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第 1 章 第1章 十一月,温哥华已进入了雨季。 许嘉茗从天车站出来时,乌云飘来,蒙蒙细雨已落下。夏日艳阳还残存在记忆中,阴雨天的湿漉就密密而来,时光就是这样毫无情面可讲。 没有带伞,她竖起了衣领,快步往目的地走去。 张雯雯坐在咖啡店里靠窗的位置,放下杯子时,下意识扫了眼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刚想拿起手机查阅工作邮箱时,就瞥见了正往咖啡馆方向走来的人。 那人深色牛仔裤下是一双利落的短靴,版型硬挺的冲锋衣更显身形高挑。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正等着路口的绿灯。 远看着,张雯雯觉得这几年她几乎没什么变化。也是,一个从未进过社会的人,能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张雯雯原本在国内供职于一家地产公司,工作了几年,与当时的男友合供了一套房。后来婚没有结成,她选择了拿钱。当时工作也不大顺利,她成了派系斗争的牺牲品。心灰意冷之下,迫切想换一个环境,便出来深造。 为了拓展社交圈,积累人脉,她刚来读研时就加了许多学校的社团,是在徒步俱乐部里认识许嘉茗的。 地产行业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在其中行走历练过,对人的感知都格外敏锐。 比如三个小时的徒步,刚认识时,便有一个小时都在讲澳洲读书趣事见闻的同学。张雯雯擅长与人沟通,十分捧场的听着时,余光就扫到了旁边女生嘴角的笑容。 似是嘲弄一笑,转瞬即逝。 她再仔细看去时,那人正戴着耳机,兴许是她想多了。正要收回目光时,许嘉茗转头朝她笑了下。 很年轻而漂亮的一张脸,笑时还带着些许的内敛。给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人很单纯。 听许嘉茗跟领队的印度人说话时,口语非常地道,她夸了句,真羡慕你口语这么棒,便打开了话匣子。 有钱人的生活总是形形色色,校园停车场内不乏超跑,在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肆意与放纵,世界都能原谅你。还有一类人,穿衣打扮普通,谈吐素养很好,别人不问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家庭隐私,接触久了才会发现对方的家庭条件并不简单。 许嘉茗显然属于这一类,但她更单纯而坦诚些。 张雯雯以你也是刚来吗,口语这么熟练有什么诀窍吗为开场寒暄时,才知道她才大二,高中就过来了。 简短的几句话,张雯雯当下便了然,这与其说是单纯,不如说是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 她便存了结交的心思,两人关系并不是多么密切,但若徒步时遇到了,结束后会一起去吃饭。在外吃饭很难做到精准的AA,轮着请更合适些。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请客时,许嘉茗总是去更便宜些的小餐馆。 张雯雯的家庭条件一般,在国内时工作收入尚且不错,不免被消费主义影响,购入过几只奢侈品包。这不算什么,都别说接触的富裕阶层,身边同事和朋友,谁又没有那么一只充门面 呢? 但她几乎从未见过许嘉茗背过名牌包,在校园里遇见了,她总是背了个双肩包,有时在咖啡店里吃三明治,有时上完了课正要去图书馆自习。 张雯雯都纳闷地想,兴许自己判断错了,她可能就普通家庭的孩子。毕竟这个城市也多得是中年夫妇带着孩子过来,找个体力活糊口。 直到那一年的春节前夕,她包了饺子,说要给许嘉茗送去,才偶然去了她家。 那个区位与地段,租金高昂,许嘉茗住的还是一套单人公寓。装饰简单,里面的家具处处透着舒适与审美。 不差钱的留学生情侣常租一套单人公寓,但从物品细节推测,许嘉茗是一个人住的。 原来有一类人是,内里用的,比展现出来给人看的,贵得多。那时的张雯雯才知道用奢侈品、外物去做判断,是多么可笑。 两年后,张雯雯毕了业,这里的就业市场流动性一般,找了三个月的工作后,她进了家地产经纪公司,便一直做到了现在。 上个月她约了许嘉茗徒步,说趁着难得有阳光的天,得去户外走走。她顺便讲了几处的楼花,问许嘉茗要不要去看看。 张雯雯相信她家里有这个经济实力为她添置房产。 许嘉茗说可以,等她期中测验结束后。 张雯雯见她回复得这么平静,心中闪过一丝酸意。 这个城市从来不缺有钱人,还有些深不见底的,都无法用现有认知去想象背后财富的流动逻辑。 她却在这个跟她关系还行的朋友身上,有了切实的感受,有人生在罗马。 嫉妒是种正常而愚蠢的情绪,不如从他们身上获取到切实的利益。 张雯雯站起了身,点了杯拿铁,端着走了出去。迎上了许嘉茗,撑开了雨伞为她遮挡着,再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她。 “赶紧喝点热的,话说你怎么不买个车代步,这个天,还是有车方便。” “谢谢。”这半个月复习赶作业已经灌了太多咖啡,闻到这味儿都觉得心跳骤快,许嘉茗喝了口就捧在了手中取暖,“别提了,我驾照没考到。” “啊?” 许嘉茗叹了口气,“我已经考了四次路考了,都没过。” 今年夏天她终于克服懒惰,找教练去练车准备考驾照。结果,连挂四次,还换过考场。都不知到底是她技术差、反应慢,还是遇到的路况都无比糟糕,她还自以为感觉良好时,考官就踩了刹车,一脸严肃地教育她这是危险驾驶,搞得她已经把才准备走上人行道的路人撞了一样。 夏天结束时,她挂了最后一场。算了,明年再说吧。 张雯雯听了哈哈大笑,“真可惜,这儿不能花钱解决,不然你要遭这么多罪吗?不过等你考到驾照,我陪你练车。” “好啊。”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公寓大楼门口,张雯雯收起了伞,开了感应锁,带了她进去,“这里是今年夏天才交房的,但剩的好户型不多了。三室的不推荐, 有个房间很鸡肋。两室的房型不错,朝西∨_[(,高层的话,外面的风景很棒。” 许嘉茗随着张雯雯出了电梯后进了样板间,的确,如她所说,两室的房型不错。客厅采光很好,两个卧室都不算小。公寓很省心,只要添置些家具就能入住。交通便利,从车站走过来十分钟都不到。 买了就得自住,要出租的话回报率挺一般,万一碰上难缠的租客,赶都赶不走。这儿的区位挺一般,但也能纳入考虑中。 在她申上研究生时,家里就跟她说,可以去看看房子了。 自从高中就把她送到这来,就好像默认了,她是不会回国生活的,而家人也没有移民的打算。 一个人,买公寓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楼花交付时间太长,若有区位、户型合适的新公寓,走完流程即可入住的话,也不错。 看完了阳台,张雯雯顺手将门拉上,“对了,我准备年底回国一趟。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人肉背回来。” “不用,谢谢。”许嘉茗摇头,“你跟家人好好团聚就好。” “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 记忆中她好像就从来没麻烦过自己,想起终于要回家,张雯雯叹了口气,“三年没回去了,机票总算便宜下来,以后随时飞都可以了。你呢,回国过年吗?” 许嘉茗愣了下,也没给出答案,“看情况。” 张雯雯也没多问,心想着有钱人过年的玩法太多了,又不是非要特地回国吃顿团圆饭的。 看完房后,张雯雯说要送她回去,许嘉茗婉拒了。 其实她很爱坐天车,开车还得集中注意力看路况,多累。若非人流高峰,能坐在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听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 想起张雯雯说起要回国时脸上的欣喜,这种心情,她也有过。她是高一下学期来加拿大的,第二年的寒假才第一次回去。 回去前,拿着不多的零花钱给家人买了礼物。那时她还在一个很偏远的省份,要转三次机,赶飞机很累,她却激动到全程没睡。回到家时,还没叫人,她都已经掉了眼泪。 那样思念与期待,只有第一次时才会如此浓烈。 其实她也三年多没有回去了。 天车下是交错蜿蜒的公路,将空格填满的是茂密的树林。远方的山脉被浓雾遮挡了大半,陷入了一片朦胧,仿佛置身于山野之间。 若是山中还有野人,独行久了,会不会失去群居的能力? 发呆间,就到了站。才从车厢内出来,就闻到了车站旁面包店里飘来的香味。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她却忍不住这点口腹之欲,拉上帽子去买了个肉桂卷,再快跑回了家。 等电梯时,看到邻居牵了狗从外边进来,是个可爱、精力还无比旺盛的小姑娘Lucky,冒着雨在外边跑完了一圈,腿脚还跃跃欲试地想往前跑。看到了她,若不是被主人用绳子牢牢牵着,Lucky就要冲到她的身上。 邻居跟她说,Lucky很想她。 之前帮忙遛过Lucky,许嘉茗笑着弯腰跟Lucky打了招呼,还被激动地舔了手心。看着狗狗湿漉漉的眼神,她心软地只好跟Lucky承诺,下次带她出去散步。 家里的暖气很足,她脱了外套,出门急,毛拖不知被她丢去了哪,就赤脚进了屋。客厅沙发旁的落地灯还忘了关,外边是急风骤雨的阴沉,昏黄的一盏灯将屋子照出了点温馨。 只是有些凌乱,电脑和一堆纸质复习资料被她丢在了地毯上,角落里还有个疑似沾了面包屑的盘子,和剩了半杯的红茶。 厨房尚且保持着整洁,然而只是表象,锅碗都被她扔进了洗碗机里眼不见为净。 好吧,她平时没这么邋遢的。只是最近的DDL都赶到了一起,还有两门课程有测验。 她挽起了毛衣袖口,拿起了杯碟,倒掉冷掉的茶水,瓷杯里留下了一圈金黄的线,顺手都塞进了洗碗机里,放了洗涤剂,低沉的机器运作声在屋子里响起来。 昨晚熬了个夜,直到出门前才最后一份作业提交了,到现在她还没怎么吃过饭。 许嘉茗打开冰箱,切了几片芝士放在刚刚买来的肉桂面包上,放进了烤箱加热。煮一壶水,准备冲一杯热可可。 等待面包时她也没闲着,将地上的资料收拾了扔在了靠墙的书架上,拿了吸尘器将客厅打扫了一圈。再把客厅和卧室里的三个加湿器换了水,屋子里开了暖气很干燥。 烤箱“叮”的一声,洗了手,拿了餐盘,打开烤箱就直接伸手去拿烤好的面包。竟然还有些烫,许嘉茗急匆匆扔到餐盘里后,就将烫到的指尖下意识塞进了嘴里,在冲凉之前,先吮吸了指尖的甜蜜。 她第一次落地加拿大时,是秋天,爸爸把她送过来的。 他离开后,放了学的她在街头游荡着,不想回家?[(”。路过咖啡店时,门正好打开,一阵温暖的香味飘来。她走了进去,拿着身上的零钱点了杯巧克力牛奶,不知是不是店员看出了她的失魂落魄,还送了她一块面包。 酥脆的表皮随着柔软的内里,一口咬下,满是浓郁的肉桂香。烤到半软的芝士口感像年糕,芝士里原本的咸味已消失无踪,只剩了奶香。 这么甜的东西,应该配杯微苦的咖啡,但她这几天不想再摄入□□。 她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是部狗血的婆媳剧,她愣是在赶作业时每天看一集。而此时没了ddl的紧张,电视都没那么好看了。 兴致缺缺地听着家里长短吵闹的背景声刷着手机,这几天觉睡的少,不一会儿就打哈欠了。在困意袭来前,她顺手关了灯和电视,懒得起身走回卧室去睡,扯了毛毯裹住了身体。在彻底陷入昏睡前,她还在想着,有一个月的寒假,等有空了去看看机票。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的一阵震动吵醒了她。许嘉茗迷糊着醒来时不知是几点,天已经彻底黑了,瞟了眼窗外,前边那栋楼里的灯也已经灭得差不多。摸索着手机时才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光着的脚丫在汲取着毛毯的那点温暖。 她看了眼来电,是个陌生的国内号码。都被吵醒了,就接了。实在是困,她翻了个身,沙发太软,睡的不舒服。 “嘉茗” 许嘉茗顿住,是爸爸的声音。 “爸爸?” “吵醒你了吗?” “没有。”许嘉茗坐了起来,打开了旁边的落地灯。 “嘉茗,”电话那边停顿了下,“爸爸以后帮不了你了。” 她没有说话,他的话没有说完。 “嘉茗,答应爸爸一件事好不好?” 她攥着毛毯的一角,在等待时他说话时,神经质一般用指腹不断摩擦着毛绒的细粒,可指腹一片热意时,他仍未开口。 “什么事?” “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回来。” 她没有问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很冷静,“那你会来看我吗?” 那边又是沉默了很久,当她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时,就听到了回复。 “会的。” 爸爸总是很忙,陪伴她的时间很少,但承诺过她的事,都会做到。 “好,我答应你。”电话那头要挂断时,夜半时分,她竟是鬼使神差地又喊了句爸爸。 “爸爸,保重身体。”! 第 2 章 第2章 落地北京时,王潇文喉咙就一阵干痒,不知是受了凉,还是在湿润的南方呆了才一周,就已经适应不了北方的干燥。 不过他尚没有心情研究空气湿度与宜居程度,上车后就打开电脑处理工作。这一趟去南方,信息量颇大,还有即将推进的债务重组,可谓是险象环生。 毫无意外的堵车,低头盯着电脑太久,颈椎隐隐酸胀,他抬起头,伸手捏了颈椎,小幅度左右晃动着,瞟了眼车窗外的路况。 外面的天挺阴沉,看着像是要飘雪粒子。等待着漫长的红灯,路过金融街,正值午后,路上的行人都披上了围巾,捧着咖啡往办公大楼处走去。 车辆缓慢挪动着,前面那座大厦,这个月跳了两个。 王潇文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正值多事之秋,容不得半点的马虎。 酒店的一整层被包下,人刚出电梯,眼角就扫到了巡逻的身影。老板正在会客,他没等多久,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一行人走出,为首的那个人高马大,面容僵硬,显然是不悦的模样。见到了他,点了头,都未有一句寒暄,就大步流星般向电梯走去。 就算是他,特殊时期,在进房间之前,也被门口的保镖搜了身。 走进行政套房,就听到了角落里碎纸机的运作声。 老板正站在窗边打电话,黑色的毛衣,一副闲适的做派。曾有人跟王潇文套过近乎,说你老板很斯文。 王潇文只是笑了笑,应和了句是的。心里却想,这点眼色都没有吗? 不过的确看着是这样,长相俊朗,有点洁癖,擅长掐灭不对等的对话,大多数时候都无需跟寻常人多费口舌,还有那与生俱来的矜贵,自然显得斯文。 但这种人,骨子里怎么可能是斯文的呢? 恩威并施、阶级分明、权力威慑......这些东西,于他们这个阶层而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而老板只是出于个人素养,掩饰得更好了些而已。 陈岩结束了通话,倒了杯水,看着正在背后站着等他的下属,示意了他坐下。 王潇文从公文包中拿出文件递给了他,“债务问题比想象中严重,管理一团糟糕,牵扯的利益相关方关系复杂,分拆再重组资产,耗时长,难度很大。” 陈岩接过文件随手翻着,“没办法,这个烂摊子我得来帮着收拾。” 王潇文试探着问出口,“刚刚看Billy走出去,重组这事,让他来做吗?” “这事他兜不住,没法向总部交代,我直接找他老板。” Billy已是中国区负责人,总部在美国,难道老板这是要亲自飞过去谈?王潇文觉得不太会,就算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要让人帮忙干,但按照他的作风,他会让别人来找他。 陈岩看了两页就把文件扔到了桌上,“刚从京州回来,那儿怎么样?” 王潇文这一趟他见了许多人,因为老板的关系,他几乎都被当成座上宾对待。不知是他所代表 的身份,但他用词谨慎,只客观描述自己的感受,“风平浪静,似乎一切照常。” 本该兴起波澜之时,却是安静如死水一般。有动静是正常,没了声音是连□□都夹紧了,等待滔天巨浪的来临。 看着老板没什么反应,只是拿着玻璃杯在喝水,似乎就要把这个话题过了,王潇文忍不住多问了句,“许永成两天前被拘留,他的公司到现在半点风声都不露,可真耐得住。” 许永成是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他进去了,耐不住的,自然是旁人。 陈岩笑了声,“耐不住又能做什么?他明天就会被带到北京。” “这么快?” 王潇文想了想,也是。在京州,许永成进去了,想要他死的人可就太多了。老板这里都这个架势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这件事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他这一句感叹,老板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回答。在这多问,就是忌讳。这个话题结束,王潇文继续向老板汇报这一趟的工作。 陈岩觉得有点闷,早起时头就有些昏沉,连着大半天见了好几批人。门外这些,他没觉得有必要搞成这个架势,但他在忍耐着。 “好了,就到这吧,回头把资料发我一份。” 王潇文被老板打断,下一秒就见他站起了身。客厅旁有个阳台,但据王潇文所知,是锁死的,从不让房客打开。 曾有客户下榻于此,他来拜访时,客户跟他抱怨有阳台都不能打开让人出去看看,这不是摆设是什么。他帮忙问了酒店,得知是硬性规定。他要理由,被回上一次打开,还是应相关部门要求安排狙击手于此定位。 果然,他看到老板走过去想打开,没成。他刚想提醒老板时,就见老板皱了眉头,喊了人过来,让酒店来打开。 经理来得很快,向老板打了招呼后,就拿出钥匙将锁解开,笑着向老板说了“祝您生活愉快”后就离开了房间。 陈岩拉开了门,由着寒风吹进房间,散去他的烦躁。回头找烟时,嘱咐了王潇文一句,“下个月......” 他想了想,“中下旬吧,去温哥华,把Billy的老板喊过去谈重组的事。” 王潇文愣了下,随即回答,“好的。” 下个月是十二月,下旬还有个圣诞假期,人美国佬假期指不定飞到哪个岛上去度假。但显然老板,这种日程安排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来。都跨洋了,也不会再多飞点特地去趟美国,还得让人北上。不过这也没什么,那帮人赚钱可比什么挂在嘴上的family重要多了。 老板每年冬天都会去加拿大,他有亲人在温哥华,他的妹妹在美国读书,十二月份也是他的假期。 “那老板,我就先走了。” “嗯。” 王潇文离开房间,电梯门打开时,走出来的是陆逊,打了声招呼后就各自离去。虽然都是为老板做事,但陆逊算不上是他的同事,两人职能不同。 陆逊与老板家族的关系更亲近些,负责的东西 ,水也更深些,比如刚刚老板点到即止的许永成。背后牵扯甚大,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权力有亲疏,离得近不一定是好事。普通人打工揾食,只要付出时间、智力和体力,干不好,最坏结果不过是被解雇。离得太近的,倾覆的代价可能是□□的消亡。 而他,恪守本分,只关心在职责范围的事。 陈岩找到了打火机,拿了根烟走去了阳台。已经飘来了点雪,不知被哪阵风吹来的,下不大。天依旧是沉着的,连着两天都没个太阳,他点了烟,却忽然想起某一年的冬天傍晚,他出门跑步,当晚就上呼吸道感染,才后知后觉想起是雾霾,那一天,PM2.5已爆表。而这里从不是雾霾最严重的地方,也是这,才能砸下重金稍以缓解。如同治理雾霾,一些问题要选择共存、等待缓慢的解决。 但也有一些没有退路的事,只有你死我活而已。 看着那条街,有时也会想,深入骨髓的致对方死地而后快,到底是残酷,还是肮脏。 凛冽的风钻进了骨子里,足够冷,也足够让他清醒。不喜欢自己一身的烟味,他抽了两口过了瘾就将手中的香烟熄灭,又站了会消了味才回到了房间。 在等待的陆逊看着陈岩进来后,就将打火机扔到茶几上,拿了漱口水去卫生间漱口。这是他的习惯,会抽烟,但不喜欢身上沾了烟味。 认识陈岩多年,不如说是怪癖,不如说是克制。 有太多的资本可以放纵自我,但他却在大多数事情上都十分克制。没有不良嗜好,私生活干净。 陆逊有时却觉得,人无癖不可深交。太过克制,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也仅限于内心编排。 见他走过来,陆逊便拿了他打趣,“李秘书还让我嘱咐你,注意安全。没想到你是憋不住想抽烟了。” 李秘书是陈岩父亲的秘书。 “你们都管的有点多。”陈岩懒得搭理他,直入了主题,“他还说什么了?” “这件事,让你接下来别插手了,不要介入太深。” “还有什么事?”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我是你下属,又不是他们的传声筒。” 陈岩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你是就好。” 陆逊耸了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实则不知他这是开玩笑,还是在提点,“今早许永成在里面就差点出了事,估计也够吓到他了。” 陈岩没有说什么,意料之中而已。可见他背后的人能打的筹码所剩无几,竟用了这么个昏招。 在这张牌桌上,谁先打完手里的牌,谁就先下桌。 许永成的性命对这张桌上的人来说,并不重要。只是不能让他现在死了。 “对了,我查了许永成的家人。他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很奇怪,他没有给女儿任何资产,资金往来也只是正常的留学费用,还挺少。” 陆逊做调查时,尽可能会将相关的人物都记下来。对于这个,他还印象深刻。于许永成的财富体量而言 ,给的那点,都能算得上是抠门。 “我这里记了点他女儿的资料,你要看吗?”陆逊拿起手机,准备将备份的文件发给他,“也不知他女儿能不能派上用场,万一许永成不开口怎么办?” 拇指正点开文件夹时,手腕就被异物击中,猝不及防的猛然一下,疼的他手机跌至沙发边缘,又顺着真皮的坐垫滑落至地毯上。 砸中他的,是老板随手操起的遥控器,陆逊没有敢捡起地上的手机,也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老板,我说错话了。” “没有说错话这回事。”陈岩冷笑了声,“是你心里真这么想的吧?” 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下属,现在能随意将威胁人子女的话说出口,是不是他这个做老板的失职? “回去告诉你的李秘书,给自己留点底线,别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陈岩没有耐心再看他一眼,“滚。” 老板不喜欢听任何解释,陆逊没有敢再说话,捡起手机就出了门。 出了门,门口的保镖看了他一眼,而他的腿都在发软。这不是普通的说错话,是触了陈岩的逆鳞。 他有预感,这一句错话,会让他付出很大的代价。 许永成是个人物,白手起家,眼光、能力与野心,差了那么一点,都不会到如此规模。 可惜,跟错了人,成了池鱼。 刚刚听到他对女儿的安排,兴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不是收手太晚,是抽不了身。 什么都不给她,是不想让她与他的生意扯上一丝的联系。生意场上,这种人是很难得的。这帮蠢货,都不谈底线,若是拿了女儿去威胁他,他可能自己先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条路。 陈岩又倒了杯水,嗓子很干,扁桃体隐隐有发炎的趋势,只能一杯又一杯水的灌下。 如果手段注定是残酷的,那也别太肮脏。! 第 3 章 第3章 很小的时候,爸爸没有那么忙。 周遭邻居闲下来就出去打麻将玩游戏机,爸爸与他们都不同,会呆在家里看书。那时的家并不大,没有沙发,没有电视,一张书桌放在了采光最好的窗边。 楼下有时很吵,有人在树下架了张桌子来打牌,还会有一群人在围观,时不时发出喝彩声。但爸爸除了翻页,偶尔拿了笔在书上划两笔,连头都不抬,她坐在对面捧着小人书看,也渐渐地不被那些杂音干扰、分心去看热闹。 傍晚吃完饭,爸爸会带着她出去散步。每次都要走好长的路,她走不动了就耍赖让爸爸抱着。爸爸就抱着她,一路上看到了商店、饭店和指路牌,他都要指着大字念给她听。 附近有条马路上歌舞厅很多,一到晚上便闪烁着霓虹灯,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门口站着,溜达时总会经过。爸爸在出门前还要开玩笑说,走,去看看你的阿姨们。奶奶训斥爸爸好好的孩子都要被你教坏了。爸爸却说,这个世界没个干净的,早见识早免疫。 后来,爸爸工作变得很忙,经常在异地奔波,回家都很少。 他回家时,依旧是带她出去散步。一趟来回二十多公里,很多重要的交流都在这些散步中完成的。 爸爸从来不要求她努力学习,让她要多休息、多玩。有时打电话她抱怨说作业多,不过两天的假期,各科的试卷都要发四套,除了吃饭睡觉,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结果爸爸就生气了,说这不是在摧残孩子吗,退学,咱不上了。刚开始她还当真,赶紧说不用,我挑着题做就行。爸爸还要叹着气说,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爸爸总是这样幽默,很少对她批评,表扬更多。严肃只是偶尔,比如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跟她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做到四个字:心无旁骛。 家里早就换了大房子,她知道爸爸算得上是有钱的。钱可以解决很多事,比如升学。那些在自习时高谈阔论名车豪宅世界游的同学,无需用功学习,也多的是方法能上个不错的高中。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爸爸的口头禅是,你要厌学了,咱就退学,去开个包子铺,你开心就好。 中考时,爸爸特地赶了回来送考,她也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高一开学时,爸爸跟她说,心无旁骛,再坚持七年,能不能做到? 她说可以,但又问了他,坚持这么久,以后是不是想旁也不会旁了? 爸爸说不是,旁是人的本能。不论做人做事,不旁,是为旁积累资本。 申请大学时,她没什么想学的。也许爸爸的大学专业是数学,他也让她去学了数学。还跟她开玩笑说,他读书时数学系的精神失常率常年第一,偶尔被哲学系赶超,你只要毕业时还正常就行了。 爸爸还说,先把数学功底打好,再跟实际应用方向结合,有个技术,总归是好的。 她知道,爸爸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她虽然对商科没什么兴趣,但那句话,当时让她心中略 有不安。就像当初,原本计划是念完高中再出国留学的。 七年过去了,许嘉茗做到了当初答应爸爸的心无旁骛。承诺像是完成了使命,过了期限,对她的保护也不再。 爸爸的公司没有破产,也没有陷入危机。 爸爸出生在一个很穷的山村里,他说,穷的地方不会像你读书的课本里那样质朴,穷就会被欺负。如果这时再出了变故,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 那通电话,是陌生号码打过来的,她便不会主动再打爸爸的电话问怎么了。 如果只是破产,爸爸不会让她不要回来。 许嘉茗的生活一切照常,在张雯雯说还有个新开盘的公寓,要不要去看看时,她婉拒了,说最近没有购房的打算。张雯雯这人精明,情商颇高,没有多问,以下次一起吃饭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是她时常在半夜醒过来,拿了手机,如肌肉记忆一般自动换算着国内的时间,搜索着新闻。 靴子落地的那一刻,她都不知是解脱,还是新的折磨。 下午上完课时,已经是傍晚。她是坐车回家的路上,刷到新闻的。到站时,她望着窗外的落日,一时无法动弹,就没起身离开,随着车一直前行。 刚来这时,还不习惯夏天的落日时间,连熬夜都有了借口,谁让天那么晚才黑。阳光很刺眼,都习惯了在包里放一副墨镜。 天气渐冷,日落时间在提前,阳光没了那么刺眼,却是不习惯这么早就天黑。像是陷入了凛冬的黑夜,要等待许久才能到明天。 她从包里拿出了墨镜戴上,坐到了终点站后,换了列车,才坐回了家。 周五要上一天的课,中午只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来不及去食堂吃饭,她总是买个三明治带去对付下,晚上再出去吃饭。 多坐了趟车,她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包泡面,她颇有耐心的煎了鸡蛋和香肠,水煮开,随着泡面一并丢下的是冷冻小海鲜、菌菇和西兰花。 小汤锅都被塞满,多的差点溢出来,许嘉茗持着手柄端到了放了隔热垫的中岛台上,掀开锅盖,热气蒸腾而起。她夹了一筷子的面条放在小碗里,吹得半凉再吸溜着一口而下。 吃了两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下了高脚凳,拿了书包里的电脑放在了台上。又想起电量岌岌可危了,又拿了充电器插在了岛台侧面的插口上充电。 打开了个人银行网站后,她又挑起了面条,边吃边翻看着各个账户的余额。 她大学时选修过一点经济学的课,也懂一点常识。比如每个月要有固定储蓄,交养老金,还要投资多样化,要有风险收益。 道理都懂,但她觉得是工作之后的事。 她显然不是个节约的人,没夸张到超支了让家里还信用卡的地步,但也是给多少花多少。在她算完身上有多少钱后,顺手拉了过去半年的账单,边吃边算着钱。 锅里的面条已经没了那么热,她平时胃口不大,吃不下这么多,今天还饿了大半 天,胃都好像缩小了一点。但她却无法停下。停下,就要进行下一件事,她不知道是什么。 一锅的泡面连着汤都落肚后,她也早算好了帐。 她现在手头所有钱,够两年的学费,和半年的生活费。如果她节约些,可以延长至一年。节约的代价之一是,搬出现在的公寓,换一个街区与人合租。 许嘉茗的视线却落在了客厅角落里的蓝色袋子上,是她作业太多逛购物网站时买的一双过膝靴,送到拿回家后就忘了拆开。那个牌子的靴子是挺好看的,秋冬时她都会买几双。 她准备明天去给退了。 她也不准备换公寓。 吃的很撑,将锅碗推到一旁,就切换了电脑界面开始写作业。今天上的两门课都要写报告,她写完了一门,另一门写了个开头后,就写不动了。 合上电脑,关了客厅的灯,进了漆黑的卧室,她走到衣帽间才找到了灯打开。拿了睡衣准备脱了衣服去洗澡,她却突然丢下了手中的衣物,跑进了卫生间。 那一锅的方便面,实在是太多,太油腻,刚才反胃时以为能压下,却是没忍住,她弯腰刚对准了马桶就吐了出来。 吐了后就胃抽搐着,脱了力瘫倒在地上,如同惯性一般干呕着想吐出更多,哪怕嗓子已烧灼一般,酸水淌过其中在泛滥着,鼻涕都已经流到了嘴唇上。 想吐的冲动渐渐消失,坐了会缓过来后,手撑着地站起了身,冲干净了马桶,拧开水龙头漱口。洗干净后,抽纸巾时许嘉茗才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泛红,眼角还有泪痕。 她没有哭,是刚刚呕吐时难受的。 她答应过爸爸的,她不会回去。 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要心无旁骛。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比如,找个兼职,暂时有点收入;明年暑假找实习,赚生活费。 不该回去,不会在这个卫生间以外的地方哭,也永远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同情是最廉价的东西,她不屑要。 她的爸爸,也不需要任何人来评价。! 第 4 章 第4章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 半夜醒来一次也几乎成了日常,看一会手机再睡去,许嘉茗只能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晚上睡的没有那么踏实,早上醒来后,精力不济,头会昏沉一会。但她会去楼下散会步,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身体也慢慢适应了。 期中过后还有个小组作业,四个人约了下课后碰头。印度同学Rama刚到就抱歉地说她赶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了饭盒,端去外头的微波炉里加热。 头一次碰面,分了工,确定了选择的研究方向,把前期资料、数据的准备任务各自认领了就行。数据的分析许嘉茗来做,她很乐意干这个活,无需上台面对众人做陈述,只要跟纯粹的数据打交道。 都挺高效,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拉了群,就散了。 许嘉茗收拾书包时,看到Rama打开了饭盒,拿了勺子低头吃着咖喱饭。细长的米粒颗粒分明,看起来不好吃,但闻着还挺香。她闲聊了句,这怎么做的。 Rama当即热情地问她要不要来一点,说很简单,把鸡肉和洋葱炒一下,放点调料后,就和米饭放进锅里一起煮。一锅可以吃三天,很方便的。 她委婉拒绝了说不用,家里有食物,一会就回去了。 Rama点了头,说她一会要去打工,是晚班,得先吃饭。 许嘉茗问了句,你在打什么工? Rama倒是毫无保留,说在咖啡店打工,晚班到十一点结束,是朋友介绍的工作。按照空闲时间给排的班,时薪是这儿的最低工资。还想着能不能再去找一份零工,工资付现金就好了。 Rama边说边看了眼时间,说我们先走吧。又赶着塞了两口饭,就盖上了饭盒,放进了书包里。站起身,咽下了食物后,又问了她一句,你呢,也要找打工吗? 许嘉茗一同走出了教室,说是的,我想找一份兼职。 她刚说完就碰到了走进来的同学,挺巧,这人她认识,同一个专业的,还有一门课是在一起上的。但她没有打招呼,看都没看一眼,就接着往外走了。 Rama说但是最近兼职很难找,浏览招聘网站,投很多简历也很少有人联系你,你可以在网上看了后,直接去线下给简历试试。对了,你也可以试试申请助教,不过这个竞争很激烈。 许嘉茗道了谢,说好的,我去看看。Rama要去另一个方向坐公交车,两人说了下周见后分道扬镳。 家里并没有食物,她不喜欢做饭。厨房锅具齐全,碗碟不少,但也只是偶尔被她用来煮点粉面这些方便食品。知道不那么健康,她也会买些蔬菜放进去点缀。更多是在外面解决了吃饭,不同国家与地方的菜系都有,倒也还没有厌烦。她对食物的要求不高,有时还是会抱怨,这里没有好吃的盐水鸭。 她坐车去了市中心,在一个小餐馆里吃了碗乌冬面和炸鸡块后,又走去了附近一家Get店 。买了她最爱的巧克力和抹茶。 没有一个Get不能解决的事,如果有,那就吃两个。 今年夏天开始的时候,她陪着好朋友来过这,两人疯狂到各点了四个口味,完全是游客的架势。然而是好友要回国,临走前再来吃一次本科时两人来过很多次的冰淇淋。朋友回了国,家里安排了工作,也开始了相亲。一开始还频繁听到对各色相亲男的吐槽,不久后朋友就开始了恋爱。 才半年,两人联系已变少。 许嘉茗却没有多少难过,在送朋友去机场时,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率会有这样的变化。很多努力,在客观规律面前不值一提。 大多数的人与关系,都只会陪你一段路。缘分没了,谁也留不住。 吃完了冰淇淋,在街上游荡了半天,当夜幕降临,在街角处闻到了并不陌生的味道后,她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回了家,她抱着电脑浏览着网站上的兼职信息,可能她真严重缺乏一点常识,听着Rama讲最低时薪时,她都没好意思问是多少。 查了下,看到确切的数字,她正在反省自己今天的晚饭,要打三个小时的工时,就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她拿起手机,看了好一会,放下时心里叹了口气。 是周卓要来找她。说周末是个晴天,已经买了机票,要来找她徒步赏枫。她没有办法拒绝,虽然知道他要过来讲什么。 周卓的父亲跟她的父亲是朋友,曾经还是邻居。周卓父亲也是做生意的,两人却没有太多生意上的往来。但他们都喜欢听京剧,得了空凑到一块时,除了听,还要点评交流一番。有时意见不同,还会争到面红耳赤。 周卓也是在高中时出国的,去了美国,与她不同的是,周卓全家都一起去了。刚离开时,房子还没有卖掉,想着两头呆。房子许久不住,院子里荒草丛生,又遇上了雨季,刚好周叔叔回国办事,发现墙面都裂开了。不想租出去,托人定期通风也麻烦,干脆就卖了。 爸爸事业节节高升,她家后来又搬了家。 她当初同爸爸到加拿大时,周卓父亲过来了趟,说嘉茗要有什么事,找我们就好。 他父母不止一次邀请她暑假过去玩,她不想住在别人家,但也不能拂了人情面,去拜访过一次,呆了个周末。 在国内时,她与周卓关系尚可,比不熟好一点。毕竟一个小学生,一个高中生,也没共同话题。 倒是来读大学后,不知是不是他受了家中父母的委托,每年会来看她两次。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来了就逛个公园、徒个步,聊点学习和生活,倒是渐渐成了朋友。虽然周卓每次都要抱怨,她没有车,还要他租个车当司机。 这次也没有意外,许嘉茗去机场接了他,他背了个书包,戴了鸭舌帽,一副吊儿郎当的学生打扮,社会身份实则是人模狗样的在纽约大律所做事的。 周卓租了车,书包往后一甩就开始发牢骚,“你驾照怎么还没考下来?你知不知道过去一个月我的 bill是三百个小时,来这过个周末,结果就先来给你开车,搞得我是地陪一样。” 许嘉茗系上了安全带,上一次他来玩时,极力督促了她去考驾照的,“我路考四次没过,那你先给我报销了再说。” 周卓大笑,“可以,这钱得花。考到了就买车上路多练,下次我来你就给我当司机了。” 许嘉茗察觉到他说完后的忽然沉默,他心思缜密,她不觉得有什么,笑着回了他,“好啊,如果能考到,可以先买个二手车。毕竟我这个技术,在考官那跟马路杀手没区别。” 他余光扫了她一眼,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没提这茬,扯开了跟她聊闲天。 从吐槽不靠谱的客户到暗笑合伙人被客户搞奔溃,听他聊工作虽然还挺好笑,但也不妨碍她暗自吐槽他虚伪。哪个痛恨工作的人动不动就每个月工作三百个小时以上,况且钱还给的那么到位,在旁人眼中,抱怨都成了甜蜜的打情骂俏。 两人都不是徒步的新手,许嘉茗知道他这次有话要说,就选了个全长不到七公里的简单路线。 秋天的山里挺美,空气新鲜,不时遇见一片红枫,小溪穿流而过,到山顶时向下看去,层林尽染,能俯瞰到小半个城市。 而山顶的人有点多,两人只呆了两分钟就往下走了。 往下走到僻静处,周卓才纠结着开了口,“许叔叔的事,对不起,我们没法帮上什么忙。这件事......” 这件事牵扯太深了,远不是他们这个层级可以触碰的。 许嘉茗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不要这么讲,你过来,我已经很感动了。” 他的职业让他拥有很多沟通甚至是谈判技巧,但此时在这件事上面对着她,他没法委婉,甚至太过直白,“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她想说不用,我可以搞定一切的,但也没必要作这点口舌之争,拂了他的好意,“好,我会的。” 听着她这一句好,周卓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求人的。他早已经忘了她小时候是什么性格,但到了这里的她,太独立了。 家中父亲对许叔叔评价甚高,连带着对许嘉茗,都说过一句,他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的。 从前只觉得她冷静,交流时不觉得她幼稚,甚至就像他的同龄人,只是少了世故。 而周卓看着现在的她,完美的扮演着一个“正常人”,只要她想,就几乎没人能看出她的一丝异常,更别提猜到她所经历的事。 许叔叔的事,他家帮不上忙。而她,只要她愿意开口,在经济上,他们能全然提供支持。这也是他在来之前,他的父母再三交代的。 但问题是,她不会开这个口。就算是他们硬给,她也不会要。 人家都来看你了,表现得这么疏离也不太好,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这段路有点崎岖,许嘉茗脚步缓慢地往下走着,此处四下无人,她说了句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的。 “爸爸是那么聪明 的人,他为什么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呢?” 若以世俗名利来为聪明的定义,那许叔叔肯定是的,但他绝不是一般的聪明。 小时候周卓很喜欢许叔叔来家里做客,他在一旁偷听着他们的聊天,很有意思。许叔叔很渊博,古代、近代历史精通,说起国外的也不弱。那个傻叉的年纪觉得精通历史有什么,那也是文科,这样的苗头一露,他爸就训斥了他,说你许叔叔,高考数理化,三门是满分的。我看你马上中考,能考几分?搞得他羞愧不已。 也是曾经的许叔叔,只是看本地晚报上最为官样的文章,就能推测出本地官场即将迎来血雨腥风般的人事调动。平常人读着只觉得是些套话,一个又一个观点摆着,哪一个都无比正确,自然没什么好看。但许叔叔说,结合起来看,这些观点就有矛盾,火药味已经很浓了。结果自然是如他所料,那时的许叔叔,生意还没做大。 而现在,许叔叔竟然会身在这样的局中。在走到这一步前,聪明如他,怎么可能没有预料呢? 周卓内心叹了口气,“身在局中,进退是不由他控制的。” 见她不说话,周卓主动问了她,“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我能有什么打算?”许嘉茗低着头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明明是个初级徒步路线,都被她走出中高级路线的架势,“读书,实习,毕业,找工作呗。” “一直在这吗?”周卓怕她想成回国,找补了句,“去不去美国啊,不是我嫌弃加拿大村啊,这儿工资太低了,消费还高。就你这专业,工作机会少,职业前景一般。” 她被他的一脸嫌弃逗笑,“可以啊,哪里钱多就去哪里。又不是拖家带口,换个城市哪里需要那么多纠结。” “怎么,这是想交男朋友了?你应该还没有吧。” 许嘉茗被他的脑回路惊讶到,“你这是想帮我介绍你的律师同行吗?” “这倒也没有,而且律师不适合当男朋友。” “为什么?” “见识的人性阴暗面太多。” “这虽然算不上好事,但也不是坏事啊。” “很难轻易相信别人的,即使是伴侣。”