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值过高而触发白月光CG》 失败的一周目 “月见山,你太高傲了。” 说这话的青年正双手插兜,背对着我站在港/黑顶楼的天台边缘。 凌晨时分的风带着点凌冽的寒气,卷得我敞开的风衣猎猎作响,我盯着对方这个危险的站位,一时间惊骇得无暇细思这句话的深意。 好感度从负数走到今天的40%可谓是相当的不易,如果太宰在这个节骨眼赴死了,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我努力平复下思绪,敛着呼吸上前,力求在对方察觉到之前就将他从这个危险的地方拽下来。 可青年就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我伸出手的一刹那,轻盈地转了个身子。似乎在试探着什么,他在外侧的那只脚在没有护栏的空中停留了几秒钟后,才在我惊魂未定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落回了地面。 不同于往常八风不动的冷然,鸢色眼睛的青年半俯下身与我对视,他的眸光似乎与眼前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带着股说不出荒芜。 留不住了。 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完成了他所构想的一切,这个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他了。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袖子,任由袖扣的锋棱划破掌心,陷进肉里。 “首领,别......” 落在唇上的冰凉手指止住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太宰治凑得更近,他额前的碎发触在我的脸上,带来了一股微不可查的痒意。 这是很暧昧的距离,在交织缠绕的呼吸间,我闻到了细雪般冷冽清爽的气息。 “一个忠告。” “月见山的存在太虚假了哦,应该是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这个世界的吧?” “看得久了,也是一样的无趣。” 青年缓慢地直起了身子,他的脸上写满了“我可真是好心,下次可不要再犯了”的神情,连带着尾音都拖出了股慵懒的嘲意 ——不知道是在嘲笑我还是他自己。 “那么——” “不要绝望,在此告辞【1】。” 啧!是我小觑了! 太宰治挥了挥手,在我毫不意外地目光中转过了身,自顶楼一跃而下。 “系统!1000积分!快给太宰治翻个身!!让他背部落地!!!” 【哈?你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没有理会系统崩溃的吐槽,我咬牙切齿,在释放了花大价钱购买的【全体目光向我看齐】、【这一秒近似永恒】【快人一步】等道具后,踩上天台的边缘,追随着太宰治的身影跳了下去。 ——这是本周目最后一个扳回一局的机会了。 得益于道具buff的加持,在急速的下坠中我终于揽住了太宰治的腰,以一个人肉垫子的形象垫在了他的身下。 “抓住您了。” 这个姿势使我看不清太宰治最后的表情,但是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我终于如愿地听见了系统不情不愿的播报音—— 【首领宰好感60%,一周目成绩及格,一分钟后将进入下一世界——《十代目和他背后的男人们》】 【好感度低于80%未触发CG】 【未触发CG,随机获得两个debuff】 【1.绑定异能失效1/2】 【2.获得绷带值50%】 “绷带值?那是什么?” 回到中转空间的我叹了一口气,心情疲惫地把自己砸进了懒人沙发里。 【近似于太宰治50%的“感同身受”,具体表现还要靠宿主自行探索~】 系统的声音泛着股令人牙酸的不怀好意。 【泠,勉强及格的成绩可是不够看的,再继续小看任务世界的真实性的话,是真的会失败的】 【要小心,不然就要成为神明的收藏品了哦】 Tbc 我,不良!(上) 【正在获取新世界信息】 【载入中......】 【泠,扣除1000积分,上一周目还结余1600积分,正好够一个十连,要试试手气吗】 在60秒倒计时的间隙,系统向我发出了充满肮脏算计的邀请。 “挣了就花光......月光族不可取啦。” 我十分心动,但还是果断地拒绝了。 【安啦,新世界的攻略对象基本都是单纯的高中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的】 【再说了,本期武器池有很大几率抽中ssr眉尖刀哦~】 “那......就来一个十连吧,还请命运之神眷顾我。” 我果断调出抽卡界面,搓了搓手,非常虔诚地按下了十连按钮。 耀眼的紫光之后,我得到了八张rの木匕首,还有两张sの身份卡。 “武器池果然很毒,我再也不当赌狗了。” 我垂头丧气,心碎地把匕首收进系统背包里。 【倒不是那个原因】 系统的声音有些微妙。 【我想,可能是你在大人的领地向别的神明祷告,大人生气了吧】 “啊,原来是这样吗?抱歉哦大人。” 我毫无诚意地附和了一句,转头看起了新到手的身份卡。 ——s 青梅竹马(和沢田纲吉一起长大且关系亲近的绷带怪人)/s 同班同学(国一转入并盛中学,和沢田纲吉毫无交集的绷带怪人;注:请谨慎选择,该角色拥有隐藏身份哦) 【需要取代原先的随机身份投放吗】 “......”我有一堆槽可吐,忍了又忍,总算是生硬的把话题转了回去,“确认取代,我选s 同班同学。” 【但值得注意的是,当前沢田纲吉对笹川京子的好感值55%,并且还有一直增加的趋势,选青梅竹马的话会好很多哦】 “没事,我就喜欢抢心有所属的攻略对象。” 【你怎么变恶劣了】 “有吗?”我狡辩道,“这不能全赖我吧,我猜测还有debuff的原因!” 奇怪的是,这句话之后,系统像哑巴了似的再没有给我回话。直到我已经睁开了眼,双脚踏在二周目的土地上时,脑海中才传来系统模模糊糊的应答: 【绷带值是随着与攻略对象联系加深而增加的】 【不管你信不信,泠,你进入世界的初始绷带值只有5%】 ...... “快看!是绷带浪费装置!” “是中二病发作吗?月见山同学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缠成这样?” “说不定绷带下面藏着了不得的美貌呢!喂,你们就不好奇吗?” “别说了,敢开她的玩笑,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议论我的声音很轻,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夹杂着恐惧,透过绷带间的缝隙,我瞥见了“并盛高中”四个大字,还有,呃,倒在校门口的白斩鸡裸男。 似感知到我的视线了,地上那坨连看不清都觉得辣眼睛的存在抖了抖,默不作声地往左滚了一圈,为我让出条路来。 ......多冒昧啊。 “太过分了!就好像我跟个恶魔似的,人家明明是个柔弱的美少女!” 我没忍住,一时间竟忘了狗系统的本性,对着它吐槽了起来。 【是指一拳十个的薛定谔の柔弱吗?】 “你真失礼。” 【嘻嘻】 我撇了撇嘴,目不斜视地从校门口垮了进去,和系统扯皮的同时也不忘往沢田纲吉的头上丢下一件校服外套。 【沢田纲吉好感+10%,当前好感20%】 【山本武好感+5%,当前好感10%】 果真是单纯的国中生呢,和太宰治一分两分往上加的吝啬简直对比鲜明。 我暗忖着,没有再多的停留,直到走到楼梯转角处,身后才传来追逐的脚步声。 “月......月见山同学,等等!” 我“唔”了一声,配合地停了下来。 已经穿上短袖校服的男生带过一阵清爽的肥皂味凉风,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站定。似跑得太快被呛到了,他半曲着身子咳嗽,一手按着膝盖,一手颤巍巍地将我丢下的长袖外套递到了我面前。 他半仰着头,像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似的,明明很恐惧,但还是强行将他落在虚空中某一点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 “谢谢月见山同学,还有你,不是,您的校——咦!?” 言语未尽,沢田纲吉就跟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仓皇地避开我伸出接校服的手,结果没站稳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俨然是一副弱者的情态。 彼时正好有风穿堂而过,细碎的小尘埃在晨光里飞扬,浅金色的天光下,就连沢田纲吉那张不算太有特色的清秀面容都显得柔软了起来。 我眯了眯眼,对他畏畏缩缩的姿态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得直接上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拽了起来:“沢田同学,你太失礼了,难道我很可怕吗?” “对,对不起。” 沢田纲吉嗫嚅着,像被按住尾巴的小仓鼠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偷眼看我: “就是......明明看不清月见山同学的眼睛,可就是莫名感觉到刚刚有一下月见山同学的目光突然变得好冷酷,好像被看透了一样,所以才吓了一跳。” 哦哟,原来是直觉系吗? 我将手揣回兜里,跨上楼梯,歪头笑眯眯地回道,“应该是错觉吧?毕竟我本人还是相当爱好和平的。” “我想也是,月见山同学是个好人。”沢田纲吉认同地点了点头,举着校服跟在我身旁,“那个,校服。” “你套上吧。”我头也没转,“毕竟你衣服后面一路高叉的补丁艺术,对于国中生来说还是太超前了,我感觉大家应该都欣赏不来。” “咦?咦!” 沢田纲吉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摸,在意识到我所言非虚之后,终于红着脸将我的校服披上。他现在比我还要矮一点,女生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还显得有些宽松和肥大了。 “啧,他真的不是我的菜。” 我偷眼一看,转头不开心地就冲系统抱怨。 【你别说得人家看得上你似的】 系统呛声道【你看你大半身的绷带,他现在对你的印象不过也是——好心但奇怪的同班同学】 “这样吗?” 我喃呢出声,伸手扯了扯眼前的绑带,如我所料般的,绷带纹丝不动,显然是绝非靠外力所能消解的。 “抱歉,月见山同学刚刚有说什么吗?我没听清。” 沢田纲吉已经穿好了校服,他偏头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突然有点感慨——” 我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男生,直到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收回目光,意有所指道,“就像今早发生在校门口的事情那样,我突然觉得,有时候看不太清也是一件好事呢。” “......” “......对不起QAQ。” tbc 我,不良!(下) 沢田纲吉,男,身高157cm,体重46.5kg,当前就读于并盛高中二年级,因为学习和运动不行所以被周围的同学称为“废柴阿纲”。其父亲是彭格列九代门外顾问,常年在外。 系统给出的人物资料相当的简略,但短短几个照面,我已经对沢田纲吉的性格有了一个差不多的了解。 可以肯定的是,家庭环境中父亲形象的缺失对是沢田纲吉养成如今——遇到困难就表现出胆怯和退缩的成因之一,或许背后更深层次因素是,沢田纲吉认定没有人会为他讨回公道,他只能选择忍受。 “沢田同学,已经五分钟过去了,你还不进教室吗?快要上课了哦。” 我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冲他点了点腕间的手表。 “抱、抱歉,挡住月见山同学的路了吗?”沢田纲吉干笑了两声,往旁边挪了挪,为我让出一条路来。 “不,你先进。”我摇头,冲他扬了扬下巴,“刚刚和笹川同学表白的时候不还挺勇敢的吗?” “说、说的是呢。” 带着点微妙的沮丧,少年垂头丧气地拉开了教室的门,下一秒,原本还算得上安静的教室顿时就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嘛,庸众的迫害。”我揉了揉耳朵,竟蓦地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些许的厌烦,“腐朽又无趣。” ——【debuff绷带值10%】 “而且,你们好吵啊!” 我不重不轻地踹了一脚教室的门,嘈杂的环境瞬间平静下来,在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凝滞的气氛中,我将挎包甩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难道你们无聊的人生中就只剩下嘲笑同班同学这件事了吗?” 在一片死寂中,我收获了沢田纲吉充满仰慕意味的星星眼,还有一连串“+2+3”,最后在40%停下来的系统音。 ——差不多已经是沢田纲吉单方面朋友的程度了。 嗯,今日kpi达成。 我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合上眼。上个周目兢兢业业,每天都在过劳死的边缘徘徊,难得有一个连老师都不敢管的不良少女壳子,当然是抓紧时间补觉啦。 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持田、午休、剑道”这类的东西,不过想来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我甚至还做了一个我比太宰治先死,他跟在我身后跳下来的美梦,所以被陡然叫醒的时候,我难得地没有太大的起床气。 “有事吗?这位不知道为什么满脸写着说完就赶快逃跑的不知名同学?”我和颜悦色。 “怎么突然就变成不知名同学了啊喂!?” “嗯?”我甩了个眼神过去。 沢田纲吉瞬间收声,他低着头,头上的呆毛一跳一跳的,莫名显得有些可爱:“是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看月见山同学一直没动,就......” “哦,谢谢。” “那个,我是来道谢的。”他鼓起勇气,就像是一只把老虎当成靠垫的可怜小鸟,语气郑重又天真,无知无觉地向我释放他的善意,“早上的事情,月见山同学......” “啊,那个啊。”我直言不讳道,“我只是觉得有趣。” “你想啊。”我将大拇指和食指并拢在一起,“平时备受欺负、连反抗都不敢的胆小鬼,突然拥有了——” 我歪头,将大拇指和食指拉出一大段距离,接着道:“这么不可思议的力量,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把曾经欺负他的人揍一遍,而是裸着身体向暗恋对象表白,哈哈——” “所以并不是出于什么充满勇敢示爱不应该被嘲笑这样的无聊理由,这个世界荒诞又无趣,难得出现这么一点变数。” 几乎覆盖住整张脸的绷带就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在厚重的遮掩之下,我扬起了一丝带点恶意的笑:“沢田同学,我帮助你,和你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哦。” 【绷带值没有增加,泠,你怎么突然这么恶劣了】 脑海中传来系统惊诧的声音。 “当然是为了合理化我的行为啊,不然凭什么毫无交集的不良少女会突发善心呢?”我比系统还要惊诧,“难道在你的机械脑袋里我是什么蠢货吗?” “而且,从丢校服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隐约感受到有人在审视我了。”想了想,我难得地多对系统解释了一句,“rebrn 比我想的还要敏锐,要骗过他且得到招揽,我便要在合理范围内表现出符合黑*手*党的个性和特质。” 【但你这样,沢田纲吉对你的印象分......】 “不会大幅度下降的。”我笃定道,“手中空空的人,才会更想去握住什么,幸运的是,我是第一个做出行动的人。” 就像拥有55%的笹川京子,就目前而言,沢田纲吉并没有从她身上得到过什么。 所以,就目前这个局面,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 “况且就算会印象分会降,但是为了建立起更长远的联系,这也是不可避免的牺牲。”我理所当然道。 【......泠,你果然已经是个肮脏的大人了】 良久,脑海里才传来系统充满唾弃意味的回话,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沢田纲吉可怜巴巴的声音,低落得似被雨水打湿沉入水底的浮纸:“那、那个,我没有自作多情啦,总之就是很谢谢月见山同学,能让月见山同学感到有趣也是我的——” 他说不下去了,原本半垂着的头现在彻底地垂了下去,连带着那根翘起来的呆毛都显得怏怏且毫无生气:“果、果然,像我这样的人......” 哦,还是个相当在乎他人目光的孩子呢。 我了然,但对他自暴自弃的剖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一手撑着头,一手悄咪咪地戳了戳他的呆毛:“说起来,你刚刚一脸逃避,是个什么情况?” “差点忘记了!”面前的小男生“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连腿重重地撞在桌子边缘都顾不得痛呼出声,“本来想道完歉就溜的!剑道社主将持田前辈向我发出了决斗!这是要死人的啊!” “所以这空荡荡只有我们两人的教室,是因为大家都去看你的决斗了吗?”我怀着点微妙的同情,起身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那赶紧逃吧,重新无趣起来的沢田同学,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啊。” “不行哦,现在逃了的话,阿纲你的人生就会永远只是逃避了。” 就像是已经在暗处观望多时了,一个带着黄色奶嘴,头大身体小的西装小婴儿从窗外跳了进来,挡住了沢田纲吉逃跑地脚步。 ——嗯,这真是不管看了多少遍角色立绘,现场见到时还会觉得离谱的形象了。 我漫无边际地想着,冷眼看着沢田纲吉被轻易说动,一步一回头地往体育场方向走去。 “Cia~”小婴儿却没有走,他睁着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向我打了个招呼,“月见山同学,初次见面,我是阿纲的家庭教师rebrn。” “要一起去体育场看看吗?” “啊。现在连小婴儿都出来打工了吗?”我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掏出便当盒,回以微笑:“好啊,那就一起走吧,rebrn先生。” tbc 带我回家吧 “阿纲居然赢了!” “虽然乱七八糟的,但是帅啊!” “对你刮目相看啦,真是爽快!” 废柴奋起打败剑道主将的戏码显然深受国中生欢迎,在沢田纲吉拔光了(??)持田学长的头发后,体育场瞬间就陷入了可以称得上是狂热的氛围中。整个体育场的人都在欢呼,当然,除了我。 “......系统,这个略我是非攻不可的吗!?” 我眼睁睁看着本来还被打得疯狂逃窜的沢田纲吉在中了rebrn一枪后,再度光着身体,以一种他这个废柴体术所不能拥有的核心力量弹了起来,一剑干翻了持田学长。 虽说进入新世界前,系统是会给一条简略的世界剧情的,但是白纸黑字的“死气弹、爆衣、获胜”远远没有现场直击来得震撼。 “我、我的眼睛。”我不由得发出了一阵痛苦的□□,“被丑死虽然很廉价且不需要成本,但一点也不清爽啊!” 【早点习惯,这种事情后面很常见】 系统一边对我进行无效安慰,一边手忙脚乱地为我急救 【请看——沢田纲吉十年后的立绘】 “哦哟,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了。” 我瞥了一眼立绘上坐在办公桌前的青年,十年后的沢田纲吉穿着白色高定西装,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傍晚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流淌着照亮了他清隽的眉眼,咖啡氤氲的水汽将他唇畔浅淡的笑意都带出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就像行走在飘雪的无人之境,突然发现的一汪尚未结冰的清澈潭水,宁静却又渺远。 再看一眼现在的,等等,他怎么朝我走过来了!? “对不起!月见山同学!校服我会赔给您的!” 沢田纲吉士下座,超大声地向我赔罪。 “不至于。”我连连摆手,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确认了周围的人对沢田纲吉莫名其妙的爆衣接受良好后,心情颇有点微妙,“原来沢田同学你是这种人设啊,衣服祭天,法力无边。” “根本就没有这种设定吧!” 沢田纲吉条件反射地吐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一条内裤什么都没穿后,才开始满地找起了衣服。 “唉,好累,不想工作。” 注视沢田纲吉瘦弱的背影,我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今天根本没怎么认真攻略吧!?】 “说得是,但是我就是莫名其妙奇妙提不起劲来,希望下次能有出现在电玩城的攻略对象。” ——debuff绷带值15% “嘛,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起身,慢悠悠地晃到沢田纲吉身边,将手中的便当拍到了他的手上,“本来想看演出下饭的,但是突然间没什么胃口了。感谢沢田同学的表演,这是奖励。” “......我没有在演什么猴戏啦。”沢田纲吉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我,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那个,我没有质疑的月见山同学决定的意思啦,就是,不吃午饭的话,会饿吧。” “嗯,说得是呢!”我笑眯眯地从口袋摸出了沢田纲吉的钱包,理所当然道,“那作为回报,就用沢田同学的零花钱请我吃零食好了,感谢上贡~” “虽然我没什么意见,不、不对,”沢田纲吉瞪大了眼睛,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为什么我的钱包会到月见山同学的手里去了!” “哦,你说这个?”我轻巧地将钱包抛上抛下,沢田纲吉也眼巴巴地随着我的动作移动目光,像极了一条盯着肉骨头的可怜小狗,“在你爆衣的时候像爆装备一样爆出来的啦,随手一接就接到了。” “那至少把钱包还给我吧,月见山同学。” “沢田同学变大胆了呢。”我威胁道。 “......对不起QAQ。”闻言,沢田纲吉又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软弱表情。 【沢田纲吉好感+4%】 ——真奇怪,明明被欺负了,好感度却又涨了。 我捻了捻手指,不带任何感情的想道。 沢田纲吉,明明每天经历的都是些让人崩溃的事情,却还能对这个世界、对曾经旁观自己受欺负而没有施以援手的人抱有善意。 有些讨厌。 不对,我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攻略对象!? 我突然惊醒,寒意和颤栗瞬间便攀爬上了脊背,在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了来自debuff的恶意。 【绷带值不仅限于此哦】 【泠,千万不要失去自己的心】 “月见山同学?”似乎是愣神的时间有点长了,身旁的小动物发出不安的问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露出笑容来,向他告别道:“沢田同学,那我去外面吃饭了哦,如果你没有付钱打算的话,就不要跟上来了。” 沢田纲吉顿时停住脚步,我冲他摆了摆手,动作敏捷的翻墙离开。 【泠,你要干什么,逃了下午的课吗】 “我现在就要去找一条河。”我咬牙切齿,“看看自己会不会像太宰那样产生入水的冲动!” ...... 【泠,你放在河边的钱包被攻略对象之一捡起来了哦】 【泠,他把里面的钱拿出来了哦】 【泠,再不呼吸你就要死了哦】 “你好吵啊。”陡然从令人心安的环境中被喊起来,我满心的不耐烦,“现在呼吸呛了水才是大事不妙了吧?” “......等等!我为什么会在水里!?” 来不及细思,我改变姿势,双腿一蹬,迅速浮出水面。 浸了水的衣服很重,湿漉漉的贴在身体上,我扒着河岸艰难地往上爬,一抬头,和一个银发的不良少年对上了视线。 “喂,你手里的那两个钱包都是我滑下河之前掉在那里的,请还给我。” “——什么!?”少年皱着眉头,一副看上去不是很好惹的样子,他拥有一双近似于波斯猫的漂亮灰绿色瞳孔,眉眼俊朗而锋利,带着点咄咄逼人的锐意,“你这家伙,明明是想要自/杀的吧?” 【泠,你被看透了,左眼的绷带可以扯下来了】 ——原来还有“人被看透才能扯绷带”的设定吗? 我无语极了,有些暴躁地扯下左眼的绷带,上前揪住少年的领子:“那你是不想还了吗?” 在我伸出手的那一刻,少年似乎想退后。但我在中原中也手底下练出来的体术也不是白瞎的,我动作敏捷地拽住他的领子,用另一只手将他的头按下来,强迫他和我对视。 “放手!”他咬牙,面色不悦。 这个距离,我清晰地看见怒意在这双漂亮的眸子中点燃,就像火山喷发后,在燃烧的大地。 我见色起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在他反应过来前松开他的领口,语气落寞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要捡钱包的话,麻烦把我也捡走吧。” “毕竟——” 我恰到好处地掉了一颗鳄鱼的眼泪,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连家都留不住,留住这两个小小的钱包,也没有任何意义。” 【狱寺隼人好感+22%,当前好感22%】 ——初始好感为0,哇哦,是个对陌生人没有好感、防备心很重的攻略对象呢。 TBC 一点攻略对象视角(1) 【沢田纲吉】 “月见山同学绝对是个美人。” “说的是呢,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光是气质就已经很迷人了。” “也不算一点都看不清吧?隔着绷带还是能看清点五官轮廓的,超级秀美的好吗?” 这些话,班里的男生只敢私下里偷偷说,毕竟月见山泠也战斗力属实惊人,估计比起风纪委员云雀恭弥也不逞多让,当然,这两个人目前还没有对上过就是了。 “那比起京子呢?” “那肯定选京子啊,毕竟月见山是那种危险的美人,我们把控不住的啦。” 然后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像这种男生间无聊的话题,沢田纲吉其实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他也不想参加。他觉得对女生这样评头论足,既不尊重也不礼貌。 但第二天开学的时候,带着点青春期男生的好奇心,他却也还是悄悄关注起了月见山同学和他暗恋对象京子的区别。 京子就不用说了,温柔又可爱,还有一点,唔,和妈妈差不多的,很天然的感觉。 而就坐在邻桌的月见山同学—— 沢田纲吉躲在垒得高高的书本后面,小心翼翼地投去一眼,嗯,果然在睡觉呢。 他松了一口气,稍微大胆一点地注视着熟睡中的女生,对月见山同学,他其实是很好奇的—— 为什么她要用绷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呢?是为了遮住伤痕吗?还是藉由这种方式裹藏自己的心灵呢? 缠着这么多绷带走路的时候真的能看清路吗? 为什么月见山同学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要到课堂上来补觉呢? 为什么不听课成绩也这么好呢? 月见山同学到底经历过什么呢?为什么感觉.......她的存在那么的不真实呢? ...... 但是这些疑问想想就好了,因为不管是月见山同学还是京子,跟他这个废柴纲都不会有交集的。 然而,事情却在某一天发生了转机 ——那其实是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让他觉得尴尬,却又隐隐又能感觉到点甜蜜,不,应该说是希望的一天。 那天他被自说自话的小婴儿打了一枪,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只穿着一条短裤站在京子面前了。 太、太羞耻了!一定会被京子讨厌的吧,说不定还要承受同学们更加过分的捉弄。 沢田纲吉有些绝望地躺在地上,虽说这些事情他早该习惯的,但每次经历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感觉到难过的。 反正也不会有人帮他的,熬一熬,熬一熬就能过去了。 就在他不断做着心里建设的时候,一件带着柑橘味香气的校服外套,罩在了他的头上。 好像,被人拉了一把呢。 沢田纲吉无知觉地这样想到,他注意到了被整整齐齐放在地上的补好的校服,匆匆套上后便去追赶月见山同学。 一定要认真道个谢。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他鼓起勇气拦下了月见山同学,虽然月见山同学某一瞬间的目光是很恐怖,但是他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今天的月见山同学比之前都要有人气,还有 ——温柔。 想和她成为朋友。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天就破灭了。 因为,月见山同学没有来上学。 “嘛嘛,而且阿纲没有注意到吗?月见山同学之前也是时不时缺课的。”最近不知道因何原因而亲近起来的山本武歪头看他,“原来阿纲已经和月见山同学成为朋友了啊。要是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发简讯问问呢?” “......我还没月见山同学的联系方式。”沢田纲吉语气低落,他伸手摸了摸抽屉里已经补好了的校服外套。 他还欠她一件校服呢。 “老师的家校本上应该会有。”山本武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笑容明朗,“如果阿纲需要的话,一会一起去要吧,正好我也想多认识一下阿纲的朋友呢。” “那么狱寺,要一起吗?” “啊——”平时一直喊着“我才是十代目的左右手”的少年却难得的没有应答,他似乎正在和什么重要的人发简讯,总是挂着冷酷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显露出羞恼和一点不甚明显的迁就。 “今天还要回家喂猫,就不一起了,你小子给我照顾好十代目啊!” 留下这么一句话,人就跑了没影,只留下沢田纲吉和山本武面面相觑。 “狱寺家还养了猫吗?” “是哦,还是会打字,会烧好吃的饭菜,会温柔地喊你回来了的猫咪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rebrn一脚踢在沢田纲吉的头上,“什么都慢人一步,你这个没用的学生。” “怎么又突然打人了啊rebrn!”沢田纲吉捂着头疯狂逃窜。 山本武站在原地,透过窗户,他看见了奔跑的狱寺,脚步坚定,像是在奔赴着什么值得期待的事物一样。 “会烧好吃的饭菜,会温柔地喊你回来了的猫、咪。”他喃呢出声,“稍微有点羡慕了啊。” 他一定能养好一只猫咪(上) 漫天星辉,月光自天际跌落而下。 我披着少年甩给我的带着鼠尾草香气的外套,脚步轻盈地踩着他的影子,路灯暖黄的光倾泻在少年不算宽阔的肩头,给人蒙上一层柔软的滤镜。 不过攻略对象三号,实在是个和这种温暖氛围很好不搭的人,我能感觉到他每一根头发丝都流露着不自在的味道。 “系统,我敢打赌,他现在一定在后悔。” 【是的,他在后悔一时心软捡回了一个大麻烦呢】 系统幸灾乐祸 “喂——你这个女人,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似感知到了我的注视,狱寺隼人眉头一皱,目光瞬间就气势汹汹地转了过来。这幅神情的存在感是非常强烈,几乎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叫人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直面其锐利的锋芒。 但也这正是在这一瞬间,我无比敏锐地捕捉在埋之其下的色厉内荏,是一只在失去母亲、草原上流浪了很久的小豹子,它示威地对你低吼,张大嘴巴 可倘若你伸出手轻轻碰一碰它的乳牙,就会感觉到它甚至不敢合上嘴巴,唯恐一不小心伤到你。 ——绷带值20% “哎呀,别这么生气呀。”我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只是感觉到,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不是,突然说这种话!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他瞬间就转头环顾四周,在确定了这条街这有我们两个人后,才几近崩溃地将通红的脸埋进手心里。 【狱寺隼人好感度+4%,当前好感值30%】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出来了。 谁信了那才是小傻瓜呢。 但可能是今晚的夜色太美了吧,我难得没有生出一点和系统的炫耀的心,只是跟在少年身后用中文轻声哼唱起了在没有被系统选中之前,奶奶时常唱给我听的乡间小调。 我有些想家了,那是在中国最北的地方,每当飘雪的季节,天地间就会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我和伙伴们会在松花江厚厚的冰层上奔跑,迎着凛冽的朔风,自由而肆意。 “这首歌名叫什么?” 在我唱完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我才听到了来自狱寺隼人的问话。 似乎主动向我搭话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我目睹到了盘桓在那白玉般脸盘上的,一片足以燃烧整片天空的红霞。 “很安心吧?”我神色柔和下来,“这是讲一首牵着孩......恋人的手回家的歌。” 【你刚刚明明想说是孩子吧】 系统拆台道。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听不懂中文。”我笑嘻嘻地回应。 【是吗?小心翻车】 系统正在翻看场景重现,不知道它翻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阵让人不爽的阴笑。 “他总不可能录下来吧?” 【这可说不准哦】 从河岸到狱寺家的距离并没有很长,但是狱寺却在家门口犹豫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看看门又看看我,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其实还在犹豫是否该把我丢掉。 所幸,在上一周目我成功向太宰治学得了一手得寸进尺的好技巧,就是不知道系统还会不会让我重新攻略半失败的世界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用太宰治的方法对待太宰治一定会很有趣。 “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呀。”我摸出了在路上就顺进口袋的钥匙,热情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快进来啊!” 一瞬间,那凶巴巴的眉眼就又皱了起来,我猜想他大概是在纠结先吼“你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还是“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挣脱我的手。 于是我赶忙卡在他发怒的前一秒,冲他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不要总是这么凶啦,这对青少年的成长可是很不利的。” ——哇呜,表情、表情瞬间更凶了 “好了嘛,年轻人,别总皱着眉头了。”我伸手去揉他的眉头,再度挂起了没什么心机的笑,“会把好运气吓走的啦。” “根本就没有那种说法。”他没太用力地扯开了我的手,语气带点微妙的不爽,“既然到了我家就要遵循我的规则,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知道啦——”我拖长了声音,跟着他进了屋子。 回到家的狱寺仿佛和卸下了什么似的,神色稍稍沉寂了下来,但是在瞪我的时候,又会显得格外有生气。 “也不可以碰我的,等等,你这个女人!那本——不准!” “啊?您说什么?” 此时的我已经霸占了他家柔软的沙发,捧着一本名为“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的读物,冲他扬起了一个非常友善的微笑。 但他却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了一样,后退了一步,双手撑着桌子才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我不动了。”我瞬间乖觉,将杂志放在沙发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有些懊恼地想说些什么,我觑了一眼,立刻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好机,忙参照着沢田纲吉的日常形象调整出一套可怜兮兮的表情: “对不起QAQ,好心的先生,千万不要把我赶走。” 他不说话了,我乘胜追击,走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角:“泠也会很听话的。” 狱寺一抖,但他没有挣开我的手,反而是垂着眼睛看我,似乎要吐出什么“笨蛋、白痴”的词汇来,事实上,他也就这么说了: “闭嘴,你这个笨蛋!再发出这种黏糊糊的声音,我就真的把你丢出去!” 什么,哪里黏糊糊了?不是很正常的声音吗? 我抽了抽嘴角,一时间不敢相信他会把这么恶心的定语安在我身上。 【狱寺隼人好隼人好感度+6%,当前好感值36%】 呵呵,你这个虚伪的男人,这不还挺受用的吗? 我撇了撇嘴,眼巴巴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将衣角从我手里抢救了出来。 “......” “你真是够了啊!” 狱寺的声音了夹杂着几分不甚明显的崩溃,他和我对视了一眼,终是仓皇的转过头,将衣角生硬地塞进我手里,语气威胁 “不准捏皱,不然就真的把你丢出去。” 什么啊,才36的好感就拿我没办法了吗,纸老虎。 我不客气的腹诽着,然后冲他绽开了一个甜甜的笑。 tbc 他一定能养好一只猫咪(下) 【狱寺隼人视角】 月见山泠也,实在是个顺杆爬的高手! 直到揣着新到手的钱包走在去往超市的路上时,狱寺隼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听话地遵从了她的指挥。 “冰箱是空的——要吃东西!要吃东西!泠也要饿扁了啦!” 彼时,说话的人正穿着他干净的睡衣,在属于他的床上滚来滚去。她好像知道自己长得非常好看,笃定自己绝对不会遭到拒接似的,毫不见外地对他提出了一大堆要求。 “烦死了女人!那就快点起床和我一起去超市啊。”狱寺不爽道。 “才不要,泠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露出了无辜的眼神,刚洗完澡的头发也不吹干,就这么湿漉漉的贴在那张瓷白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方才翻滚出的汗还是未干的水,顺着她的额头缓慢地流淌下来,落在那只裸露在绷带外的眼睛上,沾湿了睫毛,就像是沾了一滴泪。 狱寺隼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但月见山泠也却会错了意,她微凉的手指缓慢地握住了他的手掌,而后用那张缠着绷带的小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求你啦~” 就像握住了连他都无法确定威力的炸药,狱寺隼人几近惊恐地丢开手,然后—— 然后他就拿起吹风机,给那个斗胆上他床的女人吹干了头发,接着便拿着长长的购物清单,给那个磨人的女人买她要的新鲜蔬菜、便当盒、甜点...... “太松懈了狱寺!”他不由得扼腕,“就算是因为敌人太狡猾了,你也不能......” “爷爷,你快看那个大哥哥,要笑不笑的,好可怕!” “别这么说人家。”循着声音望过去,他看见了一个对他讪讪而笑的老爷爷,像是害怕他打人似的,捂着孙子的嘴巴匆匆逃走了。 笑?他吗? 狱寺隼人扯了扯嘴角。 ——好像是有些僵掉了的感觉。 “真是罕见。”狱寺隼人喃呢道。 这种无意识的、仿佛发自内心的笑本不该是他这样的人所能拥有的,太过于温情了,温情连到一个玩炸/药的人觉得烫手了的地步。 “太危险了,突然出现,难道是什么杀/手/组织派来的吗?”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仿佛游魂似的拿起了漂亮的裙子、养身体的营养品,又一路拐到了很远的药店买了几卷医用绷带。 暴躁敏感、很难信任人,狱寺比谁都清楚自己性格中的问题,那为什么还是把她带回家了呢? 他模模糊糊地想道,直到—— “猴头菇饼干、中老年人高钙牛奶......你在干什么啊狱寺隼人!?我让你买的东西呢?难道你明天吃这些营养品吗?” “闭、闭嘴,躺在家里等吃的人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还有女装,想不到你有这种癖好呢~” “混蛋,那是给你买的!” 既然觉得危险的话,那就更应该放在身边看了。 凝视着捧着小裙子蹦蹦跳跳跑进卧室的月见山泠也,狱寺隼人冷酷地想道。 就当养了只闹腾的猫,如果是只有坏心眼的或者过于麻烦的,直接处理掉就是了。 反正,他最讨厌猫了。 ...... “欢迎回来,晚饭已经烧好了哦~” “啧,多此一举。” “今天隼人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呢!”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了啊!”带了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恼羞,他提高了音量。 “好凶——” 又是超级浮夸的可怜表情。 “算了,你要叫就叫吧。”他有些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对了——” “嗯?” “你当初,不是真的想自/杀的吧?真的只是滑进去的吧?” “是哦——”她回头,脸上的笑意依旧,“哪有自/杀的人还要憋气的啊?” 那你为什么不挣扎? 这句话狱寺没问,他感觉到在谈及自/杀那一瞬间,有什么冷冽的东西被那一抹笑容全都遮掩起来了。 没关系,不就是一只有点麻烦的问题猫吗?他能看住的。 ...... 不过,狱寺心想,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走到那条河边的。 别哭啊 在被狱寺拖出去散步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只拦路的小奶猫。 蓬松的白色毛发,浅绿色的眼睛,它歪头在我和狱寺之间目光游移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谁是家庭地位更高、更值得它讨好的那个人类。 狱寺却认为这是来自猫咪的挑衅,他气势汹汹地和小奶猫互瞪,那模样简直像是一个被侵犯了领地的国王。 ......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哪只更像猫了。 他们的互瞪起码维持了一分钟以上,就在狱寺快要露出想把猫嚼吧嚼吧咽下去的可怕表情之前,小猫咪娇娇地叫了一声,抖了抖蓬松的毛,后腿一蹬,云朵似的落进了我的怀里。 “唔?”我瞅了一眼挂在猫咪脖子上写着“泠也”的金色小牌子,有些迟疑道,“别和它较劲了,隼人,这好像是我的猫。” “哈!?谁和它较劲了?” 狱寺“哼”了一声,他发脾气的时候总是会把那漂亮的眉毛压低,露出一副很耀眼的不服输的模样,但是眼睛里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怒意,栖着一片明澈的湖泊。 ——如果我是一个更加恶趣味的人的话,那么像他这样傲娇别扭的小孩,会不会有朝一日在某些时刻被我欺负得露出泪眼汪汪的示弱模样呢? 脑子里的黑泥念头多得快要溢出来了,然而我只是更温柔的笑着: “我真是个失败的主人呢,这几天待在隼人身边太开心了,都忘记自己家还有一只猫了。它很喜欢你哦,大概是因为隼人身上有我的味道吧。” “咳、咳——味道!?你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狱寺的呼吸瞬间就凌乱了起来,我注意到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害怕、烦躁还有.......渴望在那双和猫如出一辙的瞳孔中毫无遮掩的交替闪现。 看我于他而言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他直愣愣地盯着溅着泥点的雪白墙壁,势要把那泥点盯出一朵花来。 【狱寺隼人好感已达50%,即将开启暧昧线】 【但你对狱寺隼人的好感才个位数,你这个坏家伙】 观望了多时的系统冒出来,语气愤愤。 我不理系统的酸话,掂了掂怀里的猫,看得出主人不在的那几天它也被照顾得很好,小肚子鼓鼓的,等等—— 摸猫的手瞬间顿住了,在金属宠物牌后,我摸到了凸起的痕迹,摩斯码吗!? See yu at the same pce tmrrw. 老地方,那是在哪? 我垂眸,思忖着。 系统选定的躯壳一般都是没有灵魂、由机械操控的空壳,没有父母、不善交际、武力值强大,这么一想,如果是某些组织培养的.杀/人/机器,也说得通,不是吗? “喂——” 我一直不说话,气氛就这么沉寂了下来,狱寺终于有些受不了似的开口道,“这几天有人喂它吗?” “有的哦。” “那,那,”他抓了抓头发,别扭道:“它叫什么名字?” “隼人。”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还有,不要在大街上撒娇!”不管叫了多少次,他还是没有习惯我这么亲密地呼唤他,但就像被温水炖煮的青蛙,缓慢加温的时候,那只可怜的小动物是觉察不到的,他早已不像一开始那么抗拒了。 要小心了啊,小傻瓜,甜言蜜语都是糖衣炮弹,再这样下去,未来的某一天,你可是会为我掉眼泪的哦。 “我说。”我笑眯眯道,“猫的名字叫隼人。” “这绝对是你现取的吧!?”他又脸红了,凑过来看猫脖子上的铭牌,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洋洋得意,“应该叫泠也才是!” “欸——”我稀奇地看他,“隼人刚刚叫我的名字了吗?” 他不说话了,仿佛我是什么看了一眼就会令人石化的美杜莎似的,连头都不抬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迈着步子。 “对了,隼人。”我摘下猫咪的铭牌,把它小心地放进了狱寺的怀里,“你先带它回家吧,我得去修一下手机,上次进水了以后倒还能用,但是遗失了之前的消息。” 在主语不明的情况下,他没有问我是哪个家,也没有像我猜测的那样大声抗议“我还没说要养它呢”,他只是动作僵硬地抱着猫,就像抱着婴儿的新手爸爸,用那种别扭的语气向我确认道: “喂——你会回来的吧?” 我没说话,冲他摆了摆手,将少年不爽的声音甩在了身后。 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小动物,但我知道,隼人其实最心软了。 ...... 6日前【虽然没成功和rebrn扯上关系,但接近他的部下也不错,小心点,有人在查你】 【人呢?今天的报告呢?】 【???????】 【给老子回话!!!!!!!!】 【这条联系线不能用了,放心,没有暴露,这几天留意一下猫,还是之前那家猫咖】 发件人:未知 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不过一个小时,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甚至我对那句“没有暴露”也非常存疑。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明天去猫咖看看就能知道了吧。 切,无趣的工作。 我笑容怏怏,抬手就将手机丢进了湍急的河流。 好累啊,好像除了温暖似母亲怀抱的流水,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感觉到宁静的了。 等等,我怎么又跳下来了啊!? 【你终于发现了吗】 系统适时出现,笑声欠揍 【但这还不是绷带值的全部面貌哦】 “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质疑太宰、理解太宰、成为太宰吗?”我语气沉痛,调整着身体准备往上浮。 还没等我动作,就有什么重物落了下来,一脚踏在了我的肩上,连带着我又往下沉了几分。 什、什么东西? 隔着水面,我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少女的呼救声,还有更远处一个有些耳熟的、一听就让人觉得不妙和社死的声音。 “......”果然是奇妙事件伴随者沢田纲吉吧!? 我没有犹豫,熟练(?)地冲出水面,在沢田纲吉展示今天的内/裤颜色前,就半抱着落水的少女游向岸边。 河岸边的泥土又湿又滑,在我费力攀登最后一道斜坡的时候,一双带着点颤抖的手用力地将我拽上了岸。 “哇呜,好疼。” “对,对不起!” 我揽着这个穿着沉重盔甲的少女摔在水泥地上,她仓皇地爬了起来,伸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走开!” 只是很快,她就被人挤到了一边,狱寺带着几近惶恐的表情闯进了我的目光,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过这么混乱的表情,是几近燃尽一切的愤怒,还是伤心过度想要极力掩饰的痛苦? 我看不出来。 我只能感受到他的手很用力地握住了我的肩膀,带着点几不可查的颤抖,似乎跌进水的人是他一样。 “月见山——” 仿佛被什么牵连住了声带,一开口,是压抑到几乎失声的音色。 为什么要露出这幅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隼人,这么快,那可就没意思了啊。 Tbc 晚风轻柔吹拂树林 好烫。 少年的掌心带着股灼人的热意,透过湿漉漉的衣服递延到皮肤之上,他把我当成是收缴他领土的黑心大法官,而他则是失去了所有臣民的可怜领主。银发低垂,他低着脑袋咬牙切齿地瞪我,杀意在他迷人的眼瞳中像潮水一样翻腾着,竟比刚才没过头顶的河水还让我觉得窒息。 太用力了啊,隼人,用力到我感受到了他震颤的脉搏,一下、一下,逐渐和我的心跳、呼吸交缠、重合,同频共振。 我向来善于揣测别人的情绪,所以有那么一秒,我彻底共情了这分恨意。 假若有一个人一直在失去,那么当他握住了什么以后,即便只是一片叶子,他也会紧紧地攥在手里。 可叶子也是会干枯的,会脆弱到轻轻一碰就碎成了好几瓣。 夹进书里?封进琥珀里? ——可这是我摸过的叶子啊,是我唯一的叶子,世界上再不会有这样一片独特的叶子了,怎么舍得让别的东西染指? 所以我知道,在狱寺收紧力道的那一秒里,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眼前这个人死了就好了啊,那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不用担心她不在眼前的时候,会不会饿,会不会在什么地方受到欺负,也不会在她尚在身边的时候时刻分心,喜怒不由得自己。 一颗心落回原处不好吗?就当重未拥有过。 好感度增增减减到最后,连系统都懒得播报了。 我动了动膝盖,有些麻了,我抬脚想蹭蹭他的腿,却被他一手抓住了小腿,这下不隔着衣服了,干燥而滚烫的触感直接贴上了我的皮肤,他也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手颤抖了起来,似乎想要放开又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到最后,竟握得更加紧了。 ——数秒的交锋,在一刻尘埃落定。 这个发现让我高兴了起来,于是我就当刚才那难以形容的气氛都不存在一样,冲他撒娇道: “快起来啦,隼人,我好疼——好想吃小蛋糕,快点带我去买吧。” 别生气了,像今天这样,每次都紧紧地抓住我不就好了吗? “你都不夸夸我吗?我今天可是救了一个人啊!” 就像我能理解那瞬息的恨意一样,他也读懂了我的意思。 “你怎么能、怎么能够,擅作主张——”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我看见了一抹通红,就像神明目睹了他心爱的鸟雀被拔光羽毛,永远地告别了天空,这方天地,终于落下了雨。 【狱寺隼人,当前好感70%,因攻略成功几率极高,请问宿主是否将其界定为唯一攻略对象】 ——否。 “你这个笨蛋!” “我才不笨呢。”我伸手揩去了他眼尾漫出的泪水。 这个世界上的珍宝,都是因为罕见而显得珍贵。 至少在此刻,我能确信,不需要伸手,如同那只猫一样,狱寺跳到了我的手上。 两个人之间被无限拉长的时间在外界看来不过也就几秒,但不得不说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气氛缓和下来的那一瞬间,四个人的声音就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 “哦哟,好可怕!刚刚狱寺的表情恐怖得就好像要杀人了一样。” ——这是直觉系的山本武。 “对啊!你这家伙想要对小春的救命恩人做什么!” ——这是落水的铠甲少女。 “原来月见山同学已经和狱寺这么好了吗?刚、刚才是在撒娇吧?黑/道大姐的气场一下就没有了啊喂!” ——这是似乎在状况外的吐槽系沢田纲吉,等等,在他眼里我竟然是这么个形象吗?胆子也太大了吧! “狱寺,握得太紧了的话,可是什么都抓不住的哦~” ——这是意有所指的意大利成熟小婴儿rebrn。 “喂!你这个棒球笨蛋,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收着力道把我拉了起来,语气生硬地反驳道,他没再转头看我一眼,那件短袖外套却柔和地盖到了我的肩上。 “嘛嘛,”山本武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流转,他的声音总能让人联想到春天从悬崖的石缝间探出的、格外有生命力的小草,“所以那只会烧好吃的饭菜,会温柔地喊你回来了的猫咪,就是月见山同学啊?” “混蛋,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这下狱寺是真的恢复活力了,不,何止是活力,他简直红得快烧起来,他攥着山本武的领口大吼道。 被他这么对待的山本武却没露出什么恼怒的表情来,他一如既往地笑着,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将目光转向我,似乎在等我的答案。 “是哦——”我伸出了一根指头,前后晃了晃,“那天我掉进了河里,隼人捡到了我,所以是我目前的饲养员哦。” “目前?”他的关注点却落在了这里。 “是哦,目前。”我笑眯眯。 “哈哈,真是有趣。那今天,也是掉进河里了吗?” 很温和且带一点笑意的声音里,锋芒转瞬即逝。 “是的。”我煞有介事地举起了手里的手机,认真道,“是手机掉下去了,去捞的时候脚滑。” ——两道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 闻言,那个自称“小春”的少女,开开心心地拉起了我的手,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小蛋糕以报我救命之恩。但是,却被狱寺凶巴巴地拒绝了。 “想感冒吗蠢女人!?”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我叹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跳起来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双腿顺势就缠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浑身是泥水就不要往我身上扑啊!” 这是个快要吃败仗但现阶段还在负隅顽抗的将军,带着高高拿起却被低低放下的不甘,他的手终于在我快要滑下来之前接住了我。 嘛,反正也没躲就是了。 “大家——下周学校见!” 夕阳西下,我靠在狱寺的背上向大家挥手告别,与此同时,背着我的少年也迎着落日,朝家的方向出发了。 柔和的晚风中,我轻轻哼唱起了前世课堂里老师常放的意大利语的歌谣。 费加罗的婚礼,《晚风轻柔吹拂树林》。 【很高兴吗】系统问我 当然了—— 日复一日,安迪终于逃出生天,是自由啊,自由的味道。 长路漫漫,我终于窥见了一丝希望。 tbc 索吻 我少时最喜欢读《基督山伯爵》。 里面有一句话,我现在都还记得——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就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但人并不是无欲无求的神明,在放手那一步,不见得有多少人能拥有那样的魄力。 宁静的周末午后,我在翻看着一本名为《如何饲养好一只猫》的书,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小猫咪就靠着我躺在旁边,它总是很乖,大部分都躺在那里舔爪子,柔软而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时不时地就蹭过我的小腿。 狱寺则坐在更远的地方写他的题目,这大概就是学霸的秘籍,他们总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努力。 但我注意到他其实写得并不专心,他在很多时候会抬起头来以那种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偷瞄我,像刚被大人奖励了超出预期数量糖果的小孩,要时不时确认一眼糖果的归属。 “有朋友喊我出去。” 这样的氛围显然让他觉得安心,于是我突兀冒出的这一句成功成为了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狱寺一下就紧绷了起来,习惯性地露出了他有些凶狠的眼神 ——虽然他的本意却非如此。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这就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在出声那的一刻他就发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妥,瞬间就有些懊恼地抿住嘴,眸光中闪烁着心虚。 .......啊?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你第一个要问的问题就是这个吗? 我睁着死鱼眼看他:“是你昨天见过的小春啦,说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约在新开的猫咖。” 他没话了,只是目光细细地打量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好方便他说出拒绝的理由来。 我笑眯眯地任由他打量,如此,他倒是又恼羞地移开目光了。 “五点。” “太早啦。”我抱怨道,“隼人不要这么黏人啦——” “哈?你居然说我黏人!?”狱寺的眉毛又挑了起来,他瞪着我,目光执拗又固执,仿佛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带着点怨气地嚷道:“我到底是为了谁啊?你这个毫无信誉的混蛋!” 怎么回事?这种丈夫出/轨,心虚地面对咄咄逼人的妻子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良心被刺痛了。 等等,这一定是错觉,我怎么会有良心这种东西? 害怕地摸了摸胸口,在确定我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坏心肠后,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理直气壮地扑过去环住他的腰,隔着柔软的衣服蹭了蹭他的衣服,而后仰起头来看他。 他有些迟疑地低下头来,目光茫然又无措,细看的话还能察觉他的瞳孔其实有点失焦了。阳光落在他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中,那实是沙漠中央唯一的一片绿洲,沉浮着太多旅人趋之若鹜的爱慕,但现在,却完完全全、毫无防备地只展现在我一个人面前。 我蓦地感觉喉间有点干渴。 “泠、也——”他哑着嗓子,磕磕绊绊而笨拙地唤我。 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用这么缱绻而温情的嗓音念我的名字,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我是落在他掌心的一片雪花,稍微大点声就要吹散。 在话落下的那一刻,只让人感觉到有什么别的东西随着一同落下来了。 【狱寺隼人好感80%,达成暧昧向CG——索吻】 【你看看他!!!】系统哭得超大声 【你怎么舍得不吻他?