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关羽》 第一章 江陵城中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末,江陵城已经迈入了寒冬之中, 寒风萧瑟,万物萧条。 而在江陵城中的太守府中的一处凉亭处,正伫立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人, 此时他的内心也如此时的天气一般,寒意阵阵。 这位年轻人身披雪白皮袄,手握鎏金铜炉,铜炉中缓缓燃烧的火焰,正为年轻人驱散着手上的寒冷。 而他身上所披的皮袄亦是上好御寒之物,正常来说,在这样的穿戴下,纵使天气再冷, 年轻人也应该感觉不到寒意才是。 但旁人不知的是,这位年轻人此时不是身寒,乃是心寒。 这位年轻人乃是如今南郡太守糜芳的独子糜旸, 但同时他身体里居住的是一位后世来的灵魂。 糜旸仰头看向那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的天气直压的他似乎喘不过气来。 身为南郡太守糜芳的独子,糜旸不说在江陵城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是吃穿不愁,身份尊贵异常。 这样的身份,在一众穿越者中,起点不可谓不高,按常理来说,糜旸还有什么事值得他烦闷,什么好凡尔赛的呢? 但做糜芳的儿子,这很好吗? 身为穿越者的糜旸对此感到嗤之以鼻。 做糜芳的儿子已经让糜旸难以接受了,更让糜旸感到崩溃的是,他穿越来的这一年,是建安二十四年! 在穿越过来后,糜旸通过旁敲侧击知道如今乃是哪一年,亦得知了如今在天下间发生的种种大事。 就在不久前,汉前将军关羽在樊城水淹七军,生擒曹魏大将于禁,阵斩曹魏大将庞德,一时间威震华夏。 当这消息传到江陵城中时,城内之人无不欢呼雀跃,对关羽交口称赞,军心民心俱是如猛火燃烧一般沸腾不已。 但在江陵城中,却有二人对这消息感到忧心不已。 一人是如今的南郡太守糜芳,另一人便是糜旸了。 糜芳之所以会忧心忡忡,无非是担心关羽大胜归来后,会对其秋后算账。 而糜旸会忧心忡忡,是预见到了他的便宜父亲糜芳接下来的一系列骚操作。 位列后世抖音“十大恶人”之一的糜芳同志,他接下来的骚操作不仅将关羽拉入了深渊,将刘备光复汉室的理想给摧毁了一半, 更是将糜氏一族也从此打入了历史的耻辱柱,面对如此严重的后果,糜旸怎么会不感到心寒忧虑呢? 糜旸既然穿越成了糜芳之子,他就与糜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那么他就务必要阻止糜芳接下来要做的那件蠢事,不然糜旸的这一辈子可算是毁了。 就在糜旸想着怎么阻止他的便宜父亲糜芳做蠢事的时候,从凉亭外不远处正匆匆走来一位仆人打扮的年轻人, 糜旸看到此人瞬间眼睛一亮,还未等到这位仆人走到凉亭之内,糜旸就瞬间走了出去,来到这位仆人身前,急切的开口问道, “吾让你守在太守院外,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了?” 看到糜旸主动走出来问话,这位仆人吓得赶紧行礼,看到这一幕,糜旸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礼节。 糜旸连忙止住了这位仆人的行礼,对其再次问道,“是不是发现什么异常了。” 糜旸这时的语气除了焦急,还带上了些许严厉。 身为糜旸贴身亲仆的糜忠,知道了他的这位主子这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因此他也不敢再有所拖延,连忙对糜旸汇报道, “忠听少主吩咐,这几日来一直守在府君院外,本来前几日本无什么异常, 但就在今日,忠发现了有一位形色鬼祟之人,在府君的亲自迎接下进了他屋内。” 听到糜忠如此说,糜旸心中咯噔一下,他再次问糜忠道, “你看那人是哪里人士?” 糜忠似是回忆那人的装扮举止,最后语气确定的说道, “必是江东人士无疑。” 古时交通不便,各地风土人情差异巨大,相邻郡之间的风俗差异,可能就与国与国之间的差别一般大。 故而这时判断一个人的籍贯,是很容易从他的装扮与口音判断出来的。 在听到糜芳将一位江东来的人士迎入屋内密探后,糜旸顿时感觉大事不好, 历史上本该发生的一切,此时正在按照他的惯性快速的发生着。 快到了根本没给糜旸太多时间,去思索好的办法来阻止这一切。 在先前,因为糜旸来自后世,知道糜芳后面会投降孙权,所以他就曾猜想,也许孙权在正式出兵之前,他就会派信使勾连糜芳。 毕竟江陵乃重镇,易守难攻,若没有事先得到江陵守将糜芳的允诺投诚之意,那么孙权是不会轻易起兵背刺关羽的, 在这种猜想之下,糜旸派出了心腹守在糜芳屋外,就是想探查下孙权起兵偷袭荆州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如今看来, 孙权已经开始堂而皇之派遣使者勾连自己的便宜父亲糜芳了,那他起兵之日很可能就在这几天! 想到这里,糜旸气的将手中的铜炉狠狠砸在地上, 口中恨恨地道,“吴贼可恶!” 糜旸的这一幕吓坏了一旁的糜忠,他自小就跟随在糜旸身边,深知他这位少主性情优柔,很少有发如此大火的时候。 糜忠不知糜旸为何发怒,他小心翼翼得开口道, “郎君息怒,江东与我荆州有盟约之好,故而江东有使者前来拜访府君也是正常,郎君何必因此动怒呢?” 在糜忠看来,糜旸这副发怒的样子,真是令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看到糜忠那副不解的样子,糜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糜忠的想法正是如今荆州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认为江东乃是盟友,所以大多想不到孙权后面会突然率军偷袭荆州。 也正因为如此,孙权偷袭荆州的举动才会那么顺利。 面对糜忠的不解,糜旸叹了口气说道, “江东与我荆州有盟约不假,然大王命关将军假节钺镇守荆州,那么江东若派遣使者,应当前往襄阳与关将军联络才是,又怎么会来江陵城中与父亲相通呢?” “再者,若是正常交往,父亲大可在府中议事厅内接见江东使者,又何必将其迎入寝室内密谈呢?” 听糜旸说完这些后,糜忠似是若有所思。 而此时糜旸却已经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决定,他对着糜忠言道, “你随我,一起去面见父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既是上天不给他时间, 那糜旸就赌上一把! 第二章 当为班超 糜芳年近六十,膝下只有糜旸一个儿子,平日里自然宝贝的紧。 当年刘备入蜀,糜芳之兄糜竺随同刘备一同入蜀,刘备感念糜竺糜芳两兄弟数十年来不惧艰险,不离不弃,又觉得那时尚在幼时的糜旸聪慧可爱, 便令糜竺带糜旸一同入蜀,并且刘备平日之中将糜旸养在身边,恩宠异常。 后糜芳被任命为南郡太守,思子心切的糜芳不顾君臣之礼,多次恳切上书刘备放糜暘归来侍奉自己,刘备才在去年令糜旸从蜀地入南郡来服侍陪伴糜芳。 由此可见糜旸在糜芳心中的地位。 因为钟爱糜旸,因此在糜旸一到江陵城中后,糜芳就立即将其安排在了,离自己寝室不远的地方居住,以便能够随时见到糜旸。 正因为糜芳的这番安排,糜旸带着糜忠,在经过几处回廊后,不多时就来到了糜芳的寝室外。 在糜旸刚来到糜芳寝室外时,正好看到一身湛蓝深衣的糜芳将一位十分面生的人给送出房门外。 糜旸在看到那人之时,看其装扮,立马就知道这人便是刚刚糜忠口中所说的,江东来使! 而糜旸与糜忠两人的突然出现,也吓了糜芳与那位江东来使一大跳。 今日糜芳与这位神秘的江东来使私会,讨论的乃是背主投降之事, 这事哪怕是透露出一点,不说这位江东来使性命堪忧,就是糜芳头上的那颗头颅恐怕也会不保, 因此在糜旸与糜忠突然出现后,糜芳与这位江东来使心神俱是一震。 糜芳还好,在看到是自己的儿子突然出现之后,他心中只有惊奇没有惧怕。 而那位江东来使心中的惧怕,可是一下子升到了顶点。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为了他主人孙权的给他的使命能够圆满完成,这位江东来使眼中瞬间闪过杀意,他拔出腰间佩剑,就要上前几步来扑杀糜旸, 这一幕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糜旸毕竟是年轻人,反应稍快,在看到那位江东来使持剑杀气腾腾的朝自己而来时,不一会儿,他也反应过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与其对峙起来。 而本来在糜旸身后身后的糜忠反应更快,他比糜旸更快拔出随身长刀,随后挡在了糜旸身前守卫糜旸。小说 而在场众人当中,唯有年纪最大的糜芳反应最慢,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看到现场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而就在那位江东来使持剑,正要继续朝糜旸而去时,方才还对那位江东来使,有前倨后恭之态的糜芳瞬间变得气愤异常, 他对那位江东来使怒目而视,口中不假思索地怒吼道, “好胆,勿伤吾儿。” 糜芳的这一声怒吼不仅吓到了那位江东来使,更令在场的糜旸瞬间对其刮目相看起来。 在糜旸的印象中,糜芳虽为身为刘备元从之臣,资历高深,且如今位高权重,但他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很少有如今这样的霸气场面。 而随着糜芳的一声怒吼,糜旸所在的这处院落之外,瞬间响起了许多甲胄碰撞之声,而随之回廊之外传来一声郑重的问候, “府君无恙乎?” 想来是值守在外的糜芳的亲卫听到糜芳的怒吼,以为糜芳有事,故而特地问了糜芳这么一句。 而糜芳的那句怒吼及回廊外令人胆寒的无数甲胄碰撞声,都令在场的人冷静了下来。 那位不知姓名的江东来使,转身看向那对其怒目而视的糜芳,如此的糜芳与方才在房内的对其前倨后恭,执礼甚谦的糜芳完全是判若两人。 也就在这时,徐详才恍如后知后觉般,重视起糜芳的身份来。 哪怕他再不堪,此时他也是南郡太守,执掌一郡数十万生民生死的封疆大吏。 这位江东来使名徐详,字子明,乃是吴郡乌程人,孙权的同乡。 现任江东都尉,是孙权的心腹臂膀。 糜芳的一声怒吼令当场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在糜旸眼中闪过亮光时,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令糜旸深深失望起来。 糜芳见在震慑住徐详对糜旸继续动手后,他强自压抑下心中的怒气,而后脸上又瞬间展现笑容对徐详迎了上去,他口中充满歉意地对徐详言道, “徐都尉勿忧,来人乃是吾子,其定不会对外泄露此间之事。 徐都尉可安心回江东回禀吴主,今日你与我相商之事,吾定会好好思量。” 糜芳语气谦恭,加之又特地在其话尾的思量两个字上着重加重了语气,徐详亦是聪慧之人,他立马明白了糜芳的意思。 加上糜旸乃是糜芳的儿子,方才糜芳的表现已经表明了糜旸在其心目中的重要性,而且糜旸也断然没有背叛糜芳的可能,所以徐详安心的点了点头, 他对糜芳言道,“如此自是最好。” 在说完这些后,徐详对着糜芳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若说方才他还对糜芳有所轻视,但在经历方才糜芳的那一声怒吼后,不自觉的,他对糜芳心中也有了些敬畏之心,连带着态度也好了起来。 而在徐详转身离去之后,糜芳转身看向犹持剑而立的糜旸,他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他先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看向糜忠, 糜旸是他儿子,糜忠可不是。 在糜芳那危险的目光直视过来后,糜忠吓得魂不附体,幸亏这时糜旸挺身而出维护糜忠,他对着糜芳言道, “阿忠幼时就跟在吾身边为仆,其不会有所二心的。” 在听到糜旸这么说之后,糜芳那充满杀机的目光方才渐渐消散。 