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祸害你的前女友们?” “我是难得的好人啊,不然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徒步过后,两人都刻意对她爸爸的事避而不谈,彼此都情商尚可,跟往常他来找她玩也没什么区别。 周卓在这里吃了好几顿中餐,徒步完吃了川菜,看了个电影打发了时间后深夜又去吃烧烤。周日吃了个早茶后就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他预订了一桌本帮菜。临走前,他还打包了一份烧腊上飞机。 中餐,也许是他对这里唯一不会吐槽的东西。 终于送走了他,从前她从机场回来,都习惯性打个车。这回她想了想,还是去坐天车了。折腾了许久回到家时,她累的瘫倒在沙发上。 两天都不是自己的,虽然也没干正事,但总觉得没休息。 周末的尾声里,她坐下时都已经盘算着下一周干什么。上课,作业,小组讨论,还要找找兼职。 歇了许久,还是觉得很累,她爬了起来去了浴室放水泡澡,打开柜子找了最后一颗浴球扔了进去。 脱了衣服,她就坐进了浴缸,水才放了三分之一,热汽蒸腾而起,看着深蓝的水渐渐变浅发着呆。 被问要不要一直呆在这,她说了个谎。 她读大学时,爸爸来过温哥华。他说很喜欢这个城市,想以后在这养老。 那时他们正走到市中心的图书馆,爸爸还特地进去参观了下,出来后对她说,一点遗憾是我英语不好,要有机会学个英语,在这读个几百本书,这辈子也就够了。 她挽着他,说你退休了来这读个博士不就行了。 爸爸笑了,说可以考虑。 水变成了湛蓝,也盖过了她的胸。她忽然吸了口气,低了头埋到了水面以下。闭着眼,任由整个的自己彻底被水包围。 她想一直呆在这,她想等爸爸过来。! 第 5 章 第5章 当许嘉茗正找兼职时,周卓发了信息给她,帮她介绍了一个为高中生补习数学,但也需要她先去试上, 只要给的是市场价就行,她没有拒绝这样的帮助。 约了周六的试上,她答应下来时,就找来了十一年级的课本翻了一遍,对数学系毕业的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就担心讲得无法让对方听懂。她准备了两个晚上,在手写下关键知识点时,想到了自己来的第一年。 语言没那么好,会提前预习,上课就能差不多都听懂了。旧有的一切便利消失,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得不迅速适应。 都忘了从哪个时刻起,内心的不安感消失,那时的她,早已习惯了绝大多数事情都独自搞定。 补习地在雇主家中,与她家的距离说不上远,却也不近。 需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其实她不喜欢坐公交车,平时也几乎不坐。那个社区很好,也非常贵。下了站点后还要走一大段路,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 道路两旁尽是树木,种类繁多,大多都叫不上名。此时已深秋,红透了的枫叶掉落在了草丛上,铺满了一地。 虽然今天也是个有太阳的日子,走在这样的道路上跟逛公园似的,但许嘉茗想的是,要是钱给的不多,就不去了。 雇主是个中国人,叫Nancy,保养得宜,看上去挺年轻,人很精致,睫毛和指甲看上去是刚做的。打招呼时跟她客气了句,要是Kathy能申上你的学校我就烧高香了,她就是现在数学薄弱了点。 许嘉茗同样客气了句,到时候申请有疑问的话,可以来问我。 补习地点在餐厅里,餐桌上摆放着现切的鲜花。Nancy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清楚听到餐厅的动静。 Kathy是她的补习对象,人看着很文静,甚至还有些内向。许嘉茗拿了份总共十道题的小测验给她做,看她憋了一刻钟,写了五道,还错了两道,看来的确是有点薄弱。 她并不是个循循善诱、有趣的授课者,甚至很“无趣”。将测试题中的基础概念拆解出来,放缓了语速跟Kathy讲了一遍,随记又出一道同类型让她练习。最多在她做对时说一句做得很好,等她喝一口牛奶歇两分钟后,就进入下一个知识点。过程中一句闲聊与废话都没有。 原本说好是一个小时的试课,但讲完这份小测验中的知识点时,她才拿出书包中的手机看了眼,多花了四十分钟。 她并不介意,甚至还挺有成就感,刚刚的知识点Kathy都学懂了,收拾书包时,她嘱咐了句,“你学得很快,记得要多加练习。” Kathy看着她的家教,很漂亮的小姐姐,刚刚讲课时好严肃,夸她时,她觉得好开心,“嗯,就是数学老师是个印度人,他讲的英语我听不懂。” “那你可以提前预习,半蒙半猜他讲的就行。” “这也行?” 许嘉茗笑了,“当然,我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她拿着书包站起身时,Nancy走了过来,邀请她喝杯茶。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放了茶具和点心。她也无法再拒绝,跟着去坐下了。 Kathy跟着跑到客厅,拿了盘子装了点饼干和小蛋糕后,腼腆地向许嘉茗笑了下,说先上楼了。 Nancy看女儿上了楼,,“她很喜欢你上课。” “谢谢。” “我们是年初来的,我英语很差,看她数学不行也糟心,有你来教她,我就放心了。”Nancy看着对面的女孩,毕业于不错的学校,讲课还行,人沉稳,没有好奇心,还挺满意,“你在这读的大学,有拿到身份吗?” 许嘉茗看着她,就像是随口一问,“没有。” “那也不着急,实在不行靠结婚拿身份都行。又不像男人在这被嫌弃,女人想嫁个人婚绿了可太容易了。” 口中的茶差点呛着她,哪里料到对方是这个脑回路,许嘉茗放下了茶杯,“牺牲也太大了吧。” Nancy倒是笑了,这人太正经,一点玩笑都开不起,从包中取出了现金,“我知道她基础差,还有大半个月就假期了,我想让她先赶上,一周来四次可以吗?” 许嘉茗看了眼钱,“可以。” 出了门后,拿了钱的她都忘了查地图,凭借着刚刚的记忆往回走着。 说来惭愧,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工赚到钱,感觉还不错。给的价钱还可以,虽然高出了市场价,但她来回要两个小时的路程,这个价钱也没高出太多。她不觉得薪酬的事,有周卓的帮忙。 刚才的茶水有点烫,她没喝多少,一个半小时的讲课一口水都没喝,还挺渴。她从书包里拿出水杯,边喝边想着晚饭去吃顿好的。 这几天她还挺节省,一天只出去吃一顿,还是懒得做饭,剩下两顿就牛奶面包水果打发了。这一次补课,够她在外面吃好几顿了。 快月底了,手机备忘录昨天就提醒了交房租。看到就转账了过去,她一向提早好几天交。跟房租的钱比起来,吃饭省点也攒不下多少。 正在纠结吃寿司还是麻辣香锅时,一辆车从身旁驶过,速度颇快,刮起了一阵落叶,她随着飞起的红叶向前看去,前边是一栋别墅。此处的环境更为幽深而别致,房子像是坐落在花园中,周遭只有树与铺满落叶的道路。不用围栏遮挡,因地制宜,错落有致的植物成了天然的围墙,颇具有隐私的意味。 刚才在Nancy家那时,一片独立屋,彼此之间相距并不远。而此时,一眼望去,还没看到邻居的房子。 许嘉茗这才意识到走错了路,正要查询导航时,就听到了一声叫喊。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发现声音的来源,就看到了一条狗跑了出来,极力奔跑着追赶那辆车, 原来旁边有条小径,她快步走上前,地上果然有个人,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结果还没起得来。 是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妇人,亚洲面孔,估计刚刚是狗突然激动了挣脱开了绳子,把她绊倒在了地上,看样 子还是膝盖朝地的,所以一下子没有站得起来。 周围太过安静,除了她俩,没有其他人。许嘉茗想了下,还是走上前将那人扶起,“Areyuk?” 哎呦,疼死我了。”李月兰撑着腰站起时,都差点没站稳。刚刚膝盖砰的一下就直愣愣地跪到了地上,手心下边一片火辣都暂时顾不上,“k.” “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李月兰看向这个前来帮忙的女孩子,看着人挺文静漂亮,幸好是个中国人,她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英语,“你能帮我把狗追回来吗?我怕路上有车不安全。” 见她能站立后,许嘉茗就收回了手,惊讶于这人直接就这么提出了要求,但想起刚才那条狗并不大,不知攻击性强不强,看着面前这人摔得还挺惨,她还是答应了,“好,我去看看。” 她又走回了那条主道上,还没去找狗,就看到了那条狗已经掉了头,没了刚才的急切,正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许嘉茗本想它慢慢走过来,但看着前面又有一辆车过来,她跑上前牵住了狗绳。不知这只狗的秉性如何,这个体型她应该是可以制服的。 好在这只狗的攻击性不强,但看了是她牵住了它,它极力挣脱着想要离开。 许嘉茗用力牵住狗绳,当即就呵斥了一声stp。可能她太凶了,狗似乎真被“吓”住了,冷静了下来。 它乖乖地跟着她走到了道路边上,但此时面前这辆车开过去时,它倒没有表现出激动,她笑着夸了它一句gddg. “真的是大笨狗,还没回来呢,都先把车给认错了。” 李月兰见了狗就骂了一通,平日里是请了人过来遛狗的,还挺稳定地干了四个月,结果那人回国了。随便找个遛狗的人容易,但要找到放心靠谱、会说中文、老实本分、不太缺钱、还要爱狗的,可真是太难了。 这几天都是她在外面遛,遇上了阴雨天,她这个老寒腿,真是遭罪,她宁可多花点钱去找人帮忙。 在女孩将狗牵过来时,早已打量了几番。这个女孩,不穷。 “我这摔伤了没法遛它,你能帮我遛一下狗吗?” “啊?”许嘉茗正想把狗绳交还给她,结果就听到了这个要求,心想着这人可真直接啊,难道家里没有别人了吗。 “我可以付费的。” 狗绳都是爱马仕的,自然不缺钱。许嘉茗不喜欢这种态度,本想拒绝,但看着狗狗的澄澈的眼神望着她,还是没忍心,“不用,它叫什么名字?” “鱼丸。” 许嘉茗听到这个名字时倒是笑了,还以为是个洋气的英文名,结果是个鱼丸,可惜她不喜欢吃这个。 她挺喜欢狗,却没有自己养过。只帮邻居遛过,很多养狗的知识都来自于邻居,比如要奖罚分明,要为它制定规则。 之前邻居出差,说要把钥匙给她,让她帮忙遛。她没有要,将狗带回了自己家中。为它买了垫子和食盆,每天带它出门溜 达,回家了给它洗脚。她在客厅看电视时,它会趴在地上跟着一起看。当主人回来,它被带走时,她还有点难过。 她没有想过自己养一条狗,虽然自己有责任心能养好,但她不想多一点牵绊,不想负那么多责。 ?想看码代码的Gigi写的《取暖》第 5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所以,遛别人的狗挺好。既享受了跟动物的快乐相处,又无需负责。 鱼丸的体力太过旺盛,许嘉茗不太认识这里的路,也没敢带它去远处溜,就这附近跑了一圈。她已经许久没有锻炼,后悔没问要个飞盘过来,简直是帮她在锻炼了,都不知谁遛谁。 遛了大半个小时,又一圈回到原点时,许嘉茗看到了那人走了过来,原来她就住在刚才那套豪宅里,难怪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但也没什么好奇心。 “谢谢你啊。”趁着她遛狗的功夫,李月兰已经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还不忘给膝盖贴了片膏药,牵过了狗绳,从口袋里拿出了现金递给了她,“今天多亏了有你,不然这个可怜狗都没法出去跑了。” 许嘉茗看着她给出的一张钞票,内心还是惊讶了下,“不用的。” “占用了你时间,应该的。”李月兰并不意外她的拒绝,对这个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多闲聊了句,“我腿脚不好,走不了太多路。之前请了人来带鱼丸出去散步,那人刚离职了。我也正愁,这可怎么遛狗呢。”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句废话,“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你能先来救个急吗?到假期之前就行了。”反正过段时间他们就回来了,总会有人遛狗的,她先把这段日子打发过去再说,“不好意思啊,我这真是没办法了,才贸然开口麻烦你帮忙。” 许嘉茗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惊到,这人怎么放心给一个陌生人钱,还提出让人遛狗的?难道是这个社区治安很好给她的错觉吗? 就算是放心自己,但现在她连对方的任何信息都不知道,就收下现金,她自己也不放心啊。虽然钱还挺有诱惑,但她犯不着为了这点钱承担风险。 “不能。” 鱼丸被主人牵在了手中,还跑过来嗅她的腿,许嘉茗低头看了眼小狗。她很喜欢鱼丸,它很聪明,很可爱。刚刚在陪它跑着玩时,不知是运动,还是动物的陪伴,她会有难得的放松与开心。 算了,反正来这也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顺便帮个忙也可以。 “但我可以在我方便的时候,来帮你遛它。”! 第 6 章 第6章 许嘉茗还记得上次同学跟她说可以申请助教,在校内做兼职挺方便的。刚好一节课有助教在教室里,下课后她找人简单聊了两句,如何申请被选上的概率大一点。 总之就是竞争激烈,可以跟教授提前套近乎,如果没那么熟,运气成分居多。 看着时薪就那么点,都有那么多人申请,还需要去社交。她在心里骂自己,昨天人家要给你钱,为什么要给拒绝了。遛狗赚钱又不丢脸,那么轻松的钱,为什么不赚呢? 看着狗那么可爱,她都不好意思收钱了。 本科时,关系好的一些同学几乎都有过做兼职的经历。大多不缺钱,为了兴趣顺便赚点零花钱,喜欢美妆的去了丝芙兰,爱好时尚的去了轻奢品牌做导购。 而她,是去做字幕翻译了,没什么收入。刚开始是假期无聊,误打误撞因为兴趣去做的,要学的东西很多,并不是听懂了直译就行,要精准表达,要将台词中的信息和暗示都给到。挺有挑战的事情,她假期里都会去做。 字幕组人员流动大,有时人手不够,她也会被喊去应急。赶进度时熬夜是家常便饭,但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电视剧中的翻译名单上时,还挺有成就感。当然,用的不是真名。 下节课的同学都已经来了大半,这节课上得晚,结束时早过了饭点。她下午没课,跟助教道完谢后就离开了教室,先去填饱肚子。 昨晚去吃了麻辣香锅,她又去打包了一份寿司当今天的午饭。第一次赚钱对她的改变就是,她外带食物时,没有选择给小费。 她去加热食物时,还排队等了会。人不少,微波炉叮了一分钟后,她懒得换地,就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吃。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陆续有人从前边经过,有赶着上课的,也有离开教学楼的。她低头看手机时余光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看了眼,果然是有。 许嘉茗没有理会,虽然那人是她同学,叫刘璐。她知道那人讨厌自己,但她也没办法。 两人没有起过正面冲突,顶多算她看不过去,说了一句而已。 还是大三时候的事,当时刘璐男朋友是在本校读博的,刘璐有个也在这读研的朋友,朋友要交一篇挺重要的论文,通过刘璐找了她男朋友改语法用词,再润色下,花了两天时间就改好了。双方事前没讲价钱,那朋友就请他俩吃了顿饭。 结果刘璐要对方三千刀。 许嘉茗会知道,纯属是刘璐闹大了,去群里说对方赖账。在这里,中国留学生虽然不少,但也是个小圈子,消息传得很快。 私下里,刘璐还威胁要去举报对方学术不端,并称之为帮对方完成了一篇论文。还各种挑事,拉人站队。 留学生也有很多个圈,刘璐自身经济条件一般,但人会来事,混到了有钱学生的圈子里,看上去跟很多人都关系不错。 作为旁观者,大多持漠不关心的看戏态度,毕竟事不关己,别惹了一身骚。 许嘉茗不 算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如果非要分对错?_[(,对方是理亏的。但她也知道,抛开对错,做事手段如此阴毒的人更容易没底线。三千刀,就要用如此手段,没必要去招惹这种nthingtlse的人。 她只是在校园里遇到过那个女生,看着精神恍惚,走在路边时突然无声地流泪。她犹豫了下,走上前问了那人需要帮助吗。 也许是看着她面熟,那人暴哭过后,断断续续地跟她说,自己下个学期就毕业了,还没找到实习。来读研的钱也快花完了,为了还人情,请他们吃的还是米其林。现在很怕闹大了毕不了业,感觉自己在这里快活不下去了。 她听了后,跟对方说,精神压力很大,可以先去找心理医生,你的学生保险会报销一大部分。这件事去求助导师,让导师知道这件事。价钱,如果可以的话,再商量下。 当看到刘璐再一次在一个小群里让大家来评评理时,甚少在群里说话的许嘉茗问了她两个问题,如果事前没有约定价格,事后给出的报价与市场价不符合,双方能否有商谈的空间?学术造假是很严重的指控,如果与事实不符,你能承担什么责任? 当时群里一时无言,但十分钟都没有,刘璐就发来了一整屏的回答,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太长,许嘉茗懒得看,当时就抛下了手机去拖地。等她倒完垃圾回来,再拿起手机时,群里倒是彻底安静了。 她的朋友在群里回了刘璐的长篇大论一句:你闭嘴吧,有事找律师去,来这讨什么公道? 兴许是她们开了这个头,后面一人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群友们纷纷跟着+1,再扯两句闲话,就彻底把这件事给过去了。 除了有时的聚餐,许嘉茗很少跟那帮所谓的有钱圈子玩,但她的朋友会,就是其中一员。 后来刘璐也没敢找过她的麻烦。 只是在学校里见到时,那样的眼神挺让人厌烦,虽然她一向能无视。 隔夜的寿司味道一般,吃完了最后一块,她打算下午回家,先写作业,再将下次补习的内容准备好。 她离开前去了厕所,总感觉生理期要到,不放心看了眼,又没有。打开隔门出来时,看到了镜子前的刘璐,她径直走到前边的洗手台前洗手, “你在找兼职?” 许嘉茗抬起头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挤了洗手液,在手心搓开了泡沫。 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总是充满着高傲。以前那件事,被她欺负了,自己都只能咽下。谁能想到,她还有需要打工,还是最低时薪的一天?怎么可能是体验生活呢? 刘璐笑了,“怎么,是家里破产了吗?” 流水冲打在手背上,将泡沫一并带走,洗干净后,许嘉茗直起腰,抽了张纸巾,仔细地将手缝中的水滴擦干,将纸巾揉成了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可能家里破产了,我都会过得比你好吧。”许嘉茗看了她一眼,“多操心你自己,你不配来跟我比。” 刘璐看着她说完就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卫生间,似曾相识的被羞辱感再次将她包围。上一次就是这样,他们那个圈子的都是这样,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从来就不会把人放在眼里。 都要去打工了,还这么傲慢的吗? 怨毒的目光盯着那扇门,她会有耐心的。 短短半个月,王潇文见识过的事,是一句都不会说出去的。 为老板做事,嘴严是最基本的要求。 这些日子,对平常人来说没什么不同。早起堵车,路怒一番后去公司上班,打完一天的工,尚有体力的跑个饭局。夜店是年轻人的地盘,天气越来越冷,没法坐在外面喝杯东西放松,还不如早点回家泡脚。 若有精力,躺着刷刷手机,看到了条大新闻,但没法评论,也就随手过去了。当一件事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时,就是别人的家事。 还有些没随手划过的,用着外人看来复杂堪比密码学的谐音词,在通讯软件上跟朋友交流着。有些越说越上劲,一个尺度没注意,群就被封了。 从一个关键位置官员的罢免开始,京州迎来了高层动荡。 一场布局已久的大战,等外人听到了战鼓声时,已是鸣金收兵。 京州晚报就出了头版以定调,动作迅即到都不知是何日就把稿件准备好。经验丰富的笔杆子们用词却是质朴简单,旁观者暗笑着这帮人,连个传播学都不懂,写出这种刚出茅庐的大学生都会写的东西。 他们却不知,在表态上,形式越直白越有效,姿势越古朴越保险。 远在近千公里之外的北京,老板一如既往的忙碌,只是出行时换了车,多了保镖而已。老板只是个生意人,这些跟他没关系,跟他的家人有关而已。 这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有一个贵不可言的家庭。 上次老板说中下旬去温哥华,果然在月初,就已尘埃落定。 王潇文也早看出老板压着的不耐烦,果然,事情一结束,立刻撤了所有保镖,他厌恶这些场面。 王潇文也发现,这些日子没看到陆逊,倒是碰见了一个稀客,老板父亲的秘书来见了老板。 