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动大晋,诡才书生》 第1章 血染新房 “啊……” 带着万般怒火与不甘。 李琼睁开双眼。 秀发喷芳。 侧头看去,是张绝美的瓜子脸儿。 头上秀禾婚冠倾斜,胸前霞帔大开,露出鸳鸯肚兜下两抹傲娇。 再往下,锦榻上血迹斑斑。 李琼愣了愣,提起裤子,翻身坐在床边。 目光过处,红衾红罗帐,喜字镏金红烛成双成对。 外间,有个身穿喜庆红袍的高大男子趴伏在地上,没了动静。 鲜血从胸口处向外扩散,浸黑大片红色地毯。 李琼瞳孔收缩,记忆潮水般涌入大脑,头痛欲裂…… 不久后,他缓缓睁眼,确定三件事。 一,咱穿越了。 魂穿到一个化名曹昆的肺痨鬼身上。 二,曹昆杀了顶头上司,大晋朝寿安县正七品县令高皋。 道具,正是那对混入酥身散的喜烛。 三,曹昆出损招,强行拿下新娘姜清晏的一血。 新娘子很美,肺痨鬼身子骨太弱,一口气没喘匀,挂了。 她才十六岁,真是造孽呐。 李琼脑海闪过前因后果,转身拉被子盖过胸口。 姜清晏仍陷在酥身散强力药效中,全身酥软无力。 她眼角泪渍未干,却抿紧红唇,杀意弥天。 “嚓,姜姑娘,你此刻心中定然想着等药力散去……嚓嚓,先杀我再自尽,以正名节。” 一句话咳两次,李琼满心苦涩。 别人穿越,好歹弄个小王爷小侯爷当当。 身边再标配一两个绝世高手型号奴才,不爽就砍。 捅破天也有老爹兜底。 最后,必须还要有个公主郡主啥的未婚妻,完美! 哪怕穿越成平民,再不济也有个系统啥的金手指。 轮到咱可好,除了一副病怏怏身体,啥也没有。 而且,还是杀官、霸占新娘子。 新娘子要与咱同归于尽那种。 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闻言,姜清晏眼中杀意更盛,更透出一股决然死意。 “高皋死在外堂,足迹未到床塌,你却失了身。” “姜姑娘,你可有想过自己死了,大牢中的爹爹再背个女儿不洁自尽的骂名,要如何脱困?” “……” “高皋一死,县衙内便以我为尊,我先救伯父,来日再许你五里红妆百人仪仗,如何?” 按大晋规制,县衙除正七品知县,应设正八品县丞及正九品主簿。 可高皋为独揽大权,一直空置县丞一职。 曹昆经多场花酒攀交,以八百两银子为敲门砖,再助其勘破多宗案件,这才受其举荐,挤掉年事已高的老主簿,成功上位。 姜清晏杀意大减,眉头微皱:“此言当真?” 李琼肃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姜清晏神色一黯,轻轻点头:“那封火漆密信到底是何内容?” 入新房后,那封火漆密信被管家不顾私防,摆在外堂桌上。 随后,这曹昆带着书童入内拆信观阅,再以火烤之法重新封口。 退走后,红烛内不知何时被下了无色无味的强力酥身散。 等高皋喝得半醉的回来拆阅,不知不觉间酥软在座。 而后,便被推门而入的曹昆一刀穿胸。 李琼面色突沉:“姜姑娘,什么火漆密信?” 姜清晏心底发凉,慌忙摇头:“大人见谅,小女睡糊涂,看花了眼。” 李琼这才取出鼻烟壶,凑其鼻孔。 姜清晏但觉一股混杂药香的辛辣直冲心底,忍不住连打两个喷嚏。 酥软四肢因而恢复些力气,这便迅速起身收拾。 “阿蛮。” 李琼背对而立,轻声呼唤。 咿呀! 一个清瘦的白净少年推门而入,肩头扛个高大男人,却落脚无声,形若幽灵。 姜清晏震惊。 这瘦弱少年正是曹昆几乎形影不离的书童阿蛮,肩头那人却是府上阎管家,八品高手。 阿蛮进屋,自顾伪造起现场来。 高皋死去不足半刻钟,血未冷体未僵。 阿蛮抓起他血手,拽紧阎管家衣角,再拔出胸口短刀,扎穿阎管家咽喉。 阎管家血喷如柱,剧烈抽搐中猛的睁眼,下意识去推高皋握刀右手,却被身后的阿蛮死死控制住双手。 李琼静静观看,毫无波澜。 寿安位于大晋西北角,时有胡虏袭扰,杀戮不止。 融合过曹昆记忆,对眼前一幕有些司空见惯。 姜清晏也毫不惊惧,目光反复掠过李琼近在咫尺的脖子,犹豫再三,终究没敢动手。 外堂,阎管家抽搐渐止。 至死保持三手互握姿势。 阿蛮悠然起身,看向内堂,嘴角勾起冰冷笑容。 姜清晏下意识后退两步,以此避嫌。 曹昆故意站在身边,绝对是诱杀之计。 这恶贼刚逞完兽欲,现在又准备杀人灭口。 真是狼心狗肺之辈! 李琼转身,重重抽走她手上的染血白巾:“你可知如何说?” 姜清晏绷着小脸:“我因中酥身散靠在床边小憩,清醒时地上已然那样。” 李琼满意点头,抬脚走出新房,又小心翼翼绕开地上血迹,走向外堂门口。 中途,小风一吹。 忍不住嚓嚓连咳两声。 