正如糜旸所说,糜忠乃是糜氏的家生仆,这样的人,忠诚是可以信任的。 例如守卫在外的那些亲卫,亦都是跟随他糜芳多年的家生仆。 但随后糜芳看向那行事无所顾忌的糜旸,就对冷哼一声道,“你随为父进来。” 说完之后,糜芳背负双手自顾自的先进入了房内。 而在糜芳进入寝室内后,糜旸收起长剑,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徐详离去的方向,在几息之后,糜旸就立刻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着糜忠吩咐道,“你即刻出府外召集我那些亲卫,埋伏在城外,待刚才那人出城之时,将其擒下。” “如若其誓死不被俘,可就地斩杀,我要尸首亦可!” 第三章 先斩后奏 在听到糜旸的这个吩咐之后,糜忠瞬间吓得目瞪口呆。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方才那个江东来使乃是糜芳的座上宾,这样的人给糜忠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其下手呀。 但可惜糜忠的现任主子,乃是一个以班超自诩的人,糜旸见糜忠脸上似有犹豫之色,他顿时语带威胁的说道, “方才若不是吾,你性命已经不保,你岂可不听我命令行事。” “再者若是你不从我所言,我就进去对父亲进言,你对我有不忠之心,你猜父亲会如何处置你?” 糜旸的威胁让糜忠的脸色变得惊惧不已,在看到糜忠的这副神色之后,糜旸复又语气放缓地说道, “你且放心。纵使那人来头如何大,父亲如何看重其,难不成还能因为其处罚我不成?” “吾乃父亲独子。” “而你乃奉我命令行事,纵使父亲日后知晓了此事,也会因为我的缘故,不会对你有所责罚的。” 糜旸的话语如魔鬼的低语一般,在糜忠的耳旁缓缓响起, 在糜旸一个棒槌,一个甜枣的话术攻击下,糜忠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对着糜旸郑重拜道, “忠敢不奉少主之令!” 糜旸闻言大喜,他拍着糜忠的肩膀道,“且去,且去,万事有我。” 在糜旸的承诺之下,糜忠领命而去。 而在安排此间事之后,糜旸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入了糜芳的寝室之内。 无论糜忠是否能擒下那位徐都尉,如今说服他的便宜父亲糜芳不背叛刘备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糜旸踏入房门之后,先将房门关上,方才转身看向已经坐在榻上的糜芳。 如今时近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内摇曳的烛火在闪烁着他那微弱的光芒, 而因为光线不好,当糜旸看向糜芳时,一时间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这也让糜旸的心中莫名多了些忐忑。 别看糜旸在糜忠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他是糜芳独子,糜芳绝不会对其不利, 但面对历史上这位能够卖主求荣,背叛了追随了二十余年的主公的贰臣来言,糜旸也无法保证其虎毒不食子。 在糜旸进入房门之后,糜芳寝室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但这片宁静很快就被糜旸的一声行礼给打破。 糜旸在糜芳十步之外,对着糜芳一拜道,“父亲安好!” 糜旸的这声问好令糜芳脸上的态度有所缓和,他的脸色不再那么严肃。 糜芳这时想到糜旸刚刚大病一场,病根可能还尚未去除,现在身子还虚弱着,他脸上的脸色更加柔和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子晟,你大病初愈,不宜久站,且坐下吧。” 在听得糜芳关切的语气后,糜旸也十分乖巧的在附近找了一处坐席坐下。 在糜旸坐下后,糜芳这才重新板起面孔,用教训的语气对糜旸言道, “吾东海糜氏一向以经书礼仪治家,而你今日未经通传却擅自入我寝室范围内,可称礼乎?” 糜旸及糜芳都出身徐州东海糜氏一族,糜氏先祖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是徐州有名的富商。 后某位糜氏先祖深感当今之世通经书,学典籍才是安身立命之道,便四处延请名师教导家中后辈, 到了糜旸的上一辈糜竺、糜芳那里,虽然不敢说糜竺及糜芳是当世大儒,但那二人也算正是迈入了士大夫的行列之中。 糜芳与关羽的关系一向不好,除了糜芳的有些做法为关羽所不齿外,糜芳士大夫的身份也让关羽十分看不顺眼。 见糜旸没有回复自己的问询,糜芳复冷哼一声道,“汝幼时跟随在你大父身边,难道汝大父没有教导你这些礼仪吗?” 正如后世大多数父母一样,糜芳很自然的将糜旸不通礼仪的锅给甩给了别人。 但在糜芳说完这些后,糜旸却突然答道, “未经通传擅入父亲寝室不可称礼,但吾思念父亲,通传之事太过繁琐,吾不愿等。 此虽不符合礼仪之道,但却符合孝道。” 在糜旸说完这番话后,糜芳没想到往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糜旸,竟会突地说出这副深情肉麻的话, 他心中对糜旸的孺慕之情,一下子被糜旸的这番话给拉到最深。 糜芳这时看向糜旸的目光满是慈爱之色。 糜旸自幼养在糜竺、刘备身边,与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故而自去年糜旸来到他身边后,对其也不算很是亲近,这一点往日里令糜芳很是烦恼, 但没想到今天糜旸会丝毫不掩饰对其的孝心,这让糜芳心中很是开心。 正如糜旸所说,他身为糜芳的儿子,因为思念父亲了,所以就来见了,这算的上错吗? 自然不算。 糜芳这时心中孺慕之情大盛,他让糜旸坐的离他近些,好让自己能看清他,糜旸自是乐意之至。 在糜旸起身来到糜芳身边坐下后,糜芳看着这个与自己相貌颇有几分相似的糜旸,他心中对糜旸的喜爱之情更甚。 糜氏一族世代富商,经过多代的优良配种之下,糜芳的相貌足以称的上端正雍容, 若暂且不提他后来所做的那些令人不齿的事,糜芳本人的外貌算得上十分出众的,很有名士风范。 而继承了糜芳优良基因的糜旸,相貌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在糜旸来到身旁坐下后,糜芳语重心长的对糜旸特地嘱咐道, “近几日江陵城中可能会有变故,你这几日就不要外出了,好好呆在府内。” 而在听到糜芳这副嘱咐话语的糜旸,心中却瞬间了然糜芳口中的变故是啥,既然糜芳主动提起这件事了,糜旸正好由此展开话题, 糜旸抬头望向糜芳,他问糜芳道,“父亲口中的变故,可是与方才那位江东的徐都尉有关?” 糜旸此话一出,糜芳脸色突变,他本来充满柔和的脸庞立马就陷入了一片严肃之中。 糜芳竟然忘了,他的这位儿子可是被刘备都夸为聪敏的。 但很显然,出于保护糜旸的目的,糜芳不想告诉糜旸太多内中细节,因此糜芳端起父亲的架子说道, “你胡说什么,不要多想,好好听为父的便是。” 在说完这些后,感觉心中秘密被看破的糜芳,就想让糜旸离去,但岂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糜旸就言道, “父亲不肯告诉我内中隐情也无妨,反正一会我也会从那徐都尉口中得知一切。” 糜旸的这一番话让糜芳心神大震,他几乎脱口而出道, “子晟这是何意!” “何意?” “父亲通晓史书典籍,难道不曾读过《汉书》中班定远定西域之故事?” 到了这一刻,糜旸也向糜芳摊牌了。 而在闻得糜旸此语后,糜芳气的浑身发抖,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呀! 第四章 父子对质 糜旸口中的班定远乃是今汉名臣班超。 永平十六年时,时任军中假司马的班超被窦固任命为使者,与从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 在班超与郭恂到达西域的鄯善国后,鄯善国王一开始对班超这一行汉朝的行者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但不久之后,鄯善国王突然对班超这一行人态度大变,变得疏远寡淡起来。 机智的班超知道这是因为北匈奴的使者来到鄯善国的缘故,因此之后他便鼓动部下趁夜奇袭北匈奴使者住所,斩杀了全部的北匈奴使者。 到了第二日班超将北匈奴使者的头颅给鄯善国王看,鄯善国王见北匈奴使者死在自己国内,担心北匈奴因此迁怒自己,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宣布臣服汉朝。 班超做得这件事,当初曾经震惊朝野,引得无数名臣赞叹,当今距那时不过百余年,糜芳对这件事自然是知晓的。 而糜旸如今主动提起此人此事,为的便是告诉糜芳,那所谓的江东来使徐详,恐怕这时已经入其篝矣。 一切向前辈班超看齐。 只是生死不知而已。 而知道糜旸话中含义的糜芳,在得知此事后,怎么能不感到气愤。 正如当年的鄯善国王一般,徐详乃是孙权派来与其通好的使者,若是这使者死在他儿子手中,死在这江陵城中,这会让孙权怎么想? 这又让他糜芳接下来如何自处? 若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别说他避难江东的想法难以成真,恐怕自此之后,孙权会对其恨得牙痒痒的了。 意识到这件事严重性的糜芳,急忙起身就要唤人前去保护徐详。 糜芳的这个举动早在糜旸预料之中。 但这时糜旸也起身来到糜芳身前一拜,他能选择将此事告知糜芳,也就不怕糜芳会派人去保护徐详。 糜旸对着糜芳一拜后言道,“父亲且止!” “我之亲卫皆是大王在蜀中赐予我的精锐,他们既非糜氏中人,亦非荆州人士,在这江陵城中,只听我一人号令。” “父亲若想派使者前去阻止我之亲卫行事,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听的。” “而父亲若是想派人保卫那江东徐都尉,我之亲卫近百余,又都是精锐, 父亲人派的少了不济事,人派多了,一旦两方起了冲突,在这江陵城中,动静自然不会小了。” “父亲虽是南郡太守,但这江陵城中又不都是父亲心腹, 一旦闹出的动静大了,被那些平日不满父亲的人知晓了,父亲私会江东使者一事,将这事报给前线的前将军,敢问父亲, 那样的后果,父亲可以承担吗?” 糜旸此话一出,糜芳脸上的神色就跟走马灯似的变幻无常, 有愤怒,有无奈,有不解,亦有悲伤, 但终究他还是听进了糜旸的话语,止住了想喊人的冲动。 见糜芳有所犹豫,糜旸又赶紧说道, “况且我之亲卫早已行动,想来这时早已斩杀那江东贼都尉,父亲这时想唤人前去保卫其,又岂可来得及。” 其实糜旸的这句话完全是诓骗糜芳的,他方才命糜忠前去捕捉徐详,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前的事,这时有没有找到徐详还不好说,更别说擒下他了。 但这时糜芳已经被糜旸方才的那些话乱了心神,心神不定之下,也没有过多思考糜旸的话,就下意识的信了糜旸口中所言。 在意识到已经无法改变徐详之死的的结局之后,糜芳只感觉一阵无力感传来,他跌坐在坐席上, 口中只是喃喃自语质问糜旸道, “吾乃你父,你为何如此对我!” 糜芳飘忽的目光扫过他身旁的剑架,那剑架上正陈列着一柄宝剑,糜芳看看那把剑,又看向了糜旸,心中无奈地想着, 若不是你是我儿,恐怕我早已...... 命糜忠捕杀徐详的举动,糜旸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他知道接下来的历史发展,深知糜芳及其绝对不能投吴,但他看到糜芳如今这番无力,悲切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 毕竟糜芳乃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而他如今的做法,的确是将糜芳架在了火上烤,前身虽已死去,但血脉相连之下,总有共情之处, 只不过为了将来打算,糜旸这时绝对不能因小不忍而乱大谋。 