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草在修罗场当卷王》 第 1 章 盛夏的阳光稍显燥热,教室的温度急剧升高,空调冷气强硬地与之对抗。 笔尖落于白纸一点,划出流畅的弧线,云岱给几何图形做好辅助线,开始正式解题。 坐在旁边的何旭明,啪地一下搭在云岱肩膀上,“云神,一直在这写题不累嘛,跟哥们出去放放风呗。” 云岱笔尖一顿,将是视线从试题纸挪到何旭明身上。 对方接收到云岱冷酷的视线,讪讪地将爪子从他肩膀上挪开,轻轻喃喃道:“去不去,去嘛去嘛。” 云岱没理会他,继续写桌上的题。 何旭明叹气,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和云岱搭话失败了。 和云岱同桌一个月,对方下课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准备做题的路上,除了问数学题之外,两人聊天就不超过十句。 这也太高冷了吧。聊天达人何旭明挠头,不想承认遇上了自己也搞不定的人物。 班长抱着作业本按着座位发,发到何旭明这一桌,笑嘻嘻道:“又碰壁了?咱云校草可不是谁都搭理的哟,你别自找没趣。” 何旭明悄悄看了旁边云岱一眼,瞧对方正在心无旁骛地解数学题,这才敢转过身冲班长压低声音抱怨道:“我是校草同桌耶,不搭理我搭理谁?” 班长意味深长一笑,不动声色看了眼后排用手机发消息的男生。 季月笙发完手里这条消息,将手机扔进桌盒里,一抬头就看见班长在看他。 视线很是耐人寻味,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所以季月笙笑眯眯道:“班长,有什么事?” 班长欲盖弥彰地摇摇头,姨母笑溢出来藏都藏不住。 季月笙:“……”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 班长是个腐女,而且在磕他和云岱那家伙的cp。 他搞不懂班长为什么会觉得他俩是一对,他和云岱完全就不熟。 高一的时候不在一个班,高二分科之后才算打过照面,但也仅限于打过照面,完全没有来往。 他和云岱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大概就是……云岱喜欢他。 想到这一点,他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不远处那道身影。 云岱写字的仪态很好,背脊挺得笔直,只有头轻轻低垂看着手上的书,玉白的手握住签字笔,笔随着他的手流动,只有偶尔停顿。 他是被阳光眷顾的人,细碎如金的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书桌上,和他鬓角一点,侧脸衬得闪闪发光。 季月笙还没多看两眼,就听见班里有人喊:“云岱,有人找!” 旁边立即有人议论道:“又有人向校草表白啊,真NB,这个月第几个了?” “好像是第四个。” 云岱手停下来,放下笔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教室外走去。 季月笙有些烦躁,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放下书本出教室上厕所。 一转角就看见云岱站在走廊外,好像在和谁说话,季月笙下意识躲进角落。 表白的男生抬头看了看云岱,虽然对方身材瘦削,但个子却挺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像是一株挺拔的青竹,长身玉立。 瘦小的男生看了一眼,又怯生生将头低下,声音软糯道:“云岱,我喜欢你很久了,自从……” 后面的话和往日的表白大相径庭,云岱不用多听,都知道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他拿出一套拒绝话术,“谢谢你的喜欢,你人很好,但我高中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抱歉。” 拒绝得行云流水,熟练得像是演练多次。 偷听墙角的季月笙哂笑:这人还跟以前一样,残忍的轻浮。 男生咬了咬唇,羞怯一扫而空,满目倔强道:“没有谈恋爱的打算……那不能和我试试么?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上谈恋爱的感觉了。” 云岱眼神一冷,面无表情道:“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么?我不喜欢男人。” 男生听到这话,眼神一暗,“果然你只喜欢学神。” 云岱有些迷惑,但没得到解答,对方就垂着头小跑着离开,将一句“不好意思”扔在原地。 云岱没有就这么离开,而是看向墙角,“听够了?” 无意躲藏的季月笙照常挂着微笑,走出两步,看着对方的表情,微微一怔楞。 云岱白瓷般的脸上泛着冷意,看着有些凶,偏偏那双桃花眼是湿润的,仿佛像装载着绵绵情谊。 这一双含情眼,看狗都深情。 季月笙忍下一丝微妙,笑得如沐春风,“要一起去厕所么?” 云岱冷淡拒绝,像是没兴趣般,绕过他向教室走。 季月笙望着他的背影,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不喜欢男人么? 真能够撒谎的,谎话精。 他一回来,班长就凑过来八卦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是男生表白,长得还挺好看的,校草你答应了么!” “不要这么叫我。”云岱轻飘飘看向班长,对方顿时怂唧唧。 有女生调笑道:“有什么关系,校草是官网投票选出来的,既然花落云岱身上,就别害羞了,校草~” 班长趁机点头道:“对嘛对嘛。” 男生听见,笑道:“云岱长成那样,别说校草,校花给他当都行。” 云岱听到这话,微微拧眉坐回座位上。 他知道有些男生私下偷偷叫他笑话,以此取笑他长得娘炮。 但他不放在眼里。 发丝遮住温润的眼,云岱微微垂着头,露出一些脆弱的后脖颈,他无不阴暗地想着:一群手下败将,根本不用将他们的话放在眼里,唯一的对手,就只有…… 他抬头,看向踩着上课铃声回教室的季月笙。 季月笙似有所感,偏过头与他对视。 偷偷观察的班长将脸埋在语文课本里,激动地嗷嗷叫,勉强遮掩她略显狰狞的表情:磕死她了! 她的同桌有些一言难尽,“擦擦你的口水。” 班长没听同桌说什么,而是悄悄打开手机的微信磕CP群,发出几声鸡叫。 今天也是着魔的一天:啊啊啊笙岱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你看校草的眼神好炽热,他偷偷看学神的那一眼,多么深情!太他妈甜了! 不想写作业:班长,你别发语音了,转文字出来不知道你在说啥,什么声带? 今天也是着魔的一天:笨蛋,是笙岱! 教室脚步声响起,打断小群火热的聊天。 班主任盯着个地中海发型,手里拿着保温杯,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讲台上,“又到了一个月一次的换座位环节。” 教室瞬间噤声,但转瞬又像平静的水突然烧开,突兀地传来一些叽喳声。 何旭明传来痛苦的呜咽声:“又换座位啊,这班规也太变|态了。” 班规规定,每一个月都必须换座位,但不是所有人必须换,而是班主任根据自己的考量选择换谁的座位。 他们班级,没有民主,全是□□。 何旭明苦着一张脸,他实在不希望自己被抽中。 好不容易和校草混熟了一点,可以理直气壮地问数学题,他可不想救这样被挪走。 然而“天”不随人愿。 班主任铁嘴无情,“何旭明,你坐云岱的后面去。” 何旭明可怜兮兮地转头,“我的神,你不会因为我不和你同桌,就不要我了吧!” 云岱身体一僵,默默地将自己挪远了些。 见对方没有反应,何旭明瞬间鬼哭狼嚎道:“我的神,没有了你,我可咋活啊,我不能没有你!” 班主任拧着眉,“何旭明,别演,快点收拾东西。” “哦,”班主任的威严厚重如山,对方瞬间老实,只轻轻道,“云岱,我搬到你后面还可以找你问题么?” 他故意做出可怜的模样,像是在等待渣男回应的姑娘,想要得到对方的“垂怜”。 云岱绷着下巴,微不可查点头,对方顿时喜笑颜开。 班主任继续指点江山,“那个季月笙,你搬过去和云岱坐一起。” 女生堆里爆发出一小片惊呼声,两名当事人都不由得一愣。 季月笙试图打消班主任的想法,笑眯眯道:“老师,能告诉我们您这么做的用意么?” “用意?”班主任打开保温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合上瓶盖才不急不缓道,“没什么用意,就是记得开学这么久,班里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居然还没坐到一起过,有点新奇,所以想看看你们坐到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第二名这个词汇,狠狠地刺痛了云岱,他在草稿纸上写上“季月笙”三个字,然后恶狠狠地用签字笔涂抹名字,用力之大,差点把签字笔笔尖按断。 季月笙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班主任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的,你们是互相暗恋的男女同学,还害羞起来了?” 班长听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心说班主任眼光还真准。 季月笙抿唇,不说话了,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 班主任又调换了几个人的座位,对自己的安排内心满意之后,才慢悠悠拿出语文课本开始讲课。 换位置从来不会占用上课时间,都是下课后才开始置换。 季月笙笑眯眯地看着帮他搬位置的同学,“谢谢大家了。” 男生将桌子挪到云岱旁边,乐呵呵道:“季哥有啥问题找兄弟们就行,就是以后的作业,也请季哥多帮衬帮衬。” 季月笙笑意更灿然,“没问题。” 他像驱苍蝇一般打发走这群人,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书本。 云岱对陌生同桌的到来,好像毫不感兴趣,依旧腰背挺直,写着自己的数学题。 季月笙心里嘲笑对方装模作样,眼睛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他草稿纸上被涂掉的名字。 第 2 章 季月笙嘴角的笑虚浮了很多,眼中笑意不达眼底。 云岱就这么喜欢他?还情不自禁地在本子上涂写他的名字? 微妙的恶感自心底滋生,季月笙目露凉薄,“云岱。” 原本正在刷刷写题的云岱,听到对方叫他,笔尖只微微一顿,又当做没听见一般继续写解题步骤。 季月笙的耐心顿时少了一半,但面上又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云岱。” 落完最后一笔,云岱终于舍得一缕视线,屈尊纡贵地看向季月笙。 他面容皎白细腻,清清冷冷的,好似天山最顶尖的一捧细雪。偏偏眼神又很不耐烦,充斥着世俗情态,为他增添了一丝人气。 季月笙忍着恶意笑道:“想来我们都不是喜欢对方打扰自己的类型,不如画个三八线,互不干扰怎么样?” 季月笙知道云岱喜欢自己,如今又成了同桌,他可不想被云岱缠上,不如早点划清界限为妙。 日久生情这种戏码,可不适合他。 云岱嘴唇微动,很想骂他小学鸡,这么大了还划三八线,但转念一想,这么做对他来说也有好处,索性道:“好。” 他们是单人课桌,不用真的拿直尺比划着划线,说建立“三八线”,只是想在两人中间加持一种无形的屏障。 互不交流,互不打扰,各自相安,这是两人难得的默契。 季月笙没想到对方没有纠缠,反而答应得这么痛快,微微一怔愣,提前打好的劝说腹稿,一下子都用不上了,不免产生一股不爽。 他心情不爽,就想找来源的不痛快,他看了眼云岱做的那道数学题,不阴不阳道:“那道数学题你不会解么?”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对方从抽屉里拿出头戴耳机,开始练习听英语听力。 季月笙自讨没趣,偏过头打开语文书,在语文书的人物图画上涂涂画画,他悠闲自得,自然不知道云岱内心的波涛汹涌。 如果不是因为及时戴上耳机,隔绝掉季月笙讨厌的声音,他可能会忍不住掀课桌揍死季月笙。 这个家伙真是可恶,早点消失就好了。 他无不阴暗想着。 * 周五的心情总是格外轻松,等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教室充斥着欢快的叫声,此起彼伏。 云岱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像往常一样收拾书包出校门。 还没走几步,就被一道喇叭声夺去注意力。 漆黑的迈巴赫前座摇下车窗,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上车。” 云岱没有犹豫,随手拉开后座车门,将书包扔进去,人再身姿矫捷地钻入车内。 云凛刚从公司下班回来,穿着一身西装,发胶还没有洗掉,前面的额发服帖地梳在两边。 明明是一副随时上台演讲的成功人士模样,但偏偏脸上露出疏朗的笑意,看着十分容易与人亲近,“怎么坐在后排,拿我当司机?” 云岱知道他是开玩笑,但又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疏离地道一声:“谢谢哥哥来接我。” 对方这么认真,反倒是让云凛不好再胡乱开玩笑,“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 云岱没说话,车子在沉默中朝着前方驶去。 到地方下车,云凛故意调侃道:“这么久没回家,不会不认识路了吧?” 云岱是走读生,只是家离学校远,所以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住,隔一段时间才会回家。 云岱没回他的话,只是自顾自指纹解锁推开别墅的大门,问道:“接我回来,是爸妈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么?” “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回来?”云凛调笑道:“爸妈出去旅游了,周末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稍稍有些寂寞。”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上有人走下来。 云岱抬眼望过去,就见一个兜着围裙的妇女,笑得憨态可掬,十分热情道:“是小云回来了?快,告诉王妈今天想吃啥菜,马上给做。” 云凛无奈道:“王妈,你叫小云,叫的是谁?” 要知道他们这一家,可有三个都姓云。 王妈笑道:“小凛别闹,小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别乱来。” 云凛在外面叱咤风云,回到家面对从小照顾他的王妈,也得低人一头,他故意叹气道:“行,我知道云岱一回来,我就没地位了。” 云岱微不可查地嘴角一勾,露出一点笑意,“谢谢王妈,今晚我想吃红烧鱼。” 王妈手艺好,效率也高,不过一小时,就弄了一堆菜在桌上。 他们家没那么多讲究,三人一起餐桌吃饭。 云凛吃了两口红烧鱼,照例问云岱平时的学习生活,对方规规矩矩应答,答完之后就闷头吃饭。 看着云岱垂着头,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云凛有些忧心:“你们食堂的饭不好吃?” 云岱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就听见对方又道:“把你都饿瘦了。” 王妈听到这句话,也是心疼得不得了,连声附和道:“对,小云以前还算是块精品五花肉,现在都成了打折排骨。” 云岱:“……” 王妈应该好好去进修一下语文。 他试图为学校食堂和自己的身材正名:“我没饿瘦,开学前我只有一百一,现在有一百二了。” 王妈不赞同,朝他碗里夹了好几块五花肉,“男娃娃这么瘦弱可不行,多吃点。” 云岱:“……谢谢王妈。” 吃完饭的云凛放下筷子,突然笑道:“云岱你学习压力应该挺大的吧,要不和我去游乐场玩一玩?” 云岱刚想拒绝,但拗不过王妈和云凛的强势夹击,被迫同意了。 云岱表面同意,等一到星期六下午,云凛开车送他到游乐场。 他趁着云凛排队买票期间混入游乐场,摆脱掉对方,想要独自找个地方学习。 云岱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只是和云凛的关系不尴不尬,两人单独相处不自在极了,不如避开。 和云凛发短信报了平安后,很快就收到回复,对方显然也知道他的意图,所以只是祝他周末愉快。 简洁的文字,难掩对方情绪的失落,云岱轻松的同时,难免生出一点负罪感。 有些烦躁地抱着手里的一套数学真题,他只想找个地方刷题,好好冷静一下。 游乐场人来人往,难免有所碰撞,云岱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面色有些阴郁地抬头。 这一抬头,就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看着面前撞到的人,有些意外,不太确定道:“季月笙?” 在游乐场碰到熟人不奇怪,只是碰到与平时形象大相径庭的熟人,那就很奇怪了。 因为协和中学的校服是统一的衬衫西裤,而季月笙担任学生会主席,必须以身作则,在校内也是穿着整齐,统一的衬衫西裤,搭配优雅的灰色领结,看着规矩守礼,俨然是好学生的派头。 但此刻,季月笙打扮和学校里完全不同。印着骷髅头的白色T恤焊在身上,裤子是吊满链子的工装裤,头发染成了全白,耳朵上还戴着好几个红钻耳钉。看着怎么也不像名校学生,更像是随时去巷子里打群架的精神小伙。 整体看着奇奇怪怪的,但因为脸过于能打,白发与白皙的肤色相映衬,看着还是很帅。 云岱看着他这副杀马特模样,愣在原地,心说不妙,抱紧手里的练习题,想低着头躲开,结果被对方逮个正着。 季月笙死死握住他的手腕,没有了平时虚伪的微笑,表情称得上可怕,“我的秘密好像被你发现了……不要说出去,可以么?” 面对季月笙的威胁,云岱很无奈,虽然他觉得对方的打扮很搞笑,而且还挺有反差的,但其实他对季月笙本人到底是怎样的,真的一点没有兴趣。 他只对季月笙的成绩有兴趣。 云岱神色冷淡:“我不会说的。” 但是季月笙却不相信,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隐患,他强硬地握住对方细白的手腕,冷声道:“不要欺骗我。” 云岱挣扎着扭动手腕,白瓷般的皮肤泛起诱人薄红,他眉目显出痛楚,“疼……” 季月笙看他这副模样,竟生出让他更疼些的想法,但理智还是让他放手,不走心地说了句抱歉。 他为了转移话题,不由得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不会拿这个秘密威胁我,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在云岱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前,他又补充道:“劝你歇了这个心思,我对你没有想法。” 云岱面红耳赤,露出羞愤的神色,“神经病。” 自觉被羞辱的云岱,说话也不再客气,“八点档狗血剧看多了的人,都会变成你这样?” 明明被骂了,季月笙却挑起微妙的笑容。 他心说云岱这个人还挺口是心非的,明明心里喜欢自己,还对自己态度这么差。 短暂失态之后,云岱尽力平复心情,恢复自己的冷面,“我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和你有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参与。” 最好是连边也别沾。 季月笙张口刚想说话,就被回来的死党吸引了注意力。 羽玉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冲他招呼道:“月笙,你愣在这干嘛呢?” 季月笙刚想解释,但一回头,云岱已经像一滴水混入大海之中,顺着人流消失不见。 * 云岱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对着还在寻找他的季月笙拍了一张照片。 因为距离比较远,且不敢正面拍摄,只勉强拍了张他的侧影留作把柄,免得季月笙再来找麻烦。 被对方一搅和,愉快的周末也没了,他心里很烦:季月笙是心理变态,还是精神分裂? 居然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简直厚颜无耻。 他思来想去,只觉得是对方故意找麻烦,想影响他的心情,让他不能好好学习。 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愚蠢的季月笙,迷失在游乐场的温床里吧,我要学习去了。 云岱阴暗地冷笑一声,抱着试卷朝着旁边的咖啡店走去。 * 周一开学是最痛苦的,不仅需要勇气面对未来一周满满的课,还要应付学生会仪容仪表的检查。 季月笙作为学生会主席,自然是检查的主要负责人。他又换回了一丝不苟的西装校服,架上银丝方框眼镜,挂上好脾气的笑容,站在校门口,一个一个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 因为发生了周末那件事,云岱微微垂头想避开他,但对方似乎就是要和他过不去,极其眼尖地将人从人群中准确地找出来,让他站住别走。 云岱手提着包,轻啧一声。 要来找麻烦么? 第 3 章 云岱不想理会他,奈何学生会的狗腿子挡住了他的路,不让他进学校,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季月笙一步步靠近。 季月笙又换回了人模狗样的装束,白衬衫黑西裤,不见半分前两天见到的狂野模样。 他笑语吟吟道:“仪容仪表不规范,请单独跟我来一下。” 云岱不吃这套,“你说我着装哪里有问题?” 要是说不出来,就别怪他去校委会投诉他公权私用了。 哪知对方认真打量他几眼,真说出个问题,“你衬衫的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没扣上。” 学校的校服是标配西装领带,夏天可以不穿外套或者打领带。 最里面的衬衫扣子有很多颗,最上面一颗很勒脖子,所以云岱平日都不喜欢扣上。 这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问题,换做平时根本没人在意,学生会检查也不会检查得这么细,偏偏今天就被人挑出毛病。 云岱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索性道:“我真的不会把那个秘密说出去,你不要抓着我不放。” 季月笙却没有再提这个事情,而是板着脸,很严肃地说:“同学,你的扣子没扣好。” 云岱心说都和你同班半年了,还装模作样假正经,不念我的名字。 季月笙比云岱略高一点,眼睛一下瞟,就能看见没扣紧的衬衫衣领露出的瘦削锁骨。云岱骨窝凹陷,线条分明,细腻白皙的皮肤顺流向下,收束在略显宽大的白衬衫里。 季月笙想确实够浪.荡勾.引人,难怪那么多人会跟他表白。 见云岱没有动作,季月笙面无表情地帮他把衬衫扣子扣到最顶上。 在云岱说话之前,先一步开口道:“行了,进去吧。” 云岱脖子勒得很难受,但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一进学校大门,他就立马把扣子解开,心里骂对方神经病,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报复自己。 上课铃响起,季月笙才检查完,姗姗走进教室。 毕竟是同桌,他坐到座位上,一眼就看到云岱的扣子没扣好。 云岱有些不自在,怕对方又训自己,但这次对方却没有管,而是自顾自拿出语文书开始预习新课。 云岱时刻拿余光注意这季月笙,自然没放过对方这一动作。 他眼神微暗:果然,这人就是故意搅乱他心神,让他不能好好学习。 