我就自己吃起来的道理。” 沈青釉说:“你不一样。” 许嘉言眨了眨眼:“哪里不一样。” 沈青釉说:“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至少在我看来,你都是以我未来结婚对象的身份居住在这里,不是普通的外人,不需要过分拘束。” 第 3 章 许嘉言突然想起他对于“指腹为婚”这件事情并不反感,不禁说道:“沈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沈青釉说:“你问。” “您对指腹为婚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 “就是……明明是自己的婚姻,却被别人提前安排好了,不仅没有选择的权利,还要跟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组建家庭,您不觉得反感吗?” 沈青釉喝了一口咖啡,面无表情地说:“不觉得。” 许嘉言诧异,“为什么?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您真的可以接受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吗?” 沈青釉说:“为什么不可以?即便最开始是陌生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也就熟悉了。” “话是没错……但您不觉得两个人结婚还是需要一定的感情基础,要彼此认识了解之后,再慎重考虑是不是能够进入婚姻的殿堂……” “太麻烦了。” “啊……?” 沈青釉靠在椅背上,面部表情和下午相比没有一丝变化,他似乎真的不太爱笑,谈及婚姻和感情的问题也很公事公办,“你不觉得从相识相知,到恋爱结婚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吗?” 许嘉言说:“不会啊,我觉得这个过程很重要。” 沈青釉说:“无论有没有这个过程,最终目的都是要结婚。” “可……”许嘉言一时语塞,想了想说:“所以你并不觉得跟我这样一个陌生人结婚有什么不妥?” “不觉得,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帮我省去了不少时间,而且我的长辈也希望我可以完成他们的心愿。在我看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许嘉言无法理解他的想法,继续问道:“所以无论我是许嘉言或是李嘉言再或者是王嘉言,只要有婚约的话,都可以成为您的结婚对象,对吗?” “可以这样说。” “我跟您的想法不太一样。” 提及自己的想法,许嘉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还是直白地说:“其实我对婚姻还是挺向往的,我很希望我未来的对象是一个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人,而且他不会是李青釉也不会是王青釉。” “他只可能是沈青釉,独一无二的沈青釉,我喜欢的沈青釉。” 许嘉言说完这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发现沈青釉的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急忙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别的意思!” 沈青釉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淡淡地说:“请坐。” 许嘉言只好又坐了回去,无力地解释:“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您不要误会。” 沈青釉点了点头,再次拿起筷子。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气氛还算融洽,虽然他们对于感情、婚姻的观点不同,但也只是互相讨论,没有相互批判。 吃过饭,许嘉言跟着沈青釉把用过的碗筷拿到厨房,他白吃了人家一顿,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提出洗碗,却被沈青釉告知家里有洗碗机,直接把碗筷放进去就可以了。 许嘉言觉得有点遗憾,看着洗碗机,一副想要取代它的模样。 沈青釉观察他片刻,问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许嘉言立刻说:“找工作,我来之前在网上看了几份工作,准备明天过去看看。” 沈青釉说:“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或者找王姨。” 许嘉言说:“没有没有,我自己可以。”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先后上楼,许嘉言回了二楼的房间,沈青釉似乎又去了三楼的书房。 第二天一早。 许嘉言拿着打印好的简历,坐着公交去了几家提前约好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几家跟雕刻相关的手作店。许嘉言面试之前也做了一些功课,但跑了几家都觉得他不太合适,这些手作店除了有雕刻项目,还有陶艺、绘画等一系列课程,他除了雕刻不会别的,在众多的求职者中不占优势,也不算突出。 许嘉言的雕刻手艺是跟着许爷爷学的,许爷爷活着的时候在他们县里开了一家小店,平时雕些木头、石头,承接一些定制家具、摆件的活计。那时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也够他们祖孙三口的吃穿用度,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手雕工艺慢慢落寞,速度和精确度都比不上机雕,来定制的人也就少了。许爷爷去世以后,店里的生意更是一天不如一天,直到许奶奶突然摔到,许嘉言才意识到不能一直在家里守着了,他必须出来赚钱,有了足够的存款,才能更好地以防万一,给奶奶养老。刚好奶奶也催着他来A市结婚,他就等奶奶恢复得差不多以后,将奶奶暂时托付给邻居照看,一个人拎着行李跑了过来。 面试接连碰壁,让许嘉言有些挫败,他看着手机里记录的最后一个面试地址,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打气,拿着简历找了过去。 最后一家公司是一个古玩店,招聘简介上面写着要招一位有雕刻经验的工作人员,但更多的时间还是负责看店、销售,许嘉言对于古玩的了解不算太多,面试人员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出于综合考虑,还是先让他回去等消息。 这已经是第五个让他回去等消息的公司了。 许嘉言从面试官的办公室走出来,偷偷地叹了口气,刚要拿出手机搜索回去的路,就看到店里来了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那两个人明显是过来买东西的,销售人员见到他们立刻迎了上去,询问他们的需求。 许嘉言盯着其中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人看了半天,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扭过头冲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许……许嘉言?” “乔木森?” “我的妈!真的是你?”灰西装大叫一声,吓得站在旁边的销售小哥打了个激灵。 许嘉言见到他也兴奋得不行,拿着简历冲他跑过去,“乔木森?真的是你?你在A市?” 乔木森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A市来了?” 许嘉言说:“我来找工作的。” 乔木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简历,“找什么工作?你不开店了?” 许嘉言有些窘迫地说:“生意不太好,想找点别的出路。” “那你来这儿面试?” “嗯。” “面试过了吗?” “不知道,人家让我回去等消息。” “那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去。” 乔木森是许嘉言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当年坐前后桌,关系好得不得了,高中毕业以后乔木森考到了外省,许嘉言则留在家乡读了一所本地大学,渐渐的两个人的联系也就少了,最近一次对话还是去年春节,许嘉言给他发的拜年短信。 乔木森带着许嘉言出了古玩店,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先是要了两杯拿铁,又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一副要好好叙旧的样子。 许嘉言见到他也觉得高兴,一直扬着嘴角傻笑,“你毕业之后不是去了B市吗?” 乔木森说:“工作调动,上半年才调过来的,你呢?店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许嘉言把奶奶摔跟头的事情跟他说了,又把小店去年一年的营业额摆了出来。 乔木森说:“确实赚得太少了,我都多少年没见过纯手工的雕刻小店了,这种店现在就适合那种搞艺术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开着玩玩,你要是真拿这个赚钱吃饭,铁定是要饿死。” 许嘉言有些苦闷,“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把店关了,毕竟那是我爷爷半辈子的心血。” 乔木森说:“那就先留着吧,指不定哪天又开起来了。”又问:“你找工作怎么找到古玩店去了?” 许嘉言说:“他们说要找有雕刻经验的。” 乔木森震惊:“你还考虑找雕刻方面的工作?” 许嘉言有些难堪,“我也不会别的呀。” 乔木森想了想:“你在A市这种地方估计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是说雕刻方面的,不如往别的方向看看,机会还能多一些。”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同事,问道:“陈哥,咱们公司是不是还在招人。” 这位陈哥就是跟乔木森一起出现在古玩店里的另一位西装男,听乔木森说完,打开公司的官网,“是在招。” 乔木森响指一打,对许嘉言说:“要不你来我们公司吧?由我给你保驾护航,肯定让你在A市风生水起。” 据乔木森介绍,他们公司是做艺术展览的,有自己的场地,偶尔也会接一些大型的商业演出、时装秀或是珠宝秀。乔木森现在是他们公司市场部的负责人,今天去古玩店就是去给甲方买礼物的,结果礼物还没选好,就碰到许嘉言。 如果进入乔木森的公司,就意味着许嘉言要彻底放弃这么多年以来的雕刻工作,他喜欢雕刻,喜欢那种在木头或是石头上面细细打磨精心雕琢的感觉,虽然家乡的小店是爷爷的心血,但他为之付出的感情一点都不比爷爷少。许嘉言常说,他大学毕业三年,参加雕刻工作的时间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从他能拿起刻刀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和那些腐朽的木头、顽固的石头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虽然从踏上A市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感他要和他的刻刀渐行渐远,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晚上十一点左右,许嘉言坐着公交车回沈青釉的别墅。 别墅区距离公交站比较远,下了车还要走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到,今早出门的时候,王姨告诉他站牌附近每隔十五分钟会有一辆接送业主的摆渡车,但车只运行到晚上十点,叮嘱他尽量在十点之前回来,如果真的赶不回来就给她打电话,她开车出来接他。 出门之前许嘉言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超时,结果没想到碰见了老同学,一聊就聊过了头。这个时间摆渡车已经停了,他也不好意思让王姨过来接他,刚准备自己走回去,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许嘉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惊讶地接起来,“沈先生?” 电话是沈青釉打来的,问他:“回来了吗?” 许嘉言忙说:“回来了,真是对不起,我是碰到了一个朋友所以回来晚了,我现在马上到家。” 他记得晚饭时间特意给王姨打了电话,报备了行程,却没想还是惊扰了沈青釉。 沈青釉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问道:“还在公交站?” 许嘉言看了一眼刚刚关闭车门准备离开的公交车“嗯”了一声。 沈青釉说:“在那里等我吧,我过去接你。” 第 4 章 半个小时的路程走着很慢,开车却很快。 十分钟后,沈青釉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许嘉言身边。 许嘉言觉得过意不去,上车之后抱歉地说道:“真的对不起,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沈青釉说:“没事,刚好我还没有休息。” 昨晚他也是十点以后才下楼吃饭,许嘉言问:“您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沈青釉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拐到别墅区的方向,“最近忙一些。” “哦。” 他们认识不久,没什么话说,而且沈青釉看起来也不像爱说话的人,硬要找话题聊天,反而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许嘉言双手攥着安全带,偷偷看了沈青釉一眼,不得不说,沈青釉长得真好,算是许嘉言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其实许奶奶最开始让许嘉言联系沈家的时候,他是想找个人随便蒙混过关的,毕竟两家人多年不见,突然打电话提到几十年前的婚约,任谁听了都会挂断电话,并且将他的电话号码标注成诈骗分子,塞进黑名单。所以他去人才租赁市场找了一个人冒名顶替,结果被许奶奶一眼看出是假冒伪劣产品,并勒令许嘉言赶紧打电话,不要在她面前耍小花招。 许奶奶认识沈家的人,知道以沈家的优秀基因,不可能生出什么歪瓜裂枣。 许嘉言觉得自己租用的那个人在人才市场里面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结果到了奶奶眼里竟然成了歪瓜裂枣? 他当时觉得奶奶有些夸张,如今见了沈青釉,才发现奶奶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 “到了。” 许嘉言还在盯着他的侧脸看,回过神来,沈青釉已经转过头,面对着他。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许嘉言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急忙解释:“我不是在偷看你!” 沈青釉:“那是?” 许嘉言没想到他会追问,慌忙摆手,“我真的没有……我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想多看一会儿……” 沈青釉把车停稳,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再次打量了一遍许嘉言,问道:“你向来都是这么直白地夸奖别人吗?” 许嘉言说:“我没有夸你,我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好看。”赞美的话明明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可面对沈青釉幽沉的目光,却让他率先红了耳朵。 以防自己再说出什么不经大脑解释不清的话,许嘉言主动转移话题,“我今天的面试不太理想,估计还要在你这里打扰几天。” 沈青釉说:“没关系,刚好我家长辈这段时间也没空过来。即便你已经找到工作,也希望你能等等他们,住到他们过来看你为止。” 许嘉言说:“这个没问题,等多久都行。” 不知是不是白天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和沈青釉在二楼分别回到房间以后,许嘉言一直没有睡意。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考虑要不要去乔木森的公司,想到凌晨五点,依旧没有想出一个结果。 他从心底里不想放弃刻刀,但如果不放弃的话,他又没有办法在A市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选择一个。 许嘉言觉得口渴,从床上起来翻出自己的保温杯,轻轻地走到楼下。 这会儿天还没有大亮,王姨也还没有起床,许嘉言摸到厨房倒了杯水,不想上楼,就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正如王姨所说,这栋别墅应该很久没人住过了,虽然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却没有一丝生活气息,就像房产公司对外展示的样板房。 许嘉言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站在客厅里面参观了一番,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只在沙发周围徘徊,毕竟主人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到处乱走乱晃。 客厅设计的简约大方,皮质沙发上面放着两个同款皮质的抱枕,沙发旁边摆着一个方形的边几,边几上面放着一盏看起来非常昂贵的水晶台灯,台灯旁边有一个快递盒子?许嘉言看着那个盒子迟疑了一会儿,弯了弯腰,确认了一下盒子上面写的内容。 M县琉璃街青竹路131号…… 这不是…… 这不是他店面的地址?! 许嘉言再次确认了一下寄件人的信息,竟然真的是从他店里寄出来的。 而且看盒子的样式还是他亲手包装的?! 许嘉言盯着那个盒子回想了一番,清楚地记得在他来A市之前确实接到过一个定制摆件的单子,他当时已经接连半个月没生意了,正在为关店做着最后的准备,却没想突然听到“叮咚”一声,有人在他的网店里面拍了一单。 那一单的收件地址也确实是A市,但收件人的名字是“一马平川”。 一马平川? 难道是前天接他过来的那位叫做林川的助理? 许嘉言围着快递盒子转了一圈,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沈青釉安排林川订的。 他满腹疑惑,本想等吃早饭的时候问一问,却听到“嗒”的一声门响,沈青釉从三楼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咖啡杯,身上依旧穿着昨晚去公交站接他的那件衬衫,眼圈看起来有些黑沉,头发倒还是一丝不苟,只有额前落下了几根凌乱的发丝。 “沈先生?您这是……一夜没睡?” 沈青釉似乎没想到他待在客厅,拿着咖啡杯来到岛台,问道:“你呢?” 许嘉言说:“我也没睡。” 