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军婚,嫁给最强兵哥哥林念傅秋石》 第1章 穿成炮灰 “你个死丫头,不就是让你替丽丽下乡么?你竟敢去寻死!” “你让我和你黄叔的脸面往哪儿搁?” “识相的赶紧去知青办签字,不然别怪老娘不念母女情分,对外说你是因为想男人,勾不到人才羞愤跳河的!” 逼仄阴暗气味儿难闻的杂物间里,林念躺在床上听原主的母亲张翠芳谩骂个不停。 哎…… 林念在心里不知道叹息了多少声儿,她以为她在海难中死了,结果却是穿越到一本她看过的书里,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 穿越的地点是河里,她不会游泳,穿越过来差点儿被淹死,幸好有人救了她。 救她的人叫张海洋,是书里的男主。 而原主林念只是将来男女主角制裁恶毒女配黄丽丽的一个罪证而已。 林念被迫代替继姐黄丽丽下乡,却因为张海洋救她的缘故,被黄丽丽记恨,黄丽丽买通乡下的二流子侮辱了林念,迫使林念给嫁给他做媳妇,然后被二流子折磨死了。 可能是为了衬托黄丽丽的恶毒,林念下乡之后的日子特别惨,死也死得相当地惨。 林念甩了甩头,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虚弱地靠着枕头,打断了张翠芳喋喋不休的谩骂:“妈,我同意下乡。” “不过我有条件,你给我五百块钱,我自己置办下乡的东西。” 她一个穿越者,必须远离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不然忽然性情大变,实在是太过惹眼。 这个年代,惹眼可不是好事儿。 得苟! 苟到七七年恢复高考,再通过高考离开农村,回到她自己熟悉的城市。 不管怎么样,先搞钱! 顺便给原主报个仇! “五百?你怎么不去抢?”五百块钱在七三年可是一笔巨款! 张翠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念这死丫头还真敢开口! 她原本听林念说愿意下乡,心里的火就熄了一点,但听到林念说要五百块钱,顿时就炸毛了,抬手就去掐林念的脸。 林念没有躲,张翠芳下手狠,疼得林念眼泪直冒。 “你个死丫头,老娘看你是欠打!” 张翠芳要掐第二下的时候,林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冷地道:“妈,大不了我就去死!”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钱您要是不给,那我就不下乡,或者是去找王厂长,相信老厂长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是愿意借给我钱的!” 张翠芳愣了,眼前的林念对她来说相当的陌生,这还是她那个唯唯诺诺像鹌鹑一样的女儿么? 林念勾唇冲着张翠芳笑了笑:“跟老厂长借了钱,我再去找爸爸昔日的同事,挨个儿借,总是能将钱借够的!” 张翠芳猛然甩开林念的手,一巴掌招呼到林念的脸上,林念的脸立刻肿胀起来。 她真是气狠了:“你敢!” 林念要是真的去找老厂长,去找她亲爸的同事,她张翠芳的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你看我敢不敢?” “要不咱们试试?”林念顶着一张肿脸,直视张翠芳的眼睛,不闪不避开。 张翠芳当然不敢试! 她不敢让林念去找老厂长,因为这些年她没少打着林念的旗号,去找老厂长要好处。 如果林念因为下乡的生活费去找老厂长……那就坏事儿了! 林念见张翠芳不说话,便轻笑着说:“妈,下乡是一辈子的事情,这辈子我就待在农村再无法回来了,五百块钱买我一辈子,一点儿都不过分啊!” 张翠芳只能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五百块我一是半会儿拿不出来,等你下乡的时候,我凑够了就给你!”先拖,拖到这死丫头把下乡的字签了,她就把她关在家里,到下乡的时候再直接将她扭送上车。 不给她找老厂长的机会。 林念迟疑了一下:“先给我三百,不然你就打死我吧!” 张翠芳真的想打死她! 然而不能! 只能回屋给林念拿钱,扔到她的身上:“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孝的东西,早知道把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三百块钱到手,林念就没再搭理张翠芳,等张翠芳骂骂咧咧出门,她就起身换了衣裳,将钱藏好。 刚将钱藏好,继姐黄丽丽就踹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扑向林念,林念一个闪身,黄丽丽就撞上了林念的门板儿床疼得嗷嗷叫唤。 等她缓过劲儿来就对林念破口大骂:“林念你个贱人,你竟敢去勾引海洋哥,我跟你拼了!” 林念冲她笑了笑,就当着她的面儿把自己的头发弄乱,把衣服揉皱,再扯掉两颗扣子,人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然后就在黄丽丽懵逼的眼神中,忽然冲了出去。 边冲还边哭:“妈,姐姐,我错了,我答应替姐姐下乡,你们别打我了,求你们了……” 黄丽丽紧追着出去:“林念你个贱人,你给我站住!” “你看我今天会不会打死你!” “你个骚狐狸,你又想跑出去勾引谁?” “都要下乡了还不安分,真痒痒家里不差黄瓜茄子!” “你个小贱人,快回来,看老娘咋收拾你!一天天的一点儿都不消停。” 黄丽丽和张翠芳一前一后地追出来,林念踉跄着往外跑,邻里都跑出来看。 听着黄丽丽的污言秽语,邻居们都对黄丽丽指指点点,并十分同情林念。 “别打我……”林念披头散发,脸还高高肿起,再回头看张翠芳跟黄丽丽,凶神恶煞的,特别是黄丽丽,一副恨不得吃了林念的样子,挺吓人的。 “嘭……”忽然,林念撞到了一个军绿色的身影,她刚要摔倒,就被他伸手拽住了。 “小心!”男青年等林念站稳,就松开了手,人也往旁边退了退。 “谢谢!”林念没看清人,只匆忙说了声谢谢,慌张转头看了眼追出来的张翠芳和黄丽丽,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男青年眉头微皱,紧追着她出去了。 “你们要干什么?”这时,原主的继父黄建国拦住了也往外追的黄丽丽和张翠芳。 黄建国原来是原主父亲林长征手下的一个普通车间工人,后来林长征被某部门抽调走传来牺牲的消息之后,张翠芳就带着原主火速嫁给了丧妻并带着一儿一女艰难度日的黄建国。 “爸!” “老黄!”黄丽丽看到阴沉着脸的黄建国瞬间就慌了,都是林念这个贱人害的! “爸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都是林念这死丫头诬赖我!” 追出来的张翠芳尴尬地笑了笑,她扒拉开黄丽丽,伸手去拉黄建国的袖子:“老黄你回来了啊,这是个误会,林念那丫头故意的……” 厂里因为黄建国娶了黄丽丽,要养着烈士遗孤林念,就把他从工人岗提到了干部岗位,这些年提了好几级,工资也涨了好几截儿。 眼下他是红星机械厂轧钢分厂的副厂长,老厂长就要退休了,厂长这个位置黄建国和另外一个副厂长赵胜利在争。 最后谁会上,张老厂长的意见就很有分量。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妻女竟然闹出当众欺负林念的事情来,这后腿给他拖地…… 黄建国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黄丽丽和张翠芳,手指对着她们指了指,怒道:“还不赶紧回去!丢人现眼!” 第2章 主动下乡 傅秋石跟着林念上了一辆公交车,到文化宫附近下车,然后缀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努力分辨方向,仔细去看每一个街道牌儿,显然对这边儿并不是很熟悉。 技术支队杨栋梁支队长知道他在蓉城的任务完成了,就在他归队之前打电话找到他,托他顺便看看林念。 杨栋梁这些年一直想来看看林念,可是任务繁重,一直没有抽开身,每个月都是让警卫员帮着给林念寄钱寄票。 也托过人打听林念的消息,传来的消息是能吃饱穿暖,日子还行。 杨栋梁总觉得不放心,吃饱穿暖这个标准太低,老林的女儿该吃好穿好,幸福快乐地成长才对。 可他实在是太忙了,驻地距离蓉城又远,一直腾不出时亲自来蓉城看一看。 故而在听说傅秋石这个侦查尖兵出身的兵王在蓉城的任务完成了,就找上他了。 杨栋梁想知道张翠芳改嫁之后,林念到底过得好不好。 再有,便是让傅秋石给她带两句话。 傅秋石跟着跟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林念要去的地方怎么越来越熟悉? 林念不知道被人跟着,她来这里是要去找个能耐人儿。 这人叫刘勇男,外号豁牙子,门牙缺了一块儿,是个办证的‘手艺人’。 书里的女主就是找他办了好些介绍信揣身上,才能方便她走南闯北利用空间使劲赚钱的。 幸好书中对豁牙子的住处描写得十分详细,林念灰注意找到标志性的场景,还是很快找对了地方。 上去三长两短地敲门,很是过了一会儿门才开了条缝,里头的人透着门缝问:“找谁?” 林念:“三叔公让我来的!”这是暗号。 “三叔公不在,你要不要进来等等?”对方问。 林念点头:“那就打扰了!” 暗号对上了,对方放林念进门,然后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才关上院儿门。 小院儿乱得很,堆满了破烂儿,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臭味。 带她进院儿的青年高高瘦瘦,五官精致,瓜子脸白得病态,只可惜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硬生生地破坏了美感。 如果他脸上没这道疤,那长相能让无数女人都嫉妒。 豁牙子带她进堂屋,推开旁边厢房的门。 昏暗的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满了工具。 整个房间唯有写字台这个地方是亮堂堂的,被三盏台灯照着。 “要做啥,写下来!”豁牙子在写字台前坐下之后,掀开眼皮撇了一眼林念,就朝她扔过去一个小本儿和一只铅笔。 林念双手接着,左右看了看,写字台边儿上还有个空着的凳子,她便坐了过去,埋头写了起来。 “我要做一张房产凭证,一个烈士证,一个户口簿。” 豁牙子挑眉看了眼林念,他道:“三百。” “先给钱。” “给完钱去堂屋等着,好了我喊你!” 三百!可真够贵的,赶上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林念惊叹之余还是只有给钱,她怕讲价人家给她撵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劳烦你了!”刚到手的三百块就这么没了。 不过林念一点儿都不心疼。 原主的户口本儿一直被张翠芳把着,林念要搞事情,就必须拿到户口本。 至于房产凭证,那也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原主的亲爹给原主留了一套老房子。 这房子是原主爷爷当年留下来的,因着他爸后来从东省调到了蓉城工作,这房子就给了她爸。 后来原主下乡之后,张翠芳让黄丽丽冒充她去房管局,签了改名过户的手续。 这套房子就变成了张翠芳的,再后来,这套房子让张翠芳给了她和黄建国生的儿子黄红卫,成了黄红卫的婚房。 原主这个亲妈,是把原主压榨得干干净净,一滴血都不剩下。 也是因为这样,原主死遁的父亲完成任务立功归来,知道女儿的悲惨遭遇之后,才会对帮女儿报仇的女主感激涕零,并将她收为义女,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还帮她在政界铺路…… 原女主真是……33qxs.m 活着被亲妈利用压榨,死了被女主利用压榨。 实惨。 “好了!”没过多久,豁牙子就从屋里出来,把东西交给林念。 林念查看了一番,不得不佩服豁牙子。 这人还把东西给做旧了,看着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谢谢!”林念检查了一番没有错漏,就收起东西迅速告辞。 林念拿了东西前脚走,后脚傅秋石就进了小院儿。 豁牙子看到来人顿时就两眼放光地跑了过去:“三哥!你回来了!” “三哥,今晚咱们可要好好喝一杯!” “你在队里怎么样?” “还好吧?” 傅秋石拍了拍豁牙子的肩膀,笑道:“回来两天了,办点儿事儿就走!” “对了,刚才那姑娘来找你干啥?” 豁牙子诧异地问:“不是,三哥你介绍人来的,你咋不知道她干啥的?” 三哥介绍的暗号就是找三叔公。 别人介绍的,又是别的暗号。 傅秋石眼里闪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暗芒,他笑着说:“我这不是不好意思问她,就来问你了么!” 豁牙子回屋去给傅秋石拿林念留的纸条:“她办户口簿、烈士证和房产凭证。” 傅秋石两眼扫完纸条上的内容,掏出火柴烧掉纸条,然后对豁牙子说道:“别对外人说她来过!” “另外,这事儿你停了,别做了,把该销毁的销毁一下。” 豁牙子变了脸色:“咋的了?” “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傅秋石道:“风声紧,你这儿可能漏了!正好有一个老领导下放了,我需要你去他下放的村子,帮我照顾着他些。” “你的损失,回头我给你补上。” 听说是这事儿,豁牙子顿时松了口气,“这事儿你就放心交给我们。” “都是兄弟,别说啥补偿不补偿的。” 傅秋石举着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膀,笑着说:“好兄弟!” 随后跟他交代了老领导下放的地方,让他自己去知青办报名去。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傅秋石告辞,他还得去追林念。 这一追就追到了知青办,傅秋石:“……”这姑娘还挺能折腾的! 知青办里,林念充满激情地对办事人员说道:“同志,我是林长征烈士的女儿,我要响应号召,继承我爸爸为人民服务,为建设祖国奉献一切的毕生愿望,去下乡,去更广阔的天地里谱写青春的新篇章……” 知青办的工作人员最喜欢林念这种主动下乡的知识青年,要是大家都主动,他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办事人员十分热情地接待林念:“同志,你的思想觉悟不错,你又是烈士子女,真正根正苗红的好同志!” “我得好好跟上面汇报一下,林同志你这样的觉悟,就应该好好地宣传宣传!” 第3章 进步青年 林念连忙摆手:“不不不,千万不要宣传我!” “我是偷偷下乡,要是被家里的长辈知道了,肯定要来知青办闹!” “毕竟上面是有政策的,烈士唯一的子女不用下乡!” 办事人员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他连忙坐下:“对对对,你说得对,那咱们就不宣传,我这就给你办手续!” “林同志,你对下乡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要求?像你这样的烈士子女,按照政策是可以优待的。” 得给人安排个好地方,这样一来到时候小姑娘的家人找来,他也有说头。 林念笑道:“我想去东省东阳县红胜乡八大队二组插队。” “不瞒您说,我爸爸的亲人还在那里,他一直想找机会回去尽孝,可是却……” 说到这里,林念掉了眼泪,她哽咽道:“这是我的私心,我想替爸爸照顾奶奶。” “当然了,若是不好安排,我也不强求,我听从组织的安排!” 办事人员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我给你安排了就是了!” 东省那边又远又冷,没有几个人愿意去,但凡分到那里的都会想方设法换地方,没想到这个林念还主动要往那里去! 他害怕林念反悔,三下五除二就把手续给林念办好了,介绍信什么的全部都开好了。 “五天后早上八点在这里集合出发,你可别忘了时间!” 林念收好东西,跟办事员道谢:“多谢你了啊,同志!” 她以烈士独女的身份下乡,而不是顶替黄丽丽下乡,那么黄丽丽就逃不掉下乡的命运。 到时候她拍拍屁股一走,给张翠芳留下一个烂摊子,看她还能不能跟黄建国恩恩爱爱地过好日子,黄家能不能有消停日子。 这才刚开始呢! 黄家欠原主的,她下乡之前要全部拿回来! 林念从知青办出来,就直奔红星机械厂的另外一个家属区。 跟黄建国争夺轧钢分厂厂长位置的赵胜利就住在这边儿。 林念等在黄建国的老婆柳桂香下班儿回家的必经之路,柳桂香是总厂妇联的,跟张翠芳不对付。 已经中午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阳光晃得人眼晕。 林念饿了。 可惜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只能吞口水忍着。 好容易等到柳桂香骑着自行车回来,林念忙从树荫里跑出去朝她喊:“柳干事!” 柳桂香听到喊声就捏了刹车,她从自行车上下来,让同行的人先走,她则推着自行车走到林念跟前儿。 “这不是林念吗?” “听说你掉河里去了,是海洋把你捞上来的,我还说组织几个妇联干部来看看你……”柳桂香边说边打量着林念。 只见小姑娘的脸上有青紫的痕迹,也不知是打的还是掐的,身上的衣裳不合身,还打着补丁。 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这姑娘她以前不是没有私下里找过,可不管她怎么诱哄,她都不会说张翠芳和黄建国一个不字。 在她嘴里总是挂着:我妈和黄叔叔对我挺好,要是没有黄叔叔,我怕已经饿死了…… 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 回想起以前的林念,柳桂香不禁奇怪,林念怎么会突然跑来找她? “谢谢柳干事关心,我想……我想跟赵厂长说点儿事儿,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找柳干事和赵厂长帮帮我。” 说到这里,林念又掉了眼泪。 柳桂香连忙把手帕摸出来递给她:“快擦擦眼泪,跟柳姨回家说去!” 林念接过帕子,小声跟柳桂香道谢,然后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跟她去了赵家。 “快进来坐,先喝口水!” “你赵叔叔一会儿就回来了!” “一会儿你就在我家吃饭……”柳桂香热情招呼林念,看林念这样子,估计事儿不小! 她隐隐觉得,她们家老赵的事情,能从林念这小姑娘身上找到突破口。 柳桂香听见林念的肚子在咕咕作响,她连忙给林念煮了一碗面,还给卧了个鸡蛋:“你先吃点儿垫吧一口,回头你赵叔叔回来咱们再一起吃饭!” 林念连忙推拒:“柳干事,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怎么能……” 柳桂香笑着道:“叫我柳姨,你小时候我可是抱过你的。” “快吃,别跟柳姨客气!” 林念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柳姨。” 她实在是饿了,在黄家的时候就没有吃饱过,全是吃家里人的残汤剩饭。 看林念吃得香,柳桂香就坐在她身边,跟她叨叨:“你瞧你瘦得,多吃点儿啊!” “我问过你妈是不是没给你吃饱,你妈说你是小猫的胃口,挑食得很,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 “念念啊,挑食可不好。” “资本主义小姐的毛病咱们可不兴得。” 林念吃完了面条,还把汤都喝干净了,她听得出来柳桂香是啥意思,就是想套她的话呗。 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林念心里明白着呢。 她学着原主懦弱的样子,小声说:“没有……我……我不挑食的!” 这个答案柳桂香十分满意,她笑道:“柳姨看出来了,我们念念是好孩子,不搞资本主义大小姐那一套。” “你妈也真是的,不知道这么在外头说你会败坏你的名声啊!” 她刚说完,外头就传来开门的动静儿。 柳桂香连忙去迎,把赵胜利手里的兜子接了过来:“老赵,林念来了,她找你有事儿!” 说完她便朝着林念的方向使了个眼神儿。 林念局促地站着,她跟赵胜利鞠躬:“赵叔叔好。” 无措的样子让人瞧着就觉得可怜。 “哟,是念念啊!” “你好你好!赶紧坐!” “来赵叔叔家别客气,我和你爸爸以前可是好朋友,好兄弟。” 林念垂头坐了下来,赵胜利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问:“念念你这脸是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么?” 林念一下子紧张地站了起来,使劲儿摇头:“没有……姐姐没有欺负我……” 整个人像是只惊慌的兔子。 “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赵胜利两口子对视一眼,那就是被黄丽丽给打的! “好好好,赵叔叔就是问一下,没有人欺负你就好!” “你柳姨说你找我有事儿,你能跟赵叔叔说说有啥事儿么?” 林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紧张地扯着衣角,她似乎在挣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4章 到底欠谁的 赵胜利两口子也不催她,柳桂香更是进厨房去做饭去了。 林念磨蹭了很久才小声说:“从小,我妈就跟我说,说爸爸死了,她养不活我,我吃黄叔叔的,用黄叔叔的……” “赵叔叔,我想请您帮我去邮局查一查,有位叫杨栋梁的同志是不是从我爸爸牺牲那一年起,每个月都在给我妈寄我的生活费?” “我……我……我得搞清楚,我到底是欠了谁的。” 林念蚊子似的声音落在赵胜利的耳朵里却如响炸开! 全厂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黄建国养着烈士林长征的女儿林念的份儿上,老厂长才破格提拔他当的干部。 这样一来,他每个月的工资就会多一些。 多出来的这一部分养林念就够了。 但如果林念的抚养费这么多年都有人在给寄呢? 那黄建国有啥脸面说是他养着林念的? 赵胜利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忙问林念:“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念还是垂着头:“我妈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提前回家,等着邮递员上门,有一次邮递员来的时候她拉肚子,邮递员就把汇款单和信给了我。 