其心可诛。 报复心极强的云岱注意到季月笙的领口,不由得乐了,微哂道:“主席怎么衣服也不好好穿?” 他故意咬重了“主席”两个字,势必想臊对方一下。 然而季月笙的脸皮向来是比城墙厚,笑眯眯道:“天有点热,通通风。” 云岱还想说些什么,但班主任已经拿着保温杯走了进来。 他故意清清嗓子,看台下学生的目光都投向他,才宣布道:“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下周要进行月考,另一个是月考之后要举办为期两天的艺体节。” 学生有人嘟囔说这哪是两个好消息,明明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班主任笑眯眯的,像一只藏狐,略显腹黑地说:“月考是一次可以超越自己目标的机会,是洗牌的好机会,这还不算好消息?” 听到这句话,云岱下意识看向季月笙,心里默默纠正:不是目标,而是竞争对手。 季月笙原本盯着前方的黑板,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偏头看向视线来源,两个人突兀地来了个对视。 正常情况下对视,一般是偷偷盯着人家的那一方会不好意思,会先转过头去,但云岱不是正常人,他绝对不会让季月笙。 两人互相瞪着,像是在玩幼稚的干瞪眼游戏,眼睛开始生理性发酸,季月笙憋不住,来了句:“一直偷看我做什么,暗恋我?” 云岱轻骂一声神经病,转过头去。 季月笙嘴角微微扬起,继续看向黑板,听班主任交代注意事项。 在后排目睹一切的班长凤羡娇激动得嗷嗷叫,直用手捣鼓她同桌的肩膀:“你看到了没!你看到没!” 同桌轻轻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深藏功与名,“我早就拍了照,偷偷传到了论坛。” “什么,你真是女菩萨!”凤羡娇激动地从抽屉盒里掏出手机,准备一饱眼福。 但流年不利,网页还没加载出来,就听见台上班主任严肃道:“班长,虽然学校没有明令禁止不能用手机,但是在课堂上玩手机,我绝不允许,自觉点。” 凤羡娇欲哭无泪,颇为幽怨地将手机交到了讲台上:可恶,还没来得及看到照片。 回到座位,同桌安慰道:“没事,星期五老师就把手机还给你了。” 凤羡娇略微忧伤地点点头。 两人还不知道,这张图片上传到了论坛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盖起了层层高楼,磕CP的股疯涨。 两位当时人并不知情,季月笙是对论坛八卦没有兴趣,云岱则是完全没有论坛账号,把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盘算着怎么争回第一。 一节语文课平稳度过,刚下课就有人通传:“季哥,18班有人找……还是个大漂亮。” 说到这里,通传的人不由得露出了谴责的眼神。 都已经独占校草了,外面居然还有这么多。 有男生酸溜溜道:“季哥艳福不浅。” 凤羡娇则是笑嘻嘻道:“季神,我们会一直看着你的一举一动的。” 说完,凤羡娇有不自觉看了云岱一眼。 云岱正巧抬头,接受到她的视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云岱不明白,但季月笙当然知道她们的意思,淡声道:“来找我是我的朋友。” 凤羡娇没想到他会解释,就连季月笙也愣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添上这么一句。 烦躁地走出门,一看果然是羽玉。 虽然他朋友不少,但都没到亲密的程度,只有和他一块长大的羽玉会来找他。 羽玉是艺术生,和他不在一个班,所以虽然在一个学校,但不能常常见面。 因为他留着中长发,长相又偏精致秀美,经常会有人误以为他是女生。一起出去玩,还会被人误会两人是一对。 想起通传的人那个眼神,季月笙明白又被误会了,他已经见怪不怪。 羽玉见到他,没有和他寒暄,而是单刀直入道:“季月笙,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月笙听了不由得一阵错愕,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对方羽玉也知道他在这方面神经有些粗,直接解锁手机屏幕,拿出早就在论坛保存的照片给他看。 照片正是他们上课干瞪眼的时候拍摄的,拍摄者明显“用心险恶”,给照片加了粉红滤镜,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渲染得暧昧异常。 他还只被拍了个侧面,坐在里侧的云岱则是被拍了个全脸。 阳光透过郁蓝窗帘,光影交叠,落在云岱肩头,那双漆黑眼瞳染上一层淡淡色泽,似有流光游走。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蕴藏风流,眼角点缀的泪痣极似情深,像是透过屏幕,深情地看过来,所有注意力都不由得被吸引。 季月笙心跳漏了一拍,心说真的十分红颜祸水。 羽玉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早知道他什么情况,调笑道:“这个时候看愣了?当时盯着人家看的时候怎么没感觉。” 季月笙回过神,解释说:“这张照片只是大家的意.淫,你不要当真。” “你还真是不坦率,”羽玉毫不客气地拆穿,“反正天塌下来,有嘴顶着。” 看羽玉不信,季月笙真的有些急了,像是生怕对方误会他和云岱的关系,口不择言道:“我都说不是真的了,不不会喜欢云岱这样轻浮的人!” 他话音刚落,云岱就从教室门踏出来,经过两人跟前,目不斜视地向办公室方向走去。 季月笙:“……” 就算脸皮再厚,遇到此情此景也不免尴尬。季月笙没有当长舌妇的爱好,平日也几乎不背着说别人坏话,今天难得说一次,还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见云岱越走越远,羽玉安慰他道:“说不定他没听见,别在意。” 季月笙心不在焉地点头,“或许是吧。” 羽玉见他没精神,用力地拍拍他肩膀,“还说你俩没关系,这么在乎他?” 季月笙听这话,当场就想把云岱抛在脑后。要是真被羽玉认为他喜欢云岱,非得被他笑话三年不可。 他想避开这个话题,但对方显然是故意戳他痛楚,“话说刚刚那个谁路过,我好奇看了一眼,不得不说长得还真好看,比照片好看多了,不愧是论坛评选出来的校草。” 季月笙有些疑惑,“什么论坛评选?” 校草是论坛评选出来的么?他还以为是班里的人故意调侃云岱,故意这么叫的。 羽玉鄙夷道:“你还真是山顶洞人。” 他打开手机论坛,没用搜索键,而是直接点进长期挂在精华区的第一个帖子。 季月笙随意一看回复楼层,居然有上万楼回复,要知道他们协和中学一共也不过八千名学生。 羽玉笑嘻嘻道:“没想到吧,选校草这个帖子真的很火。” 季月笙有些匪夷所思,“我们学校的人居然都这么闲。” “你以为谁都和你这样,过着老年人一般的生活?”羽玉毫不客气地开嘲讽,“也不对,你还会和我一起去蹦迪开黑。” 季月笙自动忽略掉他的垃圾话,不客气地将手机夺过来,点开主题帖,就发现前面是楼主罗列的数名非自愿“参赛选手”,其中一个就有他。 毕竟是几个月前的帖子,排名早已经出来了,他拍在第四,而云岱则高居榜首。 里面贴的是云岱的生活照,照片里的人坐在图书馆看书,靠在纯白的椅子,手里拿着博德莱尔的诗集,面容清冷,眼睫低垂着,又显得异常乖顺。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落在突然合上的诗集,映出封面烫金的《恶之花》。 季月笙能轻易想象出那人发现自己被人偷拍时,露出的惊愕表情,一定很有趣。 他问:“这个根据什么评判的?” “还能因为什么,颜值呗,”羽玉微微耸肩,“输了不服气?”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逗对方两句,他知道季月笙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事实上,季月笙也确实不在意这种没有意义的排名,只熄灭手机屏幕,“不,我觉得他实至名归。” 第 4 章 “好眼光,我也觉得他长得相当牛逼,”羽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对他还挺感兴趣的。” 季月笙听他说这句话,莫名有些烦躁,只道:“你对他感兴趣?” “是啊,长相完美,性格不清楚,但应该挺辣,”羽玉眼睛微弯,“听说成绩也很好,可以找借口让他帮我辅导功课。” 季月笙面无表情,“云岱成绩在我之下,找他辅导功课,不如直接找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云岱从不远处的办公室推门走出来。 季月笙:“……” 羽玉捧腹大笑,“第二次了。” 季月笙:“……闭嘴。” 他斜睨对方一眼,“还不都怨你。” 羽玉绝不背这个锅,“可别怪我,是你自己要攀比成绩的,你成绩是好,但是题实在讲得烂,我还稀里糊涂地什么都没明白,你就已经结束了。” “是你自己笨。” “好咯,”羽玉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我又不是真要学习,只不过是找个理由……钓他罢了。” * 云岱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回到自己座位。 其实这两次对话他都听到了,原先听到季月笙讨厌自己,他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说明对方也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做对手来看待,担心自己抢走他的第1名。 结果回来就听到对方说自己成绩比他好,云岱气得肺都要炸了。 一定要报复季月笙。 先将发下来的数学试卷藏起来,让他没办法完成作业好了。 再向班主任打小报告,说他上课玩手机,没有好好听课,动摇他的心神,让他不能好好学习。 最后在下次月考的时候狠狠超越他! 一定要将季月笙狠狠踩到脚底,灭掉他嚣张的气焰,让他知道自己的无知与弱小,再也不敢在他面前狂! 无数阴暗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但是他表面还是不动声色保持冷脸,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失了风度。 他的表情很冷,眉宇蕴含着一点愠怒,眼波流转似嗔还怒,泪痣点缀在如玉脸庞上,带着活泛的生气,看着好看极了。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分发的数学试卷,默默刷题。 凤羡娇坐在后面看得心惊,和同桌耳语道:“小情侣吵架了?” 同桌深以为然地点头,“怎么想都是季月笙的错。” 两人虽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下定论。 凤羡娇不能够再赞同了,“对嘛,校草怎么可能有错,肯定是季月笙的问题!” 还有不到一分钟上课,季月笙迫不得已回来,耳朵灵敏的他直接就听到了凤羡娇的议论和谴责。 本就心虚的季月笙,脑子一抽,突然主动问写试卷的云岱,“你要不要来做学生会的工作?” 还没有等到云岱的回复,上课铃声就响了。 这节课是数学课,上课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轻女人,戴着副黑框眼镜,眼神犀利,看着很不好相与,课上都没人敢走神开小差。 当指针绕着时钟走了半圈,原本正在认真听课的季月笙,手里突然多塞了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了两个字,“不要” 。 季月笙下意识想看云岱,发现这人正在解黑板上的数学题,好凶从未分出心神来给他写过纸条,留下拒绝的两个字。 字迹清隽,应当是练的行书,运笔行云流水,但又比行书规矩很多,只是偶尔飞扬地勾连牵丝,多了几分潇洒风流的风骨。 都说字如其人,云岱的字确实和人一样,怪好看的。 他突然想起搬座位那天,云岱在草稿纸上写了他的名字。 这人怎么这么爱写字? 季月笙心里微动,起了微妙的心思,提笔写纸条回复道:“真的不要?” 云岱收到纸条,回复得很快,“不要。” 季月笙已经不在乎对方来不来学生会工作了,只想多骗对方写几个字,于是又在纸条上写道:“真的不打算来做?很有趣的哦。” 云岱回复:“闭嘴。” 季月笙看了纸条,能想象出这人说“闭嘴”时的神态,大概是横眉冷对,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嗔怪地看着他。 季月笙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嘴角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来不及扩大,就突兀地被粉笔砸了头。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框,手背用力敲着黑板,“季月笙,这道题做出来了?” 整个班的人都知道,只有走神的人会被数学老师抽起来答题,后排的何旭明看好戏,故意逗他说:“季哥,遇事不决就选C。” 突然被数学老师点名,季月笙没有丝毫慌乱,抬头看了眼PPT呈现的题目,随口回答:“X=3.6,选B。” 何旭明悄悄问同桌,“这题他答对了么?我没算出来。” 数学老师出的题都怪难,听了课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同桌沉痛地点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想道:怪物。 没有给季月笙一个下马威,数学老师瞬间转移目标,教鞭指了指旁边的人,“云岱,你来答下一题。” 云岱连头都不抬,看着放在桌上的教科书,直接说道:“结果为7,选A。” 这次不需要再问同桌,听到周围连片的“牛逼”,何旭明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他轻声骂了句:“变态。” 数学老师还没表态,就听到周围有人连声说“好牛啊,这题超级难解,我都没算出来”“这就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实力么”。 云岱原本还因为提前把整页PPT上的题都算出来,然后故意头都不抬答出来正确答案,自觉略胜过季月笙而感到得意,结果听到那句“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心情瞬间又落回谷底。 该死,早晚让年级第一换人。 还没等他气生完,数学老师就已经从讲台走下来,板着脸十分严肃道:“你们两个都是成绩很好的同学,上清北的料子,既然有天赋,就更要把事情用在正事上,而不是上课开小差。” 两人理亏在先,点头应和。 数学老师又说:“既然知道了,那就把你们的纸条拿出来,我看看写的什么。” 班里就像煮开的沸水,一下子炸开了,尤其是女生,惊呼得停不下来。 这可是两人上数学课以来,头一次因为划水被逮,还是因为传纸条。 其中必有八卦! 凤羡娇若有所思,“原来老师才是CP头子。” 云岱生出一点羞耻,毕竟作为公认的品学兼优的优等生,第1次被老师点名就算了,现在还要公开聊天记录,这和当众被脱裤子有什么区别? 他只能庆幸和季月笙聊的是正事,否则他真的会将纸条当场吞掉的惊天之举。 面对颇有手段的数学老师,季月笙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老实地把纸条递了过去。 老师拿着纸条,带了一丝轻松的语气:“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上课都必须要说的。” 季月笙微笑:“没什么,是正事。” 数学老师也相信他说的是正事,毕竟两个人在她心里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她也就走个流程,把纸条内容念一遍,再教育两句就完事。 打开纸条,她照着上面整洁的字开始念。 【真的不要?】 【不要。】 【真的不打算来做?很有趣的哦。】 【闭嘴。】 数学老师越念声音越小,念完最后一句,她选择保持沉默。 班里再次炸开了锅,上次这么吵还是在班主任宣布要月考和举办艺体节的时候。 凤羡娇直接没崩住:“我靠,阿sir你来真的?” 我嗑的CP是真的? 她要激动得晕厥过去了。 何旭明更是大胆地拍拍季月笙:“季哥,你和校草玩这么花的吗?” 他要被男同吓晕过去了。 两人心知肚明说的是什么事情,写纸条的时候都没有想歪,但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全班的反应让两人迅速反应过来。 被当众提出来,尴尬在所难免,云岱羞愤得要死,只想一口咬死季月笙,自己再拿根白绫上吊以证清白。 和谁都可以扯上关系,唯独是季月笙,绝对不可以! 季月笙真该死! 云岱看着黑板上新出的数学题,想通过解题缓解尴尬情绪,但他始终没办法集中精力。 凤羡娇轻声道:“你说是谁约的谁?我觉得校草那么高冷内敛一人,肯定不好意思干这种出格的事,肯定是季月笙不学好勾..引他!” 同桌发出灵魂拷问:“你这么义愤填膺,如果有照片流出,你看不看?” “不看,”凤羡娇相当正义,且十分有道德感道,“我只想看现场,最好是他们在床上,我在床下!” 同桌:“……看来是我饱受了。” 前面的男生听不下去了,“凤羡娇你恶不恶心,天天意..淫两个男人。” 凤羡娇也不恼,笑嘻嘻道:“你如果不喜欢听,可以把耳朵堵住,不听我说话。” 周围暗恋季月笙的女生忍不住道:“云岱对学神只是单相思吧,学神根本不喜欢他,说不定那些不要脸的话,全是云岱写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道:“毕竟这世上多的是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高岭之花,背后……” 凤羡娇脸色难堪:“石兰,你嘴巴放干净点。” 石兰冷哼一声,把头转过去。 数学老师手一拍桌,轻声道:“安静。”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她已经没心情计较方才的喧闹,只说:“虽然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但现在也还只是高中生,要注意节制……当然最好是别开始,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因为这种事误了学习。” 季月笙:“……老师,其实我们可以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对方扶着额头,明显对这件事相当头疼,“下课你俩来一趟办公室。” 季月笙:“……” 被牵连的云岱:“……” * 正午的太阳总是最为拙劣,一出装载空调的教室热浪就扑面而来,衬衫都是汗,闷闷地黏在后背。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季月笙独自一人在教室抛硬币,想着去食堂还是去外面吃饭。 羽玉一点也不见外地从外面走进来,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占了云岱的位置,嘴里叼着棒棒糖,吊儿郎当道:“你和云岱在约..炮?” 第 5 章 季月笙面色微红,流露出尴尬之色,“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干出那么没道德的事。” “你在我面前还装,”羽玉哼笑一声,“论没道德,我只能排第二,第一还得是你。” “再没道德,我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季月笙轻飘飘看他一眼,“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知道?” 羽玉噗嗤笑出声。 季月笙又把上午在办公室的说辞又搬出来,重复说了一遍,对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所以你是真的对他没那个意思?” 季月笙点头。 羽玉舔了舔唇角,露出猎手捕猎的势在必得,“如果你真的对他没意思,那我就要出手了。” 季月笙不由自主地警惕,表面还是不动声色,“你还没放弃对他的打算?” 羽玉轻笑,“因为他……真的很美。” 之前只是走廊惊鸿一瞥,只这草草一眼,就轻易烙入了心间。 那人就是有这么强大的魅力。 季月笙回忆,对云岱的美不置可否。不过好看得再超过,到底也只是个男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说:“你真的要追求他?” “你怎么一直问?”羽玉不耐烦道,“吃醋了?” 季月笙拧眉,虚伪的一抹笑容消失,板着脸道:“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很讨厌他。” 他讨厌云岱,讨厌他的轻浮,明明和自己表过白,却转头就忘。 讨厌他的撒谎成性,明明和他表过白,转头又对别人说不喜欢男人。 “你放心,”羽玉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我只是对他感兴趣,最多玩一玩,谈谈恋爱,可没有和他结婚的想法。” 居然都想到结婚那一步了。 季月笙有些冷酷道,“你最好是,你知道我们的家族,绝对不可能让我们和一个男的结婚在一起。” 大家族都是子孙自己事业有成,那还好,可以更自由选择,如果没有,那就只能接受联姻的命运。 羽玉笑道:“都说了,我可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是接触看看。” “我虽然可能被逼着商业联姻,但你应该没有这种烦忧吧,”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毕竟你父母那么开明。” 羽玉走后,那番话还留在季月笙脑海里,他莫名地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相册最近保存的图片。 是上次他用自己手机登进论坛,不小心点进校草竞选帖,下意识保存的云岱的生活照。 他想找云岱相貌上的缺点,但横竖找不出来,觉得远超常人的好看,尤其是眼角那一颗痣,让原本清冷的眉眼染上风情,妩媚勾人极了。 相貌没得挑,季月笙只能从性格上挑毛病。 发现这人学习认真努力,面上看着冷,其实也挺热心的,标准刀子嘴豆腐心。 如果性格不那么轻浮就更好了。 季月笙熄灭手机屏。 月考就像大姨妈,总在最烦躁的日子来。 云岱连着熬了几夜复习,结果第二天反倒因为犯了低血糖,考试的时候状态不佳,发挥得不太好。 他面色略显阴沉地走出考场,右转去上厕所。 因为提前几分钟交卷,厕所人不多,他面无表情地洗手,看着镜子里略显疲惫的面容。 “让你来厕所传答案,为什么不给老子传,害得老子交白卷!” 一道瘦弱的身影倒在云岱脚边,略显瑟缩地将自己裹成一团,可怜地忍受校霸的辱骂踢打。 云岱看了一眼,认出是班里的同班同学,还正好是他前桌。 成绩好像还不错,年级前十,云岱回忆着。 其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存在感实在太低,如果不是因为成绩,完全就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这种人最容易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弱小好拿捏。 云岱略显无趣地收回视线,旁若无人拿出擦手纸擦干手上的水珠,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小透明身体抖得像筛糠,他没有向云岱求助,只是默默忍受疼痛。 锦山看了云岱一眼,见他没有插手的打算,心里轻蔑。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面对危险只会选择明哲保身,没人敢挺身而出逞英雄。 