这该死的身体! “公子……” 阿蛮目光掠过内室,杀机盈盈。 “我已答应娶她。” “啊?你不是喜欢胸大臀肥的么,再说玩一次就得了,您还真打算娶回家天天玩呀。” 阿蛮掌心梭形飞镖在指尖旋转半圈,插入衣摆下的千层袋中。 二人说话间脚步不停,渐行渐远。 咯咯! 姜清晏差点咬碎贝齿,双拳攥得青筋分明。 气过之后,瘫坐床头,娇弱大喊:“快来人,有人谋害县主,来人啊,呜呜……” 内堂,几房妻妾闻风而动,随之呼天抢地的哭嚎声响成一片。 外院宾客纷纷寻去,随之彻底乱作一团。 五十步外的屋顶上,阿蛮耳朵耸动,缓缓摇头:“她未提及公子和我。” 李琼伏上后背:“走吧,回家,等人来报丧。” 阿蛮背着他,轻盈跳向另一幢屋顶:“公子,你真要娶她?” 李琼不答。 阿蛮哭丧着脸:“要娶你早说呀,害我当坏人。她没胸没屁股,就张脸儿精致些,要不我给你另找一个吧。” 李琼还是不搭腔。 阿蛮好奇:“公子,那信里到底说些什么,让你临时起意?” 李琼疑惑:“你没看清?” 阿蛮讪笑:“我看字慢,没看全就叫你塞了回去。” 李琼低骂:“叫你多读书,你天天除了练刀就是一门心思往窑姐肚皮上扑腾。” 阿蛮尴尬挠头:“公子时日无多,我琢磨着你死前把仇人告诉我,我到时能多杀一个算一个……嘿嘿,若是下去有缘再做你书童,一定多读些。” 李琼心头一暖:“你跟了我几年?” 阿蛮随口回答:“四年两月零十七天。” 李琼仰头望着阴雨朦朦的夜空,轻叹:“转眼你已满17岁,时间过的真快……阿蛮,我突然记起些失传的古方,应该还能续几年命。” 阿蛮颤栗:“真的?” 李琼:“自然是真的,所以你回去把逛窑子那些时间全用来看书,读好了我就带你去江南开开眼,去了那,你才会发现这里瓦窑和青楼的姑娘真的没法入眼。” 阿蛮大喜:“我可听说那里的青楼姑娘个个水灵紧致得很,而且还有更好的教司坊。” 李琼:“行,那就教司坊。” 阿蛮拼命点头,眉开眼笑。 “先别琢磨这个了,后面还有更难的两关。” “啊?” “过不去,你我就要死在这小小寿安县,嚓……嚓嚓……” 眼见公子禁不得风,阿蛮赶忙加快脚程,幽灵般跃向前方府门堂皇的曹府。 第2章 心有猛虎 主簿是正九品官员。 县衙发放官邸,另指派府卫在前后门站岗,由县衙发放俸禄。 阿蛮避开前门两个府卫视线,轻盈跳进高墙。 墙内杂草丛生,回廊间的灯笼参差亮着几盏,摇曳出昏黄光线。 往前的三进院落,就中院几间厢房依稀亮着烛光。 前任主簿任职多年,根繁叶茂,府里仆役丫鬟众多。 曹昆鸠占鹊巢后,唯独留下烧饭的老妈子,外加一个劈柴挑水的哑仆。 回到中院二楼书房,李琼终于压制不住咳嗽。 咳得口吐乌黑血块,差点背过气去。 抬起头来,发黄铜镜中印出一张苍白的削瘦脸庞。 下巴,留撮山羊胡,真丑! “公子,你赶紧写方子,我去抓药。”阿蛮拍着后背催促。 李琼擦去嘴角血渍,轻轻摇头:“不急,你先去把大夫开的药材拿来。” 阿蛮依言而去,很快拎回一包牛皮纸包着的药材,右手还端碗泛黄的药汤。 药汤是温热的,老妈子每日会提前熬好,热于锅中,以备随时取用。 李琼闻过药汤,皱眉间打开药材,捻起甘草、贝母、枇杷叶等几味药材分辨。 野生药材,不经污染,生长周期缓慢,气味淳厚。 不过,凭借前世中药硕士的专业性,李琼敢断定这身体得的是肺痿,虚损性冷疾当热疾治,有三味药用错。 略一思考,他提笔写下十几味草药,每味标注重量,并在其中三味后面画个小圈,“阿蛮,画圈的需后煎添加,不可混入。” 阿蛮傻傻点头,心说公子这架势不像假的,还以为他故意安慰咱呢。 唰唰! 李琼又提笔写下第二张药方。 熊胆、虎骨、血茸、麝香、明砂、雪莲、辽参啥的,林林总总二十多种珍贵药材。 阿蛮接过药方,艰难咽口水:“公子,这些东西没一样便宜的,咱们总共剩十七两银子,全用光也买不了几样。” 主簿岁俸四百石,上面把本该是稻谷的俸禄卡扣成半价麦菽,折合成现银,也就每月七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寿安县地处大晋西北角,常有不事生产种植的胡人前来高价收粮,能溢价三四成。 公子上任不足仨月,还没学会吃拿卡要的窍门,府上确实就剩十七两家底。 李琼瞪眼:“前些天你夜出三趟,隔日就有城中富户来县衙报案失窃。” 阿蛮讪笑:“是顺了些,但那些富户藏钱太厉害,也没多少。” 李琼:“全垫上够不够?” 阿蛮为难:“勉强是够了,不过……” 李琼疑惑注视。 阿蛮小心翼翼:“我原先是想留着给你请三班和尚做道场和建大墓的。” 李琼大气:“公子我根本不信佛,死后撒灰就行,快滚去买药。” 