我就看到了汇款单上写的内容……” “我看了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把信和汇款单放门缝下面,然后躲了出去……” 这借口是胡诌的,林念能知道,当然是因为书上是这么写的。 “赵叔叔,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也不敢跟别人说,我……” “你这孩子,你来找赵叔叔就对了!”柳桂香从厨房里走出来,把林念拉进她怀里,拍着她的背脊说道:“老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有了后爹亲娘也能变后娘!” “毕竟你妈又跟黄建国生了儿子,你啊……在那个家就成了多余的!” “你个傻孩子,你以为你不说,柳姨就看出来么?” “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往后啊,记着一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林念像是被她戳中了心事似的,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柳桂香等她哭了一阵儿就继续拱火挑拨:“你爸爸当初牺牲之后,他的岗位是留给你的,你妈当时抱着你去找的老厂长,说你还小,那个工人的名额就让你舅舅张赶美先占着,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念念啊,你老实告诉柳姨,你是不是不想下乡?” “你要是不想下乡,柳姨给你做主!” 柳桂香想帮林念是真,但是她帮林念自己的私心也是占大半的,毕竟搞垮了张翠芳两口子,老赵当轧钢分厂厂长的事儿就板儿上钉钉子了! 林念摇了摇头,她哽咽着说道:“柳姨,我已经报名下乡了。” “来之前去报名的。” “五天后就要走了,所以我才着急来找赵叔……”说到这里林念顿了顿,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我妈说,我从小吃喝都是黄叔叔在管,他们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下乡就不给我拿钱了……” 赵胜利听到这里就拍了桌子:“什么?下乡不给你拿钱?这也太过分了!” “乡下的日子那么难过,你手里没钱怎么活?” 两口子的确是存了利用林念的心思,可是听林念说这些他们也忍不住会生气。 “你等着,赵叔叔这就找人去给你查去!” 柳桂香的弟弟就在邮电局工作,赵胜利饭都顾不得吃,他对柳桂香说道:“我帮你请假,你下午就别去上班儿了,就在家照顾林念!” “好,这事儿你抓点紧!”柳桂香把赵胜利送出去,转身回屋又给林念开了个罐头。 “快吃,你好好补补。” “念念啊,你听柳姨一句劝,那工作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下乡可一辈子都回不了城了,手里不捏点儿钱那哪儿成啊!” “你听柳姨的,把工作卖了,抓点儿钱在手上,到了农村日子过得才不会太难!” “你没下过乡,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你妈啊,她骗你呢!” 通过柳桂香的一阵儿猛劝,林念终于勉强答应卖工作的事情,不过她只出面签字,同时要在她走的那一天去办。 再有就是她不要钱,只要全国通用的票证。 柳桂香高兴极了,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林念不用管,她全程帮林念办妥。 开玩笑,重点国营企业的正式职工岗位,多的私人愿意要! 这个指标拽在手上,给谁都是大人情! 也是林念只有五天时间了,不然她不会只可着赵胜利两口子相互利用。 人情自然是多给几个人比较好。 谁知道赵胜利两口子会不会过河拆桥。 不过就算是赵胜利两口子敢过河拆桥,林念也有后招等着呢,她这个人喜欢吃的东西多了,唯独不爱吃亏。 说定了工作的事儿,林念就告辞了。 柳桂香虚留了几下便把林念送了出去,就开始琢磨张赶美的工作来,给谁好,给谁能帮到老赵? 林念身上没钱了也就没有出去瞎逛,直接回家。 这时黄建国也回家了,刚进家属院儿,他就被一个邻居给叫住了,跟他把上午黄丽丽和张翠芳追打林念的事儿说了一遍。 最后还提了一句:“张厂长的孙子张海洋后来来了一趟,看了这一出走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林念也跑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黄建国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正是跟赵胜利争夺分厂厂长位置的关键时候,张翠芳这个蠢货不知道帮忙还扯他后腿! 黄建国跟人道了一声儿谢就匆匆回家,家属院儿的人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那一道道八卦的目光,让黄建国觉得丢人极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进家门黄丽丽就跑到他面前去告林念的状:“爸,林念那个小贱人翅膀硬了,竟然敢欺负我!” “爸,你可要给我做主,去跟知青办的人说,把她分到最苦最累,鸟不生蛋,没粮食吃的地方!” “把她嫁给老光棍儿,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黄丽丽恶狠狠地说道,她爸回来了,以她爸对她的疼爱程度,一定会如她所愿地狠狠收拾林念! 死丫头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让她吃瘪? 在想屁吃! 张桂香也帮腔:“是啊老黄,林念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跳了一次河,仗着和张海洋搭上了关系,心就变野了,根本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必须狠狠给她一个教训!” 第5章 死丫头变了 黄建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黄丽丽和张翠芳就知道,他真的生气了。 于是两人更加卖力地告林念的状,黄建国越听越气,实在是忍无可忍,扬手就给了黄丽丽和张翠芳一人一个大耳光。 他的脸黑得吓人,目光凶狠极了,黄丽丽和张翠芳都吓着了。 不是,他不应该去收拾林念吗? 为什么打她们? 属实懵逼还委屈! “老子是不是提醒过你们,在家关上门怎么着都成,在外装也得给老子装出一副母慈女孝,姐妹情深来!” 黄丽丽哭着解释:“爸,不是我的错,是林念那个贱人故意的……” “闭嘴!”黄建国压着声音嘶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是老子当厂长的事儿黄了,你也给老子下乡去!” 黄丽丽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也是她第一次挨黄建国的打,脸火辣辣地疼,光是摸着就知道脸肿胀了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是林念在捣鬼,为何她爸不收拾林念反倒是要打她! 黄丽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崩溃地跑回房间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真是邪了门儿了,林念那死丫头咋就忽然会玩儿腕子了? 长这么大她就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张翠芳也没想到黄建国会打她。 但这一巴掌也把她给打清醒了,眼下黄建国争厂长这事儿最重要! “那……那咋办啊?”张翠芳摸着脸,十分心虚地问黄建国。 她实在是没想到,那个胆儿小的跟鹌鹑似的闺女敢跑出去嚷嚷,林念这丫头自打落水,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她这么想的,就这么跟黄建国说了,还把林念问她要五百块钱,她给了三百的事儿也说了。 黄建国烦躁道:“她要你就给她就行了,在她下乡之前你得哄着她!” “去买只鸡,晚上给林念炖汤。” “伺候好她,过几天等她脸上的伤养好了,就带她去张厂长家去道谢,让她亲口跟张厂长说,今天的事情是误会,是她先辱骂丽丽在先!” “一定要打消老厂长的怀疑!” “买鸡啊……”张翠芳很是舍不得,但被黄建国一横眼,她就怂了。 “不止要买鸡,还得给她做些她爱吃的菜!” “就几天工夫,你装也得给我装过去!” 黄建国说完就拂袖而去,他得先找张厂长解释解释。 林念觉得有了上午那一出,继父黄建国只要不傻,必定会让张翠芳把她给哄住了! 嘿,猜测得没错! 她一回去,张翠芳就一改原来对原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上来就嘘寒问暖热情得不得了。 林念毫不留情地戳穿张翠芳:“张女士,咱们不能别演了么?” “演来演去多累?” “你给我我想要的,我就乖乖下乡!” 林念连‘同志’这两个字都不想用到张翠芳身上,她不配! “你别跟我讨价还价,下乡之前我一定会乖乖配合你们去一趟张厂长家,甚至是老厂长家我也可以去一趟。” 张翠芳脸上的笑容就这么硬生生被林念掰折了。 林念说完就弯腰拿了个苹果,去厨房洗干净张口就啃。 书里写着,林念五岁之前有个叫杨栋梁的,每个月给寄三十块钱,并一些全国票证。 五岁之后每年都会涨,到原主下乡的时候,杨栋梁每个月给林念寄的钱已经高达七十块钱了! 张翠芳手握着这些钱,加上她自己的工资,比副厂长黄建国的收入还高。 手上有钱有票,家里每个月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别人家十天半个月难见一次肉沫,黄家个隔三差五就能吃肉吃鱼。 别人家里水果是稀罕货,但是黄家的水果时常都有。 再有就是她们一家人的衣裳,基本穿到八成新就淘汰重新买新的。 只不过这些好东西跟林念没有一点儿关系,别说吃,她就是多看一眼都会挨骂! 黄丽丽最爱说的一句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个拖油瓶,在我家讨口的人也配吃? 没饿死你,是我们黄家对你最大的恩德! 你就是死也不够报养育之恩的! 这会儿,林念当着张翠芳的面大口啃着苹果,心中不禁冒出许许多多的酸涩来,原主啊…… 小姑娘憋屈了十多年。 却不知,不是她欠黄家的,而是黄家一家人都欠她的! 林念走到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一边儿啃苹果一边儿说着她的要求:“第一,黄丽丽必须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跪着给我道歉!” “林念!你别给脸不要脸!”林念刚说完,张翠芳就毛了,一脸狰狞地指着她大骂。 林念笑着说:“条件我说了,同不同意在你们!” “第二,立刻将剩下的二百块给我!” “第三,这几天在家里,我要吃好穿好喝好。” “张翠芳女士,我不介意穿着这身儿衣裳顶着这张肿脸四处溜达,然后再去总厂王老厂长家以及轧钢分厂张老厂长家坐一坐!” 林念慢条斯理地说着,心说这个时候的苹果真是甜啊! 她得多吃点儿! “对了,睡觉的地方也得换一换,我要睡黄丽丽的房间。” 张翠芳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念她怎么敢? 这个死丫头怎么敢? 她到底是没忍住,扬手就狠狠朝林念扇去。 林念的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她站起来一把抓住张翠芳的手,冷冷地逼视着她:“张翠芳女士,以前的林念已经死了。” “死在冰冰凉凉的河水里。” “现在的林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介意跟你鱼死网破,毕竟……再差也就这样!” “还能差到哪儿去?” 她忽然这般,把张翠芳给吓着了,眼前的小姑娘给她的感觉十分陌生,难道……难道说…… 见她面露惊恐,林念干脆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蛊惑:“你猜得没错,所以,要不要去找个神婆来驱邪?” 神婆可是封建迷信,林念给张翠芳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请神婆! 搞封建迷信是要被送去劳动改造的哟! 林念这么一吓唬,张翠芳只觉得浑身一冷,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给我点儿钱!”林念拍了拍张翠芳的肩膀。“不给钱我就去外头哭,说你打我!” 要脸的永远敌不过不要脸的。 所以原主敌不过张翠芳,而张翠芳敌不过现在的林念。 张翠芳把身上的零钱全给了林念,直到林念出门了很久,她才缓过神来。 林念,不是她的女儿! 不是! 不行,她要去找老黄,跟老黄说,让老黄想办法! 第6章 进步的同志好忙啊 林念从黄家出来,就去坐公车,她得去房管局。 这房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不能便宜张翠芳。 林念赶去房管局,面对市民开放的办事处有两个门脸儿大小,里面一张张陈旧的办公桌拼成的柜台呈一字形排着,后头零星坐着几个工作人员。 来办事儿的也不少。 林念在人少的地方排着队,等轮到她的时候,她就大声对工作人员说道:“同志,我有一套空房子,想无偿借给房管局五年,用来帮助住房困难的军烈属家庭度过难关。” 她一开口就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房子资源可是十分紧缺的啊! 这小姑娘也太傻……呸!她的觉悟也太高了点儿吧! “小姑娘,你看这是一件大事儿,你家大人知道吗?” 林念挺胸抬头,一脸的骄傲:“同志,我已经十六了,可以参加工作了,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做主!”33qxs.m “我爸爸就是烈士,所以我想要继承我爸爸的为人民服务的愿望,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虽然我的力量很小,可是伟人也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现在不缺地方住,这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借给你们让它帮助住房困难的军烈属,这套房子才能实现它最大的价值!” “但我也不是完全无私,五年后我肯定要结婚,等我结婚的时候这套房子就得要回来,不然我和我的爱人就没地儿睡了!” 这事儿办事员自己做不得主,就去将他们主任请了出来。 “顾主任,就是这位林念同志想将自己的房子无偿借给房管局。” 房管局来了个冤大头……呸!高觉悟的姑娘,以至于一会儿工夫,不少别的办公室的人也跑来看林念。 看看这么高觉悟的人到底长啥样,不大的办事厅没多大工夫就围满了人。 一路跟来的傅秋石看着站在人们目光焦点中的林念,小姑娘虽然顶着一张肿胀的脸,身上的衣裳打着补丁,并且十分不合身。 可即便是这样,她站在那里也如一颗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 早晨在家属院儿的时候她那般狼狈不堪,被欺负之后像是个惊惶不安的小猫。结果转头上了公车就敢单独去文化宫找豁牙子,胆儿肥得很,打的还是他的旗号。 明明烈士子女不用下乡去受苦,可她还是愿意主动下乡。 这会儿,她又跑来房管局借出房子。 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可傅秋石就是觉得这小姑娘在算计着什么。 本来傅秋石只是答应了外公的学生,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看这个小姑娘。 可现在,他自己起了探究的心思。 这想看看这个有意思的小姑娘到底有几张面孔,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喜。 而且他还想知道,这个小姑娘从哪儿知道的豁牙子,又是从哪儿知道他的旗号。 “好!” “小姑娘说得好!” 顾主任走到林念跟前,朝她伸手,林念连忙双手握住他的手隆重地晃悠了两下:“延续父亲为人民服务的志愿,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接待林念的同志对顾主任道:“顾主任,我刚才查了一下林念同志的房子,这套房子比较大,而且就在市中心,分割一下的话,可以供两个七八口人的人家居住。 以前确实是空着的!” 顾主任笑问林念:“小林同志,你怎么想起现在把这套房子无偿借出来?” 林念不好意思地道:“以前不是我妈不同意么。” “现在我十六岁了,可以自己做主了,所以就来了。” 顾主任挑眉:“这么说来你没有经过你母亲的同意擅自做决定的?” 林念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懵懂地眨着眼睛:“啊?我都十六了还不能自己做主么?” “这是我的房子啊!” “国家不是有规定,十六岁就可以参军入伍,参加工作了么?为什么我十六岁还需要长辈来左右我的思想?” 顾主任被林念问得有点儿词穷:“这……” “可这么大件事情,到底还是该和你母亲商量一下。” 林念非常固执地说道:“商量就没戏了!这个房子就要继续空下去,这样一来,至少会有两个烈士家庭在五年内的住房问题解决不了。” “我爸爸就是烈士,我非常能体会烈士家属的各种难处,所以我只是想让一两个住房困难的烈士家庭的日子能稍微好过一点儿。 难道顾主任这点儿愿望都不愿意让我实现?” 说着,林念脸上的笑容没了,尚有稚气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姑娘一腔热血兴致勃勃地跑来,结果想做好事儿还被拒绝,打击也够大的。 现场的办事人员们见她这样,就忍不住纷纷开口劝她,叫她回去好好跟当妈的商量一下,不然这事儿后头被她妈知道,会影响母女两个的感情。 林念垂着脑袋,倔强地说:“我已经想过了,我妈知道了最多骂我一顿,可我挨一顿骂可以换来两个烈士家庭五年内有庇护之所,我觉得很值得!” “我妈对我挺好的,我是她和爸爸唯一的骨血,也是爸爸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念想,她就是一时气恼,但事情已经成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林念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之后,就抬头期盼地看向顾主任。 顾主任也为难啊,事儿是好事儿,就怕后头小姑娘的家属来闹腾,让好事儿变成坏事儿。 傅秋石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念,他从人群中挤到前排,对顾主任道:“顾主任,这件事如果附和国家法律和政策,我认为房管局应该按照正常的程序来办这件事!” “这是好事。” 林念诧异地看向傅秋石,忽然冒出来的男青年穿着军绿制服,身形挺拔,面容冷俊,一双眼锐利如鹰眼睛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邪魅,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他也不说话,就轻飘飘地扫你一眼,就能把你这个人看穿。 林念有种……有种在他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的错觉。 莫名有点儿心虚。 林念避开他的目光,低垂下了脑袋。 顾主任愣了一瞬,然后口风急转:“那就按照程序办理吧,小赵,你给林念同志签一份租赁合同。” “小同志,我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一个月之内你要是反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撤销这份合同。” “但一个月之后,我可要把房子安排出去了,到时候你再想反悔就不行了!” 林念抬头,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来,她朝顾主任鞠躬:“谢谢您,顾主任!您放心,我不会反悔的!” 第7章 夹板气 她把房子无偿借出来,主要是为了给张翠芳挖坑,然后顺带做个好事儿。 五年后谁要是敢霸占房子不给她,她也是有法子重新将房子要回来的。 办事员小赵同志把油印版的租房合同拿出来交给林念,林念看了一遍之后就对顾主任道:“主任,合同上能不能加一条,五年后租期到了,由房管局出面把房子收回来,然后再还一个完好的空房子给我?” “可以!小赵,把这一条给她加进去!” 林念满意了,她拿着新鲜出炉的租赁合同开开心心地离开了房管局。 一眼都没敢多看傅秋石。 傅秋石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上写着‘心虚’两个大字。 小姑娘心虚什么啊? 他低笑了一声,就跟了上去,顾主任在他身后喊他,他也没停下来。 这头黄建国去找张厂长,张厂长对他的态度显然不怎么好,也没听他解释,只说让他回去工作。 黄建国就烦躁得不行。 偏这个时候张翠芳又找上门来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老黄,你说这死丫头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黄建国黑着一张脸,他以前觉得张翠芳这个女人蠢是好事儿,好拿捏。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张翠芳自从和他好上之后就对他言听计从,并且也给他带来不少好处。 可现在,他突然很是厌恶张翠芳的蠢。 真真儿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他妈的特别会拖后腿。 说起来林念这丫头,以前都是老老实实的,木讷得跟鹌鹑一样,跳一回河人就变了,黄建国不认为是中邪,他觉得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教她。 