他们是胆小鬼,但锦山就喜欢这群胆小鬼的“识相”。 云岱没理会表情凶恶狰狞的锦山,而是看向脚边的小透明,“你挡着我的路了。” 小透明被锦山揍了很多拳,身上全是伤,根本没有办法挪动,只能小声道歉:“对……对不起。” 云岱长睫微掀,转而看向锦山,“你的错,你打了他,他倒在地上动不了,拦住了我的路。” 锦山虽然成绩不好,但也不至于蠢笨到不能发现对方是故意在找茬,“你要替他出头?” “没有,”云岱冷冷道,“只是看你不爽。” “我看你倒是挺爽,”锦山笑了,“长得还挺好看,老子记得你,和这个家伙一个班……是叫云岱吧,那个年级第二。” 瞧着云岱眼神越来越冷,金山笑得更开心了,“正好,这废物不给老子传答案,你给老子传,年级第二的答案正确率应该更高吧。” 云岱冷笑,“我给你传答案,你敢要?” 锦山嗤笑,两道本就歪斜的眉竖起,更显凶恶,“老子有什么不敢的!” “就算你敢,”云岱淡声道,“我也不会给你传。” “耍老子?”锦山凶神恶煞地恐吓道,“你敢不传?你知道老子他妈是谁么?敢惹老子,小心变得和这个小废物一样!” 云岱冷笑一声,原话奉还,“你知道你威胁的是谁么?” 锦山眉心一跳,“谁?” “协和中学为了提高升学率,会开除连续一年考试垫底的最后五十名,你既然威胁别人给你传答案,想必也是害怕开除。” 云岱从洗手池一脚跨过,朝着锦山逼近。厕所的灯有一个坏掉还没来得及修,显得有些昏暗,他俊秀的脸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陷入阴影中,显得有些阴翳。 锦山感到一阵压力,云岱一步一步逼近,被碎发遮住的清亮双眼,盛满社会的冷漠:“我舅舅是校长,舅妈是校董,你算什么东西,敢惹我?” 他薄唇轻启,不急不缓吐出刻薄的字眼: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锦山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也就是一破落富二代,靠着欺压家境普通成绩优异的特优生作威作福,寻找优越感,才混上了个校霸的称呼。 学校比他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根本不会管他的事,甚至还会加入取乐。 他看云岱穿着普通,成绩又好,想来也是家境一般的特招生,这才想拿捏对方。 没想到……踢到铁板上了么? 锦山额头冒出冷汗,“你说的是真的?” 云岱冷笑,“你大可回忆一下校长姓什么。” 锦山高中混了两年,哪知道校长姓什么,要不是班主任告诉他这次再倒数就会被退学,他还会继续快乐地“游戏”人间。 现在百度明显不合时宜,锦山欺负人厉害,求饶也快,“云少!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个小人物计较,我真的不能被开除!” 要是被开除,他父母会打死他不可。 为了进本省升学率最高的协和中学,父母托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送进来。 要是被开除,父母双棍少不了,别的学校也不会想接纳被协和中学开除的“失格”学生。 想到这里,锦山求饶的声音不由得多了些真诚,“求求你,云少,真的不要开除我!” “道歉?这么没诚意,”云岱笑了,“跪下来给我磕一个。” 第 6 章 锦山眼珠子瞪得像青蛙,脸憋得通红,差点就想暴起揍人,但想到对方的身份,以及退学的威胁,他收敛起凶性。 就像凶恶的野狼,被迫温顺地臣服。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恶狠狠对着云岱磕了一个头,一边磕头一边说,“对不起云少,请你不要和我计较,我真该死!” 像是表示自己的诚意,还主动地用手拍脸,当然是轻轻的。 云岱嗤笑一声,眉头舒展,“这不是会说人话么?” 他眼皮又再次微合,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兴致缺缺地挥挥手,“滚吧。” 锦山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滚出卫生间。 云岱环顾卫生间,那个小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他也不是很在意,再次走到洗手台洗手,用擦手纸一根根擦拭细白手指,末了才轻声道:“出来。” 死死闭上的卫生间开了一条缝,季月笙人模狗样地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道:“怎么发现的?” 云岱冷笑,“你刚才的笑声吵到我耳朵了。” “原来是这点暴露了,我下次注意,”季月笙面上的笑意不变,“没想到你还挺会威胁人的。” 云岱没理会他,将手里揉成一团的手纸再次扔进垃圾桶。 季月笙好奇道:“所以你说的那些是真的?” 云岱斜睨他一眼,“你觉得呢?” “假的。” 云岱原本打算走出卫生间,闻言脚步一顿,反问道:“为什么?” 季月笙笑道:“因为我的小舅才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道,季月笙没有让人认为自己是关系户的爱好,没有大肆宣扬。 云岱回忆了一下,这所学校的校长似乎还真姓季。 季月笙笑道:“现在后悔么,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那家伙?” “我喜欢,便做了,”云岱烦躁道,“废话这么多,难不成想发善心做善事帮我?”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行。”季月笙眉眼弯弯。 “我还以为你会对着他输出一篇小作文,”云岱突然笑道,“题目就是《我的校长小舅和即将被开除的校霸》。” 他恍然一笑,宛若冰雪消融后,春日缓缓盛放的梨花,花瓣上还坠着点白雪,清丽冷淡,又勾着人采撷。 季月笙看愣一瞬,有些心不在焉,“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为了转移话题,他索性问道:“为什么帮他?” 他倒是没看出来,云岱会是这种好心的人? 云岱懒懒看他一眼,“我说过,想做就做了。” 季月笙轻笑一声,“不管怎么说,你也确实帮助了他。” 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是么?” 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无法透过眼睛看穿他的真实情绪。 季月笙由衷产生一种怪异,明明两人站得很近,是互相对视的,但总有一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 云岱突然仰起头,唇角微勾,发丝露出的眼睛没有丝毫笑意。 他眼皮微合,毫不掩藏自己的阴郁,“季月笙,希望你一直这么认为。” 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帮那个人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叫做宋笙。 季月笙,宋笙,身份背景外貌性格,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只有名字有一个字相同。 云岱却从解救宋笙中获得了快.感。 仿佛他解救的不是宋笙,而是被人踩到脚底践踏的季月笙。 若有一日,季月笙从神座跌落下来,变得人尽可欺。 他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将一身狼狈的季月笙拉起来。 披上高尚者的皮,训诫季月笙,让季月笙臣服。 云岱看着季月笙,突兀地笑了。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卑劣的嫉妒者罢了。 * 学校老师批阅试卷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前天考完,今天排行榜就出来了。 除了前三名没有变动,固若金汤外,后面排名几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岱看了排行榜,鲜红的榜单上最高处印着他最讨厌的名字,面色阴沉地走进教室,发现语文答题卡已经发下来,就老实地铺在桌上。 他坐回位置上,烦躁地将答题卡粗暴地塞进课桌,双手枕在课桌上将脸埋下去,恍若休憩般自我封闭。 越想就此封闭,周遭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他就越听得一清二楚。 “云岱又是第二名啊,万年老二。” 闭嘴。 “都说流水的前十,铁打的云岱,不过我看他这万年老二的位置也要坐不稳了。” 我看你是想找打。 “就是,第三名就比他低了两分,下次估计就要超过他了吧。” 超过你妈。 “云岱把脸埋在胳膊里,不会在偷偷哭吧,一个男人哭真的好好笑救命。” 你是该叫救命,因为你再说下去,我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云岱满脸阴郁地将脸从胳膊里抬起来,慢慢挺直背脊,恢复往日的冰山脸。 班主任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提前十分钟来了,还在教室里说话的同学瞬间噤声。 他手里拿着成绩表,表情很不好看,显然是因为这次班里考得不太好。 坐在后排的女生担心道:“完了,又要挨训。” 旁边的男生笑嘻嘻道:“放心,再怎么批评,也是批评整个班级,个人挨批可轮不到我们。” 他若有所指地看向云岱的方向。 女生八卦道:“话说校草这次怎么回事,这次考试和上次难度差不多吧,他居然低了二十多分。” 越是顶尖的高手,越能保证自己的水平不衰退,因为他们很少出现失误。 但云岱这次考的明显有失水准。 听到“校草”这个称呼,男生有轻微不爽,故意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估计是光顾着玩儿没好好用功呗,上次不还被数学老师点名了?真丢人。” 女生不满皱眉,“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事实而已,考得差还不让说?” 女生嗤笑,“你与其嘲讽校草考得差,不如先想想怎么拿自己这四百多分交代。” 对方陷入一阵尴尬,随便扯了几句将话题揭过去。 季月笙回到座位,听到周遭的贬低嘲讽声,微微皱眉,不由得看向话题的主人公云岱。 哪怕对方面无表情,季云笙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心情很不好,有心想安慰两句,但最终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立场安慰云岱的人。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回到座位,班主任板着脸将所有人从头到尾训了一顿,全场陷入低气压。 评点了几个发挥失常的,班主任终于将矛头指向班里最舍不得的那个,“云岱,你又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并非只有年级第一名耀眼,年级第二名也同样引人注目。 这两个位置被霸占得太久,有上进心的都在盯着这两个位置。 季月笙和云岱只要稍有失误,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拉下去。 班里不少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一直等着看云岱笑话的石兰也不例外。 她太讨厌云岱了,非要纠缠着季月笙,实在是恶心。 她就想看这人丢脸,出丑,这样心里的不痛快才能得到缓解。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里沐浴,班主任还是那么老驴拉磨不急不缓道:“云岱,我想不通。” 云岱面无表情道:“老师,我也想不通。” 班主任板着的脸像干裂的水泥地,渐渐崩裂,“我想不通你怎么会从第二题就把语文选择题涂错位,还一错到底!” 云岱还是那句话:“我也想不通。” 大概是因为考试的时候低血糖犯了,填机读卡的时候眼前一花,就看错了位置。 听到云岱的回答,班主任有些气闷,用手掌抚了抚胸口顺气。 “我拿过你的试卷对照过,如果你没有涂错,总分加起来还比季月笙高一分。” 第 7 章 云岱冷漠的表情终于流露出一丝痛苦。 全班顿时像香甜的爆米花炸开锅,噼里啪啦的“卧槽”响彻教室。 “卧槽,原来不是第三名要超过云岱,是云岱差点把季月笙超了!” “卧槽,云岱你怎么不超死季月笙!可恶啊!” 凤羡娇庆幸地捂住胸口,“太好了,幸好云岱反攻失败,要不然cp站反了就不好搞了。” 石兰的表情难看极了,原以为云岱会被班主任批评得狗血淋头,没想到反而让他狠狠地装了一把! 后排的何旭明笑嘻嘻拍了拍季月笙的肩膀,“季神,神座要不稳咯,可别掉下来啊。” 季月笙对是不是第一名没有什么执念,因为来得太容易,没有任何压力,他从来没有荣誉加身的成就感。 他看向云岱冷漠的侧脸,心想如果是这个人来,也不是不可以。 班主任“教训”完后,又苦口婆心提醒道:“下次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知道么?” 见对方听话地点点头,他才算满意,开始拿起语文书讲课。 一节课平淡地度过,坐在云岱前排的人始终低垂着头,哪怕班主任夸奖他也没反应,依旧垂着头用头发遮住眼睛,只露出啤酒盖厚一般的眼镜,好似阴暗又沉郁。 早就看不惯他的同桌冷笑一声,起了坏心思:“宋生,你不难过么,原本以为你差点就是第二名了,没想到还是差人家云岱那么大一截儿。” 宋生没理会他,还是垂着头。 换做平时,同桌也就阴阳两句,就没劲儿地收回注意了。 但这次他注意到宋生衬衫校服长袖遮挡下手机光,同桌像是发现新大陆,惊讶道:“书呆子也会用手机,在看什么?” 他将头凑过来,想要偷窥手机屏幕,但宋生迅速地将手机屏幕熄灭,将手机揣进口袋。 同桌轻蔑地“切”一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人看。” 宋生当做没听见,面无表情站起来去厕所。 厕所隔间封闭性很好,门把手锁上坐在马桶盖上,这短暂的十分钟,是少数宋生神经不用紧绷的时间。 手指点亮手机屏幕,手机里面空荡荡的,下载的app很少,几乎都是系统自带的。 他直接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只有寥寥不多的照片,几乎全部是风景照,只有一个人的照片躺在其中。 那人随意地靠在走廊柱子上,戴着听力耳机,手里拿着英语单词本。背后碧蓝如洗的天给他做陪衬,风吹拂过撩起他额前碎发,白衬衫一角微微掀起,露出白皙的一点皮肤。 他隔绝了外界,注意力只在单词本身上。 他没看到宋生,也没有发现宋生偷拍他。 所以这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安安静静地躺在宋生的相册里。 宋生坐在马桶上,看着相册里的人,单手捂住脸,声音轻飘飘的,透出难以忍耐的痛苦与迷茫,“云岱……好喜欢……” * “你想不想加入学生会?”季月笙旧事重提。 云岱没回复,无声地拒绝。 “真的不来?” “不。” 季月笙笑眯眯的脸逐渐僵硬,他一反常态,露出强硬的一面,“让你加入学生会并非是想让你做什么事情,只是我需要时刻把你看在我身边,防止你泄露秘密。” 因为月考的事情,云岱情绪不好,声音难免冷硬了几分,“没有人想知道你的秘密,因为毫无价值。” 季月笙贴了冷脸,不由得也有些生气,不想再理云岱。 他不明白明明是这个人喜欢自己,态度还这么差。 这种态度,怎么可能追到他? 心绪烦乱的季月笙翻开数学书,盯着上面的数学公式,却一点没看进去,只是盯着公式发呆。 片刻后,他醒悟过来: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在乎云岱的想法? 这也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像他。 云岱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完全不重要的角色,人生的过客罢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季月笙的心情好很多,将数学书上所有公式挨着推算了一遍。 云岱坐在窗边,眼前写着的试卷突然蒙上一层不明显的阴翳,他已经脑补出班主任的脸贴在窗户上了。 但转头一看,只看见了暴怒的锦山的大脸,“云岱,你给老子滚出来!” 终于找上门来了? 云岱放下笔,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随后走出去。 出来才发现不止锦山,还围了不少吃瓜群众。 云岱心里嘲笑锦山的愚蠢,既然要实现又一次校园暴力,还不躲着点,敢这么明目张胆。 真当年级主任吃素的? 锦山看云岱走出来,急忙跑过来就要捉他,生怕他跑了,但被对方灵巧躲过。 “洁癖,”云岱毫不掩饰嫌弃道,“有事说事。” “你还敢从教室出来,我百度过了,协和中学的校长根本不姓云,和你也没半点关系,你个龟孙居然敢骗老子,”锦山暴跳如雷,伸出肥厚的大手就要再次捉云岱,“老子弄不死你!” 云岱一跃,躲入教室门内,锦山却没有冲动地逮人,只因他有所忌惮。 那个稳稳坐在教室里推算公式,不去看热闹的人——季月笙。 季月笙的父亲是协和学校的校长,母亲更是权势滔天,曾经是政界一手遮天的人物,哪怕现在已经退隐,却依旧存有恐怖的背景和人脉。 如果得罪了季月笙,季家想要搞死他包括他家,容易至极。就算是出恶气,也要小心谨慎。 云岱身体靠在门框上,冷声道:“你真的要打我,想好了?” “不用想,老子现在就想揍死你!” 回想起厕所里下跪磕头扇巴掌的屈辱,锦山怒火直往脑门上冲,今天如果不教训云岱一顿,他可能半夜都会气得睡不着。 云岱眼睫微垂,看着手里的文件,突然觉得一阵无趣。 他随手一抛,将手里厚厚一沓纸一扔,纸张如翩跹的蝴蝶纷飞,有的落在走廊上,有的乘着风飘落下楼。 有人捡起地上的纸,有些疑惑,“这是……开除通知?” 锦山被他吓唬过一次,根本不信他的邪,“还想再整老子?做梦!” 捡起纸张的路人犹豫道:“可是上面印的好像真是学校的印章。” 听到这话,锦山不由得心头一慌,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短信声。 他手颤抖地掏出手机,看到短信上的内容,他几乎目眦欲裂。 【锦山同学,经相关同学检举,你存在多次严重违规行为,经校务处查证属实,为严肃校纪,将给予你开除学籍处分。】 锦山当场破防,手用力地锤在墙壁上,“我不信!这他妈不是真的,是云岱你搞出的阴谋!” 看着云岱面上的云淡风轻,他心底那一丝侥幸也被磨灭了,“你不是骗我的么?” “校长是我舅舅这句话是骗人的,”云岱面无表情,“但我舅妈是校董这件事是真的。” 虽然舅妈长期不管事,但这点小权利还是有的。 “原来是我……”锦山变得有气无力,刚才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像一条被痛打的落水狗。 他大可以不顾风险,先揍一顿云岱爽了再说,但这之后的风险他不敢承担。 原来云岱从来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他麻木转身回到自己教室,开始收拾书包。 云岱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有些兴致缺缺。 校霸?也就这样。 没有血性的家伙。 这一场闹剧被人发在论坛无限放大,用极其夸张的语言描述当时的场面。 一时间无数人开始猜测云岱的背景,季月笙和云岱的cp粉也进入彻夜狂欢。 因为她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季月笙帮了云岱,用强硬地手段逼退了校霸锦山。 实际上如果云岱真出了问题,季月笙也确实会出手,虽然是出于一种想看云岱被帮忙后气急败坏的心态。 没看成云岱的乐子,季月笙很遗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 虽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轻松什么。 热闹过去后,总会迎来新的热闹。经历过痛苦的月考后,就是万众期待的艺体节。 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季月笙,在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着地。整个艺术节的流程都是他负责,云岱现在想来,季月笙非要让他进学生会,指不定有着让他做苦力的意图。 季月笙表面温文尔雅,背地里一肚子坏水,云岱再了解不过了。 上午是运动会,季月笙就报了一项两千米长跑,赛场外都是加油声。 再沉稳的学生,到底还是年轻的学生,有挥洒不完的精力,面对运动会,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在阔大的运动场心潮澎湃,挥洒汗水为班级争一份荣誉。 但云岱不在这类人中,他是相当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 他不喜欢晒太阳,也不喜欢流汗,汗水打湿后背的感觉,实在太恶心,他难以忍受。 他一步步朝着运动场外走去,一句句“季神加油”“主席加油”被他抛在身后。 他回到教学楼附近,教室门被锁上了,他随意找了个凉亭,仔细地垫上两层卫生纸,才坐下看书。 书是他从图书馆借的,半旧不新,上面有前面的借阅者写的笔记,略微泛黄的书页透出墨香。 云岱靠在凉亭柱子边上,背脊没有之前挺得那般直,呈现放松闲适的姿态。 凉亭上缠满了藤萝,绿叶葱葱郁郁,笼上一层绿色光影,紫色的藤萝花垂着,随风轻轻吹拂、摇动、掉落。 花瓣落在书页上,被人轻轻拂去。透过绿叶缝隙的一缕细碎阳光落在书上,空气中只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 突兀的哭声打破这片刻宁静,近在咫尺,云岱不得不合上书,看向旁边哭泣的人。 第 8 章 是个面熟的女生在哭,并非没有形象地嚎啕大哭,只是隐忍地哭泣,难过到极致才发出一声抽噎。 云岱等她哭完了,给她递了张面纸。 狼狈的样子被看到,对方微微窘迫,不好意思地接过,轻声道:“谢谢。” 云岱刚想打开书继续看,就听见对方小声道:“我输掉了班里的跳远比赛,没有拿到名次。” 突如其来的搭话,云岱也不好继续当做没听见,只道:“有人责怪你?” 女生摇头,“没有。” 就是很自责。 云岱思索片刻,问道:“你跳了多少米?” 女生有些犹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道:“只跳了1米八多一点。” 平心而论,这个成绩对女生来说已经很好,只是对手实在太强。 “你跳出了我的身高,我跳不到,”云岱声音淡淡,仿佛并不以此为耻,“我只能刚刚跳1米5不到。” 女生也顾不得伤心了,震惊道:“你说的是真的?” 云岱没说话,女生突然有些惭愧了,刚才自己那番话好像在炫耀一样。 她有些慌乱地想要安慰:“没事的,及格就好了。” 云岱没解释只有女生的及格线是一米五,男生还要再多点。 他没回话,打开书继续翻看。 见对方没有因为伤心,女生松了口气,想明白过来是男生变相在安慰自己,她突然站起来,“谢谢你,我叫谢惊秋,很高兴认识你。” 她看云岱仍在看书,不由得难为情地笑道:“真的谢谢你,我不打扰你看书啦,下次见!” 听到女生的脚步声走远,云岱面无表情地将书合上。 他并不是真的要帮那个女生,只是觉得她哭的吵,有点影响他看书了。 为什么要感谢他? 不值得感谢的。 云岱自嘲着再次翻开书,就听见有人说:“你还真是温柔啊,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光亮被挡住,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男生站在他面前。 