之后陆逊依旧没出现,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们这些人,能在大多数场合里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很风光。但不要忘了,要在那极少数的场合里切换角色。 老板就是老板,永远不要觉得关系亲近了就以为是朋友。 没有到下旬,甚至是提前了。十号中午,王潇文就已经提前抵达机场,北京起飞,香港中转。他没有同老板去过温哥华,这倒是第一次。 陈岩只带了个登机箱,几乎没有行李,那边家中什么都不缺。 舅舅一家很早就移民加拿大,他去美国读书后,几乎每年的寒假都会去舅舅家。他大学毕业时,妹妹就来了美国念高中。 那时他便在温哥华购置了房产,那是个适合休息的地方。 喧嚣过后,陈岩回了趟家,父亲在家。 在暴风中心的人,一如往常,没什么喜悦,兴许这点波折,在他早年时见过了很多,中年时锤炼过太多次,到现在,兴许已经波澜不兴。 也没了多少人味。 前一阵,除了必要公事,他没有露过面。前几天出席了一个重要聚会时,他无疑成了焦点,之后的应酬多到连推脱都觉得头疼。 虽然在这些局上,他是被捧着的。 若说这种滋味不好受,那是虚伪的。 不论内心如何想,表面上一定是尊敬着你,把你一切需求考虑到位。你夸一句,他们都会想是哪里做得好,能不能更好。遇上了不满意的人,下次就几乎不会再看到了。 因为你能极大程度地掌控他们手中事情的走向。 即使已经习惯了看到每个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利益算计时,还是会厌烦。这种厌烦,包括对自己的。 在年底聚会多起来的这一阵,他干脆出国,今年更是提早了。 不过春节前要回来,人情的迎送往来,谁能逃得过? 当再次起飞时,已是晚上。透过舷窗看底下小岛的点点灯光,见多了繁华,他却没由来的想到了那些输掉的人。 对他们及他们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许嘉茗难得对人说狠话,但说过就过了,不放在心上。 但所有的狠话、人前的体面,都要用背后的苦去换。 她从前的不用辛苦,是爸爸给她挣来的。 同样,又是一个半夜,已经习惯性醒来时,她看到了新闻。从没出现过一次爸爸的名字,但看到京州时,她知道,这件事跟爸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大,严重得多。 她要等,等到审判,要有希望。 但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半时分,恐惧最深。只能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落泪。 那一天她醒来后,眼睛有些肿。喝了咖啡,空腹去楼下健身房跑了步,试图消肿。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补完课,虽然下着蒙蒙细雨,但这点雨对长居于此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她还穿了冲锋衣,还是跑去帮忙遛狗了。她信守承诺,答应过的事情会做到。 那是承诺之后,她第四次去。 在结束,她把鱼丸交还时,那个阿姨给了钱,给了五次的钱。 给的很多,看着她背后的豪宅,似乎也能理解这样的财大气粗。 许嘉茗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次给钱,她想说,没必要因为我冒雨过来就给我钱,我没有这个意思。 但她又看了眼钱,收下了。 她现在需要钱。 她付出了劳动,拿到了钱,没什么不对。虽远高于市场价,但这只是个暂时的活。而且是现钞交易,是对方在承担风险。 也是那次,双方讲好了价钱和时间。 虽然出手大方,但那个阿姨并不亲切。她来了几趟,都不知对方叫什么,也 没问过她叫什么。不爱唠嗑,不问人隐私且半分自己的隐私都不会透露。在前边的草坪上把狗给她再接回,她连大门都没有靠近过一步。 能在这个区住得起这样房子的,背景不会简单,她不觉得奇怪。 天气越来越冷,能有一个晴天都觉得是幸运。 当Kathy能做对一大半题目时,许嘉茗觉得还挺开心。假期将近,小姑娘就已经兴奋地跟她说假期要去蒙特利尔玩,还说要给她带礼物。又问了她假期什么安排,会出去玩吗? 她一时也没想到安排,但不会出去玩。 跟Nancy约定了最后两次的补习时间后,许嘉茗就走去了下一个地。 其实从Nancy家过去,距离并不近,但晒着太阳散步,增加大脑血清素的释放,会有助于睡眠。 她边走边盘算着,最后一次来时,要给Kathy带礼物,这个小姑娘很可爱,虽然自己只比她大七岁,总觉得她是个小孩;不知寒假能不能找到兼职,这段时间这里的两个收入很好,她也没精力再去找别的;还要挑个圣诞礼物给周卓,他帮了她很多。 还没走近,远远地就看到那个阿姨牵着土豆走过来,看起来有些急,许嘉茗并没有迟到,但她加快了脚步。 李月兰匆匆把狗给了她,“不好意思,我赶着出门。我稍微晚点,你等等啊。” 许嘉茗接过了鱼丸,“好的。” 李月兰着急买菜,本来今早就已经买好了,刚刚准备做饭时,才发现原来家里没有生姜了。她一直以为有,就没买。平时没有生姜也就算了,今天可不行,她赶忙拿着包出门。 送完狗后,李月兰又回车库去开车,才想起上次手头没有现金,说了这次给她钱的。想着回来记得给她钱,不过这是小事,做饭才是大事。 鱼丸是只小德牧,皮毛光亮,非常聪明。许嘉茗会带它绕两圈,再回到前边的空地上陪它玩会飞盘。它最爱玩飞盘,看到时都开心地摇起尾巴。她每次假意收起飞盘时,它都要黏着她,想让她多陪它玩一会。 那个阿姨出门急,没有拿飞盘出来。但刚好许嘉茗买了新的带过来,她上次发现飞盘的边缘有些磨损,怕弄伤了鱼丸的舌头,也没跟讲,就自己买了个送它。 这些日子,跟鱼丸一起玩,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纯粹而心无旁骛的时候。她很喜欢它,即使有时候它不够听话,对她的指令拒不服从。不知是不是没把她当主人。 玩够了飞盘,看样子要多留一会儿,许嘉茗牵着它打算再溜半圈。可还没走两步,鱼丸就突然亢奋,要向着马路的方向跑去。她一个没留神,都差点被它绊倒。 她随即用力抓紧狗绳,但喊了stp它也不停,跟它僵持着的功夫,也只好脚步随着它奔跑的方向走去。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第一次时觉得它可以在她的制服范围内,是不自量力。此时用足了力也只能勉强牵制住它。 许嘉茗稳住了脚步才顾得上抬头看了眼,是一辆黑色的SUV,后面并 未减速,朝着前边房子的方向开过去。后面又跟了一辆,都开进了车库。 但这并不是那个阿姨开出去的车,她来的这些天也从未见到过有人来过。 她也没让鱼丸停下,随着它向前走去。有一次那个阿姨跟她说过,麻烦她到中旬就好。 估计这是有人回来了,狗自然有人溜,无需麻烦别人。而且假期将近,这么注重隐私的人家,也不希望一个陌生人再过来。 今天是这份兼职的最后一天了。 当鱼丸再次激动时,许嘉茗看见了两个人从车库里走了出来,她也只得走快了随着它向前。 这两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人挺高,穿着黑色的大衣迈着宽阔的步伐向前走着,对比之下,后面那人走路就略显拘谨。 还没走到跟前,鱼丸就已经跑着蹭到了那个男人的腿上,鼻子嗅完了,再抬头看着他,见他没动作,还要将头蹭到他的手心里。 她此时已确认,他才是鱼丸的主人。这种待遇,她都没有过。 那人终于笑了下,也只是轻笑,用手摸了它的头,“才两个月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许嘉茗抬头看了眼他,刚刚走来不苟言笑时,浑身散发着冷意,低头看着狗时,终于有了点人味。 注意到她的眼神,陈岩抬了头看她。 刚刚还在远处时,就在车里看到了鱼丸叼了飞盘向她跑去。她拿下了飞盘,牵起狗绳时向前走去时,车子驶近,他看到了她抬头时的笑意。 这个季节,这儿的天难得晴朗,阳光这么好。 然而此时他才发现她绿色卫衣上的字母,是她的学校。 一个学校还不错的学生,为什么要跑到这帮忙遛狗?是谁让她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兼职,李姨不会从市场上招人过来。 许嘉茗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探寻的眼神,甚至带了某种戒备。她及时将狗绳递给了对方,对方接过去时说了句Thanks。 本想就这么走的,但她内心有点不爽对方刚刚的眼神。 这种不爽,让她很想提钱的事。 虽然她刚刚已经想好了,最后两次的钱不要了。跟一个人讲好了价钱,来问另一个人要,过程就挺麻烦的。 但她从来没有主动问别人要过钱,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她现在挺需要钱的吧,但又下意识觉得这也没多少。内心犹豫了下,如果切换语言,用英文讲,她会厚脸皮点。但对方是中国人,她没必要特地用英语。 王潇文看着这人给了狗绳后还不走,看上去老板并不认识她。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老板在北京时的安保措施。这个女人个子算高的,不会是...... 另一辆车里的保镖是落地时派来送他们的,此时正在房子里进行全面的检查。 “那个......”许嘉茗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等着她将话说完,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胆怯,抬头看了他,“遛狗的钱,可以给我吗?” 陈岩没想到她憋了半天,是要钱,“多少?” “两百刀,现金。” 许嘉茗说完还在纠结要不要跟他解释,这是两次的钱。虽然就算是两次,也高到她像是在骗钱一样。结果他没有犹疑,直接就给了她回复。 “我没有现金,可以给我邮箱,我转账给你。” 王潇文在背后听着还挺想笑,老板竟然要为了这区区两百刀亲自转账。 许嘉茗不想把邮箱给一个陌生人,“不用了,还是现金比较好。那就下次再说吧。” 陈岩点了头,“好,下次我让李姨补给你。” “好,谢谢。” 离开前,许嘉茗低头看了眼鱼丸。鱼丸毫不在乎换了人牵它,还凑在主人跟前撒着娇,并不在意她的离开。 好吧,那就再见啦鱼丸,谢谢这些天你陪我。 陈岩看她转身离开,拿出了耳机戴上,阳光打在了她身上,慢步向前走着。 是他想多了。! 第 7 章 第7章 自然是没有了下一次。 当面顺便问一句,许嘉茗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更何况是再特地跑一趟。敲了大门讨要薪酬,她实在做不出来。 两百刀又不是一大笔钱,虽是对方说好的价钱,但之前给的已经绰绰有余了,她不必再计较。在这种小事上,她一向只算自己的账,不算别人的。 她也并不想再接触那户人家,算得上所谓礼貌,说话温和,规则清晰,给钱大方。但有一些地方让她不是那么的舒服,比如那个陌生男人审视的目光,比如他口中的“李姨”,从来没有告知过一句称呼。 倒不是理解,她也没那么介意,那是个完全不同的阶级而已。将人以职能为区分,出于修养给予人表面的尊重,始终与人保持着不可打破的距离感。服务他们的人,要知分寸,若是逾越一步,轻则被提醒,重则连逾矩的机会都不再有。 这没什么不对,兴许对服务他们的人来说,是件幸事。若有机缘,只要能力够、做事本分,就能获得高于市场的回报。若是经年累月地服务久了,他们生出一丝情分,一点垂怜都够本了。 而她,生活暂时落魄了,却还没习惯,沾染着以前的旧毛病而已。保不准别人看来,就是假清高。 这种“旧毛病”的养成,一部分是来自她的爸爸。 早在中学时,爸爸就跟她说,远离学生组织和活动,更不要混圈子,关起门自己玩,交些说得来的朋友就够了。尊重,不是别人给你的,是自己给自己的。 她听进去了,才大学,还没进社会时,就看到了一部分人积极融入所谓的富贵圈层,会来事,积累着人脉,深感自己不是这块料同时,想的却是小时候爸爸说的那句,大不了去卖包子呗。 哎,就是都快经济紧张了,这点清高,怎么还抛不开呢? 少了两百刀,却看到个长得还挺帅的男人,虽然不过两天,她就彻底忘了那人长什么样。 这次陈岩提前过来,李月兰可忙活了两天。 家里虽然平时就挺干净的,但她还是又打扫了一遍。将床单被套都给换了,再将制冰机插上了电。这孩子,平日里都喝冰水,这大冬天的也不例外。 买完菜回家时,她就看到了陈岩正在外边遛狗,一时心情挺复杂。 这个孩子,几乎是她照顾大的。那时她三十出头,老公死了,托了一个贵人介绍,去了陈家做保姆。 那样富贵的家庭,孩子很少见到父母。好像是三岁时,他的父亲就在外省工作,母亲去了国外读博。 那时家里有条狗,他很喜欢它,放学后,作业还没写,都要陪它玩一会。 后来那条狗意外死了,她至今都记得他看着狗的眼神,才六岁,就如此悲凉。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养过狗。 现在这条狗,是今年他妹妹抱回来的。那时他挺生气,说你没法亲自照顾它,就不要养,不要放在这让别人来给你操心。 但最终还是留下了鱼丸。 那段时间他刚好在这,狗的吃喝自然不愁,还请了人来训练它。但他就是不理它,不陪它玩,也不遛它。直到他要走的前两天,忽然带了狗出去散步。 从那以后,只要陈岩在这,都是他亲自遛狗。他跟狗的相处时间不长,狗却跟他最亲。不过要她说,狗这东西,太聪明了,知道这个家谁最大,就讨好谁。 ?码代码的Gigi提醒您《取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李月兰减速开进了车库,接下来,她可有的忙了。 没想到老板落地后的第一件事是遛狗,他在飞机上时大概率没有睡觉,因为王潇文收到了他发的邮件。 在这样有阳光的天气里散步是件享受的事,王潇文跟在他后面,讲了几句关于他邮件内容的工作安排。 陈岩简单回答了两句,就暂停了他的工作模式,“行了,暂时不急。他们一会儿检查完就给撤了,车给你留下。放两天假,出去转转。” 王潇文倒是没想到刚来,老板就给放了假。不过老板从不是苛刻的人,为人打一份工,薪酬待遇只是最基础的考量。而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老板,是能让员工拼全力为他做事的。 为老板做事两年多,王潇文能感受到自己逐步被老板信任,给资源与机会,在风险范围内为他兜底让他放手去做。当然,前提是,他做得足够好。 最终将他收为自己人的一个标志是,让他代表自己去见一个重要位置的人物。王潇文第一次见这种级别的人物,心里没底。而老板似乎知道他的忐忑,花了半个小时帮他预设了对方的言语与行为,拆解了动机一一给出应对措施,几乎是手把手在教他了。 从精准的战略、做事方法论,再到人情世故的应用,王潇文都暗自佩服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些,可能来自历练,也可能来自他的家庭,旁人又哪里有这些机会呢? “好,谢谢老板。”看出老板不想谈工作,王潇文笑着跟他闲聊,“刚刚那个女孩站在那,不走也不说话时,我差点还想多了。” 陈岩牵着狗绳,它今天被溜了两次,活动量应该是够了,“什么?” “万一她心怀不轨,怕您没防备,可能不安全嘛。” 陈岩笑了,他也这么想过,但随即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她不会。” “为什么?” “她差点连狗绳都牵不住,体力上就不行。” 陈岩看了眼地上的飞盘,是新的。他之前买了一打放在家里,按照李姨的习惯,用完之前,都不会去买新的。 “原来这样,我还真没注意。”王潇文想了想,还是有点奇怪,“这儿的大学生打工,收入应该不要交税吧,为什么不要转账、非要现金啊?” 想起那个女孩连提出要钱都有点不好意思,陈岩不觉得需要把她想复杂了,有点单纯,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而已。估计这也是李姨请她来遛狗的原因,李姨用人他不过问。 连小事都算不上,他用不着去想她的动机,敷衍了句,“不知道。” 渐入深冬,越来越冷时,也进入了期末 季。 不仅有考试,还有两个小组作业要完成,都赶到了一起。校园里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咖啡味,图书馆拥挤不说,附近咖啡馆里都坐满了抱着电脑的学生。 许嘉茗干脆呆在了家,客厅温暖舒适,之前买了张小圆桌放在了朝西的窗边作饭桌。此时复习就坐在那张桌子上,累了抬起头时就能看到天边的云。可惜,最近天连着阴,只有一片愁云惨淡。 也许她是不理智的,于现在的她而言,高层的单人公寓,算得上是个奢侈的消费品。 但她愿意打工、愿意在别的方面省一点来满足这个消费欲望。到底想留住点什么,她也不知道。 写完实验报告后,天都黑了。她终于站起身,揉了酸痛的腰,料理台上放着中午吃剩的披萨。是在超市买的冷冻披萨,挺便宜,味道也不差。懒得再用烤箱,她直接放进了微波炉里加热。 冲了杯巧克力,正往里放时,她接到了周卓的电话。 “喂,放假了吗?” 还没呢。?_[(”听到了电话那头的键盘敲打声,她问了句,“你在加班吗?” “没有,回一个同事的消息。”周卓按下了发送键,就合上了笔记本,“你圣诞怎么过,我爸妈还问你要不要过来?” “不用啦,谢谢他们。”许嘉茗暗暗记下,节日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在家过吧。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怎么突然要给我送礼了?但我不缺钱,也没什么想要的。” “这不是想感谢你帮我介绍兼职嘛。” “没什么,正好看到有朋友在问,顺便推荐了你,让你去试试而已。兼职做得怎么样?” 微波炉发出滴滴声,许嘉茗打开拿出了冒着热气的披萨,转头打开柜门,拿了叉子,“挺好的,至少我觉得自己讲得还不错。之前还顺便从附近接了个遛狗的活,这不是更要感谢你给我介绍的兼职嘛。” “遛狗?”周卓皱了眉头,“你为什么要给人去遛狗?” “你这是职业歧视吗?”许嘉茗笑了声,“给的钱多,为什么不去?对了,那条狗是德牧,好可爱啊。就是我遛了他好久,主人来的时候,它理都不理我。” 说到主人时,她已经忘了那个陌生男人的模样,但却还记得他摸鱼丸头时的轻笑,不意外于鱼丸的反应,像是很满意于它的忠诚。 周卓却是一时无言,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现在需要为生计发愁,却还能捡出好玩的来分享。前些天新闻出来时,他忍住没有联系她。不知审判何时开始,而这个煎熬的等待,需要她一人承受。 她的自尊,让她不会与人诉说。 “你想养狗吗?”周卓忽然又将笔记本打开,搜索航空公司网站,“要的话,我送你。” “不用,我没有时间照顾。” “那好吧。” 两人没有打电话闲聊的习惯,又说了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知道,他打过来就想确认她还好不好 。 她的生活,就跟餐盘中的这块披萨一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许嘉茗本想在补课时将礼物带给Kathy,可物流没赶上。也只能先作罢,去上了最后一堂课。 结束时,Nancy留了她喝下午茶。 除了第一次试上时,Nancy在客厅旁听。之后都给了她充分的信任,甚至还趁着补习,开车出去练瑜伽了。 “当时找补习老师,朋友介绍了你,说专业还是数学。然后看到了你,我第一反应是,头发还挺多。” “可能是我学得不好。” Nancy被她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怎么想到学数学的呢?Kathy数学不好,我骂都不骂,因为我从小数学就很烂。” 许嘉茗跳过了她的第一个问题,“Kathy很聪明,学得很快,刚来可能是不适应。” “谢谢你,我还挺幸运,找的第一个家教就很靠谱。”Nancy知道行情,也听多了当冤大头被辅导机构宰了的事,“不知道你下个学期,还有没有时间来给Kathy补课?” 许嘉茗愣了下,提醒了她,“Kathy的数学已经进步了,只要她努力,我觉得她不需要补习也能跟上进度了。” “你说的是跟上进度,我需要学的更好。”Nancy喜欢她的实诚,“我希望她能申请上你这样的学校。” Nancy看起来就很闲,在家要么妆容精致打扮得体,要么穿着紧身的瑜伽裤说能保持收腹的状态,将时间都花在了保养自己上,连骂孩子都觉得会多生皱纹不值当,想不到还是个虎妈。 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她点了头,“我下学期有空的。具体补习时间,您直接联系我就行。” 离开Nancy家后,也许是昨晚睡的有点少,许嘉茗下意识就往从前要遛狗时的路走过去,走了五分钟后才反应过来。 真是昏头了,她转了方向,走了回头路。 本就缺觉,她还要去坐很晕的公交车,真的好烦。正纠结要不要打车回家时,就看到前面一辆车驶来。 觉得这黑色的车看起来有点熟悉,许嘉茗多看了眼,就看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他并没有看到她,在专注地开着车。 她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神,继续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往前走着。想着会开车还是有点好处的,不然就得现在这样硬是靠一双腿走到公交站。 