教她的人会是谁? 难道是张海洋? 如果是张海洋的话,那他更不能掉以轻心! “她说的话你照做就是了,又不是让你这个当妈的给她磕头,你有什么难办的?” 张翠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质问黄建国:“老黄,丽丽可是你的亲女儿,她那么大的气性儿你让她给林念那死丫头磕头?她会受不了的!” “你不能这么对丽丽!” “那你让我怎么办?”黄建国使劲儿拍了几下桌子:“总之我不管,我不管利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这丫头哄住了!” “你要是连这件事都做不好,坏了我的事儿我就跟你离婚!” “到时候别说分厂厂长夫人,就是分厂副厂长夫人的名头你都没有了!” 显然,黄建国知道张翠芳的死穴在哪里,他这么一说,张翠芳就只有灰溜溜回家,去找黄丽丽谈心。 然而黄丽丽听她说要让自己给林念跪下磕头道歉,立刻就炸毛了,她跳了起来冲着张翠芳吼:“你休想!” “果然是后妈,竟然这么恶毒,居然让我给林念那个贱人磕头!” “没门儿!” 张翠芳委屈极了,她这是两面都落不到好,夹在中间被为难死了! 都是林念那死丫头害的! “丽丽,你不为别的,就为了下乡这事儿也得忍一忍啊,再说了,你爸升厂长的事情也在关键时刻,这个时候要是不哄好林念,你爸那头也交代不过去。” “丽丽,你就委屈委屈,忍了这一回吧!” 黄丽丽一把推开张翠芳,怨恨地看着她:“凭啥让我委屈?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替我下乡怎么了?” “凭啥还得我给她磕头?” “反正这事儿我不管!”说完她就摔门跑了出去,留张翠芳一个人在她的屋里哭。 可她也不敢哭太久了,眼瞧着太阳快下山了,她还得去买菜。 得做好吃的笼络那个讨债的贱种! 真是憋屈死了! 张翠芳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除了黄丽丽,黄建国和两个儿子都回来了。 大儿子叫黄红兵,比黄丽丽大两岁,是黄建国和死去的原配生的。 小的叫黄红卫,是张翠芳和黄建国生的。 林念没回来,黄建国让一家人等着,被惯坏的小儿子不干,一顿闹腾。 若得本来就心情不好的黄建国抓着他就是一顿打。 张翠芳去护着,黄建国不让,好几下都打到了张翠芳的身上。 家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林念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慢悠悠地走到茶几边儿上,拿了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边儿吃,一边儿津津有味地地看黄建国打妻儿! 就像以前无数次,黄卫国坐在沙发上,默然地看着张翠芳打原主一样。 这个时候,林念觉得心底有一股情绪在慢慢散开,或许,那是原主残留的怨念。 林念吃完了桔子,就绕过这一家四口,坐到餐桌边端碗吃饭。 先喝一碗鸡汤,啧啧,味道还不错。 再尝尝别的菜,不得不说,张翠芳做菜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可惜原主只偶尔吃过一两次。 平时是绝对不敢伸筷子的。 小时候原主实在是太馋了,趁着家里没人偷吃了几块肉,被黄丽丽给告了,那天晚上张翠芳差点儿没打死原主。 至此之后,原主就再不敢吃肉了。 林念吃饱喝足之后,就下了桌子去黄丽丽的房间,把她的东西扔了出来,换上原主小屋床上的被褥,稍微洗漱了一番,就关门上床睡觉。 外头的吵闹声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闹吧! 闹翻天才好呢! 黄家闹成这样,不管是张翠芳还是黄建国,都没有心思吃饭。 结果才消停了一会儿,黄丽丽回来了。 她现自己进不了房间,就在门外开踹,张翠芳去拉她,黄丽丽把张翠芳骂了一顿,又去找她爸黄建国哭诉,黄建国烦躁地脑袋都要炸了。 他让黄丽丽忍几天,等林念下乡了房间就还给她,但黄丽丽不干啊,扭着他闹。 最终黄建国用一个耳光让她安静下来。 “老子警告你,你要再闹,明天就给老子下乡去!” 他不是不疼女儿儿子,只是前途面前,一切都要让路! 若不是为了前途,他干啥要找张翠芳这样的二婚女人? 他一个机械厂的正式职工,就算是前头死了个老婆,想找黄花大闺女也是随便找! 第8章 莫演戏 第二天林念睡到自然醒,开门出来发现张翠芳和黄建国都在家没出门。 她打着哈欠看着他们,就见一脸憔悴的张翠芳满脸堆笑地走到她面前,打开手绢儿,露出里面的一沓钱:“念念啊,这是剩下的二百块钱,你拿好了,可千万别掉了!” “以前妈对你严厉了些,可妈那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妈心里是疼你的!” “念念,你别怪妈妈好不好?” “妈妈当年一个人带着你吃尽了苦头,若不是你黄叔叔搭把手,咱们娘儿两个怕是活不下去……你得体谅妈妈。” 黄建国也站起来附和道:“念念啊,黄叔叔平时工作忙,忽略了你,让你在家里受委屈了,你……” “你们两口子别演戏了,你们难受,我也恶心!”林念打断黄建国的话,嘲讽道:“黄叔叔当初就是个级别不高的普工,因为娶了烈士遗孀张翠芳,厂里就把你提成工段长,一个月工资直接涨十块钱。 张翠芳也从普工岗位调到工会当干事,工资也上涨了一级。 提你们的时候厂里就跟你们说过,涨的工资就当我的生活费。 再后来张翠芳抱着我去找厂领导,说我大了,花钱花得多,说我爸爸为国牺牲,厂里应该照顾他的遗孀和孩子。 厂里就又给黄叔叔提成了车间主任…… 我林念,不欠你们的! 倒是你们,欠我的欠得多!” 林念不想跟他们虚与委蛇,扯破了遮羞布,让两口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想怎么样?”黄建国没想到林念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更觉得是张海洋在后头跟她说了些什么,教了些什么。 他装不下去了,就语气生冷,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盯着林念看。 林念轻笑了一下:“我的条件昨天就跟张翠芳说了,怎么?她没告诉你?” “林念,我是你妈!”听林念一直在直呼她的名字,张翠芳气得不行。 听话了多年的女儿忽然变得跟刺猬一样无法掌控,张翠芳心里的火腾腾腾的,直冲天灵盖。 林念根本就不搭理她,只看黄建国。 黄建国皱眉道:“钱你妈已经给你了,但是让丽丽给你下跪磕头这一条办不到。” 黄丽丽昨晚说了,敢逼她下跪,她就去亲爹的办公室一头撞死。 黄建国知道黄丽丽是吓唬他的,但在晋升的节骨眼儿上,他不敢让任何意外出现。 林念耸耸肩:“不跪也行,三百块,不二价,一手交钱,一手了事儿!” 张翠芳瞪大了眼珠子惊呼:“已经给你五百了,你竟然还要三百,你咋不去抢?” 林念笑着说:“四百!” 张翠芳扬手就要打:“你个死丫头反了天……” “够了!”黄建国怒吼,张翠芳这个女人真是干啥啥不行,拖后腿第一名! 一个小姑娘都钳制不住,简直是个废物! “给她拿三百块钱!”黄建国瞪着张翠芳,张翠芳真是憋屈死了:“都已经给了她五百了!” 林念转身去灶房找吃的,她找到鸡蛋,煮了两个荷包蛋,见还有鸡汤,就用鸡汤煮了一碗面。 面好了端出来边吃边看两口子吵架,还挺有意思的。 吵到最后还是张翠芳妥协,拿了存折出去取钱。 等张翠芳把钱取了回来拿给林念之后,黄建国就没好气地道:“你的要求我们都办到了,今晚你就跟我去一趟张厂长家。” 林念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补丁衣裳问黄建国:“黄叔,您确定我就穿这身儿衣裳去?” 张翠芳倒吸一口凉气:“死丫头钱给你了,你自己不知道去买啊?” 林念摇头:“不买,我觉得这身儿衣裳挺好的!” 黄建国狠狠瞪了一眼张翠芳:“还愣着干啥,带上布票和钱,带她去百货大楼买啊!” 张翠芳:“……” 她这是造的啥孽喔! 带林念到了百货大楼,林念狠狠宰了张翠芳一把,把衣服鞋袜买了个遍。 张口就是:同志,这个鞋给我来两双,那个鞋给我来两双,这套衣裳给我来两套,那套衣裳给我来两套。 负责给钱给票的张翠芳几欲吐血! 黄建国只知道张嘴,一分钱都没给她,这才两天工夫,她就给了林念八百块钱,现在又花了一百多出去,小一千块钱就没了! 一千块啊! 普通工人三年的工资! 普通家庭,攒多少年才能攒到一千块啊! 张翠芳恨不得掐死林念,极其后悔让林念替黄丽丽下乡,这么多钱,拿一半儿出来,都有的是父母把子女推出来替丽丽下乡! 而且就算是林念不下乡,她也可以把林念嫁出去,这样一来,她想要霸占的东西一样能倒手。 这个死丫头还不会变得这么棘手,坑得她喘不过气来。 张翠芳现在再后悔,再生气也没用。 她只能安慰自己,忍一忍,忍到贱丫头下乡就好了。 到时候把房子弄到手,再加上杨栋梁的汇款,她的日子照样滋润。 张翠芳心心念念就是房子,完全不知道林念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她去跳。 买了衣裳,林念晚上也没跟黄建国去张厂长家,理由是脸上的伤还没好,再等两天。 这个理由让黄建国无法拒绝。 憋屈! 有气儿没地儿撒的黄建国焦躁得炸毛。 黄家人越不好过,林念越高兴,她在黄家好吃好喝,抽空就去废品收购站找齐了初高中课本。 然后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学习资料,再买了两本新的伟人语录。 眼下是七三年,还有四年就可以考大学了。 林念对自己的路子十分明确,她就没想过要在这个年代或者是改革开放初期做生意,先不说她是不是这方面的料子。 这时候在黑市做生意被抓可不是玩的! 改革开放初期也是,特别是知青回城那几年,无业青年太多,社会上的不稳定因素也多。 做生意要南北跑货,路上危险得很。 大男人被抢被偷的概率都很高,更不要说她一个女人,她又不像女主有空间,把东西往空间一放,安安稳稳! 关键还有一个问题,一个女人单独在路上跑很危险的,一旦被拐进大山,这辈子就喔豁了。 休想出来。 那悲惨的生活,林念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高考,是最稳妥的路子。 第9章 查清楚了 选择下乡,去原主奶奶的村子,林念其实是有考量的。 她不能做到安心用原主父亲林长征的钱,而对林长征深陷困境的母亲不闻不问。 书上说,杨栋梁再给原主寄生活费的同时,也给原主的奶奶每个月寄二三十块钱的生活费以及一些票证。 但是这些钱和票证都被村里的大队长给贪污了,原主的奶奶生病,家里人去大队长家借钱,跪求都没求来一分钱。 以至于老人家活活被病痛给拖死了。 后来,原主的大伯和二叔知道了真相,带着儿子们冲去大队长家,把他们一家人给杀了。 大伯二伯和几个儿子全部判死刑被枪毙,家里的女人们受不了打击不是自尽,就是病死,一家人死得干干净净。 故而,林长征的所有资源和财产,全部归了女主,一点儿都没外流。 当时林念看书的时候还在吐槽,这真是…… 女主的成长这是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上的啊! 多少条人命? 作者也是够狠的! 林念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原主亲人的悲剧发生而不制止,至于说到时候要不要相认,那得看原主的奶奶一家人值不值得她去认亲。 对这方面,林念不敢有太高的期待值。 林念拿着课本儿回家,半道上被柳桂香给拦住了。 “念念,快过来!”柳桂香在街边儿的树下朝她招手,林念连忙小跑过去,笑着打招呼:“柳姨!” 柳桂香朝她偏头:“走,跟柳姨回家,晌午柳姨给你做好吃的。” 林念摇头:“不去了柳姨,我还得回家呢,要是不回去我妈得着急。”说着,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神色。 柳桂香本想说‘怕个屁!’可是想着出门儿时老赵的叮嘱,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黄建国和张翠芳,于是就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去了。 “那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说完她就推着自行车在前头带路,林念跟在她身后,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 柳桂香架好自行车,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儿包好的小包袱。 她打开手绢儿,露出里头厚厚的一叠票来。 “工作的事儿我已经办妥了,就等你去签字儿。” “这是五百斤全国粮票、十斤糖票、二十张工业票,二十米布票、五十斤棉花票……”红星机械厂是重点国企,职工的待遇极好。 别的厂子一个正式工的岗位能卖三四百块钱,红星机械厂的岗位至少能卖八百以上。 柳桂香在这方面没有看林念年纪小就糊弄她,除了因为赵胜利正是跟黄建国竞争的关键时期,还因为她多少有些可怜林念。 林念把她递过来的票证收了起来,轻声感谢:“谢谢你啊,柳姨。” 柳桂香笑道:“谢啥啊谢!”这个岗位可是给她帮了大忙,给了她大儿子单位的领导,换取大儿子的升迁,说起来也该她谢林念! “对了,你说的那件事老赵已经查清楚了,并且还请邮电局那边儿给出了一张盖章的清单。 你爸爸的战友杨栋梁同志从你爸爸牺牲那一年开始给你妈妈寄你的生活费,这么多年累计寄了八千二佰二十块,各种票证更是不计其数。” “念念,你不是拖油瓶。” “你也没有欠黄家的。” 为了查清楚这件事,赵胜利两口子也是花费了巨大的力气,烟酒茶送出去不少,功夫不负有心人,用了几天之间翻找这几年的汇款单存根,愣是一个月都没漏下,全部找出来了。 当赵胜利把证明拿回家给柳桂香看的时候,柳桂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当时就觉得张翠芳有病,靠着林念得了这么多钱,却对这个女儿一点儿都不好! 真是吃人家的饭,还嫌弃人家的饭是馊的! 林念倒是知道真实的数据,因为书中写的还要多些,毕竟距离原主亲爹林长征出现还有几年时间,在原主亲爹出现之前,杨栋梁一直在给张翠芳寄! 但她还是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然后眼底开始泛红,嘴唇开始哆嗦,哽咽得几乎失语。 “柳姨……你说的……你说的是真的么?” 柳桂香见林念这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不禁心软,她把林念搂紧怀里,拍着她的背脊叹道:“柳姨没骗你,你要是想看,回头跟我回家,我拿给你看。” 她的话音一落,林念就在她怀里崩溃大哭起来,边哭边述说原主的委屈:“……我妈说我是拖油瓶,黄叔挣钱养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许……不许我吃肉……” “每天早上,我要起床给一家人做早饭,稀饭煮好了还得把煮好的蛋剥开放进粥里,等他们起床之后蛋就不会冷。” “给他们盛饭的时候,我只能看着锅里的蛋吞口水。” “我用饭勺在锅里扒拉鸡蛋,巴拉来巴拉去,好像扒拉一下就算是我吃过了……” “我羡慕妈妈总是给姐姐买好看的衣服,我想着,姐姐穿不了的时候就该轮到我了,可是并没有,姐姐穿不了了我妈就会拿去给舅舅家的表姐妹,我穿的衣裳是姥姥不要的……” “妈妈说,我是拖油瓶,黄叔叔能养着我就不错了,我不能肖想别的东西……” 要踩就要一次性把人给踩死了!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天远地远的,张翠芳就是想找人报复她都没招! 林念把原主怎么被pua,怎么被打骂,一股脑儿地哭诉了出来,听得柳桂香目瞪口呆。 “你个傻丫头,她们那么欺负你,你咋不知道跑出来找人啊?” 林念抽泣道:“小时候有一次挨打我受不住跑了出来,后来轧钢厂妇联的阿姨就来找我妈,我妈说是我偷人家的东西,她才打我的……等那些阿姨一走,我妈就把我关在屋里三天,没给我饭吃,也没给我水喝。” “再后来我就不敢往外跑了。” 柳桂香明白了,孩子当时小,害怕。 再说了,那到底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儿,厂里去人批评教育,又不能把林念带走。 厂里的人一走,门儿一关,林念便会遭受更严重的毒打。 造孽啊! “柳姨,上次我鼓足勇气去找您,也是因为我快下乡了……下乡之后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所以我才敢来找您……” 说完,她退后了两步,把袖子撸了上去,给柳桂香看胳膊上深深浅浅的疤痕。 柳桂香看完就怒骂:“畜生!张翠芳怎么就下得去手?” “黄建国呢?黄建国动过手没有?” 第10章 大反派! 林念摇头:“没有,只是每回黄叔叔不高兴了,就会骂我妈怎么教的我,把我教得没规矩,然后他就会出门。” “等他出门了,我妈就会把我关进小屋里打。” “我妈打完我他就会回家,然后训斥我妈两句,说我妈不该打我。” “可是我妈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下一次还是会打我。” 柳桂香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她对林念道:“黄建国最坏!” “那狗东西不做人!” “坏人让张翠芳那个蠢货当了,你还以为他是好人!” 可不咋的。 原主可不就觉得那个家里继父黄建国最好了! “念念你放心,你赵叔说了,回头就去找老厂长说道这个事儿!” 林念连忙央求柳桂香:“柳姨,我……我就是想知道真相,我妈也不容易,况且他们的确是把我养大了……” “呸!”柳桂香拉着林念的手,转头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念念你可不能心软,哪儿有拿着你的钱还欺负你的道理?” “再说了,红星厂这么大,一个烈士子女还养不活了?” “她张翠芳当年要是不要你,不说别人,你柳姨我也会养你!” “八千多块钱,养十个你都有剩儿!” “再说了,你下乡她不是不给你钱吗,咱们正好拿这事儿去让她把钱拿出来!” 林念垂着头,轻声说道:“前两天黄叔叔回来骂了我妈,我妈给了我三百块钱,每天还给我炖鸡汤喝……” 柳桂香拍大腿:“哎哟喂!” “他们在糊弄你呢!” “你可不知道,那天海洋撞见了你被张翠芳和黄丽丽追着打的事儿,黄建国跑去跟张厂长解释了好久……” 在柳桂香苦口婆心的狠劝之下,林念总算是勉强答应把这事儿捅出来,但她要求等她走了之后再说。 其实在柳桂香这里,林念同不同意她和老赵都会把这件事捅到老厂长那里去。 但林念太惨,她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愿意劝劝她。 好叫这小姑娘往后别那么傻,让张翠芳几句话又给笼络回去! 眼瞧着晌午做饭的时间要到了,林念让柳桂香先走,她留在巷子里等等再走。 柳桂香走了,林念就掏出手绢儿擦了擦眼泪,脸上的神情也变了,身上的气质也变了,哪儿还有半分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刚想抬脚往外走,就看到巷口走进来一个男青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还是个熟人。 房管局见过,当时帮她说了几句话的男青年。 林念有点尴尬,先前她哭唧唧装柔弱的样子不会被这人给看光了吧?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男青年疾步朝她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巷子深处拉。 他低头压着声音道:“林念,我是傅秋石,现在需要你帮忙!” 傅秋石本来已经完成任务了,结果又发现了另外一波特务。他摸进了这帮特务的老巢,抢走了他们窃取的核心机密,这会儿正被特务们追杀,没想到在逃跑的时候竟遇到了林念! 这是什么神奇的缘分? 既是遇上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把林念抵在墙角,麻溜脱掉外衣让她抱着,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腰,单手扣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小脸儿摁在自己的胸口,再一个翻身,让林念在外他在内。 “别喊。” “你可以哭。” “哭大声点儿。” 林念这会儿脑子嗡嗡的,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耳边则是他略快的心跳声。 “刚才不还哭得挺好吗?”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往耳朵眼儿里钻,林念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帮了你一次,你也得帮我一次,这才公平!” “乖,快哭!”他轻揉了揉林念的头,像小时候揉妈妈送他的那只小狸花。 “快点啊,乖!”傅秋石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姑娘的头发丝儿发黄,不过很干净,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摸。 被当人小猫挼的林念:“……”我可谢谢您嘞! “快!那边儿找找!” “那边儿有动静!” “找到那狗杂种直接弄死!” 这时巷子外头传来一阵儿嘈杂的脚步声儿,那声音越来越近,林念不敢耽搁,慌忙大声哭了起来:“都是你,你欺负人!” “我讨厌你!” “你放开我啊!” “你妈瞧不起我,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奚落我!我就不该跟你去你家,谁稀罕你们家,这个婚我不结了!” “呜呜呜……你滚!” “我不嫁给你了!” 说着说着,她还踹了傅秋石两脚。 傅秋石:“……”小姑娘的劲儿还挺大,踢得挺疼的呢! 也是,可不能把小猫咪亮出来的爪子不当爪子,被挠了照样会出血。 外面追进来的人左右看了看,巷子里只有一对儿闹别扭的野鸳鸯,便掉头匆匆跑了。 “我跟你说,我们完了!” “你放开我!” “以后不许纠缠我!” 说着林念挣扎起来,又踹了傅秋石两脚。 林念紧张地很,她滴个老天爷哟,这不是电影电视剧里的桥段么? 咋就让她给遇上了呢? 刺激! 不知道她演得好不好,有没有把那帮人给糊弄过去。 正当林念想再加点戏的时候,傅秋石松开她。 