泠也,我恨你是块木头】 我不是木头,我更不是人渣!谁知道高中生这么不经撩啊? “如果他再大一点我就真的下手了。”我伤心地和系统哭诉,比失去了一个亿还,不对,那显然是失去一个亿更让我难受。 有羽毛轻柔的拂过皮肤,在我愣神的那几秒,他已经捧着我的脸凑了过来。 ——好近。 近到他鸦羽般的睫毛已经扫过了我的眼睛,我撞进了那双犹如烈火在焚烧的眼瞳。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力道很重,他好像是强迫我与之一同殉情的坠楼者,带着不死不休的力道。 一触即分。 狱寺隼人恶狠狠地瞪我。 就像我能感知到掌心下狱寺快得几近失控的心跳,他也已经从我平静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少年赤诚的心就像一团跳动的火焰,我不知道冰冷的80%在现实中对一个人的影响会如此之大,就好像他的情绪彻底被我掌控了。 饶是如此,我也不想骗他。 狱寺的表情愈发的凶狠,但他的眼眶周围却泛起了红,他推开了我,跌跌撞撞地后退,那模样实在可以称得上是我见犹怜。 “月见山泠也,你真是个不择不扣的混蛋。” 这句话他说得极慢,咬牙切齿,就好像句子在舌尖滚了一圈才冒出来。 “......”我无言以对。 在系统的破口大骂声中,我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狱寺通红的耳朵:“那......五点?” “随便你几点。”他语气好了一点,但依旧生硬。 而后,他的脸上挂着“到了时间就立刻给我滚回来”的表情,声音格外的冷酷,“你快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我从善如流,抱着猫飞快地溜走了。 tbc 云雀,云雀 【虽然没成功和rebrn扯上关系】 系统给的资料中显示rebrn是世界第一杀手,因不明原因变成小婴儿,现为沢田纲吉的家庭教师,要将其培养成一个出色的黑手/党首领。 ——说明原先的任务是和rebrn产生联系,这倒与我一开始的计划不谋而合了。那么在这当中,rebrn的立场如何呢?中立还是敌对?是否为可争取对象? 【有人在查你】 ——这应该是rebrn,当然也可能是跟紧rebrn的本地势力。 【人呢?今天的报告呢?】 “今天的”,这就意味着报告是以天为单位的,或是隔天,或是每天。那么有什么样的报告是需要频繁汇报的呢?资金流动?人员行踪? ——原身名下只有一幢我现在还不知道地址的房产,那么大胆猜测,需要汇报的就应该是某人的行踪及其身边的安保情况,结合第一条简讯,那监控对象已经显而易见了,应当是首领候选人沢田纲吉。 【给老子回话!!!!!!】 ——直属领导脾气不太好。 【这条联系线不能用了】 ——组织安保能力欠佳。 【放心,没有暴露】 ——可能是在被查到之前紧急处理了,但不排除已经暴露了的可能性,一会需要留意下会不会有人盯梢。 推演到这里,原身的身份其实很清楚了,就是不知道监视的后续目的是绑/架以换取资源还是抹/杀沢田纲吉这个竞争对手了。 “唉。”我叹了声气,对系统抱怨道,“我讨厌工作,有种上辈子造孽的感觉。” 【你上辈子不就和太宰治造了太多孽吗】 “我知道,但这可是——” 【不是,这就是真实,泠,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那又如何,现在发生的一切明明源于神明的私/欲。 我冷漠地想道,当然这话我是不会在系统跟前说的,省得这个狗腿子气得跳脚。 “泠也小姐和小春出来玩也是皱着眉头呢。”看得出特意打扮过一番的可爱少女歪歪脑袋,元气又青春,说的话还好听,“是不是那个银发不良少年?他是不是欺负泠也小姐了!?” 说话的间隙还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拳头,仿佛只要我说一个“是”字,她就能立刻冲到狱寺家揍他一顿。 “没有哦。” 我回过神,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抚三浦春的头发,郑重道,“对不起,让可爱的小春为我担忧,实在是我的失职。” “呜!”闻言,三浦春瞬间红了脸,她捂住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来看我,“那、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 “请问养泠也小姐需要多少钱!?” 三浦春捧着我的手,语气坚定得仿佛在婚礼上说誓词:“我,三浦春,绿中二年级学生,存款是.......对不起,”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语气瞬间低落下来:“果然给泠也小姐打造一个金屋子还不够,是小春太自不量力了,还请泠也小姐等等我,小春一定会努力的!” 金、金屋子? 现在国中女生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抽了抽嘴角,难得感觉到有几分无语:“那个,不用金屋子,要是今天能吃到GRAM的幸福松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是家离猫咖来回差不多二十分钟路程的蛋糕店。 “既然泠也小姐想吃,小春这就去买!” 三浦春立马恢复了活力,眼神亮晶晶的像极了得到心爱玩具的萨摩耶。 “泠也小姐就坐在店里等小春就好了。”她将我推进猫咖,还不等我多说什么,就已经完成了为我点咖啡、买猫零食、要张毯子盖腿的一连串动作,“小春不会让泠也小姐等太久的!” “别跑得太快,路上注意安全哦,亲爱的!”我感动得对着她背影喊,但她好像却更有干劲了,速度快了不止一个度。 真有活力呢,小春。 我收回目光,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小猫突然喵喵叫了两声,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它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来了。 我瞬间警觉起来。 一个长相温和但没什么特色、很符合我对情报人员一贯印象的中年出现在我面前。 他并没有表现得和我很熟的样子,而是用手撑着桌子,弯下腰凑过来看我怀里的猫,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 “小姐,这是店里的猫还是您自己带的猫呢?看上去真可爱,能摸一下吗?” “可以啊。” 我一边留神着周遭的环境,一边仔细辨别他敲击的声音。 YOU—— 在他敲完第一个单词的同时,我突然感觉到脊背一颤,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心头绽开,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可怕事件——在暗处悄然发生了。 被盯上了!还是很恐怖的肉食动物! 我目光一凝,压抑下身体因为外露的杀气而产生的想要与之战斗的颤抖,迅速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中年男人,当机立断道:“你这个变态!” “刚刚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语气惊恐,“自说自话,手还在桌上乱敲,你是在和同伙通风报信想等我落单了后把我绑架吗?” ——如果还有同伙的话,快逃! “关键是——”我调整出一副羞愤的表情,大声道,“你居然打着摸猫的借口来摸我的大腿,你这个变态。” “小姐,这是个误会啊!”他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语气讪讪,配合着我演了下去。 “什么误会?你去警察局里解释吧!”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想要控制住这个被我污蔑的可怜情报人员,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原本围绕着人们撒娇讨食的猫咪们也受到了惊吓,四散开来。 混乱中,我看见有个穿着黑西装的人起身悄悄离开,但胆寒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就似卷席在山涧的寒风,虽无法触碰,但时刻萦绕。 ——穿衣风格和猫咖这种可爱的地方不搭就不要把接头地点定在这里啊! 我有些头疼分神出来注意那个西装的动向,果真,还没出门他就被一个飞机头拦住了去路。 ......等等,飞机头,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下一秒,目之所及的尽头出现了那个意料之中的男生。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男孩子,眉眼清隽,秀气得恍如中国画中的仕女,照理说这般长相的东方美人应该是气质温和的,但是没有,他整个人凛冽得像把剑,恰如正午时分反射在雪地上的耀眼阳光,刺目到暗藏锋芒。 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却让整家猫咖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再说一个字出来。 时间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冗长,我坐着没动,注视着他朝我走过来,袖子里小刀已经快要划出袖口,我深吸了一口气,冲他露出个笑来。 “委员长好。” 眼下,不是暴露的好时机。 “摩斯码是向你打的。” “你很可疑。” 他盯着我,缓慢地说道,那声音似乎凝着比冰还要冷的东西,只让人觉得颈后发凉。但是于此同时,我捕捉到了隐含在话语之下的傲慢。 这种嘴上说着“你很可疑”,但那态度却像在说“向我臣服”的高傲姿态 ——真、是、让、人、不、爽。 然而我只是克制着,冲他露出了一抹更无辜的笑,仿佛自己是个意识不到现状的天然呆:“说起来,还要谢谢委员长呢——唔?” 带起一阵快到极致的风,浮萍拐在我距离我喉间不到一毫米的位置停下了。 在我做出反应之前,云雀恭弥突然露出了一点微笑,这样的表情生动极了,连带着他原先没什么表情的眉眼都染上了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然而这笑容并没有冲淡半点他带来的威慑力: “你的害怕装得一点也不像。” “我会看住你的。” 似乎猫咖的氛围让他不舒服了,他收回武器,丢下这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后,转身离开。 于此同时,去买松饼的三浦春也回来了,他们的身影在大门处交错,一个向明,一个向暗。 “啊,果然快到傍晚了吗?店里都没人了。”她望着清场后的猫咖,带着点不解,但是很快她又高兴了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正好!小春终于要和泠也小姐一起过二人世界了吗?” “是啊,等你好久了。”我温柔地笑着,轻轻捏了捏大腿紧绷的肌肉。 ——那是极力控制住攻击冲动后留下的连锁反应。 看住? 我捏紧手中的纸团,那是情报人员在我佯怒推开他的时候,顺势塞进来的。 那可要好好看住我了啊,云雀恭弥。 tbc 接住一片云(上) 狱寺去补充弹药了,据说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临走的时候他一副很不放心我的样子,笑死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出什么事吗? ...... 狱寺不在的第一个小时,小猫咪就像没了天敌似的,满屋子地跑酷,把他家嚯嚯得一团糟 ——是的没错,都是小猫咪干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狱寺不在的第一个半小时,我闲得无聊,研究起了自己那无法靠外力消解的绷带,结果成功把自己缠成了一团,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出来。 “救、救命!” 门外传来啪嗒的声响,受狱寺所托要带(押送)我上学的沢田纲吉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不请自来的山本武。我泪眼朦胧地从绷带中伸出一只手来,审时度势了一番后,屈辱地向沢田纲吉示弱。 “月见山同学,有求于人的时候就不要这么势利得看碟下菜了啊喂!” 沢田纲吉的脸从进来就红得厉害,即便说着吐槽的话,他的声音也软得似含着一汪春水。他闭了闭眼睛,没什么力道地替我扯绷带,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被绷带所困的美少女,而是一幅青春期少年想看又不敢看的限/制/级画面。 “哈哈,我也来帮忙吧。”山本武爽朗地笑了笑,跟着蹲了下来。 就长相而言,山本武属于那种传统意义上校园帅哥,看到他的第一眼你首先会注意到的就是他周身润泽的气质,是不冷不热时节温度最为舒适的阳光,存在感不会过强但偏偏又能悄无声息地占据你的方方面面。 “唔?”似乎感知到了我的视线,那双通透得似玻璃弹珠的琥珀色眼瞳跟着转了过来,山本武语气天然,“月见山同学的柔韧度很好呢。” ——厉害,轻轻松松就说出了了不得的话。 “是、是这样的。”沢田纲吉磕磕绊绊地应声道。 在变得有些奇怪的氛围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给我加了五点好感。 【沢田纲吉当前好感45%】 【山本武当前好感15%】 .......肮脏的国中生。 【明明是你思想肮脏】系统跳了出来,对我指指点点【他们只是单纯地欣赏具有美感的东西罢了】 “谢谢夸奖。”解除束缚的我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将书包递给沢田纲吉,“那作为答谢,就送给沢田同学一点知识的重量好了,说不定还能提高点成绩呢。” “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答谢。”沢田纲吉嘴上吐槽着,但身体却很诚实接过了书包,甚至不用我提示,就动作娴熟地为我们拉开了门。 清晨的风带着点湿意,阳光像细纱一样覆盖在人的身上,我闻到了空气中涌动着的清爽的气息,心情也好了起来。 “有点好奇,月见山同学是舞者吗?”山本武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微微踮起的脚,“总感觉走路的时候特别有韵味。” “山本同学,你好会说话。”我惊奇地看他,“舞者谈不上啦,只是个爱好而已,就像山本同学喜欢棒球那样——” 说起来,我曾在被狱寺拽起来晨练的某个清晨见过背着棒球包的山本武,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白色的耳机线缀在他黑色的发间,衬得那极具张力的小麦色皮肤愈发具有侵/略性。 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运动,少年的头发还带着湿意,有汗水顺着他的黑发末梢滑落,落在白色的运动服上,淌开一点微不可查的痕迹。 ——那样的颜色对比太过强烈,以致于我一时间竟无法忘却。 我们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寂静长街的转角处,狱寺突然哼了一声。 “什么嘛,这个棒球笨蛋还挺努力的。”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了,狱寺虽然看不惯山本武,但他欣赏并承认山本的努力。 这样想了想,于是我不由得便感叹了一句:“说起来山本同学对棒球真的很认真,已经努力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了。” “这样吗?”山本武不置可否,他拽了拽帽子,语气难得有些犹疑,“但是最近却感觉到状态有点下滑了,有点苦恼,不知道阿纲和月见山同学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阿纲、月见山同学,轻疏分明的称呼呢。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将目光转向了背着两个包、累得气喘吁吁的沢田纲吉:“对啊,阿纲怎么看呢?” “月见山同学怎么也和山本同学一样叫起了来啊?” 带着点羞意,沢田纲吉习惯性地吐槽道。似乎陡然被关注让他觉得不好意思了,沢田纲吉那双香槟酒色的眸子泛起了不自在的波澜,语气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那个......就是继续努力吧,就像少年漫那样,对于主角来说,没有努力办不成的事。所以我想,只要一直坚持地去做,总能慢慢找回状态的。” “更加努力吗?我知道了——谢谢阿纲!” 像是和自己的意见不谋而合了,山本武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但我却感觉到这抹笑容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似乎有点自/毁而决绝的味道,竟衬得洒在他身上的阳光都有点虚弱的感觉了。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大家学校见!” “学校见~”我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手,而后转头向沢田纲吉郑重道,“沢田同学,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啊咧!?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这样你安慰别人的时候就能多吐出一点有道理的名著名言,而不是套用少年漫的模板了。”我摸了摸下巴,继续道,“你都不知道,刚刚山本笑的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他和我会意外的合得来呢。” “这不是好事吗?”沢田纲吉不解。 怎么会是好事呢? 有些病态而偏执地渴求着胜利、对自己的要求几乎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怎么会是好事呢? “那阿纲午休的时候要和我去看山本同学训练吗?”我转开了话题。 “不、不了吧。”沢田纲吉语气可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棒球场,总会被打出场的棒球砸中脑袋。” “好啊——”我加深了唇畔的笑意,“那我可就自己去了哦。” tbc 接住一片云(中) 不管沢田纲吉承认与否,在他向笹川京子告白、打败持田学长并且和狱寺成为朋友以后,他在学校里的人气就已经不一样了,俨然是一颗正冉冉升起的校园新星。 偌大一片夜空,其实多一颗星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就出在他升起的同时却有另一颗星子将坠欲坠。 向来都是站在璀璨聚光灯下、最近却隐有跌落舞台趋势的山本武其实对此并没有什么嫉妒,他心无芥蒂的和新星成为了朋友,今天早上甚至还态度诚恳地向新星寻求建议。 当然也不是顺风顺水中陡然失利而产生的死钻牛角尖,山本武并不是一个没有遭受过挫折的人,即便他是个对自身要求严苛的家伙,也不至于严苛到连一次改变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所以—— “系统,这个你所谓真实的世界也是有设定的吧?” 我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山本武的身后,在中午的训练中他的手腕因类似过劳损的原因发生了创伤,他婉拒了所有想要来搀扶或者陪同他的人,独自去医务室处理了伤势。出来后,他也没有往教室走,而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一步一步走上了天台。 ——明明在往上走,但我却感觉他的心好似在不断地下坠。 可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啊。 “就像所有的一切都该为主角让路一样。”我调出人物界面,上面显示着山本武最后加入了彭格列,“斗胆猜测一下,他一会一定会跳楼,然后被内裤超人沢田纲吉救下,至此,二人拥有羁绊,他成为第三个加入彭格列的人。” “皆大欢喜,这不就复刻了收服狱寺那个小傻子的套路吗?”我凝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这会不会是rebrn的手笔?” 系统不说话,它龟缩在我的大脑深处,任由我把它的意识体揉圆搓扁也不吱一声。 我从它的无声里得到了答案,一时间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个世界多漂亮啊,充斥着闪闪发光的理想主义色彩,攻略对象道德感高得几乎难寻阴暗面,就算是这样的世界也不免被神明灌注偏爱和恶趣味吗?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神明对其世界支柱的偏爱,才导致这个世界最终成为所有浪漫主义者所期待的模样。 被我的笑声所惊扰,快要走到天台边缘的山本武下意识地回头。我冲他挥了挥手,而后一个跨步越到他面前,双手一撑就坐到了天台边缘那截没有铁丝网遮挡的台阶上,面对面地堵死了他前进的路。 这样的坐姿让我比山本武高出了一个头,他不得不仰起头来看我,那双浅色的瞳孔此刻带了点冰冷且无机质的味道,就像含着块冰,当阳光在其中投下光影时,我甚至能感觉到冰棱内部松针似的寒芒。 “喂,山本同学——”我戳了戳他的肩膀,冲他张开了双臂,“要抱抱吗?” “嘛嘛,路被堵住了,月见山还真是敏锐。”他凝视我良久,而后叹息般地说道,声音柔软得似盛满琥珀色酒水的高脚杯,只需轻轻一晃,就能荡出动人的水波来。 【山本武好感+3%】 山本武虚虚地揽住我的腰,垂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出乎意料的是,看上去发质很硬的山本武其实头发又细又软,柔软的触感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轻盈得恍若随风四散开来的蒲公英。 正午的太阳难得的让我感觉到冰冷,山本的怀抱也是,明明带着少年人炽热的火气,但却又比哪一刻都让我觉得寒凉,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趁着拥抱偷偷潜进了我的皮肤、血肉,以至是全身骨髓。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我闭了闭眼,在山本武靠过来的那一刻,我竟然蓦地产生了一种想要不顾一切邀请他共同下坠的冲动。 【绷带值30%】 绷带值、绷带值!之前一直不去管,恰恰是因为我发现了debuff可以让我变成赤诚的少年人所担心、割舍不下的存在,我能操纵着它走向于我而言有利的方向,但绝对不代表我愿意被它掌控! 就算我是个坏人,我也要做个能决定自己干什么坏事的坏人! 求生和求死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死命拉扯,我头痛欲裂,一片冰寒中,我感受到了颈侧落下了一点温热。 ——是泪。 你也在试图挣脱命运的束缚吗?山本武。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山本同学,要打个赌吗?” “哈哈,真有趣,赌注是什么?”他抬起头来,唇角扯了扯似要露出个笑来,但这显然是个相当失败的肌肉动作,以致于衬得那两声笑更像个语气词了。 “不想笑了就别笑了。” 我脱下鞋子,活动了下脚腕,尝试着弓起了足背。这具身体虽然是个杀/人的好苗子,但打架的柔韧性和跳舞的柔韧性其实是两码事,脚尖传来点拉扯的刺痛,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你难道是个不知道赌注便不敢下注的胆小鬼吗?” 交浅言深,或许有些刺激性的话不该在眼下的情景说的,但我还是说了。 “山本武,现在听从你的直觉,告诉我你想不想赌?” 山本武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我,因为他这个人总是笑着的,即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会习惯性的勾着三分笑意,现下这些都没有了,冷漠疏离的感觉彻底地浮了上来,让人终于窥见了几分兵不刃血般的锐利。 这一刻他和我仿佛都站在了棋盘两端的对立面,但他的头顶好像还飘着别的什么东西,清冷缥缈得仿佛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凝视,带着股纯粹的置身事外。 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太宰治口中形容的“高傲的目光”,思绪游离了一秒,下一刻,我听见了山本武的回答: “那就赌吧。” “一局定胜负。” 干脆利落。 “我记得山本同学曾经问过我是不是一个舞者,那么——” 我轻巧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做着准备动作,在他不带什么情绪的目光中,我指了指天台另一侧近一个人高的铁丝网。 “看到了吗?铁丝网顶端的栏杆,也就是整个学校最高的地方。” 细细的、手指般粗细的生锈铁栏杆散发着腐朽脆弱的气息。 “如果我能从这端走到另一端,山本同学就要和我殉/情哦。” “反之,我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山本同学就要放弃轻生的念头。” “你在说什么?”山本武终于露出震惊到错愕的表情,“不,我不赌了,你快下来!” 【你以为debuff是这么好挣脱吗】围观良久的系统终于冒了出来,不屑道。 “试试看吧。”我躲开山本武伸过来的手,兴致勃勃道。 实在不行,自己左手握右手30秒,发动异能告诉自己“活下去”那不就好啦?我无赖地想道。 tbc 接住一片云(下)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流泻在皮肤上的风和那一晚在港/黑顶楼刮起的风无甚差异。几个简单的热身运动并没有让身体完全活动开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这具系统选定的身体其实根本承受不住灵魂的重量,会在某一刻突然散架、而后四散开来。 我失笑,那一定会是个该打马赛克的恐怖故事了吧。 我确非一个专业舞者,在进入这场以自由为代价的豪赌前,我只是一个拥有众多爱好的普通音乐生,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不泯然于众人的点的话,那应该是我对“美”有着一份近乎执着的追求。 美并不等同于自由,但自由的东西一定是美的。 ——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认为着的。 当然,山本武带点无措的表情也很美,少年人还维持着来拉我的姿势,举在半空中的手臂线条分明,就像刚抽条小树伸展出的枝丫,你能窥出暗藏其中的勃勃生机。 我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秒,而后带着点顽劣的笑意向前跃起,一脚踩上了少年尚显稚嫩的肩膀。 “唔。”陡然承担起我的重量,山本武的身子晃了晃,但又很快稳定了下来。以他的肩膀为支点,我垫着脚转了个圈,用力一蹬,一只手便成功抓住了高高的栏杆。 吱呀—— 生锈的铁栏杆传来不堪重负的声响,它承受不住似的晃了晃,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将脚撑在铁丝网某一个细丝的交汇处。 “这也太危险了,月见山同学和山本同学在干嘛?” “不会是在跳楼吧?” “快去找人啊!” 【嘿,泠,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最好马上停止】 【山本武今天在这里掉下去,是个既定事实。身为攻略者,你无法改变故事的走向,不管你如何干涉,命运依然会引导他走向既定的结局】 系统不悦的声音和逐渐汇聚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但是我已然听不清了。 保持平衡、保持平衡——抓着栏杆的那只手骤然发力,腿部同时用力,在意识已经反应过来前,我的身体已经坐在了那道极细极窄的栏杆上。 视线骤然开阔,我侧目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与天交壤的是巍巍的群山,蓊郁的树木中似有神社的影子,空中隐隐传来风铃的声响。 紧握着栏杆的手指指骨发出“咔哒”的声响,这具身体握过枪、拿过刀,也抱过小猫,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地握着这么冰冷却又承载着希望重量的铁栏杆。 将两只脚一前一后地架在栏杆上,我屈膝闭眼,迎着直射下来的阳光,眼前是一片猩红。 嘈杂声远去,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我松开了手,像初学飞行的小鸟奋力张开翅膀那样的张开了双臂。 心脏快速地在胸腔里振鸣,我将头无限地后仰,脊背却向上拱起一道弧形的半圆,在后脑勺即将贴近栏杆的那一瞬间,腰部发力—— 我站了起来。 下面的山本武似乎在冲我喊着什么,但我已经无暇兼顾了。我感觉到小腿处的肌肉陷入无法自控的颤抖,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在告诉着我,别动了,前方已经没有路了,这就是你的极限。 但这绝非我意志的极限,我咬了咬唇,牙尖在陷入唇的那一刻又骤然松开,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这一刹那的疼痛告诉我—— 你还活着,你就必须抗争。 【泠,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系统语气惊惶【不管你在想什么,别去抵抗debuff,你会疯的】 Debuff开始上涨,机械音带着点玉石俱焚的愤怒。求死的本能把我往外拽,求生的意志又在我身体歪出的那一秒将我拉回,我的身体和意志在晃荡,但我的心灵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在生和死的拉扯中,我的记忆已经先一步找到了平衡,就像儿时玩的只能走直线的游戏一样—— 我可以一直行走在直线上。 一个舞者,是的,我是说一个舞者,如果给她们一条直线,她们会跳出什么样的舞蹈来?这个问题我无法作答,我只知道我在踮着脚尖旋转、跳跃,在睁开的那一刻,我已经站在了栏杆的另一头。 【山本武好感+30%,当前好感48%】 【沢田纲吉好感+10%,当前好感55%】 【云雀恭弥好感+10%,当前好感15%】 可惜了,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舞者。 