糜旸跪倒在地,他的语气中也带了些悲切之意, 他带着些哭声说道, “前几日父亲对外言及抱恙,儿子心中担忧,但那时又大病初愈,无法前来侍奉父亲, 于是儿子便令糜忠守在父亲院外,以便能够及时知晓父亲身体状况。” “但岂料糜忠今日却来报,父亲你拖着“抱恙之身”,竟然私下接见了一位江东来使。” “自赤壁之战后,吾荆州与江东签订虽签订盟约,互为盟好,但其实私下里冲突不断。 建安二十年时,江东孙权更是命吕蒙袭取荆南长沙三郡,对这样的盟友,吾心中又岂会没有顾虑。” “且大王命前将军驻守荆州,为荆州之督,若是正常通使交好,孙权应该派人前去与前将军联络才是,又岂会来到这江陵城中与父亲私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纵使儿子愚钝,也知道孙权此番遣使与父亲联络一事,必然不怀好意。” “吾虽不知那江东使者与父亲相商何事,但父亲为大王之臣,私下与江东来使联络一事,若被有心人得知,父亲一世清名将毁于一旦,更会引来大王忌惮。” “为了保护糜氏,为了维护父亲清名,儿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呀!” 说到最后,糜旸竟已经声泪俱下。 糜旸在以上的话语中,详细解释了他为何会作出擒杀徐详的举动。 他的话语中体现了处处为糜芳着想的意思,加上糜旸那真情流露的作态,让糜芳方才还充满愤恨的内心,一下子柔软了不少。小说 得亏糜旸上辈子是科班演员出身,否则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这么容易代入了糜芳儿子的身份。 糜旸很清楚,他必须要为他擒杀徐详的举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他是穿越者这事不能透露,不可能一上来就说,我知道你要投降孙权了,所以才赶紧杀了徐详,断了你这番念想。 如今糜旸将意外发现端倪,从而下决定擒杀徐详一事解释成是在维护糜芳清名, 这一方面可以展现糜旸机智聪慧,不违背他以往的人设,又能建立一个孝顺父亲的人设,实在是用心良苦。 至于立人设,对于后世混迹演艺圈的糜旸来说,实在是一种本命技能。 糜旸合情合理的解释,动情的话语感动了糜芳,他这时心中对糜旸的愤懑之情也没有那么深了, 他屈身抚摸着跪倒在地的糜旸头颅,充满叹息地说道, “事已至此,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五章 糜旸献策 其实刚才糜旸心中也有些担忧,糜芳会一怒之下,对其痛下杀手,但幸好,糜芳虽说私德有亏,但还是一个慈父,对其的舐犊之情十分深厚。 见糜芳已经默认了他擒杀徐详一事,糜旸知道接下来是重头戏来了。 糜旸跪伏在地,问糜芳道, “父亲乃大汉重臣,又何必私会江东来使呢?” “若不是儿子提早发现了此事,此事若被大王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呀。” 糜旸利用自己的演技,很自然表演出了一个疑惑的儿子的模样。 听到糜旸的担忧之后,只觉将来已经暗淡无光的糜芳,突地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他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了。 糜芳笑声中充满了讽刺说道, “若子晟今日未曾捕杀那徐详,数日后,吾之主人是谁还尚未可知呢,我又岂会惧怕玄德知晓此事。” 糜芳在说完这番话语,糜旸“吓得”赶紧抬头,他用一副震惊的神色看向糜芳, 糜旸哆嗦着嘴巴,口中不可置信的言道,“难不成父亲与那江东来使,相商之事乃是.......” 看着糜旸没有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糜芳这时已经不想在儿子面前隐瞒什么, 他为自己寻找的后路被“不知情”的宝贝儿子给亲自斩断,接下来只觉自己已经深险死地,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不错,那江东孙权想要再次奇袭荆州,而那徐详便是吴主孙权派来前来招降我的。 吾与其已经不仅一次会面。” “而吾方才与其相商之事,便是待来日吴军兵临城下时,吾如何开城迎之一事。” 在糜芳将所有隐情告知糜旸后,糜旸心中一副了然,但他脸上却要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双目通红,对着糜芳言道, “父亲乃是大王元从之臣,数十年来从无二心,何苦今日有此想法矣!” 面对糜旸的这个疑问,糜芳只是嗤笑一声,他言道, “为何? 因为那关云长辱我太甚!” “关羽那厮向来轻慢士大夫,往日里对吾就诸多鄙切之语,这本来算不得什么。 为父自知为谋臣,无孔明那经天纬地之谋略,为武将,无关羽、张飞那万夫莫敌之气概。” “关羽乃是玄德大将,与我相交亦有数十载,为了玄德之大业,关羽那厮往日如何轻慢我,我皆可忍受。” “但他不该想杀了我。” “今岁其起兵北伐,原定方略至多不过半年就回,但其连战连捷,威震华夏。 在他威风八面的时候,他不知道,吾在后方筹措兵马粮草有多么辛苦。” “荆州已经不是当年刘景升治下的那富足之国了。 赤壁之战以来,荆州陷入三方混战,已经残破不堪。 加上我军如今只有江陵、武陵、零陵三郡,武陵、零陵三郡此处荆南,本为蛮荒之地, 这两郡往日之中自给自足尚且困难,又何谈筹集军资供给前方。” “因此自关羽那厮今岁出征以来,吾一直以一郡之国力,供养其数万大军开销,这能坚持半年,已经十分不易。” “但就在上月,其又命使者向我要兵力,要粮草,” “今岁入冬以来,荆州已有疫情流行,吾江陵一郡又耗费所有国力供养数万大军近半年,哪还有什么兵力,粮草供给前方。” “吾只是将详情据实已告,关羽就认为故意我拖延军资,还放出话来, “回来就将我治罪” “他如此言语,为父岂可坐以待毙!” 糜芳越说越气愤,他边说边用手击打身下的床榻,以示自己心中的愤怒。 糜芳的话语让糜旸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糜芳所言大多与历史上记载不差,后世许多人都骂糜芳卖主求荣,但其实,糜芳只是卖主求生而已。 不过,糜旸如今穿越来了,可不想糜芳卖主。 糜旸在听完糜芳的言语之后,立即动情得开口劝道, “建安五年,吾出生在汝南,那时大王领兵寇略许都,在兵危之时,依然为我赐名旸,意为日出之意。 而后吾及冠,大王又为我赐字,子晟。 为君,他为臣下之子赐名赐字,这是德。 为主,大王在取得益州后,立即对父亲委以封疆大任,这是恩。 大王对我糜氏一族恩德深重,从未对我糜氏有亏,父亲纵使与前将军有嫌隙,但与大王何干? 大王从未负我糜氏一族,今父亲岂可负其。” 糜芳出于与关羽的恩怨想要投降孙权,但这与刘备无关呀。 第六章 此路不通 徐详在从太守府出门之后,因为担心行踪泄露而引起旁人的怀疑, 故而他故意不出江陵东门回江东,而是特意绕了一个大弯,来到江陵城南门出城。 徐详此番代替孙权出使江陵,讲究的便是一个隐秘。 因此虽然他有官位在身,但此次来江陵城中,带的护卫仅有数人。 徐详不是第一次出使江陵了,算起来,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的安然无恙,也让徐详这时没有第一次来江陵城中的忐忑。 徐详这次以为,他还会如前方两次一般,安然回到江东。 但岂不料在他刚出城门来到一处行人稀少之处时,他就被身后疾行而来的一行人得挡住了去路。 这一行人竟有百余众,而那为首的一人徐详认识,正是刚刚挡在糜旸身前的与其持刀对峙的人。 糜忠见终于拦住了徐详这几人后,心中放松了下来,他用揶揄的神情看向徐详,而后口中对徐详说道, “此路不通。” 看到自己的去路被糜忠所挡,且糜忠脸上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徐详心中一个咯噔。 但徐详想到糜忠乃是糜旸的奴仆,且糜旸是糜芳的儿子,故而徐详心中就安定了不少。 世上岂有忤逆父亲之儿子? 此时徐详只以为糜旸派出糜忠及这百余人,乃是为了出了方才自己对其拔刀相向的那口气。 这样想才符合一个公子哥的作风。 自以为知晓糜忠拦路真实想法的徐详,心中愈发安定起来。 徐详心中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身为孙权心腹的他,为孙权出使过魏王, 连魏王这样的大英雄自己都不惧怕,何况如今仅仅只是一些奴仆拦路乎。 见糜忠及其身后的人渐渐向自己逼近,徐详手握腰间佩刀,而后自信满满得对着为首的糜忠喊道, “吾乃你家主座上客,你岂敢对我不敬!” 在徐详看来,糜忠无非就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奴仆。 现今自己点明自己的身份,想来糜忠会顾忌糜芳的威势而不敢对自己再有所放肆。 毕竟糜旸也得听糜芳的不是。 但出乎徐详意料之外的事,在听到自己提及糜芳时,那位为首的奴仆脸上是有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但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很快的脸上又闪现了坚定之色。 只见糜忠在命人将徐详数人包围起来后,他随即抽出腰间长刀,对着周围的百余精锐大喊道, “奉孝廉令,擒杀这一干人等,生死不论!” 在糜忠这一声厉喝喊出后,包围住徐详的糜旸亲卫们瞬间纷纷拔刀,看到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这幕,徐详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荆州这什么治安,都有人敢拦路杀人了。 这时徐详气定神闲的姿态已经淡然无存,他疾呼道, “哪家的孝廉敢不顾汉法,当道杀人!” 面对徐详的疑惑,糜忠大声回应道, “我家的!” 说完,糜忠便抽刀冲了上去。 ... 糜旸手握糜芳给他的印信,走出了糜芳的房门。 关羽所部在樊城之外,而从江陵城到樊城之间,乃是关羽所部的粮草运输路线。 这样的路线,必然会有士兵层层设卡,严查可疑之人。 而要想在这条线路之间通畅无阻,要么有关羽的手令或印信,要么就必须要有糜芳手中的印信。 历史上,吕蒙奇袭江陵,糜芳开城投降。 糜芳此举不仅将荆州的重镇给卖给了孙权,更是让吕蒙从其手中拿到了太守印信。 凭借此吕蒙几乎兵不血刃,就占据了南郡中的各大关隘,并且直接切断了关羽的粮道,这才使关羽成为了瓮中之鳖。 否则当时凭关羽的威望,吕蒙的攻心之策,短时间是没办法影响关羽手下军士的军心的。 而当时要不是手下士卒溃散太多,凭着手中的数万大军,关羽一路上且战且退,是有可能突围回到益州的。 如今糜芳将能够决定关羽命运的信物交到了自己手中,糜旸只觉心中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自此刻起,美髯公关武圣的身家性命,以及刘备集团复兴汉室的梦想,俱在他手中掌握。 糜旸没有马上动身前去樊城外关羽那里,而是在糜芳的房门之外静静伫立着,他在等待着糜忠的复命。 就在这等候的时机,糜旸正在静静思考着他下一步该如何做。 若是一会擒拿到了徐详,就算是一具尸体,糜旸亦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关羽相信孙权会趁荆州主力在外的时候,奇袭荆州。 但就算关羽相信了,以当前的局势,关羽根本没办法能够及时从前线退兵。 虽说之前关羽兵围曹仁,将这个曹魏第一大将困在樊城中动弹不得, 更是在雨季时水淹七军,将曹操派来的于禁、庞德二将一杀一俘虏, 看起来如今的关羽声势十分浩大,几乎就要杀到许都去了。 但其实前线的战场形势并没那么乐观。 在于禁率领的三万精兵全军覆没后,曹操后来又派了徐晃率军支援曹仁,如今徐晃正率军与关羽面对面对峙。 徐晃大军所扎营的地方,离关羽包围樊城的大军,仅仅只有三丈远。 徐晃可不是一个庸才,他故意如此安营扎寨,就是为了死死咬住关羽的主力,令其进退两难。 在有这样一个良将的步步紧逼下,关羽如果贸然撤退,很容易会被徐晃所趁,到时候有序的撤退要是变成了大溃败, 那糜旸得当场emo。 得想个办法解决徐晃这个麻烦,不然退兵都退的不安心。 而没有关羽手中主力的回防,江陵城面对东吴的猛攻,能不能守住真是一个未知数。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就在糜旸感觉糜忠的擒拿徐详之事,可能失败的时候,院外突然响起了火把的亮光及一阵嘈杂声。 