林念一愣,挂着眼泪的睫毛轻颤,眨巴一下泪珠儿就滴落下,一滴接着一滴,可怜极了。 傅秋石有一瞬间恍神,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撇开眼:“他们走了!” “我送你回家!” 林念连忙道:“不用,我……我自己回去!” 傅秋石把离开的林念一把拉回来,小姑娘一个没站稳,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慌张站好。 傅秋石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嗓音略微有些沙哑:“不安全,附近都有他们的人。”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牵起林念的手快速往外走,又穿了几条巷子,到大街上才松开她的手。 “林念,你爸爸的战友杨栋梁杨叔叔托我来看看你,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 林念望着傅秋石快速跑开的身影,心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傅秋石。 卧槽!他竟然是傅秋石! 刚才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傅秋石! 终极大反派! 书里说傅秋石这个人,明明有一手好牌,大院儿出来的子弟,父亲是某保卫区的总队长,外公是留德归来的机械工程师,国宝级的人物。 他自身也很有能力,可是偏偏生了一身的反骨,不服管教顶撞领导简直是家常便饭,且还屡屡违反纪律,处处和男主张海洋做对,并最终在出人物时犯下重大错误,被开除队伍。 被开除的傅秋石彻底放飞自我,打架斗殴无所不为,他带着那帮狐朋狗友做生意,又处处跟女主做对!彡彡訁凊 跟男女主做对的下场可想而知,傅秋石后来死得也很惨! 年纪轻轻就众叛亲离,最终因为绑架继母,被狙击手一枪爆头。 在生命终结的时候,书中对他有一句总结:‘傅秋石这个人在大院儿的时候就是刺儿头,正是因为他每天惹是生非无法管教,他的父亲才将他扔进队伍里,希望队伍能把他给磨炼好。 可见有些人从根儿上就坏了,不管把他放到何处,他结局早就注定了。’ 林念不淡定了。 不是,傅秋石来找过原主吗? 书里没有写啊! 难道是因为原主没有像她一样闹,所以傅秋石就没有发现她的真实情况,故而这一段就略过去了? 林念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回去,进了家属区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傅秋石的外衣。 她连忙把衣裳塞进她装书的布包里。 回到黄家,黄建国和张翠芳都在家,两人一看见她进门,脸上都堆上了笑容。 黄建国更是站了起来笑着迎她:“念念回来了?快去洗手,今天你妈妈又做了一大桌子你喜欢吃的菜!” 林念抽了抽嘴角,这两口子跟失忆了一样,不记得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了! “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黄建国笑道:“那就好,晚上念念可要好好表现!” 林念不搭理这两口子,吃完午饭就回屋睡觉,结果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傅秋石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他这个人身上带着点儿亦正亦邪的味儿,那双深潭似眼一旦对上,就让人情不自禁想陷下去探究探究,深幽的潭水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嗷嗷……”意识到自己可能动心了的林念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儿,她在心里提醒自己:“林念你有点儿出息啊,他是大反派,比男主还危险,沾不得!” 第11章 澄清 晚上林念乖乖跟着黄建国去张厂长家,黄建国就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并不怎么把林念放在眼中,张翠芳说的什么撞邪之类的话他根本就不相信。 小姑娘无非就是被人教坏了,想在下乡之前要点儿钱财衣物傍身而已,这个可以理解。 都怪张翠芳,他明明早就跟她说过,让林念替代黄丽丽下乡,在物质上就不能苛待林念。 不然怕她闹起来。 张翠芳说什么林念不敢闹,说她有把握。 有把握个屁! 他就不该纵容那娘们儿胡来! “念念啊,回头到了张厂长家,就照着黄叔叔教你的说,记住了么?只要你表现好,回头黄叔叔再悄悄补贴你三百块!”林念不是想要钱吗? 那他就用钱来哄着她。 到时候把她往下乡的车上一塞,什么钱不钱的,那还能因为要不着钱就不走了? 那个时候可由不得她! “嗯!”林念应了下来。 到了张厂长家,黄建国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这才抬手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黄建国连忙满脸堆笑地道:“杨主任啊,我是轧钢分厂的黄建国啊,老厂长在吗?我来找老厂长汇报点儿事儿!”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黄建国嘴里的杨主任,厂医院妇科主任,张厂长的妻子。 “杨主任你好,念念,快叫人啊!” 林念垂着头不敢看人,蚊子似的喊了一声儿:“杨奶奶。” 黄建国十分不满意,不过这在张家,他也不好训斥林念,只好解释:“杨主任您别介意,这孩子打小儿就胆儿小。” 杨主任笑着说:“女孩子这样文静,挺好的,快进屋吧,进屋说话!” 一边儿让他们进屋,一边儿冲着里面喊:“老张,海洋,有客人来了!” 客厅里。 张厂长和张海洋都站了起来,张海洋的目光落到垂着脑袋双手紧张地扯着衣摆的林念身上,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天她绝望跳河的模样。33qxs.m 空洞的眼神。 满脸的悲凉。 救起她时,她就像是一根儿稻草,轻得令人……莫名心疼。 张海洋救下她之后有些放不下,就偷偷地找人打听了一下林念的情况,听说她过得并不好,就跟爷爷说了几句。 爷爷说:时下家家户户都困难,黄家孩子也多,不是亲生的偏心肯定是有的。 但至少黄家没有缺林念的吃穿,厂里每年也要去慰问烈士家属,林念从来都说她过得好,黄叔叔对她也好。 厂里便没有伸手的道理。 再怎么说,林念也要比那些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孩子强不少。 只要是黄家不是太过分,人家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谁都不好插手。 张海洋知道爷爷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张厂长您好啊,这么晚来打扰您,我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儿小意思,有些上不得台面,还望您老包涵包涵。”张海洋将手里的网兜子放到茶几上,双手去握张厂长的手。 两瓶茅台两瓶罐头两瓶麦乳精两瓶奶粉。 大手笔。 可不是小意思。 张厂长的目光掠过装得满满当当的网兜,点点头让他坐,他又笑着去跟张海洋握手,十分热情地道:“海洋啊,好久都没见着你了,这小伙子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就当了大队长(营级),前途不可限量,您老啊,就等着享福了哟……”说着,他又看向张厂长,使劲儿恭维。 “我家那两个小崽子,若是将来能有海洋成就的十分之一,我啊,睡着了都会笑醒!” 张厂长笑道:“老黄啊,你可别夸他了,别把他给夸骄傲了!” 黄建国忙道:“我可没有夸,我是实事求是地在阐述问题!” 张厂长摆摆手,结束了这个问题,他对黄建国道:“老黄啊,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就直接说吧!” 这时,杨主任端了茶水过来,先给黄建国递过去,黄建国连忙双手接了。 接着杨主任又给林念递一杯,她低着头,黄建国就提醒她:“念念,你杨奶奶给你端茶了,还不快接过来道谢!” 林念慌忙去接,结果或许是因为太慌乱没接稳,茶杯掉了下来,撒了她一身的水。 张海洋‘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露关心:“林念你没事儿吧?” 杨主任连忙拉着她的手往里面的房间走:“哎哟看我这人,人老了手就是不稳,小姑娘你烫着没有?” 林念连连摇头:“没有。” 杨主任:“走,奶奶给你找件干净衣裳换上。” 沙发上坐着的黄建国气得要死,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来就丢脸! “杨主任不用麻烦,我们坐一下就走!”他赶紧站起来说道。 杨主任不认同地道:“天气冷了,小姑娘可不能冻着,你们说你们的事儿,不耽误!”话音落下,她已经把林念带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外头,张厂长又催促黄建国说正事儿,黄建国就叹道:“其实也没啥事儿,一个就是来感谢感谢海洋,要不是他救了我们念念,这孩子指不定就…… 念念这孩子啊,打小就不爱说话,心里有事儿也不跟我们说。 就是老张也问不出来。 我们也是没法子,平时工作也忙,对孩子也是关心不够。 哎……咋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不瞒您说,我后怕得很,生怕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子跟老林交代!” “再加上我那个大女儿不识数,觉得念念给家里找麻烦了,对她有意见,就不管不顾地骂了她一顿,其实当姐姐的也是担心妹妹,实在是着急了!我已经严肃批评了丽丽,对念念这样的孩子,只能哄着,就是再生气,再气她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也不能骂她。” “那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也跟念念道了歉,两姊妹也都已经和好了!” 张厂长颔首道:“孩子难教,你多费点心。两姊妹和好就行了!” “你还有别的事儿么?”看见林念换了一身儿衣裳出来,张厂长就问道。 黄建国忙起身道:“没啥事儿了,就是带念念来亲自感谢一下海洋!” 说完他就笑得十分和蔼地对林念招手:“念念快来,给你海洋哥鞠躬道谢!” 林念乖乖地鞠躬道谢。 张厂长问林念:“念念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张爷爷说,厂里不会不管你的!” 他这么一问,黄建国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念的身上。 第12章 春秋大梦 黄建国有些紧张地看着林念,林念垂着头轻声道:“谢谢张爷爷,我很好,妈妈和黄叔叔对我挺好的,我没有什么困难。” 张海洋闻言有些着急,他对林念道:“林念同志,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厂里会帮你的!”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黄建国:“你不必有所顾虑,你已经长大了,且还有红星机械厂给你做后盾!” 黄建国:“……”!!! 他就知道,在林念背后捣鬼的就是张海洋! 真是奇了怪了,他又没得罪张海洋,他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咬着不放么? 好在林念摇头:“我没什么话,我挺好的。” 张厂长狠狠瞪了一眼张海洋,他让黄建国把东西带走,黄建国连连说是感谢张海洋的,坚决不拿,张厂长也就没有再推拒了。 黄建国见礼物被留下,张厂长还亲自送他出门,嘱咐他好好干,心里就有数了。 他的厂长之位算是稳妥了。 黄建国并不知道的是,张厂长回去关上门,杨主任就跟张厂长告状了。 “老张!” “黄建国张翠芳两口子不是东西!” “林念严重营养不良,身上有多处陈旧性伤痕,他们在虐待她……”杨主任气愤不已地说道。 “真是没想到,黄建国是这种人!” “张翠芳也是,虎毒不食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难怪这姑娘唯唯诺诺,胆小如鼠,见人连头都不敢抬,敢情是被他们给打怕了!” 杨主任说完就狠狠灌了一杯茶下肚子,张厂长眉头紧锁,张海洋对张厂长道:“爷爷,烈士的遗孤不该受到虐待,更何况我听说黄建国能提干就是因为他抚养了烈士子女厂里才给他的优待!” 张厂长神色凝重地道:“这件事我会跟老王汇报,老杨,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写清楚谁给的!” 他快退休了,为了接班厂长和副厂长等职务的事情,这段时间晚上来送礼的人挺多。 毕竟厂里的干部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这个顶头上司走了,就有好多人的位置可以往上挪一步。 他不收这帮人反倒是心思浮躁不好好上班,再干点儿别的蠢事儿出来。不如收了,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一一退还给他们。 这件事他也跟总厂的厂长汇报过,不怕送礼的人背后捅刀子。 “这种人就不能让他升迁!”张厂长的拳头捶了两下桌子,虐待烈士子女,已经践踏了张厂长的底线。 张海洋拧眉道:“难怪她会选择轻生。” …… 黄家。 黄建国带着林念回家之后张翠芳连忙过来问:“怎么样了?” “老厂长怎么说?” 这时她注意到林念换了衣裳,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这死丫头又搞什么幺蛾子?” “你不会坏你黄叔叔的事儿吧?” “你要是敢坏你黄叔叔的事儿,我跟你没完!” 林念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直径越过刚想讥讽她几句的黄丽丽,直接回房‘嘭’地一声儿把门给关上了。 把张翠芳和黄丽丽给气了个够呛,黄丽丽跺脚:“妈,你看她,眼里还有没有你和爸?” 黄建国呵斥黄丽丽:“行了!别挑拨了!没几天她就要下乡走人,你可消停点儿吧!” 黄丽丽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这时黄建国坐了下来,笑着说:“这一趟很顺利,老厂长这个人很好说话,他收了礼让我好好干,看来我升任轧钢分厂厂长这件事应该是板儿上钉钉了!” “真的啊?”张翠芳听了这话瞬间就兴奋起来,高兴得不得了。 被林念惹出来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黄丽丽也不委屈了,两眼放光地看着黄建国,太好了,等爸当了厂长,就可以去张家说她和海洋哥的事儿。 “爸,你去的时候海洋哥在家吗?等你当了厂长,你可要记得跟老厂长说我和海洋哥的婚事儿!” 提起张海洋,黄建国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地淡了起来。彡彡訁凊 这个张海洋的确是个前途无量的,他也想让他做女婿,可他的态度…… “爸,你怎么了?不是你说的海洋哥适合我么?怎么现在不吭声儿了呢?”黄丽丽见黄建国的脸色不好,就跑去抓着他的袖子摇晃起来。 张翠芳也道:“对啊老黄,张海洋是现目前作为丽丽对象的最好人选,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他那个级别工资福利都很好。 丽丽嫁给他之后,保卫区还得给家属安排工作。 这可关系到丽丽的终生幸福,你必须得放在心上。” 黄建国沉吟片刻就颔首道:“等升职的事情办下来,我就去找老厂长。”不管张海洋是为什么会那样教唆林念。 但是他如果成了女婿,就是一家人,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不管如何,黄建国觉得张海洋这样的人,真不能放过。 黄丽丽高兴了,林念在屋里就听到黄丽丽高兴地哼歌儿。 林念扯了扯唇角,这一家人真是奇葩,仿佛人家张海洋就已经是碗里的了一样。 真会做春秋大梦! 厂长? 张海洋? 全都不是你们家的喔! 现在高兴得越早,以后打脸的时候就越疼! 想着黄家即将面临的麻烦,林念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美丽,也轻快地哼起了歌儿。 马上就要下乡了,她得收拾东西。 新买的衣服全部都要带走,黄丽丽的的东西她膈应嫌弃,一样都不会要,明天去百货商店买买买! 下乡之后买东西不一定方便,所以能在蓉城买到,就在蓉城买。 最多就是路上辛苦一点。 林念决定找柳桂香。 这个时候的柳桂香应该对她有求必应,且买到了东西之后,还能暂时放在赵家一下,免得让黄家人知道。 她要突然走掉。 打张翠芳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可惜了,等她走了之后,张翠芳和黄建国狗咬狗她就看不见了! …… 傅秋石深夜才回到招待所。 他交上去的东西很重要,要是没有他插手,这个东西就被特务送出国了。 只要被送出去,国家将遭受的损失简直无法估量。 傅秋石刚洗漱完躺下,便有人来找他。 给了他一个本子。 “三哥,你让我查的林念从小到大的消息,我都写在这个本子里了!”给他本子的男青年说道。 傅秋石接过本子翻开扫了一眼,侧身让他进去坐,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打探来的?”傅秋石问。 如果只是问问邻里,他不会找眼前的青年。 青年笑了笑就道:“找了跟黄丽丽玩儿得比较好的几个妹儿,还有她亲妈后来生的那个黄红卫,找他和他的玩伴套了一些话。” 傅秋石颔首,他起身从一个大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青年:“这里有三十块钱和一些粮票布票,辛苦你了!” 青年接过信封,高兴地道:“不辛苦,回头有啥事儿三哥您言语一声儿!” 傅秋石送他出门后坐在台灯下看小本本上记录下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儿,脸上的笑容褪去,寒意渐渐笼上了他的眉梢。 第13章 对象醋劲儿大 黄丽丽本来就是个张扬的人,跟她的小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会时不时炫耀自己优越的家庭生活,顺便埋汰林念,透露一些林念的真实现状出去。彡彡訁凊 黄红卫年纪小,他打小在大人们的影响下,就没把林念当人,自然也会跟小伙伴透露一二。 再加上他自己说出来的一些片段,就能还原林念在黄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知道林念在黄家这十几年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挨饿。 挨骂。 挨打。 跳河。 被贬低。 被践踏宛若家常便饭。 打小就开始像小丫鬟似的干活儿,动辄得咎。 不许吃肉,不许笑,不许多话,不许…… 傅秋石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谁给卡住了,心脏也被一把大手狠狠捏着,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姑娘是后爹。 他是后妈。 但小姑娘的日子比他惨多了,他至少衣食无忧,吃饭管饱,没人敢不给他肉吃。 傅秋石想着他这几日看见的鲜活的林念,和小本本上的描述完全不一样的林念。 他觉得他侦察兵的脑子有点儿不好使,卡壳儿了。 如果说小本本上那个压抑胆儿小痛苦的林念会跳河,他觉得很正常。 但他眼中那个目光熠熠生辉的小姑娘跳河,就很违和。 傅秋石想,到底是小姑娘经历生死之后忽然改变,还是前面的她一直在隐忍蛰伏,等待着机会,忽然暴起一击毙命? 跳河只是她谋算的手段之一? 不管是哪一种。 傅秋石眼底闪过丝丝缕缕意味不明的光,他盯着手里的小本本很是看了一会儿,这才拿出纸笔,提笔给杨栋梁写信:“杨支队长您好,关于林念同志的一些情况,我向您汇报一下……” 他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张信纸,连同小本儿一起放进了信封。 晚上傅秋石做梦竟然梦见了林念,梦见落水的人是他,而站在岸边的林念伸手将他从冰冷的河水中拉了起来。 傅秋石醒来了就有点嫉妒张海洋。 为什么当时遇到林念的是他,救下林念的是他。 他不禁想到在暗巷的时候,小姑娘软软的身体贴和他紧紧贴在一起,她害怕得战栗不安,同时她又机智聪明,那有鼻子有眼的谎话张嘴就来。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小姑娘身上干干净净的清幽香味儿。 傅秋石的舌尖抵了抵腮帮子,轻笑了一声儿,洗漱之后提溜了外套就大步出门。 他先去保卫区把信给寄了,他身份特殊,且又是特殊任务刚完成的节骨眼儿,寄出去的信件要经过当面检查。 把信寄出去之后,傅秋石就去找豁牙子刘勇男。 刘勇男正在家里收拾行李,看到他之后非常高兴,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去:“三哥!” “快进来坐。”把傅秋石迎进来之后,刘勇男连把凳子上的东西拿下来,给傅秋石腾了一个位置。 又忙着去给他倒水。 “下乡的日子定下来了?”傅秋石端起杯子问。 刘勇男点头:“对,定下来了,明天早上走。” 傅秋石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你少带点儿行李,需要什么去当地买。” “回头我再给你寄点儿。” “林念会跟你一起下乡,在路上你照顾着点儿她,另外,你买卧铺票,帮她也弄一张。” “不要提我!” “弄卧铺可以跟她说是你多弄了个指标,正巧碰见她这个交易过的顾客,就先问问她要不要。” 刘勇男也不问缘由,就点头麻溜答应下来。 卧铺的条儿别人难弄,可是对他来说就简单多了。 想了想,傅秋石还是叮嘱了他一句:“指标就别收贵了,意思意思得了,到时候该怎么说你应该明白。” 刘勇男笑了:“三哥放心,我一定把事儿给你办得妥妥的。” 傅秋石又跟他说了下老领导的情况,这才起身告辞离开,他得归队了。 