车开进了车库,陈岩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把狗抱了出来。 平时挺威风的鱼丸,不知是洗了澡受刺激,还是不太喜欢坐车,还非要他抱着出来。没惯着它,落地后就牵了狗绳,带着它又去外边溜了一圈。 回到家时,就闻到了饭香。 李姨正从厨房端了个珐琅锅出来,看见了他进来,招呼着,“我炖了萝卜牛腩,赶紧洗手来吃饭。” 陈岩这几天都在家呆着,算得上是清闲。遛狗,散步,放空,晚上处理一会工作,还顺手写了个年 度投资总结给自己存档。 他享受年底这样难得的清闲,李姨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李月兰见他喝完一小碗菌菇汤,用的是晒干的野生菌,汤头自然鲜美,又给他添了一碗。他在家吃饭时不喜欢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多唠叨。 陈岩舀了勺汤,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她,“两百刀,你给她了吗?” 什么两百刀?◢◢[” 开车回来时看到了那个人,见她走的方向,他以为她是过来遛狗的。他想跟李姨说一声,暂时都不用人帮忙了,他会在这呆一段时间,把钱给人结了。 “遛狗的费用。” “哦,那个啊。”李月兰才想起来,“自从你来了后,那个姑娘一直没有来过。我一直以为是你那天把钱给了,她那天没有问你要钱吗?” 她要了,但从结果上说,他没给。 “你有她联系方式吗?把钱给人家,别欠着。” “我这还真没有......” 陈岩皱了眉,“为什么请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的人来遛狗?” 李月兰看出了他的不满意,赶紧放下了筷子,跟他讲了前因后果,还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她很喜欢鱼丸,说自己在附近补课的,也不是每天都来,顺便来的。我知道你的脾性,让人做事了就得付钱,我也没欠着她的。就是那一天手头没现金了,说下一次补上。结果我又回来晚了,这不是闹了个乌龙了嘛。”李月兰看着他的脸色,并没有生气,毕竟也只是小事,“但哪里想到,她自己没有来要钱。” 陈岩放下了汤勺,“重新请一个,不要找这种不稳定的兼职。” “那没有联系方式,钱怎么给她?”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第 8 章 第8章 要找一个人,陈岩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但他还没有闲到为了这点钱就大费周章的地步,况且这是对方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兴许是学生,刚出来兼职,连讨要薪酬都有点不好意思。 也说明了她根本不穷,若是经济紧张的人,哪里会放着劳动报酬不要?他了解这里的生活水准,生活暂时困难、非常节省的,这两百刀可以当大半个月的伙食费。 她还挺注重隐私,不过这是个好习惯。 开车回来时,她看到了他,随即又转开视线向前走,像是忘记了这回事。 那谁也帮不了她,这点钱就是她为不好意思付出的代价。 还是觉得这很矛盾,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不着想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 美国佬很快就来了,前一晚老板通知了他去接机,王潇文再次抵达机场。接到人时却是暗自惊讶,这个高级合伙人,下一任董事长的热门人选,年近五十的Carl,只身前来谈合作,连个助理都没带。 而且没有行李,估计这是谈完就走,当日往返。美加两地的航班数,估计都要比加拿大境内的多。 不知是白人老得快,还是心思太多,内凹的眼眶周围已布满皱纹。王潇文热情地打了招呼后,就将Carl请上车。 是在家中谈事,车行驶至大门口时,王潇文就看到了穿着毛衣的老板在外面等候。让人特地飞过来了,在细节上他却不会摆谱,按了礼数来迎。 刚刚在车上沉思不语的Carl下了车后,满脸笑容,就像是见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Yan,好久不见。”Carl走上前拍了他的肩,“这里真是太美了,呆在这简直像度假。” “你有空了,欢迎来这度假。” Carl作出夸张的神情,“真的吗?” “当然。”陈岩领着他向房子里走去,“肯定会留一个房间给我的老朋友。” 两人客套一番后进了会客室,这间屋子是挑高的设计,地板上铺了暗红花色的地毯,窗外有一颗红枫,早已过了赏枫的季节,今天还下了雨,厚重的窗帘被拉上遮住了外头的雾蒙蒙。 进来时,房间里早已开了灯,暖色调的灯,没那么明亮,但却适合谈些交易。 茶几上已摆了茶水,Carl却注意到了他落座的沙发旁小桌上掀开的小木盒。Chiba的长矛,而面前这一盒,市面上已买不到,只在藏家手里有。 陈岩坐了下来,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记得你喜欢雪茄,不知这个型号味道怎么样。” “Yan,你这份礼物可太贵重了。”Carl也坐了下来,小心地拿起一根,放在了鼻翼间嗅了嗅,“收下了这份礼,合作都不能不答应了。” 陈岩笑了,“那可正合我意。” Carl并未客气,切了头,旋转着点燃了雪茄后,吸了口含在嘴里时,简直要去见上帝,吐出时才发 现一旁的他没有碰。 “你不来一根吗?这可是种享受。” 陈岩摇了头,不用,这种奢侈的享受还是不用培养的好。?_[(”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Carl大笑,“这一口都让我神经舒缓了,Billy说你要亲自和我谈时,我压力都很大的。” “你同样很谦虚。为了跟你谈合作,我都特地从国内飞过来了。” 一旁的王潇文看着老板一脸诚挚的样子,都不知对方心里如何想。 “但是Yan,这很难。那家公司借贷过度,根本不具备偿付能力。那么多长期债务,我们很难跟债权人去谈。” “其中一部分的主要债权人,是你们的合作伙伴。”陈岩指出了关键,“我觉得你们有能力去跟这些债权人谈判。” “这么大的债务问题,背后......”Carl斟酌着用词,背后会有经济犯罪,“在与相关部门打交道时,会遇到障碍。” 听他话含糊着讲了一半,陈岩直接回了他,“该怎样就怎样,有事你来找我,这个问题你们不要担心。” “债务销掉之后呢?” “我找人注入资产。” Carl看着他,问出了口,“这件事于你也没有好处,你为什么要介入、还费力不讨好?” 谁不想做赚钱的生意,无非是受人之托,还是他没法拒绝的。这家公司太大,还牵扯甚广,是一只庞大的僵尸,上头痛下决心不再给它供血,但它要是直接倒了,是会砸死人的。 他在做的,就是牵线各方,不让这只僵尸轰然倒塌。 这种事,一年总要被委托个一两回,比赚钱的生意烦多了。只能秉持着做慈善的心态去做事。 “没办法,总要做一些不讨好的事。只想做轻松赚钱的生意,那别人为什么要把机会给你呢?”陈岩看着Carl,忽然笑了,“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这么些年,你们在中国市场上,拿到的都是好机会。” Carl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笑意,笑起来是面善的。跟他打交道的有限经验是,比起说狠话,他更喜欢直接去做。 而现在这一句玩笑,可以算是威胁了。 虽是市场主义,但谁也没那么干净。设立GA部门高薪聘请人才之外,管理高层都要费心与重要人物建立私交,甚至不惜代价用上在华盛顿的关系。 好机会是怎么来的,各自心中都有数。 陈岩看着他不说话,给他下了个台阶,“我知道这笔生意,会让你们为难。但下一次,我会让你们赚到钱。” 在这样的场合里,王潇文不会多说话,只旁听观察着。若是旁人说下一次,大多是不会的意思。但在这种场合下,这一句话,就是承诺。但也要看对方如何去衡量取舍。 给对方考虑的时间,陈岩站起了身,去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两个酒杯,只给其中一个加了冰块,倒了两杯威士忌,端给了Carl一杯,“苏格兰的威士忌,跟雪茄更配。” “谢谢。”Carl接过,喝了一口,酒液加深了口腔中雪茄的香气,酒的滋味也更加醇厚,不知是哪个酒厂的,他不信对方没抽过雪茄,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搭配,“你可真是个行家,如此品质的雪茄,怎么能忍住的?” 杯中的冰块渐融,陈岩抿了一口酒,想了想说,“雪茄很好,酒很好。这些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过瘾的。那就应该克制着不要上瘾。” Carl又抽了一口吐出,直摇头,“上瘾是种非常奇妙的体验,那你这样会缺少很多生活的乐趣。” 陈岩只是一笑置之。 克制,是他面对大多数事情的态度。 在危险端倪初现时,及时抽离,总比蒙上眼睛纵身跃下来的好。 “Yan,我只怕难以向其他董事交代。” “那就去说服他们,命令他们。”陈岩举起了酒杯,“敬我们的下一任董事长。” 这一任董事长即将去华盛顿高就,那里的职位最多八年,在政府的工作经历不过是为了掌握更多资源,结束后回来用于周旋、赚更多的钱。 资源具有独占性,他需要与面前这个人建立更深的私交。 清脆的碰杯声后,在这个弥漫着雪茄味的会客室里,一笔交易达成了。 许嘉茗结束了这学期的所有考试后,去了趟边境拿快递。有她给Kathy买的礼物,也有黑五买的一些东西。 知道现在应该更节省些,但价格实在是划算,她忍不住买了点。 那么多东西,提到家时,她的手臂都微微打颤,发了信息问Nancy,今天方不方便去将礼物送给Kathy。 买的是个动漫手办,还是她亲自送去好,别磕着了。 Nancy回了信息,说她和女儿一会出门,但家中有阿姨,不介意他们不在家的话,可以送过来。 她并不介意,今日事今日毕。 刚到家,她又提着东西出门了。在附近的咖啡店里买个鸡肉卷对付了略显迟到的午饭,就走去了公交站台。 坐了一个多月的公交车,她还是很不喜欢这件事。颠簸,司机时常跳过站点,遇上急刹车时就很想吐。 想着自己也不能这么娇气啊,却没由来的会想爸爸。如果有他在,她就可以很拽地说,我就不要坐公交车。 下车时天又飘了阵细雨过来,在这呆久了,即使天气不好,她都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生活的各个目的地与车站的距离都不太远,可以等雨停,可以淋一阵,也可以打车。 幸好今天穿的是冲锋衣,但下了雨还是很冷,还抱着盒子走了将近一刻钟的路,她才到了Nancy家,将东西给了保姆嘱咐了句小心放下后才离开。 她回去的路上,雨还没停,雨滴还大了些,但看了眼天上的乌云,感觉也只是一阵。 正提上帽子时,就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她走在人行道上,也没挡道,但还是抬头看了眼,是那个妇人。 昨天大小姐 回来,听说她哥今天去舅舅家,生性爱热闹的她,今天就喊了一群本地的朋友来家里聚会。她哥不喜欢家里吵,估计也散得早。他们午后来的,肯定要吃个晚饭走,不然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李月兰出去拿了饺子皮,这么多人,还是做饺子最方便。 结果就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个遛狗的女孩,虽说了不用她管,可这都遇上了,她鸣了笛后稍打了方向盘,往路边开去。 “姑娘,上次遛狗的钱,我还没给你呢。” “啊?”许嘉茗愣了,她都快差点忘记这件事了,想说不用了,但又开不了这么大方的口。 “你怎么不来拿啊。”李月兰怪了句,还害她被说了句,“我这里没现金,上车,跟我回去拿。” 身体是实诚的,有着笔“意外之财”,她就可以打车回去了。 她没推拒,就坐上了车,还来了句,“你这是违规驾驶吧。” 路考四次没过的她,很有经验。 “这里人少车少,也罚不了款。” 平常费脚力的路程,开车不过两分钟、屁股还没坐热就到了。 这个李姨说进屋去给她拿钱,许嘉茗自然听出了意思,她自己走出了车库,再走到门前等待。 李姨刚进屋,就听到了这个大小姐在喊她。 “李姨,你去哪了啊?”陈婧正满屋子找她呢,“我昨天买的零食,你放哪去了?还有咖啡胶囊用完了,在哪里啊?” “零食在角落的储物间里,胶囊在地下室的储物间。”李姨说完就要往卧室里去拿钱。 陈婧拉住了要走的她,“你去哪啊?储物间里我刚刚找过了,都没有,你给我去找找。” “我要去拿钱,给人结一下遛狗的钱,人在外头等着呢。” “多少钱啊?” “两百刀。” “那我去给,我这朋友都等着呢。”陈婧对她撒了个娇,“你先帮我去拿嘛,我都等你半天了。” 看见这大小姐跟她撒娇,李月兰就笑了,“行,我给你去拿。你把钱给人家啊。” “好好好,你赶紧去。” 陈婧说完就接到了外卖的电话,她边听边去找了钱包。听对方讲了一半,她就皱眉,怎么连个外卖都送不好,跟对方说了,在那等着。 她找到了钱包,走去门口时,还被坐在客厅地毯上玩桌游的一群人催促着赶紧过来,就等她开局呢,她挂了电话,回头喊了句,马上就过来。 陈婧打开了门,是一个女人站在了门口,高高瘦瘦的,是亚洲面孔,李姨英语不好,这肯定是中国人,“你就是遛狗的吧,两百刀是吧?” 许嘉茗在外面等了好一会,里边就穿了件毛衣,还有点冷。这扇门终于被打开时,先看到的是一件e的T恤,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是的。” 陈婧从钱包里拿了两张一百给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反正是给家里遛狗的人,让她帮个忙 也没什么,“你帮我去拿个外卖吧,送外卖的人离这不远,就是没找到。” 陈婧边说外送员的方位,边又低头翻了钱包,零钱只有一张二十的,也不少了,塞给了她。 又听到了朋友的催促声,钱已经在对方手里,也没推辞,她说了声谢谢后,就关了门,跑去了客厅,说再玩一局,就能吃外卖了,她点了烤鱼过来。 等到门再次被关上,许嘉茗都处于懵着的状态,她还没来得及说可不可以,对方就硬给了钱,关上了门。 那人说的地方,她知道,离这大概一公里不到。 雨没停,她不想去,但也不想再敲门说,我不是给你跑腿的,显得太清高是不。 跑一趟来回最多半小时,就能赚到二十块,对方不觉得有问题,很正常。 她不想再在这户人家的门口逗留,就转身离开。钱退不回去,去拿一下也没关系的。能有赚钱的机会,为什么不赚呢? 许嘉茗走出大门口时,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正从车库的方向走过来,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岩去了舅舅家,没有留下吃晚饭,借口要遛狗,先回来了。也的确是要遛狗,下了车,没直接回家,从外面绕了圈,想感受下雨大不大,不大的话就还能再带鱼丸出来溜一圈。 雨并不大,还是可以遛狗的。他正做下这个判断时,就看到了那个人,她也看到了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走开,甚至是停住了脚步,像是在等着他。 下着雨,陈岩走快了两步,到了她跟前,“拿到钱了吗?” 许嘉茗点了头,两百刀已经被她放进了口袋里,伸出了手,将手里拿着的二十刀递给了他。 她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陌生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带了帽子,快遮住了半张脸,雨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她的表情看得并不真切,还不说话,只将一张二十刀的纸递到了他跟前。 陈岩不知她何意,“怎么了?” “给你。” 他倒是笑了,像是明白了什么,“是李姨多给你的吗?” 许嘉茗不想解释,“对。” 陈岩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要多给,不至于给二十刀这么尴尬的数字。要么不给,要么多给点。 “你不想要吗?” “对,我不想要。” 许嘉茗不想听到这个男人问她理由,他也没有要拿走钱的意思,见他左手拿了车钥匙,就直接将钱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她给完就继续向前走了。 钱不是不能赚,就是不想给这户人家打工。! 第 9 章 第9章 陈岩厌恶陌生人的触碰,她刚刚把钱给他时,兴许是刚刚从车里出来,虽只是一瞬,他却只感受到了她的手指冰凉。 他回头看了眼她前行的背影,双手插在衣服口袋中,大步往前走。 雨仍旧没停,不大,但随着风吹到身上,雨滴积累了从脖颈滑落时,他竟然觉得有些痒。 手中的这张纸币,似乎是她的烫手山芋。她这显然是不对劲,但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她没走得这么急,他会让李姨拿把伞给她。 从他家到车站,是很长一段距离,也可以让李姨开车送她过去。 没有将钱收起,拿在了手中,他向屋内走去。 刚开门时,就听到了客厅的喧闹声,陈岩微皱了眉头,他不喜欢家中吵闹,但也不会说什么。 他换了鞋,走进屋内,就看到了李姨正拿着托盘,端了咖啡给客厅的客人们,地上放了一堆零食。 他妹妹正激动地对人喊着你输了,她周围坐着的,都是她在这里的朋友。 背着的陈婧注意到了朋友们的目光,她掉头看去,没想到是她哥提前回来了,“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点事。”陈岩朝她的朋友们笑了下,“玩得开心。” 陈婧的朋友们甚少见到她哥,偶尔几个见过的,也不敢多搭话,仅限于sayhi。比如现在,大家都笑着向他打招呼说hell而已。 李姨放下了咖啡,问了陈婧,“一会给你们下点饺子吧。” “先不用,我叫了外卖。” 话音刚落,陈婧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外送员的电话,“喂,我叫人去接你了,你等等......长什么样?一个年轻的女人。” 听着对方的抱怨,陈婧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她已经过去了,麻烦你等一下,我给你加小费。” 本打算上楼的陈岩停住了脚步,问了她,“你给了她二十刀,让她去帮你拿外卖?” “对啊。”陈婧觉得挺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还买了卤煮,你吃吗?” 陈岩想说她两句,但她朋友们都在,“她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去拿。” “她怎么这样啊?”陈婧没理清前因后果,但看她哥这么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识相地闭了嘴,准备站起来,“好,我去拿。” 看着她身后的朋友们有些拘谨的样子,估计是因为他回来了,要是她再离开,不太好,陈岩还是转了身,“你们玩吧,我帮你去拿,告诉我位置。” 屁股刚离了一半地面的陈婧欣然坐下,利索地报了个方位给他,“谢谢哥。” 看着她哥终于暂时离开,陈婧心中喘了口气,还以为要被挨骂了,结果还帮她出去拿外卖了。 啧,能让这个大少爷跑腿,还真是难得。他很懒,更不会去做这种小事。若是以前,还会说她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可见,亲如兄妹,一样远香近臭 ,还是不常见面的好。这隔了小半年没见,头三天,估计还是能忍住不说她的。 “你哥竟然这么好,看着生人勿近的样子,结果这么nice。他有女朋友吗?” 听着朋友的八卦问题,陈婧想了想,“现在应该没有吧?” 这一帮玩的朋友,其实都不了解她的家庭背景。生活有了交集,还有些共同的兴趣爱好玩到了一起,还算是挺单纯的关系。 在外留学,陈婧会有意识地避免提家庭,也是她哥之前常提醒她的,说这样会更纯粹一点。她知道,她的家庭,会让很多人有目的地来与她交朋友。 不过这样的避免在别人看来也没什么,能玩得到一起的自然是消费水准相近,家里都不会没什么背景。而且在国外,有钱不算什么,要跟那群中东的大哥比,谁敢说自己有钱呢? 她哥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她的确不知道。但应该是没有,感觉而已。 哪个有了女朋友的,要来这里过假期,不过说不准,她哥一向是这个样子。不会主动跟她讲,她也懒得问。 陈岩开车去拿了外卖,东西还挺多,他放进了后备箱,顺便将那二十刀给了外送员当小费。 上车后,他将淋了雨、有了湿意的外套扔到了后座上。 雨渐渐地下大了,他开车要回去时,却鬼使神差地绕了条路,偏离了既定方向。 这里本就幽静,驶过的车辆都要比行人多,下雨天更是没了什么人。烟雨朦胧,远处似乎蒙了一层雾。 她就像一团雾。 他旁观着,看不懂。他不喜欢看不懂的感觉。 许嘉茗感受到雨下大了。 今天搬快递回家时累得出了汗,她出门前就换了件轻薄的冲锋衣,没想到会在外逗留这么久,真有些冷。 脚上的过膝靴,感觉要报废。 手指都冷的有些不利索,她拿出手机时,衣服上的水就甩到了屏幕上。直接用手抹去了。打开Uber想打车,结果这下班高峰,加价太多了,还要再等一会。 