男生穿着白T恤,蓝色牛仔裤,及肩长发随意散落,面容秀美,如果不注意,可能会被误会成女生。 男生唇角带笑,温柔得如沐春风,“初次见面,我叫羽玉。” 云岱忽略掉对方的话,视线下移,发现这个人手里拿着绘画板。 羽玉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将画板张开,露出画纸上的东西,黑白的素描纸上,涂抹出一张肖像画。看身形应该是画的男生,身材高挑瘦削,但流畅的面部轮廓上却没有画五官。 云岱没有任何好奇的情绪,但羽玉却解释道:“这是下午要展出的画作,老师很久之前就催我交了,但一直不知道画什么,就胡乱涂了点,不如……你给我当模特吧?” 云岱反问:“为什么?” 随意找人来当模特,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了。 羽玉嘴角还是挂着纯美的笑,“因为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缪斯,可以给我提供无限灵感。” 云岱被他的说法弄得一阵恶寒,“闭嘴。” “哥哥不相信?”羽玉笑道,“我现在就想为你作画。” 说完,他真的打开手边的笔袋,拿出合适的素描笔,当场比照着云岱的五官,填充在画纸上,原本空洞死板的画瞬间焕发生机。新添上的那双桃花眼,泛着潋滟波光,似乎穿透纸张,与望见他的人深情对望。 羽玉献宝一样将画展示给他看,笑语吟吟道:“你看我画得好吗?” 云岱再多看一下都会伤着眼,他现在只想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找个地方安静地看书。 但羽玉显然不想这么放过他,“哥哥,不给点意见?” 云岱面无表情道:“你对谁都这样?” “哪样,叫哥哥?”羽玉故意曲解他的话,故作懵懂状似不解道:“哥哥难不成是吃醋了,以为我还会这样叫别人?” “无聊。” “我只会叫喜欢的人哥哥,”羽玉自顾自解释道,“所以哥哥不用吃醋。” 云岱最受不了对方这种难缠的类型,“不要这么叫我。” “不想听我叫你哥哥,”羽玉歪歪头,“难道你想听我叫你云岱?” 他藏住眼底渗出来的恶趣味,故作纯良道:“云岱哥哥。” 云岱一阵恶寒,不想再和这人待在一个空间,他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对方轻易抓住手腕。 羽玉看着瘦弱,手劲儿却很大,云岱的手腕很白,被这么一拧,顿时起了一层薄红。 干出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事,羽玉毫无羞赧,笑嘻嘻道:“哥哥这就要走了?” 云岱烦躁地将手扯动,挣开他的束缚,“还有什么事。” 羽玉笑道:“哥哥,加个联系方式。” 云岱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眼前这人难缠,如果不给想必不会放他走,为了不被继续纠缠,他臭着脸打开微信二维码。 看到添加成功的消息提示,羽玉微微一笑,当着对方的面给他备注“缪斯”二字。 他冲着云岱笑,笑容纯美,“哥哥,下次见。” 云岱冷漠地将他甩在身后,掏出手机将羽玉拉入黑名单。 上午运动会结束,下午就是买卖市场开放,各种学生组织的小摊,以及……围满了人的画展。 画展在历届艺术节上,都是冷门的存在,大多数都是仿照的艺术作品,看一眼就过去了。 协和中学每个月都有免费的画展门票发放,学生对真品画展尚且敬谢不敏,更别提这种学生仿照出的画,更是不会吸引学生参观的兴趣。 但今年这一届的画展却大有不同。 凤羡娇原本忙着操办买卖二手物品的示意,就被同桌叶橙拉了过去。 凤羡娇有些无奈,“小叶,怎么了,我还有事没做呢。” 叶橙神秘兮兮道:“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先跟我去画展。” “画展有什么好看的。”凤羡娇嘟囔着,被叶橙拉着去展廊。 她有些惊讶,“好多人啊。” 今天怎么回事,大家的艺术细胞觉醒了? 她随意观察,发现大多数人都围在中间,将放在中间的一副画团团围住。 人太多,凤羡娇挤不进去,看不见画的具体内容,只能好奇道:“这幅画难不成是季月笙画的?” 除了季月笙的名人效应,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么多人来参观一副画。 叶橙也不卖关子,“这副画是羽玉画的。” 羽玉这个人凤羡娇听说过,好像是艺术生,画技高超,人还长得好看,在学校也算是个人物。 她了然道:“是为了羽玉来的啊。” 叶橙摇头,直接抓着凤羡娇冲进人堆里。 凤羡娇被挤得灰头土脸,刚想找叶橙的注意,就被眼前的画吸引了。 画布铺满大面积的红黑,像是火焰与暗黑交映,画正中的天使便格外突出。天使深处无尽烈火之中,圣洁的翅膀被折断沾染血污,像囚鸟般被困住,钉死在十字架上。 天使背后聚拢黑暗,形成一个隐约的人形黑影,黑影不成型的手握着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插在天使的心脏上。 银白的匕首下,鲜血像是流动的火焰,燃烧着无尽的生命力。天使闭着眼睛,神情安详,对身体的痛苦无知无觉。头顶的光圈为他驱除黑暗,似笼罩上一层圣洁的纱。 凤羡娇被这副画狠狠地震慑住,许久不能回神,等叶橙叫醒她,她才后知后觉涌现出一丝害怕。 那副画实在太美,也太怪了,当然最怪的还是…… 凤羡娇问:“你觉不觉得天使的脸,有点像校草?” “就是啊!”叶橙激动道,“不只是你和我这么觉得,大家都这么觉得,羽玉也亲口承认这副画的原型应该就是云岱!” 凤羡娇担心道:“这样一副画,不会造成什么比较恶劣的影响吧?” 叶橙苦着脸,“已经造成了,你现在去看论坛,已经弄得腥风血雨了。” 对方闻言打开论坛,就瞧见首页飘红的楼。 【客观分析,羽某画出那种画,不会是喜欢校草吧,他是变态么?】 看到标题,凤羡娇的血压隐隐升高,看完楼里各种阴谋论和揣测,她的血压成功比身高还高。 她有些气愤道:“不知道云岱看到这些,心里该有多难受。” 作为当事人的云岱,此刻不仅不难受,而且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因为他现在正在面临一个大难题。 季月笙笑眯眯道:“你逃不掉了,根据班级所有同学的意见,我们一致决定让你去参加今晚的艺术晚会表演。” 云岱毫不犹豫拒绝,“不要。” 根本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强买强卖。 季月笙还是那张笑脸,凤眼微弯,看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不行,班里所有同学都有参与运动会,就你什么力都没出,太没集体荣誉感了,这样可不太合适哦,同学。” 哦你妈个头。 云岱心里烦死了。 抵抗也没用,他只能认命,被迫赶鸭子上架道:“那就报名吧。” 计划通,报名表早就提交了上去,季月笙现在只用统计节目名字,所以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张白纸和笔,随意道:“还是和上次一样,报钢琴?” 他记得去年云岱就是因为即兴表演的项目就是钢琴,弹的还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他外形优越,气质出众,装得一手好逼,一首曲子俘获了大部分女生的芳心,还被冠上“钢琴王子”的称号。 虽然季月笙觉得这个称号还怪羞耻的,想必云岱也是这么觉得的。 原以为对方会延续去年的操作,就听见云岱说:“不,报舞蹈。” 季月笙有些意外。 云岱来跳舞?他这种表面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会跳什么舞? 芭蕾、国标,还是……古典舞? 云岱还是冷着那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轻声道:“弗拉明戈,《卡门》节选。” 季月笙被他的回答震住了:弗拉明戈舞,还是《卡门》,这么奔放? 第 9 章 舞剧《卡门》根据《卡门》改变而来,大概讲了一个名为卡门的吉普赛舞女的一系列经历。 季月笙对《卡门》的印象,还停留在一身红裙气质妩媚的舞女卡门,用妖冶舞姿引.诱男人的名场面。 这样的卡门,云岱要怎么演绎,也穿一身红裙? 季月笙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夜晚很快来临,季月笙苦大仇深地拿起主持稿。 他原本想把主持这个“显眼包”工作交给其他部长来做,但其他人都十分一致地以“社恐,难当重任”为由推脱。 季月笙知道是他们想在台下看表演,便也由着他们了。 背诵完主持稿,他从容登台,和漂亮的女主持人一起念了开场白,便退居幕后,盘算着云岱第几个出场。 想着人,就在转角看到了人,对方还是穿着上午那身白衬衫,只是裤子换成了国标舞黑色长裤,方便做舞蹈动作。 季月笙怎么也看不出来云岱要用弗拉明戈舞跳《卡门》,这身装束,去跳《小天鹅》还差不多。 他突然失去了兴致,语气淡淡交代,“下个节目就到你了。” 云岱没理他,兀自回忆着舞蹈动作。 听到女主持人叫到他的名字,伴随着无数尖叫大喊,他走出后台。 此刻灯光俱灭,他站在舞台中间,看着下面挥舞的荧光棒,内心毫无波澜地闭上眼。 灯光骤然亮起,他在目光聚集处起舞。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起,皮鞋跟随音乐,在舞台发出踢踏声,每一个点都卡得恰如其分,台下爆发出掌声。 原本白色的灯光变成鲜红,舞台黑暗,只有舞台中间的一抹红,尤其亮眼。云岱动作毫无扭捏,大开大合,随着背景音乐游走,动作极快,力与美结合,爆发出无限力量。 他一个高抬腿,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像拖着红裙般,高举过头顶,如蝴蝶振翅,纤弱而富有力量,生命的野性蓬勃生长,盛放。 季月笙站在报幕台旁,脑中莫名联想到野红玫瑰,在夜晚悄无声息的盛放,在白天轰轰烈烈,毫无顾忌地展示美。 明艳,张扬,自信,肆无忌惮。 歌曲即将结束的部分,音乐声变缓,云岱的动作渐渐收起,因为变换极快的动作,脸上沾着层薄汗,红意染上瓷白的双颊。 衬衫皎白,他背对着观众席,手似花枝摆动,只微微回头,桃花眼角微红,媚眼如丝。 季月笙心头微动。 他今晚才明白,云岱可以是夜晚那抹白月光,也可以是盛放的红玫瑰。 他有无限可能。 季月笙突然庆幸自己是主持人,这样才可以在最近的地方,看着不远处云岱的每一个动作。 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女主持催促,他才知道要上去评点,并介绍下一个节目。 评点都是主持稿提前准备好的话,但季月笙沉默了一瞬,吐出两个字:“好辣。” 旁边的女主持:“?” 晚会结束,论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帖子以空前绝后的速度飘红:【我网速快我先说,校草真的帅爆,我想超市他!】 跟帖相当迅速。 [2L:姐妹,你的裤衩子我帮你捡起来了。] [3L:不要管我,云岱太有魅力了,我直呼老婆好辣,斯哈斯哈。] [4L:楼上醒醒,校草是季神的。] [5L:季神,对不起了,今天起你将是我的仇人,因为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6L:不知道季神介不介意多一个人加入这个家,没关系,我可以让他做大,我做小(脸红)(扭捏)] 大部分人仗着匿名在评论区脱裤子,骚话一套又一套,但偶尔有一两道不和谐的声音。 [205L:平时对人爱答不理的,跳起舞来那股骚劲儿,恨不得贴人脸上。] [206L:一个男人扭得那么骚,恶心死了,私底下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卖的?] [207L:楼上大哥说得有道理啊,腿能抬那么高,床上什么姿.势都能来,嘿嘿嘿,就是不知道一晚上多少钱。] [208L:楼上怎么那么口无遮拦,不怕校草弄死你?] [209L:yd能有什么背景,开除锦山那事儿,不是jys看不下去做的?] [210L:前面的人,什么恶臭键盘侠,酸味要溢出来了,你们就是嫉妒校草。] [211L:老子嫉妒他个骚.婊.子?别搞笑了。] [212L:怎么还没管理员封禁!出来干活了!] [213L:管理员不会管这种事的,说不定他正在视.奸我们,想着yd的骚样不能自已,哈哈。] 季月笙原本是因为晚会云岱的舞,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登上论坛看帖,结果就看见这么离谱的发言。 他面无表情,心说自己的管理员权限终于有作用了。 骂战还在继续,并且因为战况激烈,不过半小时就刷出了上千楼。 [1269L:受不了了,臭傻逼,滚出这栋楼!] …… [1279L:急了,腿毛急了,就喜欢看你们破防。] 季月笙千辛万苦找回自己的管理员密码,就又刷出了新消息。 一个顶着原始头像,名字还是一串乱码的人跳出来[1390L:我是云岱,我已向管理员申请信息披露,206L和207L的两位,好自为之。] [1391L:蛙趣,是真的校草吗!前排合影,他居然出现在了论坛!] [1392L:听到没哈哈哈,两位下头男,祝你们耗子尾汁。] [1393L:不是,就没人怀疑是钓鱼的?毕竟谁都知道校草不玩儿论坛。] 1393L的观点有不少人点赞,但季月笙知道那个1391L确实是云岱。 [用户303:你好老师,我是云岱,学号是20XXX.] 除此之外,对方还发过来了一张图片,上面是饭卡信息。 季月笙对云岱叫他老师并不意外,因为众所周知协和中学论坛的管理员都是老师。 校长也有管理号,只是季月笙的爸爸从来没登录过,这才便宜了季月笙。 季月笙猜云岱应该是给所有老师都发了这两条消息,就看谁先回复,不由得轻轻嘲笑他这番广撒网的海王行径。 季月笙知道他是来申请信息披露,要那几个键盘侠的信息。 不好明着说自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同学,你需要什么帮助?” 知道对方是来要个人信息的,季月笙一边等回复,一边动用权限,将那几个键盘侠的信息调出来。 他一心二用,手里动作不停,又分出心神想着云岱的事儿。 云岱从不登论坛,今天上论坛,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这些风言风语吧。 看到那些污言秽语,他的心情会是怎样的? 难过?心烦意乱?还是漠不关心? 季月笙的思绪越来越乱,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信息还没调出来,云岱的消息先传过来。 他漫不经心地点开,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不由得一震。 [用户303:老师,我动手黑了几个诽谤我的垃圾的个人信息,以表歉意,顺带修复了几个网站bug,特地来知会您一声。] 季月笙手撑着额头,一边将调出来的学生信息用鼠标叉掉,笑得有些无奈:真够疯的。 云岱刚将那几个恶臭键盘侠的资料保存下来,就看到了那位老师的回信。 [管理员001:我已悉知,这件事我会保密,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云岱做了这种不讲武德的事,原以为会被惩处,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轻飘飘放过他了。 难不成是看他的校董小舅的面子,才帮他的? 云岱有些想不通,但还是心情愉悦地回了声“谢谢老师”,自然地关闭了聊天框,也就没看到对方回复的那句“不是老师”。 他看着手里的资料,是三个陌生男生的名字,平平无奇,毫无印象。 云岱确认没与这三个人结仇,却被恶意攻击。 不得不承认,人的恶意有些时候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或许只是光芒稍许灼眼一点,刺伤了黑暗下的阴影,恶意就此滋生。 云岱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夜灯与电脑的荧光照亮里屋,幽幽蓝光,映出他皎白的侧脸。他微微垂着眼,白天通透的琉璃色眼瞳此时浓稠如墨,积蓄着冷漠阴郁。 他的手轻轻地敲动键盘,显示屏上滚出一行又一行的代码。 哪怕夜已深沉,手指敲下最后一个键,他终于勾出一抹笑:“为什么要招惹我呢?” 他冷漠的脸上出现的笑意,宛若冰雪消融,漾出无边春色。 显示屏的代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消息提示。 [您的病毒已发送。] 第 10 章 张磊手下敲击键盘的动作不停,肆无忌惮发疯无差别攻击人,辱骂造谣云岱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这些人会因为他的话发怒,样子是在是太好笑了。 就连那个不玩论坛的云岱,也因为他的言论亲自下场,还说什么申请了信息披露,简直好笑。 他只是发表了几句不当言论,在管理员眼里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绝对不可能把他的信息交给云岱的。 云岱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用。 屏幕前浮现一串串污言秽语,张磊面部泛油,咧着牙笑,按下发送键。 没反应。 他再次按下发送键,屏幕突然黑了下来,张磊嘟囔,“怎么回事?” 黑掉的屏幕突然出现一排血淋淋的大字,虽然这种场面在电影里出现过不少,但亲身经历的时候,张磊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椅子放在胸前,仿佛能抵挡住这诡异的一幕。 电脑滚出一排排血红的字,张磊定睛一看,是自己发表以前发表的言论,其中大部分都是辱骂云岱的话。 张磊知道是怎么回事,恐惧的情绪反倒消解了大半,不屑地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云岱找的黑客,想整我?”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大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他走上前想按关机键,强制将笔记本电脑关机,但系统早就被控制,想关机也没办法,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蹭出一手油,不讲究地擦在椅子靠背上。 想着是再等一会儿等电脑恢复正常后,还是先去睡时,电脑屏幕的红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图片。 张磊看到图片,表情变得扭曲惊恐。 上面是一张聊天记录,自己和某个不认识的网友吐槽班主任油腻,班长死胖子,季月笙伪君子,云岱臭婊.子等,班里所有的人几乎都被指名道姓地吐槽了个遍。 他一下子慌了,没想到这些记录会被查出来,脑中想着如果记录被曝光,用什么借口否认。 然而还没想好理由,一张又一张的截图叠在电脑显示屏前。 他浏览黄.色网站的记录,和网友讨论女人的下.流聊天记录,购买情.趣用品的购买记录,以及手机图库存着的偷拍女生裙底的照片…… 张磊要疯了,不敢想象这些曝光在论坛,班里的人会怎么看他! 他本来在班里存在感就低,他家境一般,是靠成绩考上协和中学的,那些富家子弟看不上他,其他人又只顾着学习,不和他抱团,所以只能一个人在网上找存在感。 只有在网上,他和那群人才是平等的,甚至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更大的权利——突破道德底线,攻击,谩骂,最终万众瞩目。 自从成为一名键盘侠,他的私信每天都爆满,哪怕都是骂他的话,他也为此得意自豪。 他并不是没有存在感的,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刺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让他们不得不在意他的存在。 但这种刺痛感,他只希望留存在网上,而非影响到他的三次元生活! 张磊网上骂得脏,粗口造谣张口就来重拳出击,现实却是一个相当懦弱胆小的人。 他恐惧地缩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牙齿打着颤,眼睛瞪得浑圆,像是被钉死的青蛙。 有人一夜无眠,有人一觉到天明。 云岱不知道他的代码会让三个人失眠,如果知道,那想必是喜闻乐见。 那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云岱懒得继续管,只是告诉了小舅,请他帮忙处理一下,就抛之脑后了。 之后一天举办了运动会和颁奖典礼,就恢复到正常上课的时间。 语文课是最容易走神的课,哪怕是班主任的课。 季月笙手撑着脸,想起论坛艺体节的帖子,里面汇总着晚会表演的名场面,云岱的照片赫然在列。 笔杆在手中旋转,心却已经飘到了前夜,红笔骤然脱力飞出去,触碰到云岱的手背,不小心在上面拉出一条红痕,像是干净的白纸上晕染出一抹艳丽的红,很难不在意。 他有些呆,没反应过来似地木讷道歉,“不好意思,弄到你了。”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笨拙的话,他应该游刃有余地挂上标准的笑,优雅地道歉,提出解决方案,而非像现在这副呆头鹅的模样。 都怪前天晚上的晚会。 他有些懊恼地看向云岱,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在意,目光直视前方黑板,认真听着班主任讲课。 季月笙有些庆幸,对方或许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蠢事? 但是下课之后,对方立马放下笔去洗手间的动作,让他的侥幸幻想破灭了。 他心烦意乱等着云岱回来,但五分钟过去还没见到人影。 季月笙烦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自己也想上厕所的借口自我搪塞,结果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云岱在洗手池反复搓洗自己的手。 对方的指节修长,皮肤白皙细腻,完美得像是珠宝广告的手模。 他按着图标上的七步洗手法,任由水流沾湿手,顺着指缝揉搓,重点搓洗手背。 之前红笔留下的红色线条已经完全清洗掉了,原本白皙的手背搓得一片通红。但云岱仿佛毫无所觉,拧着眉一直搓洗。 对方的反应让季月笙心情有些微妙,仿佛自己划出的不是一道红笔印,而是给对方打上了洗不掉的标记。 但对方又拼命想把标记洗掉。 想到这里,季月笙心情微妙地出现一丝不愉。 下午的课总是结束得快,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今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有点多,云岱还差一张数学卷子,等写完整栋楼已经几乎没人了。 夕阳地余晖照在教学楼,教室的灯几乎都关了,只有办公室还有老师在批改试卷。 他提着手提包,沿着细长地走廊顺着下去,走到楼梯道,才看到还有学生没走。 楼梯道挂着美术生的画框,就在那人头顶上。 那人靠在楼梯拐角的墙壁边,测对着云岱,只露出半张脸,衬衫领口被粗暴地拉扯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他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一根烟,很细,应该是女士烟。烟抽了一半,缥缈烟雾下,一点星火明灭。 见到这一幕,他原想绕道就走,想到游乐场的事情,云岱突然改了主义,“还没出学校,不怕被人发现?” 他话语讽刺,“还是说你喜欢这种刺.激?” 季月笙像是才听到云岱的话,将注意力分给他,“薄荷爆珠的,味道很好,要试试么?” 