这次的任务是两边儿保卫区联合行动,他们那边儿保卫区有领导一起来协同指挥,任务完成了,他们就要一起回东北部保卫区。 在此之前,他得去找小姑娘正式见一面。 傅秋石抬手看了看时间,稍微思索了一番就去百货商店找她。 林念正在柜台上买护肤品呢,这个年代的护肤品选择的范围小得很,就那么几样,雅霜、蛤蜊油、杏仁蜜、雪花膏等等,林念不知道谁家的好,雅霜、百雀羚和友谊都买了一些。 忽然,她发现柜台后原本对她爱答不理的售货员忽然热情起来,不但热情,还总是羞涩地朝她身后瞄。 她转头一看,大反派那张帅得过分的脸就闯入了她的眼帘。 他就站在她身后,单手双手插兜,低头有些慵懒地看着她。 微微上挑的眉眼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邪气,唇角轻含的笑有一丢丢轻佻,但这一丢丢轻佻放在他身上不但不讨厌,反倒是给他增加了些许痞痞的魅力,这该死的魅力和好看的脸对青春年少的小姑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难怪售货员变了态度。 若是把他身上的绿色制服扒拉下来,这人妥妥的年代贵公子一枚。 “给我吧,我帮你拿着。”傅秋石伸手过去,不等林念反应过来,售货员就连忙把林念买的一堆东西用网兜装了,递给傅秋石。 “这位同志,你哥哥可真是体贴!”售货员在跟林念说话,眼睛却盯着傅秋石,红彤彤的脸上满是羞涩。 “同志,我叫张红梅,你叫什么名字?咱们交个朋友吧,以后咱们百货商店有什么好东西,我可以帮忙留着!”这年头的八大员可是非常吃香的职业,在婚恋市场上有着十分强劲的竞争力! 而售货员就是八大员之一,张红梅十分骄傲地说出自己的职业,她觉得自己长得虽然没有面前的女同志漂亮,但在百货商店也有着一枝花的名声,对面的男同志如果不傻,就不会拒绝她。 张红梅期待地看着傅秋石,傅秋石笑道:“谢谢张同志的好意,不过我对象醋劲儿大,不许我在外面和别的女青年交朋友,实在是不好意思。” 媳妇? 林念诧异地看着傅秋石,原著中没说傅秋石有对象啊,原著中的傅秋石到死都是单身。 张红梅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也卡壳了,林念连忙扯着傅秋石的袖子快步往前走,她怕再不走身后的姑娘会哇地一声儿哭出来。 第14章 看电影 “你还要买什么?”傅秋石问拉着自己往前走的林念。 林念:“你对象不是不喜欢你和女青年交朋友么?”她停了下来,怕对象的人干嘛还来找她? 至于说受人之托来看看她,先前不已经看过了吗? 傅秋石扫了一眼小姑娘抓着他袖子的小手,林念触电般松开,有些懊恼,她怎么就拉了人家的袖子? 脑子呢? 出门儿忘带了? 傅秋石兴味盎然地看着小姑娘变脸色,他轻笑一声儿解释道:“我目前没有对象,借口而已。” 林念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 书中明明就没有描写傅秋石的感情生活,他从头到尾都像是一匹孤独的狼,浑身长满尖刺的狼,但凡靠近的人都会被他伤得遍体鳞伤。 跟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可惜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傅秋石没有错过林念眼中一闪而逝的怜悯,小姑娘在可怜他什么? 没有对象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已经老到了没有对象就被可怜的地步了? “还有要买的吗?”傅秋石又问了一句。 林念不想和傅秋石有什么过多的牵扯,远离男女主角外加大反派才能活得长久,她也喜欢美色,但更想保住小命儿! 于是便摇头:“不买了……” “那正好,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有些问题我要当面问你一下,回去才好和杨栋梁同志交代。” “杨支队长十分关心你,这些年也跟厂里打听过你的消息,他一直想亲自来看看你,但身上的任务重,一直抽不出时间来,还望你能体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念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那好吧!”林念答应下来。 “咱们去哪儿?”这个年代的蓉城可不像后世,遍地的茶馆儿咖啡馆儿。 眼下不是饭点儿,国营饭店也没开门。 那就只有去公园找个地方待一会儿了。 “你跟我来。”傅秋石也没说具体地方,林念想了想还是跟上了。 然后,被傅秋石带进了电影院,两人坐到了最后一排。 林念:“……”!!! 傅秋石一本正经:“外面没有位置,不如来电影院,放着电影也没有人能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其实也可以去公园,但傅秋石觉得即便去了公园,两个人坐同一条凳子,那中间隔着的距离也至少能坐下两个人。 就算是耍对象也不能挨着坐,不然被人发现了就是作风问题。 但在电影院不一样,椅子之间是挨着的。 林念想想也是,这会儿电影还没开始放,大厅里有灯光,她垂眸看手上的电影票,上面写着木偶剧《小八路》。 “随便买的,反正咱们说完事儿就走。”傅秋石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话,林念就觉自己是想多了。 她想着远离大反派,可人家大反派也不见得乐意搭理她! 她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谈完了就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她有什么好顾虑的。 这么一想,整个人就放松了,不再绷着。 或许是木偶片看的人少,又或许不是礼拜天,故而放映厅的人并不多,偌大一个放映厅,也就西拉拉坐着几对儿人。 看样子都是谈对象的。 很快灯光暗了下来,前面的大荧幕亮了起来,音乐声也响了起来。 “林念同志,你能给我讲讲这些年来你的生活吗?我要听真实的,不是邻里嘴里的‘好’、‘谁家孩子都这样’。也不要厂领导嘴里的‘我们慰问过林念,她说黄叔叔对她很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若是这些话,我就没有必要跑这一趟。” “杨同志要实话。” “还请林念同志配合一下,并且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电影的声音很大,傅秋石朝林念那边儿倾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他炙热的气息喷薄在林念的耳畔,像午夜情感广播里那般磁性低沉的音儿钻进林念的耳朵里,林念忽然就理解了一句词儿:‘耳朵会怀孕’。 她的耳朵一下子就烫了起来,心里的小鹿蹦个不停。 傅秋石说完就坐直了身体,目光就落在屏幕上,没有去看林念。 林念转头偷偷瞄他,看着电影印在他脸上的光不时变换着,这些不断变换的光影,就像他这个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啊啊啊,好上头啊! 林念,稳住,大反派沾不得!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开始说原主这些年的真实状况。 “抱歉,我没听清,你能重新说吗?”傅秋石又靠了过来,林念也只好靠过去一点,凑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呼吸也是柔柔的,她用极为平静的声音把原主曾经受过的虐待说了出来。 饶是有些事儿傅秋石在小本本上看过,可这会儿听林念自己说一遍,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会揪着疼。 他无法想象才几岁的小姑娘被关在小黑屋里饿肚子的时候会多害怕。 亦是无法想象才透过炉子还很烫的铁钩打在小姑娘的身上她有多疼。彡彡訁凊 她害怕过。 也曾经向外界求救过,可是换来的却是更恶劣的惩罚。 没有人可以帮她。 厂里的好意到了她那里,给她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伤害。 “……后来我就学会了忍,我一直忍着,我想我总会有长大的一天,她们也会有老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反倒是我年富力强,她们体弱衰老。 当然,我等不到他们老去。 所以,就赶在下乡之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报完仇就跑得远远儿的,让她们够不着!” 后面这个,是林念在为自己找补,傅秋石先前的话让她警醒,他一定调查过她了! 因为他跟踪过她。 房管局那次不是偶然,是必然!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 所以傅秋石知道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原主不一样。 林念可不敢在大反派面前撒谎,不过可以艺术加工一下,让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一个人身上体现有个合理的解释。 她总不能说她是人格分裂? 那可太难演了! “为什么要跳河?”傅秋石问,他的眼里闪着寒芒,戾气在眼底悄悄滋生,翻腾。 第15章 熟人啊 林念酝酿了一下才做出一副心虚的样子胡诌:“我不跳河,就不会引起张海洋同志的注意,他爷爷是轧钢分厂的老厂长……我,我不想黄建国接替老厂长升任厂长。” 傅秋石:和自己分析的一样。 说完,她瞄了一眼傅秋石,然后迅速低头。 她可不怕傅秋石去张海洋面前说三道四,他和张海洋是死对头,他的话张海洋不一定信。 就是信了又如何? 张海洋最多厌恶她远离她,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傅秋石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凑近夸赞:“你很聪明,算计张海洋的事情我不会往外说,你也不必再对第三个人提起。不过以后若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心疼。 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若不是恨意满满,谁又会用极端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我。” 林念瞪大了眼睛,但她看过去的时候傅秋石已经很自然地收回了手,人也坐直了,仿若刚才被人摸头的感觉是幻觉。 这时电影里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林念吓了一跳,目光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大荧幕上。 别说,这木偶片儿还拍得挺好,这个年代的美术片都是精益求精,每一帧画面都是老艺术家们的心血。 林念渐渐地被电影的情节给吸引住了,在她认真看电影的时候,傅秋石在认真看她。 他想:这可能是小姑娘第一次看电影吧? 看着小姑娘随着电影情节变换的脸色和眼神,傅秋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这辈子头一次,有了想将一个人捧在手心儿里呵护的冲动。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傅秋石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在某些事情上,他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他想起了杜牧的《题乌江亭》: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傅秋石的思绪飘远,直到电影放完,放映厅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林念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就认为他说完话就想走,结果被自己耽误到现在。 也是,大男人哪儿会喜欢木偶剧。 不像她,没看过觉得稀奇。 林念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出了电影院,林念就道:“那我走了。”后会无期! “我送你。”傅秋石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林念连忙摆手,她的东西还没买完呢! 傅秋石抬手看了看表:“那好吧,有困难就给我写信或者发电报打电话!”说完,他便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林念。 上面写着他的通讯地址和电话号码。 “杨栋梁同志身份特殊,他的地址不好给你,所以你如果有什么事儿要找他,就写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转达的。” 林念这才接过纸条收起来:“谢谢你,那我走了啊!” 想了想,她还是对傅秋石道:“这世上没大不了的事儿,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以后也会好好的,你告诉杨叔叔,不必担心我!” 林念看似是在说自己,其实也是希望傅秋石遇到事儿了能想开一些,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她希望他能好好的,最好别落书上写的那般下场。 “别担心我!”林念冲着傅秋石挥手,然后转身跑开了。 傅秋石看着她的背影,勾唇轻笑了一会儿。 直到看不见林念的身影,低声喃喃:“傅秋石,你不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比下去!” 他转身离开,步履轻松。 第二天林念很早就起床了,她出门的时候张翠芳还问她要去哪儿,林念没搭理她,出门之后听到张翠芳隐隐约约的骂声她也不在意。 反正张翠芳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林念来到和柳桂香约定好的地方,跟着她和另外一个男青年一起去厂办那边儿的人事处,这事儿柳桂香早就跟那边儿通了关系打好了招呼,这么大个事儿对方也没跟黄建国两口子说。 本来林念这个事儿厂里是有批条的,档案室里查得到。 整个程序都是按照厂里的规章制度来的,回头黄建国就是想找麻烦也没办法! 手续办得特别快! 字儿一签手印儿一摁就完事儿! 林念摁完了手印儿,那位男青年也跟着办好了入职手续。 尘埃落定! 人事处的人说等张赶美来上班就去通知他滚蛋! 林念心里高兴,但面儿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柳桂香劝她不要怕,她马上要下乡了,张翠芳又不可能撵到乡下去骂她。 柳桂香请了半天假,她帮林念拿了部分行李,送她去知青办集合。 一路上叮嘱了林念不少事儿,比如千万不要在乡下耍对象,那样就绝对不可能再回城了。 还说,如果将来有回城的机会,她一定让他们家老赵帮她争取。 絮絮叨叨的全是好意。 柳桂香对林念除了利用,也带着几分怜悯,把她当成了侄女儿那般对待。 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 到了集合的地方,林念从柳桂香手里接过行李,笑着跟她道别:“谢谢你,柳姨,我妈都没有这么关心过我!” 煽情她也会的呀!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和赵叔叔才好!” “您说的话我记住了,我在乡下会好好的,您不必担心我!” “再见,柳姨!” 林念走进队伍,转身过来跟柳桂香挥手。 柳桂香也哭着朝林念挥手:“到了地方别忘了给柳姨写信啊!” “需要啥跟柳姨说,柳姨在这边儿买了给你寄过去!” 林念也哭着点头,她当然不能把柳桂香的话当真,但信是一定要写的,不然咋能知道黄家的事儿? 她要替原主看着黄家这些人倒霉才行啊! “好,我会给您写信的!” 林念跟着队伍,听见念她的名字,就连忙应了一声儿:“到!”然后把手续身份证明啥的拿给负责点名登记的同志看。 登记完了对方就让她去排队上车。 车是解放牌卡车,车厢上有一个绿色帆布蓬蓬的那种。 车厢有点高,对女同志不是很友好。 不过车厢上有男同志伸手帮忙接行李,顺便拉一把女同志。 林念跟朝她伸手的男同志对上眼,才发现竟然是熟人! “是你?” “你也下乡?”她十分惊讶。 刘勇男冷着脸点头。 他态度冷淡,林念被他拉上车之后也不好跟他搭讪,瞅着一侧的条凳还有位置,她就坐了上去。 谁知刘勇男拉了一把她之后也跟着坐在了她旁边,不再管后头是不是有女同志。 林念:“……”喔,他是看在她曾经是顾客的份儿上搭把手? 第16章 捡漏 刘勇男不说话,但他趁着车上人还不多的时候偷偷塞给林念一张纸条。 然后侧身帮林念挡着人。 林念迅速打开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多余卧铺票一张,十块,要否? 要啊! 干啥不呀! 从蓉城到东省的火车得坐上个好几天,硬座还不一定能抢到位置,如果是一直站着去东省,林念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她原本打算的是,上了车就去找乘务员想办法。 贿赂乘务员的东西她都准备好了呢! 现在刘勇男送上门来,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嗯,下乡头一天就有好运气,这是个好兆头啊! 林念一下子就开心了。 她把纸条揣兜里,抬手拍了下刘勇男的肩膀,刘勇男坐直了看她,就见她点头了。 “下车的时候跟着我。”刘勇男道。 林念连忙嗯嗯嗯。 她其实挺好奇的,刘勇男为何会下乡,书上没写他下乡,只写了他的下场很惨,好像没得善终。 哎呀,难道是因为她这个穿书者? 有她这个变数,蝴蝶翅膀一扇,后面的剧情就变得连作者自己都不认识了? 林念觉得,她应该引起警惕,不能仗着她看过书来评判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情。 不能太过于依赖原著中的剧情。 不然容易吃亏。 没一会儿,车厢里就坐满了人,车厢中间放满了行李,可后头还在上人,直到车厢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才罢休。 到了火车站,林念下车就紧紧跟着刘勇男,刘勇男拿出证明给送知青上车的同志看了,那人多看了一眼刘勇男和林念,就放他们去售票处买卧铺票。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那人就提醒他们从卧铺车厢下车之后,务必尽快赶到集合点,千万不能乱跑。 两人点头应下,在无数知青羡慕的目光中去了卧铺车厢。 刘勇男和林念就成了这批知青路途上谈论的对象,大家纷纷猜测他们两个的家世。 毕竟这年头的卧铺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必须有特批手续才行。 刘勇男一路都在帮林念扛行李,林念没有多想,她觉得能有这个待遇是因为她是顾客的原因。 两人的卧铺票是挨着的,一张中铺,一张下铺。 刘勇男:“你睡中铺,我睡下铺,行李放到下铺床下,有我看着你可以放心休息。” 林念自然没有意见,票就是这么买的。 而且人家能让给她一张卧铺票已经相当不错了,林念自然不会去计较什么中铺下铺。 “你怎么没拿多少行李?”安顿好了之后,林念从中铺探头出来问刘勇男。 刘勇男:“懒得拿,到地方再买,买不着就让人寄。” 林念想着被刘勇男挣去的三百块钱,就知道他是个不缺钱的主,心说还是钱好啊! 啥时代缺啥都不能缺钱。 “这票怎么就多出来了?”林念一又问,主要是只要十块钱,林念觉得不符合刘勇男的风格。 他就是问自己要五十,为了这一路上能舒坦一点,林念也会给的。 她知道五十在这个时代相当于普通职工快两个月的工资,是一笔大钱,但她这个人向来是先顾眼前的。 眼前的舒坦最要紧。 刘勇男:“有人临时不来了。” 林念明白了,这是退单啊! 懂了懂了,退单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而且估计他也不敢随便找个人就问人家要不要,原本以为砸手里了,结果遇到了林念这个‘熟人介绍’的顾客,才敢问她要不要。 “晚上我们不要一起睡,我们一人守半夜。”刘勇男接着道。“小心无错。” “好!我守下半夜,你守上半夜。”林念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心说这年头敢偷偷摸摸做生意的人果然都够谨慎。 “你去哪儿下乡啊?”林念跟他打听,搞清楚这个人才下乡的地址,往后万一有啥事儿还能找他不是。 刘勇男:“东阳县红胜乡前进村。” 林念:“……”!!! 这么巧的吗? 都在红胜乡! 这是什么缘分? “好巧,我也是东阳县红胜乡!”林念道。 刘勇男没吭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林念干脆从包里摸出一本语录看了起来。 她得好好学习学习语录,得把语录背诵下来。 与此同时,赵胜利拿着手中邮局的清单去办公室找张厂长。 他把清单递给张厂长,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微加工了一下说了出来,因为跟林念有约定,他没说是林念找他,而是说这件事是他邮局的小舅子偶然发现的,告诉了他,他觉得不对头,才请小舅子想办法一查到底的。 张厂长看完清单就震惊了。 赵胜利继续拱火:“邮局的底子我也去看了,上面明确地写了款项用途,是给林念同志的抚养费!” 张厂长拿着清单,起身往外走:“老赵,你跟我去一趟总厂。” 赵胜利心中一喜,妥了! 只要去找总厂的王老厂长,黄建国就不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这也算是立功,厂里不把轧钢分厂的厂长位置让他接,那就说不过去。 果然,王厂长看到清单,又听张厂长和赵胜利说了一通,气得把喝茶的搪瓷缸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杵,把上面的瓷都给磕掉了一块儿。 “岂有此理!” “胜利你先回分厂工作,老张你留下,把厂办和工会以及妇联的几位领导喊来一起开个会!” 