阿蛮挠挠头,转身往外溜。 李琼喊回来,解下腰间身份牙牌递去:“熊胆等珍稀药材药店未必有,你用它敲开城内各家富户家门,买不来就借。” 阿蛮侧头:“要是不借呢?” 城内许多狗大户仗着与知县高皋交往甚密,或者望族出身,平日里骄横跋扈,根本不拿正眼瞧咱家公子。 李琼冷笑:“今时不同往日,你指明给我救命之用,看他们谁敢不给。” “好嘞!” 阿蛮笑眯眯接过腰牌,却是站着不动了。 城里大户们集体出席高皋婚宴,这会正在县衙后院哭丧。 不急,等他们回家才是时候。 李琼指指脸颊。 阿蛮走向铜镜,拿出胭脂盒,往脸上补了一层藕粉。 尤其额头,更是拍了又拍。 额头上,覆盖着一小张人皮面具。 下面是个大大的奴字。 不晓得公子咋想的,要咱一个奴隶隐藏身份。 不能皱眉,不能皱额头,出门只能僵着面孔。 尤其逛窑子,都不敢让窑姐们多看正脸。 唉! 片刻后,县衙家丁一路带着哭腔跑来报丧。 李琼大惊失色,坐马车来到县衙后院,见到高皋尸体,立即瘫软在旁,边咳边哭,泪如雨水。 直呼县主大人爱民如子,待我恩重如山,老天无眼,竟让他遭此横祸。 片刻后,李琼咳出鲜血,翻着白眼,昏迷过去。 阿蛮匆忙扶住,见姜清晏红妆换缟素,也跪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摇摇欲坠,不禁有些明白公子为何一门心思娶她。 眼见主簿大人倒下,众显贵富贾再不复往日傲慢,争相搀扶。 众人把李琼扶入外堂,掐人中、灌姜汤、喂大补丸,好一通忙活。 李琼悠悠醒来,第一时间看向仵作:“县主大人死于何人之手?” 仵作:“综合姜夫人描述,应是阎管家在喜烛内下入罕见的强力酥身散,借此刺杀县主,而后武将出身的县主临死前奋起余力将其反杀。” 李琼面沉如水:“可有疑点?” 仵作摇头:“彼此三手扣至僵化,不见外力干预,暂无疑点。” 李琼轻揉眉心:“细验,如有发现,第一时间报予本官。” “诺!” 仵作及府卫抱拳躬首,领命而去。 由阿蛮搀扶,李琼吃力起身,朝众显贵富贾微揖:“夜已深,请诸位先回。” 众人躬身回礼,鱼贯而出。 阿蛮追上一个锦衣富贾,递出牙牌药方,附耳低语。 富贾扭头看向内堂轻轻咳嗽的主簿大人,稍稍犹豫便点头:“大人病情要紧,你且随我回府取药。” 另几个竖耳聆听的富贾围上去观看药方,相继表示各自府上也有其中几味好药。 但数个望族显贵却嘴挑轻蔑冷笑,脚步飞快,头也不回。 阿蛮视而不见,朝富贾们连连鞠躬:“小人代我家老爷谢过诸位慷慨相赠。” 得,这厮压根就没想过付钱。 众富贾面色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 …… 门口众人刚散,后院却又热闹起来。 几房妻妾各自领着家丁丫鬟,扯头发撕衣服,扭作一团。 王对王,丫鬟对丫环,家丁对家丁。 极为有序,却又无比混乱,分不清到底谁是哪房下人。 下人们卖身契在各自主子手里,稍有忤逆便会遭打骂甚至杖毙,只能效死劳。 李琼招来衙役,强行分开她们,问清缘由,不禁苦笑。 起因,竟是姜清晏的珠玉婚冠及三支黄金鸟钗。 一金十六银,随便一支金钗便抵寻常百姓五口之家三四年用度。 现场,三支鸟钗各有归属,婚冠也被相互扯成几块。 县令纳妾,再宠爱也不至于如此厚重。 这些金钗婚冠实为姜清晏为救牢中父亲,倾尽家财贿赂高皋的。 高皋这厮久涎小娘子美色,收完礼就要挟嫁入高府,致有眼前一幕。 反观姜清晏,不争不抢,只是瘫坐在地的委屈流泪,看着十分柔弱。 人群分开,大妇一掌捆红她半边脸,大骂着丧门星,又朝脸上吐口浓痰,这才愤愤离去。 李琼嘴角微勾,暗笑无知者无畏。 据衙役透露,姜小娘子常年跟随亭长父亲身边缉盗,手上染过不少血,就连脑袋都砍下过好几颗。 甚有传闻,这丫头已然踏入武道,是名不折不扣的武夫。 几房夫人各自领着下人散去,李琼为了避嫌,也混在府卫中离开。 姜清晏依旧枯坐在地,全程没有抬头。 第3章 糊涂官司 县衙大堂。 李琼高坐大位,先谴府卫快马通报城外卫所官军,请求调兵入城协防。 二命衙差持公文上路,前往州府通报。 再以府卫为首,带领各班捕快集体上街巡逻,以防盗匪或胡人奸细乘机兴风作浪。 又严令衙役各司其责,守好牢房及府衙内外。 安排好诸事宜,等上三刻钟,铁蹄滚滚而来。 两位百夫长带齐人马,奉命前来。 百夫长是正八品武官,见面后,却对九品主簿拱手见礼,并无倨傲之色。 大晋文武并重,却双权分立,互不管辖。 卫所是对外作战机构,官职再高也无权干预内城民政。 李琼持礼接待,了了几语,二人率军封锁四门,并亲率兵马散向城中各要道戒严。 