还没等云岱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将烟掐灭了,“还是算了,好学生不要抽烟。” 云岱懒得理会他,沿着楼道就要往下走,却被对方拦住了,他见季月笙慢条斯理道:“我有些事情想不通,云岱同学可以帮我解答一下么?” 对方睫毛微颤,神色不耐,“你要问什么?” 明明是疑问,眼里却写满了“别逼逼,再多说就杀了你”。 季月笙失笑,忽然觉得那个问题没必要了,只道:“没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舞跳得很好看。” * 云岱回到租的公寓,将手提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登上学校论坛,看到飘红的道歉帖子,里面是张磊几人实名制道歉,说私信了他,希望求得他的原谅。 云岱懒怠地点击了主页,发现自己的私信早就99+爆炸了,十条里有九条是表白。 他没有去特地翻找张磊的聊天道歉,而是点击注销页面。 事情解决,这个论坛账号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退出论坛,查看今天的消息记录,就发现微信好友申请处有个小红点。 他点开,发现是个陌生的名字和头像,对方的申请理由只有一句。 “哥哥,为什么拉黑我?” 第 11 章 云岱知道是上次画画的那个男生,拜他所赐,这几天走在学校里,都有人偷偷看他,被表白的次数也大大增加,弄得他心力交瘁。 他面无表情地将点击拒绝好友申请。 这种行走的麻烦制造机,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然而对方相当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刚拒绝就又发来了好友申请,申请理由填的还是“哥哥,你生我气了”。 云岱这次直接利落地将他拖入黑名单,然而对方料到他这一招,转瞬又有一个新的微信号来添加他好友。 对方留言:“哥哥,我微信号很多的,你还是通过一下比较好。” 拥有红点强迫症的云岱不信这个邪,又拉黑了好几个,但又有源源不断的账号来添加。 云岱面无表情地百度怎么注销微信账号。 受不了了。 但离不开微信支付,又只能认命地同意好友申请。 通过申请的第一分钟,对方就发来一条消息:“哥哥,你终于同意了,我可把我七大姑八大婶的号全部要过来了,终于说服你了。” 末了,还发个小猫憨笑的表情包,看得云岱又想拉黑人了。 但对方又相当识时务,“该吃晚饭了,提前和哥哥说句晚安,明天见~” 云岱退出聊天框,面无表情地想着最好一直别见。 * 季月笙看着低头发消息的羽玉,皱眉道:“你在干什么?笑得一脸淫.荡。” 羽玉轻咳一声,没什么。 季月笙皱眉,“你不会拿我的微信号做什么坏事吧?” “小号有什么关系,”羽玉耸耸肩,“反正朋友圈里又没有你的照片,怕我用你的号泡妞?” 季月笙拧开瓶盖喝口百岁山,闻言斜睨他一眼,就听见对方说:“泡的不是妞,是男孩儿。” 季月笙嘴里这口水,差点喷出来,他赶忙将对方手机夺过来,可惜已经锁屏了,什么都看不到。 羽玉摆摆手,“安啦,我不会说什么骚话的。” 季月笙完全不信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登录那个小号,里面联系人空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新多出的联系人。 “这个叫句号的是谁,网友?还是三次元认识的?” 羽玉笑着眯眯眼,“你猜?” 季月笙没有理会他,直接点进聊天框,里面只有羽玉发的话,对方没有回复。 他有些匪夷所思,“哥哥?羽玉你又来了。” 遇到想钓的对象,哥哥姐姐的叫。 “一丘之貉,”羽玉嗤笑,“你也别笑话我。” 季月笙认真道:“我在感情上还是很认真的。” “知道了,你最洁身自好了,”羽玉状似不经意道,“你真的对云岱不感兴趣?” 季月笙想到这几天自己的变化,有些烦躁,“我不喜欢他,是他喜欢我才对。” 羽玉有些好奇,“怎么就是他喜欢你,你不会就因为网上那些风言风语,就觉得他喜欢你吧?” 看不出来,季月笙对自己这么自信? 原以为对方会反驳,然而他只是摇摇头,就闭嘴不言了。 羽玉直觉其中有猫腻,露出探究的表情,然而对方不满足他的好奇心,转移话题道:“话多,吃饭。” 羽玉:“……” 我寻思着你话也不少啊。 * 云岱第二天上学,还没进去就被羽玉堵在校门口了,“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画画?” 云岱想绕过他,却再次被堵在门口,他稍显不耐道:“我不会画画,你另找人。” 羽玉瘪嘴,“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给我当模特,干嘛曲解我的话。” 对他这一套撒娇卖萌,云岱完全不吃,“没兴趣。” 他朝前走去,羽玉像小尾巴一样坠在身后,“你如果不给我当模特,我就天天缠着你。” 对方只淡淡抛下一句话,“随你。” 羽玉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原地,舌尖抵着牙,笑得意味深长,“真的随我?可别后悔。” 云岱一来就将作业依次交给组长,开始新一天的解题日常。 看到眼前的数学卷子,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几天前的月考。 他承认那次是距离他成功最近的一次,偏偏时运不济。 为什么他都这么努力了,还不让他赢一次? 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陷入阴郁,眼前卷子上的字仿佛都开始在眼前旋转打转,让他头晕目眩。 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促使他回神,他看向拍了他的何旭明,“怎么?” 对方笑得有些谄媚,“校草,能不能帮帮孩子。” 云岱没心情搭理他,“说。” “作业,没写,菜菜,帮帮。” 对上那双可怜中带着焦虑的眼,云岱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交了。” 对方连不迭道:“那我能去组长那把你的作业拿回来……放心,我肯定把你的作业一起交上去!” “多麻烦,不如直接抄我的。”季月笙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已经笑眯眯地将全科作业拿在手上。 何旭明视若珍宝地捧着接过,一边找笔,一边浮夸道:“两位就是我的再生父母,等我抄完,就给两位真神磕几个!” 季月笙还是那副标准的笑:“不用了。” 他把作业给何旭明抄,也只是为了不让对方再纠缠着云岱而已。 可惜季月笙终究不能得逞,还没等他和云岱搭上话,就听见有人突然道:“那个,能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云岱有些意外,看向对他搭话的人。 宋生怕云岱没听见,又重复一遍道:“可以么?” 季月笙眼眸微眯,神色有些危险地盯着眼前的人。 如果没记错,眼前这个叫宋生的就是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三? 自从换座位后,这人一直坐在面前,但从来没有他们搭过话。气质冷漠阴郁,好像很不好相处。 但今天这一来,就直冲云岱问题,未免有些怪。 但云岱没他那些花花肠子,直白了当道:“哪道题?” 宋生过长的头发和黑色的眼镜框遮住眉眼,只有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得过分。 他指尖有些颤抖地拿着数学练习册,像是随便指了一道题:“这个……我不是很明白,谢谢你。” 云岱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多说话,只是拿笔将题干的隐藏信息画出来,“代入这几个公式,就能解出来。” 黑笔在空白的地方留下一串公式,宋生抿抿唇,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道:“谢谢。” 说完就转过头去,云岱还想继续投入题海之中,就听见季月笙不阴不阳道:“没想到你还挺古道热肠。” 云岱笔尖微顿,表情冷淡,“比不得你。” 季月笙笑而不语,抑制心中溢出来的不爽。 上语文课的时候,季月笙手撑着脸,风吹着不太清醒的头脑,思绪飘飞。 云岱写字时,手肘不小心过节,触碰到他手背的一点皮肤,季月笙立马像被烫伤一般,将手缩回来。 他声音有些闷闷道:“你过三八线了。” 云岱表现得比他还嫌恶,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肘。 季月笙莫名想起之前云岱在洗手间洗手的画面,细白的手指晕开薄红,像是白雪覆上红梅,冷淡被艳色侵吞,诱人得厉害。 但这份诱人,是基于云岱对他的不喜。 想到这点,季月笙眼神微暗。 之前的不爽像是被密封的汽水,现在瓶盖被打开,不爽直接喷涌出来。季月笙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有些恶劣道:“这么嫌弃,我又没有弄脏你,还是你其实是想我那么做?” 云岱毫不客气地抽出一张湿纸巾扔在他手背上,“你也擦。” 季月笙:“……” 原来是平等地嫌弃所有人。 他心不在焉地用湿纸巾擦了擦手,脑子里混沌一片。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总要斤斤计较这些小事,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说起来,最近的心烦意乱都和云岱有关。 和云岱扯上关系,一开始是因为对方发现自己的秘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明白云岱是一个口风很紧的人,不会把他的事情说出去。按理说这样他们就可以再无牵扯纠缠,但是季月笙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去招惹他。 他想招惹云岱。 第 12 章 他扪心自问,其实自己根本不在意那点秘密会不会暴露,因为无论暴露与否,除了名声外,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其他的影响。 但名声这东西,虚无缥缈,他从来不在意。 他不在意会不会暴露所谓的秘密,不在意虚无缥缈的名声。他故意威胁云岱,只是单纯想招惹云岱罢了。 像是桀骜不驯的烈马,故意将已经松掉的缰绳落在驯马人手里。 这道无形的缰绳不会给他施加任何影响,他只是想看看获得缰绳的云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一种恶趣味的招惹,同时也有基于兴趣。 他对云岱或许……产生了一些兴趣。 他想看云岱会做到什么程度。 过于无趣的人生,好像找到了一点调味剂。 只是基于一点兴趣,将他当成乐子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因素。 想通这点,季月笙心情顿时轻松,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没勾起,就被班主任抽起来答题。 语文课后就是放松的自习课,大多数人会浑水摸鱼和同学讲悄悄话,亦或者拿出手机刷短视频。 季月笙写完一张数学卷子,无聊地转着笔,他手撑着脸,偷偷看一眼云岱。 发现对方盯着数学题,迟迟不下笔。 他扯出一个笑,大发慈悲说:“不会做?要我教你怎么解么。” 云岱面无表情地落下第一笔,十分要强,“我已经知道3种解法了,我正在思考第4种。” 季月笙随口胡诌道:“我知道5种,需要告诉你另外2种吗?” 云岱不回他话,冷着脸放下笔,从座位上站起来。 季月笙心下一凛,面上不动声色道:“你要干什么?” 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要打他吧? 云岱不理会他,只道:“让开。” 他从座位离开,直往洗手间奔去,随手拉开一个隔间,对着马桶干呕。 心理性地作呕,对着马桶吐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走到洗手台洗手,看着镜子里苍白得过分的脸,像是死了三天,比死人还更白。 碎发遮住眉眼,云岱十分阴郁地搓洗手指,心里十分嫉恨。 季月笙什么意思,瞧不起他么? 他这种人懂什么! 早晚让他再也不能说出那么恶心的话。 手越搓越红,眼角因为呕吐生理性泛红,像是春天的桃花,也染上一点艳色。只是被碎发挡住,无人能瞧见。 厕所的隔间骤然推开,他听见有人在身后懒洋洋道:“你也在这里躲懒?” 他转身,就见云岱眼神阴沉沉的,“干什么。” 羽玉轻笑道:“忙里偷闲,我新画了一副画,你要看吗?” 云岱没理会他,转身走出洗手间,只抛下一句:“以后别缠着我,烦。” 羽玉还是嬉皮笑脸道:“如果我非要缠着呢?毕竟学校的路不是专属于你的,我想走便走了,只是恰好和你同路遇见。” 云岱眼神微暗。他突兀地扯出一个笑,不似季月笙的完美虚假,也不似羽玉那般散漫,而是略显阴沉阴鸷的笑容,让白皙俊秀地脸显得有些扭曲。 “缠着我,你可以试试。” 他的脸倏地又变回方才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擦干手上的水走出洗手间。 羽玉收起散漫的笑容,看着镜子里同样面无表情的脸,“是么?” 可惜云岱你不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了。 云岱那般发泄一通,心情反倒好多了,只是回去又要见到季月笙那张死鬼脸,心情顿时又沉郁下来。 所幸回来之后,季月笙终于没再插科打诨,而是认真的做题。 云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发现桌上多出来的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千纸鹤,还是用草稿纸折出来的,虽然已经尽力折叠弄得很精致,但草稿纸的白色看着还是寡淡,好似折纸的人走心了,但又没完全走心,略显草率敷衍。 云岱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拆开千纸鹤。 千纸鹤瞬间回归本体,变成一张平躺的白纸,偌大的纸张中间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似有所觉地看向季月笙,发现对方好像在写题,只是那笔只是戳在纸上,根本没有丝毫滑动。 云岱心里冷笑一声,面色平淡地将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小纸片,随手扔进桌盒里。 放学的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云岱提着手提包回家,就看见羽玉靠在校门口,眼睛时不时朝着出来的学生一一看上两眼,一副蹲人的架势。 云岱有些烦躁,顺着放学人流混出来,躲着他走回家。 被人追着盯着的感觉很不好,他有些受不了,想起加过羽玉的微信,当即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 [。:不要再缠着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季月笙回到家里,打开手机一看微信消息,才发现有这么一条信息。 他有些想不起这个句号是谁,思索片刻才想起来之前把微信小号借给了羽玉去把妹。 那这个句号,很有可能就是多出来的妹了。 不过看妹这语气,羽玉好像是碰壁了。 无情地嘲笑片刻,他一本正经回复。 [月光:不好意思,这个号是我借给朋友使用的,现在我把号要回来了。] 云岱看到这条消息,第一反应是羽玉在耍鬼把戏,但又想到他之前说这个号是找七大姑八大姨借的。 所以眼前这个号主还真有可能不是羽玉,而是他的七大姑……或者是八大姨? 季月笙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句号的回复,处于无聊的好奇心,他点进句号的朋友圈。 句号是个分享欲不太强的人,里面的只有寥寥几条朋友圈,大部分还是转发的学习相关视频,只有一条是原创。 这条原创朋友圈是半年前发的,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是附上了一段视频。 他点开,就看见一个没露脸的少年,他手里拿着一副牌,表演了个丝滑流畅的花切。 他将牌放下,展示自己的手。明明手上空空如也,但只是眨眼间,就凭空变出了八张牌,一边四张,组成两个小扇子,看着很酷炫。 视频只有十几秒,很短,但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却在脑中萦绕,无法去除。 明明视频里的人没有露脸,但季月笙莫名地从对方修长的脖颈,洁白的T恤,瘦削的肩膀之中,感受到对方的少年气。 他有些意外:羽玉追求的,居然是个男生? 原本想就此删掉句号,却因为这个短视频,打消了这个念头,还迷迷糊糊地将对方置顶了。 置顶完后又觉得奇怪,随即取消置顶,逃避性地将微信又切回了大号。 登录上大号,才发现自己的微信已经被羽玉轰炸了。 [羽玉:为什么我不能登你的小号了?] [羽玉:说话!] [羽玉:你有本事改密码,你有本事说话啊!] [羽玉:季狗,回答我!] [羽玉:不回答我?我现在就去你家!] 季月笙已经习惯了羽玉的说话方式,见怪不怪地回复: [季月笙:你要撩人用自己的号,别用我的。] 对方回的很快:[羽玉:我们可是好兄弟,你连这点忙都不帮我?] [季月笙:要我帮你也可以,告诉我你追的那个男生是谁,是我们学校的?] [羽玉:……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季月笙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屏,筛选着可能的人选。 羽玉之前说过要追求云岱,这个句号,会是云岱么? 第 13 章 清晨的温度正适宜,草木沾露,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草木清香。 云岱看着桌上的面包牛奶,不由得一皱眉,他问早早就来的季月笙:“谁送的?” 本是随口一问,也不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准确的回答,却不想对方笑眯眯地偏过头,看向他道:“一个比较漂亮的女生,我记得好像是隔壁班的。” 云岱对自己的人缘相当有自知之明,除了以学习为伴,他没有任何朋友。 所以如果无缘无故送他吃的,要么是放错位置了,要么就是图他一张脸的爱慕者。 云岱垂下眼界,若有所思对季月笙道:“你要吃早餐么?” 他看向桌上的面包牛奶,意思不言而喻。 季月笙手撑着脸,有些兴趣道:“如果我不吃,那你会怎么处理?” “扔进垃圾桶。” 快速的,果断的,毫不迟疑。 季月笙笑道:“那你给我吧。” 因为他这一句允诺,他连续吃了一周的早餐,每天都是变着花样的品类。 季月笙慢条斯理地嚼着桂花糕,问旁边写题的云岱,“你就不好奇是谁送的?” 云岱笔尖一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当没听见。 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但是不会向季月笙说明。 他拿出手机,想了想打开微信搜索框,找出那个许久没聊过天的联系人。 [。:羽玉?] 季月笙的手机微微震动,一看微信消息提示,原来是那个很多天没聊过的句号又开始发消息。 看到消息内容,他饶有兴味回复。 [月光:不是羽玉,他不会再登这个号了。] [。:是么,谢谢。] 云岱放下手机,思索着还有没有别的方式联系羽玉。 他不知道对方的班级,以前的微信好友申请记录也都清楚了,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校门口蹲人。 但那样做不符合他的作风,况且他实在不想和羽玉这个粘人精线下见面,能网上说清楚才是最好。 他上网开始搜索恢复微信消息记录的方法,月光就又给他回了一句: [你找羽玉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云岱想和他说不要再给他送早餐,但刚打出这行字,又全部删除掉了。 有第三方的加入,万一弄错对象,解释起来就很麻烦。 他索性回复:[不用,谢谢。] [月光:这么高冷?] 云岱懒得理会他,刚想关闭手机,就见对方道:[你要是想联系他,我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谢谢。] 季月笙拿捏不住这句“谢谢”的意思,是谢谢推名片?还是谢谢,但不用了? 照对方这冷淡得恨不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是后者的意思可能居多。 他想着,就见对方回道:[请尽快推给我。] 季月笙对这个人愈发有兴趣,想恶搞句号,故意将自己大号推给他。 就差点击分享页面时,他突然一顿,不明白自己像是下降头一样,居然干起了这么无聊的事。 手点击取消,又将羽玉的微信号推过去,无趣地点击熄屏按键,在屏幕黯淡的前一刻,他看到句号发的消息。 [。:谢谢。] 季月笙唇角微勾,偏头就看见云岱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在做题,而是在用手机聊天。 对方没有贴防窥膜,屏幕亮度又调得相当高,只要稍微凑近一点就能看清他的聊天记录。 季月笙有相当大的恶趣味,但还没这么猥琐下流,只是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开始读。 云岱刚申请好友添加,一秒钟通过,对方相当热情道:[哥哥,找我什么事!] 云岱也不拖泥带水。 [。:你有没有每天给我送早餐?] [羽玉:我就知道,哥哥若是没有事情,也不会来找我(黛玉幽怨jpg.)] 云岱对他这副模样敬谢不敏。 [。:回答我。] [羽玉:什么?哥哥还养了别的狗,真是花心!只可以有我这一个!] 云岱确认不是他之后,相当干净利落地点击删除好友。 再和他聊下去,可能会得十年脑血栓。 随手放下手机,他暗暗思索:如果不是羽玉,那又会是谁? 上课是煎熬的,尤其是下午,屋外炎热焦躁,蝉鸣加剧人心底的烦闷之意,哪怕有空调也无济于事。 云岱眼前课本上的字开始晃动,他握笔动作一顿,还以为是有点中暑,但一瞬间,他反应过来,是整个地板都在晃动,天花板像蜘蛛网一般骤然开裂! 地震了! 【十、九、八……】 有不少同学的手机发出倒数警报声,此起彼伏,难以隐藏。 有人迷糊地将头从课桌上抬起来,“什么,我绑定系统了?” “什么绑定系统,快跑!地震了!” 任课老师还年轻,也是第一次经历,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尽量忍耐道:“同学们不要慌,我们的教学楼能抗九级地震,不要慌,有序走疏散通道……” 他话音还未落,讲台上那块天花板当场塌下来。 任课老师吓得腿软,当场破防:“我擦,什么豆腐渣工程!快跑!” 不用他说,大家都忙着逃难,现场一度兵荒马乱,有不少人踩踏,尖叫哭泣声交织,场面一度失控。 云岱和季月笙的位置在最后面,又不争着抢先,就落在最后,他俩刚想走出门,门外的走廊直接塌掉。 逃生的路被堵死,教室内已经零碎得不成样子,季月笙急忙举起一张桌子架在墙角的三角区,握住云岱的手腕,将他拉入桌子下蹲着。 刚做完这些不到几秒,整个空间彻底塌陷!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们被埋入了废墟之中,只有墙角的三角区勉强形成一小片活动区域。 头顶的碎石不停掉落,砸在书桌上。 书桌下方的空间很挤,容纳两个长手长脚的男生很勉强,季月笙和云岱被迫肉贴着肉。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云岱身体在抖,有心想挂上平时游刃有余的笑容,问上一句“你很害怕吗”,但最终他放弃了。 