细细听那嘈杂之声,糜旸隐约听见了糜忠的声音。 糜旸心中顿时急切起来。 糜旸当即迈步走出了回廊,来到了院门之外。 在糜旸来到院门之外后,他就看到糜忠的身形,只不过糜忠这时的身形被守在院门外的糜芳亲卫所阻。 借着众人手中火把的亮光,糜旸隐约看到糜忠身后,跟随着正是自己的一众亲卫,而在那亲卫之中,隐有一人被五花大绑。 糜忠之所以会被糜芳的亲卫所阻挡,乃是糜忠这时身上都是血迹, 加上糜忠与自己的亲卫都手持利刃,一副刚从战场拼搏下来,凶神恶煞的样子,糜芳的亲卫为了糜芳的安全,自然不可能将糜忠给放进去。 但幸亏糜芳的亲卫,也都认识糜忠乃是糜旸的贴身亲随, 加上糜忠一行人被糜芳的亲卫阻止后,并没有继续要强行进入, 故而双方一时只是对峙,并没有引发刀兵冲突。 看到这一幕,糜旸快速上前,来到糜忠身前。 糜忠见糜旸来了,瞬间就要对糜旸参拜,糜旸止住了糜忠的参拜,而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糜忠, 糜忠知道糜旸的意思,他轻轻对糜旸点了点头。 在得到糜忠的肯定后,糜旸心中大喜。 而糜芳的亲卫在见到糜旸出来后,一时间也都放下了心中的戒心。 糜旸是糜芳独子,他们自然认得。 而后糜旸取出了怀中的糜芳印信,在火光下对着糜芳的亲卫展示道, “今夜的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军法处事,罪及三族。” 糜芳的亲卫统领上前仔细辨认了糜旸手中的印信之后,当即对着糜旸一拜道, “唯。” 虽说今夜在场的不是糜芳的心腹,就是糜旸的心腹,本就不用有太多顾虑会被外人所知,但凡事多警告一下,总是没错的。 在说完那番话后,糜旸随即领着糜忠及自己的亲卫向外走去。 糜旸要当夜就前往樊城外。 第七章 慑服徐详 因为心中焦急,在糜旸的带领下,糜旸一行人的脚程很快。 糜旸虽是穿越者,但他穿越过来后,原身的记忆大多也一并被其继承,所以去往樊城前线的路糜旸还是认得的。 有着糜芳印信的糜旸,在出了太守府后,先去城内的校场内领走了数十匹战马。 幸亏原身的骑射技术不差,虽然他走了,但留下的记忆,让糜旸现今驱驰马匹不会太废力。 而后糜旸留下一半亲卫在江陵城中,他就带领这剩下的那数十位亲卫一同前往樊城。 在糜旸一行人驾马出了江陵城北门,并且在一路朝着樊城的方向行进后, 一直还算老实的,被五花大绑横立在马上的徐详,瞬间变得不老实了起来。 徐详为孙权出使荆州各方,自然认识江陵去樊城的路。 如今见这糜芳之子在擒拿他之后,竟然要将他带往樊城,徐详心中瞬间大急起来。 徐详又不傻,关羽的大军正屯驻在樊城外。 这糜芳之子糜旸这时要将他带往樊城,总不可能是带他去赏花赏月的吧。 而自己这次出使江陵,目的就是策反糜芳,为孙权夺得荆州。 怀带这样目的的自己,一旦被糜旸带到关羽那里, 那必定死透了呀! 徐详是畏死的,若他悍不畏死,刚刚就应该誓死不被俘。 畏死之人见自己即将会被带到一处死地,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于是横立在马上的徐详瞬间在马上激烈反抗起来,马匹本就在疾驰当中,在徐详这么一激烈动作之下,徐详很快就从疾驰的马上摔下。 而这一幕也吓坏了负责看守的徐详的那名亲卫,那位亲卫马上止住马匹,而后跳了下来,来到滚落在地的徐详一旁,狠狠得踹了他一脚。 这一幕变故打乱了糜旸这一行人的阵型。 并且引起了在前方的糜旸的注意,在注意到徐详从马上摔落后,糜旸马上拨转马头来到地上的徐详身前。 糜旸坐在马上看着那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着一块破布的徐详,精神一向紧绷的他,这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详从马上摔落,虽说落在杂草之间,没有危及性命,但他的脸上还是受到了不少擦伤,而且徐详这时两脚朝天,这显得十分滑稽。 糜旸一笑,他周遭的众多亲卫也都齐齐笑起来。 这一幕,让跌落在地的徐详心中愤恨不已。 他乃是江都都尉,与江东之主孙权自幼相识,交情深厚。 在往日里,江东的一些位高权重之辈,见了他也得客气不已,他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徐详还是努力的发出了呜呜之声,示意他有话要说。 见徐详有话要说,糜旸挑眉,而后他令亲卫拿开了徐详口中的破布。 在口中没有异物阻挡后,徐详当即对着糜旸大声言道, “你不可将吾带往樊城关将军处。” 听到徐详的这个要求,糜旸有些好奇得问道, “为何?” 听到糜旸如此问,徐详当即理所当然得说道, “自古有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徐详也知道他一旦被送到关羽面前,只有被斩的一条路。 徐详在被擒下后,他也想了很多。 他觉得之前自己在出使江陵时,之所以糜芳会对其诱降十分感兴趣,想来只是缓兵之举。 如今想必江陵城中的守备力量已经完善,糜芳遂图穷匕见,命其子将自己押往关羽处邀功。 不这样,不足以解释为何自己突然会被擒下。 也怪之前自己太大意了,纵观兴平元年以来,糜芳一向对刘备忠心耿耿,可谓当世忠臣。 这样的人怎么会起二心呢,可恨自己之前竟然会信了糜芳的鬼话! 徐详自以为已经洞悉了一切,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糜芳之前是真的想降,但可惜, 糜旸穿越了。 听到徐详所说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糜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用马鞭指着徐详哈哈大笑道, “不料你这吴贼如此有趣。” 糜旸的突然发笑令徐详不知所以,他自觉自己提出的理由没有任何问题。 大笑之下,糜旸跳下马来,他来到徐详身前蹲下,先是用马鞭抬起了徐详的下巴,而后他突然用力举起马鞭朝徐详脸上抽去, 一声巨响之后,徐详当即痛呼不已。 糜旸对徐详喝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不错,但徐都尉你是不是忘了,我荆州与你东吴有盟约之好呀,何时交战了?” “既没有交战,何来使者?” “吾荆州是你方盟友,而你主却贪图我荆州之地,意图趁关将军北伐之际,枉顾盟约,背地偷袭我荆州。” “而你作为那孙贼爪牙,来我荆州之中私自以利诱我父亲,想让其背叛汉中王。” “吾可以告诉你,你这叫间,不叫使。” “古往今来,对于间者,向来只有一个字, 杀。” 糜旸的话瞬间让徐详心如死灰, 但求生的欲望还是令其不死心, 他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时他的语气已有恳求之色, “孝廉,你若是能保我一条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糜旸在说完后,本来都要转身上马了,但听到徐详如此说后,糜旸瞬间来了兴致, 他又转身来到徐详身前蹲下,而后饶有意味的看着徐详,在徐详被糜旸那清澈的目光看的有点发毛的时候,糜旸才缓缓开口道, “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可保你一条命,如何?” 听到事情有转机,自己的性命有机会保下来,徐详眼中出现了亮光。 只要能保下其一条命,别说糜旸说两件事了,就是二十件事徐详也会照做。 但徐详这时却担心起糜旸能不能保下他的命。 毕竟关羽与糜芳不合乃是众所周知的事,而身为糜芳儿子的糜旸,在关羽那里有多少话语权徐详也不敢保证。 “关将军真会听你之言,不杀我?” 面对徐详的担心,糜旸当即起身自信说道, “我虽无甚官职在身,但我可蒙父辈之荫。” “吾大父乃安汉将军,位在汉中王一众臣子之上,如今在益州中诸臣皆受过我大父恩德。” “吾自幼跟随汉中王,汉中王待我亲如子侄,汉中王太子唤我兄,” “我如此关系,如何不能保下你。” 糜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豪门公子的自傲之色。 而他说的这些亦全不是假话。 严格算起来,他糜氏一族可是刘备的外戚呢。 糜旸的话语及自信的神色令徐详最终选择糜旸,毕竟这时候,糜旸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为了活命,徐详当即问糜旸,他要其办的两件事是什么。 在徐详信了自己后,糜旸当即俯身在徐详耳语了一会。 而在糜旸说完后,徐详当即对糜旸怒目而视,他只恨这时双手被缚,不然他一定会冲上来与糜旸拼命。 糜旸叫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令其务必要在关羽面前,让关羽相信孙权即将派兵奇袭荆州。 这件事很正常,乃是应有之义。 虽然徐详不想关羽提前知晓一切,而有所防备,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糜旸说的去做。 而糜旸要徐详做得第二件事,乃是要徐详写一封信。 就是这个看起来比第一件事更容易的事,让徐详气愤不已。 一旦他按糜旸所说,写出那封信,那么不但江东大军奇袭荆州的举动会被大大拖延,就是他徐详,这一辈子也别想回到江东了! 素来听闻刘备识人,今日来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被刘备举为孝廉的糜旸,当真是不简单呀。 见徐详一副愤怒不已的样子,糜旸倒是不以为怪, 他抽出腰间长剑立在徐详眼前,长剑的剑身在身旁火光的照耀下,闪过一阵阵寒光, “做不做,在你。 杀不杀,在我。” “徐都尉,意下如何?” 糜旸俊秀的脸庞此时在徐详看来,却犹如那魔鬼一般可怖,但在生死的威胁之前, 他最后只能无奈道, “一切听孝廉吩咐。” 听得此语,糜旸大笑起身,他一跃跳上骏马,而后命亲卫将徐详重新装上马匹, 随后一声令下,这支带着使命的队伍,再次朝着樊城疾驰而去。 第八章 关羽之忧 樊城外有一处地势空旷之处,此处被当地人名为围头。 只见往日里地势空旷的围头之处,这时却矗立着许多营帐,营帐外有多重鹿角守护着。 而在那营帐之中,正高高飘扬着许多“汉前将军关”的旗帜。 围头此处,正是关羽主力安营扎寨的地方。 时值正午,但因为面临冬季,樊城外的正午时分,并没有艳阳高照,反而天空依旧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看那阴云敝天的景象,此时围绕樊城周围的魏军心中都十分后怕, 深怕天空突然再下一场大雨,那关羽则借机再来一场水淹七军。 但执掌荆州数年,深知当地天气的关羽却知道,雨季已过,之前那场助其湮灭曹魏七军的瓢泼大雨,在这冬季中,是很难再有了。 想到此,这时正站在营内一处瞭望台上的关羽,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关羽年近六十,头上已有丝丝白发。 然其虽年老,但其身长八尺,身姿雄壮,相貌有猛虎之伟,气概有龙豹之英, 加上其身披一身光彩精甲,使得矗立在高台之上的关羽英雄气十足, 老当益壮,诚云长也。 只不过如此的这样一位英雄,前段时间威震华夏的这位名将,在看到那虽残破不堪,却犹屹立在原地的樊城之后,心中也一时感受到有些无奈。 在叹气之后,关羽又情不自禁地赞道,“曹子孝,真无愧孟德手下第一大将。” 关羽一叹一赞之间,透露出了他对樊城内那位守将的复杂情绪。 而关羽的这副复杂情绪,引起了此时伫立在关羽身旁一位小将的注意。 这位小将相貌年轻,望之年纪不过三十,且之相貌与关羽有几分相似,旁人都不难猜出此人的身份。 这人便是关羽的长子,关平是也。 关平见本该踌躇满志,意气奋发的关羽突然流露叹息之色,他随即问关羽道, “父亲可是为迟迟无法拿下樊城一事而担忧?” 见自己的儿子道出了自己的心事,关羽点头,此刻在这高台之上,只有他与关平在,有些事他大不可忌讳。 “吾自七月起兵至今,围困樊城已经将近半年了。” “在八月时,吾趁雨势水淹于禁、庞德大军,终于将孟德派来的这数万援军给击败。” “那时水势湍急,已经渐渐淹没了整个樊城。 