不久后,经衙役们敲锣警示,游荡在城中街道上的居民各归各家,商旅就近入住客栈。 寻欢客们也宿在妓馆。 寿安城,成功宵禁。 再出事,前头便有两个百夫长顶着。 李琼长松口气,在四名府卫护送下回到曹府时,阿蛮恰好拉回来大包小包的药材。 药香之浓,隔半条街都能闻到。 偏偏,这厮仍不满足,咬牙切齿:“公子,有几家敲半天门没反应,绝对存心的,我全记着了。” 这是打算回头安排穿小鞋的。 府卫们个个仰头看天,装作没听到。 李琼狠狠瞪去一眼,下轿入府后挑选当中十几种名贵药材,附耳细细嘱咐阿蛮,令其亲手熬制,绝不可示于外人。 阿蛮走后,李琼掏出火漆密信,点燃后投入笔洗。 盯着焚化的密信,眼球逐渐充血,面部狰狞扭曲。 不知觉间又泪流满面,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曹昆的记忆。 穿越并非吞噬或覆盖记忆,而是融合。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几乎没有主次之分。 大半个时辰后,两碗药汤端来。 李琼却只饮入其中一碗,迟疑着指向另一碗:“阿蛮,这碗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试试……” 另一碗,全是大补药,且加入一味只在地球残缺古籍上提及的黄金眼。 李琼并不敢肯定效果,正要嘱咐分次服用。 阿蛮却早被浓郁香气馋到不行,不等话音落下就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末了,舔光碗底,意犹未尽。 李琼悄然后退几步,坐在椅上静观其变。 很快的,阿蛮全身冒汗,汗水顺额而下,洗去胭脂,露出略显粗糙的发黑皮肤。 皮肤逐渐通红。 且体内缓缓传出炒豆般声音,噼啪作响。 阿蛮坐立不安,伸懒腰蛤蟆伏,摆出各种姿势,依旧感觉体内似火烧,燥热难当。 李琼悄眯眯起身,坐进墙边椅子上。 阿蛮终于忍不住,拳脚呼啸甩出,搅得书房书页卷动,帘布乱舞。 他越打越快,仅剩残影。 许久后…… 他大汗淋漓的缓缓停下,默然内观后大为震惊:“公子,我体内元气强壮了许多,这是何奇方,竟如此神奇。” 李琼微笑:“我得自一本残缺的古籍,名黄金淬体汤。” 阿蛮惊奇:“以前为何不给我用?” 李琼避而不答,吩咐:“你去把所有黄金眼取来。” 阿蛮依言照做,临出门,回头问道:“公子,你刚才坐那么远干嘛?” 李琼强装镇定:“我身子骨弱,怕被你拳风伤到。” 阿蛮摇头:“我刚六品,距离内劲外放的三品境界还远着呐。” 李琼恼羞成怒:“再罗嗦,我下次在里面加味强力春\/药,让你拱猪去。” 阿蛮赶紧溜掉。 一会后,七颗黄金眼摆在桌上。 李琼仔细观察,发现它形似人眼,大小不一,螺纹却从三层到七层,各不相同。 气味腥甜中又混有复合草香,极为驳杂。 “公子,有什么不对吗?”阿蛮站在桌边发问。 他个头刚过一米六五,就比坐着的李琼稍高一些。 李琼摇头,把黄金眼摆成一线:“武道需积累夯实,拔苗助长有害无益,你至今未用过此类猛药,才可偶尔为之。” “你依顺序,每隔三五日服用一次,切记是药三分毒,万不可操之过急。” 黄金眼,原料为动物胆结石,离体后经天地浸润形成。 成因未知,药效……那残缺古籍上只提过一嘴。 猛药动则致疯致死,敢让阿蛮试服,纯粹看他是六品武夫,身体素质异常强大。 “我听公子的。” 阿蛮点头如捣蒜。 …… “咚!咚咚……” 县衙一片缟素。 门前的鸣冤鼓却一声重过一声。 一个面容枯败的麻衣老者手握敲棍,接连敲响大鼓,声传四野。 司吏接过状纸,打开一看,面色大变,立即谴差役飞马通报曹府。 李琼穿戴整齐的抵达时,老者并未依律引入大堂,依旧跪在门口鸣冤鼓边。 接过状纸,细细看过。 李琼面沉如水:“耿老丈,你可愿撤告?” 老者目光坚定:“请老爷做主。” 李琼目光扫过暗暗递眼色并拼命摇头的司吏,再看挤满衙门口的围观者,猛一咬牙,直入大堂正位,啪的拍响惊堂木:“升堂,带原告。” 两班衙役左右站定,老者柱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跪于堂下。 啪! 惊堂木再响。 李琼威喝:“以民告官,杖五十……嚓嚓,来人,上刑!” 老者惨然而笑,任由衙役按上长凳,包铁实心大棍落下,皮开肉胀。 衙役不停,长棍不时带起血丝。 跟进堂外的围观者皆转头不敢看,满心不忍。 第八棍,老者昏迷。 第十三棍,疼醒过来的老者双眼翻白,再次昏迷。 “停!” 李琼抬手制止:“抬回去,待来日养好伤继续。” 司吏狠狠竖过大拇指,指挥两名衙役抬走老者。 “退堂!” 宣吏及时跟上。 围观者缓缓退去。 “兄台,你可知他到底告谁?” “你听说过太原府之事吧,呵呵,以民告官,告谁又有何区别。” “七年前那季家三房?” “可不是么,你是没看到那季恒走出大牢时,往夕俊俏模样只剩副骨架,疯疯颠颠的。” “不是有传言,他后来又进京告御状吗?” “嘿,背后之人岂容他走到洛阳,讹传罢了。” “那他现在呢?” “应是埋骨某个荒郊野外多年了吧。” “祸从口出,慎言,慎言……” 堂内。 李琼接过阿蛮递来的羊皮水囊,打开盖子,咕噜咕噜猛喝几口微甜药汤,这才压下咳嗽。 “公子,这老头到底告谁?”阿蛮好奇。 火漆密集了了两行字,这家伙尚且看不完。 诉状长篇累牍,没看清,真不怪他。 李琼耐住性子,小声解释:“他告高皋巧立名目,霸占他家赖以为生的三亩山田多年,如今独孙在嘉裕关断了只脚归来,雪上加霜,实在活不下去,这才来告。” 阿蛮瞪眼:“那怎不为他作主?” 李琼轻叹:“若有人告实我,身为举荐人的高皋就要受到牵连,轻则官路上授人以柄,重则丢官掉脑袋。” 阿蛮侧头想想,追问:“难道不能大义灭亲?” 李琼注视,似笑非笑,如看白痴。 阿蛮讪讪:“公子,你还坐在这干嘛?” 李琼:“等祸上门。” 阿蛮苦着脸,公子又开始打哑谜了,很讨厌。 李琼纵目远跳,凝眉:“来了!” 远方,铁蹄滚滚而来…… 第4章 人头滚滚 铿铿! 一行五十余骑甲胄在身,策马疾行。 不宽城道上,占道经营的小商贩惊慌退避,不及躲避者便被开路甲士抽鞭卷住身体,甩向两旁。 铁蹄过处,摊子倒地,居民惊叫,小孩啼哭,乱成一片。 卫所官兵仍在城中巡逻,他们驻守于寿安近郊,大多出身城内。 眼见来人惊扰父老乡亲,顿时刀枪出鞘,盾牌在手,厉喝着横在前方去路上。 “巩州千总毕寂大人奉命入城公干,闲人退避!” 开路甲士策马冲去,依旧速度不减。 卫所官兵闻而色变,悄然对视间退向两旁,让出去路。 寿安县直辖于巩州,皆隶属西宁府。 寿安卫所最高长官只是正七品把总,受巩州正六品千总节制,着实阻拦不得。 卫所是泛称,设置千总的称为卫,把总的只是所,寿安卫所实称寿安所。 啪! 开路甲士不依不饶,扬鞭抽向一个寿安所士兵,遭举盾挡住,这才冷笑着呼啸而过。 骑兵中央,身披腥红披风的毕寂状若未见,抬目望向县衙,眉宇凝结,杀气腾腾。 片刻后。 县衙门口。 李琼对着翻身下马的毕寂长揖:“下官曹昆拜见千总大人。” 身后,司吏、典吏、宣吏共同躬身以待。 县衙总共就四人迎接,着实寒碜。 但寿安四面环山,山高路陡,商旅极少,扣除各级胥吏俸禄,不过是结余不足万斤粮食的下县,远无法和纳贡万斤以上的中县和上县相比。 毕寂龙行虎步的走近,边走边甩出一封信笺。 这厮三十五六,宽额虎目,气势慑人。 李琼接住,掌心如遭刀背敲击,顿时暗惊,这比阿狸可强不出不少呐。 信件系巩州知州孙夙所写,述明毕寂此行之事,末尾留有官印,做不得假。 石氏取魏而代之,定都中京洛阳,国祚一百三十余年,现六代帝石征在位十七年,年号建业。 晋国周边蛮胡、女真等势力割据北方,与地球上的两晋格局有些类似。 但是,却使用宋朝六部制度,地方设县、州、府,版图也和宋朝大体相似,总国土面积尚不足三百万平方公里。 纵观历史,与地球差异巨大,应是平行空间,而非穿越回古代。 李琼看完信笺,双手送回:“请大人进堂歇息。” 毕寂一甩披风,直入大堂,高坐县主之位。 宣吏亲自奉茶,却遭扬掌扫飞,烫红头脸。 “邸报含糊其辞,曹主簿,我且问你,六相玉佛何在?” 毕寂威喝,声若惊雷。 站于堂下的众人一颤。 半年前,寿安矿工开采出一块头颅大的稀世鸡血石,因仔料巨大,鸡血鲜艳、田黄明澈、羊脂如雪,轰动一时。 该奇石历经巧匠数月精雕,外塑红佛、黄佛、白佛各一尊,又镂心雕出三尊可旋转的佛像,巧夺天工。 这便是六相玉佛! 玉佛于七日前完工,随后送往巩州途中,未出寿安地界便被抢。 “它已落入虎牙山悍匪手中,嚓嚓……” 李琼躬身回答,咳得面红耳赤,摇摇欲坠。 这身体太过虚弱,多站一会便腰膝酸软。 身后,阿蛮伸手扶住,并递上装药汤的水囊。 眼见他当堂喝起药汤来,毕寂不禁冷笑:“高皋竟举荐个病怏鬼当主簿,果然废物废一窝。” 阿蛮手上一紧,垂首下的双目隐露杀机。 李琼伸手安抚住,赔笑:“大人见笑,下官身子确实羸弱。” 毕寂皱眉:“玉佛在邓洪手中?” 虎牙山地势险峻,聚集众多草莽武夫。 匪首邓洪更是晋升五品武夫多年,着实是块硬骨头。 