黄建国和张翠芳贪了林念的高额抚养费还虐待她,差点儿把人给逼死了,还把小姑娘逼得下乡,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 总厂开会研究张翠芳和黄建国的事儿,但满心以为自己要当上厂长的黄建国并不知道。 他到轧钢分厂的厂办,没看到赵胜利的人,就端起厂长的架势问厂办的干部:“小高啊,赵副厂长去哪儿了?” “我来还没看见赵副厂长。”小高回话。 黄建国抱着茶杯,严肃地说道:“赵副厂长的工作态度不行啊,作为一个副厂长竟然带头迟到早退,觉悟太低!” “这种工作作风要不得,你们可不能跟他学!” 这话办公室的人怎么接啊? 没法接啊! 这个黄副厂长平时可不这样,怎么忽然开始公开批评起赵副厂长来了? 难道说接替老厂长位置的人选定下来了,是黄建国? “哟,黄副厂长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把那个副字给去掉了呢!”这时赵胜利从外头进来,毫不客气地讥讽黄建国。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又停下脚步,望向黄建国:“我瞧着厂长被总厂叫过去开会了,难道是说接班的事儿?黄副厂长是提前知道了啥?” 第17章 败坏 黄建国看了一眼赵胜利,他清了清嗓子,扯长了声音道:“我能提前知道什么呀,不过是老厂长叮嘱我要好好干,好好为国家奉献,为人民服务!” 黄建国能说吗? 其他条件他和赵胜利不相上下,但他比赵胜利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抚养烈士子女。 加上张厂长的态度,黄建国可以肯定,他升职是板儿上钉钉的事情。 自然是不能的! 毕竟是没有宣布嘛! 赵胜利听完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神中充满不甘,他的反应取悦了黄建国,也让大办公室的众人心中有数了。 “嘭!”随着赵胜利的摔门声响起,黄建国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畅快啊! 赵胜利这个狗东西一直跟他斗,动不动就给他使绊子,这下他知道厂长的位置争不过自己,还不得气死! 黄建国越想越得意。 厂办的人都是人精,他和赵胜利弄这么一出,大家伙儿就猜到了,于是便纷纷恭维起黄建国来。 “黄厂长您领导水平高,业务能力强,老厂长不器重您器重谁?” “对!在黄厂长的带领下,相信我们轧钢分厂的产量会再上一个台阶儿!” “有黄厂长的带领,上一个台阶儿少了,我认为,一个台阶儿完全低估了黄厂长的能力!大家可以大胆地畅想一下,上一个两个台阶儿不是梦,上三个五个台阶儿小意思,上八个十个台阶儿也不是不可能! 胆子多大! 产量就有多大!” 听听,这帮人直接将副‘字’都给去掉了,一口一个厂长。 听得黄建国飘飘然,脸上笑出了褶子,他道:“话不能这么说,工作还是要脚踏实地地干!” “当然,我肯定也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会朝着大家期望的方向努力,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服务,为我们厂里的职工们谋福利!” 他这番发言结束,大办公室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赵胜利躲在小办公室里听外头的动静,听得他直乐。 这会儿让你蹦得欢,等总厂宣布最终结果之后,看你的脸皮往哪儿搁! 之前在外头,赵胜利是故意黑脸,就是想引起黄建国的误会! 在赵胜利两口子的推波助澜之下,一个上午的时间,黄建国即将接任轧钢分厂厂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分厂。 黄建国下班的时候,凑到他跟前来恭维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不但凑到他面前来恭维的人特别多,凑到张翠芳面前恭维的人也很多。 张翠芳和黄建国两口子,一个塞一个飘。 也是张赶美请假没去上班,不然知道工作没了找张翠芳闹,她就飘不起来了。 两口子晌午回家没看到林念也没在意,死丫头手里有钱了,穷人乍富,指不定拿着钱在外头胡天胡地地瞎霍霍呢! 要是她把钱霍霍完了,下乡看她怎么熬日子! 张翠芳恶毒地想,若她下乡后写信回来求助,她绝对不会搭理她! 这死丫头最好趁早死在乡下! 她死了消息也传不出去,那头该寄钱还是要寄钱。 真是没想到啊,林长征这个死鬼死了,竟然还有个这么傻这么有钱的战友,每个月都给林念寄那么多的钱。 张翠芳不禁琢磨,这个杨栋梁每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啊…… 唉,也是不知道这个杨栋梁的地址,不然她会想法子以林念的名义,在他身上多挖点儿钱出来。 张翠芳想得贼美。 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晚上出去倒垃圾的时候,被人堵了嘴套了麻袋狠狠地揍了一顿。 黄建国见她半天没回家就出门找她,结果也被人套了麻袋。 两口子被人给打惨了。 疼得半天缓不过劲儿。 等两口子从麻袋里爬出来,四下一瞅哪儿还有人? 张翠芳嚷嚷着要去报案,黄建国骂她:“可消停点儿吧!” “升迁的节骨眼儿上,进啥局子?” “不吉利不说,厂里的人会咋想?” 张翠芳不甘心:“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黄建国气不打一处来:“你想怎么样?闹得人尽皆知?然后被议论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把人给坑害了,才双双被揍?” “还有,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人去?” 张翠芳哑火了。 只好跟黄建国一起一瘸一拐地回家,两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瞧见镜子里脸没问题,就都松了一口气。 好在对方虽然打脸了,但没留伤痕,明天还能正常见人。 两口子躺在床上很是缓了两个小时,才稍微没那么疼。缓过劲儿来的张翠芳对黄建国道:“老黄,你说会不会是林念那个死丫头找人揍的我们?” “说起来今儿我还没看见过她!” 黄建国眉头紧皱,脸黑得出水:“林念没回来你还不赶紧去找?”他倒是把这丫头给忘了! 真是的,一天天的就不让人省心! 张翠芳被他吼得一抖,连忙起身,张建国也起身穿衣裳,拿了电筒跟她一起出去找人。 挨家挨户地敲门问邻居可看见林念了。 邻居说没有看见,张翠芳就要埋怨一句:“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儿,不让人省心,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也不回家,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妈的不会教! 她啊,从小就没有丽丽听话懂事。 在家里是谁也管不住她,又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邻居都听说黄建国马上就要升厂长了,自然不会得罪这两口子,全是附和着张翠芳的话,顺着说两句林念的不对。 大姑娘家家的半夜不回屋,是去干啥了? 张翠芳这么大张旗鼓地敲门把人喊起来问一圈,没有林念的消息,倒是把林念夜不归宿不听话的名声给宣扬出去了。 在这年代,女孩子‘夜不归宿’,几乎就跟流氓画等号了。 张翠芳从邻里们的态度中看出他们对林念的嫌弃鄙夷,心中大为畅快,几天来在林念那里受的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她和黄建国问遍了邻居都没找到林念,然后就去保卫科,让保卫科帮忙找。 这下子,事儿就彻底在厂家属区闹大了。 张翠芳闹大的目的是为了败坏林念的名声,一个没有了名声的女儿,还不任由她拿捏? 黄建国的目的自然是体现他这个继父对林念的关心。 你看,继女不省事儿,他这个继父披星戴月地找她,连觉都顾不上睡! 他这个继父也是没谁了! 这么强的责任感,轧钢分厂交到他手里绝对没错! 第18章 出恶气 一个晚上,保卫科的人就没消停,到处帮着黄建国找林念。 找了一晚上的保卫科的安保同志一个个的怨气大得很,对林念的感官极差。 交接班的时候没有不埋怨林念的。 整个分厂的人,对林念的感官瞬间降到了冰点。 包括以前同情林念的,现在那些同情全部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张翠芳乘机在人前哭诉:“……都觉得我这个亲妈跟后妈一样,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我不过是想教她学好而已。 有些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在外头说,这孩子很多时候都很不像话。 她要是有她姐姐丽丽一半儿懂事,我都没有那么愁…… 都说后妈难当,我给丽丽当后妈,丽丽却很孝顺我,反倒是亲生女儿一点儿也不省心,若我和建国哪儿不满足她了,她就用寻死来威胁我们……” 众人唏嘘啊,纷纷说若是她们养的姑娘这样,一天少不得八顿打! 说张翠芳还是太善良了。 张翠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等大家伙儿议论得差不多了,她才哽咽道:“她是烈士遗孤,我哪里敢打,建国更是像敬着祖宗一样敬她,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穿着破衣服出去哭,说我和建国虐待她…… 只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敢夜不归宿。 昨晚我和建国真是找了她一宿……” 她来这一出,直接把她和黄建国给洗白了。 大家都还信了她的鬼话。 毕竟一个夜不归宿的女孩儿,人品肯定是有问题的,就不是好人。 柳桂香在总厂这边儿上班儿,消息在总厂传开之后,给柳桂香气得不行。 她直接在办公室拍了桌子:“我呸!” “张翠芳不要脸!” “明明林念被她撵去替黄丽丽下乡了,昨天早上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她转头就闹这一出来毁林念的名声,她到底是不是林念的亲妈?” “不知道的还以为黄丽丽才是她的亲闺女。” 妇联的大妈们听柳桂香这么一骂,敏感的八卦雷达瞬间就拉满了。 这些人都知道柳桂香的男人和张翠芳的男人在争轧钢分厂的厂长位置,这两个人不合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所以大家伙儿觉得是不是柳桂香故意在搞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好戏看了。 于是有人问道:“老柳啊,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啊,可不兴张口胡诌!” “对啊老柳,再咋说林念也是张翠芳的亲闺女,她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说大半夜的拖着男人一起满厂折腾,还只为坏闺女名声。” 其他人也附和。 柳桂香道:“这件事简单,且这件事我们妇联不能不管!” “直接派两个同志去街道知青办问一问,顺便请知青办给开个证明,一切不就清楚明了了!” “我昨天去送亲戚的孩子下乡,亲眼看到林念那孩子上的车!” 大家伙儿一听还真是个办法,而且柳桂香敢谁去知青办开证明,那她应该是没有撒谎。 不然很容易被戳穿。 妇联齐主任想了想就说:“这样,我现在就开个证明,去厂委盖章,小唐同志和老刘同志跑一趟轧钢分厂那边儿的街道知青办。” 有了厂里的证明,知青办那边很配合地给查了花名册,并且开了证明。 妇联的人知道林念是真下乡了,都气愤不已。 柳桂香知道林念是瞒着张翠芳下乡的,但张翠芳自己不长好心眼儿,找女儿就好好找女儿,她偏不,她偏要边找边败坏林念的名声。 那就怪不得柳桂香添油加醋地胡说八道,败坏她的名声。 柳桂香在一旁拱火,众人就觉得张翠芳不但恶毒,还把她们这些人当猴儿在耍。 那怎么能忍? 齐主任直接拿了证据去厂办,找王厂长汇报了这件事情。 王厂长那里本来就有张海洋等人背书,黄家逼迫林念替黄丽丽下乡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这下林念下乡了,这不就对上了么! 这两口子,孩子明明下乡了,他们却还不放过孩子,还想方设法地坏孩子的名声,除了‘恶毒’,王厂长简直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两人。 他当即下达指示,让齐主任带着妇联的人员,立刻想办法替林念澄清。 再让人去轧钢分厂通知,立刻组织大会,除了必须坚守岗位的人,其他人放下工作全部参加,他和总厂厂委,工会,妇联的同志也会过去。 黄建国两口子完全不知道柳桂香狠狠坑了他们一把,张翠芳在分厂工会大办公室里狂吐苦水,数落这些年她养林念的种种不易。 控诉林念不听话,不孝顺,性子阴沉,心眼儿又小又多。 明明给她买的好衣服,她不穿,非要弄出去跟人换旧衣服破衣服穿…… 她黑林念黑得正欢实的时候,有人来通知开大会,说总厂那边儿要来人,王厂长也要来。 大家顿时想到了分厂厂长人选这件事情上,就纷纷恭喜张翠芳,让张翠芳想开点,前头的姑娘不懂事儿,她还有儿子。 再说,继女既然比亲闺女强,往后有她享福的时候。 众人七嘴八舌一恭维,张翠芳又装了装,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的喜悦,笑了起来。 黄建国这边儿也是一样的,开大会的通知一下,大家就纷纷开始恭喜他。 他假模假样地说没找到林念,他开心不起来。 说他对不起林长征。 大家伙儿就劝他,说他已经够负责的了,都知道继父难当,让他不必太自责,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毕竟老厂退休在即,轧钢分厂需要他。 他要是不振作起来工作,轧钢分厂就完了…… 黄建国十分满意大家的态度,又假谦虚了一番,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大礼堂。 到了大礼堂,工人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礼堂闹哄哄的,除了在讨论黄建国要继任的事情,就是议论林念的事情。 而且这个话题已经从林念夜不归宿,到林念在外头乱来,可能已经打过娃儿引过产了。 又猜测林念跟了几个男人,她这样属于流氓罪,厂里会不会保她,她会不会被抓…… 张翠芳坐下之后听见大家这样议论,心里笑开了花儿。 死丫头这下名声彻底坏了,到时候送她下乡,就可以拿这个为借口,说乡下没人知道她的名声。 大家伙儿就都能理解了。 其实第一次如果林念能乖乖听话下乡,她也没想过要坏她的名声,到时候这就对外说,是林念心疼姐姐,偷偷去知青办报名的。 但林念不知好歹。 跳河没死成就一直跟她对着干。 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张翠芳看着坐在主席台边儿上的黄建国,眼里的热切和激动完全掩饰不了。 她的男人马上就要当厂长了。 林念那死丫头的名声也毁了,恶气出了,心中的愉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张翠芳十分期待林念在外头遭遇了闲言碎语之后的脸色,那个时候,死丫头就是跪下来给她磕头,她也不会可怜死丫头半分! 要让她后悔。 要让她为这段时间的任性妄为付出她给不起的代价! 第19章 破碎 过了一会儿,总厂那边儿的领导们都来了,主席台坐满,张老厂长主持会议。 黄建国的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儿,兴奋又期待。 他不断喝水,掩饰自己的不淡定。 这场会议之后,他就是轧钢分厂名正言顺的厂长了。 厂长和副厂长之间一个字的差别,在权力上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现在还年轻,如果经营得好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往总厂的厂长位置上蹦。 要知道王老厂长和张老厂长的年纪可是差不多的,甚至王老厂长还大张老厂长几个月。 他之所以现目前还没有退,是因为总厂还有个比较重要的项目离不开他。 加上他的身体也比张老厂长好。 但就算这样,老了就是老了,王老厂长在厂长这个位置总不可能干到他死,迟早都是要退休的。 不得不说,黄建国十分敢想。 喇叭里张老厂长的开场白讲了一半,这一半都是套路,大家的耳朵都听起老茧了。 正当黄建国畅想自己当上总厂厂长的时候,张老厂长的话锋一转:“近来,我们轧钢分厂的风气变得差了,一些在领导岗位的老同志起了不好的带头作用。 因一己之私,浪费厂里的人力,让流言蜚语在厂里胡飞乱窜。 这种风气要不得! 会影响工人团结,影响生产! 这股歪风邪气,必须要杀一杀!” 黄建国:“……”!!! 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而且老厂长啥意思?‘浪费厂里的人力’……黄建国下意识就想起了昨晚他和张翠芳满厂找林念的事情。 不是,不管他找不着林念,保卫科的人也要上班儿,怎么算是浪费? 老厂长一定说的不是他,分厂一定发生了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事情。 黄建国瞟了一眼赵胜利,赵胜利的脸色不好,估计应该是赵胜利闯祸了。 想到这里,黄建国就凑到赵胜利耳边压低声音说:“老赵啊,你这个工作作风要不得啊,老厂长批评得对!你应该引以为戒,不然以后再犯,你的副厂长位置可能不保。” “我可都是为你好,你啊,得改!” 赵胜利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冷哼一声:“管好你自己吧!”他脸色不好是因为恶心这两口子的做派。 太不要脸了! 吃林念的,穿林念的,靠着林念升职,结果不但虐待林念,还想方设法地毁林念的名声。 别看事儿是张翠芳干的,但张翠芳身后是谁? 是黄建国这个狗东西。 黄建国觉得赵胜利恼羞成怒,他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胜利者的姿态摆得足足的。彡彡訁凊 “黄副厂长,你来说两句!”张厂长说完之后,就看向黄建国。 黄建国大喜,就这个发言的顺序来看,他这个接班人就是板儿上钉钉的! 他清了清嗓子,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放到面前,用手敲了两下确定话筒能正常使用的时候,就开口正义严辞地顺着张老厂长的话说了起来。 十分严肃地批判了以权 谋私的行为,言语间对赵胜利的针对就只差把名字点出来了。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 台下,张翠芳更是频频将挑衅的目光投到柳桂香的身上,那叫一个得意。 黄建国长篇大论之后,张老厂长就请王老厂长发言,王老厂长更加严厉地批评了乱传谣言的事情。 并且提到,为人父母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虎毒不食子…… 台下的人越听越不对,张翠芳也品出味儿来了,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变了,这些赤果果打量怀疑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 有人安慰她:“没事儿,老厂长也没点名,不一定是在说你。” “就算是在说你,也是误会你了,等散会了,你去跟老厂长解释解释他老人家一定能理解。” 张翠芳哪里能听这话,她生气道:“你瞎说啥,厂子这么大,对儿女不好的大有人在,凭啥说老厂长批评的就是我?” “我问心无愧!” 众人见状,顿时不吭声了,转头另外找人嘀咕,都在猜测老厂长批评的是谁。 老厂长发完言,就轮到妇联齐主任。 齐主任可不像老厂长和张厂长那般含蓄,她直接挑明了说:“我知道,大家都在传烈士林长征的女儿林念夜不归宿,说她是个坏女孩儿。” “昨天晚上为了找林念,轧钢分厂的黄副厂长更是利用职权,命令保卫科的同志们找了一晚上。 分厂工会的张翠芳同志,更是敲响了家属区所有人家的门,询问林念的下落。 弄得声势浩大,无人不知。” “总厂领导也十分重视这件事情,烈士的遗孤不能说不见就不见,于是便派人去查,调查的结果是,林念同志早就报名下乡,并于昨天早上从知青点出发,奔赴更广阔的天地,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她是一个好姑娘,不是你们嘴里的女流氓。 她继承了林长征烈士的优良品质,响应号召……不应该被诋毁,被侮辱!” “这件事情,还请张翠芳同志散会之后来妇联交代一下。”老厂长要求妇联想办法恢复林念同志的名誉,没有什么办法比在职工大会上当众澄清效果更好。 轰隆隆隆…… 会场上响起晴天霹雳,砸懵了所有人。 张翠芳更是“咻”地站了起来,大声反驳:“你胡说,那死丫头没下乡!” 她没有下乡! 怎么可能下乡呢? 她明明还没带她去知青办啊! 户口本儿还在自己的手里攥着呢! 张翠芳的脑子嗡嗡的,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完全没有过脑子。 台上的黄建国僵着一张脸,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完球了!” 一声儿“死丫头”把张翠芳这两天努力树立的慈母面具撕得粉碎。 大家伙儿反应过来之后,就明白他们都被张翠芳这个女人给耍了,一个个的气愤得不得了。 “张翠芳同志,你确定要在职工大会上来跟我对质吗?”齐主任的声音再度响起,黄建国知道不能再让张翠芳这个蠢女人说话,他连忙站起来:“张翠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念念下乡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齐主任交代!” 真是气死了! 这个女人简直把他给害惨了! 这个时候,黄建国杀了张翠芳的心都有! 第20章 败露 这种事儿呢,除非批斗,不然不会拿到职工大会上来说。 两位厂长都不喜欢这种方式,故而开大会只批评不点名。 可妇联齐主任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加上有柳桂香在一旁撺掇,她就当着厂里几百人的面儿直接点了张翠芳的名。 