原因有两点。 一是现在很黑,就算他现在笑,云岱也看不见。 二是他问不出口,他也很害怕。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遇到地震,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地震。 性命命悬一线,头可能随时从脖子上落下来,他只是一个男高中生,怎么可能不害怕? 黑暗会带来内心的宁静,也可能带来恐惧的噩梦。 头顶的碎石已经没有再掉了,但季月笙能感受到云岱抖得越来越厉害,触碰到的手臂满是冷汗。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季月笙不由得打开手机光,一照亮这黑暗一角,才发现云岱的脸色苍白得过分,脸上全是冷汗,仿佛被水浸透的白纸,下一秒就会破损开,彻底死去。 季月笙有些担心地喊道:“云岱,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是呼吸声愈发急促。 现在没有任何条件送医,估计是信号塔也被地震弄毁了,手机没有信号,季月笙只能凭借自己的常识判断做出紧急处理。 他妈妈有轻微哮喘,所以他闲来无事系统地了解过呼吸相关的一些常见疾病。 呼吸急促,四肢末梢青紫,面色苍白出汗,应该是过度呼吸综合征! 他一手抱住云岱,让对方头靠在他胸膛上,一手忙捂住他的唇。 哪怕心里很焦急,季月笙语气还是尽量平稳道:“放松放松,慢慢地用鼻子呼气。” 捂了有一分钟,感受到对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季月笙摸黑掐着他人中,掐得手有些酸了,才听到对方声音极轻微道:“别掐了……好疼。” 季月笙被这一声吓得手一松,不由自主朝着后面摆,空间极其狭小,他这一甩手,小臂直接打到桌腿上。 他疼得面色扭曲,得亏现在是一片黑,否则被人拍下来,那就成了不可磨灭的表情管理失败黑历史。 云岱显然也知道是自己吓着他了,沉默一瞬,刚想道歉,就听见季月笙有些后怕道:“幸好你醒了。” 云岱手撑着地,从他胸膛离开,调整完呼吸才道:“你怕一个人面对黑暗?” 季月笙摇摇头,也顾不得计较对方看不看见了,“我怕把你治死了。” “你还挺会讲冷笑话,”云岱抬抬眼皮,冷淡的嗓音有了些温度,“谢谢,你救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季月笙挑眉笑道:“不该是欠我一条命?” “你要我怎样?”云岱稍微缓过来了,说话也带几分活气,“把命给你?” “别闹。” 季月笙拿出手机,发现还是没有信号,只能叹气道:“看来我们只能等待搜救了。” 在黑暗里,等待不知多久会来的救援,其中有多少分希望,他们也不清楚。 脑海不由得浮现不少社会新闻,有因为地震当场丧命的,有很快因为埋藏得浅被救出来的……还有等待了两天被救出来,但人也半身不遂。 他们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哪种,只能在原地等待。 云岱轻声道:“尽量别说话。” 空间差不多是密闭的,空气很难流通,说话会加快消耗氧气,最后可能会因为缺氧窒息。 季月笙也懂这个道理,闭眼等待。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能互相听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声。 没有水和食物,他们最多也就能撑过三天,氧气也支撑不到那个时候,可能最先告罄。 这或许会成为他们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这个事实让季月笙有些茫然。 他想过未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在午夜做着人生计划。 想着在国内升学,再出国留学镀金归来进入社会工作,或是趁着年轻叛逆一场,抛弃家业独自闯荡,背着个小背包游遍世界。 可以是规矩无趣的海归精英,可以是潇洒自在的漂泊浪子,就算是去天桥下乞讨也可以,总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但他没想过自己会早死,就这样结束这一辈子。 意外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接近,再猝不及防地将人推向死亡。 在黑暗与灾难面前,人都太过渺小。 低落和恐惧的情绪席卷,季月笙在黑暗中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突破点,不让自己装载崩溃的口袋撑破了泄露出来。 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脆弱,他必须是完美的。 或许是已经到了晚上,已经有些开始泛冷,身边的温热近在咫尺,不由得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他凑近,才听到云岱似乎在呢喃什么,很小声。 贴得更近一些,才终于得以听见: “abandn,动词意思是抛弃,离开,名词有放纵之意。” 第 14 章 季月笙没忍住,问道:“你在背英语单词?” 云岱停下背诵,点头,但想到对方看不见,只能道:“是。” 对方相当不解,“背这个有用么?” 毕竟现在连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云岱有些奇怪道:“为什么没用,你高考不考英语?” 季月笙听到他的回答,面上表情一愣,随之轻笑出声。 是了,他的同桌就是这样的。 这样的天然,反倒显得他之前的杞人忧天有些呆。 季月笙问:“如果我没记错,英语四级的第一个单词就是abandn,你一直在背这一个单词?” 云岱:“不,我把四级四千五百个单词过了两遍,这是第三遍。” 听到这句话,季月笙心头一惊,一是为云岱的记忆力,二是复习了两遍四级单词,时间应该差不多过了十个小时左右。 地震的搜救难度很大,已经过去十小时了,都没有搜救队找到他们,难道真的要…… 他仰头,却只能看见书桌的铁皮底。 身体已经极度疲乏,胃部因为长久没进食,难受的灼痛侵蚀内脏,他忍不住轻咳。 云岱沉默一瞬,轻声道:“你要是难受,就和我一起背诵单词吧,这样时间消磨的快。” “我不是很喜欢英语,”季月笙勉强扯出一个笑,不浪费他的心意,“我就背诵古诗词好了。” 夜里寒冷,两个少年身体贴得更近了些,像是荒野求生的旅人,被迫互相以体温取暖。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困意席卷两人,头顶细微的窸窸窣窣声,让他们稍微清醒了些。 长时间没有喝水,嗓子已经变得相当干痒,季月笙强撑着道:“会不会是搜救队。” “希望不会是老鼠。” “没发现你还挺幽默的。”但季月笙没有被他的幽默逗笑,而是心头有些苦涩。 如果真的不是,他们就将继续无望地等待。 季月笙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终于听到有人道:“听老师说这里还有学生被埋,我们得在余震来之前仔细地搜一遍。” 季月笙闭上了眼,手搭在云岱身上。 云岱知道他什么意思,当即想大喊,但声音干枯沙哑,穿透不过层层石块钢筋。 上面有人不停地走,不停地探索,他始终无法通过声音传递救援信息。 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他想起季月笙的手机。 在黑暗中摸索着,冷汗爬满后背,他强撑着用季月笙的指纹解锁手机,打开手电筒向上高举! 如果现在是黑夜,光总能透过缝隙,传递出他们的救援信息。 举了不知道多久,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天花板悬在头顶,白炽灯有些过于刺眼,刺激的消毒水有些难闻。 云岱动了动手,就一阵刺痛,他抬眼看过去才发现手腕扎着吊瓶。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笑话:醒来一群护士围在眼前,笑得十分开心,说了句“恭喜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女孩子了”。 然而现实是既没有护士,也没有家人陪护。 他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医生推门而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挂在胸口口袋的笔做病情记录。 云岱开口问道:“你好,我身体有出什么问题么?” 医生摇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太久没有进食,身体比较虚弱,需要挂几天盐水。” 云岱想了想,将地震被困时,自己差点休克的经历告诉医生。 对方沉思片刻,回答道:“过度紧张会引发过度呼吸综合征,及时救治不是什么大问题,平时注意放松心情。” 想到这里,云岱不由得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个同学,他怎么样了?” 医生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他比你严重些,被碎石砸中了腿骨,现在还在做手术。” 云岱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 突然明白为什么季月笙身体素质比他强,还会比他先晕过去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受了伤。 见云岱不说话只是沉着脸,医生叮嘱了两句,便退出房间继续巡查。 手机就在手边,他刚想给季月笙发两条消息,就见有人推门而入。 云凛提着一个果篮放在床头,面露担忧道:“没事吧?” 云岱摇头,“没有大问题。” 对方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爸妈在外地出差,坐飞机回来还要那么久,你先在医院静养两天。” 云岱听到爸妈要来看他,不由得垂垂眼,转移话题道:“哥哥,我有个同学也受伤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云凛听到,不由得有些意外,“谁?” 要知道他这个弟弟,除了亲人和成绩,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也不和谁交往。 今天居然主动让他去看望一个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去护士站根据云岱提供的姓名查了房号,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苦兮兮地掉在架子上。 少年相貌斯文俊秀,哪怕穿着病服也不影响他的容貌,是一眼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的类型。 面容俊秀,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相当有攻击性,明明只是懒散地合着,瞧见人来便将凌厉的视线投注出去。 清凌凌的眼仿佛夹着冷意,在看清人之后,平直的眼角又弯起来,仿佛很好说话的模样。季月笙唇角带笑,问道:“您是?” 云凛上下打量他一番,略微点头,“我是云岱的朋友,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他出于一种微妙的考察心思,故意没有说是云岱的哥哥。 这种被评估了一番的感觉并不好,但季月笙听到是云岱的朋友,也没翻脸,反倒是好脾气道:“谢谢关心,您要吃水果么?” 他指了指旁边已经削好的苹果,因为放置了半小时,已经有一些地方氧化变黑。 其中的敌意不言而喻。 云凛果不其然拒绝,“不用,你自己留着吃。” 季月笙笑笑,“那么,您找我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他顺势坐在旁边的陪护座位边,“你是怎么和云岱认识的?” “我们是同学。”这种查户口的感觉,让季月笙心头有些不爽。 “只是这样?” “仅此而已。” 云凛还想再问,就听见一段有些扭捏的哭声,“我的儿,怎么就把腿给弄断了,没有影响到别的地方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云凛有些好奇地转头,就见一个在夏天穿着貂皮的女人推门走进来,涂着蔻红指甲油的手里拿着一张手帕,擦着自己不存在的眼泪。 见到有外客,女人顺势收起了自己夸张的动作,冲云凛点头,“这位是?” 云凛也知道来的不是时候,略微点头,转头对季月笙道:“既然有人看你,便不多打扰了。” 云凛走出去,女人才坐到陪护椅上,压低声音神秘道:“你朋友?” 季月笙摇头,“不是。” 女人也嗤笑,“我看也是,你能认识这么正经的人?” 季月笙被他妈损惯了,“假正经罢了。” 宋青云从送来的慰问礼中随意挑了挑,找出一小盒精装饼干拆开,轻声问道:“我问过医生了,没骨折,只是伤口有些深,静养两个月就行,半个月后再来拆石膏。” 对方轻嗯。 宋青云一边捻着饼干,一边絮絮叨叨道:“下次别逞英雄,把自己置身这么危险的境地,听到没?” 虽说他这妈看似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相当关心自己的好大儿的。 季月笙心不在焉地应声。 宋青云察觉到他的情绪,问:“怎么,有话要说?” 季月笙摇摇头。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了,”宋青云用手绢细细擦拭手指上沾着的饼干碎屑,漫不经心道,“月笙,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第 15 章 季月笙偏头,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道:“妈,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为什么?当然是你眼睛时不时看向放在床头的手机,其中一定有猫腻! “没否认,看来是真的,”她眼睛微眯,“叫什么名字?” 季月笙的那双丹凤眼遗传自宋青云,不笑的时候看着严肃精明,仿佛一切谎言在这双眼前都无所遁形。 “我没有和任何女生交往,”季月笙垂下眼,莫名想到隔壁床位的云岱,不知道他怎么样,嘴上还是淡淡道,“妈你多心了。” “没有最好,虽然我是希望你能三年抱俩,”宋青云又捏了块饼干在手里,“但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我可不想帮你收拾烂摊子。” 她小声呢喃道:“要是把人家搞出身孕,那还怎么上学。” 季月笙嘴角一抽,“我在您心里是何等卑劣的存在。” “你知道就好。” 云岱出院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季月笙。 对方腿上打着石膏,手上拄着拐杖,因为没有这么走路过,动作有些僵硬,所以样子看着多了几分滑稽。 但对方面上还是无可挑剔,依旧挂着仿佛画上去的标准微笑,“同桌,过来搭把手。” 云岱这次没有不搭理他,而是走过去真的作势要搀扶他。 这下反倒换季月笙诚惶诚恐,有些不自在了,“我开玩笑的,不用你帮。” 云岱没觉得对方爽他,只是放下手,没有就此离开,而是静静站在他身侧。 原本正在调整拐杖角度的季月笙,余光看到云岱的侧脸,心说这个时候看着还挺乖的。 “还有什么事么?” 音色清清冷冷的,像是山间融化的细雪。 季月笙被勾了一下,心不在焉道:“能帮我打一辆车么?” 他有点后悔让宋青云先走了,好歹先送他去学校再说。 换做之前,云岱必定要刺他一句“你断的是腿,而不是手”,但现在他只是老实地拿出打车软件。 他问:“回学校?” “你傻了?”季月笙笑道,“现在教学楼塌掉了,想回去也没办法。” 云岱面无表情:“你傻了,教学楼已经重建完成。” 季月笙:“这么快?” 这才过去一周吧。 云岱轻飘飘看他一眼,“不要小看中国速度。” “好,”季月笙轻笑,嘴角的笑意带了几分真实,“回学校。” 一到校门口刚下出租车,门卫室的保安就相当眼疾口快地在铺上红毯! 季月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保安扯着粗嗓子道:“季少,听说你伤了腿,我们主任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 话音刚落,就见另一个保安慌慌张张推出一架轮椅,因为脚步过去急促还差点摔倒。 这副大动静,惹得路过上下学的学生不由得驻足停留看上两眼。 季月笙被迫保持微笑,相当勉强道:“红毯就不用了,轮椅先借用一下,替我谢谢主任。” 他知道是校方怕因为地震伤到了他,然后季家发火撤资。 他小舅虽然是校长,但只是明面上的,实际是个相当逍遥的甩手掌柜,副校长才是学校主要负责人。 要是季家撤资,虽然不至于就此垮掉,但经费势必缩减,师资力量要削弱一大部分,这对协和中学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保安诚惶诚恐地将轮椅推得近了些,生怕一个没做好丢了工作,“那……季少您坐。” “谢谢。”他相当给面子地坐上椅子。 云岱抬眸,偏头看向他,“用不用我推你?” 季月笙手摸着旁边的按钮,轮椅便轻轻地动起来。 他露出八颗牙齿,笑得毫无阴霾,“电动的。” 轮椅向前走,云岱慢慢地跟在身后,没有看见露齿笑的季月笙收起笑容,露出无趣乏味的表情。 新修的教学楼装有电梯,季月笙直接乘坐到五楼。 爬楼好爬,进教室门就困难了,因为有门槛。 后悔把拐杖落在保安那儿的季月笙:“……” 他刚一露面,就有多少人拥着挤过来,要给他个拥抱。 “季神!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季神,你腿怎么了!” “哇趣,你受伤了?” 何旭明杀出重围,热切问道:“季神,听说你遭遇地震的时候狠狠地英雄救美,将校草护在身下才受伤的是不是?” 阴恻恻的声音传过来,“你说谁是美?” 何旭明大大咧咧道:“当然是云岱。” 云岱微笑,“是么?” 他一边笑,一边将捡回来的拐杖朝何旭明脸上招呼,吓得对方连连败退。 瞧见拐杖,季月笙压下心底的惊讶,挑唇笑道:“谢谢你帮我捡回来。” 云岱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想着刚才何旭明的话,压下心底地阴郁,装作若无其事,“有门槛你进不去吧,我可以把你抱进去。” 季月笙看了看对方瘦削的身板,很想委婉地婉拒,然而对方见他迟迟不回答,已经冷着脸将拐杖放在轮椅扶手边,自己走进教室去了。 下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他还是一手保温杯,不急不缓道:“经历了地震,大家应该感触很多吧。” 众人点头,就听见他突然板着脸说:“那就每人交两千字震后感给我。” 众人:“?” 班主任语气变得严肃,声色俱厉道:“当危险来临时,所有人都忘记了平时的地震演练,着急忙慌地逃命,地震没有让多少人受伤,反倒是有十几名同学因为踩踏受伤住院。” 他顿了顿,叠加了一句:“当然,被地震掩埋的同学也还是有,我们班就有季月笙和云岱被埋了,情况是相当危急的。” 说起这个,就有人抱怨道:“老师,就是一个六级地震,居然把号称八级防震的教学楼震塌了,这合理吗?” 虽然六级确实会造成人员伤亡,并且他们这凑巧又是震源,但居然就把一栋教学楼弄塌了,未免有些离奇。 因为协和中学是名校,所以教学楼塌了这件事还上了热搜,在网上引起热议。 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班主任照旧不急不缓地喝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遇到了黑心建筑公司,学校已经追责,并发起法律诉讼。 ” 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上完课班主任拿着书走了,生怕被学生纠缠着问东问西。 云岱手里握着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何旭明的话像一场阴霾,始终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多久可以拆石膏?” “还有一周,不严重,”季月笙咂摸出味儿来,轻笑一下,“我腿是搬桌子的时候,被上面掉下来的石块砸中的。” 与你并没有关系。 云岱知道他是在安抚他,心里愈发难受。 他欠了季月笙一个人情,这是不争的事实,总该还了。 季月笙察觉到他的心情,眼睛微眯笑道:“还在想欠我的人情?放心,你想躲也躲不掉的,我正在憋大招。” 是让云岱去河边赤.裸冬泳,还是在天台让他用喇叭大声告白好呢? 不论哪个都相当丢人了。 云岱喜欢他,还故意装没事人的样子还真讨厌。 他一定要狠狠撕破云岱的伪装,让对方露出真实的一面。 云岱不知道他邪恶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会执行。 他只想和季月笙两清。 这世界上所有人的人情他都能欠,唯独季月笙,他一点都不想沾上。 他拿起笔想写班主任刚布置的语文作业,前排的宋生突然转过来,“你没受伤吧?” 对方依旧是那副厚重的眼镜遮住眼睛,过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真实情绪。 云岱犹豫片刻,也知道是问他,淡淡点头。 对方没有多话,又转了过去,让云岱有些莫名其妙。 见云岱心不在焉,季月笙想抢过他的注意力,故意道:“下周又要月考了,还记得么?” 第 16 章 “月考?”云岱垂下眼睫,掩饰其中的狂热情绪,“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一直在倒数着日子,期盼着月考早日来。 他一定要洗刷之前的耻辱,狠狠地赶超季月笙! 就算提前准备过,但真的等到月考来,坐在第一考场时,云岱依旧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他知道自己心态应该是出问题了,他想超越季月笙的欲.望太过强烈,无数次失败的经历叠加,过重的压力积攒在心里,反倒起了反作用。 这对他的考试发挥不利。 手微微颤动,云岱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放在试卷上,不去想东想西。 第一场是语文考试,监考的正好是云岱的班主任,他提示可以提前半小时交卷。云岱早就写完了,但破天荒地没有交卷,而是又将卷子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熬着老师的交卷通知。 最后一分钟,班主任看了看教室的钟表,提醒道:“检查姓名,准备交卷。” 云岱整理答题卡,正准备交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考试开始后的宁静,“老师,我举报有人考试作弊!” 他下意识偏头看过去,正好与那个说话的女生对视,对方复杂的情绪也撞入他眼眸。 下一秒,那个女生突然指着他道:“老师,我举报云岱作弊,他桌子抽屉里有东西!” 全场哗然,班主任拧眉,“石兰,这件事交卷后再说,先将卷子收起来。” 云岱正好坐在第二个位置,将卷子传给坐在前面的季月笙。 石兰不服气道:“老师,云岱他作弊了,怎么可以收他的卷子!应该是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作弊的证据明明就在云岱桌子盒里,证据确凿,班主任还没有什么作为,明明就是想包庇袒护他! 她要大声嚷嚷,要所有人都知道云岱作弊了,然后老师还包庇他! 她要让云岱钉死在耻辱柱上! 班主任叹口气,知道这件事没法善了,只能道:“石兰,我问你一个问题。” 