否则,焉能让虎牙山邓家寨逍遥多年。 李琼躬首:“虎牙山虽矢口抵赖,护送者却认出其中一个蒙面劫匪正是邓家寨贼寇。” 毕寂冷声:“在何处被劫?” 李琼:“虎牙山之外二十三里。” 毕寂:“何人押送?” 李琼:“县主长子高修、次子高湛,及七名府卫。” 毕寂:“人呢?” 李琼:“除战死的三名府卫,余者皆羁押于县中大牢。” 毕寂再问:“该区域何人管辖?” 李琼:“亭长姜泰,也已羁押牢中。” 毕寂深深吸口气,猛的睁眼,虎视眈眈:“你为何能安然站在此间?” 李琼拱手:“玉佛之事系县主一力包揽,下官人微言轻,插不得手,无从知晓起程时间及路径,与此事毫无干系。” “大胆,九个大活人动身离府,你敢说毫不知情。” 雄立堂侧的一个红甲小将扬鞭抽去。 千总之下设左右千户,此人名为杨烈,领左千户之职,从六品。 阿蛮欲动,李琼死死按住,抬臂挡脸。 啪! 手臂官袖碎裂,拉出血痕。 鞭尾抖动中扫过心口,又一股大力传来。 李琼如遭重锤袭胸,咳血而退,久咳不止,面色苍白如纸。 杨烈抬鞭欲再打,毕寂抬手拦住:“曹主簿,你可知皇太后六十大寿在即,玉佛之所以雕六相,便是早已内定为贡品?” 李琼强压咳嗽:“下官知晓,正是因此,在下官反复主张下,县主才愿严刑拷问高修、高湛多次。” 毕寂冷笑:“此等杀头灭族之事,他们岂会轻易招供,杨烈,你去提人犯。” 杨烈点来十多个随行甲士,领命而去。 毕寂神色稍缓,示意看坐。 李琼恭声谢过,落坐后盯角扫过侧堂帘步下一对秀足,心知姜清晏正在那聆听。 大牢就在县衙内,不出一刻钟,一行脚镣颈枷叮当响的犯人被押入大堂。 为首两青年一中年身上皆血迹斑斑,正是受过多轮大刑的高修、高湛、姜泰。 七名人犯前三后四的跪于堂下。 毕寂冰冷呶嘴。 杨烈铿的抽出腰间雁翎刀,白光闪过。 后排一个府卫脑袋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其余六名犯人身上。 高修、高湛抖若筛糠,高呼饶命。 杨烈又手起刀落,砍掉第二个府卫脑袋,这才大喝:“轻装快马,远隔虎牙山二十三里招劫,定有人私通贼寇,说,到底是谁?” 剩下两个府卫下身湿掉大片,其中一人颤指点向高湛:“是二公子,就是他私通贼匪。” 高湛大惊,仓惶大叫:“放屁,你他娘的……啊!” 一声短促惨叫过后,高湛头颅被血箭喷离颈部,在地上滴溜溜翻滚,死不瞑目。 李琼瞳孔收缩。 事涉贡品,料想中,知州孙夙必会派人前来兴师问罪,危及主簿官身。 不料,来的却是凶残官军,杀人不眨眼,视大晋刑律如儿戏。 侧堂,姜清晏掀开一角帘布,先看面色惨然的父亲姜泰,而后直勾勾望向李琼,眼中充满威胁之意。 阿蛮大怒,悄然后退,这就要绕过去杀人灭口。 李琼故作咳嗽,抓来他手上水囊,将其成功制止。 “啊……” 又一声短促惨叫,那名府卫在冰冷注视下,憋不出实质证据,也给杨烈砍了。 高修彻底慌神,大喊:“父亲救我,父亲……” 杨烈举刀削首,顺手砍死最后一名府卫,阴恻恻:“反正逃不出你们当中,不招全砍死就是了。” 说着,他提刀走向姜泰,全身却缓缓绷紧。 姜泰是七品武夫,绝不会束手待毙。 此刻,他已抬起燕颔虬须的面庞,眼冒红光,准备作殊死一搏。 没人敢小看七品武夫的殊死一搏,哪怕修为高出许多! “刀下留人。” 李琼飞奔向前。 姜清晏也冲出帘后,扑向场中。 第5章 虎牙山 眨眼间,两道单薄身影并肩拦于身前。 杨烈微愣,看看肤色微黑却眉目如画的小美人,再看小主簿。 陡然,暴怒挥刀:“大胆,竟敢拦我!” 李琼伸手推开姜清晏,静立不动。 雪白刀锋呼啸而下,猛的止住,悬停颈侧。 果然,赌对了! 甭管大小,咱是列入大晋名录的官员,除了为恶太甚、民怨沸腾,或者谋反,即便都察院都无权擅杀。 更别说是小小千户! 姜泰惊讶注视李琼,缓缓散去蓄势。 彼此虽有交集,却止于点头之交。 患难中见真情呐! 老姜感激涕零。 “哼,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杨烈恨恨收刀。 李琼转向正堂,拱手:“千总大人,姜亭长杀不得。” 毕寂皮笑肉不笑:“为何杀不得?” 正九品胥吏不好杀,亭长未入品序,却是可以随便杀的。 皇太后笃信佛法,六相玉佛呈上去,必可位列寿礼三甲,甚至拔得头筹。 当今陛下推行孝廉,乃至孝之人,皇太后大悦即龙颜大悦,届时泼天赏赐下来,参与者皆能分得一杯羹。 关碍如此巨大,杀几个不入品序的小吏府卫立威,自有人遮掩开脱,律法根本治不到他。 李琼:“诚如刚才左千户大人所说,护送贡品一行轻装劲马,姜亭长事先不知时辰路线,就算有心私通贼寇,亦无从着手。