我本以为借此水势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樊城,但岂不料, 那曹子孝守城有方,纵是在那等恶劣的环境下,在吾率领水军日夜猛攻的情况,还能坚守住樊城不失。” “后大水渐渐退去,我军的水军已经不能再用。 故而我命军中步兵在樊城外围城十堑,令樊城内外断绝,想以此击溃城内魏军的军心,但数月以来,樊城中的军心却愈发坚定。” “长久下去,为父岂能不对此忧心呢?” “一日不下樊城,则一日不能夺襄阳,襄樊二城一日不拿在手中,莫说来日北伐中原乃是痴心妄想,就是江陵也会时刻暴露在魏军的兵锋威胁下。” 关羽对着自己的长子,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担忧。 其实与世人所想的,关羽此次出兵是为了北伐中原不同。 关羽此次出兵北上,最重要为的就是一统荆州北境,拿下襄樊二城。 这样将来在刘备出兵凉州的时候,关羽才能在中原与其左右呼应,互为犄角。 毕竟此次关羽带出来的士兵一开始不过三万之众,凭这三万兵马,就想一路打到许都,平定中原一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出兵后的发展,也超出了关羽自己的预料。 在这近半年的时间来,他率领三万孤军连败曹仁、满宠、吕常、于禁、庞德等曹魏名将,消灭了几倍于自己的敌人。 更是凭借如此战功引起了中原地区的大动荡,使得许多不满曹操统治之人,纷纷起兵反叛曹操,一时间威震华夏,功逼魏王。 但只要一日襄樊二城不拿下,关羽的心中就一刻不敢放松,不敢志得意满。 刘备的殷殷期盼,他可是时刻谨记在心。 面对关羽的担忧,关平却比他乐观的多, 关平宽慰关羽道,“父亲勿忧,父亲包围樊城日久,想那曹仁守军在父亲多番消耗之下,如今最多不过数千之众。 且这么多时日来,想来樊城之中,粮草已经不足,如此内外交困之下,曹仁就算有再多本事,又守得住多久?” “依儿子看来,至多再不过数月,樊城必为父亲所有。” 关平乐观的态度乃是当今关羽军中大多数人的态度,毕竟之前关羽的战绩太彪悍了,这使得军中之人对关羽的信服已经达到了顶点。 况且关平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哪怕曹仁有通天之能,在樊城被包围这么久的情况下,城内粮食定然短缺,没有粮草, 什么名将也白搭。 但关平乐观的态度并没有宽慰到关羽,有些事,哪怕是关平也不知晓,乃是军中第一等机密, 那就是在出兵近半年的情况下,关羽军中也已经缺粮了! 关羽的统治区域不过荆州三郡,这三郡当中,能够真正补给关羽大军的唯有南郡。 但以一郡的国力,支撑数万大军近半年的消耗,这已经是快到了极限了。 军中缺粮的消息,全军中只有主将关羽及粮秣官赵累知晓。 关羽知道这消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一旦引起军心动荡,那么他这半年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付诸东流。 要不是军中缺粮,他又怎么会日夜催促糜芳、傅士仁二人提供军资呢? 甚至为了让糜芳、傅士仁二人尽心尽力,还特地放出狠话,说若延误军资提供,回去就治罪他们。 要不是军中缺粮,他日前也不会做出那件事...... 关羽转身看向关平那脸上一脸兴奋的神情,心中却有可惜之情流淌, 他的这个儿子继承了他的勇武,但于谋略一方面却不甚精通, 这时关羽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白衣飘飘,轻摇羽扇,丰神俊朗的男子,心中只感叹道, “若孔明在,吾又何必为粮草一事担忧。” 感叹完这事,关羽突然又想起一事,他问关平道,“之前军中隐有疫情流转,这事可曾处理好了。” 关平见关羽提及此事,他的脸上也闪过严肃之色,他答道, “幸亏之前发现得早,才使军中疫情没有扩散开来,如今在军中医师的治理下,那些染病的军士大多已经痊愈,想来已经无大碍。” 听到关平如此说,关羽才放下心来。 之前荆襄地区雨季,汉水溢流,害民人,自古大灾之后就容易有疫情, 若是这事不及早控制,一旦爆发开来,那可是比军中缺粮更棘手的一件事。 就在关羽与关平父子二人谈话的时候,这时从高台下快速跑上来一位军士,他在来到关羽身前后,当即半跪禀告关羽道, “将军,江陵城中有使者到。” 第九章 糜旸到了 在听到江陵城中有人来时,关羽第一反应是大喜,他连忙问道, “可是后方有粮草押送到来?” 但令关羽失望的事,这位军士回答道, “并非有粮草押送到,那使者言乃是南郡太守糜府君有机密要事禀告。” 听到并非是后方新一批的粮草送来了,关羽顿时大失所望。 失望之下,他对军士口中所禀告的,糜芳有机密要事告知,直接就兴趣不大了。 糜芳那人他了解,乃是一庸碌之辈而已,似此之辈,能有啥机密要事禀告。 但看不起糜芳归看不起,虽然心中不太相信糜芳要汇报的机密要事,但毕竟糜芳乃是一郡太守,他特地遣使来禀告事情,他也不能不见。 关羽淡淡地问军士道,“江陵使者是何人呀。” 军士郑重回答道, “来人自称糜旸,乃糜府君之子。” “子晟?” “子晟!” 听到来人是糜旸,关羽与关平俱都脱出而出糜旸的字。 相对于关羽的疑惑不同,关平的语气就稍显惊喜了。 关羽与糜芳俱是刘备元从之臣,当初刘备势力弱小,手下并没有什么人。 因此身为关羽之子的关平打小就没什么同龄玩伴,而糜旸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玩伴其中之一。 而关羽心地磊落,虽然他不喜糜芳为人,但也不会因此讨厌起糜旸起来,也并不阻止糜旸与关平的交往。 如今见儿时玩伴来了,关平当然感到高兴。 关羽对糜旸的突然到来感到不解,糜芳乃是一郡太守,手下属吏众多,如今竟然派自己儿子为使者,前来前线。 糜旸这人关羽有些印象,知道他是关平的儿时玩伴。 只是后来刘备入蜀后,关羽留镇荆州,而糜旸则是跟随刘备入蜀,因此关羽对糜旸也渐渐地了解少了。 这时关羽脑子回想起,当年那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在糜竺身后的,怯生生的稚童,他竟觉得有些有趣起来, 时光流转,没想到当年那少不更事的孩童,如今竟也承担起使者的重任了。 回忆过后,关羽对那军士言道,“你将江陵使者带到这处见我即可。” 糜旸被刘备待如子侄,因为刘备的缘故,关羽对糜旸的好感也不少。 故而他对接见糜旸有些随意,就犹如接见自家子侄一般, 但岂不料,军士却言道,“禀将军,那江陵使者有一物要我呈给将军。” 听军士如此说,关羽来了兴趣, “是何物,你且呈上来。” 关羽话音刚落,军士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由布帛包裹的物体,关羽在接过后,展开一看,瞬间脸色微变。 糜旸要军士呈交给关羽的,赫然是糜芳给他的南郡太守玺印。 虽说糜芳为了糜旸一路通畅无阻,是要交给糜旸一些过关凭证。 但过关凭证可以是多种,加盖玺印的手书,或者派遣一位郡中官吏跟随糜旸随行皆可。 但没想到,糜芳竟然将自己的太守印信交给了糜旸, 有这太守印信在手,糜旸除了关羽这处的兵马无法调动之外,南郡内一切兵马的指挥权皆在其手中, 如此重要的东西糜芳都交给了糜旸,这足以说明,糜芳这次要糜旸所禀告的事,绝对是重中之重。 意识到这点之后,关羽心中对糜旸来使这事的看重程度直线上升,他扭头对关平言道, “你马上召集军中在的重臣,到吾帐中议事。” 看到关羽突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关平也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因此他马上领命而去。 而就在关平就要离去的那刻,关羽又着重加重了一句, “要叫那种完全可以信任的重臣!” 关平身形一顿,而后抱拳领命加速而去。 随后关羽对半跪在地的军士言道, “你即刻将江陵使者带到我帐中!” 军士见关羽语气慎重,他不敢怠慢,亦急忙领命而去。 而在两人都离去后,关羽心中沉重不已,糜芳在这时派糜旸携太守印信前来,难不成是东方有变故了? 关羽眼神复杂的看向东方,他袍袖中双手紧握,口中恨恨道, “猡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 ... 糜旸在营外被确认身份不久后,就有人前去禀告关羽了。 而在不久后,那位方才前去禀告关羽的军士回转,说要将其带往关羽的中军大帐。 对此,糜旸自无不可。 糜旸不知道关羽对自己的观感如何,如果关羽恨屋及乌, 那么也许自己的这次到来,有可能得不到他的重视。 因此他特地将手中的太守印信,交给军士让其转呈关羽, 相信看到这信物后,关羽是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的。 第十章 三驳潘濬 在糜旸说出孙权即将奇袭荆州一事后,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引发的后果将十分严重, 所以别说帐内的荆州诸臣属对此事骇然,就是关羽也因为这个消息,一时间无法保持镇定。 但就在关羽及帐内诸臣在消化,糜旸带来的这个重磅消息的时候,一声厉喝却突然响起,朝糜旸而来。 糜旸朝对其厉喝的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坐在关羽下首,身着宽大袍服,面容峻刻。 糜旸从前身中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人的身份,此人便是时任荆州治中从事的潘濬潘承明。 潘濬武陵郡汉寿人,其为人聪察,对问有机理。 在他二十一岁时师事于大儒宋忠,并受到“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赏识,因而开始知名。 因为这名声,他在不到三十岁就被荆州牧刘表任命为江夏从事。 当时沙羡县长贪污腐败,被潘濬审查当众处死,使得全郡震惊恐惧。 后来潘濬担任湘乡县令,治理湘乡亦颇有名声。 建安十四年时,刘备领荆州牧,刘备善于识人用人,他知晓潘濬有理政之才,故任命潘濬为荆州治中从事。 建安十六年时,刘备入益州,将潘濬留下协助诸葛亮管理荆州事务。 后刘备在益州作战不利,急召诸葛亮、张飞、赵云入蜀协助,以关羽镇守荆州,潘濬也就顺势成为了关羽的副手。 但关羽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他一向轻慢不合他口味的士大夫,关羽认为潘濬无忠贞之节,因此与潘濬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 身为荆州地位仅在关羽之下的潘濬,突然对糜旸厉喝, 若是旁人,可能会被潘濬的这声厉喝给吓到,一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毕竟潘濬论名望,官位,权力皆在糜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之上, 但糜旸的身份可不一般, 他自幼被糜竺养在身旁,被刘备育在宫中,从小接触的皆是位高权重之辈,一个小小的荆州治中从事还吓不到他。 面对潘濬厉喝的“荒谬”二字,糜旸先看向坐在上首的关羽,见其脸上虽有对潘濬的不豫之色,但他却没有在潘濬厉喝自己后阻止他,为自己开脱, 这说明关羽的态度是,他虽然被糜旸所带来的这个消息所感到震惊,但其中内心中还有一些犹疑, 关羽不信糜旸会欺骗他,但他却怕糜芳那个无能之辈被一些假消息所误导,导致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孙权即将奇袭荆州这个消息如果是真,那他关羽就必须要马上考虑退兵事宜。 可如果等他退兵回江陵之后,发现这个消息是误断得出的,那关羽这辈子都会追悔莫及, 毕竟,樊城在他的围攻下,已经摇摇欲坠了,胜利的果实即将到手。 所以关羽虽然不喜潘濬,但他任由潘濬质问糜旸,就是希望糜旸在面对潘濬的质问下, 能够拿出铁一般的证据证明,孙权即将奇袭荆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潘濬的才能关羽是认可的,若是糜旸面对潘濬的质问之下,还能够证明他所带来的的那个消息的真实性,那么他关羽才会真正信了他。 