在雨中等一会,跟她走去车站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将手机放回兜里,继续前行。再次听到鸣笛声时,车已经开到了路旁,她转头看去,沾湿的睫毛都让视线模糊,但还是认出了车。 许嘉茗很想当做没看到,继续往前走,但这种行为无聊而幼稚。 陈岩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窗,“我送你去车站。” 许嘉茗转身看着他,“不用,谢谢。” 她不需要,他也不能逼着她上车。 陈婧之前跟他这么闹别扭,不要他送去学校时,他也没劝,就回了句,那你就自己走过去,也可以打车过去。 “这离车站有点远。”陈岩不知还要解释什么,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样子,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了前边,“放心,我不是坏人,前边有监控。” 不知是不是天冷,脑子也会被冻僵了反应迟钝,她还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有监 控,回过头时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时,才觉得自己好蠢。 她也没法再推辞,毕竟在雨天里走路不是件愉悦的事情,犯不着跟自己为难,说了声谢谢后,就上了车。 车厢内很温暖,从无处可逃、满是雨水的室外,到了热风拂面的车内,不得不说是种享受。车内很干净,甚至连一件杂物都没有,包括纸巾,看得出这人有些洁癖。 座椅是舒适的,只是刚坐下时,就能感受到背上的水滴蹭到了座椅上,她不想弄湿别人的车,试图轻微向前倾,别靠在椅背上时,就在安静的车厢里听到了外套的摩擦声。算了,她还是不动了,随着惯性又靠了回去。 衣服前边的水滴也积着落到了牛仔裤上,不过裤子本来就有些湿了。 陈岩没有看她,提醒了句,“前边柜子打开,里面有纸巾。” “好,谢谢。” 许嘉茗抽了几张后就放回了原位,擦了帽沿处被打湿的头发,顺手就将用过的纸巾放进了自己口袋中。 余光扫到了她的动作,她很有涵养。 “抱歉,不该让你去拿外卖。” 在独行中,许嘉茗已经冷静了头脑。 刚刚只是不冷静,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开了门就被给钱让去跑腿。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使唤过,她就是有点委屈。 如果她没有反应迅速到当场拒绝对方,那也应该看到他时找个借口推脱了,而不是一走了之。 “没有,是我自己没有讲清楚。我也不认识那个地方。” 陈岩看了眼她,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冰冷而不带一丝情绪。无懈可击的回答,能完美结束这个话题。但抱歉的意思尽到,他也不再提这件事。 “为什么不来拿钱?这是你的劳动报酬。” “之前期末太忙了,没空。” “我上次看到你来这的。” 她懊恼自己怎么忘了这回事,但随机又想到,当时的他压根没看她,原来是看到了,想回怼一句,你看到了我,也没主动把钱给我啊。 但她还是给了个很简单的理由,“我忘了。” “两百刀不少,都能忘了吗?” 面对他接连的质疑,许嘉茗终于失去了耐心,“我不差钱。” 陈岩笑了,看着她的冷静被戳破,他觉得还挺好玩。她确实不差钱,比如她现在身上的外套,这个牌子并不便宜。 他此时的笑声,她觉得挺刺耳的。的确,在他面前,她说一句不差钱,简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你笑什么?” 看着她回击了,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在笑什么,“不差钱为什么要做兼职?” “你有工作吗?” “当然。” “那你不差钱为什么还要工作?” “还房贷啊。” 这人瞎话张口就来,她在这呆了七年多,见了两面,就能笃定他绝对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气息与长期呆在这的人完全不 同。 她笑了笑,“也是,加息后利率涨成这样,你还房贷压力也蛮大的吧。” 看她这又是回归冷静,还配合他一本正经的胡诌着,他刚想回答时,就听到了手机震动声。 看了眼,是陈婧的电话,道路上没有交警,他接了电话。 “拿到外卖了吗?你怎么还不回来?” “拿到了,一会儿回来。” “还以为你给我买奶茶去了,隔壁街区那家的黑糖珍珠。”陈婧还在想着她才刚回来,还能使唤她哥做点事的,明示了他一下,“要不你给我带回来?” “自己去。”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而旁边的她已经在低头看手机,刚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许嘉茗看他接电话时,就掏出了手机,随便点开了冒着红点的群浏览着信息,不然像是认真在听别人讲电话一样。 虽不是免提,但狭小的密闭空间内,还是能听到电话那头的说话声。 听着声音,合理推测应该是刚刚那个使唤她的女人。看样子,两人大概率是情侣。长相英俊的多金男人,哪里会少伴侣? 她忽然坐着都有些莫名的尴尬,往常跟人说话时,她不会抱着手机时常看,觉得不礼貌。但他挂了电话后,她还是没收起手机,装作有重要消息查看一般翻看着无关紧要的聊天记录,能理所当然地避免与他的对话。 很快就到了车站,这里的车站颇大,旁边还有个停车场。路口不方便停车,看他开进了停车场时,许嘉茗将手机塞回口袋中,解开了安全带,“谢谢你。” “不用。”陈岩看着她侧身就要开门离开,“对了,我叫陈岩。” 许嘉茗转头看了他,这个人、这户人家都很注重隐私,此时告诉了她名字,她并不想问也不关心是哪个yan。 这个人以后也不会与她有交集,她客气地笑了下,“好,陈岩,你可以叫我Chle。那我先走了。” 她并没有等他的回答,就打开了车门,“砰”的关上后,离开了。 陈岩坐在车里,看着她快步向公交站台走去。运气还很好,刚到站台,就来了她要乘坐的公交车。她上车刷了卡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是拿出了耳机戴上。 看到公交车驶离时,他也驱车离开。 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用英文名互相称呼很正常。 在他告诉她他的中文名后,她依旧告知的是英文名。很显然,是她不想告诉他而已。! 第 10 章 第10章 陈岩在回去的路上,想了下要不要去买奶茶。开车过去很快,但需要找地方停车,需要点单后等待。他随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径直开车回了家。 他来这过假期,除了家中的李姨,几乎不用服务人员,司机都不需要。 很多事都亲力亲为,有时家里缺了物件,李姨腾不开手时,他会帮忙去采购。遇上暴雪天,他要亲自铲雪。现在,不论刮风下雨,他都得出门遛狗。 此时京内正是热闹的时候,几个狐朋狗友嘲笑着他非得跑去苦寒之地去受罪。 的确,他每次刚来时都会一点不适应。 这些琐事,他在国内时完全不用考虑。他的时间很重要,周围的人需要配合他的行程。忙碌时,有些人还会见缝插针地来抢占他的时间。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拿到他的时间,才能获得他的关注。 至于有些人是如何获知了他的一些行程,他不关心。自然是各显神通,水至清则无鱼。底下人,没有派别,才是千奇百怪的。 谁都有算计,这没什么。若是与他打交道的人毫无利益算计,他反而要多细想下。若有算计,还能以利益要挟,无非看筹码够不够大。但若利益都不在乎,弱点很难找,难以制衡时,也许会成为暗藏的意外。 时间以权力、资源、金钱等百种外化的形态流动着,又哪里会将珍贵的时间用来做这些不重要的事。 他早已习惯了那种生活,但若一年到头都是这样,估计要憋疯。 到了这,他会拥有更简单点的生活。是很私密的个人行程,在这几乎杜绝了任何场面上的人际往来,放下惯常的戒备心,人会轻松些。 看着陈岩亲自提着大批的外卖到家中时,李月兰赶忙上去帮忙拿了袋子,“买了这么多,怎么不让我去拿。” “没事。” 李月兰将外卖袋子拎到了料理台上,看了下是烤鱼、水煮牛肉、卤味等重口味的东西,他不爱吃这些,“饺子我包好了,你现在吃吗?” “不用。” 陈岩刚要走出厨房,陈婧就跑了过来,心急地看了眼她的外卖,都等了好久,“李姨,烤鱼是不是要进烤箱热一下?先把卤味端上来。” 陈岩看了眼他妹,“你人都过来了,可以顺便带过去。” “我不是想着亲自拿奶茶吗?”陈婧巡视了一大圈,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你真的没买吗?你出去这么长时间干什么了?” 他还是开车去拿的,来回最多五分钟,而从他出门到回来,将近二十分钟。她还以为他难得惯着她,去给她买奶茶了。 “我不是让你自己去了吗?” 陈婧一脸失望,在这种小事上,她哥从不是嘴硬心软的,都别说特地跑一趟,顺路他都不带,觉得麻烦。在国内犯不着为这种事计较,但在这个几乎买什么都得自己跑的地方,她不免嘟囔了句,“我就知道,不就买个奶茶吗?你犯不着不乐意成这样吗?早知道就不问你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呢?” 看着娇气的大小姐瞪了她哥一眼,就气得离开了厨房,李月兰在一旁看着,也不敢说什么。当和事佬也得看情形,她看出了陈岩的心情没那么愉悦。 其实往常的他,由他妹发一句牢骚,也就过了,犯不着再说她一句。 雇主跟你亲厚,叫你一声李姨,不代表你就可以多唠叨,更别提指手画脚。若没这点自知之明,又怎么会做这么多年呢。 家中闹腾,估计他在,一帮人也玩得拘谨,陈岩牵了狗出来遛。 他不怎么跟它玩飞盘,今天却顺手拿了那个新买的飞盘出门。鱼丸看到飞盘时,立刻激动了。结果看到他将它的玩具扔在了门前的草地上,再牵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时,鱼丸仍是无法置信,不断回头看着那只飞盘,被呵斥了句,才看了路继续往前走着。 它知道,主人规则分明,撒娇套近乎,在他这没有用。做错事时,他从不会心软而惩罚折半。它最怕他,也最认他。 看着这个品种的狗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陈岩都觉得好笑。 他知道,它这是被上一个遛它的人宠坏了。从李姨的汇报中得知,她每次遛完它,都要陪它玩会儿飞盘,也不会太久,她说怕对它的关节造成压力。 他摸了它的脑袋,“我可不会惯着你。” 鱼丸是陈婧取的名字,他没觉得这个名字好听过,但也习惯了。陈婧一时兴起说要养狗,当即就抱了狗回家,还跟他承诺,等开学了,她就带回美国自己养。 他知道她做事没长性,还很爱玩,不会有时间和耐心天天遛狗。最后他骂了她一通后,还是把狗养在了这里。 鱼丸长得很快,刚抱来时还是窝在臂弯中的一小团,现在见到生人时都已目露凶光。体力很旺盛,遛了它一个多小时,回去看到草地上的飞盘时,还是没忘这回事。 估计是之前的日常,成了它短暂的肌肉记忆,把玩飞盘当成了遛弯后的奖励。 今天它的活动量足够多了,不应该再让它进行剧烈而兴奋的运动。看着没那么激动,就是可怜兮兮望着他的鱼丸,陈岩心里叹了口气,难得破例,拿起飞盘时抬腕看了时间,只让它玩五分钟。 陈岩再次到家时,客人们已经离开,扫地机器人在客厅工作着,没有任何食物的异味残存,还隐隐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坐在沙发上喝着奶茶玩手机的陈婧看到他来,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人还没到厨房,就高喊着让李姨赶紧煮饺子。 她哥没帮她去买奶茶,但帮她点外卖了,自然也给她的朋友们点了。 吩咐完李姨,陈婧就狗腿子地迎上去,“哥,您赶紧去沙发上歇着,明天我遛鱼丸。” “气消了?” “没有!哪里敢跟你生气。” 真是喜形于色,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几个月没见到她,陈岩哪里真会跟她板着脸,但他还是没忘了说她一句。 “让别人做事之前,先问人愿不愿意 。” 玩得太开心的陈婧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了下才记起,边嚼着黑糖珍珠边说,“可我给钱了啊,她也没拒绝啊。” “那你有问她愿意帮你去拿外卖吗?” 陈婧本想说,收了钱不就是愿意的意思吗,但看着她哥的一脸严肃,她觉得他莫名其妙,又不是多大的事情,至于这么认真吗? “没有。”本不想顶嘴,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以为她收下钱,就是愿意的意思。” “你可能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陈岩忽然想起她将钱塞到他手中的匆忙而寡言,一句都不解释,“这样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陈婧想了下,她当时很忙,但对方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就是一场误会而已。 “知道啦,我下次一定记得先问。”陈婧作出一副可怜样,“你知不知道我准备final多辛苦。刚到这,就要被你训。” 不管她是不是真知道了,陈岩也言尽于此。 她这么大了,即使是看着她身上的一些臭毛病,他也要克制着不去说。有时提一两句当是敲打。听不进去也没关系,以后吃了亏,就自己记住了。 他笑了,“我上过大学,知道final多辛苦的。过几天带你去滑雪好不好?” “好啊,我今年还没开板呢。”陈婧还是没想明白,又追问了句,“你是不是拿外卖时认错路了?你开车这么多年,还自诩方向感好,路都能给记不清吗?” 看到李姨将刚出锅的热乎饺子端到了餐厅,陈岩从沙发上站起身,“管好你自己。” 许嘉茗正式进入了寒假。 早在假期开始前,身边同学就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她也看过,涨了好多,之前回国几百刀就可往返,而现在要两千多。 她不缺机票钱,就是现在不能回家了。 爸爸的事,这段时间没有消息。是一月底过年,也许要等到开年,才会有进展。 往好处想,她可以过一个不用提心吊胆的假期。 除了一则像水花一样溅起又迅速被新的喧嚣掩盖的新闻,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有时半夜醒来,她还是觉得恍惚,不知真假。 呆在家复习时,就已将家中食物消耗殆尽。虽然家附近就有沃尔玛,但她还是坐公交去了趟大统华。 忙起来时,连着吃几天的三明治也不在意,但她到底是个中国胃。早饭能有选择时,她都想吃包子。 她采购了一大堆冷冻包子、葱油饼、速食米粉等干粮,又忍不住买了好多零食。她拎着购物袋出去时,也没想着打车,依旧是公交车回去。 东西太沉了,还买了腐乳、酒酿这种玻璃瓶装的食物,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时都小心翼翼的。从左手换到右手,再次拎起袋子往前走时,对面的车驶过,透过挡风玻璃,她看到了认识的人。 豪车内是颇为养眼的一对男女,女人在眉飞色舞地讲话,他在笑着听。 那个叫陈岩的男人很有修养,就凭他的道歉,她都能不介意他女朋友不那么礼貌的行为,只当是个误会。 这边很多这样的情侣,双方家庭背景都很好,高中或大学就过来了。毕业后,家庭为其在这置业,只需他们幸福就好。 这个陈岩,背景更好而已。曾经的她,也是其中一员。 人要面对现实。 她从不混圈子,但群居动物之间,怎么会没有圈子与层级呢?选不选择加入圈子的前提时,要有资格加入。 当她滑落之时,就已与曾经的圈层脱轨。 可惜,她没有向上攀爬、重新回去的欲望。 等到人行道可通行时,她提着手中的重物,过了马路。 不过许嘉茗才在家窝了两天,周卓就过来找她了。理由找的正当,说是来滑雪。 也不是什么借口,周卓的确爱好滑雪,以前还撺掇她学过,说这儿的冬天这么无聊,只能不浪费这的地理环境,去滑雪找点乐子了。 那时她压根没有考虑过要去租装备,直接买了全套的。 结果学了一堂课,摔得太凄惨,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手脚灵活的人,果断放弃了。装备也没当二手卖出去,放在家中的储物柜里,想着精挑细选的滑雪服还挺漂亮,遇上大雪天,穿出去也行的。 她对周卓来还挺矛盾的,她很感激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挂念着她,假期还特地过来看她一趟。但她也很想认真跟他说,我很好,我没有那么脆弱,不要有任何特殊对待。 没认真说的原因是,他来的第二天,早上五点就来接她,开车去雪场。那个雪场有点远,驱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下午三点就关门了。要尽情滑,就要赶个大早过去。 在车里困的不行的她暗骂着,你要发善心,何必这么折磨我?! 第 11 章 第11章 周卓是高中到了美国后,才学的滑雪。 学校热衷搞体育,他那时也被逼着学了许多运动,每个周末都是他妈开车带他去上训练课中度过的。 然而他自认没什么运动天赋,还对大多数运动都不感兴趣。游泳太无聊;足球人太多,他讨厌团队协作;打网球太晒了。 他妈倒是比他先累了,放弃了试图以体育进藤校的幻想。后来偶尔上了几节滑雪课,他倒是没厌烦,有了点兴趣。 那时他只是觉得好玩,直到后来读法学院的时候,很忙,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周末。假期里,当踩着滑雪板急速下滑,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时,爽到极致,他爱上了这项运动。 他毕业后顺利进了大律所,第一年压力很大,长时间工作不算,在一切休息时间,都有可能收到上司的邮件让他立即给反馈。太过junir的结果就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时间,完全配合着毫无节奏可预测的合伙人上司。 高压之下,滑雪的刺激是无与伦比的多巴胺。 周卓自认水平不错,热身了许久之后,就上了条较为陡峭的雪道。已是假期,雪场的人很多。但上了难度后,就能多点清净。而在这条道上,人更是少。 虽然刚刚在蓝道上练了很长时间,肌肉记忆都回来了,但在这种较为松软的雪质上,周卓不敢贸然大意。跟个初学者一样小心谨慎,稍微快一点就很容易卡不住刃,还是板尾上的压力控制做得不好。 这些问题只能强行上量来纠正,他滑了三四个来回后,内心烦躁到骂了若干次f开头的字母后,才逐渐降低重心稳住速度,渐渐得心应手。 正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时,享受着施压回弹的爽感时,周卓就看到了一人从侧前方的一条小径里滑出,那是条非常不平整的陡坡,估计是薄雪下有石块,只见他强行起跳。这种迅即的反应动作会面临落地后的巨大冲击力和速度,但那人却是无比稳定地继续向下滑。 我靠! 周卓内心骂了句,这是专业级别的玩家。 看着非常简单的起跳,但这个反应速度和技巧,懂行的人才知道,这要花多少时间训练,才能有这种水准。 周卓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边专心自己的发力,一边分出神去观察那个人的动作。 他的腿部力量感十足,而腰腹核心的爆发力可以用强悍来形容。 在这条虽陡峭但与他刚才滑过的小径简单得多的雪路上,那人却没有任何的炫技,甚至速度都没提的那么快。几乎像是在减慢速度欣赏风景,的确,这一条雪道很美,前方是对面的山脉与低垂的云海。 这条道挺长,他也没法盯着人看,不然脚下动作都不由自主跟着人跑了,自然是跟丢了。看到技术差距如此之大,周卓心中莫名较劲,滑了好几趟,肚子饿了,体力不够用时,才坐了缆车上去。 在山顶有咖啡厅,许嘉茗在那坐着。 有着全套设备的菜鸟,空 手来了雪场,来了就说她要去睡觉。见她困到眼皮都睁不开的样子,周卓也没办法。 下了缆车后,周卓正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时,就看到了左手提着单板、身着蓝色滑雪服的男人。看着他的身型,错不了,就是刚刚那个人。 这个雪场很大,如果是游客,会在这住几天,如果是本地人,估计有个滑雪的小圈子,会互相切磋,毕竟滑到野雪地带,需要有同伴。 周卓是个外向的性子,直接主动跑上去用英语跟人打了招呼,“嘿,你滑的太棒了,你是专业的滑雪选手吗?” 这个雪场,陈岩以前常来,跟陈婧说好了在山顶的咖啡厅会和。她的滑雪水平很一般,他请了个教练带她。 对滑雪,他没了往年的兴趣。基本功还在,筋骨还成,却只是兴致缺缺的滑了半天。也许是这件事对他而言,不再有挑战。到了这个水准,技术提升的边际效应已经很低了。没有更高水平的追求,对更刺激的野雪道也没了征服的欲望。 下了缆车时,他还颇为无聊地想,难道是年纪大了,对刺激都无感了? 正在琢磨间,就被一个陌生人打了招呼,是个亚洲面孔,陈岩不认识,只微微致意,说了声谢谢,我不是。 看着对方的冷淡,周卓并不在意,我刚刚看到你的跳转,落地时太稳了,太佩服你的技术了,你练习了很久吗?⑥_[(” “是的。”陈岩不想与陌生人搭话,敷衍地笑了下,“多加练习,你也可以的。” 