她认为柳桂香说得对,对于张翠芳这种恶意抹黑烈士遗孤的恶毒亲妈,维护她的名声,就是对林念的伤害。 这件事如果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林念的名誉就无法恢复。 遮遮掩掩的反倒是引人遐想。 对林念不利。 大会散后,张翠芳和黄建国两口子被总厂厂办调查,黄建国悄眯提醒张翠芳,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他不知情,才能保住副厂长的位置。 这个道理张翠芳明白。 到了临时腾出来的办公室,张翠芳还是狡辩说她不知道。 但柳桂香的嘴皮子厉害,问她林念的户口本就在她手里,她凭啥说不知道? 张翠芳百口莫辩。 张老厂长的爱人杨主任出面证明林念长期遭受虐待,营养不良,身上有多处新旧伤痕。 张翠芳最终坐实了逼亲生女儿替继女下乡,长期虐待亲生女儿,为了掩盖自己的恶毒行径,就造谣毁坏亲生女儿的名声,好叫她下乡的消息暴露出来之后,说是因为名声坏了才送她下乡…… 齐主任问她这些事情黄建国有没有参与,张翠芳坚决否认。 厂办那边,黄建国啥都不认,说他上班忙,真不知道张翠芳是怎么带孩子的,就是总听见张翠芳跟他抱怨,说林念如何不听话,如何不服管教。 每次他都劝张翠芳多忍耐一下,毕竟林念没有父亲,脾气怪一点也能理解。 这时张翠芳被带过来了。 齐主任当众把调查结果念了一遍,黄建国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指责张翠芳:“你糊涂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教育孩子以说服为主,不要动手!” 张翠芳就哭着埋怨:“你又不管,你说得倒是轻巧!再说了,谁家孩子不是打大的!” “说我逼她下乡,那还不是黄家养她这么多年,该到了她报恩的时候,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她这话一出,把张老厂长给气笑了,他拿出一份文件来让大家传阅:“容我提醒你们,当初林长征同志牺牲之后,他的抚恤金就是几百块钱,全给你了你张翠芳!彡彡訁凊 厂里当时问过你,如果你不改嫁,那么厂里就给你提三级,工资涨三级,足够你抚养林念成年。 可是你说你们孤儿寡母需要人照顾,要改嫁给黄建国。 厂里就把你转到工会干部岗,把黄建国提成车间主任,你的工资涨一级,黄建国的工资涨两级,多出来的工资作为林念的抚养费,这是你们两个认同并且签字的。 张翠芳,时间一长你或许忘记了,可是厂里的文件还在,文件上可是记录得清清楚楚的!” 别说,张翠芳好日子过久了,她还真的忘记了这一茬。 黄建国指着张翠芳,十分痛心地道:“老张,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让念念替丽丽下乡呢? 下乡是上面的政策,知识青年下乡支援农户村建设,这是大好事儿。 不管如何,丽丽都是要下乡的!” 这个时候,黄建国只有牺牲大女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他是被蒙在鼓里的,才能证明他的立场。 他支持黄丽丽下乡,根本不同意林念替黄丽丽下乡! 张翠芳傻眼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狡辩了。 这时,张老厂长又拿出邮局的证明,给大家传阅,他这个举动无疑是扔下了一个巨型炸弹。 把所有人都炸傻眼了。 林长征牺牲后他的战友一直在给林念寄钱寄票,这么多年来每个月都寄,一直都没有落下过! 他们滴个乖乖! 就这样,张翠芳还有脸说是黄家养了林念? 明明是林念养着他们这一家子人! 当初林长征的身份特殊,他是保卫区编制,但人是保卫区和厂里两边儿都有职务,既是厂里的人,也是保卫区的人。 这个特殊时代,这种特殊安排不足为奇。 证明最后传到黄建国的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犹如烙铁,烫得黄建国手抖。 这事儿怎么就暴露了? 张翠芳不是说没事儿吗?她每个月都是掐着时间等邮递员,从未让任何人知道有人给他们汇款的事情。 “这……张翠芳,你很好,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 张翠芳也傻眼了,她的脸色惨白,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黄建国的暴喝把她吼醒,她哭着解释:“家里处处都要钱,四个孩子张嘴就等着吃……我有啥办法,我不敢跟你说啊。 跟你说了你一定会不准我动这个钱……” 两口子就演上了。 柳桂香讥讽了几句,但是没用,张翠芳一力承担,黄建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最后王老厂长拍板:“林念的抚养费厂里已经出过了,所以杨栋梁同志寄给林念的钱和票你们要上缴到厂办,再由厂办寄给林念同志。” 张翠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哪儿有那么多钱,她拿啥还? 这么多年,那些钱不是用来补贴黄家,就是用来补贴娘家,前几天又被那死丫头讹走一千多,她现在手里没多少了! “凭啥?” “我是林念的亲妈,我用她的钱天经地义!” “再说了,前几天我已经给了她一千,我现在手里没钱了!” 黄建国站起来指着她怒道:“你现在马上回家,家里有多少钱,拿多少钱出来!” “还有票,也要补给念念!” 张翠芳不可思议地看着黄建国,黄建国的眼神很冷,冷得令她打颤。 王老厂长这个时候发话了,他道:“这样,你们先上交三千,剩下的五千多就从你们每个月的工资里扣,每个月扣一半的工资寄给林念,直到清完这笔账!” “票也一样,每个月扣除一半……” “你们夫妻如果连这点儿都做不到,那就停止工作,回去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来上班!” 张翠芳闻言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真晕。 不是装的。 张翠芳的存折里只剩下几百块钱了,剩下的两千多是黄建国出的。 自从黄建国娶了张翠芳之后,他的工资就没再动过,全部存了起来。 吃喝都是张翠芳安排,平时他手里没钱了,也会暗示张翠芳,张翠芳就会给他拿钱。 黄建国手里存了不少钱,但一次性拿出两千多,他也肉疼不已。 第21章 路遇奇葩 黄建国后悔啊。 后悔跟张翠芳把事儿给闹大了。 这下好了,名声扫地的是他,舍财的也是他! 而且接任的机会也丢了,厂里不可能再让他接任。 能保留他的副厂长职位已经相当不错了。 张翠芳真病了,在厂医院住着,娘家人不但不来照顾,还跑到医院大闹一通。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张赶美的工作没了,被厂里收回去了! 原因就是林念下乡了,把工作岗位还给了厂里。 这是柳桂香和人事处的同志商量好的说辞。 张家人这么一闹,张桂芳病得更凶,偏生黄丽丽知道自己必须下乡之后,也跑到医院来猛吼了一通张翠芳。 张翠芳心里苦极了。 她这都是为了谁? 一个个的都不理解她! 她这是造的啥孽哟! 都怪林念那个死丫头,都是死丫头坑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 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的就是张翠芳和黄建国两口子。 黄家闹得天翻地覆,在火车上的林念完全不知道。 她睡在中铺,中铺的空间比下铺狭窄多了,逼仄得憋人得很。 但很快她就发现,刘勇男让她睡中铺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下铺陌生人说坐就坐,一屁股坐上去,完全不管睡在下铺的人乐不乐意。 中铺的好处,林念体会到了。 她体会到了,别人也体会到了。 “喂,把你的铺位换给我,我给你两块钱。”火车开了一天之后,在某个大站停了一下,卧铺车厢就涌进了几个人。 都是年轻人,三男一女。 他们一个在刘勇男对面的下铺,一个是一对面的上铺,唯一的女孩儿在她这边儿的上铺。 女孩儿空着手,她的行李是那三个男生提溜着的。 她几乎想也没想,直接颐指气使地开口命令躺在床上看语录的林念。 林念当没听到。 什么玩意儿啊! 谁啊? 配她惯着! 女孩儿见林念不搭理她,顿时就生气了,她叉腰指着林念怒道:“你是聋子吗?跟你说话呢!” 见她这样,半躺着的刘勇男忽然起身站了起来,他脸上有道疤,又冷着一张脸,乍一看还是有点儿下人。 他忽然站起来,女孩儿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的同时差点儿就摔着了,幸好她身后的男青年搂住了她,她才站稳。 站稳反手就甩了男青年一巴掌,声音之脆响,把车厢里的人都给惊着了,纷纷探头探脑来看。 “萧岚,和平不是故意的,他是怕你摔着。”另外一个男青年站出来打圆场,被打的男青年连连道歉:“对不起萧岚,下次我一定注意!” 刘勇男拿了个东西重新躺下,林念借着语录的遮挡,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叫萧岚的是谁家小公主? 可真是威风啊。 坐个火车跟古代大小姐出行似的。 跟在她身边的三个男生,怎么看怎么像她的奴仆。 “你!道歉!”萧岚指着重新躺下的刘勇男命令道。 刘勇男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儿。 被打的男生忙去劝刘勇男:“同志,刚才的确是你不对,你突然起身吓到了萧岚同志,我觉得你应该跟萧岚道歉!” 另外两个男生一个去安抚萧岚,一个也去劝刘勇男。 “是啊,同志您道个歉,这件事儿就过去了!” 刘勇男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这两人,赏了他们两个同款白眼儿。 他闭上了眼睛。 翻白眼儿也挺累的。 刘勇男这般不给面子,把萧岚气得不行:“你知道我爸是谁?你竟然敢招惹我!” 刘勇男照样没有搭理她,把萧岚气得跳脚,这时林念出声儿了,她笑眯眯地道:“你爸是谁啊?说来听听,我也想知道能养出你这样一身资本主义做派的女儿是大资本家还是大地主!” “说来听听,等下了车我也好去委员会问问看。” 萧岚转头瞪向林念:“你敢!” 林念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语录:“你看看我敢不敢,倒是你,敢不敢报你爸的名号!” “我爸是……” “萧岚!” 萧岚的话被打断,打断她的男生对林念道:“同志你好,我妹妹第一次出远门,言语上有得罪的地方,请你海涵。” 林念:“我又不是她妈,我海涵她!” 萧岚:“你骂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叫我爸……” “萧岚!”男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他使了一个眼色,另外两个男人就去将坐在另外一个下铺上的人给请走,然后把萧岚给摁上去。 “你睡下铺,上铺我睡!” 萧岚闹腾:“我才不睡下铺呢,下铺那么多人坐过,脏死了!” 先前坐过这张下铺,还没走远的几个人:“……” “这是哪个资本家的大小姐混进了革命队伍?” “就是,到了下个车站,必须去委员会问问!” “对,绝对不允许资本主义和地主老财的崽子欺负光荣的人民群众!” 这几个人闹起来,迅速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家伙儿越闹越凶。 萧岚气得不行,在大院儿谁敢这么对她啊,这些人都是刁民! 不可理喻! 眼见着事儿越闹越凶,三个男青年就纷纷开口解释:“大家伙儿对不住了,我妹妹家里根正苗红,不是资本家,也不是地主家庭。 我们是响应号召下乡的知青。 她第一次离家有些害怕,所以才口不择言得罪了各位,我在这里替她给各位赔不是了!” 说完,他就对史和平道:“和平,你把咱们从家里拿来的点心给大家伙儿分一分。” 史和平连忙打开一个大包袱,把点心拿出来给一个车厢的人都分了分。 一边儿分一边儿说好话。 众人这才不闹腾了。 史和平一脑门儿的冷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 分到林念和刘勇男这里,两人都不要。 三人对视一眼,这两个人不简单,特别是女孩儿,这场风波就是她三言两语挑拨起来的!领头的男生对两人道:“两位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替我妹妹给两位道歉!” 说完,他就深深地给两人分别鞠了一躬。 刘勇男和林念都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继续去收拾行李。 咽不下这口气的萧岚眼珠子一转,就起身道:“我不睡下铺,我要睡上铺!” 说完她就穿着鞋爬上了上铺,并且故意把脚从床上垂了出来,就在林念的脑袋边儿晃来晃去。 林念:“……”!!! 狗东西搞事情啊! “喂!你们管不管?”她朝三个男人喊道。 萧岚警告地瞪向三人,不等三人开口,她就嚣张道:“我在上铺干啥轮得到你来管?我是挨着你了?还是踢着你了?” 哼! 小样儿! 得罪她? 真是活腻歪了! 第22章 收拾奇葩 见林念不吭声,箫岚就更加得意,她大幅度地晃悠双腿,要不是林念躲得快,她的鞋好几次都差点踢到林念的脸。 林念被气笑了,她看着跟箫岚一起的三个男人问:“你们真的不管她是不是?” 三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儿。 上铺,箫岚露出得意的神色,小样跟她斗? 还嫩了点儿。 正当她得意的时候,忽然腿上传来一阵儿痒意。 “啊……毛毛虫!”林念在枕头上捡了几根儿头发丝儿,往箫岚的裤腿儿上戳,一点儿点儿戳进去之后,头发丝儿贴着肉可不痒痒咋滴。 林念压着声音一嚷嚷,箫岚就慌了。 小腿儿痒痒,难道是毛毛虫爬进了她的裤管? 她一下子尖叫起来,可能是下意识就想把毛毛虫蹦下来,忘了自己在上铺就直接往下跳。 “碰……”箫岚掉落在地,摔了个屁股蹲不说还把脚给扭了,疼得她嗷嗷叫唤。 跟她一起的三个男人顿时傻眼了,慌忙去搀扶她,把她搀扶到下铺坐着。 她哭着踢腿:“有毛毛虫,快把毛毛虫弄出来!” 她的动劲儿实在是太大了,引来不少人看热闹。 “你们都是死人啊,快把毛毛虫给我弄出来!”她嚷嚷着的同时要站起来蹦跶,但脚踝钻心的疼,气得箫岚嗷嗷哭。 几个男的没法子啊,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总不可能是撸箫岚的裤管。 最终隋建民只好去请女性乘客帮忙给箫岚看看,但箫岚这个脾气可没人敢沾染,他没法子,只好去找列车员。 当然不是空手,而是拿了一瓶罐头。 实在是箫岚的性子太差,隋建明怕得罪列车员。 列车员收了罐头,就搀扶箫岚去厕所给她检查,结果箫岚不是嫌弃列车员走路太快不顾着她,就是嫌弃厕所太臭。 要不是看在罐头的份儿上,列车员分分钟不想管她。 搀扶她回来的时候也臭着一张脸。 “她没事儿,裤腿儿里没有毛毛虫!” 箫岚愤怒地指着中铺躺着的林念:“你是故意的!” 隋建明也十分生气,他脸色不好地质问林念:“同志,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都是因为你喊毛毛虫,我妹妹才跳下来的!” “这件事你必须负责任!” 林念笑了:“我喊毛毛虫碍着你们啥事儿了?” “我是把毛毛虫放她身上了,我还是碰着她了?” “这位女同志有晃悠腿脚的自由,我也有说话的自由。” “做了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许点灯的那一套!” “美帝的双标做派,你们倒是玩儿得很溜嘛!” 隋建明等人:…… 虽然头一次听‘美帝双标’这个词汇,但他们读过书,能理解这句话的字面意思。 理解了意思之后,一个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完全没有反驳之力。 林念对他们实现了碾压式的胜利。 这个年代怕啥? 这个年代就怕扣帽子啊! 况且林念这帽子扣得十分精准,谁也说不出个啥来。 果然,林念的话就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箫岚气哭。 说不过林念,就打骂史和平和吕明宇出气。 林念:“啧啧,资本主义大小姐打骂家里的下人啰!” 众人也对他们指指点。 隋建明一把抓住箫岚的手,冷脸训斥:“别闹了!” “你真想闹得收不了场,下一站就下车回京!” 箫岚狠狠地瞪了一眼隋建明,闭嘴了。 片刻之后,她又作妖:“我要回我的上铺,才不睡你的臭床。” 隋建明没法子,只能喊上史和平,把她重新搀扶上去,又从行李包袱中翻出膏药放在她的床上,喊她自己贴在脚踝上。 这下几个人消停了。 谁知半夜林念被水给泼醒了。 她摸了一把湿呼呼的被褥,翻身穿衣裳下床。 “怎么了?”刘勇男听到动静,就起身问林念。 林念小声道:“没啥,上铺那女的在铺上解手,我去找列车员给我换一床被褥。”m.33qxs.m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至于影响车厢里其他人睡觉,但是却能让上铺的箫岚听见。 “你胡说!我没有在床上解手!” 箫岚的嗓门儿大声音又尖,半夜车厢安静,她这一声儿吼竟然把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声儿给盖了过去。 有小孩儿当即被吓哭了。 一些被吵醒的人就骂咧起来:“闹啥闹,号丧啊!” “真他娘的晦气,大半夜的叫春,欠操的玩意儿!” “婊子养的玩意儿,新社会了你来耍小姐威风,耍你娘的花裤衩!” 这帮人骂得恶毒恶心,箫岚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她嗷嗷哭,越哭这帮人骂得越凶。 列车员被引来了。 她干脆把这截儿车厢的灯打开,脸色十分难看地盯着在上铺嚎啕大哭的箫岚。 “这位女同志,这已经是半夜了,请你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如果你继续闹腾,那我就只有请乘警来了。” 箫岚指着林念控诉:“是她胡说,是她污蔑我!” “我也不想闹的,你们要抓就抓她!” 列车员看向林念,林念把自己的被子扯出来给列车员看:“同志你看,我睡到半夜,上铺的女同志忽然尿床漏到我的被子上了,我就下床准备来找你们换床被子。 谁知道她突然就嚷嚷了起来。” 箫岚:“你胡说,我没有尿床,你被子上明明是水,不是尿!” 林念:“你怎么知道是水不是尿?这位女同志,梦尿不可怕,可以治好的。” 箫岚气急败坏:“都说了不是尿是水,我自己泼的我还不清楚!” 众人:…… 隋建明等人:…… 林念:“同志,还是麻烦你请一下乘警吧,我是不敢跟她在一个车厢了。” “这次她泼的是水,下次谁知道她还会用什么恶毒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这种被她看不起的工人阶级根正苗红的子女。” 列车员也觉得箫岚太能找事儿了,她点头应下:“行,我这就找乘警。” 箫岚哪儿受得了这个? 叫抓指着林念,嚷嚷着是林念的错,是林念找事儿。 被吵起来的围观群众就帮林念说话:“可拉倒吧,我们就听见你一个人鬼叫!” “再说了,泼水的是你!” “谁大半夜的被泼醒,也会以为是上铺尿床,难道还能是火车漏雨不成!” 箫岚哪儿见过这种阵仗? 她从来就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此刻的她杀了林念的心都有了。 为了不让列车员去找乘警,隋建明一路跟着列车员,出了车厢就把列车员拉一边儿‘借一步’说话。 他塞给列车员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的是钱和票。 列车员看在这些的面儿上总算是松口了:“你们要是能取得那个女同志的原谅,并且保证接下来不生事儿,那我就不去喊乘警了。” 第23章 下饵 隋建明又请列车员帮他们换个车厢,尽量把这两个人隔开。 列车员心说就那女同志的脾性,换到哪儿也是要跟人吵架的。 不过她还是同意了。 隋建明回来之后,先让史和平等人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之后将箫岚搀扶下来,让他们两个搀扶箫岚去新换的车厢。 “大半夜的,你们动作轻点儿,别把人吵醒了。” “再犯众怒,乘警就会在下一站把我们赶下车并移交给局里。” “箫岚,别生事儿了!” “虽然到最后有人给你善后,但这到底不是京城,舅爷爷就算是想帮你,也鞭长莫及,至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相信我,你不会想去住拘留室!” 箫岚像是被隋建明给吓着了,这一路果然鸟悄地没吭声了。 隋建明深吸一口气,转身找林念道歉:“对不起同志,我妹妹实在是调皮……” 林念抬手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她妈,没理由包容她,还有,若不是你们的纵容,她也不会这么跋扈!” “她使坏的时候,我可是喊过你们,但你们装聋作哑,没有一个人出来管一下。m.33qxs.m 既然如此,这会儿就别假惺惺地来道歉。 道歉无用!” 隋建明:…… “那你要如何才会放弃报乘警?” 林念挑眉:“想私了啊?” “别你前脚给我了钱,后脚就去找乘警说钱票丢了……” 被戳穿想法的隋建明:…… “你想怎么样?”他再度深吸一口气,这个女人简直了,滑不溜手! 林念:“简单,你写个情况说明:捡到林念同志一百块钱,五十斤全国粮票,二十张工业票,二十米布票……现物归原主,签字,摁手印儿。” “喔,你还得把你的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你怎么不去抢!”隋建明惊呆了,这女人真敢啊! 林念耸耸肩:“是你要私了,不是我要私了,我提这个条件,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隋建明没办法,只好拿出自己的证件证明啥的给林念看,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写了证明。 刘勇男全程打电筒。 写完了以后刘勇男就把印泥拿出来,可把隋建明惊讶了一把,这两个人简直了,谁赶路还带印泥啊! 林念也有点惊讶,她其实是打算让隋建明用墨水涂黑手指,再摁手印儿的。 属实没想到过这家伙会带印泥。 这让隋建明有种林念和刘勇男是故意下套的感觉。 林念收了隋建明的钱和票,果然就爬上中铺去睡了。 等隋建明走了,林念就将装着钱票的信封藏到对面的卧铺褥子下。 