沈青釉点了点头,看到许嘉言站在沙发旁边,又看向台灯旁边放着的那个快递盒子,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许嘉言只好主动问他,“沈先生,这个快递是……” 沈青釉说:“是我安排林川订的。” “真是您订的?” “嗯。” 许嘉言满脸写着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特意在他的店里订一个摆件,如果说只是巧合,打死他也不信,他不相信两个人的缘分可以深到这种程度,刚好沈青釉想订摆件,刚好林助理就找到了他的店里。 沈青釉倒完咖啡喝了一口,用着平淡到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的语气说道:“你那天给我打完电话,我派人调查了你。” “调,调查?” “嗯,毕竟有人突然告诉我,跟我有个婚约,我是不太相信的。” “那您为什么没有直接挂断我的电话呢?” 沈青釉说:“你说得很真诚,而且说出了我爷爷的名字。” 许嘉言说:“沈爷爷的名字应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吧?” 沈青釉说:“确实,不过我爷爷在二十年前就改过名字了,你说的那个是他最开始的名字,很少人知道。” 怪不得,许嘉言当时还在想为什么沈青釉没有直接了当地挂了他的电话,还在电话对面听他说了那么多来龙去脉。 “那这个摆件……” “我知道你开了一家雕刻小店,顺便买来看看。” 许嘉言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其实可以送给您的。” 沈青釉把咖啡杯放在一旁,来到许嘉言身边,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嗓子带着一宿没睡的沙哑,“谢谢,不过在我拍下这个摆件之前我们还不认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接受。” 许嘉言也没再跟他客气,他记得沈青釉定制了一只木雕小熊,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结合床上摆着的那只毛绒小熊的由来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看到照片之后买了跟他带着同样帽子的小熊,又在买了小熊之后顺带让林川定制了相同的摆件? 沈青釉拆开快递盒子将里面的小熊取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将目光落在许嘉言身上。 许嘉言说:“跟我很像吗?” 沈青釉说:“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了!? 难道戴了同一种颜色的帽子就是长得差不多吗?而且这只木雕小熊的帽子还没有上色。 许嘉言不能理解沈青釉对于“像”的定义,又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沈青釉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为什么睡不着?” 许嘉言说:“可能是昨晚的咖啡喝多了。” 沈青釉应该忙完了,拿着那只雕刻好的小熊在手中把玩,跟许嘉言聊道:“今天还要去找工作吗?” 提到工作,许嘉言叹了口气,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此时终于有人可以跟他聊聊,就把心里想的,以及昨天下午碰到乔木森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沈青釉静静听着,问道:“那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许嘉言摇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为什么?” “乔木森任职的那家公司很大,招聘网站上面对于学历以及专业的要求很高,我怕我达不到要求,给乔木森丢人。” 沈青釉说:“因为这个原因?” “嗯。”其实面对抉择,许嘉言已经准备放弃雕刻了,正如乔木森所说,以他现在的情况,在A市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他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犹豫不决,所以在下楼喝水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先将雕刻当做业余爱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再捡起来。 但做出决定以后,新一轮的困扰又涌了上来,他毕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正式的公司工作过,总觉得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干好。 “其实我昨天见到乔木森还是挺羡慕的,明明我们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他已经变得如此出色,而我好像一直站在原地踏步,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嘉言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甚至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沈青釉拿着木雕熊的摆件坐在沙发上,那只小熊雕刻得活灵活现,圆圆的眼睛,调皮的动作,两个耳朵之间也应他的要求雕了一顶可爱的小帽子,帽子旁边还能到毛茸茸的毛发。 他把木雕放在台灯下面,又在快递盒里发现了一块薄薄的圆形的木头。 说是木头,不如说是一个直径五公分,厚度一公分左右的原材料。 那块材料像是直接从原木上切下来的,露出带有年轮的横截面。 沈青釉将那块材料拿了起来,问许嘉言:“这是什么?” 许嘉言说:“这是我给顾客们做的赠品。” “赠品?” “嗯,您看,我在这里穿了一个孔,穿上绳子就可以做钥匙链。” 纯天然的材料边缘果然有一个圆圆的孔,沈青釉将那块赠品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从木头里散发出来,“这是什么木?”他不禁问道。 许嘉言说:“胡桃。” 沈青釉说:“胡桃树吗?” 许嘉言说:“这一块是胡桃树,但不是所有的胡桃木都是胡桃树。” 沈青釉看起来有些不理解,许嘉言说:“胡桃木不是代表某一个树种,它是一个很大的分类,像青钱柳、枫杨,都是属于胡桃科,这些木材也可以统称为胡桃木,只是软硬度不同,雕刻难度不同罢了。” 许嘉言说到专业性的问题,就开始变得滔滔不绝,“我每次都会给顾客送一块这样的原材料当做赠品,大家虽然常见木雕摆件,却不太清楚木材的结构,还有啊,年轮不是一圈就代表绝对的一年,也是有偏差的。” 许嘉言觉得这样讲得不明白,走到沈青釉身边,拿起那块还带着树皮的赠品说道:“您看,这里是年轮,年轮最中间的这个圆点是髓心,紧贴年轮最边缘的这圈是形成层……” 许嘉言说得停不下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点低落的样子,沈青釉安静的听他说着,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直到六点半,王姨起床,才让许嘉言停止了对于木材知识的讲解。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时间,从沈青釉下楼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两人也从最开始的一站一坐,变成了一起坐在沙发上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抽空上了一趟楼,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了一本他的作品集,正一页一页地翻给沈青釉看!? 许嘉言惊骇地瞪大眼睛,静静地等着沈青釉翻完作品集的最后一页,问道:“怎,怎么样?” 沈青釉抬眼,发现许嘉言的语气变了,察觉到这个后知后觉的小木匠似乎刚刚意识到两个人还没有那么熟。 沈青釉把作品集合上,还给他,认真地说道:“很厉害。” 许嘉言说了声谢谢,又不好意思地说:“挺枯燥的吧。” 沈青釉说:“不会,很新奇。” 许嘉言咧开嘴笑了笑,刚准备上楼,让沈青釉休息,就听沈青釉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 “什么?” “工作。”沈青釉说:“或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得那么差。” 许嘉言一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又觉得有些感动,甚至还红了眼圈。 沈青釉的面部表情难得有些错愕,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许嘉言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事。” 沈青釉不信,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 许嘉言说:“真的没事,就觉得您真的挺像我们教导主任的,他之前也鼓励过我,说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沈青釉脸上的那一抹担忧似乎在“教导主任”几个字蹦出来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拿着咖啡杯转头上楼,走了两个台阶又退了回来,问许嘉言:“你们教导主任多大年龄?” 许嘉言说:“我上学的时候五十多,现在估计六十了吧。” 沈青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年28岁。” “哦。” “按辈分来讲我们应该是同辈。” “嗯。” “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用‘您’。” “可是……” “没有可是。” 第 5 章 沈青釉转身上楼,这次没再退回来。 许嘉言总觉得他是咬着后槽牙,跟他说出的最后几个字,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生气了,又是为什么生气。 他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本着尽量不给主人添麻烦的心理,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王姨正在准备早餐。 中式、西式各准备了一份。中式的是简单的山药白粥,西式则是她自制的火腿三明治。 这个三明治许嘉言昨天早上就吃过了,味道好得不得了,跟他在外面买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两份三明治外表看起来一样,里面夹的内容却不太一样,其中一个就是正常食材,青菜、火腿、煎蛋、番茄以及王姨自己调制的酱汁,另外一个则只有煎蛋,煎蛋里的蛋黄似乎还被取了出来,变成了煎蛋清。 王姨曾说沈青釉口味刁钻,没想到会刁钻到这种程度。 王姨见到许嘉言进来,笑着问他:“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 许嘉言也对她笑了笑,说道:“还没睡。” “哦呦。”王姨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精神好,沈先生也是,工作忙起来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我都怕他把身体熬坏了。” 林川曾经说过,沈青釉是个工作狂,恨不得全年365天每天24小时都扑在工作上,这几天相处看来,确实如此。 王姨说:“所以这次得知许先生要过来,我们老先生和夫人可是高兴极了。” 王姨口中的老先生和夫人应该是沈青釉的爷爷奶奶,他知道沈青釉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两位老人确认,只是不知道两位老人竟然会觉得高兴? 这种突然降临的三十几年前的婚约,难道不会打乱他们现有的生活吗? 许嘉言有疑问,便直接问了王姨。 王姨说:“他们恨不能让你过来打乱沈先生现在的生活呢。” 许嘉言说:“为什么?” 王姨说:“因为沈先生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似乎对别的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我来沈家这么多年,算是看着他长大,他小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朋友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甚至还绰绰有余。我先前不小心听到他和他父亲吵架,说什么无用的社交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吵得可凶了。” 许嘉言来的那天晚上,也跟沈青釉一起探讨了恋爱以及婚姻的问题,那时他就发现沈青釉是一个极度讨厌麻烦的人,不喜欢繁琐的事情,对于恋爱也兴致缺缺。 他甚至可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却不想花费时间接受产生爱的过程。 在这一点上,许嘉言恰恰相反,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却很喜欢那种浪漫的爱情故事,他总认为爱情和婚姻就像雕刻一样,相识最初只是一块没什么特点的木头,通过仔细地雕琢打磨,才会让木头蜕变重生,变成这世界上独一份的艺术品。 所以哪怕他和沈青釉存在婚约,哪怕在双方长辈都支持的情况下,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早饭是许嘉言自己吃的,沈青釉的那份由王姨送到书房,王姨从书房下来的时候,许嘉言又向她询问了几个沈青釉的雷区,避免以后不小心踩到,惹他不高兴。 吃过早饭,许嘉言终于有了一些困意,他看了一眼时间,给乔木森打了一个电话,约好去他们公司面试的时间,上楼补了一觉。 乔木森的公司不在市区,而是在A市东南角的一个园区里面。 这个园区很大,里面有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有设计现代新颖的艺术展场馆。 乔木森一大早就穿着西装地站在园区门口等着许嘉言,看到他从公交站牌的方向走过来,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 许嘉言拿着简历小跑了几步,同样兴冲冲地跟乔木森打招呼。 两人似乎还都没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跳脱出来,聊天的声音都要比平时高几个度。 乔木森带着许嘉言走进园区,指着远处的一座座建筑说道:“这个是艺术馆,那个是珠宝馆,后面那个是时装馆,还有最后面那个造型看起来很酷的圆形建筑是个体育馆,平时接的商演活动比较多,还能看到明星呢!” “明星啊!”许嘉言惊喜得连声音都变小了,生怕分贝大一点就把他还没见着的明星吓跑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明星呢。” “哈哈,以后能常见,其实就是会唱会跳长得好看的普通人。” “长得好看能算普通人吗?” 乔木森说:“怎么不算,你长得不就挺好看的。” 许嘉言说:“我这算什么。” 乔木森说:“你这还不算什么啊?咱俩一块丢人堆里,大家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你。” 许嘉言说:“我就是白了点。” “一白遮百丑啊!况且你还不丑,我记得咱们高中时有个校草排名,你可是名列前茅。” 许嘉言傻笑,看着园区里各种各样奔走的人,紧张地说:“我行吗?” 乔木森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呢,我们公司的各个部门我都混得如鱼得水,这个部门不行,我就带你看看下一个。” 乔木森知道许嘉言大学时期的专业是学设计的,第一时间约了设计部的总监,带着他找了过去。 正如乔木森所说,他在这个公司里面确实混得很好,虽然职位只是一个主管,却可以让设计部的总监亲自接待,甚至还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倒水。 总监办公室。 许嘉言正襟危坐,等着设计总监询问他的工作经历。 却没想那位总监只是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就转头跟乔木森说:“来我们部门没问题,乔主管介绍的人那肯定是个人才。” 乔木森说:“别别别,您可别太信得过我,我这个朋友大学毕业之后就没上过班,设计能力应该是有,但是在外面工作的经验是真没有,我就带他过来给您看看,您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再去别的部门问问。” “行,哪有不行的。”设计总监似乎怕乔木森走,忙往他的手里塞了杯茶,“那不就是跟应届生一样嘛,是本科学历就行,你就放心地把朋友放在我这儿,这点儿忙老哥还是能帮你的。” 这位设计总监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在乔木森面前自称一句老哥倒是没什么问题。 乔木森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先跟设计总监说了谢谢,又走到许嘉言身边说:“那你跟徐总监聊聊,我明天就要去B市出差了,有什么问题咱俩电话联系。” 许嘉言站起来点了点头,等乔木森从徐总监的办公室出去,拿着简历准备放在徐总监的桌上。 徐总监依旧带着笑脸看他,见他要放简历,忙说:“不用放这儿,我给你找个人,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位,你看看明天就来上班吧。” “明,明天?” “怎么?时间上不允许?” “允许允许。”许嘉言忙说:“那我现在……” “来,你跟我来。” 徐总监打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冲着外面喊道:“小于,过来。” 不到一分钟,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总监,您找我?” 徐总监挪了一个位置,把许嘉言让到身前,“这是新同事,乔主管介绍过来的,你给他找个工位,明天让他上班。” 小于听完上下打量了许嘉言一番,想了想说道:“现在没有多余的工位啊,那不要先让他坐璐璐那儿吧,正好她这两天出差了。” 徐总监说:“那行,你看着安排。” 设计部很大,粗略一看,大概有二三十名员工,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对于新加入的员工没什么兴趣。 小于把许嘉言领到璐璐的工位上面,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许嘉言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又看了看璐璐的办公桌上贴着一张“闲人勿动”的警示条,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坐。 