见这人跟自己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估计目的地一致,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反正是陌生人,周卓也厚脸皮一把,直接问了他技术问题,“雪况较差,卡不住刃,我有降低重心,但有时还是不起效,该怎么办?” 估计是个单纯的滑雪爱好者,陈岩倒也没反感,回答了他的问题,“稳住后换刃把速度带入下一个弯,注意调整后刃。” 周卓琢磨了下他的话,好像的确,前刃很简单,他却没有有意识地去调整后刃。真是行家,一句话就能给出重点。他记下了这句话,需要在练习中加固认知。 周卓又趁机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对方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果然,高手都是这么话少而一语中的。 两人边说就边走到了咖啡厅前,占了人便宜的周卓主动上前拉开了门,让对方先进。 陈岩说了句谢谢,就走了进去。 比起山顶的寒风,开着暖气的咖啡店里无比温暖,飘着廉价美式与烘烤面包的香气。人不算少,还在排着队点单,陈岩扫了圈,准备找个空位坐下。 他却在角落里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 她穿了件灰色毛衣,披着头发在低头看书。进来时她正好在翻书,这才看到了她戴了白色的有线耳机。 她好像很喜欢听歌。 是偶遇吗?还是刻意的巧合? 这个城市不算小,已成本能的警惕心让他下意识不得不多想一下。 在他还没有得 出结论的时候,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_[(,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朝他笑了下,还招了手。 陈岩却莫名想到了他刚落地时,见到的那个笑容,单纯而温暖。 他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见到了,应该打个招呼。 许嘉茗不喜欢滑雪,不喜欢危险而刺激的运动。 好难学,屁股摔疼了,腿脚酸软不说,第一次成功滑起来时,她却不喜欢陡然无助的失控感。 失控的感受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不学滑雪这件事却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周卓来了句,你压根就没一项喜欢的运动。 也不是,她喜欢游泳,喜欢游好多个来回,泡在水里发呆,洗完澡后去买汉堡吃。但夏天过了后,游泳的热情都没有了。 好吧,或许她真不喜欢运动。见她这认命的样子,周卓也没办法,直接放了她来这坐着。她来滑雪场很纯粹,坐个缆车上来,再坐下去。 窝在温暖的咖啡馆里补了一觉后,她点了杯咖啡,照例配了个肉桂卷。可惜,这儿的肉桂卷做的很难吃,她吃了两口就放下。 读的是史蒂芬金的短篇故事集,看完《迷雾惊魂》时,作者的营造的氛围实在是太恐怖,她看了外头的雪山都在想,会不会突然有头怪物冲过了雪山来抓住所有人。 自己倒是被这荒诞不经的想法逗笑,翻了下一页书。 咖啡馆的人渐多,她也终于有点饿,抬头想看下到底有多少人在排队,人太多就算了。结果就看到了周卓正走了进来,他背后的门在缓缓合上。 周卓今天穿了个红色滑雪服,十分显眼,她今早还笑他说你这也太喜庆了。 许嘉茗向他招了手,示意她在这。忙碌时分,咖啡店里的空位也不多。招完手后,她看着一同走过来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认识的。 她已经坐在了最角落里,许嘉茗不知道,他是要过来打招呼,还是坐到附近的空位上。但也没什么,打个招呼而已。 看到了许嘉茗在招手,周卓加快了脚步往角落的方向走去,还没到跟前,就说了句,“你怎么坐在这里,冷吗?” 陈岩倏然向后看去,跟她说话的,是刚才的陌生男人。 “不冷。” 陈岩与她就隔了张桌子,许嘉茗看出他是过来打招呼的,但想及刚刚自己的动作,也许是他误解了。虽然这点误会没什么,她再热情地朝他sayhi就好,但还是挺尴尬的。 “吃过了吗?我去买点,你要不要薯条?” 看着陈岩停住了脚步,看着她,脸上连个向人打招呼的笑容都没有,就像是之前他一贯的冷漠神情,许嘉茗也没了热情下的念头。虽然还挺惊讶,会在这碰到他。 但出于礼貌,她看到了对方过来,都要打声招呼。许嘉茗正要站起身时,就看到周卓先跟他讲话了。 周卓还觉得奇怪,怎么进了咖啡厅,这人怎么还跟他一个方向,有这么巧吗?看了眼周围,点完餐的人将剩余的空座 占了所剩无几。 可能是视线盲区,觉得角落附近还有隐藏的位置。许嘉茗坐了个四人座,两张沙发椅,中间一张木桌。 拼个座位也没什么,反正吃完就离开,周卓热情地对这个陌生人说,“看着空位要等了,要不要一起坐?” 本以为这个人大概率会拒绝的,但他竟然点了头,说好。虽惊讶,周岩随即就笑着说,“那你先坐着,我去点吃的。” 陈岩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很巧,Chle.” 突然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英文名,许嘉茗还有种不适应的感觉,“是很巧,你来滑雪吗?” 她说完就觉得是废话,他穿了滑雪服,手中还有滑板,不是滑雪是什么? “对,你呢?”陈岩见她周围没有任何装备,“没有滑雪吗?” “没有。”她说出口时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滑雪。” “不会滑雪,特地来雪山上看书吗?” 他这问题挺奇怪的,而且他坐下后,也没有个打招呼式的笑容,但她还是解释了句,“陪他来的,他会滑。” 看着周卓让他坐下,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到这许嘉茗才多想了下,他家和Nancy家都在一个社区,还不算远,难不成她的兼职有他的关系在?但经不起推敲,这种人不是会干这种琐碎小事的人。 “陪他来的”,这一句在这,他也不需要再问什么。 她有男朋友,也不是什么需要惊讶的事。 他的警惕心,都成了个笑话。 纯属巧合而已,都是假期,她会在这个咖啡厅呆大半天,遇见是一件有很大可能的事。 他应该站起离开,忘了这个笑话,却是问了她,“寒假打工吗?” “哎,你知不知道?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许嘉茗叹了声气,她不是没找过,“太难找了,也轮不到我这个没经验的。” 陈岩笑了声,想说这的门票,对一个需要打工的人来说不便宜。你跑上来喝杯咖啡,太奢侈了些。 但这显然很指手画脚,他没有任何立场说这个话。 许嘉茗看着他笑,他上次就这样,笑完却不解释他笑什么,然而看着并不像应付她回答的场面笑容。 她不喜欢这样,直接反问了他一句,“难道你要给我介绍兼职吗?”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第 12 章 第12章 人是不是一变穷,就开始仇富啊。 于她而言,被看到自己打工,还被差使了去跑腿,这种体验非常不愉悦,甚至谈得上是厌恶。 做兼职从不是件丢人的事,却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不想被人看到,更不想获得任何同情。 虽然有钱人之间的差距非常大,ld和newmney之间的差别就可以掰扯半天,但她原本与他,能算得上是在同一个层级的,她不会需要他的任何帮助。 问兼职只是一句闲聊,她却不免心里不舒服。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觉得我应该去打工赚钱,而不是来这里浪费时间吗?那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打钱? 她大多数时候情商都挺在线的,很多话不必说出口,心中抱怨下就行了。 不知是不是雪山上含氧量的问题,许嘉茗都没料到自己真的心口如一了,但情商尚在,转译了下。 听着他的回答,也不意外。毕竟是闲话一句,谁会认真回答说不可以,不太方便。 “谢谢,不需要。” 听了她这句回答,陈岩才反应过来,她刚刚那一句,并不是询问。倒是自己,都没听出这么简单的话外音。 自己那句回复也挺可笑的。他作出的承诺,从不会是一句空言。 算了,这么说本来就不合适。 他也没这么闲,点了头,“好。” 许嘉茗忽然心中有些懊恼,见他低头看腕间的表,没由来地找补了句,“鱼丸怎么样了?” “挺好的。” 陈岩敷衍了句就准备起身离开,不认为有与她继续闲聊的必要。不知陈婧现在到了哪里,如果还要特地赶上来,不如直接通知她停车场见面。 见他突然变得如此漠然,她知道自己刚刚说话有点冲,算不上礼貌。她想道个歉,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很难解释她为什么想多了。 看着他站起了身,许嘉茗觉得要不算了,也算不上是朋友,误解了也没太大关系。 陈岩见她抬头看着站起身的自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他也不想问,以后与她也不会有交集,“我有事,先走了。” “好。”她点了头,见他转了身离开,有点后悔。 陈岩刚向外走时,刚进咖啡馆四处探寻找空座的陈婧就看到了他,快步走了过来,“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冻死我了。” “没看手机,走吧。” 陈婧一头雾水,“去哪儿啊?” “停车场。” “你有病吧?”陈婧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来滑雪最幸福的事情之一是结束后一杯温暖的咖啡。他给她请的教练很严格,这么大半天,能抵得上平日里半个月的运动量,结果她刚到咖啡馆,他就让她走? 周围已经没了空位,陈婧看了他后边的座位,对面只坐了一个女生。一眼看去,人还长得挺漂亮的。 这不是正儿八经 的餐厅,拼个座也没什么,陈婧走上前笑着用英语问了句,请问这有人吗? 她没有认出自己,许嘉茗摇了头,说没有人。桌子并不是很大,一会还要放食物,她将书放回了书包里。 “谢谢。”陈婧再回头看了眼她哥,吩咐道,“你帮我去买杯咖啡。” 看着她坐下,而对面的人低头看着手机,像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拿铁吗?” “对,谢谢。” 陈婧终于对她哥有了个笑容,这么顺便的情况,他要是能懒到不帮她去排队买咖啡,她立刻买机票飞回去。 周卓正拿着纸托端了咖啡过来,点的食物还在加热,马上去拿。走近时听到了那个男人在讲中文,惊讶了下,自己刚刚跟他一直讲英文,他的口音太纯了,还以为是个华裔。 既然都是中国人,周卓直接说了中文,“我买了咖啡,一起喝吧。” 陈岩见陈婧已经自觉地坐下,一个小桌上这么多人,“不用,我去买点食物。” “客气什么?吃的我买了,马上去拿。”周卓放下托盘时才发现对面坐了个陌生女人,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同伴。 见周卓过来,许嘉茗往里挪了腾出外边的位置给他,看他买了三杯咖啡,此时排队的人已经很多了,她主动对他说了句,“我有咖啡的,你们喝吧。” 陈婧见她哥像是认识他们的样子,毕竟还回了话,她也没客气,今天一大早就赶来的,急需一杯热咖啡,“好呀,谢谢你。哥,别去了,等你排完我都喝完了。” 见她抬头看着自己说了那句话,陈岩还是坐了回去,等他妹喝完咖啡再走。 陈婧直接拿了一杯咖啡,抱在手里还挺烫的,掀开了杯盖,一阵热意铺面,等放凉的功夫,问了她哥,“晚饭吃什么?去吃烤肉吗?还是火锅?” “都行。” “那就吃烤肉吧。”陈婧见她哥就这么坐着,“你不喝吗?” 陈岩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两通未接来电,“不用。” 见他这时也要看手机,陈婧凑了过去,想偷看下他在干什么,结果他什么界面都未打开,就按了锁屏键。 陈岩皱了眉看她,“干什么?” “防什么呢?看下你手机都不行吗?” 正在低头刷手机的许嘉茗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像极了电视剧里狗血剧情的开端。面对这种隐私,她都有点如坐针毡。 陈婧自讨没趣地坐了回去,喝了口咖啡嘟囔了句,“这不是以为你有女朋友了吗?还批评我干什么都要看着手机,你不也一样?” 看他不说话,不知是心虚还是懒得搭理她,反正她厚着脸皮八卦着追问,“所以你这是交女朋友了吗?下次我回国,见一见?” 旁听到现在的许嘉茗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他妹妹。 此时周卓端着餐盘过来,她抬起头要帮忙去接食物时,眼神从对面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时,却与看向她的他交汇。 也只是一瞬,见周卓还端了两个餐盘,许嘉茗站起身,接过了放着薯条的餐盘,这是她的,上边还有杯可乐。 周卓放下了另一个餐盘,“给你们点的,够不够?” “哇,这么好。”陈婧性格外向,不扭捏,欣然接受了说谢谢。 看着两个餐盘放着,不大的餐桌上位置显得有些拥挤,咖啡托盘颇占地。许嘉茗端了一杯给周卓,再将剩下的最后一杯递给了陈岩,也没问他喝不喝。 内心觉得周卓做事挺到位的,见多了个人,就又添了杯饮料过来。就是她正插了吸管,准备喝可乐时,被周卓提醒了。 “可乐是我的。” 许嘉茗无语,将可乐给了他,顺手拿回了他面前的咖啡。 周卓是真饿了,早上过来时就吃了两根香蕉,这里快餐为主,他点了炸鸡汉堡,当然要配冰可乐了。 见她这吃瘪样,他乐了,“我分你一点,要吗?” “不用。”许嘉茗拿了根薯条,被她放在自己面前独占着,但这一大份太多了,她转了纸袋的开口,“你们吃吗?现炸的,很好吃。” 薯条虽好吃,陈婧也没那么喜欢,她只把热量分配给最喜欢的食物。不过再次看向这个女人时,才注意到了她的穿搭。 这个牌子麻花样式的毛衣和开衫,陈婧一向觉得,只有平胸的瘦子穿才好看,走性冷淡风。但面前这人,绝对不平,勉强算得上丰满,但因为腰细、肩薄,穿出了性感的味道。 “不用,我在减肥。” “好。” 平日参加的社交活动挺多,周卓擅长与陌生人闲聊,“你们常来这滑雪吗?” “我不常来,我哥常来。”陈婧看了陈岩,“不过这也是你今年第一次来吧。” “嗯。” 周卓惊讶,今年第一次,这么快就恢复水准了?不过也可能在别的雪场练过了,“你哥滑雪也太牛逼了,在雪场看到时,我还以为是专业选手。” 经常习惯性贬低她哥,但这事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厉害。” “太有天赋了。” 陈岩摇头,“没有,练多了就行。” 练多了当然行,也知道练习绝不是个轻松的过程,陈婧还是觉得,是钱多了就行。 她哥着迷滑雪的那几年,得了空闲就泡在雪场里。技术进步后雪场都满足不了,要滑野雪。怎么滑?直升机。 这个爱好,不是烧钱是什么? 钱倒也不是事,主要还是危险,雪崩的风险高。在雪季里联系不到他时,他大概率就是在山里。也没人能管得住他。 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可能没几个是不疯的。有人赌,有人玩女人,有人有特殊癖好,而她哥,就是在滑雪上找刺激。 忽然有一天,他玩够了,危险的地方都不去了。收了心,回了家,走上了一条在她看来正确而无聊的道路。 她有时嘲笑他,变得无聊的要死,他只是一听而过,回击都没有。 “是得多练。”周卓转头问了许嘉茗,“明天还来吗?我给你找个教练。” “放过我吧,行不行?” “那你家里一堆滑雪装备怎么办?总不能浪费了吧?” “我今晚回去就挂二手卖了。” 陈婧听了他们的对话乐了,“卖二手太亏了。” “对啊。”周卓耸肩,“她还只用过一次。” 反驳的资格都没有,许嘉茗又暗骂了自己一句铺张浪费,只能默默吃着面前的薯条。正以为没有人要跟她分享时,就忽然见他伸手拿了一根薯条。 她抬头看了他吃薯条,刚刚他走时像是不愉快的样子,此时也不怎么说话,也当跟她不认识一样。而他吃薯条的样子,斯文到像是在试毒。咬了一小口,确认无误后,再将剩下的给吃了。 陈岩在等陈婧喝完咖啡,这里的食物一向就很一般,但看着她一直在吃薯条,很久没有吃薯条的他,无聊到去拿了一根。 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咽下口中的食物后,他掀开了咖啡盖,回看了她,“怎么了?” 陈岩这一句,其他两人都看向了自己,许嘉茗也没想到就看了眼他,就要被他直接问怎么了。 “好吃吗?” “还行。” 周卓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陌生男人,心中倒有点不满。嘉茗这人内敛,不太会主动跟陌生人交流,也不适应有陌生人的场合。只是看了眼他,他何必就这么来质问她? 周卓拿了根薯条,“挺好吃的啊。” 许嘉茗笑了,“那你帮我吃一点。” “好啊。”周卓拿了几根夹在了汉堡里,“吃不下就放着,一会还要去吃晚饭呢。你要喝可乐吗?” “不用了。” “好吧,看电影前给你买可乐吧。” 是他订的票,许嘉茗都忘了看电影这回事,“几点的电影?” 周卓看了眼手机,没敢看着她回答,“十点。” 听到这开场时间,刚刚那点替她解围的感动所剩无几,出来玩比期末都累,许嘉茗只能说一句,“下次早点。” 对面虽是闲聊,陈婧自然感受到了这突变的气氛,方才的友好,估计就是被她哥一句话搞没了。 而这个破坏气氛的人,还坐在旁边旁若无人地喝着咖啡。 “走吧。” 跟陈婧说完这一句话后,陈岩就放下杯子,站起了身,“谢谢招待,我们有事先走一步。”! 第 13 章 第13章 咖啡还剩了一大半,本想坐着喝完,见她哥都起身了,陈婧端了咖啡在手中,向坐着的两人说了再见,就跟着一同向外走了。 有点突然,不知是不是他刚刚看了手机,有什么事要回去处理。 昨晚李姨削了水果,她给送去书房时,他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电话。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时,皱了眉头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她,也没说什么。 他在家处理工作时,不喜欢别人进去打扰,更别说会让她听到些什么。 看他神色不愉的样子,她当时知趣地离开了书房,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假期还不得清闲。她再没兴趣,也大概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知他是不是还在忙那些。 “你是赶着回家处理工作吗?” “什么?”陈岩倒是没想到她问了这个问题,“没有,怎么了?”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她还心疼了他一秒,觉得他太辛苦了,“多坐一会都不行吗?” “去车里坐不也一样吗?” 更安静,还暖和。 陈岩没有再搭理她的抱怨,继续向前走着,忽然身旁同行的她就停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眼,她正瞪着他,“你不会要到跟我说,就赖在这不走吧?” 他腿长,步幅又快,她要一刻不停歇的快步向前才能赶上他。明明是出来玩,这么急干什么? 而就在刚刚腿脚紧跟着迈出时,她感受到了身下的一股热流与潮湿。 “对,我就赖在这不走了,你要走自己走。”陈婧都懒得跟他讲话,直接转身离开。 陈岩看着她往回走,也没有去追。她这么大的人了,不会真幼稚到再回咖啡馆去坐着。果然,人有三急,她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了。 周卓倒是不意外那个陌生男人走了,看到旁边这位还在接着吃薯条,倒是乐了,“这么喜欢吃薯条吗?” “还行,就有点饿。” “你怎么也学人说还行了。”想起这茬,周卓不厚道地背地吐槽了句,“那人也真是,太不礼貌了,挺傲慢的。” 的确,很傲慢。 吃多了薯条也油腻,许嘉茗拿了张纸巾擦了手,听着他背后说认识人的坏话也不太好,“我认识他。” 乍一听,周卓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重复了遍,“你认识他?” “对啊。” “那你俩怎么不说话?你刚刚也不跟我说。” “不是说话了吗?” “那也叫说话?” “所以我说是认识,认识就是不熟。” 周卓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认识他的?” 许嘉茗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帮人遛狗,狗就是他家的。” 周卓想起了这回事,是上一次打电话时跟他讲的,还记起了她说了一句给钱多,“你说给钱多,是多少?” 见他彻底没了轻松的神情,还这样严肃的看着 她,她都有些后悔,不该多嘴跟他讲。 “一次一百刀。” “一百刀?” 周卓很震惊,对遛狗来说,这个钱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你怎么找到这份兼职的?怎么跟他认识的,详细告诉我。” 他职业病发作,她也头疼,只能如实讲了,跳过了去要钱的那一段,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问对方要的是现金,不会留下证据的。