没有掌声,我便扯开校服裙摆冲下面的人们行了个屈膝礼,他们用一种惊叹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不明白是不是这股惊叹让他们集体失声了,这种时候,就算没有鲜花,我也希望得到点夸赞和掌声。 “我赢了。”我和系统说,“死亡的感觉我已经体验过太多回了,虽然世界很糟糕,但我发现我还是想好好活下去的,现在debuff成为我的武器了。” 【是的,你赢了】系统蔫巴巴的,显然承认我的胜利比杀了它还难受【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那么,山本同学,按照赌约——”我垂头打量着山本武,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仿佛我现在是什么价值高昂且名贵的棒球棍,以致于他露出如此专注的表情。 “阿泠刚刚真的太耀眼了。”山本武又笑了,那笑容里凝结着透彻的愉悦,似被雨水洗涤过后的青石板,明净极了。 然而我却在这抹笑容里分辨出了更多的东西,笼罩在山本武周身阴郁的、令人窒息的围墙已经消失不见了,少年干干净净,一如每个他跑过的充满希望的清晨。 “按照赌约,我应该和阿泠一起殉/情吧。” 人群中传来喧哗,我摇了摇头,偷眼扫了一下面带焦虑的沢田纲吉,这才放心地说:“不是哦,按照我们的赌约,山本同学应该要打消那个念头了。” 就只能委屈一下自己被内裤超人接住了! 我抬起手臂,冲他们挥了挥手,脚步一错,仰头就向下倒去。是茫然无依的失重感,天空在眼前上升,目之所及的尽头,我看见了山本武的身影—— 山本武他跳下来了!? 我不知道太宰治在生命的最后看见我与之下坠的身影是什么感受,反正我现在是异常的愤怒,甚至想破口大骂。 明明没有了死志,你跳下来干什么啊?好玩吗? 【嘻嘻】系统的快乐又回来了,它志得意满【早和你说了,就算过程发生变化,结局依然是恒定的】 “可现在的他并不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啊。”我有些茫然,“真奇怪,虽然很生气,但我竟然觉得,像山本武这样的人,天生就合该——” “扶摇直上九万里。” 冒着火的沢田纲吉也跟着跳了下来,看见了他,我终于嫌弃地闭上了眼睛,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不断下坠的身体终于被接住了。 脸颊贴上一片柔软的布料,与手相接的脊背处有点疼痛,静默中,我闻到了一股清冽至极的冷香,就像缀在远山之巅的那一点新雪,孤高而寂寥。 接住我的人手会骨折吗?我漫无边际地想着。 睁开眼,却撞入了一片凝满兴味的墨色眼瞳中。 “又是你啊,造成群聚的源头——” “咬杀哦。” tbc 开启日常篇的间章 很难形容在和云雀恭弥对视的那几秒我想到了什么,我只感觉了铺天盖地的积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而他则是冲开风雪的一柄利刃 ——锋芒太盛。 “系统,你说‘过刚易折’这个成语有道理吗?” 【只要足够锋利,就不会折断】 得到了系统答复的我竟然有这么一瞬间觉得云雀恭弥其人好像生错了地方,他更应该生活在金庸或者古龙笔下的武侠世界。想拔刀便拔刀了,想救人便救人了,他就像一叶随水而动的小舟,水往何处流他便往何处走,不然在这个时代,他所坚持的一切,在常人眼里总会显得中二且难以理解。 当然像他这么自我的人,也不会想要别人去理解他,常人的解读于他甚至算得上亵渎,做了就是做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这位违反风纪的可疑同学,你还在犹豫什么?” 哇呜,好长的前缀—— 我利落地从云雀恭弥的臂弯里跳了下来,眼疾手快地在那可折叠浮萍拐出现前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委员长,请不要打我。”我对他发动了异能。 勉强算得上个直觉系,我总有种预感,未来的我一定会和云雀恭弥这个人真真正正地打上一场,或者是更多——但在这之前,我更应该避其锋芒。 而“世界的二重性”就是我在上一个周目买断的异能卡,最好用的“第一重 虚假”因为攻略失败陷入了锁定状态,“第二重 真实”是类似于催眠术的言灵,能够对没有防备、意志在摇摆的那些人产生效用,一般来说第一次对人使用都能成功的——嗯!? 完全没有用的吗!? “阿纲同学,救命!” 我瞥见云雀恭弥动作流畅地抽出了浮萍拐,顿时一个灵活地滑步就闪到了沢田纲吉的身后,一脚将他踢了过去。 “咦!月见山同学?不要这个时候才想起我啊,等等——嗷!” 嘻嘻,打了他就别打我哦。 但没了火焰的沢田纲吉一点都不抗揍,一下就被解决了。云雀恭弥甩了下手腕,动作带着股危险而瑰丽的优雅,他慢慢地将目光转了过来。 还不待我有什么动作,旁边的山本武就先动了。 隔着衣服,我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少年人偏高的体温,山本武一手揽着我的腰,非常轻松地抱着我转了过去,似乎想用身体为我架起一道屏障来。 少年修长而柔韧的身体非常绅士地和我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但在这种姿势下,那么点距离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他身上阳光和青草的味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霸道地占据了我的鼻腔。 “别怕。” 声音微哑,但带点笑意,像被泉水经年累月冲刷得没有棱角的鹅卵石,让听的人不由得就柔软下来。 我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仰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清晰的下颌线。山本武似有所觉地垂眸望了过来,眼睫微动,透着浅金色的日光,就像淬了一层明丽的金粉。 光线好亮,但山本武的眼睛似乎更亮些,竟衬得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那个,月见山同学,还有山本同学,危机解除,委员长已经走了。” ——好险,差点溺死在里面。 少年松开了手臂,我也顺势移开了视线。无意于留下来应付接下来的人际关系,我冲他们点了点头,就准备回教室补觉。 “请留步,月见山小姐。” 我侧头,坐在沢田纲吉头顶的rebrn动作优雅地对着我行了个脱帽礼,明明只是个小婴儿,但这一套动作却带着难言的魅力,“要加入彭格列吗?” “那是什么?”我有些错愕,没有想到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得到招揽。 “哈哈,阿纲那个黑/手/党游戏还没结束吗?也算我一个吧。” Rebrn冲山本武点了点头,他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沢田纲吉打断了,这个平时说话一直软绵绵的男生难得地用上了几近郑重的语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我自己都很抗拒,但、但是,和我们在一起肯定会让月见山同学觉得有趣的,至少,至少会比今天中午月见山同学和山本同学玩的游戏还要有趣。” “真稀奇,我还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我略带惊异地打量了一眼沢田纲吉,对着系统道,“他还挺温柔的。” 【但是你的自/杀意图又被看透了,现在另一只眼睛和左手的绷带可以解了,要试试吗】 我直觉系统这句话不带好意,便不再理它,笑眯眯地接受了沢田纲吉的邀约:“好啊,那就带我见识一下吧,值得延长这沉闷生命所追寻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2]” 话落下的那一刻,脑海里传来了系统一连串的机械音 【滴,已解锁s 同班同学身份卡隐藏信息,该卡为卧底卡】 【滴,解锁卡面关联人物xanxus、斯库瓦罗】 【滴,因涉及本世界的另一条时间线,关联人物好感值陷入不可查看状态,解锁时间另行通知】 “另一条时间线?”我戳了戳系统。 【一百积分】它狮子口大开。 “那算了,突然间也不是很想知道了。”我抽了抽嘴角,十动然拒。 ...... 回家后,我解开缠在左手的绷带,白净的手腕处落着一行暗红色的刺青,字不大,却无端地透着股不详—— 实验体AZ2416号。 tbc 这只是爱,但高于爱情 临近黄昏,整条老街呈现出一片橘红色的温暖色泽。不同于并盛町温柔的晚风,不管是何种季节,西西里岛的风永远都带着股潮湿和咸味,明明离开的时日并不算多久,狱寺隼人竟也觉得这样的风太过于粗粝和苦涩了。 下午五点算不得什么喝酒的好时间,酒馆敞着门,里面客人稀稀拉拉的没几个,大胡子老板在吧台擦拭着高脚杯,老式吧台上方的小电视流泄出带着“沙沙”音色的电影台词。 “生活是否永远如此艰辛?还是仅仅童年如此?[3]” “总是这样的。[4]”狱寺隼人轻声道,这一秒,他的声音和电影里男主的回答重合在了一起。 估算了一下距离交易的时间,狱寺隼人转身便进了酒馆,时间尚早,他还能坐一会。 “喝点什么?小客人?” 戴着大金链子的老板放下手里的酒杯,他的面相可以称得上是凶恶了,但他实是个态度和善的好老板,不想吓到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他试图放缓声音,努力地自满脸横肉中挤出一抹笑来 ——但他显然失败了,这抹笑愈发显得他像个索要保护费的恶棍了。 狱寺隼人目光平静地望了过去,他不笑的时候,不,不该这么说,狱寺隼人其实没有多少笑着的时候,内心无休止怒的暴风雨几乎时时刻刻都呈现在他的脸上,让这个漂亮耀眼的小少年看起来显得格外的冷酷且不好招惹。 “如果还没有想好的喝什么的话。”老板顿了顿,他思索了一番才继续道,“我会调一些适合您这个年龄段的客人喝的酒。” 狱寺隼人点了点头,电影还在继续,杀/手接纳了无家可归的小女孩,但他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了,另一种恼怒的情绪强势地占据了他的心头。 骗子。 月见山泠也这个骗子。 已经过去11个小时36分钟24秒了,她还没给他发消息。明明在他走的时候,这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要伸出一只手来挽留他: “把泠也一起装在口袋带走吧,隼人走了家里就会‘刷的’一下没了人气,我会好寂寞的。” 可她并不是个多怕寂寞的人,她不依赖他,甚至......也不算太喜欢他。 “小少爷,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有些熟悉的人声打断了狱寺隼人的思绪,多稀奇,在这个小酒馆,他居然遇上了儿时城堡的管家。 头发花白的老人眼含着泪花,满眼心疼,他声音颤抖道:“您变了很多,这些年......您一定受了很多苦。” 其实遇见月见山泠也以后,狱寺隼人就已经很少回忆起过去的事了,那个麻烦制造机时时刻刻占据着他的心神,打不得骂不得,得好好哄着。 可偏生他已经习惯了口吐恶言,竖起满身的尖刺去保护自己。讨厌我吧,远远地逃开吧,胆小鬼一边试探着对方的态度,却又害怕她就真的被他伤到了,就这么离开了。 可恨那个麻烦制造机明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口不对心,却还要装出一副又假又夸张的伤心模样,惹得他事后为了哄她不得不答应那些“弹琴给她听”、“给她讲睡前故事”以及“买一柜子蟹肉罐头”的离谱要求 ——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尚未学会如何温柔地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但却早已自然而然地将对方护在了自己柔软的刺猬肚皮底下。 “莱昂爷爷,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 狱寺隼人缓慢地说道,他其实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态度面对过去的人。 八岁是他人生的一道分水岭,童年时他作为家族继承人之一,读的最多就是《君主论》,“作为君主,如果只是善良就会灭亡[5]”,家庭教师也教他恩威并施,教他藏起自己的喜恶。 他从前喜欢漂亮的小猫,喜欢收集好看的叶子,但后来,他甚至都很少笑了。 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就是“漂亮姐姐”来教他弹钢琴的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狱寺才会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流淌的音乐声中,灵魂得以喘息。 可他后来才知道,“漂亮姐姐”原来是母亲,是母亲啊—— 狱寺不愿再回忆下去。 他离开了“家”,在那之后,孤独和痛苦便常伴其身,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和价值,像一只居无定所的流浪猫,茫然而又无措地在这个世界寻找着落脚点。 直到狱寺接到了rebrn的邀请。 这个昔日的世界第一杀手似乎算准了他的心,狱寺并不想当什么首领,这个失去了来路的少年更想得到一个归处。 可惜,他在和沢田纲吉决斗前捡到了月见山泠也。 那是个夜色堪比蓝色丝绒幕布的宁静夜晚,他不过是在河边捡起了两个钱包,就被一只蓝眼睛的漂亮猫咪讹上了。 “麻烦把我也捡走吧。” 那只露在绷带外的蓝眼睛通透又明丽,比他在拍卖会上见到过的最昂贵的蓝宝石还好看,但是里面却萦绕着一层黯淡的死志,这个灵魂也在叫嚣着“好寂寞吧,快拉我一把吧”。 可是一个自己都觉得活着没有太多意义的人,要怎么给予别人希望呢? 狱寺这么想着,他几乎都要甩开女孩走掉了,可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 万一呢?他这么问自己,万一两个人在一起就能找到了呢? 狱寺实在是太孤独了,以致于当晚他发现这只小猫其实是只一点也不寂寞、又懒又馋还爱闹腾、看着就养不熟的混蛋猫后,他已经舍不得丢掉了。 “我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今天就算天/皇来了也不能让我离开这个家一步。”那个混蛋霸占着他的床,理直气壮。 家?热闹的、烟火气的家? 狱寺隼人被这个字轻轻松松地哄好了,在他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和全天下所有猫奴一样,任劳任怨地伺候起了自家的主子。 内心永无止息的浪潮平静了下来,以致于第二天狱寺被沢田纲吉救下来的时候,面对这么一个坚定守护着同伴的首领,他脑子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或许在十代目的身上,我能学到怎么养好一只娇弱的猫。 是了,怕寂寞的人是他,依赖她的人是他,爱......着她的人也是他。 狱寺隼人垂眸,恰在此时,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机一闪,11小时40分钟08秒,那个没良心的混蛋终于记起了他: 【今天有好事发生,隼人,等你回来就会发现我的身份地位都和以往都不同了】 【我和你,平起平坐!】 “抱歉,莱昂爷爷,我打个电话。” 不知所云的消息却让狱寺难得地露出了个笑模样来,他甚至顾不上走到店外,就拨通了电话。 “月见山泠也。”电话通了,狱寺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像小孩摔倒了,他还不会喊疼,只能一遍一遍叫着“妈妈”。 “月见山泠也。”狱寺又低低叫了一遍,语气有点凶。 “在呢,在呢。”透过电话,对面的声音总有种失真的温柔,“隼人忙完了没有啊?要记得给我买意大利特产啊!” “我怎么知道意大利特产是什么?”他条件反射,但后一句却显得欲盖弥彰,“但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好吃吗?” “我怎么知道。” “那隼人就先替我尝一颗吧,我们要一起吃啊。” 是甜到发腻的声音,就算是石头做的人,听到这么可爱的撒娇声,怕是也得开出花吧。 老者坐得近,他也听见了。在见到小少爷后,他其实是很担心的,盘桓在小少爷身上的孤寂感太重了,让他看得心惊肉跳——但是现在他彻底安心了。 老者笑眯眯地戴上了西装礼帽,悄悄地离开了。 “没给十代目惹事吧?咳,我的意思是今天过得怎么样?” “除了没有见到隼人,一切都好得不得了。”刚刚勾搭完山本武的月见山泠也毫不愧疚。 ——那就好。 凶神恶煞的老板送来了酒,狱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原来是牛奶啊。 四个?十二个!(上) 日常向的交谈往往会降低人们的戒心,使他们在疏于防备中吐出惊人的秘密,安吾前辈诚不欺我,就是在这么一个非常平凡的午后,我得知了这么条让人难以置信的情报—— Rebrn这个三头身的小婴儿,居然同时拥有四个情人!? ...... 事情就发生在狱寺补充完炸药后回来的第一天,黑/手/党四人小组迎来了第一次午餐团建。 在这个过程中,狱寺一直表现得不情不愿,对于我加入他和沢田纲吉的草台班子这件事,他态度抗拒得更甚于当他得知我们有个三人の小秘密的时候。 “十代目,有我做您的左右手就足够了。”银发少年郑重地说着一踩一捧的话,“这个家伙又娇气又难养,还是不给十代目添麻烦了。” “哈哈,狱寺,别这么说,阿泠可是很厉害的哦。”山本武动作自然地往我的便当盒里添了一块蟹肉寿司,语气说不清是在安慰还是在拱火。 “哈?你这个棒球混蛋——谁准你这么喊她的!等等,月见山你这个没良心的笨蛋!不准接!” 狱寺瞬间回头,他咬牙切齿,语气愤愤且带着点微妙的不爽,“家里不是给你买了很多吗?不要被外面随便一点不怀好意的蝇头小利就骗走了!” “哦?” 闻言,山本武睁大了眼睛,他浅色的眼瞳中极快地划过了一丝什么,就似被蜻蜓尾端轻触的湖面,在泛起涟漪的瞬间又归于平静,他含笑道,“嘛嘛,狱寺偶尔也紧张过头了吧,阿泠可不是谁的所有物啊。” 两个国中生的争锋并没有什么看头,身为一个成熟的职场人,我深谙谁才是现阶段最值得讨好的人。 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婴儿餐具,态度诚恳地奉上了蟹肉寿司:“rebrn先生,这是日本第一好吃的寿司,最珍贵的寿司送给最值得的人,请用。” 一句话哄了三,哦不对,是两个人。 狱寺认为这个“日本第一好吃”是注了水的,在他暴躁的背景音中,Rebrn嗷呜一口叼走了寿司。 “够了,狱寺。”Rebrn从小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帕,他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不紧不慢道,“过度的保护并不是什么好事,一直躲在余荫下,再好的树苗都会长成病树的。” “......知道了。”狱寺“啧”了一声,语带不甘。 一旁的沢田纲吉目睹了全程,他的手还保持着搭在饭盒盖子上的姿势,此刻见事情尘埃落定,他松了一口气:“总感觉,月见山同学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相当的厉害呢。” “谬赞。”于此同时,我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而后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了他的饭盒。 “没吃饱吗?”沢田纲吉温和地笑了笑,“妈妈今天烧了好吃的——噫!”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打开的饭盒散发出一道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冲天黑气,紫色的饭米粒间隐有什么绿色的东西在蠕动。 “吃了这个会看见会飞的粉色大象吗?”我跃跃欲试。 “等等,这个不能吃吧!”沢田纲吉惊恐地夺回饭盒。 “喂!你这个家伙——不要随便什么都往嘴里塞啊!” 狱寺动作迅速地抱着我的腰把我往后拖,说话间他的呼吸一烫一烫地扑在我的脖颈上,我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结果下一秒他就抱着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唔、大、大姐。” 被好好护在怀里的我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身下的狱寺好像受到了什么暗伤,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按着胃部,痛苦地吸气。 “怎么了,隼人?”我从他身上滑了下来,撑起身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腹部。 随着我的动作,原先落在肩头的头发滑了下去,长长的黑发就像囚笼的细长栏杆,垂落在狱寺的脸侧,隔绝了一侧的阳光。手掌下少年的肌肉/温热而富有/弹性,我下意识地揉了一把。 他的呼吸停了一瞬,羞恼、无措在那双迷人的灰绿色瞳孔中交替闪现,最后又沉寂下来,让人不由得便想起阳光下静默的泰根塞山脉。 “别、别乱摸。”他轻声道。 “我来帮忙吧。”同一时间,山本武也蹲了下来,这个总是如春雨般的少年在此刻的存在感竟莫名地强烈了起来,就像草丛后体态修长的大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给人来上一口,“阿泠可扶不动狱寺。” “哦——” 我应了一声,直起身子,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 视线捕捉到一道隐含着关切的目光,我随着目光望过去,粉色头发的漂亮姐姐冲我露出了一个爱屋及乌的灿烂微笑。 “她是人称‘毒蝎碧?琪’的自由杀手,顺便一提,她还是我的情人之一。”Rebrn一脸镇定地解释道。 ...... 以上就是我获知这条情报的全部过程,此刻,我羡慕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我狭隘了,阿纲bss。”在去医务室的路上,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请务必允许我为您效忠一辈子。” “不要为了这种原因而许下承诺啊!”沢田纲吉一脸无语。 我不理他,掰着手指陷入美好的构想:“按照年龄来算的话,小婴儿可以拥有四个,那身为国中生,我起码得有十二个吧?” “一号的话——” 我将目光移到了狱寺身上,结果这个上一秒还一脸虚弱的人,下一秒就冲我发起了脾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阴阳怪气:“不准看我!!十二个?????你还真敢想!” “好吧。”我遗憾地将目光一偏,偏到了正搀扶着他的山本武身上。 “哈哈,又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山本武侧头,唇畔的笑意加深,“所以,现在我是一号对吗?” “你这个棒球笨蛋在胡说什么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在装傻吗混蛋?” “山本同学!这时候你就不要顺着她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游戏啊喂!” 嗯,今天的风,甚是喧嚣呢。 TBC 四个?十二个!(下) 我总觉得,狱寺和他姐姐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明明这两个人都关心着对方,但中间却又像隔着什么无法逾越的东西,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这份关切藏了起来。 所幸,亲情是有声音的,即便缄口不语,它也能从眼睛冒出来,让人不至于一点儿也觉察不到。 “真好。”我悄悄对系统说,“大家都还有留在这个世间的羁绊。” 【良心发现了?小阿泠】 自从我拒绝了系统一百积分的交易后,它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说话也逐渐往谜语人的方向上发 【劝你别小看自己,也别小瞧我们对好感的界定,好感度可不仅仅是虚假而冰冷的数据】 “可我哪管得了自己的身后事呢?”我不接它的茬,无赖地结束了话题。 时间过得很快,吵吵闹闹间,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沢田纲吉还在着犹豫要不要稍微留下来照看一下无法说话的狱寺—— 是的,自从我大方的表示就算狱寺脾气不好还总是吼我,他也是我的1/12了之后。这人就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就刚灌的热水也毫无察觉地一口闷了下去,现在成功被烫得说不出话来了。 “唔、十,唔?女,唔???” “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我两只手捧住狱寺的脸,细细观测了一下他的表情,替他翻译道,“他想说给十代目添麻烦了。” “但是他现在想一个人静静,大家都回去上课吧——不过泠也留下来没关系。” 闻言,狱寺立刻红着脸挣扎了起来,他眼神躲闪,虚弱地反驳道:“你在胡说什么啊?根本没有后面那句吧!你也给我回去上课!” “请别质疑我的翻译水平。”我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你刚刚明明就有这个意思的,只是被点破后不好意思了而已。” “......都说了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摸了摸狱寺的头,“那隼人要乖乖躺着哦,等我们放学来接你。”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最开始狱寺还会红着脸抖掉我的手,但现在他已经能很自然地接受这种程度的触碰了。或许也只是难得的病弱让他失去了防备,狱寺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只露出那双闪烁着动人湖光的绿眼睛来。 被子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说什么乖乖的啊,这句话应该我说你才对。总之,这家伙就拜托给十代目了。” 唔、是多么可爱的病弱限定版狱寺—— 如果不是为了下节家政课能吃到可爱女生做的蛋糕,我几乎都要留下来调戏(照顾)他了! 看到狱寺露出那样湿漉漉眼神的机会实在太难得,难得到了当我已经坐在满是蛋糕香气的教室中,都能分出几缕心神给他的地步。 “月见山同学是在担心狱寺吗?” “唔?”我偏头,说这话的沢田纲吉似乎有些紧张,他一只手不自然地揪着衣角,我甚至能听到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出的轻微爆响。 我盯着他瞧了一会,那双清澈的眼睛几乎能看见我的影子,带着点兴味,我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阿纲,这么近和我说话真的没有关系吗?笹川同学好像正捧着蛋糕在看你欸。” “噫!抱歉,是我靠太近了吗?”听到“近”这个字后沢田纲吉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他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转头看笹川京子,“那个,我不是......” 我轻笑,这一瞬间,沢田纲吉显然已经完成了某种模糊的预判:“既然你不吃的话,那我就要向可爱的京子酱要了哦~” 可是下一秒,我的余光便瞥见碧安琪动作敏捷地换掉了京子手中的蛋糕,她冲我摇了摇头,而后迅速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等等,不会这么不巧吧。 我心头突然久违地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果然—— “拼死也要阻止月见山同学吃下有毒的蛋糕!” 又是熟悉的爆衣文学,我甚至还能听到周围同学在押注沢田纲吉今天内裤的颜色,教室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直到沢田纲吉一口气吃完了所有女生的蛋糕。 替别人尴尬的感觉虽迟但到,我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再度觉得现实主义的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阿纲你也太过分了吧。”眼见沢田纲吉头顶的火焰逐渐熄灭,我指控道,“已经两次了,我是真的很想尝尝碧安琪姐姐做出来的东西!” “等等!月见山同学你居然是看见了才想要去吃的吗?你对碧安琪做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执念啊喂!?” “如果吃了的话,大概会出现幻觉然后死去呢。”我稍微构想了一下,露出了个甜蜜的笑容来,“听起来不错。” 闻言,沢田纲吉瞪大了眼睛,他的瞳色太干净了,总会让我想起放在窗台上的那一罐玻璃瓶装的橘子味硬糖,阳光会在透明糖纸上折射出璀璨的五彩色光芒,只是现下阳光被乌云挡住了,里面透出的便是悲伤和无助。 沢田纲吉动了动唇,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我的动作打断了—— 我在他的唇角发现了一点残留着的紫中带绿的奶油,这个颜色,应该错不了了! 我凑近,用指尖捻起了那点奶油,舌尖一卷,就舔进了口中。 ——轰! 沢田纲吉瞬间就脸红得说不出话来了,和沢田纲吉一同炸掉的还有教室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氛围。 同学们不知道为何变得有些仇恨的目光纷纷扎到了沢田纲吉的身上,我甚至还隐隐约约在嘈杂得不行的人声中捕捉到了类似于“沢田这个人渣”、“月见山明明是大家的”这样似是而非的唾弃声。 “好吵。”我皱着眉头,只是说出口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沙哑。 “阿泠,你没事吧?要去医务室看看吗?”但是站得不算太近的山本武却听到了,他想要上来搀扶我,但却被我拒绝了。 胃部的灼烧感强烈,喉间隐有血腥气,我将喉间的鲜血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提高了音量:“没事,就是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个厕所。” 在少年们隐含着担忧的目光中,我镇定地冲他们摆了摆手,只是在下一个转角处,我终于撑不住了,一口血就吐在了走廊边的盆栽上。 在鲜血接触到泥土的那一瞬,原本苍翠的吊兰立刻就枯萎了,焦黄的叶片上“嘶嘶”冒着白烟。 