乔木森把许嘉言送过来就去开会了,此时许嘉言“面试”结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回到了沈青釉的家里。 很巧,沈青釉刚好在客厅。 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估计是忙完工作补了一觉,黑沉沉眼圈已经消失无踪。 许嘉言进门换鞋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略微抬眼,出于礼貌地应了一声。 许嘉言觉得他对自己还是有些意见,想了想拿着手里的简历走到他身边,挺真诚地问:“沈先生,您……你对关系户怎么看?” 沈青釉看起似乎不太想理他,坐在沙发上滑着平板,淡淡地说:“没什么看法。” 许嘉言说:“真的吗?不会觉得很反感吗?” “为什么反感?” “就是……明明大家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的工作机会,突然有一个人什么都没做就顺利通过了面试,会不会让你觉得不公平?” 沈青釉说:“不会。” “为什么?” “你能确定这个世界上存在绝对的公平吗?” 许嘉言摇了摇头,人从一出生似乎就被划分成了三六九等,身高、体重、相貌、智商,层级,如果硬要从这中间求个公平出来,似乎确实很难。 沈青釉说:“你成了关系户?” 许嘉言老实地说:“乔木森把我带到公司,根本没走面试流程,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沈青釉:“嗯。” 许嘉言说:“你觉得这样好吗?我应该去吗?” 沈青釉再次抬眼,问他:“为什么不去?” 许嘉言说:“我就是觉得面试太顺利了,人家根本不知道我的能力,也没有看我的履历。” “能够认识乔木森就已经是你的机遇和能力了,”沈青釉打断他,“至于其他工作能力是在以后的工作当中体现的。” “哦。” “还有什么疑问吗?” 许嘉言摇摇头:“没有了。” 沈青釉见他不再说话,继续低下头看平板。 看了一会儿,以为许嘉言已经走了,一扭头,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蹲在沙发的扶手旁边,双手扒在扶手上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眼神看起来清澈明亮,明亮中还带着一丝炙热的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意,沈青釉觉得这眼神熟悉极了,皱着眉问:“又要说我像你们教导主任了?” 许嘉言沉默了一会儿,下巴贴在手背上,小声说:“像。” 沈青釉正常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拿着平板就要上楼。 “不像不像!”许嘉言想都没想,直接从扶手后面站了起来拉住他的手腕,“你还真的是在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啊?” 沈青釉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许嘉言说:“可以可以。”又怕他跑了,抓着他手腕的力度更紧了一些,“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呢。” 沈青釉说:“我是哪样的人?” 许嘉言说:“就是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所以我以为你可能不会因为一句话或者是别的什么而感到生气。” 沈青釉说:“我只是讨厌无用的社交,不代表我是傻子。” “哦。”许嘉言抓着他的手腕,下意识地晃了晃:“对不起,那我以后不拿你和教导主任作比较了。” “但其实,我们教导主任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跟我爷爷一起学习雕刻,学习成绩其实不太好,我那时想着高中毕业以后就直接回家继承小店了,也没想过要上大学,是我们主任找了我两次,让我务必把大学读下来。今天去面试的时候,那个设计总监虽然没问别的,但却特别跟乔木森确认了一下我的学历,如果没有主任,我可能连这个关系户都当不成,所以我特别感激他。” 沈青釉没有说话,眼睛落在了许嘉言那只紧紧攥着他的右手上。 许嘉言说:“沈先生,我觉得你们像,并不是觉得你老成或者古板。” “我就是觉得你挺好的。” “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第 6 章 许嘉言郑重地跟沈青釉道了歉,看到沈青釉的脸色逐渐转晴,开心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没有立刻放开沈青釉的手腕,趁着这个机会继续问道:“沈先生,你知道哪里有卖西装的吗?” 沈青釉说:“你要买?” 许嘉言说:“我今天看到公司里的人都穿着西装,所以也想准备一套,但是这个时间在网上买已经来不及了,你知道哪里有服装店吗?” 沈青釉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网购确实有些来不及,而且西装这种东西,如果不上身试的话,很难买到合适的,“我知道有一家定制的店。” “定制?”许嘉言说:“那……会不会很贵啊?” 沈青釉沉默了几秒,“不便宜。你对价位有要求吗?” 许嘉言的手指蜷了蜷,却忘了他此时还握着沈青釉的手腕,每一下都蜷到了沈青釉的身上。 “300......300块钱以内可以吗?” 许嘉言知道定制西装很贵,哪怕不是定制的,300块钱想要在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一套西装,也应该是件难事。他想了想,要不就再加一点钱,大不了从沈青釉家里搬走以后找一个便宜点的房子。 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想找贵的,但如果买西装的话,估计还要减少预算找更便宜的。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沈青釉说:“稍等一下。” 许嘉言以为他有事要忙,急忙松了他的手腕,却没想他站在原地没动,拿起沙发边几上放着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半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许嘉言由于站的位置比较近,能够清楚地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林助理。 林助理说:“沈总,有什么安排?” 沈青釉说:“什么地方可以买到300块钱以内的西装?” 林助理迟疑了一秒,不确定道:“300块钱……以内?” “嗯。” “……您稍等,我查一下,五分钟内给您回复。” 沈青釉说:“现在查,不用挂了。” 林助理又迟疑了一秒,立刻说:“好的,那您稍等一下。” 电话对面安静下来,不出两分钟,林助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沈总,让您久等了,广宁巷那边有一条老街,据说可以买到300块钱以内的西装。” “广宁巷?” “是,在南城,您什么时候需要?我去帮您买。” “你把具体位置发给我。” “您……亲自去?” “嗯。” “好,您稍等,我立刻把地址发到您的手机上。” 许嘉言默默听了全程,直到沈青釉挂断电话,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你要带我过去吗?” 沈青釉说:“你想自己去?” 许嘉言说:“我可以自己去的,南城好像距离这里挺远的,就不麻烦你了。” “叮咚”一声,林助理把广宁巷的位置发到了沈青釉的手机上,沈青釉打开地图看了看,说道:“确实挺远的,坐公交要换乘四次,而且那边不通地铁,往返路程大概需要四个半小时。” 许嘉言惊讶:“这么远?那我今天晚上应该来不及回来吃饭……” “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吧。”沈青釉说:“我去楼上换件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说了,在这里等我。” 沈青釉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面部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许嘉言瞬间就不敢跟他客气了,小小地“哦”一声,心想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广宁巷在A市最南角,再往前走几十公里就到了A市与另外一座城市的交界口。这里虽然偏远,但流动人口很多,大多数第一次来A市打工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毕竟这里物价便宜,衣食住行能省下不少。 许嘉言来A市之前做过攻略,也准备在工作稳定之后到这里租一套房子,刚好沈青釉等红灯的时候,许嘉言在路边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则招租广告,他趴在车窗上拍了一张照片,准备之后联系房东,问问具体情况。 沈青釉坐在驾驶室看他一眼,等到红灯结束,顺着导航拐到了广宁巷的附近。 广宁巷,巷如其名,就是一条道路狭窄的小巷。 沈青釉的车开不进去,只好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 车位距离巷子隔着一条马路,许嘉言看了一眼外面的环境,对沈青釉说:“我自己过去吧,尽量快去快回。” 没等沈青釉回话,许嘉言就打开车门,穿过人行横道,来到了广宁巷的巷口。 巷口很挤,车辆停放得杂乱无章,几个连排的垃圾桶放在角落里至少三天没人清理,大包小包的垃圾像是盖着锅盖煮沸的面条,争先恐后连汤带水地往外挤。 许嘉言一早就知道这个片区域环境不好,却没想能差到这种程度,他快步走过散发着恶臭气味的垃圾桶,终于看到了广宁巷的全貌。 广宁巷很长,巷子两边都是七八平米的小店,这里没有具体规划,想卖什么就卖什么,左手边是卖花肥种子的,右手边就是卖衣服鞋袜的。 许嘉言大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蓝色牌子,牌子上面写着“时尚工装、高档西装”,名字有多高贵,价格就有多便宜,许嘉言找的就是这种店,正准备高高兴兴地奔过去,就看一个光着膀子的醉汉冲着他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醉汉喝得五迷三道,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许嘉言原本没觉得害怕,可当看到他的手上竟然拿着一个扳手时,瞬间就被吓退了几步。 那醉汉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估计一开始没想理他,但此时竟然真的拎着扳手冲他走了过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怕他,就越能助长他的威风,更何况是喝多了的人? 许嘉言此时已经慌了,醉汉看起来又高又壮,如果真的一扳手冲他抡过来,他非得血溅当场,就地投胎。 想要转头逃跑,腿却不听使唤地钉在原地,眼看醉汉越走越近,许嘉言哭得心思都有了,他心想那醉汉如果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撒酒疯,他就奋力一搏,并且大喊救命,结果救命还没喊出来,就发现那醉汉的眼神突然变了。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眼神,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然变得温顺了起来? 许嘉言不知道用温顺这个词语形容贴不贴切,但那个醉汉的眼神的转变确实很像一条正在发狂的恶犬突然被主人套上了锁链。 许嘉言顺着醉汉的目光往后看去,原本就有些发软的双腿,这下更直不起来了。 沈青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正以一副极为骇人的眼神盯着那个醉汉。 或许他的眼睛好看,可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能让一个走路跌跌撞撞的酒鬼瞬间挺直身板,无事发生一般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酒鬼走后,沈青釉来到许嘉言身边,见他脸色苍白,一手扶着墙,说道:“就你这样的胆子,还想住在这里?” 许嘉言缓了缓神,也觉得自己扶墙的动作有点丢脸,赶紧把手收回来说:“你怎么知道我想住在这里啊?” 沈青釉说:“你不是拍了路边的出租广告?” 许嘉言尴尬地笑了笑,“这里房租便宜嘛,我现在也找到工作了,早晚要从你家搬出来。” 沈青釉没有理会他说要搬出来的事情,跟他一起去了卖西装的那家小店。 小店的牌子上面虽然写着“高档西装”,但明眼人都知道,这里不可能有什么高档的衣服,许嘉言对此也没抱希望,进门选了一套价位适中的灰色西装对着镜子比了比。 那套西装的码数对他来说有点大,老板说可以帮他裁一下裤腿还有袖口,但需要等半个小时。 许嘉言觉得时间有点长,如果是他自己过来肯定就等了,但今天跟着沈青釉,他怕浪费沈青釉太多时间。 刚准备让老板帮他把衣服装起来,就听沈青釉说:“改一下吧。” “可是……” “来都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哈?” “怎么?” “没,没事。” 许嘉言震惊地看了沈青釉两秒,没想到竟然能从他的嘴里听到类似“不差时间”这样的话?他不是最讨厌浪费时间吗? 沈青釉没有理会他质疑的目光,转身出了小店。 半个小时后。 西装店老板把许嘉言的衣服递给他,许嘉言又试了试,这次尺寸正好,长短合身。 他赶忙给老板转钱,提着装好的衣服奔着门外沈青釉的背影走了过去。 此时夜幕降临,天色已经黑了,周围的小饭店渐渐热闹起来,许嘉言跟着沈青釉一路往巷子外面走,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上车也没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沈青釉似乎早就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你是不是想要请我吃饭。” 许嘉言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沈青釉说:“你每经过一家饭店就要看我一眼,傻子才看不出来吧。” 许嘉言没想到沈青釉能够这么细心,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是很想请你吃饭,但是这边的就餐环境实在太差了,但太贵的地方我又请不起,所以我……” 沈青釉瞥他一眼,见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摸搓着手机屏幕,屏幕上面有一款支付软件,里面的金额应该不算太多。 “等你发工资吧。” “发工资?那还要很久的,我还没开始上班呢。” “吃饭而已,等一等也没关系。” 许嘉言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沈青釉费时费力地陪他跑了半天,半路上还帮他吓走了一个醉鬼,他看了一眼窗外,趁着沈青釉还没将车子拐到主路上面,忙说:“沈先生,可以再等我几分钟吗?” 沈青釉见他准备下车,将副驾驶的门锁打开,没问他要去做什么。 许嘉言下车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路边的一家小超市里,大概三五分钟,抱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铁盒子跑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地上了车,将那个铁盒子送到沈青釉面前。 沈青釉问:“这是什么?” 许嘉言笑着说:“糖!” “感谢你今天能陪我过来,既然不能请你吃饭,那我请你吃糖吧!” 第 7 章 3D浮雕的糖盒看起来做工精美,粉红色的印花上面站着两只形象可爱的兔子,兔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它们一个穿着婚纱一个穿着西服,正一起站在一片鲜花簇拥的草坪上面举办婚礼。 沈青釉看着糖盒上面的图案没有出声。 许嘉言一直仰着一张笑脸,似乎在等着他收下这份礼物。能看出他有些紧张,似乎觉得这份礼物还是有些拿不出手,但以那个小超市破败的外观来看,这个糖盒在里面的售价应该已经是最高级别了,包装干净,日期崭新,里面的糖块应该是散装的,满满的一大盒子,估计有两斤重。 沈青釉对他说了声“谢谢”,将沉甸甸的糖盒放在中控区的扶手箱内,幸好他车子的扶手箱够大,不然根本放不进去,眼下即便放进去了,也盖不上盖儿,只好这样一路敞着,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一早,许嘉言穿着新买的西装开开心心地去了公司。 沈青釉依旧留在家里,隔着电脑屏幕跟公司高层开视频会议。 上午十点半,会议结束。 沈青釉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刚要拿起桌上的一份的文件继续工作,就听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抬了抬眼,说了声“请进。” 本以为是王姨有事找他,却没想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色棒球衫的男人,大喊了一声“surprise!” 那男人跟沈青釉差不多高,年龄也与他相仿,只不过看起来比沈青釉更年轻一些,栗色的头发上面金光闪闪,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洒了一层金粉还是特意漂染了发梢,总之在自然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好像一颗金灿灿的榴莲。 沈青釉看他第一眼皱了皱眉,第二眼直接垂下眼帘继续工作。 男人见他如此冷漠,撇着嘴说:“这么久不见,你都没有一点生动的反应?” 沈青釉翻阅手中文件,“距离我三米远。” 男人看了看自己此时的位置,又看了一眼沈青釉的书桌,“你干脆让我出去算了。” 沈青釉说:“可以。” 男人扯着一口破锣嗓子撒娇,“阿釉~” 沈青釉丢了他一记刀眼,“滚出去。” 男人立刻噤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正经地说:“好了好了,我错了,发什么脾气。”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沈青釉的书房,找了把椅子坐在沈青釉的对面,见沈青釉没有招待他的意思,又自己跑到楼下跟王姨讨了杯茶,自己端着杯子呼哧呼哧地走了上来。 沈青釉依旧在自顾自地办公,没有理会这个金灿灿的男人在他的书房里乱逛。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钱非凡,沈青釉的发小兼同学,两人勉强算是一起长大,之后的日子全靠钱非凡努力倒贴,才成为沈青釉那为数不多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朋友之一。 “刚刚忘了问你,王姨怎么过来了?” “我爷爷安排的。” “你爷爷?他终于怕你过劳而死,安排个人照顾你了?” 沈青釉瞥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钱非凡说:“哪儿不会说了,你一天天忙得点颠三倒四,本来就容易猝死啊……” 沈青釉皱眉。 