毕竟军国大事,不能光凭糜旸一人之言语而妄下决断。 关羽的心思糜旸猜了个七七八八,见关羽坐在上首,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糜旸先对关羽一拜后,而后转身看向潘濬,他先语气谦逊得说道, “潘治中乃国之贤才,不知从何处看出,我所言乃是荒谬之语?” 糜旸虽语气谦恭,但他口中说出的言语,无疑是在与潘濬争锋相对。 语气谦恭是糜旸要表现出一个后辈的礼数,与潘濬争锋相对,是他看不起潘濬的为人。 历史上潘濬可是一个又当又立的典范。 糜旸挺拔着身子,其话中的意味,令刚厉喝完糜旸的潘濬有些不喜。 糜旸来了荆州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糜芳的这个独子他自然是认识的, 在潘濬看来,糜旸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的一个贵公子而已,往日里全仰仗父辈之荫才稍有名气。 如今见其竟然敢当众反质问起自己的话语,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向自视甚高的潘濬,当即站起身,来到糜旸身前,他语气这时带上了怒气,他对糜旸高声问道, “江东孙氏与我荆州有盟约之好,大义所在,其又怎么会突然发兵袭我荆州?” 听到历史上的这个汉朝贰臣竟然和自己谈大义,糜旸只觉得可笑非常, 面对潘濬的这个疑问,糜旸当即回辩道, “当年大王入蜀之前与孙权亦有赤壁之盟约。 但在大王取得益州后,孙权却违背盟约袭我荆南长沙三郡,请问潘治中,那时的孙权何曾顾忌过什么大义!” 建安二十年时,刘备刚刚取得益州,孙权认为刘备已经占据益州,想要要回荆州,刘备回应说:“等得了凉州,就把荆州给你。” 孙权对此感到忿怒,于是派遣吕蒙袭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那时刘备率兵五万下公安,让关羽入益阳,两方大战一触即发。 可就在同年,曹操定汉中,张鲁逃往巴西,刘备感觉益州有危险,无奈之下便与孙权订立湘东之盟,平分荆州。 自此,刘备手中的荆州只有南郡、武陵、零陵三郡。 这件往事在场的众人皆清楚,见糜旸提出此事来证明孙权乃是不会遵守盟约之人,潘濬一时间哑然无言。 毕竟如今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还在孙权手里,这不争的事实谁也无法忽略。 但潘濬也不是好易与之辈,他又对糜旸问道, “今年中,孙权起兵攻打合肥,败退而归,如今大战不过半年,孙权又有何兵力起兵袭我荆州?” 听到潘濬如此说,糜旸当即回道, “今年合肥一战,孙权只是围城,他见曹操派遣援兵就适时退去。 其之兵马与魏军并无大的交锋,不曾折损太多,治中又何言他如今没有兵力袭我荆州?” “纵算今年合肥一战,孙权折损颇多兵马。 但这几个月来,关将军为了兵围樊城,击退徐晃,不断从后方调兵前往前线, 治中署理荆州政务,难道不知如今吾荆州后方兵力、粮草皆空虚?” “江东良将无数,治中认为要想攻取兵力空虚的公安、江陵二城,江东需起兵太多乎?”小说 糜旸在说这番话时,语气高昂,以保证潘濬后方的关羽能够听到他此话。 而糜旸特地在“不断从后方”这五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关羽在听到糜旸说到江陵、公安城中兵力空虚时,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这时想起那他素来不喜的,胆小怕事的傅士仁,他心中的不安正在快速累积着。 第十一章 关羽的欣赏与意外 公安城中这时本就兵力空虚,傅士仁又胆小怕事,若是江东大军一旦兵临城下,公安很可能会失守。 而一旦公安失守,武陵、零陵二郡也岌岌可危。 而那镇守江陵的糜芳, 哎,还是别提了。 关羽是知兵且聪慧之人,这件事他本该早反应过来才是,但他先前当局者迷,一心只想拿下襄樊二城,因此对此事没有思虑太多。 可如今细细想来,关羽只觉得很多事都变得可疑起来。 例如孙权本来为了防备自己,特意留吕蒙在陆口率重兵镇守。 但岂不料在这月初,吕蒙却突然称病,而孙权亦光明正大的召吕蒙回建业治病。 往日中,关羽只觉得这事无甚可疑。 但这时想来,孙权一向对自己防备心深重,而且也深知自己一向忌惮吕蒙, 哪怕吕蒙真的染病,又何须令一个病人受舟车劳顿之苦,大费周章的回建业医治, 还不怕泄露军情,将此事广而告之,就怕自己不知道似的。 再之后,接任吕蒙镇守路口的乃是一个书生陆逊。 在这人接任后,还特地写信将自己狠狠夸了一番,言辞极为谦恭,并表示愿意为自己效力,令自己逐渐对东方放低了戒备。 如今这种种想来,关羽只觉得这越看越像骄兵之计。 而糜旸明面上在驳斥潘濬所言,实际上是在疯狂暗示关羽后方兵力空虚,这一切都是孙权及吕蒙的诡计。 其实在入关羽大帐之前,糜旸可直接将徐详带入证明他所带来的消息真假。 但糜旸却考虑到了一点,那就是就算关羽相信了孙权即将起兵奇袭荆州,他真的会下定决心退兵吗? 答案是不会。 历史上曹操派去江东联络孙权的使者返回洛阳,带来孙权密信,说即派兵西上袭击关羽,但请保密,以防关羽得知有备。 后曹操采纳董昭意见,故意泄漏信中内容。 曹操令徐晃用箭将孙权密信内容,分别射入樊城及关羽营中。 被围魏军得信后,士气倍增,防守更坚;关羽得信后,则进退两难。 所以其实在江陵失守之前,曹操就已经主动告知了关羽,孙权即将背刺他。 但关羽为何不马上退兵,及时回防江陵呢? 一个原因是他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假,觉得这是曹操的计策,他不舍得放弃即将到手的樊城。 另一个更大的原因便是,吕蒙之前专门为其设下的骄兵之计在作祟。 在江东诸将中,关羽忌惮的只有吕蒙一人。 历史上关羽还不知道吕蒙是装病,所以他觉得哪怕孙权真的出兵奇袭荆州了, 没有吕蒙那个名将统率大军,“孙十万”也是不容易打得下江陵、公安这两座城池的。 所以不如等到确切的战报传来了,自己再去做出决断。 因为只要这江陵与公安这两座城池能守一段时间,他就有足够的时间从容退兵, 这样的安排,战场的主动权才能一直在他手里。 历史上关羽的想法是没错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吕蒙是在装病,而糜芳与傅士仁二人,在面对吕蒙亲自率领大军攻城时,直接就开城投降了, 他等来的战报是江陵、公安两座城池不战而降的消息, 等来的结果是他手下的数万一军,几乎一夜之间后路已断。 正是因为知道历史上关羽的举动,及其做出那种举动的心思, 所以糜旸在一开始没有带徐详这个铁证入内, 而是在一开始故意先抛出震吓众人的消息,引得有人来反驳他, 这样他才能在接下来的解释与抗辩中,逐渐提醒关羽一些之前被他所忽略的关键之事。 至于为何不直接将徐详带进来,合盘说出孙权与吕蒙的谋划, 拜托,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关羽的性格颇为傲娇,要是直接将徐详带进来,在众人面前说其一直被吕蒙设计耍的团团转, 第十二章 徐晃在,不可退 孙权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进攻荆州,而荆州的主力却在这樊城下, 在这危急存亡之秋,糜旸却否定了王甫的立即退兵回援荆州的建言,这让众人俱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在关羽有意的考教之下,糜旸这时有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他的建言已经说出口被众人所听到,总不能临时反悔前后不一, 所以他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糜旸手指徐详言道,“按此贼方才所言,孙权此次胆敢出兵袭我荆州, 除了趁我如今荆州兵力空虚的缘故外, 还因为魏王为了解樊城之围,曾主动派使者勾连孙权,令其起兵袭击荆州,并因此许孙权江南之地。” “如此可见,现今魏王与那孙权已经约为同盟。” “既是如此,想来那徐晃早得魏王密旨,就等我军匆忙退兵之际,就对我军发动袭击。” “向来大军退兵若有敌军随后追击骚扰,就极易造成大军军心涣散,溃败。 且我军兵围樊城日久,常人都知樊城已经是我军囊中之物,当今却突然仓促退兵,此等反常之事势必引起我军军心浮动。” “徐公明,世间良将也。 其又早知我军退兵之真情,若其在我军退兵之际,散布谣言言江陵已失, 我军大多士卒家属亲眷皆在江陵城中,到了那时,军心浮动,士气涣散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而徐公明趁此率军奇袭我军之后,以骑兵乱我军阵型,以步军掩我后军,军心不在,阵型再乱, 我军甚危矣!” “故而我军欲想安然退兵回江陵,就必先击溃徐晃所部,令其无法对我军展开追击之势。” “且退兵之前,大胜一场,亦能提振军心士气,避免我军受谣言所扰而士气低落。” 糜旸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当思绪完全带入自己的陈述中时, 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越说越慷慨激昂,身躯也越说越挺拔,貌似一切俱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糜旸凯凯而谈,胸有成竹的陈述利害言语,令帐内众人都重新认识了糜旸这人。 方才糜旸三辩三驳潘濬,可以说其有辩才。 如今他眼光独到,入木三分得对在场的众人分析了为何不能马上退兵,这足以体现糜旸的才智。 在听完糜旸的分析之后,看到糜旸所说与自己心中所顾虑的竟如出一辙之后,关羽眼中赞赏之色毫不掩盖。 后生可畏呀。 而当糜旸一番分析语毕,在场的众人亦都如如梦初醒一般。 方才他们心急,只想着快些回到江陵城中布防,但却忘记了,在樊城之外,还有曹魏的一支劲旅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着。 徐晃字公明,河东郡杨县人,而关羽乃是河东郡解县人,二人自幼相识,感情很好。 今年八月时,关羽水淹七军,将曹操派来支援曹仁的三万精锐尽皆俘获。 而后曹操无奈之下,只能再度紧急调兵,派遣了刚刚经历了汉中大战的,还未来得及修整的徐晃,领兵支援曹仁。 就在上月,徐晃所部刚刚到达阳陵坡驻扎。 而在徐晃所部到达阳陵坡后,因为他的本部兵马经过汉中大战的消耗,折损颇多,所以他的本部兵马中多是新兵,难以与关羽争锋。 鉴于此,曹操在徐晃所部到达阳陵坡后,特地遣将军徐商、吕建告诫徐晃,令其“须兵马集至,乃俱前。” 徐晃在得到曹操的命令之后,探听得知关羽前部正在偃城屯驻,因此他便诡道作都堑,示欲截断关羽前部后路, 关羽担心前部后路被断,被令前部烧屯退却,徐晃因此得了偃城。 在徐晃得到偃城之后,徐晃下令其本部兵马两面连营,并步步紧逼,他的本部大营离关羽大军包围樊城的地方仅仅只有三丈远。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关羽大军根本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的退兵。 而一旦被徐晃得知关羽退兵,糜旸上面所分析的一切,就很可能会变成事实。 现今在帐内的都是知兵之人,他们被糜旸一提醒,俱都知道了,一日不解决徐晃所部,他们的大军一日就不得安然退却。 因为他们此刻面对的敌人,不是单单的一个曹操或者孙权,而是这两位当世最强诸侯的合体攻击! 一想到此,帐内众人脸上的焦虑神色越发深了起来。 荆州被奇袭在即,而他们所率领的主力却一时之间无法退兵回守荆州,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令他们一时间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众人焦急的神色,都落在坐在上首的关羽眼中,他不禁重重得哼了一声,他大斥一声在场众人道, “慌什么,荆州尚未失去,我军后路未断,一切尚还有转机。” “况且我军水军主力尚在,汉水流域一直在我军控制之下,又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关羽身居高位日久,身上自有一股气势。 