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吐出这口血后,我的身体状态也立刻好转了起来。 我直起身子,错愕地望着眼前这盆秒变得黑乎乎的吊兰。 “碧安琪姐姐的毒这么厉害的吗?我才舔了一小口啊!”我不敢置信地询问着系统。 【滴,恭喜小阿泠提前发现了自身的隐藏秘密之一,但是没有奖励】不知为何系统竟语带怜悯,它慢悠悠地给我抛下了一个炸弹 【这具身体的血液里携带着需要毒药才能催动的剧毒哦~】 【也就是说,当你打不过人家的时候,你可以服下毒性微弱的毒药】 【然后给对方献上一个吻~】 “啥好人用这种方式打架啊!?”我语带颤抖,“这具身体不会是为了使用美人计而特意培养的吧?” 系统用它的机械音嬉笑了两声 【你总会经历的】 …… 【后悔吗?选择这个可能有很多麻烦的身份卡?】 在我把那盆吊兰毁尸灭迹的路上,系统突然问道。 “不后悔啊。”我散漫地笑道,“不如说,迄今为止,我仍坚信着——” “我一直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 tbc 第一个十年后:平安年代的盲眼美人(上) ......丢吊兰的时候被云雀恭弥抓到了。 他漆黑的眼瞳映着我的影子,目光深处明晃晃地写着—— 你果然很可疑。 “毒害校园公物。”他的目光在焦黑的吊兰叶子上停留了一小会,旋即哼笑出声,“咬杀哦。” 不懂就问,云雀恭弥是在我身上安装了GPS吗!?这种每次做点坏事都会被他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当机立断,把吊兰往垃圾桶一抛,转身就往教室跑,企图把祸水东引给沢田纲吉。 当首领的替属下解决一下麻烦,很正常对吧?顺便还能探测一下他周围的安保情况呢,嘻嘻。 只是在我快要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教学楼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细听的话,还能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嗓音: “受死吧,Rebrn!” 原来在另一边吗? 我没有犹豫,脚步一转踏上了左侧的花坛边缘,借助那瞬的冲力一个起跳便越过了极宽的花坛。 只是还没等我站稳脚跟,迎面就飞来了一个粉色的空心圆筒。 “喂!月见山!” “月见山同学,快躲!” “阿泠!” 三道焦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来不及了—— 视线被渐起的烟雾所笼罩,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我瞥见了少年们向我奔跑而来的身影。 昏昏沉沉中,我的世界经历了漫长而颠簸的变化。在失去感知的短短一刹那,我似乎看见了漫天的星辉,看见了永不停歇的时间长河。 ...... 脚踏在实地的感觉将我唤醒。 恢复五感的第一秒,我便感受了我的左手似乎被一只缠着绷带的、宽大而温暖的手掌牵着。顺着沙茶色的风衣袖子往上瞧,我撞进了那双熟悉的鸢色眼瞳中。 “什么情况?”我惊愕到几近失声。 “嗨~”太宰治语气轻松地冲我打了个招呼,但他的神色与这语气极度不符,里面不含什么笑意,甚至难得地显得有些冷酷。 “好稀奇——”他松开了我的手,撒娇般的拉长了音调,继而转头面向一脸担忧的中岛敦,“和我的泠也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似乎还认识我和敦君呢。” “莫非是平行世界里的月见山吗?看起来还在上学呢。” 迎着太宰治带着点审视的深邃目光,系统的提示音也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一连串电子音砸得我头晕目眩。 【滴,因为十年后火箭筒的缘故,当前时间线为攻略者自身流速的十年后。攻略者将在三周目滞留五分钟,现将锁定未来攻略情况】 接着就是有点长的人名,怎么回事,未来的我这么海的吗? “你在听什么?”冷不丁的,太宰治开口问道。 又来了!这种仿佛要看透灵魂的眼神! 即便第一周目已经积累了不少应对太宰治的经验,但骤然来到十年后,面对此情此景,我难免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沉思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只是有点耳鸣,因为我刚刚被彭格列研发的十年后火箭筒砸中了。” “大概会和十年后的自己互换五分钟。”想了想,我又补充道。 “哇哦——原来是来自十年前的小月见山呢~”太宰治语气轻盈,这位身量极高的青年此刻弯下腰来,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脸,“那现在的小月见山几岁啦?” “这位先生。”我回以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年龄可是女人永远的秘密哦~” “欸!好狡猾!”太宰治黏糊糊地抱怨道,他扫了一眼我的校服,“唔,国中生,大约是14-16岁的样子。” 闻言,中岛敦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个柔软的笑来:“年龄对不上,那应该是平行世界的泠也小姐吧。初次见面,我是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这位是我的同事,太宰先生。” 武装侦探社吗? 被太宰治惊掉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我下意识地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等等——华丽的欧式风格长廊、墙壁上十步一副的精美油画、脚底软绵绵的地毯 “贵社的工作环境这么豪华的吗?”我迟疑道。 “不是哦,这里可是意大利的彭格列本部呢~”一旁作壁上观的太宰治微笑着解释道,那双泛着兴味的眼瞳似黑夜中幽明的烛火,“受彭格列十代目的委托,我们正在调查他失踪数年的爱人,现在刚从里面出来。” “我猜想他想要的找的应该是‘这个你’吧。”不知道想到了,青年的语气带上了点不爽。 “那么——要去看看十年后的世界吗?月见山小姐?” 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之后,我勾起了唇角,轻声道:“不必了吧。” tbc 第一个十年后,平安年代的盲眼美人(中) 然而我们终究没有走成,我猜想是走廊上有监控的原因,急促的脚步声在长廊尽头响起。皮鞋、高跟鞋,足音在这个拥有昏暝阳光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太宰先生,想事先问一下,十代目口中的爱人应该是他单方面的吧?”我谨慎地问道。 “什么嘛。”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答非所问道,“原来不管哪个世界的月见山都是四处留情且毫不负责的坏蛋美人吗?明明才是国中生欸——就轻轻松松问出了这么了不得的问题。” 唯有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啦! 我想到了上个周目所经历的一切,一口气顿时被堵得不上不下。 “真是的,这个世界也是,明明是我最先认识小冷也的。”容貌秀丽的青年捧着脸,脸上带着点夸张又可爱的抱怨,他声音幽怨,“一开始对我这么依赖,把我的胃口养刁了,没想到最后却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坏家伙呢。” ——如果是个不了解太宰治的人站在这里的话,此刻一定会觉得惹他露出伤心模样的“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吧。 “总觉得自己不会是这样的人呢。”我语气坚定地反驳道。 中岛敦也露出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来,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太宰先生,据泠也小姐说她一开始只有八岁的记忆和智力,你说的依赖那完全是诱/骗了吧!” 他们的对话蕴含着大量的未来信息,但我总感觉这些是太宰治故意透露给我的,就像想要以此来试图干涉我的什么人生选项似的。 好吧,时至今日我终于不甘地承认,我远比自己以为的要了解太宰治。 “十年前的小泠也果然是认识我们的。”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太宰治收敛了笑意,低声地作出了定论。 我不知道到底哪一点微表情控制得不好,以致于这么快就让他瞧出了端倪。他的眼神、他口中不断变幻的对我的称呼——无一不在告诉我,他正在逐渐接近真相。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就是太宰治。 我再度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周目,那时的我毫无经验,虽然只有一个攻略对象,但那个攻略对象的棘手程度就远胜二周目的总和。 跟在太宰治身边的那段时间太过难熬,那段时光我甚至不敢听音乐,港/黑的环境逼着人堕落,但我到底只是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三观正常的学生。我无法正视自己带给别人的苦难,唯有告诉自己这个游戏,才能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起来,但想不到这竟然是导致我攻略失败的直接原因。 可恶,完全没想到十年后还能纠缠到一起啊! 我不开心,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仿佛一个逃避问题的渣男:“好好好,对对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十一秒,再熬过漫长的一分四十九秒,我又是一条在国中生区安全蹦跶的好汉!让这个该死的十年后见鬼去吧!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们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太宰治轻笑了一声,他率先转过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挡在了我身前,“又见面了,彭格列的十代目~” 我倒是没有什么心虚的心情,方才我已经确认过异能情况了,在三周目的时间线上,被锁定的1/2已经恢复了亮光,这就代表二周目我大概率是成功的。 我坦坦荡荡地从太宰治身后站了出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那团在棕发青年怀里挣扎不休的白雪团子,它冲我“喵呜喵呜”地叫着,声音缓慢而怯怯。 “耶?已经是只老猫猫了呀。”我软下了口气,冲它张开了手臂,“还记得我呀?那就到主人怀里来吧。” 但我高估了这个年龄段猫咪的弹跳程度,它刚挣脱出来便直直地摔了下去,我一惊,动作敏捷地滑跪过去接它。隔着漫长的时间线,它再度像一朵云一样落在我的怀里。 与它一同撞下来的,还是白色西装青年的手,他弯下腰来,手正正好好地和我撞在了一起。 我抬眸,却撞入了一双凝聚着比月色还要温柔的爱意的眼眸中,他低着头,被碎发遮掩着的脸朦朦胧胧的,眼底也染着淡淡的红—— 近乡情怯。 我在沢田纲吉的眼底读出了这样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眼角,他的眼下凝着点青黑的痕迹,那模样似乎是有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很辛苦呀,十年后的阿纲。看起来已经是个靠谱的首领了呢,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他按住我的手,十年后他的手已经宽大到能完全包裹住我的手了,我们的手就这么交叠着贴在他暖烘烘的脸颊上。 光影也在他温润而绵长的注视中变得稀薄了起来,沢田纲吉专注地凝视着我,似要把我的模样刻进记忆深处,就好像在对视的某一瞬间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他原先凝聚着温情的眸子立刻变得坚定了起来: “果然不管是哪个泠也,都是不会质疑自己选定结局的人呢。” “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我是不会拿十年后的问题去困扰十年前的泠也的。泠也只管往前走吧,虽然你总是走得很快,但我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供泠也飞翔的天空。”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变自信了太多,这种自信源于很多东西,或许是一次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战斗,或许是随着知识增长而丰盈起来的阅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我无从得知这些他的成长轨迹,但我能感觉到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身上仍保留着十年前的善良和温柔。 拥有力量后的善良,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很有魄力嘛,阿纲先生。”怀里得不到关注的喵咪已经嗷呜着闹起来了,我抽回手摸了摸它,后退一步站了起来,“有点刮目相看了哦。” 我往他身后望去,一个凤梨头的紫发姐姐满是怀念的冲我笑了笑,我笑眯眯地冲她打了个招呼:“那么,其他人呢?大家过得都好吗?” “今天只是我的私人委托。”沢田纲吉直起身子,他身姿挺拔、朗月风清的模样,俨然是一个能承载起许多人希望的青年了,“大家还会再见的,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泠也。” 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十秒,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猫咪举到了眼前,猫瞳边缘的毛塌塌的,隐有泪痕。它叫得凄惨,不安地挥着爪子,似还有再钻回我的怀里。 “我们小宝贝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啊。”我轻声道,“这么漫长地记住一个人实在太辛苦了啊,你也本不该承受这些。” 第一二层异能同时发动,我为它编织了一个有着温柔月光的梦:“忘记月见山泠也这个主人吧,小猫咪,剩下的日子,你要快快乐乐的.......唔?” 异能被打断了,鸢色眸子的青年一把将我拖到了他面前,他控诉着,好像我是什么抛妻弃子的人渣:“好无情哦!小泠也!就算是只猫,你也不能擅自替它做决定嘛。快和我说——太宰先生,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呃,对不起?我再也......不替它做决定了?” 好恶心的话!我叹为观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太宰治这么生气,但还是下意识地道歉道。 “我不信奉小泠也你‘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观点。”一直没个正形的青年目光突然冷然了下来,“我也不信任彭格列那群家伙。” “不要还没得到就先想着失去,在结局到来前拼命抓住就好了——这是小泠也你教给我的。” 然后!这个狗男人!就在中岛敦“太宰先生你到底要干什么的”背景音中,一口咬在了我的脸上!!!!! 烟雾缭绕,犬齿接触皮肤的痛感尚在,但是比痛意更清晰、更让人难忘的是舌尖和唇湿漉漉的触感。 十年前的景象逐渐在眼前呈现,我捂着脸,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宰治!!!我和你势不两立!!!三周目!!你别想好过!!! 【你应该庆幸】系统冒了出来。 “欸?为什么?”我不解道。 【小阿泠,这场十年前后的互换,险些让你在三周目长达数年的陪伴功归一篑了哦】 tbc 第一个十年后:平安年底的盲眼美人(下) 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随着火箭筒的罩下,女孩凭空消失在原地,隔着渐起的烟雾,他们和随之赶来的云雀恭弥撞上了视线。 “都怪我......不该把月见山同学牵扯进来的。” 粉色的烟尘充盈鼻腔,愧疚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沢田纲吉的心头,他惶惶地喃呢道。 “蠢纲,你露出这副哭丧的表情干什么!月见山没事!这是博维诺家族代代传承的武器,十年后火箭筒。”Rebrn压低帽檐,一脚踹上了沢田纲吉的头,“只是被砸中的人会和十年后的自己互换五分钟而已。” “呼。”闻言,一旁的狱寺隼人先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立马欲盖弥彰道,“太松懈了吧!居然会被这种程度的东西砸中!” “狱寺还是坦率点好吧。”山本武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然是真的会输的哦。” “你这个棒球笨蛋想干什么?是在挑衅吗?” 铮—— 打断他们对话的是刀剑接触金属而发出的剑啸声,此刻虽已近黄昏,但天光与映着寒芒的剑锋交相辉映,竟刺得人睁不开眼来。 “十代目小心!”衣服被狱寺一扯,沢田纲吉踉踉跄跄地退后。 一道几见其形的气流劈在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碎砖瓦簌簌地散落,再去看时,水泥地上已经落下了一条极深极长的剑痕。 “噫!好可怕!”沢田纲吉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冷汗早已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原来少年漫里的剑气是真的存在的啊!” 手掌下的心跳剧烈,有劫后余生的惊惧,有对强大力量本能的畏惧,还有......对美——难以自持的心颤。 短短数秒,十年后的月见山和云雀恭弥已过了数十招,她身上剑意极盛,竟比云雀恭弥还强上几分。 沢田纲吉不懂什么剑招,但他知道什么是美的、好看的,这是他第一次从战斗中窥出几近华丽的美感来。乌发红裙,少女轻盈的身姿如云中仙鹤—— 浮萍拐自刀身飞掠而过,剑身长鸣,迸溅的火花似烟花般四散。 这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剑,但这亦是一把快到能刺破长空的剑! 浮萍拐和长剑在空中对撞,月见山仍立于原地,但云雀恭弥却退后了一步。 “了不得啊,十年后的月见山。”Rebrn轻巧地跳上了沢田纲吉的肩膀,他的眸子竟也难得地闪过了战意,“能在她手下撑这么久,云雀也很厉害。要是阿纲的话,连一道剑气都撑不过呢~” “这是当然的吧。”沢田纲吉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场中对峙的二人,下意识地答道。 将要分出胜负,最后竟是月见山先收回了剑。长剑入鞘发出“嗡”的一声,凝聚在她周身的锐意瞬息便散了干净。 “什么嘛,我才不和只有战意没有杀意的人打架呢。”她说话的腔调仍和十年前一样,尾音上扬,带着撩人的钩子,只听得人心头不由得便泛起了一股痒意。 浮萍拐已近至她眼前,她笑眯眯道:“小弟弟,你出招纯粹又坦荡,妾......我想像你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应该也不会欺负一个瞎子的,对吧?” ——什么!? “你,为什么瞎了?” “什么?这些年我没保护好你吗?” “阿泠!?” “月见山同学怎么会......” 和云雀恭弥平淡的问话一同响起的还有三个少年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下一秒,处在话题中心的华服少女终于转过头面向了他们。 黄昏给她瓷白的皮肤映上一层霞光,淡蓝色的眼眸宛如最纯净的天空,又宛如甜蜜的蓝莓味糖球,望着人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含着缠绵的情意,只叫人恨不得献上世界上的所有宝物。 黑发红唇,这样的美人单单只是站着便足够的动人心魄了,更别提此刻笑起来,艳光四射的模样轻而易举地便让在场这四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手足无措起来了。 ——她出剑时没人会去在意她的容貌,她收剑时没人无法不去在意她的容貌。 拔剑的时候,月见山确确实实是个强者。但现在的她,更让人联想起散落在地上的月光,阳光确在那纯粹至极的双眸中沉淀不出什么光影,但这份空茫却无半点折损她的容貌,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惹人怜爱了。 这并不是说月见山十年前后差别太大了,十年前摘下绷带的月见山也拥有着这么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唯一有点区别的气质,十年后的月见山仿佛是从古画里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极雅致的古韵。 “妾身,不对,是我。真的是,一穿上这身衣服总会忘记自己早就在现代了呢。” 月见山俏皮地笑了笑,发边的小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了起来,“对了,顺便说明一下,这身打架很不方便的衣服是仿唐风哦,中国古代的那个唐~” 沢田纲吉这才注意到月见山身上穿着的是厚重的十二单,似风吹花海般的下垂感裙裾无疑将华丽美学演绎到了极致,在黯淡日光的衬托下,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平安年代的一场旧梦。 “眼睛,是在逃婚的时候看不见的。”她重新措辞,“所以,在问我为什么逃婚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在哪里呀?” “我很担心,又突然间掉到了另一个时代,这样太宰先生和敦君真的会哭鼻子的吧。” “听起来,这位月见山小姐似乎不是这个朝代的人。”Rebrn率先开口道,他用简短的语言向月见山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样啊。”月见山露出了个略有所思的神情,“十年前的我应该还在坟墓里吧,而且岁数也对不上。” “所以这就是电影中的平行时空了吧!”美人蹙着眉猜测道,她那歪着脑袋苦思的模样太过可怜可爱,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揉一揉她的脑袋。 “阿泠说‘又’,是已经......穿越了一次。” 狱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问话出声的是山本武,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世界的阿泠,但直觉却让他无法将二人区别开来。是的,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这就是同一个人。 “对呀!我可是来自平安年代的老人了哦~”月见山笑眯眯道,她的笑就和十年前的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 就连举动也像—— 就是那种容易让人心生爱慕和期待的举动,但偏偏当事人坦坦荡荡,徒留被调戏了的少年既忍不住多想,又不敢多想,既想戳破那层纸纱窗,又怕戳破了不过是幻梦一场。 “别看我看不见,但是我的听觉可是很敏锐的。”月见山歪头“望”向另一侧的四人,“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十代目了,说起来,我来这里之前,正好在意大利接受完彭格列十代目的委托出来。” “那是个温柔又强大的男人呢。你给我的感觉,和他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有些冒昧,我可以摸摸你的脸确认一下吗?” ——就是这种扰乱少年一池春水而后全身而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像了! 在场除了云雀恭弥外的三个少年不约而同地想道。 “可、可以。”沢田纲吉红着脸上前,害怕惊扰了月见山,他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真的很抱歉,把您卷了进来,或许当初我应该想想更好的办法,而不是邀请——” “嘘。”话语被贴近嘴唇的手指打断了,沢田纲吉闻到了一股雨后竹林般清新的味道,很淡,但他却要醉在这丝香气里了。 “何须道歉。”月见山挑眉,语气自然,“‘小人无错,君子常过’,这正证明了十代目是个君子呀。” 太像了!连彩虹屁的水平都一般无二! 这份相似让沢田纲吉莫名恐慌了起来。 “月见山。”狱寺终于开口了,他绿色的眸子黯淡,语气也没有了惯常的飞扬,“十年后的十代目有什么是要委托你的?” ——他甚至没问十年后的十代目是不是就一定是沢田纲吉,就先这么问了。 “姐姐,要叫我姐姐哦。”像是感知不到狱寺的失落情绪似的,月见山一如既然地笑道。 “姐姐。”出乎意料的,狱寺没什么抵触地就叫了,比起那无所谓的骄傲,显然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攫住了他的心。 “五分钟快到了哦,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长久的目盲让月见山不用手表就能清楚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速,她加快了语速:“说起来,我也很奇怪,明明身处横滨却能接到意大利的委托,而且寻找对象和我是如此相像,性格、外貌、武力、异能——相像到如果不是拥有着平安年代的记忆和信物,我都要怀疑自己失忆了。” “不过,我们身体不一样,比如她的纹身我就没有。” “纹身!?”三人异口同声,但到底是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句却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十代目说找不到她了。” “什么!?” “呀,五分钟到了呢。要再见了哦,五位。”丝毫不觉得自己抛下了一颗大炸弹的月见山轻轻松松地笑着,她甚至行了一个相当西式的礼作为告别,“以防我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在这里先预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5】 tbc 是十年前的你哦(上) 经历过大量实战淬炼的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采取的反击攻势总会有别于仅受过普通战斗训练的人。 人体一共有36个致死穴...... 不对,忘掉、忘掉,今天的我现在只是个武力值高的普通国中生而已。 当眼前的景象开始变换的时候,我赶忙深呼吸着给自己做肌肉放松。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预感,云雀恭弥多半还会站在原地等着我,Rebrn可是看着呢,万一反应过度了可就不妙了。 至于十年后的事情—— ‘明日愁来明日忧’一向是我的处事宗旨,十年后的麻烦自然由十年后的我去解决。既然都是“我”,那么想来肯定能够从一堆不利因素中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再度睁眼,浮萍拐便已经裹挟着凌厉的气流往我左肩上撞了,这次不同于上次在猫咖里的试探,已是实打实的力道了。 不过,还是不够快。 我捂着脸脚步一转就要避开攻势,没想到浮萍拐却先一步在撞过来的瞬间——被使用者下意识地收敛了力道。 哦呀,怎么心软了呀,委员长。 我挑眉,只是还不等我有什么反击,后方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破空声,那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警惕感无处不在地漫了上来。 浑身的细胞叫嚣着要逃跑,但思绪却在这一刻彻底沉寂下来。 我咬牙硬撑着将自己躲避的动作控制在正常范畴,一边趁势抓住云雀恭弥的袖子保持平衡,一边计算着落点将捂着脸的那只手反扣到后腰上以接住投掷物。 后方的攻击——这大概率是来自rebrn的试探和评估,看来十年后我的武力值强到让他忌惮了吧。 我暗忖着,十年后的我已经攻略成功进入第三周目了,虽然两个世界似有重合,但根据十年后沢田纲吉的反应来看,他们理应该将年龄和身份不同的“两个我”区别开来看的。 所以这个试探落在我身上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做到比普通人快,比职业杀/手慢就可以了。 思绪里百转千回,在现实却不过几息。 手心一疼,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是颗咖啡豆。 这颗咖啡豆带来的冲力却不小,我能感觉到面前的云雀恭弥似乎打算抽回袖子转身走掉,这个动作到底是导致他的站姿也不稳了—— 在我向前摔去的时候,他被迫成为了我的人肉垫子,被我压着摔倒在了地上。 我的额头撞上了云雀的下巴,他闷哼了一声,清冽的声音似从松枝上滑落的雪: “可疑人员,你很大胆嘛。” “对不起,刚刚是有人偷袭我,我才没站稳的。”我解释道,皱着眉准备他身上爬起来。 结果头皮处传来拉扯的疼痛,我忍痛侧头,才发现有一小束头发缠在他风纪委员袖章处的别针上。 生理性泪水漫上了眼眶,我按住他要起身的肩膀,说话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点强势:“别动。” 云雀恭弥意味不明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出乎意料地,他竟真的不再动了。 【云雀恭弥好感+3%,当前18%】 “你最好快点,对待保留实力的小动物,我的耐心一向不多。”云雀缓慢地说道。 方才的撞击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春日桃花般的粉红,凌厉的眼神在这暧/昧痕迹的中和下,也显得攻击性不那么强了。 我歪着头扯那束被缚住的头发,另外大半边头发披散,几乎盖住了少年的胸膛。 “喂!