钱非凡立刻举着茶杯投降,“我就是好奇嘛,今天给你家打电话的时候是王姨接的,我还吓了一跳。” 沈青釉不想听他继续聒噪,放下文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钱非凡说:“我刚来。” 沈青釉说:“所以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钱非凡谄媚一笑,“怎么也要说完正事嘛。” 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过来,沈青釉说:“什么正事?” 钱非凡放下杯子拖着椅子往书桌前凑了凑,“周末跟我一起去参加一个酒会吧?” 沈青釉想都没想,直接回复:“不去。” 钱非凡说:“去吧,求你了,我牛皮都吹出去了,跟他们说沈氏集团的沈青釉会一起参加。” 沈青釉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钱非凡说:“你是我朋友啊,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你忘了你以前不想参加的课外活动都是我找借口给你顶的包,你不想收的情书、不想收的零食、不想要的礼物,哪一个不是我想办法帮你消化的?” “还有我的初恋!” 说到这里,钱非凡脸色一变,眼圈一红,声泪俱下地说:“我那让我掏心掏肺让我付出了处男之身的让我爱了整整两年的初恋!她……她竟然是为了你才来接近我的!你知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有多痛苦嘛?我痛苦得食不能寝、夜不能寐、我成绩下滑的从年级倒数第十,一下子落到了倒数第一,我爸看到我成绩单的时候差点把我从31楼踹到地下3楼!可是即便这样,我都没有放弃我们两个金子般的友谊,你就不能看在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的份上,跟我去一趟……” “可以了。” “啊。”钱非凡哭得直打哆嗦,“什么可以了?” 沈青釉说:“你可以闭嘴了。” 钱非凡没闭,问道:“那你去不去啊?” 沈青釉说:“看情况。” 钱非凡惊讶:“这还要看情况?!我那女朋友……” “好了。”沈青釉实在被他聒噪的哭声吵得耳朵疼,冲着书房门口说道:“以你最快的速度离开我家,或许我不用考虑。” 钱非凡瞬间擦干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准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又看了一眼沈青釉的书桌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沈青釉的表情已经极不耐烦了。 钱非凡没等他回话,直接指着文件堆里的一个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沈青釉顺着钱非凡的手势瞥了一眼,看到一沓沓文件后面放着许嘉言送给他的糖盒子,他已经把那个糖盒子打开了,并且吃了里面的一颗糖,桌面上还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糖纸。 沈青釉言简意赅地回答,“糖。” 钱非凡说:“我知道是糖,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糖了?” 沈青釉说:“昨天。” 钱非凡说:“可你不是最讨厌吃糖吗?” 沈青釉说:“还好。” 还好? 什么时候变成还好了? 在钱非凡的记忆当中,沈青釉从没在他面前吃过一块糖,什么甜品、蛋糕之类的也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了就起身走人,反正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吃下一口泛着甜味的东西,哪怕是他自己的生日蛋糕。 如今他不仅开始吃糖,竟然还买了这么一大盒子? 简直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钱非凡盯着那个糖盒研究几秒,发现糖盒上面没有牌子?又扭头看了一眼糖纸,发现那张糖纸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折射纸? 难道是私人定制? 钱非凡好奇得要命,问道:“好吃吗?” 沈青釉果断地说:“不好吃。” 钱非凡说:“不好吃你还吃?” 沈青釉说:“我愿意。” 钱非凡一步三回头,还想研究研究那个糖盒子,却没想沈青釉竟然小气吧啦地把盒子盖上,藏在了桌子下面?! 钱非凡震惊得无以复加,实在不知道这盒糖究竟有什么好吃,扭头拿出手机按着糖盒上面的图案搜了搜同款,准备买一盒回来品鉴一番。 钱非凡走后,沈青釉再次忙碌起来。 他每次忙起来都会忘了时间,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 中途王姨给他送的午饭他还没吃,此时看了看时间,端着王姨留下的餐盘去了一楼餐厅。 本以为这个时间许嘉言已经吃过饭了,却没想餐桌上面放着的四菜一汤,似乎还没人动过。 明明说好吃饭时间不用等他了? 沈青釉端着餐盘拐到厨房找到王姨,王姨正在收拾厨余,见沈青釉过来,主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道:“又没吃啊?” 沈青釉点了点头,问道:“许嘉言呢?还没回来?” 王姨说:“回来了,说要等你一起吃。” 沈青釉问:“那他人呢?” 王姨说:“在楼上呢,好像说是衣服弄脏了,上去洗衣服了。” 衣服弄脏了? 沈青釉皱了皱眉,转身离开厨房,直接去了二楼。 二楼的公共浴室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沈青釉顺着水声走过去,看到许嘉言正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洗手池旁搓洗他昨天买的那件西装外套。 沈青釉问:“衣服怎么了?” 许嘉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他的面容之后才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沾了点墨水。” 沈青釉皱眉:“上班第一天,怎么会粘上墨水?” 许嘉言说:“帮同事修了修打印机,但是那个打印机的机型我没见过,所以修了好半天才修好。” “你不是在设计部门工作?” “是呀。” “那为什么让你修打印机?你们公司没有特定的维修部门?” 许嘉言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找我帮忙啊。” 他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说道:“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最后还是被我修好了!就是这件衣服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 说是沾了一点墨水,但实际上,西装右侧的口袋附近基本上都被染黑了,这么大一片面积,怎么清洗都会留下痕迹,许嘉言卖力地搓了很久,依旧不能把沾有墨水的地方搓回原来的颜色。 沈青釉站在一旁看到他双手洗得发红,说道:“让洗衣机洗吧。” 许嘉言说:“洗衣机洗不干净吧?” 沈青釉说:“试试看,你一直这样手洗也不一定能洗干净。” 许嘉言难得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件西装,虽然衣服不贵,完全在他的预算之内,但就这样粘上墨水,还是让他有些心疼。 他确实已经站在这里搓了很多遍了,再继续下去衣服都要搓坏了,“那我去一下洗衣房。” 沈青釉站在这里等他,等他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又跟他一起下楼吃饭。 两人简单吃过晚饭,衣服也已经洗好了。 许嘉言上楼找了一个衣架,把已经烘干的衣服拿了出来,又借用洗衣房的熨斗熨烫了一遍。 衣服整体看起来还是很新,但美中不足的是右边的那片污渍有深有浅,依旧没有清洗干净。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继续对着这块洗不掉的污渍发愁也于事无补。 许嘉言把衣服挂在洗衣房,回到卧室,准备明天拿到公司,到时如果有需求的话就穿上,没什么需求就只穿白衬衫。 对!他今天看到办公室里也有人穿衬衫,幸好他的衬衫没有弄脏,不然就真的只能穿着T恤去了。 许嘉言在庆幸的同时快速地进入了梦乡,梦里面有点冷,他抬手抻了抻被子,裹住了脖子。 临近深秋,天已经凉了,昨夜似乎还下了一场秋雨,早上起来窗外落满了黄色的树叶。 气温骤降,让整座城市变得清凉起来,昨天穿着外套还觉得有些闷热,今天如果不添一件衣服的话,估计难以御寒。 许嘉言昨晚的计划瞬间泡汤,看来还是要穿着带有墨水的脏衣服上班。 他确实没有多余的西装可以替换,只好简单地洗漱完毕,换上西裤衬衫,来到洗衣房。 洗衣房里依旧挂着他昨晚洗的那件西装,他将西装拿下来,刚要套在身上,就发现有些不对。 西装整体还是很新,摸起来却比昨天那件更新? 许嘉言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发现没有什么特别,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他又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看向右下方那一片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污渍…… 污渍…… 诶? 污渍呢? 许嘉言拿着西装震惊不已,发现西装右侧干净如初,别说是污渍了,就连他昨天晚上用力搓洗之后,无法熨平的褶皱痕迹,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 8 章 这……这不是他的衣服吧? 虽然衣服的颜色还有版型没变,长短尺寸也刚好合身,袖口处也有剪裁又缝合的痕迹,但这一件,绝对不是他的衣服。 他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昨天晚上洗衣服的过程是个梦,更不可能认为会有什么魔法仙女对着他的衣服施了一层法术,将他的衣服变得完好如初。 可如果不是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又去哪了?这件衣服又是怎么来的? 许嘉言站在洗衣房的门口迟疑片刻,往三楼的方向看了看。 会是沈青釉吗? 除了他应该没人知道这件衣服是在哪里买的,更没人知道这件衣服原本并不合身,需要修改袖长以及袖口的尺寸。 许嘉言拿着这件明显新买来的西装在三楼的楼梯口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房间,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本子一支笔,写了一句感谢的话。 他确信那个帮他换掉西装的人一定是沈青釉,但又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起床,房间具体在三楼的哪个位置,如果他昨晚真的亲自帮自己去广宁巷换了衣服,那应该又是很晚才睡。 许嘉言想了想,将那张写有感谢的纸张撕下来折好,趁着吃早饭的时间,偷偷地放在沈青釉的餐盘底下。 早上七点半,许嘉言准时出门上班。 他们公司所在的位置在A市东南角,沈青釉的别墅则在东北角,两边的距离相差不算太远,并且在一条直线上面,通勤路上虽然没有地铁,但是有一班直达公司的公交,许嘉言只需在公交车上坐45分钟,就可以抵达终点。 他其实不用出来这么早,但由于是第一次上班,害怕路上出现公交抛锚、堵车等意外事件,还是提前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此时空无一人,许嘉言来到璐璐的办公桌前,坐在他昨天在行政部领来的一把椅子上。 他没动璐璐留下的纸条,也没有主动打开璐璐的电脑。前天徐总监把他交给小于之后就再也没人给他安排工作了,除了快下班的时候被同事拽到打印室修了一个打印机,还没做过其他事情。 临近九点,办公室开始热闹起来,可能是还没有到工作时间,大家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要放松一些,璐璐旁边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昨天一直埋头做设计,今天早上才正儿八经地看了许嘉言一眼。 许嘉言见她看着自己,赶忙对她笑了笑,说道:“你好。” 眼镜姑娘对他点了点头,看到他坐在从行政那里领来的圆凳上,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没给你配电脑吗?” 许嘉言说:“于哥说没有多余的电脑了,让我再等两天。” 眼镜姑娘看起来比较内向,微微皱了皱眉,“于鹏带你吗?” 许嘉言说:“总监让于哥帮我安排工作。” 姑娘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我叫周盈。” “我叫许嘉言!”许嘉言立刻站起来自我介绍,他昨天坐在这里一天,根本没人理他,就算被同事叫过去修打印机,也全程没人问过他的名字,修到最后直接把他一个人留在打印室里,让他自行摸索。 今天有人主动跟他聊天,他高兴得不得了,刚要跟周盈握手,就见周盈往前看了一眼,无声地戴上眼镜开始办公。 许嘉言扭头,看到徐总监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他的办公室刚好路过许嘉言的工位,见许嘉言站在这里,先是一怔,反应了片刻似乎才想起部门加了这么一个人,过来问道,“小许啊,怎么样,干得还行吗?” 许嘉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毕竟他现在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有领到,昨天做得唯一有价值的事情还与本职工作无关。 许嘉言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话,就见于鹏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抢在许嘉言前面跟徐总监打了个招呼,站在两人之间,算是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徐总监日理万机,简单交代几句,让许嘉言一切听于鹏的安排,就进了办公室,而于鹏则是再次让许嘉言先了解了解公司业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公司业务他昨天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已经了解清楚了,设计部门所要承接的工作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再继续这样了解一天的话,属实有些浪费时间,许嘉言坐在工位上面想了想,起身找到于鹏,想让他给自己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其他工作。 于鹏明显在忙,坐在办公桌前一直打电话,他看到许嘉言过来,只是抬了抬眼,示意他站在一旁等一等,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于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好像怎么都忙不完,好不容易等他丢给许嘉言一个眼神,以为他要安排工作了,又听到设计部的大门有人说话。 门口那人穿着一套藏青色的条纹西装,西装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工牌,他看起来已经跑了好几个部门,此时正站在门口跟一位项目主管说:“我也是没办法,谁知道几场活动都赶到一起去了,酒店和球场的人都快拆成八瓣儿了,不然我也不能厚着脸皮跨部门借人啊!” 项目主管明显跟他认识,打趣道:“你这部门跨得是够远的,咱都不是一个系统了。” 藏青西装说道:“我知道,但凡我有一点办法都不会来你们这种设计部门借人,你先帮我看看,有没有闲着的,实在没有我还得赶紧找下一个呢。” 项目主管说:“哪来的闲人啊,这公司里都是闲人的时候我们部门也不可能有闲着的啊,一个个都忙得人仰马翻。” 藏青西装说:“哎呀,那行吧,我再去人事那边看看。” 说完要走,就听于鹏冲他喊了一声:“李经理!” 藏青西装一听,急忙把目光扫了过来,“诶,于主管,怎么了?” 于鹏说:“正好我这儿有个闲人,你看看能不能用。” 李经理估计是缺人缺疯了,顺着于鹏的手势看了许嘉言一眼,也没多问,忙说:“用得用得,但我估计得多用两天。” 于鹏说:“行,反正他也没事。” 说完没问许嘉言的意思,直接把他借了出去。 来公司之前,乔木森就跟许嘉言说过,公司除了有多个大型展厅以外,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球场后面有个酒店,专门用来接待平时过来办展的客人。 酒店平时不算太忙,人员配备也比较有限,毕竟最忙的时候也不过是所有房间全部住满,不会出现让客人溢出,睡在走廊的情况。 这次刚好四个展厅同时办展,其中一个服装秀的客人尤其多,将酒店住得满满当当,这都不算什么,满房也就满了,以前也不是没满过,他们还是应付得来,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公司老总的儿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兴致,非要在周末邀请自己的朋友占用酒店的场地举办一场化妆酒会,看邀约名单大概有七八十人。 “七八十人啊,我上哪儿再去找人来服务这七八十人?要我说就是胡闹,明知道现在酒店满的连只苍蝇都住不进来,还非要这个时候过来添乱!” 李经理带着许嘉言出了设计部的大门,一路穿过园区,走到空无一人的高尔夫球场,气愤地说道。 他看起来实在无处发泄,说完又意识到许嘉言是个外人,略有些收敛地叹了口气。 许嘉言虽然没上过班,但也知道突然空降了一个七八十人的活动有多么棘手,现在距离周末还有3天,李经理要在保障酒店原有住客的需求以外,还要再去准备这些人所需的酒水、食物,想想都觉得时间紧迫。 酒店里面能派的人都已经派完了,李经理亲自带着许嘉言一起去了公司自营的酒庄准备酒水,又带着他跑去厨房询问酒会当天所需的菜单,大多数菜品都可以跟常年合作的菜市场预定,但有极个别的东西菜市场没有,李经理只好开着车带着许嘉言东城西城地到处去找。 等买齐当天所需的所有材料,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钟。 李经理瘫坐在后厨休息区的沙发上拿着一小截山葵说道:“有些人就是嘴叼,有成罐儿的好买的芥末酱不吃,非得吃什么新鲜的现磨的山葵酱,这玩意儿跟芥末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吃完了不都是鼻涕眼泪到处流吗?” 经过一天的相处,李经理已经跟许嘉言熟悉起来,言语之间不再收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许嘉言刚开始上班,也没什么可说的点,他不明公司全貌,也没办法违心附和,只好全程战术性傻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经理对这个刚刚入职的小年轻挺有好感,看了一眼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儿啊。真是谢谢你小许,要是没有你跟着东跑西颠,我自己肯定买不完这些东西。” 许嘉言说:“没事的,都是工作安排。” 