犯人之中,他嫌疑几近于无,若是妄杀,难以服众。” 杨烈冷笑:“那便是仍有嫌疑。” 李琼:“下官愿以身家性命为其作保。” 毕寂沉吟:“这倒是可以,不过我需要更充足的理由。” 李琼转身面向姜泰:“你素来仗义疏财,颇有贤名,担任亭长这么多年,麾下有多少青壮愿效死力?” 大晋十里设一亭,区域内村落错落,姜泰着实管理着不少山民。 姜泰:“有二十多人,若许以钱财军功,当能再多些。” 李琼重新面对堂上:“千总大人,贡品被劫后,县主曾派人多次携重礼上山商谈归还或赎回事宜,先遭矢口抵赖,后来干脆蛮横打伤,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毕寂皱眉:“只能强攻?” 李琼点头:“除此别无他法。虎牙山地势险峻,强攻于我军太过不利,必伤亡巨大,反倒姜亭长手下多是山中猎户,熟悉山地作战,说不得能建下奇功。” 毕寂意动:“姜泰,你可愿为剿匪前锋?” 姜泰犹豫半晌,猛一咬牙:“卑职愿意。” 这是送死的活儿,却也是唯一脱身机会。 不戴罪立功,光是辖区养匪为患罪名就足以抄家杀头。 李琼笑眯眯。 亭长是军职,也归毕寂管辖。 不像主簿,咱是文官,小小九品就敢顶撞你六品。 再气,你仍不敢直接砍我。 不直接统辖,小小官帽你也摘不得! 毕寂拍案而起:“好,我许你斩贼匪一人者十两银子,杀武夫级头目三十两银子,杀贼首者赏二百两,日落之前点齐人马,集结虎牙山下。” 姜泰躬首:“诺!” 姜清晏闻言,紧绷的小脸总算放松下来,扬唇一笑,贝齿若编,甚是好看。 毕寂虎目一亮:“你是姜泰何人?” 姜清晏乖巧微福:“民女是他女儿,方才无状,还请大人恕罪。” 毕寂虎目更亮:“可曾婚配?” 姜清晏:“日前嫁入高府,是第五房小妾。” 毕寂失望,低头看向案面宣纸。 李琼心领神会,上前唰唰写下保书,签名画押后又接过阿蛮递来的铁制小官印,盖了上去。 毕寂抽走宣纸,出府上马,带上随行骑兵,滚滚而去。 大堂内。 姜泰刚解除镣铐,立即拱拜:“多谢曹大人相救。” 李琼微笑回礼:“我与清晏姑娘乃是挚交,伯父无需客气。” 姜泰惊讶看向姜清晏。 后者俏脸发红,狠狠剜过一眼,连声谢谢都不留,拉上父亲,匆匆出门。 李琼踩着地上粘稠血迹,走出大堂。 阿蛮小步跟上,轻声询问:“公子,这是第二还是第三关?” 李琼面沉如水:“回家收拾东西。” 阿蛮惊讶:“我们也要去?” 第6章 暗潮汹涌 马车四平八稳,缓慢前进。 路上时有骑兵结群呼啸而过,奔向各方扼守要道,以防虎牙山悍匪望风逃遁。 马车历经多次盘查。 午后,停于官道旁树荫下歇脚。 前几日阴雨绵绵,今天却云开雾散,烤的难受。 杨烈带着百骑滚滚而来,见面后大皱眉头:“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跟来作甚?” 李琼大义凛然:“此次剿匪主力为寿安所,他们皆是家中顶梁柱,下官只想尽些绵薄之力,救助一人便是挽一家破碎。” 闻言,骑兵中的卫所将士纷纷露出感激笑容。 杨烈不以为然:“我不会派兵保护个捞政绩的累赘,你自求多福吧。” 李琼淡然:“多谢大人关怀,下官能自保。” 杨烈扫过书童和四个带刀府卫,轻蔑一笑,策马而去。 府卫忧心忡忡:“邓家寨聚集许多江湖武夫,我们能力低微,未必能护大人周全。” 入品称武夫,未入品的武人统称武士。 李琼微笑:“你们当我白救姜泰的吗。” 府卫愣了愣,集体伏首:“大人高明!” 麦饼卷酱羊肉,再嗽以蜂蜜水。 吃饱喝足,重新上路。 虎牙山是座石山,山高两千米,顶上半截形如冲天虎牙,因而得名。 邓家寨盘踞的山顶背面光滑如镜,难以攀登。 正面也异常陡峭,只有一条蜿蜒向上的的狭窄石梯。 宽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 几个略微平坦处,更筑以箭楼,布上岗哨。 形如铁桶,无懈可击。 烈日西垂。 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山下,去路已断。 李琼下车,手提长剑。 阿蛮腰别狭刀,提着压满八根铁箭的诸葛连弩跟下车,背上箭壶全满。 衣摆下叮叮当当,插着近百枚飞镖。 李琼下意识躲远些。 弩箭飞镖全给这货抹上毒药麻药等古怪东西,蹭破点皮就会出洋相。 徒步穿过树林,来到山脚下开阔处,但见山上人头攒动,旌旗飘飘,浩浩荡荡。 