凑这么近,月见山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好像是阿泠的头发被云雀的袖章扯住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久吧!” 狱寺暴躁的声音渐近,望着云雀恭弥那张冷淡的、加了好感也毫无感情波动的脸,我瞬间就起了坏心思。 “恭弥~”我用气音喊他,在那双蓝黑色眸子凝过来的瞬间,我点了点脸颊上的牙印,笑容甜蜜道:“是十年后的你咬的哦~” 话音才落,脚步声便在身后停了下来,我不再去看他的反应,从兜里摸出小刀利落地割断了头发,从地上爬了起来。 山本武扶了我一把,他的笑容干净而爽朗,成功抚慰住了被太宰黑泥治郁的我。 “见到阿武真好,未来真的超恐怖。”我扯着他的校服下摆,委屈巴巴地抱怨道。 【山本武好感+7%,当前好感55%】 “真狡猾啊,阿泠,和我说这种话。”山本武眉眼含笑,清亮的嗓音低了下来,就似含着朵柔软的云。 他的手轻轻落在了我的发间,动了动唇,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云雀恭弥打断了。 “原来是这样啊。”云雀那双狭长的眼眸难得的低垂了下来,里面涌动着某种汹涌却又静默的矛盾情绪,他几近审视地凝视着我。 我满脸无辜地回望他。 【云雀恭弥好感+4%,当前好感22%】 “眼光也不算太差。”他轻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群聚,下不为例。” 风卷着那抹缠着黑发的红袖章,下一秒,少年抬手按住了那缕长发,黑发缠绕在他白皙纤长的指尖,竟带出股禁/欲的美感来。 【云雀恭弥好感+2%,当前好感24%】 “说起来,刚才就有点在意。”停在我发边的头发右移,山本好脾气地笑了笑,但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阿泠可以说说吗?脸上的牙印,是谁咬的呢?” “什么!牙印!”狱寺好像个大喇叭成了精,他按着我的肩膀将我转了个半圈,手指有些用力地按在那方牙印上,语气竟是带上了杀意,“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男人!?” “有、有点深呢,月见山同学疼吗?”走得最慢的沢田纲吉也凑了过来,他的指尖停留在半空中,一副想摸却不敢摸的样子。 “不要脸?别这么说啊隼人~”我理直气壮且毫不心虚,再度用气音小声告诉他们,“就在你们三个人中间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前的三个人同时红了脸。其中,以沢田纲吉反应最大,他简直不敢抬头了,慌乱羞怯得像一条跳出水的鱼,只有尾巴间或一甩地告诉人他还活着。 【沢田纲吉好感度+5%,当前好感60%,已满足暧昧向开启条件】 【山本武好感度+5%,当前好感60%,已满足暧昧向开启条件】 “哈哈,原来是这样吗?那么到底是谁呢?” tbc 是十年前的你哦(下) 三双眸子紧盯住了我,我丝毫不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里的咖啡豆:“不然大家给我撒个娇吧,谁让我满意了我就告诉谁。” “哈!?你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少年的脸颊晕开了比霞光还动人的胭脂色,狱寺毫无威慑力地瞪着我——因为此刻,他从指着我的指尖到语气都在颤抖。 “哈哈,奖励很让人心动啊。撒娇的话,可以私下吗?” 山本武侧了侧身子,状似无意地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带点惊异地望他。 只看着我就好了——强势在那双浅色眸子转瞬即逝。 而山本武则态度自然地朝我扬起了一个笑,就像春末的夜晚,月光下明净的青山草木。这样的笑太过纯粹,只让人觉得加注在他身上那无端的猜测都是虚妄。 “你这个家伙给我滚开!”狱寺挤开他,不爽地圈住了我的肩膀,力道用力得似守护财宝的巨龙,恨不得连尾巴尖尖都缠绕上来。 “哪来的火药味?等等,大家不要吵架啊!” 在沢田纲吉慌乱无措的声音中,我转向了坐在他身上看好戏的rebrn,严肃道,“在我透露情报前,还有一件事情很让我在意——这颗咖啡豆?Rebrn先生,您为什么要偷袭我?” “只是稍微有点好奇,十年后火箭筒召唤来的月见山说阿纲在找你。”小婴儿往下拽了下帽檐,这个动作使得他那双无机质的眼眸被彻底地隐藏了起来,“而且召唤来的月见山很强,我想,就算是平行世界,一个世界也是不可能有两个月见山的。” “月见山,现在的你是有纹身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每个周目系统都会安排不同的身份卡,就算容貌一致,身上的特征也不见得全然相同。只是没想到三周目会和二周目融合,明明二周目并没有港/黑,太宰治他们也不过是教科书上的人物。 “好乱——到底是怎么回事?”沢田纲吉痛苦地揪住头发,“可十年后的月见山同学自称是从平安年代穿越来的,岁数也对不上,而且还看不见了。虽然感觉上是一个人,但在这几个设定下,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啊!” “平安年代!?穿越!?还看不见!?”我呛了一下。 这是抽到了什么身份卡啊,难怪互换的时候还被太宰治那家伙牵着...... “但纹身可以洗掉、记忆可以伪造,所以那个阿泠就是阿纲在找的阿泠?”山本武若有所思。 很敏锐呀,山本武,我挑眉,但隔着不同的皮囊,你们真的能看清楚其下的灵魂吗?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呢?”我轻轻松松地笑了起来,“所以世界才召唤来了另一个‘我’......” 被少年们刻意营造出来的快乐氛围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了,狱寺几近叹息地说道:“别说这种话。” “别说这种话,月见山。”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唔,开玩笑的啦~”我漫不经心地笑道,抬手摸了摸狱寺的脑袋,都说脾气硬的人头发会软,他那头银色的发丝确确实实柔软得似冬天蓬松的雪。 “在看到换过去的我之后,十年后的阿纲就说他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说起来,十年后的阿纲可是有着征服世界的伟愿呢。是他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还有——十年后的阿武和隼人也都是了不得的成年人了哦。”我笑眯眯地胡编乱造,“这样的大家,肯定也不会让我陷入无法预测的未来吧!” “哼,那是当然!”狱寺终于顾得上去扯掉我在他头发上作乱的手了,他警告的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音量:“你这个家伙!不准弄坏我的发型!” 我举着手轻巧地往后跳了一步,山本武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身后,他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替我稳住身形。隔着柔和的晚霞,我们相视一笑。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已经响起了,Rebrn的声音在逐渐喧闹起来的校园并不显得十分真切。 “哼,还算不赖嘛阿纲。” 他揉了揉列恩,难得地给予自己的蠢学生一点褒奖。 “征服世界什么的,这真的是我吗?也、也太中二了!”沢田纲吉羞怯地揉了揉红透的脸颊,他整个人就好像被丢到黄昏里去滚了一圈,软绵绵得不成样子。 “征服世界!不愧是我追随的十代目!”狱寺恰如其分地送上彩虹屁。 “不要这种地方热血啊狱寺!” 地平线燃着日暮的深红,夕阳的霞光下,我笑着看着少年们吵吵闹闹。 起风了,几缕发丝被风卷着飘挡到了眼前,我“唔”了一声。身后,山本武力道轻柔地替我笼住了散乱的头发。 “牙印要消失了呢。”他的指腹轻轻地触了触我的脸颊,含笑的声音又低又哑,如羽毛似的拂人耳朵,“我很想知道——告诉我,好不好,阿泠?” 少年们吵闹的声音瞬间停止。 “好啊~”我冲山本武眨了眨眼,“那晚点我发简讯给你哦。” “阿武可要把秘密藏好了啊,这是只告诉你一个人的哦!” “切,什么嘛,搞得这么神秘。”狱寺“嘁”了一声,好像刚刚竖着耳朵偷听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回去了!你要和这个棒球笨蛋待到什么时候啊!” “那,大家明天见!” 我冲大家挥了挥手,只是待要转身的时候却被沢田纲吉叫住了。 “月见山同学,你不会去往那个未来的,对吧?”他的声音带点急切。 “谁知道呢,阿纲。”狱寺已经走远了,在他“快跟上来啊”的暴躁声音中,我笑容浅淡,“命运正是因为它的扑朔迷离才显得有趣啊。” “月见山同学......” “那么,再见,二位。” 我冲Rebrn点了点头,他会意,抬手扯了扯沢田纲吉的头发,示意沢田纲吉不要再追问了。 迎着夕阳的余晖,我跟在狱寺的身后,一路踩他的影子玩。结果走着走着,他突然就蹲了下来—— “喂,要不要背?”说这话时,他耳朵有些红,轻声细语的,细听还有几分讨好的味道。 我不说话,一脸玩味地看他。 “不要就算了!我才不稀罕呢!” 狱寺被我看得恼怒起来,他迅速站起身,衣服上的链子因急促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轻响。 “隼人可真没耐心。” 我无奈地笑道,后退一步,借助冲力一跃而起,他稳稳地接住了我。 “你也想知道,对不对?”一手搭着少年的肩膀,我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窝处,用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费劲地给另外两个人发着简讯。 “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情,我才没兴趣知道呢!” “是你哦~”我压低了嗓音,将手机里编辑好的两条简讯同步发了出去,“要记得保守好这个秘密呢。” “什、什么?十年后的我也太逊了吧!” 【三个人好感度都加了3%】系统对我的操作叹为观止【一句话骗四个人,不愧是你】 tbc 交谈 一些身后事——年少莫遇惊艳人 天空的底色是稍显暗沉的蓝调,玫瑰金的晚霞大面积地铺陈其上,与地平线相接的地方则呈现出渐次变换的粉色,校园旧景,也因这霞光而显得华美且颓唐了起来。 街坊上的老人常说黄昏是逢魔之时,是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候。沢田纲吉一开始因为“帮”同学值日而晚归的时候,还会觉得害怕,但次数多了,也渐渐地不怕了。 但之前的他也没什么鉴赏的念头就是了,好的一天、坏的一天,生活平淡得如同流水,就这么从指缝间流走了。 真正打破这一切还是多天前的某个放学后。 “有事?阿纲也有事啊,他还得帮我抄作业答案呢!” “就是,你小子也敢麻烦十代目!?” 狱寺踹桌子的脚还没收回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立马转头,表情照旧的凶巴巴,语气却柔和了许多:“月见山你也是,不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麻烦十代目!” “瞎说——阿纲才不会觉得麻烦呢。”月见山泠也晃了晃脑袋,蓬松的刘海遮住了那双璀璨夺目的绀蓝色眼眸,但她依旧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啧。”狱寺显然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道,“十代目,这家伙被我惯坏了,我代她向您道歉。” ——代为道歉?多亲昵的关系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这样的词? “没事没事,完全没有介意。”沢田纲吉连连摆手,原先因被维护而明朗起来的心情不知道为何就低落了下来。 月见山同学和狱寺关系很好啊。 这句话在他嘴边盘桓了一圈,但终究还是没有吐出来。 此刻,沢田纲吉就站在教学楼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里,树影低斜,给他整个人覆盖上了一层阴翳。 而月见山泠也则行走在明丽的霞光下,她蹦蹦跳跳地踩着银发少年的影子,卷翘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整段夕阳的亮色都凝在她的身上。 她行走的姿势总是优雅的,就连蹦蹦跳跳的活泼模样都带着点舞步的节奏韵味,像是振翅的蝴蝶。 沢田纲吉看了一会,突然就有点疑惑:“为什么月见山同学......”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其实他在念月见山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稍显艰难的。 Tu ki mi ya ma ——舌尖轻抵上腭,最后又落回原处,好像不停顿这么一小会,就会有什么不知因何而起的动荡情绪藉由唇齿开合的瞬间冒出来似的。 “嗯?”Rebrn的目光跟了过来。 “明明跳舞跳得很好很专业,为什么她会说自己不是个舞者啊?” “或许是她曾经做过杀手吧。”Rebrn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明明只是个小婴儿,沢田纲吉却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带着股难以言诉的锐利,“杀手是麻木的,而艺术家是敏感纤弱的,不好好割裂开来的话,痛苦会压倒这个不知因何束缚而一心求死的月见山的。” “是的,总感觉月见山同学身上的挣扎感很重......”谈及死亡话题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但是十年后的她还在,应该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等等!杀手?” “Rebrn你不要看谁都像杀手啊喂!” 说话间,远处走在前面的狱寺突然蹲下了身子,他们在原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少女便动作轻盈地跳上了他的背。因着动作,少女的裙摆上移,过膝袜和百褶裙间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似盛在丝绒宝匣中的一斛珍珠。 目光这抹盈白烫到了,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偏了一下视线,然后他便看见狱寺动作自然而熟练地替少女往下扯了扯裙子。 月见山同学和狱寺关系果然很好啊。 此情此景,沢田纲吉心里再度冒出了那个想法。 有些不开心,但不明白情绪缘何而来的少年郁闷地移开了视线,他无意识地喃喃道:“果然......还是很想知道啊。” “要给你来一发死气弹吗?”肩上的Rebrn擦了擦已经变成□□形状的列恩。 “这就不必了吧!”沢田纲吉瞬间警醒,“月见山同学本来就不喜欢我......那个样子,如果再这么冲到她前面去肯定会被讨厌吧。” “所以说蠢纲你不懂女人啊。”Rebrn似笑非笑,“不管你怎么出丑,月见山对你们三个——可始终是平等的、没有偏向的哦。” “你这个小婴儿说了不算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沢田纲吉却因为这句话而莫名其妙地开心了起来,他紧了紧书包袋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兜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阿纲哦~要记得保守好这个秘密呢】 Frm 泠也(沢田纲吉给月见山的备注) “噫!真的假的!?” 热度自少年白净的脸庞一路而上,沢田纲吉慌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的心颤抖得厉害,心尖尖的位置就好像被路过的小狐狸咬了一口,不痛,只是酥麻得厉害。 手机里的字打了又删,最后少年终于颤抖着手腕发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手机一震,对面几乎是秒回,是带点纵容意味的文字。 【原谅你喽,谁让那个人是阿纲呢~】 她、她怎么这么会! 手机最终还是没被主人握牢,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沢田纲吉双目失焦,他机械地蹲下身去、机械地捡起手机,最后机械地把手机贴近胸口,仿佛这个手机是什么宝贵的传家宝似的。 “蠢纲,直接傻掉了吗?”目睹一切的Rebrn嗤笑道,他目光幽幽,纯黑的眸子就似隐藏着无数漩涡的暗河,“虽然在背后议论这么一位美丽的女性很失礼,但我还是想要稍微提醒一下你,月见山绝非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摘下的月亮。” 纯粹、晦暗;阳光、厌世;无害、危险,还有随性自在、绝对不会拘束于任何一种情感的自由—— 如此迷人的特质在她身上交织,矛盾却又契合。 若拥有她的人不是权势极盛的掌权者,怕是会被那种怀揣巨宝而又无力守护的惶惶心态拖赘至死的吧。 “不可冒犯、不可诱惑、不可动摇【6】,月见山可真是相当厉害呢。所以,不要被骗得太惨啊,阿纲。” “不过,我想,这一定会是相当宝贵的一课呢。” 至于被传授这番话的沢田纲吉?对不起,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呵呵傻笑,一句告诫的话都没听进去。 tbc 与你结缘(上) 【滴,攻略对象之一迪诺已进入并盛町地图,因其为另一条时间线的次要关联人物,该人物初始好感陷入不可查看状态,解锁时间另行通知】 时间已进入十一月份,并盛町还没有落雪,但空气中已经带上了料峭的寒意。我趴在便利店窗边的长桌上,轻轻哈出一口气,面前的玻璃窗瞬间就凝起了一层白雾。 系统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这个世界需要攻略的人似乎挺多,我才来没几个月,这都已经是第六个了。 我懒洋洋地支起身子,瞥了一眼收银台的位置。 隔着柜台前关东煮蒸腾的雾气,狱寺正一脸不耐地和顾客交涉着什么——据他说这种工作是磨炼心性的好方式,但我总觉得这种磨炼明显让他脾气变得更差了。 我收回目光,戳了戳系统:“为什么要以人的好感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呢?你们从爱意中获取能量吗?” 【是的,他们都是被世界选定的主角,获得他们的爱意就相当于获得了世界的部分能量】 “懂了,就相当于我给你们大人打白工吧?”我兴致缺缺,“我赢了,能量都是他的;我输了,我是他的。怎么样都不亏吧?” 【别这么说,大人把你偷渡过来也不容易】系统终于不再隐瞒,它不服气道【这个世界已经设定完整了,但作为唯一变数的你,如果对某些已定结局产生太大影响的话,我们大人也会很难办的】 说到这里,系统突然得意了起来 【不过命定的结果是不可能产生偏移的,那天的山本武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你最多只能干涉事件的走向而已】 “好哦,谢谢你。”与套出重要的情报相比,忍受一下系统轻慢的态度也并非什么难事。我附和着,重新趴回桌面,点开了迪诺的资料。 因为被锁定的缘故,人物立绘处尚是一片灰暗,只能看见一小行文字:22岁,意大利黑手党加百罗涅十代目,沢田纲吉的师兄,有部下在和没部下在是两个状态,与斯库瓦罗是同期生。 ......斯库瓦罗?这周目直系上司的名字。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我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位初始好感冻结的迪诺之前有没有见过我。 而且,迪诺的到来意味着沢田纲吉身边的安保实力又得到了进一步加强,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把迪诺来日本的消息上报。 我思索着,回忆起猫咖里那张小纸条上的内容时,又是一阵头疼。 先不提“把情报丢进并盛中心公园第十二棵树的树洞里”这种离谱而草率的传递方式了,写这张纸条的还是个可恨的谜语人! 什么叫“老大说,那几个垃圾越狱了,目标勉强算得上一致。如果那个你已经回来了的话,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因过去时间线而带来的信息差还真是难以逾越呢。 正想着,那边的狱寺已经完成了换班,他走过来将一碗打包好的蟹□□关东煮放在了我面前。 “走了。” 我坐着没动,拿可怜巴巴的眼神瞅他。 “你这个坐了大半天的家伙不会还在等我背你吧!?”狱寺脸色一变。 便利店的白炽灯灿如日光,映得少年的身姿像株笔挺的小白杨。 我伸手勾住了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软着嗓音喊他:“不可以吗,隼人?用脑过度了嘛,好累好累,快背我啦!” “你这个家伙好歹有点性别意识啊!你难道不知道你最近已经变得......”狱寺红着脸看了我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声音结结巴巴的,细听还有几分心虚和可惜。 “明明刚开始还没有感觉的,怎么突然一下子......” 说着,他又超快地扫了我一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变得更红了,就像一只白兔子在浆果堆里滚了一圈,连耳朵尖尖都蹭上了鲜艳的红。 “我最近已经变得很重了!?”他那个吞吞吐吐的模样很难不让我多想,我如丧考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结果第一眼竟然没看见肚子。 “......笨蛋!”他终于忍无可忍般地将通红的脸埋进了手掌心里,语气崩溃,“不是体重!我是说......” 那个词到底是没说出来。 于是毫无道德感的我动作迅速给关东煮袋子打了个结,拎着它熟练地跳上了纯情少年的背,把狱寺缠得死死的。 “嘶!快、快下来。”少年的步子瞬间变得摇摇晃晃,他艰难地将我背出便利店便不再动了。 “月见山泠也,你快下去——”似被绷到极致的弓弦,狱寺的声音哑得几不成句:“算我求你了。” 乍然听到那句示弱般的话,我吓了一跳,瞬间就从他身下滑了下来。 “抱歉。”我难得地产生了点懊恼的情绪,想转到狱寺面前去看看他的表情,却被少年动作利落地躲开了。 他捂着鼻子,闪避的动作快得令我只来得及看清他那双笼着水汽的绿色眸子,还有眼尾晕开的一抹通红。 我可真该死啊! 我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于是我吸了吸鼻子,故作可怜地去扯他的衣角。结果在低头的瞬间,我看见了地上晕开的一点血迹。 “......” 我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少年白皙修长的指缝间也渗出了点点鲜红。 “......那个,给你纸。”我忍了忍,死命压住上扬的嘴角,“隼人,鼻血流出来了哦,要我给你擦擦吗?” “嘶。”少年羞耻地呻/吟了一声,像是无法面对我似的,他一把扯走了我手里的纸,步履凌乱地把我抛在了身后。 我站在原地,颤抖着肩膀,低头捂着嘴,一点也不敢笑出声。 只是还没等我调整出一副正经面孔,早已离开的少年却又折返了回来。 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语气冷酷,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行了,行了,等天气再冷一点的时候就可以了!你这个家伙不许再得寸进尺了啊!”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想。 狱寺他,不会以为刚刚的我——在哭吧? 一路沉默。 最后,是两声短讯提醒音,拯救了这个在我看来显得有些尴尬的气氛。 我和狱寺同时掏出手机 【明天要给蓝波挑选保姆,下午三点的时候来趟学校吧,顺便一提,成为保姆的人就是首领的心腹哦】 Frm Rebrn tbc 与你结缘(中) 蓝波,就是那个害我和十年后互换的罪魁祸首。同时,他也是个对Rebrn执念颇深的五岁杀手。 因为他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上给自己来一发互换。系统也说被十年后的火箭筒砸中容易导致我的存在状态不稳定,所以此前我一直离他远远地,能避则避。 而狱寺,则是单纯的和蓝波关系不好。 这么一看,还是我略胜一筹。 “隼人。”我警惕地看他,他回望我,这一秒我们都从对方眼底窥出了微妙的胜负欲。 “虽然不管是我们中的哪个掌控了蓝波,都算我赢。”我如此构想了一番,短暂出现的工作热情立马像烟雾一样消散了,“那算了,请你加油!” “十代目的心腹只能是......等等,你这个家伙好歹有点干劲吧!”狱寺好看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他语气震惊,“谁要为了掌控蠢牛这种无聊的原因啊!” “虽然阿武很不好对付,”我对他投以信赖的目光,“但既然隼人这么有干劲,想必一定会把胜利果实摘下来给我的吧!” “顺便一提。” 钥匙在门锁里转了一圈,“咔哒”一声门开了。 小猫咪见缝插针地挤到了我和狱寺中间,娇滴滴地围着我打转,我伸手抱起它,认真道:“养小孩的话,我可不负责换尿不湿这类的活哦~” “根本没指望过你这个家伙啊!连猫屎都是我铲的好吗!”狱寺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面上立马呈现出纠结的神色来。 他嘀嘀咕咕地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细看的话,便能看见狱寺耳朵尖尖此刻又泛起了潮红——大概是因为他发丝和皮肤皆白的缘故吧,每每情动时一点红晕都会特别明显,以致于总是衬得他那强撑的表情显得绵软而又无说服力。 “谁要争宠”、“又来一个抢、“但是左右手” 空气中好像模模糊糊地传来类似这样的词句。 我叼着蟹棒,心里还在思忖着传递情报的事情,怀春小少年的心思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只当作一个字都没听到地走掉了。 ...... 翌日。 还不到七点的时候,客厅就传出了“乒里乓啷”的声响。 没有感受到杀气,不是杀手,那就有可能是个嚣张的贼喽。 我将门拉开了一条缝,结果却意外地看到狱寺在他平时调配炸药的实验台前忙碌的身影。 我蹑手蹑脚地接近,只是还没走近就听见了狱寺懊恼地嘟囔声。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咬着饵但仍在挣扎的观赏鱼,既舍不得香甜的饵料,又不甘失去自由的芬芳。 “怎么又一不小心调出蓝色了啊!清醒点!不能再被诱惑了!一定要赶紧成为十代目的心腹以后好把那家伙边缘化出家族!”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啊,我不由得轻笑出声:“嘛,隼人还真是可爱。” “!”狱寺被我吓了一跳,他手一抖,欲盖弥彰地把实验器材往前一推。 “太松散了哦,隼人。如果我是个杀手,你早就死了不下一百遍了,偶尔也对我警惕一点吧。”我歪头往实验台上瞥了一眼,“蓝得有点深,是硫酸铜加氨水吗?私以为,用可溶性碱会蓝得更像哦~” “是的,我也觉得氢氧化钠......等等,我才没有在调你眼睛的颜色呢!” “哎呀,别这么激动呀。” 狱寺那副强装镇静的模样实在有点可爱,我配合地没有揭穿他,于是换了个话题,“你打算给蓝波表演化学反应吗?” “不是,我打算做适合小孩子玩的小鞭炮。” 狱寺认真道,他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似乎是有些远视,所以在做重要事情的时候总会戴上那副半黑框的眼镜。 不得不说,狱寺戴眼镜的模样帅气极了。镜框修饰得他面部轮廓更显深邃,线条锋利的眉眼也因着被削弱了不少,显得俊秀非常。 “你这个家伙,也给我稍微认真一点吧!” “我一直都很认真啊。”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我也要出门准备了哦,我们就学校见好了。” “知道了,按时发个消息。”狱寺起身,他递给我一瓶牛奶,“早饭?” “去阿武家的寿司店蹭!顺便窃取他的保姆计划!”还能顺道去一趟并盛公园呢。 我立马变得兴致勃勃了起来。 “啧。”狱寺一脸不爽,但他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他的钱包塞给了我,极度郑重地警告,“绝对、绝对不许欠着他!” “好哦。” 我一边应声一边拉开了门,可以算得上凛冽的秋风灌了我一脖子。我打了个哆嗦,抬手套上了连帽卫衣的帽子,帽子上自带的兔耳朵也随着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等等,这件不行!”狱寺睁大了眼睛。 我扯着兔耳朵,无辜地和他对视,适时地送上了彩虹屁:“忘了说了,戴眼镜的隼人超帅哦!是看了让人忍不住心动的程度呢!” “你、你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啊!”他捂着脸不动了。 ——嗯,相当轻易地就忘掉了衣服这件事呢~ 在日本,早上吃寿司显然不是主流。 但或许是山本家寿司格外好吃的缘故,即便是在早上,店里都坐着几位年老的食客。 吱呀—— 我推拉竹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们,迎着老人们和蔼的目光,我难得腼腆地冲他们笑了笑。 “嗨~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 “好漂亮的小姑娘,坐到奶奶这来。”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向我招了招手,我顺从地依偎了过去,她暖烘烘的手捂住了我被寒风吹得发凉的手指,“外面这么冷呀。” “是呀,超冷的呢。”我拖长了音调,轻轻将头靠在了老人的肩膀上,“所以,奶奶出门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暖呀!” 老人家身上总有种股肥皂和太阳交织而成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我会赢的,我还要活着回家见奶奶呢。 “呀,这位客人很眼生,是位小新客呢。需要点什么吗?” 山本武的老爹在我面前放下一杯浓茶。他是位面相和善、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脚步声稳健而自有节奏,手指、手腕处有细长的、伤口痊愈后留下的与正常皮肤颜色不一致的疤痕。 有赖于上个周目长久的训练,我能够一眼看透这熟悉的伤痕——是剑伤。 