他浑厚的怒斥声一出,在他身上那股气势的加持下,帐内焦急的众人俱都心神一震。 是呀,毕竟他们现在手中还有数万精兵,况且汉水的控水权一直在他们手中。 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强行率军从水路撤军,徐晃也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这样势必会折损不少兵马,但总归是还有一条退路在。 关羽此时是帐内众人的主心骨,关羽的镇定给了在场众人很大的安全感。 他们全都将佩服的眼神,看向那此刻正在抚着美髯的,一脸从容的关羽, 一切有关将军在,不慌。 糜旸看到关羽仅仅只是靠着一句话,就能瞬间安抚下众人已经开始焦虑不安的心,他的心中对关羽也充满了敬佩之情。 这种威望,这份大难临头从容不迫的气度,不愧是名传千古的关二爷。 在安抚下众人的情绪之后,关羽起身来到糜旸的身前。 关羽身长八尺,身姿雄壮,状若龙虎, 他身上又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在他来到糜旸身前时,糜旸只感觉一股压迫感朝他袭来。 方才关羽只是坐着,况且离他稍远,这种压迫感并不强,但现在关羽来到糜旸身前,这种压迫感就十分强烈了。 关羽在来到糜旸身前后,他的一双虎目正聚精会神的注视打量起糜旸来。 第十三章 糜旸一计三成 在以往,因为糜旸父亲是糜芳,糜旸并没有得到他过多的注视。 在那些逐渐成长起来的二代公子中,关羽过往只对张苞、赵统、他的儿子关平、关兴等寥寥几人有过期待。 但今日,往日中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糜旸,给了他很大的意外与惊喜。 突地,关羽的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的拍在了糜暘的肩膀上。 这一幕吓得糜旸赶紧低头,不敢直视关羽。 别看他刚才对潘濬无所忌惮,那是因为糜旸自身身份就不低,加上不齿潘濬为人,所以他对潘濬没有心理上的压力。 但关羽不同,糜旸前世只是一个小演员,哪里被一个军区大佬近距离,面对面的所注视过。 论及今世的身份,关羽乃是当今刘备的势力当中,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糜旸父辈的的身份与权势,在关羽面前都不算什么,何况糜旸。 除了身份的巨大差别之外,糜旸内心中亦十分敬佩关羽的为人, 又敬又畏,就是如今糜旸对关羽态度的真实写照了。 而在注视糜旸良久之后,关羽严正的面容上,突然对糜旸展现了笑容。 他对糜旸说道, “你很聪慧,你跟你的父亲很不同,你没有辜负殿下的期待。” “今日无你,我关云长危矣。” 关羽突如其来的夸奖令糜旸受宠若惊,特别是关羽那最后一句说的话,俨然将糜旸看作他的救命恩人了。 而帐内诸人见到糜旸,得到了一向心高气傲的关羽如此的称赞,心中也觉得诧异不已。 众人又想到糜旸的身份,心中机敏的一些人,甚至已经预感到,此后在汉中王的阵营中,即将有一颗新星升起了。 而在众人之中,关平则是用一副艳羡的神情看着他那个发小, 他从小到大,还从没被关羽那么夸奖过呢。 得到当今威震华夏的关羽的如此夸赞,糜旸直表示不敢当, “前将军言重了。” “吾虽未在殿下手下担任官职,但自我知事之日起,吾大父就曾教育我,我乃殿下之臣。” “今得闻孙权欲对前将军不利,欲对殿下的荆州不利,吾岂可坐视不理。” “况且,面对东吴细作利诱而不动如山,并且借此发现孙权阴谋的乃是吾父,作为儿子的我,不敢贪功。” 糜旸谦逊的话语若是在旁人眼中,是值得赞赏的话语,但落在关羽耳中,关羽却有点不开心了。 “子晟,勿学腐儒!” “你父担当南郡太守,驻守的位置紧要,是吾的退路,因此为孙权所诱,是正常之事。 他的忠心,吾一直也从未怀疑过。” “但依吾对其的了解,他是会拒绝孙权的利诱,但他绝没有能力能够因此抽丝剥茧,借此发现孙权的全盘阴谋, 吾想来,这一切都是你之功。” “功就是功,能力就是能力,吾一向最讨厌那些毫无能力却清谈误国之辈,也一向最讨厌一些腐儒假意推让之语。” “你不要也有那酸臭之气,年轻人自当奋勇向上,不落人后。” 关羽如今完全是在用,教育子侄辈的语气在跟糜旸说话,糜旸心中有些感动。 前世他早早就出社会打拼,见惯了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很少会有人真心实意的教导他。 感动的糜旸,这次发自内心的对着关羽一拜,应道, “旸谨记将军教诲。” 糜旸的态度让关羽很是满意,现在他看糜旸是越看越顺眼了。 但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关羽的大手再次重重拍了一下糜旸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的期许, 而后他转身来到他的主座之处,环顾了一圈帐内的荆州诸臣,他开口道, “我军如今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前有徐晃大军虎视眈眈,意欲解救樊城,后有孙权贼子意欲起兵夺我荆州, 如今我军若进,则后路不稳,若退,则前敌将趁, 诸君皆是我之臂膀,今日可有良策教我?” 关羽话语一出,帐内瞬间陷入了议论之中。 但议论之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整座军帐内就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关羽环视了一周他以往重视的那几位臂膀, 如廖化、王甫、赵累、潘濬等, 只见这几人脸上俱都浮现为难之色,且都不敢面对关羽的目光, 关羽虽本就没有报有多少期待,但脸上还是难以抑制失望之色。 这些他倚为臂膀的荆州重臣们,在遇到大事时,却很难给他好的建议。 就在关羽失望不已的时候,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旸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糜旸的这声清脆的提议,在此刻寂静的大帐内显得极为突兀,却也让关羽心中升起了一些希望。 关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糜旸,方才糜旸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了,希望这次也不要让他失望。 见关羽眼露期待,并没有阻止他的发言,糜旸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他先在脑海中思考了一番自己的言语,而后方才开口道, “既然我军因徐晃所在,而不敢贸然退兵,故而我军目前当务之急,应先击溃徐晃所部。” 糜旸说的第一句话平平无奇,令帐内诸人本有所期待的神色,忽又变得暗淡下来, 还以为糜旸此子还会有什么良言,但没想到,竟是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 帐内诸臣中,潘濬面露讥讽。 他本想再次出场反驳糜旸,但看到糜旸那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 他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先暂时按捺下了自己, 免得一会又被打脸。 只不过虽然潘濬不出言反驳,但总有其余人出于公心质疑糜旸,只见一直在帐内沉默不语的赵累开口了, “孝廉有所不知,徐公明自夺得偃城后,便一直在偃城中闭门不出。” “偃城虽小,但并不残破,况且魏王日前曾先后派殷署、朱盖等十二营兵增援徐晃,如今徐晃手中兵力亦有数万。 若想击溃徐晃,就勿必先攻破偃城。 我军为了围困樊城、襄阳、手中已经没有太多机动兵力。 而徐晃率数万兵卒据城以守,纵算我军再过骁勇,一时间也拿其无法。” 在徐晃率部到达樊城外后,就犹如一颗钉子一般扎在樊城之外。 似这样的心腹大患,关羽早想将其除去,但正如赵累所说的那般,如今汉军,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赵累是关羽心腹,他对糜旸所说的话,乃是日前关羽与其商议军情所说的, 正因为有座偃城作依托,关羽才不容易击溃徐晃。 赵累所说的这些,身为穿越者的糜旸自然知晓,但身为穿越者的糜旸,知道的却比赵累更多。 糜旸对赵累一拜道,“吾军所虑者,无非是徐晃有坚城依托,但若是旸有一计,可使得那徐公明主动出击我军呢?” 糜旸的话语让帐内诸人皆眼睛一亮。 糜旸并没有卖关子,他言道,“如今我军已经得知孙权与魏王勾结,意欲奇袭我荆州。” “魏王之所以与孙权勾结,为的便是让我军在后方有难的情况主动退兵,好以此解襄樊之围。” “徐晃连日来之所以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此时机。” “如今魏王与孙权皆以为我军不知晓此事,他们二人皆以为此事,是他们能够击溃我军的最大凭仗。” “既然如此,我军可以亲手将他们所自认为的最大凭仗,给直接给暴露在两军面前,扼杀在萌芽之中。” “我军可写信用箭射入樊城及徐晃营中。” “信中内容为魏王与孙权密谋一事,诸君且想,当此信为曹仁与徐晃所得到后,他们会怎么想?” “自己心中最大的击溃我军的凭仗,却被我军所知,并且毫不忌讳得给展示给他们看, 他们只会以为我军早有防备,一切皆在将军的计划之中。 甚至会以为孙权乃是假意与魏王联和,实际上便是趁机迷惑魏王, 哄骗魏王调遣合肥驻军支援曹仁,然后他好夺取合肥!” “而孙权在得知此事后,他会以为这件事是谁泄露的?当然是魏王无疑。” “如此一来,可使孙权与魏王二人相互猜忌,无法齐心合力对抗我军。” “我军所惧者,只是魏王与孙权二人合力,我军进退两难。 但只凭此一计,魏王与孙权皆是多疑之辈,势必会因为我军此举,导致联盟形同虚设。” “樊城中的魏军得信后,也会觉得大势已去,士气会一发不可收的低迷。” “而徐晃在得知此信内容后,在知道我军对孙权已经有所防备后,肯定不会再虚耗时光,他定会主动出击。” “因为在等下去,士气低迷的樊城,根本就再也守不住了。” “若因为他的按兵不动,导致樊城丢失,曹仁被擒,徐晃定是死罪,这种罪责,他担不起!” 在糜旸说完后,帐内诸人皆被糜旸的这个计策所震惊到,而随后帐内就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好计策呀,好计策呀!” 立于上首的关羽,抚掌大笑不已。 “先是丧敌之心,再是乱敌之盟,最后迫敌以出,” “不料子晟有此良策也。” “一计三成,子晟国之智士也。” 第十四章 接班人 关羽性格直爽,当一个人有能力时,无论这人是敌是友,年长或是年幼,他都会毫不掩饰他对他的赞赏。 糜旸从未经历过兵争谋略之事,他的计策行不行,最终还得关羽这个当世名将来决断。 如今看关羽这副赞赏不已的样子,足以证明糜旸所献计策的可行性。 困扰自己及众人的如何击溃徐晃一事,竟然被糜旸这么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之间给解决了,关羽如今对糜旸的内心评价已经更上了一个层次。 但在得到糜旸一个良策后的关羽,现在却摆出一副犹不知足的样子,他以手指糜旸道, “徐晃大军在一侧,我军无法速退,子晟有计策解决我军这个困扰。” “现今孙权大军蓄势待发,即将袭我荆州, 这令我担忧在与徐公明作战时,后路有失,子晟应当亦有计策可解我这个困扰。” 现在的关羽对糜旸可谓是信心十足,在说完这番话后,他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糜旸, 那目光中隐藏着对糜旸的信任。 关羽目光灼灼,神情期盼,他这时看向糜旸的目光,犹如一位见猎心喜的的猎者,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麋鹿一般。 糜旸并没让关羽的期待落空,他既然敢毛遂自荐来这樊城处见关羽,自然是来之前就考虑好了一切。 他此来樊城,既是为了救关羽,亦是为了一鸣惊人。