李经理说:“太谢谢,不过剩下几天你还得来我这边儿,我已经跟你们于主管说好了,回头忙完给你提报一个加班申请,肯定不会让你白干一场。” 许嘉言对李经理说了声谢谢,又跟他最终核对了一下今天买来的物品,确认无误之后,迎着夜色走出了公司。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李经理让他打车,说是加班打车的费用公司可以报销,许嘉言在公司门口拦了一会儿出租车,突然发现这个时间不仅没有公交,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他等了将近十分钟,连一个车尾灯都没看到? 没来A市之前许嘉言很少打车,毕竟M县是个小地方,骑着自行车绕城一周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更没下载过什么打车软件,毕竟一整年都用不上一两次,下载了也是占用手机空间。 可眼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如果再不叫车回家,估计都可以直接扭头回去打卡上班了。 许嘉言在手机的应用商店里面找到一款打车软件,刚下载了一半,就听见一阵车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他立刻抬头,发现是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那辆轿车看起来有点眼熟,许嘉言盯着看了两秒,又把头低了下去,黑色轿车满大街都是,看起来眼熟也很正常。 打车软件还有30%下载完毕,眼看就要安装完成的时候,那辆轿车竟然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许嘉言的身边。 许嘉言再次抬头,站在车子旁边眨了眨眼。 这个时间没有公交,没有出租,那这辆车大概率就是黑车了,许嘉言知道黑车宰人厉害,刚准备摆摆手拒绝搭乘,就见驾驶室的车窗落了下来,沈青釉竟赫然坐在里面?! “沈先生?!”许嘉言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釉只穿了一件衬衫,估计在家办公穿着比较随意,领口处敞着两颗纽扣,露出一截颀长好看的脖颈。 他看向许嘉言,很自然地说道:“来接你。” 第 9 章 接,接我?! 许嘉言顿时受宠若惊,站在车子外面不知如何回应。 沈青釉不是第一次出门接他,但上次还打电话问了问,这一次却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青釉示意他上车,他差点拽开驾驶室的车门一步跨上去,反应过来才急忙收手,绕到车子的另外一边。 沈青釉等他在车上坐稳,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车内的温度调高,问道:“你不冷吗?” 许嘉言微微一怔,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他今天跟着李经理在各大菜市场忙东忙西,不仅负责买菜,还要负责搬运,担心弄脏沈青釉帮他换的西装,索性脱了下来放在塑料袋里,一直到现在都忘了穿。 提到衣服,许嘉言再次郑重地对沈青釉说了谢谢。 沈青釉不甚在意地说道:“早上不是说过了?” 他是指许嘉言压在餐盘底下的那张纸条,但一张薄薄的纸条根本不足以表达许嘉言对他的谢意,他还是想要当面对沈青釉表示感谢。 而且沈青釉帮他换了西装,他还没有把西装的费用给他,虽然这件事情本身钱已经不重要了,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他跟沈青釉非亲非故,已经白吃、白喝、白住人家这么长时间,如今还要白穿人家花钱买的衣服,实在太不应该了。 许嘉言拿着手机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沈青釉抢先一步问道:“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许嘉言说:“刚刚入职……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所以……所以工作进度慢了一些。” 说完这话,许嘉言自己都愣住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不想在沈青釉面前说出实情,可能是觉得自己入职两天一件正事没做有些丢人,也可能是不想让沈青釉知道他在公司暂且是个没用的闲人,不想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但以沈青釉的修养,应该也不会笑话他,可他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莫名地想要在他面前维持一点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尊严。 许嘉言一边说一边埋头看着手指,却忽略了今天搬运菜品的时候被菜叶子蹭脏的衬衫。 沈青釉看着他身上的那块绿油油的污渍,没揭穿他蹩脚的谎言,问道:“吃饭了吗?” 许嘉言说:“吃过了,晚上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就吃过了。” 他上次出门找工作碰到乔木森,只给王姨打电话报备了行程,这次加班本来也给王姨打了电话,想了想,王姨知道后也要转达给沈青釉,所以也给沈青釉发了一条短信。 本以为沈青釉不会理会,却没想他不但理了,还亲自过来接他。 许嘉言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下班啊?” 沈青釉说:“不知道。” 所以这次是纯粹的巧合? 许嘉言说:“那你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们错过了怎么办?” 沈青釉说:“打电话会打扰你工作,如果真的错过了,你到家应该也会告知我,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哦。” 一路上沈青釉没再说话,许嘉言几度想要挑起话茬,都不知道应该再如何开口,车里很静,空调很暖,许嘉言忙了一天,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一丝疲惫的感觉,都说病来如山倒,困意来袭的时候也如排山倒海般地挡都挡不住。 眼看就要进入别墅区的大门,许嘉言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想就这样浅浅地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刚刚闭眼,眼睛上面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怎么都睁不开了。 他睡得不沉,如果沈青釉能够喊他一声,他一定可以挣扎起来自己下车,可不知道为何,沈青釉并没有开口,而是将车停稳之后,将他始终放在塑料袋里的西装外套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 这样一盖,使得原本就温暖的空间里面变得更加温暖,也让许嘉言的困意更深,靠在椅背上面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睡了多久,许嘉言隐约感觉到有人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感觉有人帮他解开了安全带,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他急需有人将他叫醒,或者在旁边推他两下,但沈青釉像是专门跟他作对一样,全程保持安静,甚至还收敛了呼吸,许嘉言在梦里挣扎,却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像是有人从包裹舒适的座椅上面,将他揽入一个宽厚且温暖的怀抱当中。 是沈青釉的怀抱吗? 许嘉言迷迷糊糊地想。 “叮铃铃铃——” 早上六点半,许嘉言在熟悉的闹钟声中准时睁开眼睛,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沈青釉去接他的画面,却有些记不清他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如果感觉没错的话,应该是沈青釉把他抱回来的。 那他现在多重了?! 许嘉言猛地用双臂抱住自己,试图将自己拥起来试一试自己的斤两。虽然这种行为比较弱智,根本试不出来,但根据去年体检时测量的体重来看,一定不轻。 许嘉言的体型在众多跟他年龄相仿的成年男子当中算是偏瘦的,可无论他有多瘦,一个正常男人的斤两还是有的,沈青釉将他从楼下抱到楼上,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 真是一波未还一波又起。 更换西装的事情还没有好好清算明白,在车上睡着的事情又让他白白辛苦一遭。 许嘉言之前答应过沈青釉,要等沈家长辈见过他以后再出去找房子,可眼下,他不知道继续住下去还要麻烦沈青釉多少,万一到时还不清,可就糟糕了。 他在房间里思考了一会儿,洗漱下楼,准备晚一点给沈青釉发一条短信,却没想沈青釉就在餐厅,起来的竟然比他还早? 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平时卷到小臂处的衬衫平整地落在手腕,衬衫的袖口处搭配了一对银质镶钻的宝石袖扣。 许嘉言走到餐厅,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要出门吗?” 沈青釉正在吃着王姨帮他做的没有蛋黄的煎鸡蛋,吃完之后,放下叉子说道:“去公司。” 对了,他最近几天好像都在家里办公。 王姨说过,他以前一般都住在公司,应该是接了他的电话,考虑到结婚的问题,才搬到这里。 许嘉言坐在沈青釉对面,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找找房子,最近几天就搬出去。” 沈青釉正在喝茶,王姨也给许嘉言准备了一杯,茶汤颜色偏红,但味道又不太像许嘉言平时喝的那种红茶,不过他从小到大也没喝过什么好茶,都是跟着爷爷去茶叶店淘买一些价格便宜的茶叶碎,每每抓一大把放在爷爷沾满茶垢的搪瓷缸里,喝一大口,满口留香。 但王姨准备的这杯茶的杯子很小,许嘉言不敢大口喝,只轻轻地抿了一口,还没尝出茶叶的味道,就听沈青釉说:“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的行为逾矩了吗?” 许嘉言本想再尝一口,听到沈青釉的话眨了眨眼,赶忙放下杯子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住在这里太麻烦你了,又是让你帮我换西装,又是让你把我抱回房间。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趁早搬出去比较好。” 沈青釉放下杯子,“你并没有让我为你做什么。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话是没错,但他所做的这些事情确实让许嘉言有些压力。他知道沈青釉是出于他们之间的婚约关系才对他这么上心,但他们之间对于爱情的需求不同,所以注定没有结果,他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消耗沈青釉的付出,到时没办法还以对等的感情,岂不是更加尴尬? 许嘉言执意要走。 沈青釉沉默半晌,没有挽留,而是问他:“你准备搬到什么地方?广宁巷那个位置你也看了,应该不太合适。” 提到广宁巷,许嘉言还有一点后怕,他抿了一口红茶压了压惊,“具体的位置我还没看,暂时想找一个距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 沈青釉帮他分析:“你们公司在东南角,A市的黄金地段以东南、东北为尊,如果想要在这边找一套距离你们公司比较近的房子,价位上面应该会超出你的预算。” 沈青釉不说,许嘉言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这两天上班的路上也注意到了,公司附近要么是视野开阔的大平层,要么是花团锦簇的小洋楼,再不然就是沈青釉家里这种极为气派的独栋别墅,总之各式各样,就是没有一样他能租得起。 许嘉言顿时气短,弱弱地说:“也,也可以稍微远一点。” 沈青釉说:“有目标吗?” 许嘉言摇了摇头,他来A市之前只了解过广宁巷,如果不住广宁巷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适合他这种刚刚找到工作兜儿里又没什么钱的人。 沈青釉看出他的窘迫,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林川帮你找找。” 许嘉言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在租房软件上看看就好。” 沈青釉吃完餐盘里的最后一口早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西装外套,站起来说道:“租房软件上面不一定全面,林川是A市本地人,对于A市各个区域的情况要比你清楚得多,交给他没什么问题。” 许嘉言想要搬出来的原因就是不想再继续麻烦沈青釉,可现在竟然又要麻烦他一次。 沈青釉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说道:“普通朋友尚且还能互相帮助,况且我们两个之间,不谈婚约,也算世交,帮你租个房子而已,不是一件难事。” 第 10 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嘉言只好欣然接受。 他想,趁早搬出去就好了,如果以后只是当作普通朋友相处的话,他也不会再有什么压力。 他今天的工作还是去酒店部帮李经理的忙,于鹏已经彻底把他借给李经理了,甚至于打卡都不用走设计部的大门,直接去酒店部签个外出就行。 今天不是很忙,跟着李经理把昨天买来的酒水分门别类地摆在吧台,还有时间休息一会儿。 趁着闲暇,许嘉言也跟李经理询问了租房的情况。 李经理今年38岁,在A市工作了将近20年,早些年也在广宁巷居住,后来赚了一些钱才搬出去。他问了问许嘉言现在的情况,又问了问他租房的预算,说道:“你这个预算估计得租到六环最边上了,东边基本不要考虑,这里房价太高,而且都是有钱人的私宅,哪怕有空余的房间人家也不会随便往外租,就算真的租了,价钱也高得吓人。” 想要房租便宜肯定是要舍弃一些东西,距离也好、居住环境也好。 许嘉言跟李经理问了几个价位适中的地段,准备下班过去看看,刚好下班之后沈青釉给他打了电话,说是林川已经帮他列出了可租住的清单,有需要的话,可以带着他过去瞧瞧。 许嘉言本想拒绝,可是经常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他想着那就再麻烦沈青釉一次,反正也要搬出去了。 沈青釉的电话还没挂断,似乎在等着许嘉言的回答。 许嘉言站在公司门口想了一秒,“那麻烦你了,我在公司门口等你吗?” 沈青釉说:“好,我现在过去接你。” 他现在的位置似乎距离许嘉言的公司不远,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开着车停在了许嘉言的身边,许嘉言上车先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又把李经理告诉他的那几个位置一并说了说。 沈青釉没有接腔,调转方向以后,递给许嘉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文件袋里面都是打印出来的房源,价位也都在许嘉言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不得不说,林助理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每一套房子后面除了基础信息以外,还附带了户型图以及房间内部的部分照片,即便他们没有亲临现场,也能通过照片一目了然。 只是林助理找到的房源实在太多了,差不多有上百套,许嘉言一路看下来觉得眼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先去看哪个位置? 他不得已地向沈青釉求助,问道:“我们应该先去哪里?” 沈青釉似乎已经在他之前看过这些资料了,帮他抽出其中的一页说道:“这个位置无论距离还是价位都比较适中,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以先去这里看看。” 许嘉言刚刚也翻到了这一页,这一页上面的房源相比其他地段确实性价比更高,跟李经理推荐的地方位置也比较接近,沈青釉还贴心地在几套不错的房源上面做了记号,其中一套尤为突出,无论是价位还是户型,或是房子里的装修都是最好的。 许嘉言一眼就看上了这套房子,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看这套吧?” 沈青釉瞥了一眼许嘉言指定的位置,抬起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方向盘,顺着导航找了过去。 房子位于城市西南角的一处新区,虽然环境上面要比广宁巷好出不少,但由于是近些年刚开始建设的城区,周边看起来有些荒凉。 沈青釉在车上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房产中介,等他们抵达小区门口的时候,中介小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小哥看到沈青釉的车子停在他的附近,原本就殷勤的眼神变得更加殷勤,急忙迎上来站在车门旁边,等沈青釉下车之后热情地说道:“是沈先生吧?” 沈青釉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小哥纵观他的着装还有气质,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您来这里看房啊?” 沈青釉再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这套房子是他租还是许嘉言租,只是问道:“房子还在吗?” 小哥说:“在的在的,咱们现在进去看吗?” 沈青釉等许嘉言从车上下来,带着他一起跟在中介小哥的后面。 小哥对于这个小区极为了解,先是简单地给两人介绍了一遍周遭情况,又简单地说了说这个小区的建成时间以及绿化面积。 此时天已经黑了,在道路两旁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小区的环境很好,许嘉言到处看了一圈,给了沈青釉一个极为满意的眼神,随后两人又跟着中介小哥来到一栋单元楼的门口,顺着要出租的房子的楼层上了电梯。 电梯在3楼停下。 小哥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说道:“这套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楼层低了一些,但是周围没什么遮挡,不会影响采光。”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又分别给沈青釉和许嘉言发了鞋套,打开了房子里的灯。 房子装修设计古朴,家具虽然有些陈旧,但能看得出质量很好,地板也是上好的橡木地板,还分上下两层,是一套总平米将近80平的小复式。 许嘉言还没上楼就觉得这套房子物超所值,上楼之后更是觉得哪里都好,差点就想拽着中介小哥当场交钱。 沈青釉示意他不要着急,站在楼上看了一圈,指着靠近床边的一面墙纸问中介小哥:“这面墙纸曾经换过吗?” 自上楼之后,小哥的目光就有一些闪躲,粗略地带他们扫了一圈,就想赶紧带着他们下楼。 