李琼喘气如牛,走走歇歇,汗水浸入刚包扎的手臂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于是,索性坐上府卫背后的简易椅子,由其微弯着腰背上山。 临近包围线,姜泰迎来,拱手招呼:“曹大人,阿蛮兄弟。” 身后,姜清晏戴顶纱笠,朦朦胧胧。 府卫们郁闷。 书童是卖身的仆人,身份远不如自由身的府卫。 可眼前竟受如此礼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 李琼目光扫过抬头望天的姜小娘子,心知她透了底。 不过,失身之事,肯定没说。 姜泰乃生性耿直之辈,早年剿匪中遭到报复,全家老小尽被屠戮,就剩个独女承欢膝下。 要是知道独女遭人强行占有,迎接的肯定就是刀子。 府卫微蹲。 李琼双脚落地,立即上前亲昵握住老丈人双手:“伯父,你我一家人,往后无须再如此客套。” 姜泰呆了,下意识看向身后。 姜清晏依旧抬头望天,装没看见。 李琼讪笑:“伯父,情况如何?” 姜泰:“半个时辰前,千总大人谴亲信上山交涉,二当家唐震亲自接待,客客气气,却依旧矢口诋赖,声称六相玉佛系外人栽赃陷害,且大当家邓洪已于多日前亲自外出追查,不知去向。” 李琼皱眉:“唐震如此说,千总便信了不成?” 姜泰苦笑:“不信又能如何,前面就两条路,要么不计代价的强攻,要么便等邓洪出现。” 李琼沉默。 姜泰:“有一事需单独告知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李琼惊讶抬步,走向旁边。 府卫自觉留在原地,阿蛮和姜清晏却跟了上去。 十几米外,各自站定。 姜泰低声:“近两月,城里有个说书人不惜跋山涉水,时常走进周边村落说书。” 李琼瞳孔微缩:“不妥?” 姜泰点头:“他时常讲两个故事,一为某个平民成功盗宝,娇妻美眷,享福终老,二是某个江湖人士劫道后,用其财富拜入名门,高歌勇进,终成二品大宗师,啸傲天下。” 李琼沉吟:“恰逢贡品出世,确有给虎牙山贼寇拱火的嫌疑。” 姜泰:“我离开县衙后便将人拘来,经拷问,他招供有个黑衣人夜入卧室,留下二十两银子及上述两个故事话本,要求其不定时进村宣讲。” 李琼:“可有那黑衣人眉目?” 姜泰:“身形瘦矮,虽刻意粗着嗓门,声线仍略显稚嫩。” 闻言,阿蛮悄然后退半步,转而又挺直腰杆微垫脚尖。 李琼抚额:“特征如此模糊,无异于大海捞针,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将人放了吧,当它从未发生过。” 姜泰点头,又欲言又止。 李琼疑惑:“还有事?” 美泰:“六相玉佛被劫时,贼人势大,护送者为求保命,不可能不指出它是贡品,可是邓洪依旧劫了。” “贡品是烫手山芋,极难脱手卖出,却可令整个邓家寨万劫不复。两害相权,应是寨子更重,邓洪却偏偏选择贡品,实在说不通。” 李琼试探:“伯父有何猜测?” 姜泰:“六相玉佛稀世奇珍,敬献上去必有重大封赏,我原来觉得应是高皋身后势力与巩州知州孙夙角力。但细细一想,遗失贡品便彻底断送前程,高皋应该并未参与其中,或者只是弃子。” 李琼点头:“有两方甚至多方参与角力,那是肯定的,且高皋亲身参与其中。” 姜家父女瞪圆双眼。 李琼:“昨日高府喜宴,阎管家半途离府,形色诡秘,阿蛮前去跟踪,不仅见到唐震,且发现二人称兄道弟,十分亲密。” 姜家父女大惊失色。 谁能料到,堂堂朝廷正七品知县,竟会自甘堕落,与虎牙山贼寇有所勾结。 “他到底图什么……” 姜泰话说一半,转头看向女儿。 李琼摇头:“逼清晏姑娘就范应该只是顺带的,高皋应有更深层目的,具体便无从得知了。” “狗官!” 姜清晏气极大骂。 声音之大,府卫们都惊奇注目。 李琼讪讪:“清晏姑娘,我也是昨日刚知,想救你却木已沉舟。” 姜清晏冷笑:“你也好不到哪去,一丘之貉罢了。” 李琼满脸歉意:“清晏姑娘……” “我是高府未亡人,大人请自重!” 姜清晏拉上父亲,飞快走开。 李琼尴尬摸鼻子。 阿蛮呵呵而笑,幸灾乐祸。 李琼恼羞成怒:“笑个屁,我且问你,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阿蛮茫然眨眼。 李琼指向走来的一个府卫:“你说。” 府卫微躬上身,满脸巴结:“姜姑娘是提醒大人婚书还在县衙大夫人手上,若不取回,她将终生受其挟制,不得自由。” 阿蛮恍然大悟,尴尬挠头。 李琼轻哼:“看吧,他都比你聪明。” 府卫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