她还不忘小声跟刘勇男解释:“防备那狗东西倒打一耙!” “有证明信!”刘勇男提醒林念。 林念压低声音:“隋建明可以说是被我们逼着写的,毕竟谁捡到失物还给失主还写证明的? 明显不合逻辑。” 刘勇男:不是我们,是你!谢谢! “那你干嘛让他写?” 自然是下饵,不然那怎么钓鱼? 但林念没跟刘勇男说,她麻溜地拿了火柴去厕所,把证明给烧了。 回来还让刘勇男把印泥从窗口扔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乘警就来找到林念:“同志,这位同志说你敲诈勒索他了一些钱票,请你配合调查!” 林念看到乘警身后站着的隋建明,心说这狗东西还真的被她给猜中了。 隋建明的眼神中难掩挑衅。 林念的确心思缜密,可惜遇到了他。 他没有万全准备,怎么可能带着箫岚这个惹事儿精上火车! “同志,搞错了吧,昨天一整天闹事儿找茬的都是他们,怎么还没够啊?”林念一脸的诧异,看向隋建明的眼神带着震惊。 仿佛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告乘警。 乘警道:“不管是不是搞错了,也得调查之后才知道。” 林念:“那如果你们调查清楚我没有做那种事情,那他是不是构成了诬陷诽谤罪?” 乘警点头:“这是肯定的!” 林念挑衅地看了一眼隋建明:“既然这样,你们就查吧!” 隋建明以为林念是因为他写的证明所以才会这么理直气壮,心说她现在能笑得出来,一会儿就只能哭了。 林念和刘勇男分别被带走,有男女乘警去搜他们的身。 然后留下来的乘警就开始搜他们的铺和行李。 结果什么都没搜到。 等林念和刘勇男两人被带回来,乘警们相互之间摇头:“没有!” 隋建明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同志,你们搜仔细点,不然他们肯定有同伙,把钱票转移给同伙了!” 乘警也想到这种可能,可是眼下并没有证据,他们没有理由把林念和刘勇男送去站前局审讯。 林念道:“同志,我要告他诬陷诽谤!” “他说的东西,我们身上没有,但是他诽谤我们这是事实!” “我和刘勇男同志是下乡的知青,你们刚才也检查了我们的所有证明文件,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下乡。 隋建明告我们的罪名,等我们走后你们还可以继续查,如果查到我们有同党,或者是别的犯罪证据,可以随时去我们下乡的地方抓我们!” “如果没有,那他诬告诽谤的行为也不能姑息,必须严惩!” “我是烈士遗孤,我爸爸牺牲了,我响应号召,继承爸爸为人民服务的志愿,去最苦最累的地方下乡,结果呢,却被人如此冤枉陷害!” “我们这一路本来安安稳稳,但从隋建明同志等人一上车就开始各种欺负我们,昨晚半夜箫岚同志往我的床铺上泼水之后,隋建明同志来道歉,请求我原谅,请求我不要报乘警,我心软答应了。 不曾想一大早就被他诬陷诽谤…… 我怀疑他们仇视根正苗红的工人子弟,仇视烈士子女这不过分吧? 同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这时围观群众也纷纷给林念作证,证实了她说的话。 隋建明慌了! 前所未有的恐慌将他包围! 仇视工人子弟,仇视烈士子女,这两个帽子他戴不起,会压塌脖子的! 乘警心里的天平瞬间就朝林念倾斜了,一个是响应号召的烈士遗孤,一个是一身大小姐做派的闹腾女同志,谁更值得信赖还用说。 “林念同志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第24章 有喜有忧 “误会,这都是误会,是我错怪林念同志了。”隋建明认栽,他马上改变口风。 “我愿意赔偿……” 林念冷笑:“少用你这套资本主义的作风来腐蚀工人子弟。” “误会,你如果说是仿佛看见我偷了你的钱,这个叫误会我也认!” “可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敲诈勒索你,还逼着你写了个什么劳什子证明,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这就不叫误会,是赤果果的污蔑陷害栽赃诽谤!” 隋建明闻言脸色迅速阴沉起来,他咬牙道:“林念,你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林念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她诧异地看着隋建明:“这位同志的脸还真是大,我好好的干嘛要把事情做绝?栽赃我的人不是你吗? 要是被你栽赃成功了,我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如果遇上严打,搞不好我还得吃花生米,命就没了。 你现在来跟我说我做得绝? 难道不是你先做绝的吗? 我不过是没有容忍你妹妹的大小姐脾气,你就想着要害死我这个烈士遗孤,你的心这么毒,我对你仁慈,就是对其他同志的不负责任! 谁知道这一路上还有谁会惹到你妹妹然后就迎来你们的打击报复!” “说得好!”围观群众们为林念的说辞叫好,他们觉得林念说得太对了,这几个人简直有毒,指不定谁就惹上了! “同志,不能姑息他!” “这种歪风邪气一定要杀住!” “不能让这个祸害留在社会上继续害人!” 冰凉的手铐,就这么上了隋建明的腕子。 隋建明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来,拿了隋建明好处的列车员怕隋建明把她给咬出来,就来收拾隋建明的床铺,打算悄悄把信封藏在他的被褥里,再当着别人的面儿找出来。 以证明自己没收过钱。 这人太可怕了,居然在钱和票据上做了记号。 结果列车员一收拾,就找到了另外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大叠钱和票。 她连忙拿着去找乘警,顺便把她的那个一起交给乘警。 乘警一看,其中一个信封中的钱票就跟隋建明报案说的一模一样。 其中一名乘警就道:“看来是想栽赃陷害,但是赃物却放错了地方。” “这还有一份,不知道他还想陷害谁。” 列车员松了一口气,陷害谁?明显是陷害她啊! 就算他不陷害,肯定也会以这个为要挟逼她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儿。 这种乘客太坏了! 以后她再也不敢收乘客的好处了! 乘警给林念刘勇男和一个车厢的乘客都做了口供,晃悠到下一个站,便将隋建明给押下去了。 隋建明被押走的时候,看林念的眼神十分渗人。 车厢重新恢复平静。33qxs.m 见刘勇男看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念趁着附近没人的时候就轻声问:“你是觉得我太狠了?”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更何况是在七十年代。 她孤身一人讨生活,不把身上的刺儿都支棱起来,难道等着被人欺负死? 刘勇男摇头:“不是,但他们明显有背景,且背景肯定很厉害,不然养不出那么跋扈的姑娘。” “我怕他们以后找你……找你我的麻烦!” 林念:“我们就是什么都不做,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梁子也结下来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们出手有多狠。” “其实吧,隋建明只要不想着害我,他就一点儿事儿都不会有。” “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不好惹的!” 刘勇男:“……”三哥,就这姑娘你让我护着她? 她护着我还差不多! “你说得对!”刘勇男道,“是我想狭隘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和林念都是光脚的,怕个屁哟! 接下来的日子,萧岚可能是牵她链子的人被抓了,没人管得住她,冲到林念面前来发了一次疯。 被史和平给拖走了。 林念就发现,四人组现在变成了二人组,他们中间还少了一个人。 想来那个人必定是跟隋建明一起下车,去帮他走动了。 不过这事儿她管不了,这帮人最好不要犯到她面前来,都说蚂蚁搬不倒大象,但如果蚂蚁爬进大象的鼻子里一个劲儿使命地咬,大象也遭不住。 火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东省,到了东省已经是晚上了,但是来接的同志没有让他们休息的意思,直接让他们上车,大卡车摇摇晃晃开了一晚上,抵达下面的县城,然后又换乘拖拉机,分别奔向各乡。 给这帮年轻人折腾得够呛,一个个的都脸带菜色,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得不行。 林念也一样,刘勇男还好。 他虽然话不多,但一路上都挺照顾林念的。 林念觉得,这是他们在火车上共过患难的原因。 让林念高兴的是,刘勇男竟然跟她分在一起,也是红胜乡八大队二组。 哎呀,有个熟人一起插队,她忐忑的心就稳了不少。 虽然跟刘勇男接触的天数不多,但林念觉得这个人是个可靠踏实的。 有开心的事儿,自然也有糟心的事儿,去八大队二组插队的还有萧岚和史和平。 大家一起坐在牛车上,萧岚一路瞪着林念,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这一批到前进村(八大队)的人有七个,分别是林念、刘勇男、萧岚、史和平、刘敬业、王向前、黄玉凤。三女四男。 黄玉凤一路都在拍萧岚的马屁,史和平也被另外三个男青年包围着和他攀谈。 因为这两个人穿得好,行李多,拿出来分给他们吃的点心都是看起来非常高档的点心。 家世一看就能看出来不错。 萧岚没给林念和刘勇男分,大家也就知道了他们之间有间隙,于是便自发孤立起刘勇男和林念来。 一路到了村里,天差不多也快黑了,大队长等村委会的人在村口接他们,大队长讲了几句话之后,就让老知青带他们去知青点安顿。 到了知青点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每个房间里传出一点儿微弱的光,这点儿光还不能让大家把知青点儿的小院儿给看清楚。 萧岚不高兴了,她挑剔道:“这是什么破地方,怎么连电灯都没有?” 第25章 初来乍到 谁说不是呢。 每个屋就一两盏煤油灯,一个小院儿,男知青三个屋,女知青两个屋。 他们现在新来七个人,就得往每个屋里挤人。 而且这屋里也就是一条炕,大通铺。 萧岚进屋一看,根本就受不了,跺脚道:“这是人睡的地方吗?” “这是猪圈吧!” 老知青们:…… 合着说她们都是猪啊! 一长得人高马大的女知青翻了个白眼儿:“不是人睡的地方,你别睡啊!” 萧岚气哼哼地转身就走:“不睡就不睡!” 史和平连忙跟上。 走了一个麻烦精对林念来说是好事儿,知青点有两个临时负责人,男的那边儿叫乔国良,女的这边儿叫张红英。 乔国良带着两个人追了出去,张红英就将林念和黄玉凤分到了大个子杨春兰的这个寝室。 有了林念和黄玉凤的加入,女知青的寝室每边儿都是四个人,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就各自去收拾住处。33qxs.m 张红英十分热情地对林念和黄玉凤介绍:“炕柜一人一个,你们回头自己去买个锁头,贵重物品自己捡好,不然万一丢了起矛盾,也影响同志们之间的团结!” “这会儿灶房的锅里还有开水,你们赶路累了,可以去打点热水洗漱洗漱,不过以后想用热水就得自己烧。” “还有,知青点这边儿大家是在一起吃饭,只是每个人的口粮都是自己拿着,然后晌午晚上用饭盒儿装了放锅里一起蒸。灶头也是公用的,所以大家是轮流去捡柴,每个星期每个人必须上交一担柴。” “水也是一样,灶房里有两口大水缸,大家轮流挑,轮到谁的时候,谁就负责把两口大水缸挑满。” 林念听张红英这么一说,就觉得她和男知青那边儿的负责人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能把干活儿的责任明确到个人,吃饭也是各人管各人,没有搞大锅饭那一套,这就会少很多矛盾。 挺好。 “你们来了,我明天就把你们挑水的活儿排上去,柴火就不排了,反正一周交一担子,把柴带回来就找我登记。” 林念:“谢谢你啊,红英姐!我这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回头还得请红英姐多指教。”她嘴甜,笑眯眯说好话的样子乖得很。 张红英笑道:“不客气,往后有啥不懂的来问我就是了!” “天儿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休息吧!” 林念选了炕尾的位置,炕尾没人睡,跟其他人也能隔得远一些,至于说冬天冷不冷的无所谓,她也没打算过多久集体生活。 先住下来看看。 回头她得想法子搬出去单过才行。 她把平日里要用的东西翻出来摆到靠窗的一张大桌子上,再将吃的摸脸的以及衣服啥的锁进炕柜。 锁头她可是提前买好的。 就听黄玉凤嘀咕一句:“也不是啥值钱的破玩意儿,防谁呢?” 林念毫不客气:“谁嘀咕我防谁,玩意儿是不值钱,但就是架不住有眼皮子浅的惦记!” 杨春兰和另外一个老知青许年华对视一眼:才来就杠上了? 以后咱们屋可就热闹了! 黄玉凤气死:“你……” 林念拿了八磅的大水瓶去灶房打水:“你什么你?没听红英姐说吗,锁上免得说不清楚。” “你不乐意锁是你的事儿,回头别丢了东西赖上咱们屋里的人!” 杨春兰道:“林念说得对,咱们这屋三个人都锁了,就你不锁,回头丢了东西别赖我们!” 许年华也点头附和。 黄玉凤这才意识到她嘀咕一句连老知青一起给得罪了。 只好讪讪地解释:“我……我不是说你们!” 杨春兰翻了个白眼儿。 黄玉凤闹了一个没脸,只好拿着自己的脸盆儿去灶房打热水。 她前脚出去,后脚许年华就跟杨春兰嘀咕:“你看,新来这两个,黄玉凤同志的家境应该不好,她的东西都是很旧的,瓷盆还磕了不少疤。” “林念同志的家境应该不错,她手里的东西都是新的!”特别是八磅热水瓶,简直太让人眼馋了! “都住一个屋,以后有咱们沾光的时候。” 杨春兰瞪了一眼许年华:“别一天到晚的总想着沾别人的光,这个林念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许年华不以为然,一个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自己态度好,林念她还能伸手打笑脸人? 林念打水回来,拿出点心吃了两块儿,喝了点儿热水这才洗漱。 这时外头院里有了声音,林念支棱着耳朵听,原来是追着萧岚和史和平的人回来了,听他们说这两人不住知青点,以后就住在大队长家。 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一来就能住大队长家,看来这两个人的背景还真是不一般啊。 要知道他们八大队的大队长,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说起这个萧岚,黄玉凤可就来劲儿了,她瞟着林念,阴阳怪气地道:“说起来,还是人家萧岚同志大方,在牛车上就把从京城带来的点心分给我们吃。 那点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点心,听萧岚同志说,那是京城老字号的点心,做点心的大师父主上是御厨。” “不过啊,有些人人品不好,人家萧岚同志没分给她。” 指桑骂槐,林念没搭理她,有这功夫不如睡觉。 困死。 许年华闻言一下子就来劲儿了,拉着黄玉凤嘀咕:“哟,这么说来,这个萧岚家里是干部家庭啊?” 黄玉凤点头:“肯定是干部,而且还是大干部!” 许年华惊讶不已:“哟,这可不得了,大干部家庭的子女怎么舍得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黄玉凤:“谁知道呢,不过像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上哪儿过的都是好日子!” 杨春兰不想听她们总是磨叽:“行了行了,还有事儿没有?没事儿我就吹灯睡觉了!” “煤油可是大家伙儿凑钱凑票买的!” 一听煤油得凑钱买,黄玉凤连忙说:“那快吹,我不干啥了!” “我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这些东西不该村里给我们出吗?” 杨春兰:“你都知道是支援农村建设,不自己买还用老乡的,你好意思?” 黄玉凤一下子就被怼得没话说。 许年华打圆场:“哎呀春兰,玉凤才来不知道,你好好说,干啥这么冲。” “玉凤你别放在心上,春兰这人没啥坏心眼儿,她就是说话直了点儿。” 躺在被窝里的林念打了个哈欠,睡着之前,坚定了尽快搬走的决心,集体寝室实在是吵。 第26章 穿小鞋 第二天林念是被锣声吵醒的。 “起来了,锣响三遍就要上工,迟到了要扣工分。” 长途跋涉之后只睡一个晚上哪儿缓得过来? 但林念还是起床了。 不管怎么说,刚来就不能搞特殊,没得给人说嘴。 她洗漱完了之后就听杨春兰道:“你们才来村里没给你们发过渡粮食,早上就先忍忍,或者跟别的同志借个杂粮馍馍垫吧一口,等拿到了救济粮就还给人家。” 林念道谢,自己拿了两块儿点心出来,又兑了一杯麦乳精。 麦乳精的香味儿挺霸道的,热水一冲飘得满屋子都是。 黄玉凤吞了吞口水,嫉妒地瞪了一眼林念,许年华一脸笑意地坐到林念的身边,眼睛放光地看向林念的搪瓷缸子:“哟,是麦乳精啊!” “自打下乡,我就没有尝过麦乳精的味儿了!” “真香。” 林念:“是挺香的。” 许年华:“……” 不是,我都这样了你不该说分点儿给我尝尝的吗? “林念,我实在是馋得慌,你分点儿给我尝尝呗,回头我帮你干活儿。” 林念这才点头:“好吧。” 许年华就伸手要去拿林念的搪瓷缸子,林念端走杯子:“你去拿你的杯子。” “说起干活儿,不如轮到我挑水的时候你帮我挑一缸水。” 刚把自己的搪瓷缸子拿过来的许年华笑容僵在了脸上,一缸子水,得挑满满三担子呢! “那啥,林念,一缸子水是不是太多了,你看不过是一点儿麦乳精……” 林念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许知青,不过是一缸子水而已……” 喔豁。 许年华噎住了。 你说一点儿麦乳精而已,人家说一缸子水而已。 “哎,麦乳精要票,水还不要票。”林念说完就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真香。” 白要那是不可能的,心养大了林念也供不起。 许年华的脸都黑了。 杨春兰这时走了过来,把自己的大搪瓷缸子往桌子上一杵:“两缸水我给你挑!” 林念麻溜开柜子拿出麦乳精,给杨春兰的搪瓷缸子里挖了满满四勺麦乳精。 冲上了开水,浓郁的香气瞬间就蔓延开来。 给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馋得呢! 再馋也没招。 人家不给,她们也只有吞口水的份儿。 最后酸唧唧的黄玉凤找同样酸唧唧的许年华这里借了两个杂粮窝头,噎得她直翻白眼儿。 要不是许年华跟她吃的同样的东西,她都会以为许年华故意糊弄她。 许年华对她道:“你才来不知道,乡下的日子不好过,工人还有粮本儿,农民可没有粮本儿。” “一年到头的工分也分不了多少粮食,到手的细粮得全部换成粗粮,才能保证每天有吃的不断顿。” 黄玉凤傻眼了:“可我妈说乡下就是种粮食的,不缺吃的!” 许年华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又是一个被家里骗了,哄着来下乡的姑娘。 在响第二遍锣的时候,大家伙儿就往外走,不是直接到田间地头,而是去保管室。 得先去保管室领农具,干完活儿了也得先回保管室还农具顺便登记工分。 一杯麦乳精的情谊,杨春兰就喊林念一起走,并在路上跟林念讲了很多生产大队的事儿,以及知青点儿的事儿。 林念问她的问题,她也都一一回答了。 到了保管室,大队长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简易喇叭,凑在嘴边喊:“昨天新到的知青站前面来!” 林念等人往前站了站,黄玉凤故意远离她,凑到萧岚身边。 萧岚当然愿意看到林念被冷落,林念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死丫头,害得表哥被抓,等着瞧,看她整不死她! 大队长一番长篇大论的场面话之后,就开始给新来的知青分活儿。 “你们刚来,前几天先跟着干点儿轻松的活计熟悉熟悉,但要尽快熟悉,过些日子秋收的时候,都必须使出所有的劲儿来。 只要没有累死,就必须下地!” 说完,他顿了顿,就开始分派活儿,男知青分的活儿都是下地,不过听起来活儿不是很繁重,女知青给的是除草和割猪草牛草的任务。 唯有林念和刘勇男的活儿没有宣布。 林念对上萧岚得意的目光,就知道她使坏了。 果然,大队长对他们两个说:“刘勇男同志去挖鱼塘,林念同志去挑粪。”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林念和刘勇男,知道他们两个被穿小鞋了。 这两个小可怜儿,怎么一来就把大队长给得罪了? 挖鱼塘的活儿最累,挑粪的活儿最臭。 “不过你们刚学着干活儿,还不利索,故而刚开始这一个星期只能给你们记一半儿的工分。” “等你们手上的活儿能干得熟练了,再记满工分。” 他的话音落下,林念就使劲儿鼓掌:“好!”33qxs.m 众人:这是一个傻姑娘吧!让她去挑粪她这么开心? 但林念接下来的话:“不愧是大队长!” “觉悟就是高!” “感谢大队长把最脏最累的活儿分派给我,作为烈士遗孤的我下乡本来就是要接受锻炼的!大队长的苦心我一定要写到感谢信里,送去镇上和县里的委员会。 然后再寄几封给报社,大队长这种不徇私的做法,这种严格培养烈士遗孤的做法值得表扬!” “我干脏活儿我光荣,我一定不会辜负大队长的期望。” “成长,从一个挑粪工开始!” 众人:是他们格局小了,这姑娘一点儿都不傻! 大队长:…… 他猛地看向萧岚,这丫头没跟他说林念这么难缠啊! 也没跟他说这丫头是烈士遗孤! 萧岚理直气壮,烈士遗孤怎么了? 烈士多了去,就她金贵! 大队长又看向史和平,史和平心虚地撇开头,这丫头连隋建明都坑了,确实是个厉害的。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林念对上。 可是萧岚她咽不下那口气。 大队长包向党连忙跟生产小队的队长使眼色,操蛋的,烈士子女下乡就被穿小鞋……这帽子的他扛不住啊!小队长心领会神,他跳出来说:“大队长,挑粪的人够了,不好再插个人手进去。” 包向党配合地皱眉道:“这样啊……那林念同志就去扯草吧。”可千万别写感谢信啊姑奶奶! 还给报社寄,包向党光是想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林念失望地问:“啊……不能挑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