石兰精神紧绷,准备迎接班主任的刁难,就听见他说:“《叶甫盖尼·奥涅金》是谁的作品?” 石兰当成愣住,“老师,你能再说一遍么?” 班主任没有理他,而是问云岱,“你说。” 云岱面色冷淡,仿佛这场闹剧与他无关,只轻声道:“普希金。” 班主任点头,又转头问石兰:“你现在明白了么?” 石兰面色有些难堪,“我们高中没有学过普希金的作品,这和考试能力以及人品也没有关系。” 班主任下意识想摸一摸保温杯,但发现没带在身上,只能叹气道:“不对。” 石兰反问:“我说的哪里不对?” 班主任道:“文学常识侧面反映的是一个人的语文素养,这道题虽然不难,但全班能答上来的也没几个。” “大部分人只是为了考试而学习语文,只记忆书本上的内容,他们缺失语文素养,”不知不觉,班主任语气严厉了些,“我认为拥有语文素养的是很难得的,这种人不会在语文考试上作弊。” 石兰脸色憋得通红,不敢再说话。 班主任收好卷子离开,云岱面无表情地在桌盒里摸索,果然摸出一张纸,一看上面的内容,眼色微沉。 他面无表情地将这张纸撕掉,面无表情看向她,“很下作且低级的污蔑手段。” 石兰愣在原地,表情有些不好看,“谁污蔑你了,自己干了丢人的事情,还不承认。” 旁边还没走,看热闹的人都乐了,“得了吧,云岱能力还用作弊?” 石兰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帮云岱,只觉得那人是云岱的爱慕者帮他说话,所以故意瞪他一眼,“怎么不会?说不定以前的成绩也是作弊得来的。” 原以为这样说会得到大家的支持,就听见又有人道:“你别当小丑了好吧,真的很尬,还是说就是你故意栽赃污蔑人家的吧。” 石兰脸憋得通红,气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看血口喷人的是你吧。” 考场都是按成绩排的,第一考场都是成绩名列前茅的人,石兰凑巧发挥得好,进了这个考场当吊车尾。 其他人则是常年居第一考场,知道不少内情,“高一的时候,云岱就被污蔑作弊了,但是考场内没有监控,没法查证,就让他当场做了一套新的试卷。人家一小时就做完了,分数还极高,将近满分。” 旁边的人也附和道:“对对对,之后查证也确实是被人嫉妒污蔑作弊来着,那个污蔑的人还正好就是举报人,当时给我乐死了,什么自爆卡车。” 他意有所指,石兰气得要疯掉了,“你再胡说,别怪我告你诽谤!” “哟哟哟,还急了,说云岱作弊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被人告诽谤?” “你!” 石兰还想再说,就听见还没走的季月笙不急不缓地从座位站起来,“石兰同学,考试的时候桌盒是朝前的,与其举报云岱作弊,不如举报我更好。” 桌盒朝前,想把桌盒里的答案拿到手,云岱得是个长臂猿才能拿到。 石兰显然没想到季月笙会帮云岱说话,这下彻底哑火了,只懦懦道:“是我欠考虑了。” 他只是想帮季月笙巩固第一名的地位,没想过可能对方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作为当事人的云岱,只是看着这场闹剧。 石兰对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恨极了,冷声道:“虽然是我考虑不周,但是云岱你就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么?” 云岱收拾好笔袋,终于舍得施舍一缕目光给她。 他没有回答石兰的问题,而是淡淡道:“最好在抽屉盒里放参考答案的不是你,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石兰气得浑身发抖:“你威胁我!” 云岱懒得理会她,说完这句话就彻底离开教室。 只是没想到季月笙会跟过来。 对方开着电动轮椅,有些促狭道:“好像这次的麻烦,和我有点关系。” 云岱淡淡看向他:“那个女生喜欢你。” 季月笙有些苦恼,“太有魅力也是一件坏事。” “烂桃花。” 只是这烂桃花不缠着季月笙,反倒找上他麻烦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总不能是嫉妒他成了季月笙同桌吧? 季月笙轻笑,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无非就是那些流言,传他俩是一对,让爱慕者嫉妒生恨了。 他道:“这事我有责任,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不用。” 他吃完饭,还想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云岱脚步加快,将季月笙甩在身后。 * “搞定没有?有没有让云岱那个贱.人身败名裂!”躲在协和中学外墙角落的人发狠问道。 被威胁的学生哆哆嗦嗦道:“老师他们不相信他会作弊,所以……” “所以就是没办好!”锦山暴怒地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对方白皙的皮肤瞬间映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子。 自从被协和中学开除后,锦山的父母求爹告娘,都没办法将他塞进任何一所高中里。 所有高中都有共通的一个认知:绝对不要被协和中学开除的败类。 眼看就要失学,锦山父母无奈,只能将他送出国去留学。 一想到要远离父母,独自一人在外漂泊留学,锦山就有些食不下咽。 这一切,都是拜云岱所赐! 反正最坏的结果已经得到了,他不好过,云岱也别想舒服! 他要报复云岱! 原想污蔑云岱作弊,让他身败名裂,但没想到眼前这个废物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他眼中发狠,就要再踹这个废物一脚,却被人叫住。 “锦山。” 一脸戾气的锦山,一看见来人,不由得笑了,“你居然还敢出现老子面前,不怕老子弄死你,云岱!” 云岱面无表情,冷声道:“还敢招惹我?” 锦山狂笑道:“光脚不怕穿鞋的,该怕的不是老子,是你!” 他笑容有些阴鸷,“准备好接受老子的无尽报复吧,这只是第一次!” 他脚提了提旁边捂着脸的学生,“走,宋生。” 宋生被点名,下意识身体一抖。 “等等,”云岱目光一凛,“谁说准你们走的?” “怎么,大少爷还要和我打一架不成?” 锦山脚步微顿,笑容不屑。 论头脑他可能比不过云岱,但武力值,他能打十个! 云岱面无表情的脸上,突兀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你要和我打?” 锦山咧嘴一笑。 他要把这个小少爷打得头破血流,踩着他的头狠狠羞辱。 最好是让对方趴在地上学狗叫,求着放过他。 锦山生怕错过这个报复的好机会,正准备再激将两句,就听见对方笑道: “好啊。” 第 17 章 云岱笑得毫无阴霾,像春日梨花,笑容清浅,侧脸白如细雪。阳光镀上一层铂金,清冷碎了一地,剩下的是如春风的温柔。 锦山被他笑得有些心不在焉,心说等会儿下手还是轻点吧。 云岱垂着眸,跟着锦山走到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 风轻拂过发丝,有些遮眼,他心不在焉地想着要去理发店剪头发了。 旁边有人小声道:“小心,别被打着头了。” 云岱分出一丝注意力,才发现宋生居然也跟过来了。 他没有再管宋生,而是看着提着拳头,回身朝他愤怒奔来的锦山。 对方拳头很快,迅疾如风,仿佛能将墙壁打裂。 宋生看得腿颤抖,这一拳打到身上非死即伤,落在云岱瘦弱的身上,估计得落下个伤残不可! 他声音颤抖道:“跑啊!” 拳风拂过发丝,云岱眼睛没有眨一下,任由对方的拳头瞬间闪到眼前。 宋生吓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敢去阻止,也不敢不看,只能佝偻着身体,眼睁睁看着惨象发生。 锦山宛若一座厚重的小山丘,要压向云岱这朵白蒲公英。 当这座山到底没有压下去,而是中途崩塌,从中碎裂开来。 宋生看着锦山的拳头在距离云岱的脸不到一寸时,突然抖了抖松软下来,最后锦山整个人都酥麻地一抖,眼睛一翻晕倒过去。 “唉?” 这是什么情况? 云岱面无表情地将防身□□揣回口袋里,“肌肉蠢货。” 宋生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你随身带着这个?” 云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以后不要给我送早餐了。” 他之前观察过,发现那些变着花样的早餐,居然是宋生送的。 宋生低下头,让头发完全遮住脸,颓然地靠在小巷子的墙壁上,让自己与墙壁的阴影融为一体。 云岱没有理会他的失落颓然,只客观陈述道:“你帮了我。” 他说的是这次作弊事件。 宋生沉默一瞬,苦笑道:“我没有帮你……”还差点害了你。 “那份答案,”云岱淡淡瞥他一眼,“不是这次月考的答案。” 只是一份普通模拟考的答案。 应该是宋生掉包了。 宋生突然抬起头,犹豫道:“我不想帮他的……但我不敢……” “我知道,”云岱单手插在外套兜里,朝着巷子外走,“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宋生犹豫地跟上去,想问对方怎么解决,就见对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 他有些怯懦地跟在后面,不太能听清云岱说的什么。 只隐约知道不是打给警.察的。 云岱想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法。他背靠家族,拥有资源财力人脉,想解决一个锦山太容易。 这一通电话斩断的不只是锦山的未来,或许还有与他之间的唯一一点联系。 宋生突然停下来,靠在路灯旁,与路灯影子相互依偎,看着云岱朝着协和中学走去,渐行渐远,一次也没有回头。 * 一周的课程就属周一最痛苦,熬到周五就算大解放。 云岱是个狠人,周末也不回家,待在网吧硬生生写了两天作业,熬到周一开学,又开始新的痛苦循环。 直到周五放学,因为收到哥哥云凛的电话,云岱没有回出租公寓,而是打车回本家。推开门他就知道父母没在,只有云凛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听到动静云凛放下报纸,面带微笑道:“回来了?” 云岱有些不自在地点头,云凛假装没注意到奇怪的气氛,只道:“饿了吗?我让王妈给你做饭。” 云岱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我还不饿,谢谢哥哥,我先出去逛会儿,等会回来。” 他戴着有线耳机出门,破天荒地没有播放英语听力,而是播放了一个轻音乐歌单。 轻松的旋律在耳中萦绕,他攥着书脊背,迎着吹面而来的风,无知无觉地走到公园。 然而平时用来读书的公园椅子,已经提前被人占据。不是公园锻炼的老太太,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应该在家里吃饭的季月笙,悠闲地侧靠在公园椅上。他这次没穿什么奇装异服,只是一手搭在公园椅子扶手上,一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没有喝,就只是拿着发神。 这人私下还真是烟酒都来。 云岱想绕道走,对方相当眼尖招手道:“过来!” 云岱不理,当场就要绕开,对方却相当难缠,从椅子上爬下来,走到他旁边道:“当没看见我?” 云岱:“……”知道还问。 季月笙余光瞄到他手里的书,嘴角微勾,“《死魂灵》?” 他不答,对方又相当自来熟地将他拉入椅子坐着。 云岱有些不情愿,就听见季月笙道:“我建议你别看这本书。” 云岱坐下的动作一顿,正准备洗耳恭听对方的长篇大论,诸如这本书的人性之恶那一套,就听见对方轻飘飘道::“这本书的作者太监了,第二部写了个开头就没了。” 云岱沉默一瞬,才道:“为什么没写完?” “你看了那么多书,应该明白的。”季月笙突然扯出一个笑,背靠在椅子上,望着澄碧如洗的天被晚霞缠上,渲染一层淡淡的橘。 “死掉了。” 云岱不说话了,翻开书页,眼前突兀地出现一罐啤酒。 他有些烦躁,“我不喝。” 可季月笙偏偏像着魔一般,这次非要和他作对,笑容恶劣道:“你一定要喝。” 他突然侧过来握住云岱的手腕,防止对方反抗,半个身体压在对方身上,笑容满面道:“喝。” 手腕传来微微刺痛,云岱拧眉,偏头想躲开递过来的啤酒罐。 季月笙见他这副宁死不屈的小媳妇样,笑得更乐了,却是点到即止松开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脱离禁锢,云岱略有厌烦,整理凌乱的衣物,坐姿更端庄了些,丝毫看不出被强.迫过。 他听到季月笙清朗的笑声,心下烦躁更盛,“骗人很好玩?” 刚刚递过来的啤酒罐里,没有酒气,只飘着一股可乐味。 把戏被拆穿,季月笙却相当没有自觉道:“你不觉得很有趣么?把可乐装在啤酒罐里,别人以为你在喝酒,实际在喝可乐。” 云岱没有回话,季月笙看着他旁若无人翻书的动作,自嘲一声:“也是,没有谁在意我喝的是可乐还是酒。” 云岱不知道季月笙怎么这么能伤春悲秋,严重影响到他看书。 他将书合上,冷着脸道:“不管你喝酒还是喝可乐,你把酒替换成可乐,酒会被浪费。” 对方微微眯起眼,像个不怀好意的狐狸,“不会,因为我会把酒喝完再装可乐。” “……随你。” 云岱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无聊的话题。 他看着对方翘起的二郎腿,奇道:“拆石膏了?” 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年轻,又是夏天,恢复力强,”季月笙不着调道,“或许还会有某些人的祈愿,所以才好得快。” 云岱当然听得出这人在逗他,刚想开口骂上他两句,就听见对方漫不经心道:“上周月考的事情解决了?” 他说的是被诬陷作弊的事。 云岱思索片刻,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想起这件小事,他眼睫微垂,遮住眼中的情绪,相当淡然道:“解决了。” 锦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来打扰他了。 季月笙想起两周前那个探病男人,大概猜测了些什么,原本有点高兴的情绪消散,只徒留下无趣和寡淡来了。 他琢磨过味儿来,这才答道:“嗯。” 他笑容淡下来,随口扯了个话题,“班群好像出成绩了。” 云岱立马一激灵,但在季月笙面前他得端着,只能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故作平淡道:“你看了?” 对方心不在焉答道:“嗯。” 云岱一听,立马打开手机班群,最新的消息果然是一个新出炉的表格。 他有些急迫地点击下载,偏偏公园的网速有些慢,不到1MB的文件愣是下载了十几秒。 这十几秒,云岱度秒如年。 他脑中闪过不少想法。 上周的月考他状态不错,基本发挥了全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 表格打开,他向上搜寻,在看到那个最高位的名字时,他面色一沉。 又差一分。 云岱有些崩溃。 他辛苦地刷题记笔记背诵,学习复习了那么久,无数个夜晚夜不能寐。 而季月笙平日不是吃就是玩儿,上课也没怎么认真听,笔记都不做。 就算这样,他还是输给了季月笙! 云岱头脑有些发热,阴暗阴郁的情绪无法排遣。 他无不阴郁地想着:季月笙故意提起月考,是想炫耀吧? 炫耀他又是第一?狠狠地将他压在下面? 他不想失去风度,狼狈地像个泼妇一样对着季月笙大骂。 越失望越难过,他的头脑便愈发冷静了,里面酝酿着无数刻薄又恶毒的话,准备像开闸的洪水朝季月笙倾泻而出。 他偏过头去,看到季月笙的侧脸,愤怒阴郁的情绪被冲散,不由得有些怔愣,略微有些疑惑。 为什么夺得了第一名,明明是他又一次胜利了。 但又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呢? 没有炫耀嘚瑟,没有骄傲愉悦,也并非面无表情。 而是孤独又落寞的神情。 云岱突然意识到,季月笙这个人,或许与自己想象的不同。 他偏过头去,开始翻看手中的《死魂灵》。 不同也和他无关,他只需要知道季月笙是他要狠狠超过的人就是了。 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书页在指尖翻动,心思却越飘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快黑下来,云岱合上书从长椅上站起来。 “要走了?” 云岱闻声,“你还没走?” 季月笙微哂,“没走,和你一起。” 云岱沉默一瞬,和他一起走。两人莫名顺路,一路走走停停,路过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门口写着“情侣活动,轻吻白嫖”的字样,红色的横幅显眼至极。 两人各自看了一眼,默契当没看到,至此分道扬镳。 云岱沿着回家的路走,他不常走这条路,天黑有些迷路,索性打开地图导航。 优美的电子女音提醒他回家的路,但骤然被一道电话铃声打断。 云岱猜想是云凛催他回家,想也不想就接起。 然而就听到一个不算熟悉的男音:“明天能出来见一面么?” 第 18 章 云岱略微皱眉,“羽玉?” “是啊,哥哥。”对面声音有些失真,但笑声依旧透过手机传入云岱的耳朵。 耳朵有些不舒服,云岱默默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 他并不意外羽玉能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毕竟之前用微信加过羽玉,而自己的微信号就是电话号码。 云岱眼皮微垂,看着漆黑的地面,淡淡道:“有什么事?” 羽玉慢条斯理陈述他的来意:“就是很想见到你。” 云岱刚想要挂电话,就听见对方急忙道:“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学习大师,他帮我提高了一百多分的文化分,你有没有兴趣认识?” 追求人的第一步就是投其所好,羽玉早就打听过云岱学习狂魔的称号,想必这样肯定能引云岱上钩。 果不其然,他听对方道:“见面时间和地点?” 羽玉嘴角一勾,说了句:“微信发给你。” 云岱看着挂断的页面,沉思片刻,将手机放回兜里。 放在平时,他肯定理都懒得理羽玉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 但今天的月考成绩出来,他迫切地想提升。 对方最好不是驴他,否则…… 云岱眼神微暗,走向前方布满月光的路。 羽玉约的时间很紧,就是明天的上午。 他随意穿了身白色卫衣牛仔裤,准备出门时就听见背后云凛道:“什么时候回来?” 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云岱回头,见对方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还梳起了大背头,明显不久也要出门。 他道:“出门学习。” 云凛看他手里拿着的套卷,放心点头道:“注意安全。” 云岱点头,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站在原地。 他知道对方突然叫住他,肯定是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果不其然他听见云凛又道:“下周星期五是妈妈生日。” 他点到即止,云岱垂眸,轻声道:“我知道的。” 他走出门,打车来到羽玉说的咖啡店。 里面的装潢还不错,米白的墙面看着很小清新,里面人不算多,基本都是年轻情侣。 云岱皱眉,扫寻着羽玉的位置,就在靠窗边一个位置上看见了人。 对方百无聊赖地搅动着手里的汤匙,头偏向透明的橱窗,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外面匆匆忙忙的行人。 云岱见他只有一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对方对面。 羽玉听见动静,偏过头笑靥如花,“哥哥,你来了?” 对方开门见山道:“你说的大师人在哪?” 羽玉他嘴角勾着笑,显然对这次的约会抱有期待。 他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去见大师吧。” 云岱盯着他的脸,对方还是保持着那副笑容,没有任何破绽。 他却道:“你骗我。” 羽玉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没有……哥哥想喝什么?” 他开始转移话题。 总归已经把人哄到这了,剩下的手段有的是办法施展。 云岱面无表情地将服务员叫过来,对方相当有职业素养,穿着黑色小马甲,挂上温柔的笑容:“您需要喝点什么?” 她正要将菜单递过来,就听见云岱淡声道:“一杯白水,加冰。” 服务员一愣,但还是在本子上记了下来,随后走回后厨。 羽玉笑眯眯道:“这是家咖啡店,哥哥不准备喝一点特色餐饮么?这家的冰美式相当不错哦,味道醇郁。” 云岱没说话,等服务员动作迅速地将冰水放在桌上,他才冷笑一声道:“这杯水是给你准备的。” 说着,他动作利落地将桌上的冰水泼对方身上,笑容有些阴冷,“骗我?你很好。” 他泼得相当有水平,没有往脸上招呼,全部落在了衣服上,打碎的冰屑和水混在一起,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云岱面无表情地等待羽玉发火,但他小看了对方的厚颜无耻。 羽玉笑眯眯道:“夏天还怪热的,谢谢哥哥为我降温。” 没能欣赏到对方暴跳如雷的丑态,云岱不由得有些失望。 羽玉神态自若地将衣服上的水抖落下去,随后打开旁边的纸袋子,一套干净的衣服映入眼帘。 云岱没想到对方这番操作,羽玉略有得意道:“我早知道哥哥会发火,所以提前准备了几套方案。” 云岱面无表情,冷着眼看他表演,就见对方又笑眯眯道:“哥哥还是太善良了,居然泼的冰水,我还以为哥哥你会直接拿起一杯热咖啡,从我头上浇下去。” 如果是滚烫的咖啡,那可能要脱层皮。 以前被钓的对象浇得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他经验十足。 所以他还提前准备了烫伤膏,没想到居然没用上。 想到这里,羽玉不由得有些遗憾。 服务员见证了他被泼水的全过程,十分诚惶诚恐,拿着毛巾就要给羽玉擦,被对方笑眯眯拒绝了。 他问服务员卫生间在哪里,服务员担心工作丢了,有些紧张地指了指某个方向。 对方点头,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这家咖啡店走得轻奢路线,卫生间修得也是比较豪华。 他拿着换的衣服走进隔间,原本笑眯眯的脸立马沉下来。 吃了这么多苦,如果拿不下云岱,那真的是白费心思。 不过他的手段很多,搞定一个学生还是比较容易。 而且云岱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一看就没谈过恋爱,如果拿下,必定会对他爱得要死要活。 被清冷貌美的高岭之花独宠,周围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一想到那场面,羽玉愉快地眯起眼睛。 他迅速地换上衣服,怕云岱跑了,但一看人还坐在那里,不由得放松下来。 果然,云岱并非对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还留在这里,还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吧? 羽玉压下心中的欢喜,拉开椅子背坐回位置上,脑子里循环过无数话题,随即挑选了一个云岱可能会感兴趣的,刚要开口就听见对方道:“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羽玉被他这一手打得措不及防,但还是好脾气道:“哥哥因为我感到困扰了?” 云岱不会顺着他的话说,这样无疑会落入对方的话术中。 他说道:“你是在追求我?” 羽玉心说明知故问,面上还是笑嘻嘻道:“当然啦,谁见到哥哥这样的人,都不免会一见倾心吧。” 