这小小一个并盛町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没有忌口的,可以由您来推荐吗?” 我抽回了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笑眯眯道:“谢谢奶奶给我暖手,作为报答,我请您吃寿司吧” “好。” 老奶奶含笑的声音和山本老爹的应答声重合在了一起。 在山本老爹转过身去准备的间隙,有别的食客向他搭话道:“说起来,阿武去哪里了?平常周末这个点都会在店里的。” “哈哈。”山本老爹发出了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爽朗笑声,“说是和朋友之间有比赛,在做准备呢!” “是什么准备呀?叔叔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吗?”我试探道。 “阿泠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亲自来问问我呢?” 连接后厅的蓝色布帘一掀,一身常服的山本武端着盘寿司走了出来,他将寿司放在了老奶奶的面前。 “入江奶奶,这是阿泠的谢礼。” 此言一出,山本老爹和食客们的目光顿时齐齐地在我们之间打转。 “什么啊,原来阿武早就听到我来了吗?”我带点惊异地问道。 “嘛,是因为阿泠的声音对我来说很特别。” 山本武垂眸看我。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就好似被红枫叶树包围的湖泊,风一吹,就有枫叶飘入水中,温柔的涟漪在其中波光粼粼地回荡。 与这样温柔含蓄的眼神形成对比的是他直白得可怕的话语。 “所以即使隔得很远,我也可以一下子听到。” “是吗?我的荣幸。” 直球系啊,山本。 我失笑,歪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这下原本凝在我脸上的目光瞬间移了个位置。 头顶的帽子传来细微的拉扯感,山本武将我帽子上半长的兔子耳朵握在了手里,力道极为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好像他握着的不是毛绒布料,而是别的什么值得慎重对待的东西。 我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从这一握中泄出来了,心头顿时一颤,有些失礼地将兔子耳朵从他指节分明的手掌里扯了回来。 “哈哈,要一起去看看吗?给蓝波准备的东西。”似乎刚刚的感知只是我的错觉,山本武笑得毫无阴霾,他收回手转头看向一旁笑容八卦的父亲,“老爹,阿泠是我的客人,我会负责招待好她的。” “那就交给你了。”山本老爹将寿司刀收好,笑容比之前明朗了不知道多少倍,“哎呀呀,一眨眼,孩子都长大了呢。” “是呀,看这两个孩子......” 我跟在山本的身后,我们穿过长长的走廊,食客们交谈的声音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山本家是日本老式的回廊形建筑,庭院坐落在正中央。 浅淡日光的映照下,我看见了庭院中心石桌上小小棒球棍和小手套,以及一个儿童卡通饭盒——里面盛放着造型可爱的卡通寿司饭团。 “玩具诱惑加上美食攻势,不愧是阿武!”我肃然起敬,“这么看来我希望渺茫啊。” “因为不管是什么,我都想赢。”山本武笑容坦荡,他转身面向我,“阿泠也想赢吗?” 我抬头,迎着秋日稀薄的天光,我回以山本武一个认真的笑:“对啊,我想赢。” 他沉默了。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冗长,良久,他伸出微砺的指尖轻轻触了触我的脸颊。 “撒个娇吧,我让你赢。” tbc 与你结缘(下) 似是而非的言语。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赢”绝非仅是这场比赛,而是—— 不管是什么,我都让你赢。 此刻,低头的是他那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7]。 “我不要。”我收敛了笑意,“阿武,你在小看谁啊?” 我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明亮的琥珀色,比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石还要美得纳罕。 “我远比你以为的要了解你,阿武对胜负有执念吧?” 山本武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扶住了我的肩膀,他的眼里闪烁着醉人的光芒——那目光是如此的专注,专注到恍若此刻他的世界仅剩下我一个人。 “这样的阿武,我不想看到你为任何人或事情退让。你只管做自己该做的就好了,因为我——” “鲜少失手。” “可是我已经输了啊。”山本武笑着叹了口气,他几乎是在用一种投降般语气说着话,“在阿泠这么看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 【山本武,好感度+7%,当前好感70%,因攻略成功几率极高,请问宿主是否将其界定为唯一攻略对象】 否。 “阿泠,我总是看得很清。” 山本武突然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睫毛与他手指相触的瞬间,他的手一颤。 “我总是在想,是不是不该看得这么清。如果看得不那么清的话,是不是就能察觉不到阿泠那种随时都能抛下一切离开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我不像狱寺那么好骗,但既然知道阿泠要来骗我的心了,我就不会抵抗。” “抱歉,说这些让阿泠困扰了吧?” 我能感觉山本突然凑近的呼吸,隔着他的手掌,山本的唇盖在了我睫毛的位置,他的语气一如这个没落到实处的吻那般克制:“阿泠就继续快快乐乐地做自己好了,余下的我会努力做到。” “好呀。”我轻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往下一拉,偏头在他覆着薄茧的手指上烙下了一个吻,“那阿武可要加油了哦。” 我赤手空拳地来到这个世界,我不在乎外物的得失。 唯有这颗心,我不会失去。 【形容得这么好听,不就是没良心吗?】系统适时地唾弃。 “别这么说呀,我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坚硬得毫无破绽?” 彼时我已经从山本家出来了,我摩挲着兜里的纸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着天。 虽然今天是个大冷天,但公园人并不算少。小孩子们穿得圆滚滚的,像个小雪团似的在滑梯周围跑来跑去,长凳上还坐着练吉他的少年,只是弹得并不太好,听起来吱吱嘣嘣的。 公园的第十二棵树很好找,将纸团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树洞里也相当容易——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招确实是太宰治教的。 上一周目待在他的身边,别的我不敢说,但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开锁技术还有从别人身上顺钱包的技巧我绝对学个了十成十。 很好,接下来就只剩下去超市给蓝波买零食和小玩具这一件事了。 我暗忖着,打算就这么穿过公园,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位长相轻佻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他身材高大,一身白色西装,紫色的领带系在黑色衬衣上,只是眉目间的痞气硬生生地破坏了这份好品味。 “啊,美丽的小姑娘,我感觉我的心被你漂亮的蓝眼睛击中了。”是夸张的叹咏调,男人摸出了一朵一看就是从公园某个花坛摘的小红花。 我没有兴趣在攻略对象之外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此刻让我多作停留的是他给我的感觉。哪怕他故作出了一副懒洋洋的、没有威胁的普通人模样,我也能感受到他这个人是随时都处于戒备状态的。 是敌是友?他现在向我搭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你是?”我眼神一错不错地看他。 “啊......唔......”被我这么盯着,他突然无措了起来,“你的眼睛,啊,我是说,真的很好看,真的。” “谢谢。” 确定在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除了好色外再没别的什么了,我卸下防备,错开身子就要走。 没想到这个人就像感觉不到我潜在的抗拒似的,一直锲而不舍地跟在我身后,我不得已再度停下脚步。 “这位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我蹙眉,但还是礼貌地询问道。 “别皱眉呀,啊,我,我是说,花,花。”他呆呆地看着我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后知后觉地递上了手里的花。 我本欲拒绝,可在不经意瞥见了他身后的景象后,即将说出口的话顿在了喉间。 那是一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那张小脸被秋末的寒风吹得通红。他哆哆嗦嗦地举着块木板,脚边放着的破旧铁桶里堆着五颜六色的小纸花。 木板上的字是“手折小纸花 五円一朵”。 “我说,你要送的话。”我将目光转回到男人身上,向他指了指小男孩的地方,“你就把他的花都买下吧,除了这些花,我什么也不收。” “好的,你等我!”他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小男孩的地方跑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和小男孩交流,小男孩不会说话,给男人递了一朵花后就一直在比划着什么。 日本手语和中国的并不一样,我叹了口气,敲了敲系统。 “日本手语,赊账吧。” 在系统将小男孩的手语慢放了一遍后,男人终于回来了,他捧着一朵纸花,语气干巴巴的:“我看不懂手语,但是他只肯卖给我一朵。” 我心情复杂地接过花,告诉他:“那个小弟弟说,花折得不好,所以一个人我只卖一朵,请不要同情我,我不是乞丐。” 他沉默了。 我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再看看不远处嬉笑玩闹的孩子们,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地难受。 “真是见不得这些。”我叹了口气,对系统说,“看到想要有自尊的、拼命活下去的人竟让我有些难受了。” 【你是想到自己了吗】系统难得地没有嘲讽我 我没接话,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终是抬脚走向了那个练吉他的红发少年。 “你的吉他,可以借我一会吗?” “哦,哦,好的。”少年愣愣地看我,圆框眼镜下的眼睛睁得溜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胃部。 “你还好吧?”我被他吓了一跳。 “那个,我没事,就是有点紧张。”他的声音细细弱弱的,但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我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小男孩。 入手的吉他带着股久违而熟悉的触感,Kepma的D1C,标准的初学者款。 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中性笔,蹲在小男孩面前,在他的木板上添了一行字。而后,抱着吉他坐在了他的身旁。 自从进入世界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乐器了 ——因为我不敢。 演奏是件纯粹的事情,好的音乐需要演奏者情感充沛地投入。 可我害怕,我害怕我干净的过去拷问、抨击我现在麻木的灵魂,那时候我还能控制得住有着debuff的自己吗? 试看看吧,我这么告诉自己,深吸一口气划响了第一个音。 [如果我的音乐能让你驻足,那就请送我一朵花吧] tbc 与你结缘(完) 我四岁开始接触钢琴,奶奶就是我的启蒙老师。 那时的我太小,手指还够不着钢琴的黑键,奶奶就在长凳子上再架上一架四角小凳子。 我可以在小凳子上坐一天,手指一个一个音地去按《小星星》,从不连续的单音到流畅的成曲。 “泠泠真厉害,要一直这么快乐地弹下去哦。”她温暖的手轻抚着我的头顶。 “好!”我抱着奶奶的手,用力地点头。 四岁的我还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音乐能够带给我快乐,我想要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画面一转,是大学的琴房,满头白发的异国教授将我的演奏批得一无是处。 “你的音乐没有灵魂!”他对我恨铁不成钢道。 “可其他教授给出的都是A+!” 十八岁的我年少气盛,彼时的我已经加入职业乐团,刚刚和学长学姐们结束完一轮巡演,正是不懂得低头的狂妄年龄。 “颜,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跌过什么跟头,你太幸福了。”教授的声音缓慢而沉稳,“我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形容你的,他们说你是天才,盛赞你是‘为音乐而生的玫瑰’,但年少成名对这样的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你确实拥有音乐家的共性,你敏锐、有野心,你偏执。但你不痛苦!你不痛苦,所以你无法呈现出一首音乐完整的灵魂!” “痛苦才是艺术的源泉!” “教授,我不信。” 教授,我信了。 寒风凛冽,当你坐着不动的时候,它就会趁机钻进你的衣服,从脚底开始,一路冻到你的心头。 我蜷了蜷变得冰凉的指尖,指尖扫过吉他弦,在情绪中慢慢地寻找着音乐本身的旋律。 弱音,推弦,连音。 此刻的我似乎已经不在公园里了,我穿行在一条看不清前路的黑暗小径,带着恶意的窥探从四面八方凝视着我。 【你的灵魂很强大,我中意你】神明的声音高高在上【打个赌吧】 ...... “我真的不是背叛者!”男人涕泗横流,他颤颤巍巍地爬过来摸我的裤脚。 “何须对我赘言。”身后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于是我只是态度冷淡地举起了枪,“我只是首领的一把刀而已。” 那一枪之后,倒地的是他,死去的却是我。 ...... 消音。 五颜六色的小花飘雪似的落在我面前的一方土地上。 我动了动唇,轻声吟唱,没有词,只是一段再简单不过的和声 泛音。 “这个噩梦让我痛苦。”我喃喃道。 “——那就醒过来。” 云雀恭弥的嗓音隐没在围观人群如潮水的掌声中,我凝眸,眼前的世界模糊,冰凉的指腹揩去了汇聚在我眼眶的、被我强忍着的泪。 方才的弹奏让我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连他什么时候接近都没察觉到。 旋律声停。 【云雀恭弥好感+6%,当前好感30%】 大梦方醒,此志不移。 “群聚。”他在我面前放下了一朵浅黄色的小花。 “......抱歉。”这个熟悉的词语瞬间就把我所剩不多的复杂情绪炸没了,我含笑着叹了口气。 云雀恭弥极轻地哼笑了一声,他从我面前的小花堆里捡走了一朵蓝色小花:“抵消了。” 丢下这三个字,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自他身后,一堆飞机头迅速完成了清场,他们纷纷对我投以恍若在看□□老大的女人般的眼神。 一个飞机头甚至还向我鞠了一躬,但是很快就被草壁学长拖走了。 我伸了个懒腰也准备起身,这时,一枚五円硬币滴溜溜地滚到了我的脚边。 “唔?”我抬头。 “抱歉抱歉,刚刚手滑了。” 说话的是位长相俊美的金发青年,他的声音如同大提琴升f小调时的丝绒音色,华丽而悦耳。 【解锁人物:迪诺,基础好感锁定不可查看,当前好感度为此锁定基础上+10%】 “我是想买一朵花送给你......” 迪诺摸了摸脑袋,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阳光在他那可爱的酒窝上映下斑驳的光影,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的迷人了起来。 “啊,没事。”我将地上的小纸花笼在了怀里,而后将云雀恭弥送的那朵小黄花放进了青年的手心里。 “嗯?”他睁大眼睛看我。 就身量来看,迪诺无疑已经是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了,只是他身上还带着鲜活的少年气。对待女孩,他心思单纯得不可思议,简直不像个黑/手/党首领。 “很耀眼,是你头发的颜色哦~”我点了点他掌心的花,加深了唇畔的笑意,“五円,我收下了。” “在日本,五円就是结缘的意思。这就当是,你与我结缘了。” 礼物?我? “这绷带,是你吗?”迪诺突然攥住了我的手指,目光染着急切,“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你是逃出来的吗?” 看来在另一条时间线,我和他果然有交集啊。 我心头一动,但面上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绷带啊,怎么了吗?你在说谁呀?” “啊,不是吗 ?”迪诺面色恍惚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扬起了一丝笑容,只是任谁都看不出这笑容里的笑意,“抱歉,刚刚一时认错了人。” “也是,那家伙占有欲那么强,怎么舍得把她......”他低声喃呢道。 ——这么说,“我”被外派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 我挣了挣,将手指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试探道:“是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长相。”迪诺揉了揉眉心,他微笑道,这回的笑意终于添了几分真心实意,“刚刚真的是失礼了,我不该在你面前谈起这些的。”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道:“没有人和你相像,你是独一无二的。” 此时已近正午,阳光不大,一束束尘埃落在光线中,衬得迪诺一双黑金色的瞳孔如跃动的鎏金。 “我叫迪诺,可以有幸得知你的名字吗?”他嘴角上翘,脸颊处的酒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迪诺,够了。”这时,一道懒散的声音插了进来。 方才中年男人单手插着兜,缓慢地踱步过来,他的语气暗藏着警告:“像我们这样能给别人带来危险的人,看见好看的花欣赏一下够了,何必再多接近呢?” 我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这个男人虽然一路纠缠,但却始终没有向我询问起名字。 “是你啊,夏马尔。”迪诺挑眉,“你也是为了那个人来的吗?” 那个人应该是沢田纲吉吧,我失笑。 黑/手党的缄默法则还是存在的啊,果然像狱寺那样天天大大咧咧地把“十代目”挂在嘴上才是异类。 深知再呆下去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后,我便也不打算再多停留了。 “我还有事,那么,二位,再会了。” 我冲他们点了点头,便抱着满怀的小花离开了。 路过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半蹲下身子看他,这个姿势使我很好地看清了孩子的模样。他虽然衣着破旧,但整个人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 嗯!? 我怎么好像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数字?还有夹杂着怀念的复杂情绪呢? 我迟疑地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还是清清澈澈一双眼,里面盛放着感激。 小孩子伸开了攥紧的拳头,一朵小花飘飘荡荡地落进了我的怀里。 谢谢。他对我比着手语。 我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再多的言语,他提着铁桶叮里哐啷地跑走了。 【滴——】 系统的声音也有一瞬间的卡顿,但仅滴了一秒就重新正常了起来,它问我 【怎么不把藏在袖子里钱偷偷放在他身上了呢】 “因为,刚刚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很危险。”我迟疑道,“但这种危险的凝视不是针对我的,反而是冲着身后的迪诺和夏马尔去的。” “好违和......但又好熟悉。” 我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但索性他对我也没有恶意,便不再多想,脚步不停地进了不远处的商铺,将怀里的小纸花装好,还顺道买了一大兜水果味糖球。 小孩子嘛,当然还是最喜欢吃糖了呀。 糖球将我的腮帮子顶起了一块,蓝莓味在口腔中漫开。就在我费劲地舔抵硬糖时,一个陌生的、显然来自海外的号码打了过来。 “您好?” 后槽牙嚼碎硬糖发出如嚼冰块般的声音,我语气含糊地询问道。 沉默。 “喂!这个字迹,你果然已经回来了吧?” “你在吃什么!不要又把糖当饭吃!” 接连响起的大嗓门吓了我一跳,就像是演奏到重音时槌杆敲击架子鼓吊镲的边缘,震得人耳根子发麻。 这样大的声音对我来说简直是种折磨,我默不作声地将手机移远了好几寸。 但说到字迹—— 于是我无奈地将手机移了回来,谨慎地发问:“是树洞里的吗?这么快就收到了吗?” “等等,明明能打电话,为什么还要让我这么危险地去传纸条啊!?” “你的事情,一向都......” 大嗓门话说到一半,就被电话那头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也是个男人,语气还带着荡漾的尾音: “果然是有灵魂的泠也,她终于会吐槽了吗!” 接下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彻底嘈杂起来了,有什么—— “嘻嘻嘻,这么多年才醒过来,也太逊了吧。” 还有什么—— “你之前把我的银行卡藏到哪里去了?欠了这么多年,回来的时候别忘记往我账户里打S级报酬金额的十六倍。” “好吵。” 一道低沉的嗓音和我的轻声抱怨声重合到了一起,手机的那边瞬间静默了下来。 男人的嗓音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罅隙,带着股极强的压迫力落到了我的耳边,我从这声音里听出了自大、傲慢、勃勃的野心,还有 “礼物,是你吧?” 我讨厌这样的称谓。 “混蛋老大,都说了多少遍别这么叫她了,你们回回打起来清理有多麻烦你知道吗!?” “闭嘴,垃圾。”男人冷笑了一声,“她要是不爽的话,就回来打我啊。” ——还有埋藏在狂妄情绪下的,极隐晦艰涩的、一小丝带着不安的确认。 这样的情绪似乎对男人来说太过罕见,他好像……连自己都惧怕着这种情绪的存在。 “有人来了,晚点联系。”我凝视着由远及近的三浦春,声音冷淡地挂断了电话。 糖已经嚼碎咽了下去,唇边似有甜意,我舔了舔了嘴角,抿去残余的糖渣。 “系统,这一点我很在意。” “之前你说过,所有的身份卡在别人印象中都是模糊的存在,即——” “我不需要扮演任何人,当我进入这个世界后,别人印象中的我只会是现在的我呈现出来的样子。就像钻系统程序空子的病毒,世界自我运行的功能会自动为我完善和补足身份。” “那么,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区分呢?” ——所以,你口中无法动摇的世界真的那么坚不可摧吗? tbc 保姆(上) 系统如我意料那样的沉默。 “泠也小姐。”三浦春的声音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响起,“好久不见!” “日安,小春。”我应了一声,从那堆花里拣了一朵红色的出来递给她:“这个颜色衬你,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哇呜!是泠也小姐送我的定情之花!”小春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话又快又密,就好像在木质地板上撒了一大把弹珠:“好幸福——要把今天定为小春的幸运日!让小春想想该把这朵小花裱起来放在哪里?放在床头?不行,那里已经有了个泠也小姐的定制抱枕了!那就挂卧室门上,每天醒来就能看见!” “说起来,泠也小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花呀?是自己叠的吗?要送给谁吗?” “是路过公园的时候,一些好心人送的哦。”我晃了晃透明袋子,各色的纸折花像弥留在深秋的佳期旧梦,“所以我打算再转送出去,就给今天遇见的每个人都发上一朵好啦。” 闻言,三浦春愣了一下,就像个发现自家猫主子小癖好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猫奴似的,她极欢畅地宣告出声: “果然,小春就知道!泠也小姐是个浪漫主义者呢。” 浪漫主义者? 我有点震惊于她的评价,事实上我认为自己是个不太乐观的现实主义者才是。而这里的大部分人——以及我目前切身接触过的被攻略者,才是不择不扣的理想主义者。 但纠正别人加注于己身的看法显然是没必要的,于是我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她:“要一起吗?” …… 卡点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沢田纲吉面露期待地望着大门口,那模样简直像是个迫不及待地要甩掉烫手山芋的老父亲。 结果,在看到我、山本、狱寺还有笹川了平后,他顿时垮起了个小猫批脸。 “等等,Rebrn,人选原来是大家吗?” “你有什么不满吗?保姆当然是优先从家族成员里选咯。”Rebrn轻巧地跳到了一边的窗台上,“顺便一说,要是笹川赢了的话,你就要加入的拳击社哦。” “原来你是靠这个把笹川学长骗来的吗!?” “那......月见山同学他们呢?” 听到了我的名字,我配合地歪了歪脑袋,向他解释道:“据Rebrn先生说,谁成了蓝波的保姆,谁就有资格成为阿纲的心腹。” “这、这样啊。”沢田纲吉伸出手指挠了挠脸,他羞涩但又坚定地注视着我:“那月见山同学,也是、呃,成为我的心腹而来的吗?” 在看我的时候,沢田纲吉总是很容易害羞的。但自从我给他发了那条简讯后,他的害羞中就多点了什么东西。 沢田纲吉的血液中似乎流淌着某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这抹责任感敦促着他在面对我时,即便会因为害羞而产生胆怯退缩的念头,但在最后关头仍能突破内心底线地去表达自己的意思。 ——看似在闪避,实则一直在向前。 这就有些不妙了,我侧头瞥了一眼狱寺的方向。 他还戴着上午时的眼镜,平时垂至下巴处的银色发丝扎了起来,露出那张俊俏异常的脸来。因为狱寺戴着眼镜的缘故,虚虚一瞥并不能让我很好地捕捉到他眼瞳中暗藏的情绪。 那就试探一下吧。 我轻笑,上前一步凑近到沢田纲吉面前,放软了嗓音撒娇道:“当然啦~那阿纲要内定我吗?” 两双手同时按上我了肩膀。 只是另一双手的力道很轻,在触到我肩膀的瞬间就缩了回去,就好像伸手只是出自身体的本能,而退缩才是理智思考后的结果。 山本武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他将我轻轻往后一带,语气无奈而纵容:“阿泠,可不许作弊哦。” “开个玩笑啦,说到内定,那笹川学长才更有可能嘛~”心中已有判断,我笑眯眯地祸水东引。 “啊?”正挥着拳的男生看了过来,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笑容无辜:“阿纲当初在校门口还和京子同学告白来着,这不是全校都知道的事吗?虽然有点阴谋论——” “但阿纲万一想借着蓝波先和笹川学长拉近距离,然后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和京子同学扯上了关系了吗?” 我一锤定音:“阿纲,你太阴险了。” 沢田纲吉,我扫了一眼只比京子高出8%的好感度,唇畔笑意加深,再说你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吗? “等等,我和笹川同学不是......学长!” 沢田纲吉慌乱地看我,只是还没等他解释出来,就被笹川了平揪住领口死命摇晃:“沢田,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哎呀呀,冷静一点啊学长。”山本武松开按住我肩膀,上前去劝架。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我趁机站回了狱寺旁边。 “隼人。”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狱寺动作艰涩地垂下头来看我,眼镜顺着姿势滑落到他的鼻翼处。我得以看清了那双神色冷漠的双眸,像厚厚的冰层——但冰层下面还冰封着什么东西,是尚未丧失行动能力的困兽,正痛苦又彷徨地撞击着冰层,发出不甘地哀鸣。 我们对视了几秒,他的眼神无助了起来。 我该怎么办? 那双似远山含黛的绿眼睛纠结又痛苦。 “那当然是去抢啊。”我放低了声音,语气蛊惑道,“就算是‘士为知己者死’,那也要有个限度吧?” 从小到大,我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或者想要摘下什么奖项,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去夺。 人生事事如战场,从来就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如果不做任何努力就拱手相让,那个人不是个傻子,就是——” “不够喜欢。” 狱寺后退了一步,他移开了视线,骤然绷紧的身体就像濒死的天鹅,绝望地仰起了脖颈。 我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最后一击:“隼人,可别让我觉得你也不过如此啊。” tbc 保姆(下) 【一步烂棋】系统评价【阿泠,你好像在融入这个世界后变得剑走偏锋起来了】 【明明各自隐瞒一下,让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回应了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它停顿了一下,下一秒机械音竟是惊诧了起来 【真情实意!?】 “你就当是我难得的善心好了。”我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语气闲适。 不远处的喧闹还在继续,和这边的颓唐形成了种截然不同的反差。狱寺一退再退,他无力地靠着墙,周遭气氛沉郁得似我年少时看过的那出折子戏—— 出身富裕的薛湘灵在逃难中与家人失散,飘零世间。某一日重见富贵旧景,触景伤情,深感命途无常。 这个微妙的联想使得我沉思了起来,若他像薛湘灵,那搅乱了他人生的我会是什么呢? 是教会他“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8]”的命运吗? 站在窗台上的Rebrn扫了一眼狱寺,他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目光转而落到我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还有些微......年长者的纵容。 不愧是有着四个情人的Rebrn先生呢。 “嘘~”我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冲他眨了眨眼。 小婴儿绅士地颔首,下一秒,他利落地跳上了沢田纲吉的肩头,终止了这场闹剧。 “没错,就是考虑到阿纲会徇私的可能,所以这次打分的裁判是蓝波哦~” 在Rebrn声音响起的那刻起,我听见狱寺深吸了一口气。 我略有所觉地朝他望去,就像是被强行拼凑好的破碎镜面,他眼中的情绪如潮水般散去了。 我不知道这几秒里狱寺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但他无疑是骄傲的,这份骄傲令他不会在人前轻易泄出一点脆弱来—— 只有那双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双手,昭示着他隐忍的晦涩情绪。 我移开视线,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又塞了一颗糖。 “那比赛方式呢?”狱寺出声问道,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往Rebrn那边走去。 在路过我的时候,他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下,最终还是丢下了一句硬邦邦的关心: “......牙疼的话我可不会哄你。” Rebrn意味不明地看了狱寺一眼,接着宣布道:“五分钟,谁能让蓝波主动扑进怀里,就算谁获胜。” 穿着奶牛服的小孩被沢田纲吉抱着放在我们四个人中央,他滴溜溜地转着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瞳孔,目光依次在笹川了平的拳击手套、山本的寿司和小棒球、狱寺的鞭炮,以及我的糖果上滑过。 “傻子才做选择!蓝波大人全要!” 蓝波吸溜着鼻涕,以一个五岁小孩不该拥有的速度将我们面前的东西洗劫一空。 “哈哈,蓝波还真是贪心呢,只可以选一个哦。”山本武率先向蓝波发动攻势。 他蹲下身子,向蓝波张开了手,盈满笑意的模样像极了阳光的邻家哥哥:“蓝波,来这里,以后每天都有好吃的寿司吃哦。” 蓝波停下脚步,他含着手指头可爱地歪歪头,似乎颇为心动。 见状,笹川学长立马将山本挤到了一边。 他皱着眉,语气威胁:“蓝波,是男人就极限地跑到我这里来!” 我对这一番凶神恶煞的恐吓叹为观止。 果然,蓝波被笹川学长的凶脸吓哭了,他含泪地站在原地,手里的一堆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狱寺的鞭炮无火自燃,在落地的瞬间炸开了,成功把蓝波炸出了几米远。 “什么样的小鞭炮会有这种威力啊!?”沢田纲吉崩溃地吐槽,“狱寺你真的不是想趁机解决蓝波吗!” 狱寺沉默,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抱歉,十代目,辜负了您的信任。” “狱寺你......”沢田纲吉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他惊诧又慌乱地解释道,“抱歉,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啦!” 远处,被炸飞了的蓝波也终于缓过来,他崩溃大哭着从头发掏出那把粉色的火箭筒。 “要忍耐。”小孩哽咽着试图忍住泪水,但是下一秒,他就彻底破功了,“忍耐不了呜呜呜呜!” 熟悉的粉色烟雾蔓延开来。我望着着烟尘中陡然出现的高挑身形,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少年俊朗的五官逐渐清晰。 十年后的蓝波似乎正在出席着什么重要场合,他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银质的领带夹将深酒红色领带别在衬衣上,为他增添了几分随性而洒脱的魅力。 看见我,蓝波眼睛一亮,旋即又露出满脸的委屈情绪来。 他向我奔来,紧紧地将我揽进怀里。 就像被雨水打湿了毛发的小奶狗,蓝波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他哼哼唧唧地撒娇道:“泠也,未来一定要选我好不好?你不是从小就最喜欢蓝波了吗?” 男孩子的撒娇声远比糖还要甜,我蹭了蹭他的耳朵,语气诱哄:“选什么呢?蓝波要告诉我呀。” “说话就说话,蠢牛,你贴这么近干嘛?”一旁的狱寺沉着脸把蓝波扯了下来。 山本武和沢田纲吉也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他们三人将我们团团围住,颇有点三堂会审的架势。 “是选舞伴吗?毕竟上次看见蓝波的时候还没有穿这么正式呢。”山本勾着蓝波另一边的肩膀,笑容浅淡。 蓝波刚要开口,但他像是瞥见了什么人似的,目光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后,望见了举着有毒披萨发出狰狞微笑的碧安琪。 “唔,大姐。” 狱寺捂着肚子后退了一步,蓝波也趁机挣开了山本的桎梏,他握着我的手匆匆留下了一句了“一定要选我啊”,就忙不迭地跑远了。 “蓝波还是一如既往地害怕碧安琪呢。”山本笑着感叹了一句,接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我,“这么说,是阿泠赢了吧?” “是呢,虽然是十年后的蓝波......”沢田纲吉凝视着蓝波消失的方向,语气真挚,“真好,看来十年后我们已经找到月见山同学了。”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小蓝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他已经不哭了,脸上顶着一抹唇印,见到我,他冲我张开了手撒娇似的要抱抱。 我抱起蓝波,拿出纸轻柔地替他擦掉了小鼻涕。小孩子似乎累着了,他在我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位置,很快就打着小呼噜进入了梦乡。 我亲了亲他另一边的脸颊,抬头,望见了四双略带点羡慕的双眸。 “.......”我沉默了一小会,然后态度坚定地告诉他们,“我不负责换尿布这些的。” “你们谁来?” 狱寺无声地转开头。 另外三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们齐齐地脸红了起来。 “那就轮流吧。”我没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笑眯眯地建议道,“晚些我会出一个排班表哦~” 事情就这么草率而轻易地定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狱寺一言不发。 天已经开始黑了,街景荒凉,蓝波睡得香甜,空荡荡的巷子回响着我们的足音。 “十代目是个好人。”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狱寺眼底的厚冰层终于出现了裂痕,路灯落下的光在他那双晦涩的眼眸中折不出一丝影子。 “就算是一开始身为敌人的我,他都愿意施以援手。” “还有蠢牛,明明迄今为止一直在给十代目添麻烦,但十代目也一直温柔地包容他。” 狱寺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轻得似破碎在水中的月光:“十代目他在乎很多人,也在照顾着很多人,但、但,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隼人。” 我停下了脚步。 狱寺无声地凝望着我,我伸手抚住他的脑袋,微微用力——他顺从地低下头来。 这其实是一个臣服的姿态,但他依旧这么毫无反抗地照做了。 我贴近了狱寺的额头,轻声补足了他的未尽之意: “但你只照顾我,也只照顾过我。” “隼人,别总把愤怒对准自己,要多爱自己一点啊。” 对立和冲突即将来临,你若仍是这般自轻,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呢? tbc 别算 “所以,我的任务目标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候选人之一沢田纲吉,对吧?” 夜深人静,蓝波也已经在狱寺的房间里沉沉睡去了。在确认周遭一切都安全后,我回拨了那个号码。 “是绑架,还是——抹杀?”我直截了当地发问,“还有,迪诺的出现真的没有影响吗?” 对面几个人的声音几乎是一同响起的,我揉了揉耳朵,费劲地辨别着不同的人声。 “嘻嘻嘻,当然是抹杀咯~” 这是带点颓美的病态少年音。 “啧,迪诺......” 这是不知为何莫名暴躁的大嗓门。 “有Rebrn在的话,别说抹杀了,绑架都很困难。反正重要情报也到手了,小泠也还是早点回来吧,自从老大醒来见不着你后,他每天都很暴躁呢~” 这是带点娇柔的青年音,但在他说完后,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酒杯破碎声以及男人的冷笑声。 “你们没发现吗?惯犯小姐好像至今都没喊过斯库瓦罗一声‘妈咪’。” 这是平静的孩童音。 此言一出,手机对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还没想起来吧。”孩童音笃定道。 “啊。”已经了解得差不多的我坦诚道,“确实,我现在还没有各位的记忆。” “喂,玛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嗓门问道。 “惯犯小姐现在还不能回来。”名为“玛蒙”的正是那个孩童音的主人,他答道,“如果现在回意大利的话,那么她大概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算了,具体的话回来会和你解释的。”大嗓门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听起来意外地沉稳可靠,“你以前那个地方的伙伴已经逃出来了,他们大概会来找你,这或许能让你想起来点什么。” “接应你的游轮已经在码头停靠够久了,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就算想不起来也应该回来了。因为——” “我们和沢田纲吉的战争,要开始了。” 电话挂断了。 夜凉如水,我望着镶在漆黑天幕上的几点星子,陷入了沉思。 结合他们的言论,之前原身滞留在这里的任务目标达成与否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以前那个地方的伙伴、另一条时间线的记忆—— “果然和蓝波的十年后火箭筒有关吧?”我喃喃自语。 ......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我一直认为时间是一维的。 即时间如一条前消后生的直线,各个基准点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 但蓝波家代代相传的十年后火箭筒驳斥这一点,这个世界的时空观简直是乱到将莱布尼茨和康德的时间观放到脚底摩擦的程度啊。 “呐!小弟!狱寺已经是蓝波大人的小弟了!泠也已经同意了!” “蠢牛!你给我乖乖叫她姐姐!还有!快从我头上下来!” 我望着桌子对面吵吵闹闹的二人组,鼓着脸颊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觉得好困扰。” “是说蓝波和狱寺的关系吗?”山本撑着下巴看我。 此时,我、小春、山本还有狱寺正应了Rebrn的邀请,在沢田纲吉家为他辅导功课。 几天不见,沢田纲吉身边又多出一个了不得的孩子,据Rebrn说,这个孩子叫风太,对任何事物有着很准的排位能力。 ——任何事物?这可真是个不管放到哪里都会引起纷争和欲望的能力呢。 我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正安静窝在沢田纲吉身边看题的风太,答道:“不是这件事,是对蓝波的火箭筒觉得困扰。” 闻言,正满脸痛苦咬着笔帽的沢田纲吉也从试卷堆里探出头来,在我简单向他介绍了“时空统一概念”后,他瞬间就表情呆滞得像失去了高光。 “不愧是在中学生中,知识储备量以及魅力值排行第一的泠也姐!”风太面露崇拜地看向我。 “哇!泠也小姐好厉害!”小春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我。 下一秒,她便一脸期待地转向了风太:“小朋友,你的占卜是什么都能占出来的吗?能帮我也算一下吗?” “可以哦,我很乐意给阿纲哥的朋友算。” “那就帮忙算一下泠也小姐最想得到的东西排名吧!小春想要投其所好!” “唔。” 桌子对面的吵闹声安静了下来,我挑眉,饶有兴趣地望向风太。 风太颔首,他站了起来,就像是陷入某种玄妙境界,日月星辰的光影开始在他的眼瞳中浮现。 “听到了吗?排名之星。” 试卷、桌子......周遭的物品像失去了重力似的,随着风太的话语飘了起来。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正在上浮的蓝波和Rebrn,将他们揽进了怀里。 “多谢~月见山。” 和Rebrn的道谢一同响起的还有风太的排名声:“泠也姐最想得到的东西排行榜——” “第一名是自由,第二名是自由,第三名,呃,自由.......” “哈哈,某种意义上来说,阿泠还真是无欲无求呢。”山本武含笑着叹息道,“突然就有点在意了,阿泠在意的人的排行了。在除去自己和家人后——” “别算。”他的话被狱寺打断了,银发少年冷着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警告,“什么都可以,只是,这个别算。” “确实,这样探听月见山同学的隐私可能有点不太好啊。”沢田纲吉温柔地笑了笑,他上前按住了风太的肩膀,轻声道,“辛苦你了,风太,停下来吧。” 桌子落回了远处。 我放下了蓝波和Rebrn,笑眯眯地趴回了桌子:“其实算一下也没有关系哦,我可是相当在意大家的呢~” 毕竟,除去自己和家人后,所有人的排名—— 不分先后。 tbc 日常章的终结 “顺带一提,哪怕是树叶掉落的声音也能把我吵醒。”[9] 隔着半阖的病房门,我听见了云雀恭弥漫不经心的声音。语气散漫而慵懒,隐含着捕食者对弱小食草动物顽劣的戏弄。 我和沢田纲吉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我指了指病房,轻声地问道。 “情况很复杂。”沢田纲吉睁着他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看我,他先是慌张地打量了一下我身后的走廊,在确认了除我之外再没有别人了以后,才松了口气似的小声问我:“狱寺和蓝波呢?” “隼人和蓝波啊......”我顿了顿。 ...... 他们本来是和我一起上来的。 但在转角处,狱寺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影子。狱寺转开眼,将手中探病用的白玫瑰递给了我。 “蠢牛太吵了,我留在这里看着他。”他按住了挣扎不休的蓝波,低垂着眼眸,“请......代我向十代目转达下歉意。” ——拙劣的借口。 我还没应答,是蓝波先闹了起来,小孩子拍打着狱寺的手,奶牛服上的小尾巴晃得激烈。 “蓝波大人不吵!狱寺小弟才是最吵的那个!要跟着泠也去啦!蓝波不要和狱寺小弟在一起!” “是呢,我们蓝波大人一点儿也不吵。”我弯下身子,轻轻捏了捏小孩子滑嫩的小脸蛋,哄他,“那你就当帮泠也姐姐的忙好不好?在这里看着最吵的狱寺小弟,出去后就奖励你最喜欢的章鱼丸子。” “好!蓝波大人一定会帮助泠也的!”蓝波干劲满满地挥舞着他的小拳头,应道。 “我说,你也不要太惯着他了啊!”狱寺没好气道,他终于敢看我了,只是语气还是别扭得厉害,“别待太久了。” “好哦。”我笑道,掂了掂手中的花束,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有点嫉妒阿纲了,说起来,隼人都还没有给我送过花呢~” 话音刚落,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突然就泛了上来。 我迅速回头。 医院狭长的走廊中,只有零星几个提着伴手礼的病人家属,并无什么异常。 但刚刚的颤栗感显然不是错觉,我思忖着转了回去,所以会是另一条时间线的伙伴找上来了吗? 身侧的狱寺还红着脸嘀咕着什么“还没到”、“没惊喜了”这些词,却冷不防被怀里伺机而动的蓝波薅住了头发,于是他们两个人又掐起了架来。 我默不作声地看了一小会,而后摸出手机为他们拍了一张照。 “咔嚓”声惊扰了他们,狱寺和蓝波转过头看我,一大一小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那么,我先上去了。要照顾好蓝波啊,隼人。” 我认真地注视着他们。 狱寺的脸上红晕未消,我沉默地扬起了嘴角,最后一句话终是没对敏锐的他提起。 也请照顾好自己,狱寺。 回忆到此结束。 我接上了刚才的话题:“隼人怕蓝波的声音吵到大家,就拜托我上来了,他留在下面照顾蓝波。” “隼人很愧疚呢,说自己没照顾好阿纲,之后有机会的话,希望阿纲能够多开导一下他呀。” “我会的。”沢田纲吉郑重地点头,然后向我解释了他出现在这件病房外的前因后果。 “修行吗?说起来,Rebrn不保护你吗?”我含笑着试探道。 去深山特训这件事其实我也受到了邀请,这也正是Rebrn将迪诺从意大利喊来的原因之一。但因为担心迪诺通过某些细节认出我,我便找了个理由逃了过去。 我不知道Rebrn是否也早早就预见了平静生活下的暗流涌动,所以才制定出对沢田纲吉如此重压且速成的方法来。 “真的太危险了,还好月见山同学没有来。”沢田纲吉在我的笑容恍了神,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嗫嚅道,“Rebrn的话,他有说过,根据规矩他只做教导而不能干涉,所以这种情况......他一般不会管我的。” 呀,原来是不能干涉吗?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收获呢。 “了解了~”我语气轻快,将怀里的白玫瑰往前送了送,“这是隼人给阿纲买的花,我们要不要先悄悄放进去呢?放心,不会吵到云雀前辈的。” “原来是狱寺吗?”沢田纲吉接过花,语气感激但又莫名带点失落,“谢谢,我很喜欢。” “我也有礼物送阿纲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藏在隼人的花里,阿纲可以等我走之后再看。” “好、好哦。”沢田纲吉的声音柔软了下来。 我们小心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打算把花放进去。结果,还没走几步,沢田纲吉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他快走几步,防备地把我护在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我望见了摆在云雀恭弥床边的那几支玫瑰花。其中有一朵花的花瓣耷拉了下来,在窗子里透进来的风中摇摇欲坠。 下一秒,那片花瓣就像承载不住我们目光重量似的,颤颤巍巍地就要落下来。 “!”我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成功在花瓣掉下来之前接住了它。 “唔。”身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月见山同学!” 在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呼唤声中,我头一低,和云雀恭弥对上了视线。 “委员长,花瓣没有落下来哦~” 我将花瓣笼进掌心,一脸无辜地将它递到云雀恭弥面前。 掌心一凉,云雀恭弥拣走了那片花瓣。 “你是在俯视我吗?”他蓝黑色的眼瞳似幽深的潭水,其中映着我的倒影,“兔子耳朵。” ......兔子耳朵是什么称呼啦? 我轻笑,一手撑着床板,俯下身子,将视线和他齐平。 “现在顺眼了吗?委员长~” “嗤。”呼吸交缠,他哼笑了一声,目光不闪不避,“下不为例。” ...... 我没有在病房里久留。 在和变得蔫了吧唧的沢田纲吉告别后,我选择了另一边的楼梯。 因为层数比较高的缘故,人们大多会选择电梯。楼梯间空荡荡的,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鞋跟接触瓷砖地板的回声。 一声、两声——四声。 我停下了脚步。 “还是这么敏锐呀~泠也。” 这声音华丽但又阴郁,如同倒映着雪白月光的匕首,每个字节都流淌着静默的杀机。 “好久不见,终于找到你了。” 咔吧。 象征着平静生活的拼图终于被拼上最后一块碎片,拼图的正面是一张塔罗牌。 ——[魔术师倒立]。 小剧场: 沢田纲吉在玫瑰花束中找到了一个信封。 里面是一枚精巧的达摩御守银牌,以及一张小纸条。 “祝君 武运隆昌” 月见山的字迹一如她人那般惊艳,一气呵成,力透纸背。 伴随着惊喜而至的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不安。 沢田纲吉将御守贴近胸口。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会——算了,明天给她发条简讯吧。” tbc 回到过去(1) 十一月,秋季的尾巴,空气中已然带上了凌冽的寒意。时间也仿佛在寒潮中奔腾了起来,在又一场秋雨后,黑曜乐园迎来了第一位不速之客。 黑曜乐园也曾是热闹的儿童游乐场所,但因为人口外迁、经营不善等缘故,这里便慢慢荒废了下去。 冰冷的阳光铺在破旧建筑裸露在外的钢筋上,却始终照不进来——仿佛里面是什么连太阳都无法涉足的黑暗之地。 我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撩起了窗帘的一角往远处瞧。目之所及的是杂物堆成的一座座小山,以及行走在其中的一个小黑点,其余的并不真切。 “何必这么费劲?”不远处的中年人说话了,他奸笑着打开了投影仪,“我的小鸟们会事无巨细地为我们带来最新情报的。” 随着白幕的亮起,昏暗的房间也逐渐显现出全貌。 围绕着六道骸坐着的绿色长沙发,我们九个人或坐或卧。除了我,他们都穿着黑曜中学的军绿色制服,但因为面相不善的缘故,看上去简直一个比一个还要不良。 “蛋糕好难吃!什么嘛,我还以为绷带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有多好吃呢,结果还不是不如口香糖好吃!” 城岛犬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还是一口咬掉了他那块蛋糕的3/4。 “给漂亮女生起外号,并且否定她喜好的男人也太逊了吧!”M.M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转头为我空了的小盘子添上一块新的蛋糕,“还好泠也小姐看不上你!” “哼,说什么看不看得上,我们和绷带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关系呢!”城岛犬骄傲道,他的大嗓门简直和我那远在意大利的上司不相上下,“我们四个可是能够互相托付性命的伙伴!” ——托付性命的伙伴? 是的。 在得知我没有过去的记忆后,城岛犬就是这么介绍的。 那时,他一边用“那些黑/手/党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的愤怒表情看我,一边简单地向我描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哎呀,有些事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总之,我们小时候是一个家族的,那个家族——” 说到“家族”这个词的时候,城岛犬顿住了,他的眉眼间极快地涌上了深重的戾气,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犬。”柿本千种按住了他的肩膀。 柿本千种就是城岛犬口中的“托付性命の1/4”,他是个有着深蓝色发色和眼眸的瘦高个,脸上还印着一串条形码,不过我猜测,这个拓印的由来估计也不怎么美好。 “犬说得没错,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想不起来也没事。”柿本千种安抚地拍了拍城岛犬的肩膀,继续道,“大家一起逃出来后,我们和你就失散了,据说你是被黑/手/党带走了,此后,我们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的寻找,但一直没找到你的踪迹。” “唔,逃出来的地方,是实验室吧?”我拉上袖子,解开了左手的绷带,给他们看手腕处的纹身,“但是记不起来,真的没事吗?” “生活应该也不全是坏事吧?我以前一定也和你们有其他什么值得铭记的经历,如果这么重要的回忆都丢掉了的话,你们会不会很伤心呢?” 这句话确实有哄骗他们多说一点的意思,但我也感受到,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我和眼前这三个人,以及在意大利的上司们,应该有着相当不错的关系。 ——因为他们知道我的生日,真正的我的,生日。 “啊,是有点失落,但现在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总是说着“喧哗上等”的城岛犬在同伴面前其实也只是个话痨、爱生气且不太爱干净的普通少年,只是一道狭长的伤痕横垣于他的面部,这才使这个黄发少年看起来格外的不好惹了起来。 “反正只要跟着骸大人,让我做什么都行!”他笑出了一口白牙。 他口中的骸大人就是那天在医院来接我的人,但看着他那只镶嵌着数字的眼睛,我总觉得,我应该还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他。 柿本千种脸上的拓印、城岛犬脸上的疤、六道骸眼球上的数字,以及我手腕上的纹身—— 看来另一条时间线,我们混得应该都挺惨的。 屏幕上的影像逐渐清晰了起来,我收回思绪,目光转向屏幕。 一共四块分屏,微型摄像头就挂在小鸟们的脖子上,屏幕的最下端还能看见点小鸟黄色的绒毛。 迎着正照下来的阳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主路上。 因为是俯拍的缘故,那人的面容身形都看不太清楚,但那映着“风纪”二字的红袖章,在周遭灰败景象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云雀恭弥。 在他身后,很快又出现了几道身影。 外面似乎起风了,空气中卷起了小型的沙尘,连摄像头上都蒙上了朦朦胧胧的纱质感,但这也足够我们看清了后一批来的是六个人——四个大人,两个小孩。 他们的声音透过装置传了过来。 “食草动物们,你们跟着我打算干什么?” 前一道身影转身,映着正午的光线,浮萍拐柄身雪亮,这一瞬间的对峙感简直要冲破了屏幕。 监控设备难以捕捉他快到离谱的攻击动作,但是Rebrn挡下了这一击。 “云雀,我们的目标一致,内部损耗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这句话没有让他收回浮萍拐,让他停下攻势的是蓝波忍耐不住的哭声。 “泠也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还没有找到——蓝波大人、呜哇,蓝波大人再也不要吃章鱼小丸子了!” 屏幕中的其他人尚没有动作,是云雀恭弥先动了。他用浮萍拐轻轻点了点蓝波的脑袋,奇异的,小孩子的哭声也因此停了下来。 “别跟太近。”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但前进的速度到底是慢了下来。 “我好像听见了他们在喊泠也。”中年男人阴冷的目光转了过来,他叫巴兹,是小黄鸟们以及一对双胞胎杀手的主人。 “你应该不会背叛我们吧?泠也小姐?”他黏腻恶心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只教人联想到荒芜小岛上盘踞的黑巴曼蛇。 巴兹张了张唇,他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止了他。他捂着脖子艰难地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凝眸,唔,是幻术的味道。 “kufuffu,巴兹,虽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也不代表你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人哦~” 坐在绿色长沙发上的人动了。 他原先是垂敛着一双眼的,现下终于抬起来了,一蓝一红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妖异的美感。 我注意到,此刻他那只红色瞳孔里的数字变成了“一”。 下一秒,六道骸的目光就转向了我,在巴兹的求饶声中,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新的朋友,和没有印象的旧朋友,kufufufufu,看来是没什么胜算呢。”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着沙发边的三叉戟,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挑了挑眉,回以微笑:“骸,你应该知道,从我和你走的那一刻,我的朋友和敌人就已经很确定了。” 闻言,六道骸修长的手指便从武器上移开了,他顺势伸了个懒腰。 我不由得失笑。 六道骸,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 他的某些想法其实在我看来有些激进,但—— 我瞥了一眼摆在沙发上的小提琴,收回了对他的腹诽。 看在他送我阿玛蒂小提琴作为生日礼物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