沈青釉指出的那面墙上的墙纸明显比别的地方要新上一些,色差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 中介小哥一边带他们下楼一边掩着鼻子咳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换了一面墙纸。” 沈青釉说:“为什么换?” 小哥说:“脏了就换了。” 沈青釉又说:“为什么脏了?” 中介小哥似乎不想说,可是面对沈青釉的询问以及职业操守,还是说道:“跟您实话实说,以这个房子的装修和地段,能够租到这个价位的基本没有,A市的房价您也知道,能够租到这么便宜的,自然是有它的道理。” 沈青釉说:“可以再直白一点吗?” 小哥沉默了一秒,有些心虚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这房子里住过的租户多多少少都出过一点事,小到下楼歪脚,大到出门撞车,楼上那面墙纸是因为上上次的两名租客打架造成的,那一架打得确实盛况空前血沫横飞,要不是邻居及时报警,估计就要发生命案了。” 许嘉言刚刚还在研究这楼梯上面的吊灯怎么这么好看,听到“命案”两个字脚下一滑,险些顺着楼梯滚下去,幸好有沈青釉走在前面扶了他一把,见他没什么事情,问中介小哥:“只是这样?” 小哥的话也不知有没有说尽,只是一副“你懂的”神情,“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这房子的主人常年定居在国外,一直把房子挂在我们这里托管,其实房子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住的人多了,不可控的事也就多了。” 沈青釉听完看了许嘉言一眼,许嘉言怕再摔了,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袖口,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二楼的墙纸有什么不同,如果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搬进来,他也不会觉得别扭,可现在知道了,总是想着那片墙纸后面沾了血,无论那血是怎么来的,都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沈青釉听完也不太满意,问许嘉言:“要不然再看看别的?” 许嘉言立刻点了点头,跟着沈青釉一起换了地方。 临近晚上十点,两人一起回到沈青釉的别墅,除了那栋有些问题的房子,他们又在附近的小区看了其他几套。 那几套也是问题重重,总之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或多或少都会被沈青釉挑出一点问题。 许嘉言有时觉得一些小问题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经过沈青釉分析,又觉得不能妥协,比如有一户水电不通、有一户电闸老化、有一户的邻居是个酒鬼,还有一户的隔壁经常三更半夜地吵架,常常吵得几层楼都不能安生。 就这样跑了将近五套房子,每一套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 许嘉言有些丧气地看着林助理为他打印出来的房源清单,明明看着上面的信息,哪一套都可以住啊? 沈青釉跟他一起走到二楼,站在楼梯口说:“先回去休息吧,找房子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是一两天就可以找到的。” 许嘉言点了点头,跟沈青釉道谢之后,拿着剩余的房源回到了房间。 沈青釉站在原地等他关上房门,转身向三楼的书房走去,走着走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沈青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道:“有什么事吗?” 电话是林川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焦急地说道:“沈总,今天给您的房源里面有一套房子估计有点问题。” 沈青釉揉了揉眉心,说道:“我知道。” 林川震惊:“您知道?是一套带看率高达78次的小复式,我当时忽略了它的带看次数,现在想想,总觉得带看了这么多次都没有租出去,应该是有问题的。” 沈青釉说:“确实有。” 林川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提心吊胆地说:“对不起沈总,这是我工作的失误,发给您的房源我会再筛选一次,这次肯定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 沈青釉说:“不用了。再多找几套带看率高的房源。” “啊?”林川一时之间没有收住惊讶的语气,不确定地问:“再找几套吗?” 沈青釉说:“是。” 毕竟房子本身有问题,要比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找问题方便得多。 第 11 章 房子没有找到,工作却越发地忙碌起来。 许嘉言跟着李经理跑了几天,终于把酒会的前期工作准备妥当。 转眼到了周末。 他自然而然地要跟酒店部一起加班,虽然酒店部平时周末也不休息,但都是倒班制,这次因为老总儿子一时兴起,搞得倒班休息的那群人也要跟着一起加班。 幸好加班费给得不算含糊,倒是没什么人抱怨太多。 一大早,酒店部就忙得不可开交。 酒会占用了酒店大厅以及酒店后面的一片草坪,草坪上要根据酒会主题进行场景布置。据说老总儿子突然兴起是因为这次过来办秀的一名服装设计师是他的朋友,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就定了服装秀结束以后,帮他的朋友办一场庆功宴,连带搞了个年轻人都喜欢的化妆主题。 负责酒会服务的经理姓刘,看到许嘉言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廉价西装,急急忙忙地把他带到更衣室门口,让他进去换了一套服务部的制服。 制服是五星级酒店常见的灰色马甲搭配白色衬衫,刘经理等许嘉言换完,又觉得他的头发不太合格,顺手打开隔壁化妆间的大门,翻出一瓶发胶,让他自己打理。 许嘉言拿着发胶眨了眨眼,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成分以及说明研究了半天,他平时很少用这些东西,最近一次喷发胶好像还是为了参加高中元旦晚会的大合唱,只知道别人都是打开瓶盖往头顶上喷一喷就能得出一个完美的发型,也照葫芦画瓢,对着自己的头顶喷了几下。 刘经理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套裙,梳着干净利落的盘发,一边等着许嘉言整理头发,一边跟化妆间里的其他几个小姑娘聊天。 其中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扑着粉底说道:“刘姐,这次的酒会为什么能请到这么多人啊?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参加?” 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小姑娘说:“不是说瑞拉会来吗?” 又一个小姑娘说:“瑞拉就是一个服装设计师,你们没看名单吗?这次来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少爷小姐,听说还有那个远大集团的胡少爷呢。” 扑粉底的姑娘说:“我前两天调休了,没看名单,所以到底是不是有大人物要来啊?” 刘经理看了一眼许嘉言,发现他捯饬半天都快把自己捯饬成刺猬了,赶紧走过去将他按在椅子上,亲自帮他打理,“听说是沈氏集团的总裁要来。” “谁?” “哪个总裁?” “不会吧?是我知道的那个沈氏吗?” 刘经理扭了扭许嘉言的脑袋,帮他清理了多余的发胶,“应该是,我也是从李哥那边听了一嘴,不然以咱们少爷的实力,估计请不动什么远大集团、宏达地产。这些大腕儿,都是冲着沈总裁来的。” 扑粉底的姑娘听完又赶紧往脸上扑了层粉,“我听说那个沈总裁还不到30岁?” “嗯,挺年轻的,最主要的是人家年轻还有能力,跟咱们少爷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请来的。” 有一个小姑娘估计刚出校门不久,对于A市的商业版图还不太了解,好奇地问:“这位沈总裁真的这么厉害吗?连咱们公司的少爷都请不动?” 刘经理说:“以咱们公司现在的规模体量,放在沈氏面前只能算是一只小蚂蚁,如果把A氏的商业版图列举成金字塔,那么沈家就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一个,且是唯一一个,在A市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集团能够与之抗衡,出了A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么厉害啊?” “对啊,不然你以为这次的酒会为什么能来这么多人?冲咱们少爷?不可能的。” 许嘉言竖着耳朵听着八卦,心想A市姓沈的人还挺多,沈青釉姓沈,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也姓沈,明明他在M县的时候一个姓沈的都没遇到过。 刘经理帮他整理好发型,刚想让他站起来出去帮忙,就见化妆间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李经理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冲着刘经理说:“赶紧给我找一个身高178,体重在100—130斤之间的模特,要男的。” 刘经理也是个急性子,一听他的要求如此无理,高声说道:“我这是酒店部,哪里来的男模特?” 李经理说:“我知道啊,但是瑞拉那边有突发情况,原定今天出场展示的模特刚刚在楼梯上滚下来了,脚脖子扭了,站不起来了!” 刘经理说:“什么情况我这里也没有合适的模特……” 话没说完,突然看了一眼许嘉言,问道:“你多高?” 许嘉言眨了眨眼,“1米,1米78。” “体重呢?” “好久没量了,可能120多,也可能……” “行了。” 刘经理没等他说完,一把将他推到李经理身边,“就他了。” 李经理今天把许嘉言交给刘经理,本意是想让他去吧台躲个清净,结果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跑到了他这里,他带着许嘉言走员工通道,挺不好意思地说:“小许啊,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了,瑞拉那边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们团队的模特昨天晚上全都走光了,今天就留了一个,还出了这样的意外。” 工作调派许嘉言没意见,但是他以前根本没有做过模特,连接触都没接触过,突然让他跑去走秀,他肯定走不好。 李经理听了他的顾虑,忙说:“不用你走,就是让你穿着瑞拉设计的衣服,站在草坪中央的舞台上做做展示。” 许嘉言说:“不用动吗?” 李经理说:“不用不用,不过可能会有几个展示动作,都是在原地完成的。” 听到不用走T台,许嘉言瞬间松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李经理就带着他看到了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许嘉言瞪着那件衣服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嘴角弹动了半天,失语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李经理说:“裙子!?” 李经理也面带难色,“是,裙子。” 许嘉言说:“既然是裙子,为什么不找一个女孩子来穿呢?” 李经理叹气:“你可能不太了解瑞拉这个设计师,她跟咱们的性别不太一样。” 许嘉言有些迷茫,“性别?” “诶。”李经理说:“瑞拉生理上是个男人,但心理上是个女人,就是网上所说的那种第三性别者,你能懂吧?” 懂倒是懂,许嘉言虽然没有接触过第三性别者,但也知道有这样性别的存在,现如今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了,穿着女装的男士也能在大街上看到。 “所以她设计的衣服表面上看是女装,但实际上的尺寸和比例都还是按照男士的骨架来作为基础标准,正常男模特的身高都在180以上,瑞拉他们这边的模特要求要比正常男士矮一些,所以不太好找,幸好有小许你在,你看,你再帮帮老哥的忙。” 许嘉言明显有些犹豫,他不歧视第三性别者,但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下穿裙子,他实在有些穿不出去。 李经理见他要打退堂鼓,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小许,你再考虑一下,瑞拉这边的模特薪资给得很高的。” 许嘉言退堂鼓的鼓锤儿还没扒拉出来,听到薪资两个字,瞬间变了副面孔:“有工资?不是说帮忙吗?” 李经理觉得他傻得可爱,说道:“帮忙也不是白帮啊,肯定是要给你按照正式模特的薪资结算的,他们这边是按小时计费,一个小时800!” 800! 许嘉言惊掉下巴,“那,那穿几个小时?” 李经理说:“5个。” 许嘉言说:“这么短?” 李经理被他遗憾的表情逗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5个小时可以了,也不看看现在外面是什么温度。” 许嘉言算了算,5个小时也能赚很多了,又跟李经理确认道:“是日结吗?” 李经理说:“酒会结束立刻结算。” 许嘉言左看右看,着急地问道:“更衣室在哪?” 说到穿裙子这件事情,对于许嘉言来讲其实并不是第一次。 他长得不错,小时候更是秀气得像个小姑娘,许奶奶爱给他打扮,有时看到好看的小裙子也会给他买回来穿。但小时候还没有特别强烈性别意识,等他意识到他是一个男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裙子了。 瑞拉那边已经急得火烧眉毛,团队负责人虽然把事情交给了李经理,但不能确定他一定可以找到人,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此时正拿着电话拼命地联系模特公司。 等李经理把人带过来的时候,负责人的电话都快打没电了,正准备充电,见到许嘉言的一瞬,直接扔了手机,让瑞拉出来看。 同许嘉言想象中一样,瑞拉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男性,说是男性,其实第一眼看不出来,她留着长长的头发,化着精致的妆,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像女孩子那么柔美,但也不同于一般男性那么低沉,是一种偏中性的质感。 他从头到尾打量了许嘉言一遍,直接让负责人把他带到更衣室。 许嘉言今天所要穿的这条裙子是瑞拉亲自设计的高定款,昨天在秀场作为压轴出场,今天也要作为酒会的主角,在草坪正中央的展示台上展出。 许嘉言对穿着向来没有要求,对于高级定制这样的服装更是没有概念,只知道这条裙子以肉眼可见的好看,深蓝色的渐变打底上面镶满了一颗颗如钻石般的亮片,裙子下摆很大很轻,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好像一条潺潺流淌的璀璨星河。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许嘉言换上这条裙子之后,还是有点脸红,他小时候穿的裙子,肩膀两侧还有个泡泡袖作为遮挡,可眼下这条,除了肩膀处挂着两条细细的肩带,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 不过这条裙子在他身上所呈现出的效果很好,他本来就白,此时在裙子的衬托下,更是白得突出。 瑞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个衣服架子非常满意,转身招呼化妆师过来给他化了个妆,又简单交代了一些展示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酒会要一直持续到晚上12点,全程不能带手机。 许嘉言想了想,趁着化妆的空当,给沈青釉发了一条短信。 虽然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跟沈青釉说了要加班,但以防万一,还是又跟他说了一声自己零点之前都用不了手机。 两分钟后,沈青釉回复“知道了。” 又过了两分钟,也同样给许嘉言发了一条类似报备行程的短信,告诉他,他今晚要去参加一个酒会,估计会晚点回家。 第 12 章 许嘉言没有多想,毕竟在大城市工作,酒会、应酬之类的会比较多。 不过他以前没参加过酒会,连同学聚会都很少参加,倒不是他不合群,主要是他们那一届的学生留在家乡的少之又少,大家基本上都像乔木森一样考到了外省,毕业之后虽然偶有联系,但想要再整整齐齐地聚到一起可就难了。 再加上许嘉言常年跟店里的木头、石头为伍,毕业后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竟然是大出他将近四十岁的邻居老马,他和老马倒是偶尔聚一聚,一老一少搬一张小桌,坐在店铺对面的一颗老榕树下杀一盘象棋,输了的买酒,赢了的请客,也觉得特别快乐。 站得方向不同,所看到的风景自然也就不同。 许嘉言喜欢以前的生活,但是对于A市这片土地上的未知,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他穿着瑞拉设计的裙子,站在草坪正中间的展示台上,这块地方专门为裙子的展出做了特别的设计,能让进入酒会现场的所有人,第一眼看到裙子的存在。 今晚的主题似乎也是围绕这条裙子展开。 听瑞拉说,这条裙子的名字叫“夏夜星河”,设计灵感就是来源于盛夏夜晚的星空,以及星空下悦耳的蝉鸣、潺潺的流水、茂密的森林,再由森林引申出各种各样的女巫、精灵、神秘的王子、公主等等。 受邀而来的客人都根据主题进行了夸张的打扮,甚至还有一个社交牛人将自己扮成一棵青藤缠身的树妖? 出门展示之前,瑞拉团队的负责人给了许嘉言一个羽毛面具,让他带在脸上,以示裙子主人的神秘。 有了面具遮挡,许嘉言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虽然现场没人认识他,但穿着裙子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害羞。 晚上7点,酒会正式开始。 受邀而来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到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相互敬酒聊天。 许嘉言站在台上偶尔能听到一句半句,发现这些客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言谈都比较成熟,说得都是自家生意,或是与生意相关的事情。 突然,原本热闹的酒会现场变得安静下来,不少正在拿取餐点、碰杯的客人统一冲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许嘉言觉得好奇,趁着变换动作的空挡,也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通往酒店大厅的一个侧门,此时正有四个人从侧门里走出来。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西装,顶着一脑袋金灿灿的头发;另外一个穿着背带短裤,头上带着一顶南瓜帽;还有一个则是穿着黑色的吊带裙,卷着一头海藻般的大波浪。