小说 他为的是自己可以在襄樊大战这个契机中,为自身谋得最大的利益。 糜旸迎着关羽热切的目光,对其一拜道,“孙权贼子,武功不振,久攻合肥不下。” “又因其觊觎我荆州沃土,故而早就对我南郡虎视眈眈。” “然其今日敢发兵攻我,无非仰仗吕蒙有奇谋,且我荆州目前因为北伐而兵力空虚而已。” “但孙权年少掌权,且战功黯然,所以他无法如其兄长一般,以战功巩固权威,以战功慑服江东上下群臣。” “这造成了其多疑善忌刻的性格。” “既如此,将军可根据其性格设一计,扰乱其判断,以达到慢其出兵的目的。” 说完这些后,糜旸手指还跪在地上的徐详,他继续说道, “此人不仅乃江东重臣,亦是孙权同乡旧友,与孙权感情深厚。” “将军可借其手写一封信,信中内容为,” “我父南郡太守已决意投降,还请君候当即发兵,以免时机拖延日久,陡生变故。” 待糜旸说到这里,帐内诸人尽皆有些错愕。 关将军要他设计拖延孙权的发兵日期,怎的糜旸还建议让孙权的好友兼心腹,写信催促孙权尽快发兵呢? 此刻在帐内诸人之中,唯有关羽似乎领悟到了一些糜旸此举的意图。 见帐内诸人大多脸有诧异之色,糜旸自信的继续说道, “孙权乃是多疑之辈,当其收到徐详这封信时,他会觉得,既然徐详已经成功说服我父投降,那他为何不回江东亲自禀报此事?” “反正要将此机密之事宣于纸上,托于旁人送到他手中?” “若徐详真成功说服我父投其,此乃大功一件。 按常人所为,徐详当立即回江东领赏才是。 纵算徐详可按捺住领赏之心,但兵事在即,为了避免兵事牵连有性命之危,徐详亦当马上回转江东才是,” “可如今却不见人,唯有一封书信到来,按孙权之多疑性格,岂不会多加猜想吗?” 待糜旸讲到此处,帐内的诸人中较聪慧者,如王甫,赵累,潘濬三人脸上已经都齐齐浮现了然之色, 其中王甫更是激动地说道, “若按孝廉这么说,那孙权在收到徐详信后,定会以为此信有诈。” “孙权会认为此信虽是徐详亲笔所书,但其可能行踪暴露被我军所擒获,而后他这封信是在我军的胁迫下所书写的。” “在如此以为之下,他会猜测我军此举为的便是,以徐详之信引诱其及早出兵,而我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已经设下伏兵等他主动出击。” 听到王甫领悟了他说的意思,糜旸对王甫笑着点头道, “然也。” “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那孙权自称孙子后人,这孙子兵法他自然是熟读于心。 加上其多疑的性格,自然就会以为这是我军故意设下的诱敌之计。” “但其却不知,我军为的就是让其以为此乃我军设下的诱敌之计,好让其不敢贸然发兵袭我荆州。” “唯如此,方可拖延孙权发兵之日期,为我军击溃徐晃赢得宝贵的时间。” 孙权对权谋制衡之道乃是当世翘楚,但其对于兵家计谋一道不精通,这几乎是当世人所公认的。 嗯,亦为后世人所公认。 徐详将机密事件随意写在纸上,拖别人送回江东,这基本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 徐详可能已经被擒获了,孙权又不傻,自然能猜到这点。 所以孙权会以为,明面上这封信是徐详写给他的,实际上这封信是关羽假借徐详之手写给他的,而关羽为何会如此做呢? 关羽威震华夏名声在前,孙权自然不会以为关羽是傻子。 他只会以为这是关羽设下的诱敌之计,为的就是要将其诳进荆州的,他所设下的包围圈中。 但孙权不会想到,他所认为的这一切,是糜旸想让他认为的, 糜旸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名为设诱敌之计,实则是设疑兵之计,延误其出兵日期。 糜旸话音落下后,帐内众人皆是一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糜旸, 这种把握人心,诡谲莫辨的计策,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年轻人可以想出来的? 而此时关羽看着糜旸,就犹如在看一件瑰宝一般。 他今年年近六十,一直想为自己找一个接班人,继承他的理想与抱负, 这样的接班人,前提是要对刘备忠心,其次是要有智谋,能力, 而如今看来,糜旸这两个条件都符合。 虽然帐内诸人此时都被糜旸的两个计策,给震惊到。 甚至认为在糜旸的这两个计策下,如今他们所面对的困局,似乎已经找到了一条光明的出路。 但还有一人对糜旸的这条疑兵之计有点担心, 这人便是一直以稳重而为关羽所信赖的赵累。 第十五章 糜旸的野望 赵累怀抱着些许担忧的语气说道, “孝廉此计虽好,然孙权虽然多疑,但其手下吕蒙、张昭、皆智士之辈,吾恐孝廉此计为这二人所识破。” 赵累的担忧糜旸亦早已想到过, 他对着赵累言道, “吕蒙是善奇计之辈,张昭年长,更是经验丰富,但赵都督别忘了,吾方才所言射箭入樊城、偃城中一事。” “孙权既然有谋划夺我荆州的计划,他定会十分关注关将军之动向,他在这樊城周围,两军营内自会设有许多探子, 当我军将我军已经知晓曹操与其密谋此事,公之于众之后,这些探子当然会将此事,汇报给在江东的孙权。” “仅凭一封信,不足以迷惑孙权手下智谋之士。 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饶是吕蒙,又岂会不担忧我军已有防备,设下伏兵待其入瓮乎。” 历史上,孙权在决意与曹操联盟共同对抗关羽后,曾特地派使者嘱咐曹操,叫其不要泄露此事,以防关羽有所防备。 从这一点足以证明,孙权及其手下众人十分忌惮关羽的能力,害怕其知晓此事。 所以一旦孙权知道关羽真的知晓此事后,再加上徐详的那封“诱敌之信”,哪怕是周瑜在世,都会一时间被迷惑, 何况“孙十万”。 糜旸最后对着赵累言道, “我方才所设对徐晃之诱敌之计,实则亦是对孙权之疑兵之计也。” “此乃连环计中计。” “既然孙权贼子,当日设下计谋诈前将军,那今日,吾糜子晟亦为前将军设下计谋诈其, 令其狼子野心,皆化为东流之水,永不复返。” 糜旸的一番话,令赵累叹服不已,再也说不出什么担忧的话语。 帐内最稳重的赵累都认可了糜旸的两条计策,其余之人自然更没什么意见了。 众人此时脸上只有叹服之色。 而糜旸最后给自己今日所献之计名为“连环计中计”,更是令立于上首的关羽,眼中异彩连连。 关羽想起之前诸葛亮在荆州时,对其所言, “三室之中,必有忠智”, 那时他颇为不信,问诸葛亮道, “荆州百万户,忠智何在?” 诸葛亮答曰,“于国难之时,忠智必出。”. 如今想来诸葛亮的话,关羽映照现在,可不就是诸葛亮说的那个样吗? 糜旸之前一直韬光养晦,不以智谋显于众人之前。 现在荆州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他才出来献奇计,辅助自己挽救荆州危局, 真可当得上诸葛军师当日“忠智”之评价呀。 “同样的一个举动,一条计策,却因为施予的对象不同,能起到截然相反的不同作用,既可诱敌,又可疑敌,” “子晟呀,你的智谋真是不可测量呀。” 关羽叹息不已。 自家人知自家事,糜旸今日能献出以上计策,完全是以穿越者的先知为基础,他并不是多智如妖的人, 当别人还在面对一个重大的难题不知所措时,糜旸心中却早就知道答案, 这样的他,手握王炸。 叹息之余,关羽还有些懊恼。 以往有如此的一个智谋之士在荆州,他却不能慧眼识才,导致他往日中时常叹息,身边无智谋之士辅佐, 如今想来,若是早日发现糜旸有如此谋略,樊城可能早就被其拿下了。 但现在发现糜旸之才,亦是不晚。 关羽摇手召唤糜旸近前,糜旸虽不解何意,但还是快步上前, 在糜旸来到身前之后,关羽抚着糜旸的衣袖问道, “子晟如今还尚未有官职在身吧。” 见关羽问及此事,糜旸如实回答道, “前年吾虽为殿下举为蜀郡孝廉,但殿下苦我年少,一直不曾安排官职给我。” 东汉时,任官的制度主要是征辟制与察举制并行。 察举制中,最经常用到的便是举孝廉。 前年,法正任蜀郡太守,其在刘备的示意下举糜旸为蜀郡孝廉。 这代表糜旸已经有了进入大汉官场的敲门砖,但毕竟因为年少,刘备还未给糜旸任命官职。 关羽听完糜旸的话后点点头, 他这时对糜旸言道,“既然你身上尚无官职,不知今日可愿任我主薄一职?” 在今年刘备自立为汉中王以后,就立马派使者封关羽为前将军。 前将军,乃是重号将军,有开府治事之权。 而主薄一职,在之前只是中央及郡县所置官,主要职责是典领文书。 但在近数十年来,天下间开府治事之人越来越多, 相对应的,主薄一职也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将军幕府之中参与机要、总领府事之僚属的要职。 关羽任糜旸为前将军主薄一职,此职虽品级不高,但位卑权重, 关羽是将糜旸当做心腹了。 关羽突然的提拔令糜旸有些意外, 但糜旸亦不是扭捏之人,他当即对关羽一拜道, “将军惠顾,旸岂可不遵。” 看到糜旸答应了自己的任职,关羽心情很好,他复又对糜旸言道, “你且莫嫌主薄一职地位不高,你尚年幼,我任你为吾的主薄,乃是为了锻炼你的理政才能, 当年诸葛军师出山时,一开始担任的也是殿下的主薄之职,你当以诸葛军师自效。” 说完后,关羽又对糜旸说道, “今日观你才能,长于谋略之事。 吾再任命你为参前将军军事一职,自此之后,你在我幕府之内,军政之事,皆可建议。” 参军? 这倒是个好职位。 关羽言语之中,对糜旸的培养之意毫不掩盖, 别说糜旸了,就是帐内其余人等,这时都意识到了,关羽现在对糜旸的器重有多深。 糜旸年纪不过二十许,但初任职,就担任关羽这等世间名将的主薄,参军之职,这起点算很高了, 而且这两个职位也很符合这时的糜旸。 关羽的厚爱,糜旸没有理由拒绝,糜旸再对着关羽一拜,言道 “旸谢将军厚爱。” 而就糜旸下拜之时,他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历史上襄樊之战,最大的赢家其实只有孙权一家,但今日他穿越来了, 他势要借助这一场大战,来奠定他来日腾飞的基石。 而他今日所获得的这一切,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十六章 幼时情谊 在封赏完糜旸之后,关羽将目光移到一直跪在地上的徐详身上。 关羽眼神中杀机不断腾现。 他一辈子中崇尚气节,敬佩英雄人物。 所以他对徐详这种蝇营狗苟之辈最是厌恶,况且这次徐详乃是奉孙权之命为间,意欲谋夺他荆州的。 想到此,关羽就更加不能忍了。 关羽面色铁青,他大喝一声, “刀斧手何在。” 关羽这声虎啸一出,中军大帐外瞬间就响起了刀斧手的应和声, “在!” 在帐外的十数位刀斧手应和之后,而后他们就迅速从帐外跑入,将帐内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十数位刀斧手是关羽的亲卫,俱是军中以一当十,悍勇无比的壮汉, 常在战场厮杀的他们,似乎身上都带着一股煞气, 在他们闯入之后,帐内因为他们身上的煞气,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但这十数位刀斧手也是有眼力见的,他们见在进入帐内后,只有徐详一人跪倒在地,他们就知道他们的主人,要他们招待的是谁了。 因此他们在将中军大帐给围起来后,就纷纷对着跪倒在地的徐详,拔刀相向,而他们身上的煞气,也一瞬间都集中在了徐详身上。 徐详方才一直跪倒在地,全场听完了糜旸的计策,那时他的内心中,已经对孙权偷袭荆州的举动不抱任何希望, 有糜旸的计策在,莫说孙权能否成功袭取荆州了,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他们来了能不能安然退去都是一个问题。 也因此,徐详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感到黯淡无光。 本就在心寒的徐详,如今见关羽的刀斧手纷纷将手中利器对准自己,而又见关羽对自己怒目而视,哪里还不知道,关羽已经对其动了杀心了。 自己的仕途已经了无希望,徐详最后的倔强就是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了。 关羽还未对进来的刀斧手说出斩杀之语,徐详脸上就已经浮现了急剧的惧怕之色。 他这时完全不顾一个文人的体统,连忙连滚带爬的一路膝行至离他不远的糜旸身下,而后他一把抱住糜旸的大腿,鼻涕眼泪齐飞的对糜旸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