云岱面无表情:“一见倾心?你还是死掉这条心吧。” 羽玉:“……” 他试图以退为进,“哥哥为什么拒绝我的追求,是因为讨厌我么?” 云岱斜睨他一眼,“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羽玉:“……” 他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表情有些淡了,“哥哥不喜欢我,是有别的喜欢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一愣,不由得想到了学校的传闻。 云岱喜欢季月笙。 他有点怕云岱承认,这样他就真的没机会了。 但只见云岱相当鄙夷道:“你脑子里装的只有情情爱爱这些东西么?难怪总说草包话,玩一些草包的手段,让人恶心。” 这一点,季月笙那个家伙倒是比眼前这位草包好一些。 羽玉:“……” 见对方一副被打击的模样,云岱知道应该达成目的了,向服务员结账走人。 平白无故被浪费一上午时间,云岱心情不爽。 他难得打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 【遇到个傻逼。】 手机叮咚一声,季月笙打开手机,发现是句号发的朋友圈。 自从上次对句号产生了些许兴趣,季月笙就没忍住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正好刚刚用微信小号和游戏发烧友聊完游戏,没来得及切回大号,所以一打开微信就看见了对方这条朋友圈。 他没忍住点开对方的聊天框,问:“怎么了?” 第 19 章 云岱本是随手发泄,没有关注微信的点赞和消息,而是在一家书咖写完了两套题,才看上一眼手机。 “月光”的消息在一众公众号推送里比较显眼,云岱看了一眼,随手回了个问号。 坐得比较久手脚有些麻了,他站起来伸了伸腰,又坐回书咖的沙发上,一看手机,对方回复速度相当快。 [月光:就你朋友圈那条。] 云岱懒得打字,平时也没有什么倾诉欲,但面对这个关心他的网友,鬼使神差地将羽玉骗他的事情概括说了一遍。 对方很快发来安抚性的话,云岱没怎么和人网聊过,不由觉得这种感觉有点怪。 有点怪,但并不讨厌。 对方很快发来一段视频,云岱思索片刻,还是点开了视频。 视频背景是黑色,只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手作拈花状,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扑克牌。 他展示牌面,是一张jker牌,只眨眼间,牌便消失不见。 这是很经典和基础的纸牌消失魔术,云岱也会。 但哪怕知道表演原理,他也不得不承认,[月光]很有表演魔术的天赋,手法相当之快,几乎看不出破绽。 他看着月光发来信息:跟着你的朋友圈视频学的,表演得不是很完美。 [。:表演得很好。] 季月笙看到这条消息,不由得会心一笑。 让句号嘴里说出更多的话了,好像与对方离得更近了一些。 他勾了勾唇角,合上手机,还是做明天要交的作业。 周一是最痛苦的一天,因为代表着痛苦的开始。 没有学生会喜欢上课,如果有,不是天才,就是变.态。 下午一放学,在一片猴叫中,凤羡娇相当豪迈地站在板凳上,大吼一声:“今天我生日会,大家都来捧场,我请客!” 全班各自发出和睦的嬉笑声。 何旭明听到她这豪迈的一声,“是是是,就算我不捧钱场,我也要捧一个人场。” 凤羡娇摆摆手,“滚滚滚,你别来,别把我的生日会搅黄了。” 何旭明双手叉腰,哼唧道:“班长,你冷酷无情!” 凤羡娇没理他,提着书包有些扭捏地走到云岱身边,轻声道:“校草,你要来吗?” 云岱摇摇头,“我还有事。” 他不喜欢团建,这种聚会他一般能推则推,用节省下来的时间来做题。 全班一起起哄,何旭明笑嘻嘻道:“班长都指名让云岱你来了,去呗。” 季月笙不动声色道:“既然我同桌有事,就不要勉强了。” 云岱朝他投来奇怪的视线,没明白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居然帮他说话。 他借坡下驴,点点头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他提着手提包,就要离开,一道电话铃声响起,一看来电是云凛,他打开手机接听,就听见对方道:“爸妈回来了,你今晚有空要回来吗?” 云岱迟疑道:“我有事。” 云凛显然真的很想他来,追问道:“什么事?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回来吧,爸妈很想见你。” 他沉默一声,看了眼陷入狂欢的全班同学,闭上眼沉声道:“我要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挂了。” 凤羡娇显然听到他打电话说的话,十分兴奋道:“校草你要来么?” 云岱有点麻了,“如果可以。” 凤羡娇微笑道:“乐意之至。” 聚会无非那些事,吃饭喝酒k歌,还有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 云岱原本想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凤羡娇,就找个理由离开,却被一群人围住,架着他去玩真心话大冒险。 酒吧包间灯光葳蕤,黑暗中的灯光平添暧昧,每个人的脸都镀了层柔光,互相看着都比平时要顺眼。 何旭明直接了当地把灯光全开了,暧昧的气氛消失,大家都敞亮地互相看来看去。 有女生抱怨道:“何旭明,你干嘛把美颜关掉,我还没来得及自拍两张。” 何旭明挠挠头,“不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嘛,清楚地看游戏者的脸,不是更好玩?” 女生轻哼一声,“直男。” 凤羡娇笑嘻嘻接过话茬道:“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谁完不成就把这些喝下去!” 她伸手一指,点着放在桌子上的一杯杯东西,颇有一副展示领土和江山的气势。 何旭明惊叫唤:“我去,班长你这么猛,这一杯杯都是白酒?” 凤羡娇意味深长道:“所以要努力完成任务哦。” 酒精刺激神经,在场的人没有胆怯,听到凤羡娇的话反而愈发兴奋了。 “好,都不准跑!” “谁敢跑就是逃兵!” 云岱想临阵脱逃了,想胡诌自己酒精过敏,就听见坐在他旁边的季月笙状似无奈道:“这群人也太疯了。” 云岱心说装什么,明明私下烟酒都来。 凤羡娇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云岱,轻轻咳嗽一声:“我们就以抽国王牌的形式来点人,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随意差使人,我们点到即止!” 气氛已经到这里,云岱想逃也难,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好点,别点到他。 但是幸运女神从来不眷顾他,第一把凤羡娇激动道:“我是国王牌!我随意点咯,黑桃5出来!” 在场人面面相觑寻找黑桃5,最后季月笙看了眼云岱的牌,笑出声道:“你太倒霉了。” 凤羡娇一听,就知道是云岱抽中了,极其兴奋道:“好哦,校草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国王是可以直接指定对方参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的,只是凤羡娇比较尊重云岱的意愿,还是给他选择的余地。 云岱自动忽略掉那个称呼,毫不犹豫道:“真心话。” 凤羡娇满意,掩藏自己那点小心思,一本正经道:“好,那我就问了……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众人响起一片起哄声,有人叫着凤羡娇的名字,误以为她对云岱有意思,只有她的同桌叶橙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会心一笑。 听到这个问题,除了部分暗恋云岱的女生分外在意,季月笙也不由得专注了些,收起散漫的神色,想听对方的答案。但又怕显得太刻意,欲盖弥彰地举起手里的橙汁喝上一口。 被多双眼睛注视着,云岱没有怯场或者羞赧之色,只是平淡道:“没有。” 这个回答让大部分女生松口气,也让大部分男生咬牙切齿。 唯独凤羡娇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欲哭无泪。 校草连给她提问“喜欢的对象是谁”的机会都不给,她的cp好像是假的! 不只是她,来参加这场聚会的腐女也不由得将视线投注在季月笙身上,希望对方能给点反应。 然而季月笙只是面色平淡地喝着橙汁,仿佛事不关己,一片风轻云淡。 事实上季月笙可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但哪怕心下生气,表面还是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他生云岱的闷气:喜欢他,为什么连承认都不敢? 云岱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掀起了怎样的风浪,只淡淡道:“可以开始下一轮了么?” 凤羡娇只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多嘴,提这么个问题,现在连那点幻想都没了。 她们的cp真的无了。 或许是因为云岱的回答触怒了大部分人,所以幸运女神完全没有眷顾他,他一次国王牌都没抽中。 游戏渐渐进行了一个小时。 一直盯着牌的石兰,推断出了国王牌的存在,直接一举抽中。 她从小就在和父亲混迹各大赌场,记牌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就算是换牌也是行的。 同时她也记住了云岱的牌,她故意扬声道:“我好像是国王牌,那我就抽梅花9来作为惩罚者吧。” 云岱亮出自己的牌,正好就是梅花9。 凤羡娇还记得石兰和云岱有过节,所以不是很想她来参加生日会,只是没想到她这个厚脸皮,居然这样跟上来了。 她知道石兰对云岱肯定是不怀好意,所以说话也不客气,“点到即止,不要故意搞事情。” 石兰轻笑道:“我当然不会做多过分的事情,只是之前的真心话大冒险纯情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如来点刺.激的。” 凤羡娇有着不好的预感,“你要怎么个刺激法?” 石兰眼睛斜觑云岱一眼,状似不屑道:“就让校草和左边坐着的人舌.吻一分钟吧。” 季月笙正好坐在云岱的右边,而云岱左边坐着的人是…… 宋生有些状态之外,像透明人跟在所有人身后,在聚会里一直保持沉默,此刻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 “对,就你,”石兰眼里闪过轻蔑,“你和校草还挺配。” 凤羡娇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冷声道:“石兰你别太过分,羞辱人也不是这样羞辱的!” 石兰讥笑:“凤羡娇,我羞辱谁了?难不成你觉得那个家伙配不上你的好校草,还是说你想代替这家伙上位?” 她根本想不起宋生的名字,只能手指着宋生,用“这家伙”来代替。 凤羡娇气得浑身发抖,刚想破口大骂,就被叶橙死死按住肩膀:“羡娇,不要理会她,和疯狗计较没有什么意思。” 石兰听到叶橙骂她疯狗,也没在意,她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云岱。 等云岱和那个家伙接吻的时候,她就可以趁机录下视频,给学校匿名举报,已经发布到网上,让他身败名裂。 同性恋,多么恶心的词,一定会有无数“正义”的网友,代替她唾弃云岱。 云岱身败名裂之后,就没有人可以和她抢季月笙了! 她尽力隐藏内心的狂热,颇为痛苦地看了眼季月笙,可惜对方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投注在云岱身上。 心底爱而不得的痛苦,转变为对云岱的嫉恨,她戴好面具,故意挑衅道:“校草,不会不敢亲吧,不敢亲就喝桌上的白酒,喝三杯我就放过你。” 桌上的三杯白酒怎么都有半斤了,就算神仙来了,估计都难保持清醒。 何旭明当场绷不住了,“石兰,你疯了?” 石兰笑道:“我早就疯了……校草亲还是喝?还是想做逃兵?当然,你做逃兵也没关系,只是传出去未免丢人。” 这是一场极其有针对性的阳谋,但云岱不得不应。 他下意识看向季月笙,就见对方面沉如水,显然心情极差。 原本因为要和男人接吻这事心情不太好的云岱,一见季月笙脸色更加难看,心情不由得变轻松了,甚至隐隐有点像笑出声。 但他没有笑,而是分析眼前的难题。 做逃兵不可能,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笑柄。至于半斤白酒,喝下去可能得睡个三天三夜,严重可能还会胃穿孔,那么其实最轻松的就只有…… 他看向坐在他左边的宋生,询问道:“可以么?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可以么?”宋生身体有些颤抖。 额头碎发和啤酒盖厚的眼镜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但一直以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情绪和意愿,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他突然抬头,碎发散开,透过眼镜,露出一双含着泪光、分外脆弱的桃花眼,“我……可以么?” 云岱心中微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原本只想利用宋生解决掉这个麻烦,但看到那双眼,他的卑劣好像一下子就落在阳光下面,无所遁形。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了。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要那样…… 本只是他和石兰之间的矛盾,又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呢? 这样做,其实连他自己也很讨厌。 云岱突然认命了,伸出手就要去摸桌上的酒杯,但还没摸到,就被宋生一把扑倒! 第 20 章 宋生这辈子都没这么大胆过,居然敢强行将心上人扑倒,皮肤温度上升,心跳速度快得不正常。 他按着云岱的肩膀,对方身体靠在沙发上,虽然面色有些不悦,但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拼劲毕生勇气,脸越靠越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就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能触碰到…… 也确实触碰到了,只不过不是温热的唇,而是略显冰凉的手。 额发散落,遮住他的眼,阴郁感再次溢上来。他没有胆子质问打扰他的人,只是老实地坐回沙发上。 “偷亲可不是好习惯,”季月笙笑眯眯地收回手,眼眸没有半分笑意,“宋生同学。” 围观群众当场爆炸,尤其是凤羡娇不由得鸡叫连连,“我去!季神你!” 她被甜得晕头转向,想着今天是不是过年了。 先是被打击得外焦里嫩,现在又峰回路转狂撒糖,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今夜,是cp粉的狂欢,季月笙暗恋者的失落,尤其是石兰。 计划落空,还是被暗恋的人亲手搅乱,这滋味别提多难受,心如刀割莫过于此。 她惨白着脸,皮笑肉不笑,“既然校草没有完成任务,就请喝掉三杯白酒吧。” 只有惩治云岱一下,才能让她心底的仇恨稍微缓解。 云岱还没说话,季月笙先一步偏头看向她,分外冷漠道:“既然是我害云岱没有完成任务,这三杯自然是我喝。” 石兰脸色愈发惨白,哪怕是酒吧微黄的灯光,都不能给她的脸色带来暖意,难看得像是停尸房的尸体一般。 她嗫嚅道:“可是我没有指定过你……” 季月笙懒得理会她,直接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众人欢呼起哄道:“季神真男人!牛逼,再来!” 酒色没有漫上来,季月笙的表情古怪一瞬,看向笑而不语的凤羡娇:“怎么是纯净水?” “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那个是酒哦。”凤羡娇故作无奈地耸耸肩,眼里含着狡黠笑意,“是你们自己脑补的白酒。” 何旭明挠头,“怎么不搞真酒,我还说怎么今天都没闻到酒味。” 凤羡娇单手叉着腰,义正词严道:“拜托,你们里面可是有未成年,我怎么敢让你们喝白酒,万一出了事情我可没法交代。” 何旭明轻声“哦”一声,看向之前没完成惩罚喝过“白酒”的人,此刻他们都是一脸笑。 他心说真是一群老六,太坏了。 * 第二天凤羡娇一大早起来,准备好好吃个早饭,结果没想到居然在十字路口看到云岱。 她刚想过去打招呼,就见云岱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着商店走去。 再从商店走出来时,东西更多了,手里不仅有了礼品,更多出鲜花和蜡烛。 凤羡娇盘算了一下日子,顿时瞪大眼睛。 周四好像就是七夕节了,校草不会准备来个大的,和季神表白吧! * 季月笙手撑着瘦削的脸颊,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旁边同学聊着八卦。 “云岱肯定喜欢季神,只是不敢承认。” “昨天不是季神吃醋么,我看是季神喜欢云岱!” “我觉得是双向暗恋!” 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季月笙无所谓地笑笑,心说这些人脑洞可真够大的。 他喜欢云岱?怎么可能。 虽说云岱学习成绩好,鼻梁秀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玩,跳舞很够劲……但他一点也不会喜欢。 云岱性格很好,但又轻浮,那么多男的女的接近他,也不拒绝。明明喜欢自己,又和别的男人往来。明明说过自己是直男,偏又老是蛊惑他。 他绝对不喜欢云岱,一点也不。 但如果他不喜欢云岱,他不明白这段时间的魂牵梦绕,被云岱牵着走算什么? 昨天一时冲动做出类似争风吃醋的举动,这些又算什么? 想不明白,只是徒增烦恼,他只能归结于讨厌。 如果不是讨厌,又怎么会烦恼? 这样想他心情没有好多少,没等他理清思绪,凤羡娇捂着嘴小跑过来,难掩惊诧道:“季神,我发现一桩大事!” 季月笙兴致缺缺:“什么?” 其实他不是很想听,但又寄希望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凤羡娇所说的大事上,这样就不用再想着云岱了。 凤羡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早上碰到校草了,我居然看到他进商店,买了一堆东西。” 不等季月笙追问,她就十分主动爆料道:“其中包括鲜花和蜡烛,要知道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季月笙听到这个猜测,不由得心怦怦直跳,心情转阴为晴,又有一些不知所措。 云岱买花和蜡烛是为了做什么,不和他装了? 他准备等云岱来了追问,但等对方真的来了,光明正大地将蜡烛鲜花等东西放在教室里的储物柜时,一向脸皮厚的他,居然开不了这个口。 那一大捧花,居然还是洁白的雪山玫瑰,正好是他最喜欢的品种。 难不成真的是…… 他心乱如麻,一上午的课都没听进去,一放学就一个电话把羽玉叫过来。 羽玉看着一会愁眉不展,一会难掩欣喜的季月笙,不由道:“你是不是有烦恼?” 季月笙没有扭捏,他太需要有人帮他提供参考了,相当直白道:“如果有一个人要给我告白,我应该怎么做?” 羽玉挑眉,“给你表白的人不是如过江之鲫,像往常一样拒绝就好。” “这次不一样。” 羽玉笑道:“有什么不一样,你喜欢那个人?” 季月笙摇头:“不,和我表白的是云岱。” 羽玉脸上懒散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想起之前云岱对他说得那些绝情的话,面色有一瞬间阴沉。 之前对他说了那些话,转头却对季月笙表白? 云岱还真是可恶。 为了不让季月笙发现端倪,又端起方才的笑:“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和你表白?” 季月笙把凤羡娇和她说的东西,又陈述了一遍。 羽玉沉思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觉得云岱喜欢你?” 怕季月笙不说,他又补充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说出来也没关系。” 季月笙沉默一瞬,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下定决心,好半晌才道:“因为云岱曾经给我送过情书。” 羽玉有些错愕:“真的?” 季月笙轻“嗯”一声,更多的信息确实不愿意透露了。 羽玉有些酸涩,面上还是笑着:“如果云岱真的喜欢你,那他如果像你表白,你应该挺苦恼的吧?” 不等季月笙回答,羽玉就先一步说道:“我有个办法一劳永逸,不如我们假扮情侣,这样他就不敢接近你了。” 他一定不能让云岱表白成功,这是他卑劣的报复。 季月笙的表情有一瞬间龟裂,“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不会对我有什么坏心思吧!” 羽玉有些无语,略带嫌弃,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只是这样会很有趣,如果我们两个假装情侣,在朋友圈公开,云岱知道就不会对你表白了,如果他还强行表白,那不就成了人尽可夫的碧池?” 季月笙直觉不对:“你为什么做出这么大牺牲帮我?” 要知道虽然羽玉玩儿花,小小的年纪追过的人就已经成百上千,是个名副其实的海王,但公开朋友圈还是头一次。 海王不会让鱼儿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这次居然选择公开,总觉得有不好的企图。 羽玉无所谓笑道:“只是觉得有趣,看过乐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云岱和季月笙在一起。 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云岱的。 他要让云岱经受和他一样的痛苦,追求到他后,再狠狠甩掉他! 季月笙不知道他的企图,甚至不知道他和云岱的关系,只斜睨他一眼:“黑心莲花。” 羽玉有点紧张,紧张就想咬指甲,但为了避免暴露,他忍住,状似不经意道:“你答应了?” 这个提议实在太荒唐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决定再想想。 季月笙一个人去餐厅吃饭,平时喜欢的牛排吃得味同嚼蜡,他想再找人商量一下。 可翻遍列表,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做决断,很少陷入犹豫。 他有些烦乱,手随意扒拉着微信列表,不小心切成了小号,看着置顶的那个人,有些犹豫地点开聊天框。 [月光: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对你表白,你会接受么?] 这次句号应该是正好在看微信,消息回得很快。 [。:拒绝。] 得到对方的回复,季月笙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他要和羽玉伪装情侣,在朋友圈官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