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穿吊带裙的人应该是瑞拉,她虽然带着面具,但许嘉言对她的发型还红唇印象深刻。 最后这个…… 许嘉言眯了眯眼,总觉得最后这个人的身高体型以及走路的姿势十分熟悉,这种熟悉并不是脑海中那种模模糊糊的印象,而是像瑞拉的红唇卷发一般,极有特点地烙在他的心中。 毕竟他这辈子极少碰到气质、气场都这么突出的人。 是沈青釉?! 许嘉言透过面具眨了眨眼,直到看清他的面孔,才不可思议地想到,沈青釉要来参加的酒会竟然是这一场? 这也太巧了吧! 许嘉言震惊之余,发现沈青釉也注意到了他,毕竟他现在的位置过于显眼,想看不到都难。 许嘉言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又紧张了起来,他和沈青釉虽然不熟但也认识,可能要比认识再多一点,毕竟他们也相处了这么多天,许嘉言给自己的脸上贴了贴金,觉得他和沈青釉算作半熟。 在没有熟人的情况之下,许嘉言还能克服穿裙子的羞耻心,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生命的衣服架子。 可如今碰到了熟人,他竟然觉得自己又活了,他混沌的大脑开始激烈的工作,一会儿想要跳下展示台逃跑,一会儿又想赶紧找个铁锨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接近零度的气温都阻挡不了他脸上的毛细血管迅速扩张,本来挺白净的一个人,直到沈青釉迈着长腿,走到展示台前,竟然就这样偷偷地变红了。 许嘉言不敢与他对视,比时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沈青釉没有认出他。 瑞拉一直跟在沈青釉的身边,没想到他进入酒会现场,会第一时间奔向她所设计的衣服。 她瞬间有些激动,先是看了看南瓜帽的眼神,接着便主动介绍起这条裙子。 沈青釉看似在听,也似乎真的听得很认真,直到瑞拉说完,才将目光挪到瑞拉的身上,礼貌地说道:“很漂亮。” 瑞拉没想到他能回应自己,高兴地说:“沈先生过奖了。” 沈青釉说:“没有,确实很漂亮。”说完又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凹造型的许嘉言,问南瓜帽:“秦少爷,不知今晚会否有舞会环节。” “有的有的。”南瓜帽说:“沈先生想跳舞吗?” 沈青釉点了点头,又看向瑞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舞台上的这位女士跳一支舞,不知瑞拉小姐能否同意?” 他说了“瑞拉小姐”,更是让瑞拉惊喜地无以复加,毕竟就算现代社会对于她们的存在认可度越来越高,但是能够当着她的面如此自然地叫她女性称谓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瑞拉说:“当然可以!” 又对南瓜帽说:“那我现在去通知大家,舞会提前开始。” 南瓜帽的名字叫做秦杨,是这场酒会的发起人,也就是许嘉言所任职的这家公司的老板的儿子。 他今年刚满20岁,跟沈青釉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由于跟钱非凡关系比较好,竟然就这样通过关系把人请了过来。 他也是第一次招待如此贵客,忙前忙后也不知道应该忙些什么,只好带着沈青釉参观了酒店,又带着他来看了看户外的酒会现场。 但沈青釉沉稳的气质实在跟他们这个酒会格格不入。就好像一个出身尊贵的正牌王子落入了一个山寨王国,搞得秦少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就把酒会办得正经一些了。 正当他发愁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竟然听沈青釉主动提了要求,于是赶紧和瑞拉一起拿起话筒,开启了今天的舞会环节。 晚风袭来。 吹动了一朵铅色的云。 云层后面躲着一轮圆月,像是赠予今晚平静夜空的一份突如其来的惊喜。 许嘉言此时已经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他还在努力凹着造型,仰着头不敢与沈青釉对视,虽然他知道接下来他可能要跟沈青釉一起跳舞,但他如果一直不看沈青釉的话,也不知能不能假装没看到他。 舞会的音乐缓缓地响了起来,沈青釉绕到展示台的后面,冲着许嘉言伸出了一只手。 展示台后面有两个台阶,许嘉言怕下台阶的时候摔到自己,飞速地向下瞥了一眼,找准台阶的位置,又赶紧把头抬起来,摸索地把手递给了沈青釉。 他的手很凉,轻轻地落在沈青釉的掌心里。 大概是冻僵了,连许嘉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每呼出的一口气,都在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主动跟沈青釉打招呼,猛地感觉周身一热,一件带着温度的西装外套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许嘉言瞬间觉得自己被冻住的血液开始流淌,不自觉地抬头,对上了沈青釉的目光,“沈先生……” 沈青釉似乎一直在看着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问道:“很冷吗?” 许嘉言立刻摇头,“不冷。” 沈青釉不信他的鬼话,牵着他的手,往酒店侧门的方向走去。 酒会舞池在酒店大厅的内部,许嘉言刚刚还在疑惑沈青釉为什么一开口就要邀他跳舞,此时披着他的西装才意识到,他是想在不影响他工作的情况下,将他带离寒冷的会场。 为了响应酒会主题,视野开阔的草坪被间隔成一条条林间小路,许嘉言披着沈青釉的西装,跟在他的后面,跟他一起穿行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 不知什么时候,许嘉言的手指蜷拢,被沈青釉温热的大手完完全全地包裹在掌心之中,他静静地感受着那份温热,又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轻声问道:“沈先生,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沈青釉走在前面,背对着他,“不是已经说过了?” 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确实跟沈青釉说了他要留在公司加班,但是以正常人的思维考虑,都会觉得他是在忙设计部的工作,如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酒会现场,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可疑。 许嘉言说:“我其实......前几天就调到酒店部帮忙了,原本今天是要去吧台帮助调酒师调酒的,但是瑞拉团队的模特出了意外,所以我......就临时顶替了。” 沈青釉没有言语,只是等他说完,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舞会开始,舞池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沈青釉一路牵着许嘉言,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两个人的关系,当然,也可能他们两个并没有关系,或许仅仅是因为沈总裁觉得瑞拉设计的这条裙子好看,也可能是为了帮瑞拉展示作品,跳舞只是今天酒会的正常环节。 大厅里温度适中,即便穿着裙子也不会觉得寒冷,不少漂亮姑娘进入大厅之后都脱了披肩,许嘉言也把沈青釉的西装外套还给了他。 他时刻记得他现在还在上班,如果一直穿着沈青釉的外套,就挡住了今天的主角。 大厅里的灯光更亮,将许嘉言身上的这条裙子照得煜煜生辉。 舞池周围,沈青釉问许嘉言:“会跳舞吗?” 许嘉言跟他对视的时候还有一点心虚,小声说道:“会一点,高中的时候学过一些。”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沈先生,对不起。” 沈青釉问:“为什么道歉?” 许嘉言说:“因为我那天对你说了谎。”他是指第一天加班,沈青釉过来接他时,他所说的那些话。 沈青釉没有出声,平静地看了他几秒,竟然微微地扬了一下嘴角。 虽然上扬的弧度很小,但依旧落在了许嘉言的眼中。 他震惊地瞳孔放大,结结巴巴地想要指出沈青釉笑了的事情。 沈青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扣住他被裙子束住的细腰,将他带入舞池中央。 许嘉言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但依旧没有忘了他笑过的事情,惊喜道:“沈先生,你竟然会笑?” 沈青釉刚刚缓和下来的面部神经,听到他这话,又绷了起来,“我为什么不会笑?” 许嘉言脱口而出,“林助理说他入职三年,从来没见你笑过,我还以为你不会笑。”说完才意识到把林助理卖了,但已经收不回来了。 沈青釉说:“我和他之间谈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有什么可笑的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可笑的。 那…… “你刚刚为什么笑了?”许嘉言好奇地问道。 沈青釉严肃地说:“我没笑。” 许嘉言说:“笑了,我看到了!我眼神可好了!” 沈青釉不想回应,把头扭到了一边,谁刚刚扭过去,许嘉言就歪着脖子追了过来。 为了防止舞池事故,沈青釉只好又把头扭了回来,看着许嘉言说:“其实你想对我说什么,是你的自由。我无权过问,也不认为你在说谎,这毕竟是你的私事。但我很高兴,你能够对我解释。” 只是这样?许嘉言以眼神询问。 只是这样。沈青釉以眼神回答。 大厅里温度逐渐升高,舞池里的气氛也达到了顶点。 沈青釉在人群当中再次向许嘉言邀了第二支舞,牵住他的手的瞬间,问道:“现在还冷吗?” 许嘉言笑着说:“不冷了。” 第 13 章 零点。 酒会准时结束。 许嘉言提着裙子回到瑞拉团队的更衣室,发现李经理已经拿着日结的薪资站在那里等他了。 他今天站在外面不到3个小时,本想跟李经理说说少算一些工资,但李经理说,即便他没有在户外站够时间,也全程穿着裙子在人群中做了展示,算是尽职尽责,理应拿这么多工资。 许嘉言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正准备离开,就听李经理从后面喊住他,跟他并行道:“小许啊,你跟那位沈总,是不是认识?” 许嘉言说:“是啊。” 李经理说:“真认识啊?我就说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请你跳舞,还给你搭了衣服。” 许嘉言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两个也是凑巧在这里碰到的,不知道有没有对酒会造成影响?” 李经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瑞拉团队非常高兴,他们今天本来只是单纯地展示一下裙子,结果你和沈总在舞池中跳了那几支舞,直接让这条裙子的价值飙升,就在刚刚,已经有人出价买了,据说价格非常高,超出了这条裙子本身价值的好几倍。” “真的吗?”许嘉言虽然不知道具体卖出了多少钱,但也跟着高兴。 李经理莫名地看了许嘉言一眼。 许嘉言发现他眼中藏着些许疑惑,不禁问道:“李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经理搓了搓手,踌躇了半晌说道:“其实我不太明白,你既然认识沈总,为什么还想着去六环边上租房子?你们不是朋友吗?你没找他帮帮忙?” 许嘉言有些尴尬地说:“我们严格来讲还算不上朋友,我跟他就是认识,我爷爷和他爷爷才是朋友。” 李经理一拍脑门:“世交啊?” 许嘉言说:“算是吧,其实从我爷爷那辈儿,就不怎么和他们联系了,我也是到了A市之后才暂时住在他们家。” “哦,原来是这样。”李经理喃喃自语,刚准备消化一下从许嘉言这里听来的八卦,就听许嘉言反过来问他,“对了,李哥,我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刘经理说的那位沈总裁啊?” “啊?”李经理一愣,“还有哪个沈总裁?” 许嘉言说:“不是还有一位姓沈的大人物吗?据说是在A市数一数二的。” 李经理看着他那双纯洁无瑕的眼睛,嘴角抽了抽,问道:“你不知道你的这位姓沈的朋友是做什么的吗?” 许嘉言说:“知道啊,我奶奶说他家是开百货公司的。” 百货公司? 李经理对着“百货”这两个字进行了一番比较深入的分析,如果珠宝、钻石、名牌汽车、飞行器械、房产、地产等等,统称“百货”的话,那许嘉言似乎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对,是开百货公司的。” 许嘉言总觉得李经理的反应有点奇怪,又好奇地问:“所以那位大人物没来吗?” 李经理打着哈哈:“来了,估计是你没瞧见吧。” 对于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大人物,许嘉言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个遗憾抛到脑后,直奔停在公司大门口的一辆轿车前。 他本以为沈青釉已经走了,却没想他竟然还在这里等他。 许嘉言站在落下的车窗外跟沈青釉打了声招呼。 沈青釉正坐在驾驶室内翻动着随身带来的平板电脑,电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他听许嘉言的声音抬头,还没给出回应,就微微的愣在原地。 和在舞会现场不同,许嘉言此时已经换下裙子,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他的衣服依旧是在广宁巷买来的那件便宜西装,西装里面穿着衬衫,衬衫领口的纽扣规规矩矩地系到最后一个。 这一切都与平时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是他的脸上化了妆。 刚刚在舞会现场,沈青釉就觉得他的嘴唇上面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但由于他的脸上戴着面具,整个眼睛的部位都藏在面具下面,导致他无法看清他最完整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他摘下面具,露出完整的五官,也露出了一张不同往日精致的脸。 大概是要与裙子亮闪闪的风格相配,瑞拉团队的化妆师也给许嘉言化了一个亮闪闪的妆,虽然眼睛的部分被面具挡住了,但化妆师所下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少,明明看不出有什么厚重的妆感,却让他的眼睛漂亮得像是一只栖息在午夜的精灵。 沈青釉盯着许嘉言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反应过来,才把平板电脑放在一边,让他上车。 许嘉言兴冲冲地坐到车上,趁着沈青釉还没系安全带,猛地从怀里面抽出一个红包。 “噔噔噔——!” 沈青釉见他拿着红包晃了几下,问道:“这是什么?” 许嘉言说:“工资啊,今天当模特的工资,一个小时800!” 沈青釉见他眉眼飞扬,似乎对于今晚的收入相当满意,随着他的心意说道:“这么多?” “嗯!”许嘉言说:“这5个小时都快赶上我之前两个月的收入了。”又赶忙说:“我现在可以请你吃饭了,你最近有时间吗?” 沈青釉对于吃饭这件事情属实不怎么热衷,可是看到许嘉言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还是说道:“有。” 许嘉言问:“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青釉说:“没有。” 许嘉言又说:“那你有常去的餐厅吗?” 沈青釉说:“没有。” 许嘉言想了想,极小声地说道:“也对,应该没有哪家餐厅的煎蛋会去掉蛋黄以后再拿出来卖。” 沈青釉听到了,瞥他,“你在嘲笑我?” 许嘉言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随便说说。” 这样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既然是他要请客吃饭,地方自然要由他来定,他本想再问问沈青釉有什么忌口,看到他系上安全带准备开车,还是决定回去问王姨好了,毕竟王姨在沈家做了这么多年,对于沈青釉的口味非常清楚。 王姨先前只对许嘉言说过沈青釉非常挑食,究竟挑到哪种程度,不得而知,直到第二天一早,许嘉言提前起床来到厨房,拿着纸笔记录了整整两页沈青釉不吃的东西之后,才嘴角抽动地僵在原地。 如果以沈青釉的口味挑选餐厅的话,估计没有几家能去了。 王姨看出他十分为难,笑着说:“想要表达感谢也不一定要请客吃饭吧?” 许嘉言迷茫道:“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吗?” 王姨说:“可以送礼物或者邀请他出去玩啊。” 送礼这件事许嘉言想过,但由于不知道沈青釉喜欢什么,一直在考虑当中,毕竟送礼和吃饭不太一样,许嘉言总觉礼物是要带着一些神秘和惊喜才会更好一些。 “出去玩……” “对啊。”王姨将许嘉言拽到身边,给他出谋划策,“现在很流行那种放在周末的短途旅行,既能放松身心还能呼吸不一样的空气,旅途当中你也可以请沈先生吃饭,他那么挑剔,在正式的饭店肯定很注重口味,但是旅行当中就可以分散一些专注吃饭的注意力,随便请他吃一些,他也不会太注意。” 王姨看起来人到中年,思想上却比较年轻,某些想法甚至比许嘉言还要时髦。 请沈青釉吃饭从来不是许嘉言的重点,他只是想找一个适当的场合,回报一下沈青釉对他的照顾。 如果沈青釉对吃的东西确实不感兴趣,那请他出去玩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沈青釉能不能空出周末的时间。 毕竟他这么忙。 趁着早饭时间,许嘉言询问了沈青釉的意思。 沈青釉最近都会去公司上班,每天早上准时下楼吃饭,听了许嘉言的提议简单地考虑几秒,说道:“可以。” 许嘉言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开心地说道:“那我先去选个地方!” 说到旅行,许嘉言其实没去过什么地方,他很少出门,就算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学校也没有超过M县一百公里。 A市已经是他活了25年跑得最远的地方,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自然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但是说好了要请沈青釉出去,当然不可能再让沈青釉做攻略。 趁着闲暇,许嘉言搜罗了一大堆A市周边的旅游景点,又整理了很多点赞评论很高的旅游传记,坐在上下班的公交车上一篇一篇地。 直到周四晚上,许嘉言终于选择了两个地方出来,这两个地方距离A市都是200公里左右,一个靠山一个临海,口碑评价都非常好。 “不过海边的话,这个季节有点冷了……”许嘉言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自言自语,手里拿着一支笔,另外一只手翻着手机。 手机上面是一篇临海城市的游记,他看了看上面的美食推荐,又趴在茶几上翻了翻他的本子。 他的本子上面都是这两天做的攻略,密密麻麻地画了很多地图,地图上面标注了每个景点的特点,攻略前两页则是沈青釉不吃的东西。 许嘉言的一双眼睛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看看推荐,一会儿翻翻本子,一会儿又根据沈青釉的口味划掉不适合的餐厅。 虽然王姨表示旅途中可以不那么注重饮食,但是许嘉言还是想让沈青釉吃得舒服一些,玩得开心一点。 “不吃虾类、螃蟹……那是不是就不能去海边了?不吃麻椒……那这家的麻椒鱼也不能吃了?不吃甜食……” “现在可以吃一些甜食了。” 许嘉言正在喃喃自语,突然听到沈青釉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他赶紧抬头,果然看到沈青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后面。 许嘉言正在翻阅“沈青釉挑食一览表”,此时见正主回来,赶紧把本子合上,站起来说:“沈先生,你回来了。” 沈青釉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许嘉言特意压在手机下的笔记本,心想,有人表面上规规矩矩地叫他沈先生,背地里却连名带姓地叫他沈青釉。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许嘉言怎么叫他,问道:“定好去哪了吗?” 许嘉言说:“还没有,现在还有一点纠结。” 沈青釉点了点头,提着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许嘉言。 许嘉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的我?” 沈青釉:“嗯。” 许嘉言疑惑地接过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顶防雨防晒的户外渔夫帽。 “这是……” “帽子。” 许嘉言说:“我知道是帽子……可是为什么突然送我帽子呀?” 沈青釉说:“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应该用得上,顺手买了。” 第 14 章 帽子是明黄色的,跟许嘉言老家的那顶十分相似。 这种帽子适用于各种各样的户外旅行,色彩鲜明,目标明显,带着它在人群或者丛林中穿行,不容易走失。 许嘉言本以为沈青釉没把这次旅行放在心上,他最近似乎又陷入了繁忙的工作当中,常常早出晚归,接连几天都是晚上十点才迈进家门。今天也不例外。 许嘉言怕打扰他工作,自那天提了一次要请他出去玩就再也没有为了这件事麻烦他。 这期间,沈青釉也没提过,许嘉言甚至觉得他可能已经把周末要出去的这件事忘光了,却没想他不但记得,还帮他买了一顶帽子。 大抵是他对沈青釉的照顾有了具体的回应,在接过他递来帽子的瞬间,除了开心还有一丝难言的惊喜。 他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你要上去休息吗?” 沈青釉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你呢?还不睡?” 许嘉言说:“我再看看旅行攻略,晚点再睡。” 沈青釉没有说话,瞥了一眼许嘉言的手机,转身来到岛台,将始终放在岛台上面的一台闲置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他,“用这个吧。” 手机浏览游记虽然方便,但长时间在窄小的屏幕上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是会觉得头晕眼花。 许嘉言感激地接过笔记本电脑,刚要跟沈青釉说晚安,就见沈青釉将手臂上的外套随意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面,对许嘉言说:“一起看吧。” 许嘉言震惊道:“你有时间吗?” 沈青釉:“有。”又问:“现在卡在哪里了?” 许嘉言说:“有点纠结,不知道是去海边还是去山里。” 沈青釉说:“现在去海边会不会有点冷?” 许嘉言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我也考虑到了,而且你不爱吃海鲜,这些传记上面也没有别的菜式推荐。” 沈青釉见他坐在地毯上,也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不过他的腿有点长,动作看起来不太舒服。 许嘉言尽量给他多让出一些空间,打开电脑翻出他这几天收藏的游记,跟沈青釉一起讨论,“山里的温度也不会太高,但应该会比海边好一些,而且山里有个很有名的森林公园,正好赶上秋天,风景应该不错。” 沈青釉认真地听他讲解,“那去山里吧。” 许嘉言说:“可是山里你会不会觉得无聊?看了测评,那里可能没有海边的可玩性高。” 沈青釉说“好不好玩,还是要亲自过去看一看。” 说得也是,即便看了再多测评,没有亲自感受体验过,都没办法说出具体的好坏。 其实相比海边,许嘉言本身是更倾向于山林,他喜欢雕刻,更喜欢一切与木头、石头相关的东西,但是害怕沈青釉觉得无聊,所以更多的是在看海边的内容。而且严格来讲,沈青釉的别墅已经在半山腰上了,虽然这里没有过于茂盛的植被,在城区里面也算地势最高的位置。 虽然山与山不一样,但是作为邀请方,他还是要以沈青釉的感受为主。 现在沈青釉决定去山里玩,许嘉言在欣喜的同时,也把之前做好的那份关于山里的攻略拿给他看。 沈青釉简单看了一下行驶路线,又看了看许嘉言安排的行程,说道:“明天晚上出发会节省一些时间。” “明天晚上?” “能准时下班吗?” 准时下班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最近已经不去酒店部帮忙了,于鹏也给他安排了一些简单的工作,虽然依旧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帮同事们打打文件,但也比让他在办公室干坐着强太多,他是怕沈青釉加班,问道:“你的工作忙完了吗?” 沈青釉说:“忙完了。” 能够提前一晚出发当然最好不过,许嘉言激动地说:“那我先去收拾行李。” 沈青釉点了点头,目送他回到房间,自己也去了书房。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 许嘉言提着昨晚整理好的行李准时从公司出来。 沈青釉提前一步,已经在公司大门口等他了。 两人迎着傍晚的天色一路向东,踏上了去往山间的高速公路,沿途风光大好,许嘉嘉坐在副驾驶一路开心地往外看,他激动地像小学生秋游,担心两人没吃晚饭,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小零食,结果由于路程太短,他还没觉得饿,沈青釉的车子就开到了他们今晚要住的林间酒店。 酒店是许嘉言订的,预订之前,他查了很多关于酒店的资料,专门订了这里最有特色的独栋树屋,树屋空间很大,有卫浴、厨房、休息室、娱乐间,许嘉言在前台办完入住,拿着房卡跟沈青釉一起穿过酒店大堂,由工作人员带着进入了酒店的园区。 酒店园区就坐落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一座座精致的树屋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安静地栖息在品种各样乔木树上。 工作人员将两人送到预定的树屋下面,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室内应用就转身走了。 许嘉言兴冲冲地迈上由原木搭建的旋转楼梯,打开了树屋的大门。 和网上介绍的一样,这里除了可以洗澡做饭,还可以赏月观星。 许嘉言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门口,小导游一样带着沈青釉进去参观,他其实也没有来过,但是胜在攻略齐全,甚至比来过的人还要熟悉,“这里还有个露台,可以观星,如果觉得肉眼看不清楚,还可以给前台打电话租用天文望远镜,不过我觉得这间房子最惊喜的地方还是这个纯天然的星空顶。” 许嘉言将沈青釉带到床的旁边,仰着头介绍。 床铺正上方的房顶是一块可开合的透明的窗户,如果想要夜间想要观星,可以用遥控器把窗户打开,如果白天觉得太亮的话,也可以把窗户关上。 许嘉言拿起放在一边的遥控器给沈青釉演示了一遍。 说是给沈青釉演示,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级的设备,按下开窗键的时候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随着天顶窗户敞开,满天星斗映入眼帘,许嘉言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直接看呆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才赶紧把遥控器放下,有些尴尬地对沈青釉说:“你今晚就住这里吧。” 沈青釉进门的时候就发现这间树屋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大床,又看到许嘉言把自己的行李放在门口,问道:“你不住?” 许嘉言说:“这是给你订的房间,我的……我的在隔壁呢。” 沈青釉问:“你订了两间?” 许嘉言眨了眨眼,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赶忙走到门口说:“那你早点休息,我,我先去看看我的房间。” 说完提着行李一溜烟跑了,甚至连晚饭的事情都忘了提。 沈青釉站在床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许嘉言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消失,才走到门口,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 林间酒店虽然以树屋作为销售噱头,也有一些比较普通的客房,这些普通客房跟树屋仅有一墙之隔,说是隔壁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许嘉言一边提着行李,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另外一张房卡,他办理入住的时候特意找了个理由把沈青釉支开,就是为了隐藏他开了两种房型的事情。 热门景点的网红酒店向来难抢难订,哪怕这个季节已经是旅游淡季,树屋酒店的热门程度在这片景区也是数一数二。 许嘉言订房的时间比较晚,树屋的所有房型都已经订完了,只剩下最后一间可以观星的大床房。 他和沈青釉才认识不久,还没有熟到可以睡一张床的程度,就算他可以接受,沈青釉能不能接受还要另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订两个房间。 许嘉言沿着园区内的指示牌走了将近十分钟,终于走到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前,这栋楼红砖灰瓦,正是林间酒店的普通客房部。 普通客房价位便宜,自然没有树屋的功能齐全、舒适。 许嘉言订的这间更是仅剩的最后一间经济适用房。房间窄小潮湿,由于没有窗户通风,打开房门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木头味道扑面而来,房里的灯光很暗,只有一张一米二左右的单人床孤零零地靠在墙边,卫生间更是小得可怜,淋浴的喷头就按在马桶的正上方,许嘉言横着身子挤进去试了试洗澡的场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蹲在马桶盖上了。 虽好环境有些恶劣,但是能订到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许嘉言满意地从卫生间挤出来,刚准备整理行李,就猛地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沈青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这里,正双手抱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许嘉言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会跟过来,一时间左顾右盼,结结巴巴:“沈,沈先生……” 沈青釉没有理他,只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淡淡说道:“两个选择。” “第一,我跟你住在这里。” “第二,你跟我住在树屋。” 第 15 章(抓虫) 听上去是两个选择,但本质上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许嘉言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感觉沈青釉的脸有点黑,弱弱地说:“可以不选吗?” 沈青釉说:“不可以。” 许嘉言低着头考虑了一会儿,“可是这间房子的房钱已经付了,我还是先住一晚吧。” 沈青釉说:“可以,那我跟你一起住在这里。” 许嘉言说:“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住。” 沈青釉说:“不行。” 他语气平淡,但不容反驳。 许嘉言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试图对上沈青釉的眼睛跟其抗争,结果两人只对视了五秒钟,许嘉言就率先败下阵来,乖乖地跟沈青釉一起回了树屋。 树屋的面积虽然很大,但确实只有一张床。 许嘉言拖着行李箱回来研究半天,还是决定跟沈青釉分开睡,毕竟他跟沈青釉确实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万一他晚上睡觉不老实,把沈青釉踹下床就糟糕了。 他张了张嘴,打地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沈青釉说:“你睡左边吧,右边挨着阳台,可能会有些凉。” 许嘉言忙说:“不用不用,我不怕凉,我睡右边就行……” 话没说完,沈青釉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几件洗漱用品,去了浴室。 许嘉言飞快地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对话陷阱,右边的床铺确实挨着阳台,但是阳台距离床的位置至少两米,而且阳台上面做了可滑动的玻璃门,即便真的透风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可此时再跟沈青釉说他想要睡在地上了,就显得十分刻意。 许嘉言纠结了片刻,还是打开了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本身也没几件,出来游玩只带了一件稍微厚点的外套、一件卡其色的衬衫、一条牛仔裤,以及一套睡衣。 说是睡衣,其实就是一条条纹短裤外加一件被他穿得松松垮垮的跨栏背心,这件背心年代久远,还是他高中那年买的,当时他和老马一人买了一件,穿在身上又凉快又舒适。 许嘉言把睡衣拿出来,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转身往娱乐间走去。这个房型虽然只有一张大床,但是为了方便客人使用,准备了两个卫生间,其中一间就是沈青釉正在使用的这间比较大的,另外一间则小了很多,拿来应急。 许嘉言跑到小浴室匆匆忙忙地洗了个澡,再次回到客房时,沈青釉已经从大浴室出来了。 他此时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正站在床尾附近的斗柜旁边翻看关于这家酒店的介绍,见许嘉言进来,微微怔了一下,问道:“你去洗澡了?” 许嘉言“嗯”了一声,告诉他树屋里有两个卫生间。 沈青釉见他穿着一身清爽的裤衩背心,顶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转身到大浴室里拿了一个吹风机。 许嘉言本想去接,却没想到沈青釉示意他坐在客房的一把椅子上面,准备亲自帮他吹。 许嘉言犹豫了片刻,没有拒绝,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面,等着沈青釉插上吹风机的插销。 瞬间,“呜呜”地吹风声响彻整个房间。 沈青釉的手掌很大,随着从风机里面吹出来的暖风,一根根手指在许嘉言的发丝里穿行。 许嘉言抬了抬眼,怕沈青釉觉得无聊,尽量放大分贝跟他聊天,“沈先生,你平时会经常旅游吗?” 沈青釉听到了他的声音,将吹风机挪走一些,说道:“不会。” 许嘉言说:“为什么?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 沈青釉:“嗯” 许嘉言说:“我以前也很少出门,但我不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是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应该和什么人一起去。” 许嘉言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有的时候,还是挺有仪式感的,我总觉得旅行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路上遇到的风景,每一刻每一秒都是不同的,我很想让这种独有的风景变成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乃至一群人的回忆,但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什么能够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了,大学之后更是没有,唯一的朋友只有老马,但老马晕车,走到哪里吐到哪里,实在没办法跟我一起出门。” 许嘉言一边说一边遗憾地叹气,眼中那抹掩饰不住的失落直接透过椅子前的一面穿衣镜暴露在沈青釉的眼睛里。 “上次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长明山,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他,他不仅在车上吐,爬山的时候还崴了脚,两千多个台阶!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把他背上去,又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把他背下来,你都不知道有多累!” 许嘉言话没说完,“嗒”地一声,沈青釉把吹风机关了,问道:“老马是谁?” 许嘉言说:“我朋友啊。”又拽着身上的跨栏背心说道:“这件衣服就是我跟老马一起买的,他说是情侣装!哈哈谁家的情侣装是两件老头儿背心啊。” 许嘉言一边吐槽一边笑得开心,沈青釉看着他的笑脸皱了皱眉,抬手就要把吹风机的插销拔了。 许嘉言说:“不过老马已经60多岁,快70了,能跟我一起出去的机会也确实没多少,而且他还晕车,出个门实在太受罪了。” 许嘉言话音刚落,发现沈青釉转手又把吹风机的插销插了回去,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青釉淡定地说:“没什么,刚刚插头有点短路。” 短没短路许嘉言没有注意,继续跟沈青釉聊着他跟老马的趣事,他今天晚上好像特别开心,直到吹完头发躺在床上还在继续跟沈青釉说着。 当然,大部分都是许嘉言在说,沈青釉时不时回应几句。 零点左右。 许嘉言终于困得闭上了眼睛,他在睡梦中还记得不能挤到沈青釉,所以一个劲儿地往床边扭,沈青釉靠在床头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起身下床,将他往床的中心挪了挪,又注意到他身上的那件洗得快要破洞的跨栏背心。 沉默良久。 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搜了搜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