而且人家也不需要我去了。” “你又不要交税,现金才彻底没证据了。” 周卓推敲着整件事,毫无逻辑可言,就是个巧合,也不像是别有用心。想起刚刚那个男人,也与她一副不熟的样子。如果表现的熟络,才值得怀疑。 但他看着她,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很聪明,赚到一小笔就克制着不再去;她也很单纯,就这么傻乎乎地给人去遛狗了。一百刀,对于遛狗来说很贵。可对曾经的她来说,可以不放在眼里。 对很多人来说,钱权富贵,即使遥不可及,也要努力与掌握这些的人靠得更近些。这没什么,人总要向上走。 周卓却希望现在的她,离这些人与事都远一些。比如那个男人,背景不简单,而且还不是长居于此。 “反正我也不去了啊。”许嘉茗还是为陈岩解释了句,“他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你什么时候会给人看相了?” “但人家的确不可能为了这么点钱来坑我啊。” “不是这点钱的问题,我是在担心......”周卓组织了语言,“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怕有人来利用你。” 许叔叔的事一点都不小,只是现在暂时没了消息,像是风平浪静而已。许叔叔也只有嘉茗一个女儿。 许嘉茗想驳斥他说不可能,你想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要乱猜。 但她却什么都没说,眼睛极力聚焦地看着面前的薯条,手攥着沾了油腻的纸巾。 一个人时,可以不跟任何人交流这件事,接收着极其有限的信息,骗着自己,只要等待就好了。 他这一句话背后的分量,她根本无法去细想。 忍过了一阵强烈的冲动后,看着逐渐冷掉的、在纸袋上留下点点油印的薯条,她沉默而听话地点了头。 周卓怕多说了,以后她有事也不会同他讲,“嘉茗,我没有干涉你交朋友。” “我跟他不是朋友。” 不想在这个不愉快的问题上纠缠,许嘉茗朝他笑了下,“我会更小心点的。时间不早了,不知道回去路上会不会塞车,要不我们先走吧?” “行,那我们走吧。” 在咖啡馆呆了大半天,到底是山上,出来时还挺冷,冷到她不想开口讲一句话。 而走到一半,周卓才意识到头盔没拿,难怪感觉手里少了什么。 “我回去拿,你就在这等我啊。” “好。” 抬头看去,是一座座的雪山 ,连接雪山与脚下高地的,是一片云海。不远处是成片的针叶林,在其中,人只是很渺小的存在。 独自站在外面等待,寒冷之中,脸上一热,许嘉茗才反应过来,从口袋中取暖的手拿了出来,擦掉了眼泪。 码代码的Gigi提醒您《取暖》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对自己说过,不会在家之外的地方哭,可现在一个人,她没有能忍住。 已经一个月了,她根本不敢去想,爸爸呆在里面,会被怎样对待。 再好的风景,再安全的地方,于她而言,都是用来将她困住的。在雪山之上,却想起了第一次同爸爸坐飞机来加拿大时,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时爸爸还在坐着看书。见她睡眼惺忪,爸爸看了眼时间,跟她说,接着睡吧,还有四个小时呢。 在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她睁眼看着头顶的小灯,想的是,好远啊,以后回家都得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吗? 擦掉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许嘉茗厌恶在外面哭泣这样软弱的行为,可她却一时难以自控。 怕周卓很快就赶过来,她边往前走边擦眼泪。她不能被他看到,要在他来之前,停止哭泣,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泪水蒙住了眼睛,没有纸巾,衣服都是防水的,她只能粗暴地用手背去抹掉眼泪。却在低着头向前走时,不小心撞到了路人,她向对方说了srry后,就抬起头看着路向前走。 吸了鼻涕,不可以再哭了,最后一次擦掉眼泪,眼前由模糊变得清晰后,许嘉茗却看到前面的那个男人在看着自己。他就站在那,像是一直在看着。 许嘉茗想挤出个笑容,向他打个招呼。说真巧,又遇到了。 但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她倒是觉得喘了一口气。不熟的人,见到了他人的难过,无视不是残忍,而是给对方保留颜面。 见到了认识的人,哪里还会再哭。 脚一步步地踩在雪地上,走近时,许嘉茗还是朝他笑了下,就当打了招呼,接着向前走去。 她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听到他问了句,你还好吗? 陈岩站在原地等陈婧,他算不上耐心好,但也不会去催她。她刚刚的表情,显然是生气了。 这冰天雪地的,他也不担心她会乱跑。他太了解她了,她从不折腾自己来为难别人。现实的很,连生气都要当作筹码来置换,往往是他的钱包遭殃。 他却在等待的间隙,看到了刚刚道别的那对情侣。刚入视线,那个男人就忽然离开,往回走去,而她站着没动。 陈岩接着低头看手机,然而山上的信号太糟糕了,微信消息都收不过来,看着在一直旋转的圈,他忽然没了耐心,将手机收回了口袋中。 而原本站着的她,开始向前走。他原以为她只是闲逛着走,直到看到她第二次用手去揉眼睛。 陈岩从没有见到一个女人这样哭过,一边往前走,一边在掉着眼泪,再匆匆抹去。不是嚎啕大哭,没有情绪奔溃,就是很安静的掉眼泪。 她低了头,像是有些控制不住,双手都用去擦 眼泪。隔着不近,他却觉得,她连哭声都没有发出过。 走在她前面的一个人放缓了脚步,而她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听见她说了srry。 当她再次抬起头,他看到她的脸时,却莫名想到了某一年冬天在山里,独自滑雪至无人之境时,偶遇的一头鹿。 动物的眼神是无比纯真的,可在自己的家园中看到了误入的人类时,带着些许的慌乱跑开了。那时他觉得有些可惜,惊扰了一头鹿。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 也毫无意外,看到他之后,她迅速隐藏了真实情绪,切换到了应对外人的行为模式中。还朝他客套的笑了下,也没有说话。 他应该当作没看到,同样报以一笑。 但当她要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陈岩不知为何,却还是开口问了她。 “挺好的。” 许嘉茗才察觉到了自己说话有鼻音,下意识咳了声当清嗓,但也不想再说什么。 她的鼻尖有点红,若是细看,才能发现眼角处的眼泪没擦干,他身上没有纸巾,也没有提醒她,“冷吗?” “不冷。” “鱼丸很好,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遛两回。偶尔陪它玩一次飞盘,它跟疯了似的。” 还以为他要作出一副关心的姿态,她真的很烦这样,却没想到,他跟她讲的是鱼丸。最后一句,简直是对鱼丸充满了嫌弃。 “我以前遛完它,都会陪它玩飞盘的。”许嘉茗抬头看了他,“你就不能多陪它玩一会吗?” 刚刚还哭,现在就来给他下达指令了,没有能不能的回答,他指出了一点,“它之前没有这个习惯的。” 这还怪她增加了遛狗的工作量?不过她还真有点想鱼丸,虽然心里一直记仇,有了主人,它立刻就把她给忘了。 “你真忍心不陪它玩它最爱的玩具吗?” “没什么忍不忍心的,养狗,是你给它制定规则,而不是相反。” 许嘉茗没自己养过狗,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还是觉得他可真心硬,“那也该适时给它点奖励吧。” 陈岩笑了,“它最喜欢你给它买的飞盘。” “真的吗?”许嘉茗倒是惊讶了,那还是她精挑细选的一个。 “当然。”陈岩看着她的一脸惊喜,仿佛与刚刚边哭边走的她,是两个灵魂,“这么喜欢狗,为什么自己不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养过狗?” “像你这么惯着的,肯定没养过。” 心里不服,但没经验就没有发言权,她也不能说什么,“我住的公寓有点小,不太能养狗。” 虽是愉快地讨论着鱼丸,但许嘉茗也知道对方的警戒心也没低,不会像寻常人那样随口说一句,下次来跟狗狗一起玩。这很正常,跟狗玩,就是要进入别人家的意思,再想念鱼丸,她也有分寸,不会主动说去陪它玩飞盘。! 第 14 章 第14章 “对了,它为什么叫鱼丸啊?” “我妹妹取的,她喜欢吃咖喱鱼丸。”陈岩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人,正四处张望着找她,看到他时,眼神忽而变得警戒,快步向这里走来,他提醒了她,“你朋友来了。” “嘉茗,你怎么在这?”周卓拿了头盔就匆匆赶来,“不是让你站着等我吗?” “站着冷,我想走一走。” 许嘉茗有些尴尬,被他看到自己哭,这又被看到自己随口就扯出个谎,够丢脸的了。 就算只是陌生人,周卓也不会当着人面视若无睹,对方这样没礼貌,他还是有基本的礼仪风度的,向他打了声招呼,“还没走吗?” 听他喊了她的名字,她这人界限分明。 陈岩不知这人怎么忽然变了个态度,但他不需要关心为什么,“嗯。” 这才反应过来他妹妹不在这,许嘉茗问了句,“你在等你妹妹吗?” “对。” 估计是身旁周卓没有了刚才在咖啡店里的友好,见他也惜字如金,没了刚才闲聊时的放松,许嘉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卓催了她,“走吧,赶紧下山去吃火锅。” “嗯。” 周卓向对面这人笑了下,“那我们先走了。” 许嘉茗见他跟她点了头,以为他不准备说什么,却在要离开时,听到了他的道别。 “再见,Chle。” 周卓也没等她说话,就带着她走了。 两人径直往缆车的方向走去,许嘉茗却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没忍住责怪了周卓,“你这么急干什么?” 周卓寻思着我也没走得急啊,“不是你说冷吗? 这句回答,她也无言可对。 看着没话说的她,周卓多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种做错事、却不敢承认的感觉。 就该这样直接下山,周卓说的对,不要再跟这种背景复杂的人有什么联系。她没有做错什么,与人打交道也表现得很礼貌。 但她却被那一声“Chle”喊得很心虚。 同学之间,都是英文名相称,跟中国朋友玩时,有时也习惯了喊对方简单好称呼的英文名。在这里,叫自己嘉茗的人反而很少。呆得再久,偶尔也会恍惚,这个很常见的英文名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他告诉自己的是中文名,而她却用一个英文名应付了他,很不真诚。 许嘉茗忽然停住了脚步,“你等我一下。” 周卓见她转了身,“嘉茗,你要干什么?” 她看着他,“你就等我一下,好不好?” 见她走了回头路,向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去,周卓内心却忽然有种颓然无力的感觉。 有些人,有些事,是旁人无法阻挡的。 许嘉茗走到陈岩身后时,他正在低头看手机,想 喊他一声,正纠结着叫他什么时,就发现他已经率先回了头,手机同时被他塞到了口袋里,转过头时还带了防备的姿态。真不知这人怎么警觉性这么高。 陈岩回头时就下意识扫了眼她身后,那人离他们有一段距离。收回视线时,顺便观察了周围的人,大多是全副的滑雪装备,三三两两的走着。 他再看向她时,才发现她走的有点急,还有些喘。 他不知道她忽然来有什么目的,“有事吗?” 小跑着过来的许嘉茗没察觉到他的冷淡,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叫许嘉茗,嘉宾的嘉,草字头的茗。你的yan,是哪个yan?” 她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名字?陈岩还是回答了,“岩石的岩。” “陈岩。”她不由的念出了他的名字,想起上一次是他主动替他妹妹道了歉,这一次又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估计是跑过来的一时冲动,她不那么理智地表达了自己的友好,“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去帮忙遛鱼丸。” 说完才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的歧义,她连忙补充了句,“我不需要报酬的。” 陈岩不明白她的动机,她的男朋友显然是一副不悦的样子,而她却跑回来要与他加联系方式,理由是来帮他遛狗。 她需要兼职收入,却说不要报酬。 “李姨已经找了人遛狗。” 若非在山上太冷,她都要尴尬到瞬间脸红,非常丢脸。 她觉得这人很好,还自恋地以为他跟她聊狗狗,是看出了她的伤心而不多问。然而现实就是,他在这等人很无聊,顺便聊个天而已。 他跟他妹妹,看待她的方式,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自己的一时冲动,在他看来,也许就是“逾矩”。 她是逾矩了,她连他家的门都没能进去过,人家怎么可能会欢迎你去免费遛狗呢?免费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是最贵的。 “真好,我还以为鱼丸会没人遛呢。”许嘉茗笑了下掩饰尴尬,“那就没事了。” 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无措,陈岩却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加什么?” “不用啦。” 陈岩解锁了屏幕,“为什么?” “没有必要啦。” “微信吗?” “不用,不会有什么联系的。”许嘉茗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谢谢你刚刚跟我讲鱼丸,也真的不用加联系方式。” “陈岩,帮我拿滑板。” 寻着声源看去,是他的妹妹走了过来,她的话也已经讲完,连再见都不必有,许嘉茗直接转身往回走了。 陈岩转身看了下后边走过来的陈婧,再回头时,她已经走了,走得很快。 幸亏厕所里还有卫生棉条,出来时提着手里东西时,陈婧才意识到刚刚只顾着生气,都忘了把这些扔给她哥。 她哥对她说话,没恶意,有时就是很想让人抽他一顿。 按着原 路返回走时,她哥也真的不会有来找她的感人举动,还在原地等待着,一步都没多走,气的她直呼其名。 他回头看她时,陈婧才发现他跟前站了个人,那人看到了她后,就走了。 ?本作者码代码的Gigi提醒您最全的《取暖》尽在[],域名[( “是刚刚那个在咖啡馆的人吗?”陈婧终于走近,把滑板扔给了他,“她来找你干嘛?” 陈岩拿了她的滑板,敷衍了句,“没什么。” 见她回来后就保持着沉默,排队,上缆车,再到停车场,一句话都没有说。 上了车,周卓才问了她,“刚刚干什么去了?” 自取其辱。 缩在副驾驶座上的许嘉茗心里回答着。 看她这不愿意回答的样子,周卓笑了声,“不就让你来陪我滑个雪,至于不乐意成这样嘛。要不咱别吃火锅了,我请你吃个米其林?” 能让你下台的都是真朋友,许嘉茗摇了头,“不用,我请你吃火锅。” “好,我不会客气,一会儿敞开了点。可不像某些人,成天跟我客气。” 许嘉茗看了眼阴阳怪气的他,“我哪里跟你客气了。” “上次还说要给我买礼物感谢我。” 说起这个,许嘉茗还真忘了买,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来了这刚好,她多请他吃两顿饭。 “我说说而已,没有买。你给我介绍的兼职,还让我下学期接着去呢。” “那不挺好,说明人家认同你的能力。”周卓看了眼她,没了刚才的垂头丧气,“我觉得啊,你打一份工就够了。最主要的还是学习,兼职能赚多少?找到实习才是正经事。” 话都讲到这,周卓也借此认真跟她讲一次,“钱的事,该开口就开口。咱们这种好朋友,也得明算帐。你管我借钱,我要的利息肯定比银行高。” “知道的。” 许嘉茗打了个哈欠,不想跟他谈钱的事,干脆闭了眼假寐。 闭上眼时,脑海中却是他跟她说,已经找了人遛狗。 算不算是一种自作多情,以为是人朋友,有见了面聊两句的交情。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加人联系方式。 但也不过就见了三面而已,的确能算得上她“自作多情”。 陈婧想的挺好,生理期被拖来了雪场滑雪,不许在暖和的咖啡馆里多呆会,还被他骂了,这几条加一起,能讹她哥一笔,让他给自己买个很贵的圣诞礼物。 打算一上车就跟他掰扯这件事的,一路上算个账,到家时礼物也就有了。 然而她发现她哥的脸色不好,从开车就看出了他压抑着的不耐烦。虽然他平时也是这么个脸色和脾性,但跟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她哥能算得上是好脾气,心中有火气时不会转嫁于旁人。但她觉得也没区别,反正跟他呆着都是低气压。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当开车已成为种本能的身体反应时,走神也成了与之匹配的下意识行为。这是条海边公路,还不是个 阴天,风景不错,陈岩却没多大兴趣,看似专注地盯着前边的车流。不堵车时很爽,只要踩油门行就行。 “说什么?” “这都一年到头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点什么。” “你已经成年了,不需要我说什么,说了也大概率白费口舌。” 陈婧乐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你说我毕业了,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去?” “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决定。” “我可以不回去吗?” “当然可以。”难得见她谈这些正事,陈岩多问了句,“暂时不想回去吗?” “在外面野惯了,怕回去了不适应,没有自由。”陈婧忽然看了他问,“哥,你觉得你有自由吗?” “这不是个好问题,太宽泛,不具体。” “如果你在国内有那么多自由,还要在这安家、来这过节干什么?” 前面是个弯道,陈岩降了速,“自由有代价,有些代价太大,就只好暂时不拥有。” “要让你付出太大代价的东西,你就不要了吗?” “不是要不要,是能不能要。” 陈婧琢磨了下他的回答,在没有具体语境的前提下,自然是想不通。想不通就换个话题,八卦他一下,“对了,你还没回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你这不肯回答的意思,是有了吗?” “没有。” “话说,这么些年,你就没有带过女朋友来过这儿。难道你都是赶在圣诞节之前分手的吗?” “你很无聊。” “怎么无聊了?关心你啊。” “可以关心。万一我找个小气的女朋友,就没法赞助你的小金库了。” “那以防万一,你还是单着吧。”! 第 15 章 第15章 这段时间,陆逊可谓后悔不迭。 听话要听音,他做的不到位的,并非只说错了一句话。 工作是要完成任务、交出成果,但在他的位置上,重要程度不次于前者的是,琢磨老板的心思。 这一点做不好,不啻于表示自己不想干了。 老板的那一句李秘书,已经是在明着敲打。 老板与他父亲的关系很微妙。一个家族的荣辱是一体的,更何况位于核心的这对父子,血缘关系是种无需证明的同盟。 在由权力与威严构建的同盟中,若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只需命令与服从。当父子亲情夹杂其中时,就多了提防、试探、控制与反制。随着外部形势的变化,能称得上是亦敌亦友。 在这样的权力关系中,血脉亲情,是调和剂,还是种错觉,外人不得而知。 难做的,是手下人。 工作上,陆逊与李秘书有消息往来,这当然是在老板授权范围内的。然而这其中的分寸,很难掌握。做少了是办事不力,做多了是僭越。做错了,就要被怀疑忠诚度。 别人看着风光的差事,只有自己才知这些如履薄冰的艰辛。 老板去了加拿大,走时带了王潇文过去谈生意,离开后他才知道老板提前过去了。 陆逊早两天在公司见了王潇文,王潇文刚出差了回京,看起来十分忙碌而春风得意,正要召开部门会议,见了他问好时,却还是当初那副谨慎的低姿态。 陆逊以前没把他放在眼里过,现在倒是觉得自己狂妄,这人场面功夫可比自己到位多了,同样问了声好。 而老板上次的话,陆逊琢磨了很多遍。想太多,反而分不清到底是话说错了,还是介意他与李秘书的往来多了。 关于前者,陆逊是再也不敢提一个字。 哪个心不狠能办成事? 老板却在这些上,有那么点在旁人看来丝毫没有必要的仁厚。更何况在他那样生存环境里,不是很正常吗? 斗争总是残酷的,若有机会打击对立面时,家人是打开口子的一种方式,夫妻反目了就能互相检举揭发,这种手段并不鲜见且屡试不爽。 他却是忘了,老板曾作为旁观者时,说过一句,毫无人伦。 这是一句重话。 而陆逊当时针对具体事件,心中却想,这对夫妻平时各玩各的,落难时稍加手段就相互检举了,有什么夫妻恩情呢? 夫妻尚且是半路遇见的,子女却是从小被养大,也并不奇怪这会触了老板的雷点。 不管这句话他有意没意,想解释说只是顺嘴不过脑的提一句,都无法圆过去。毕竟,上班不带脑子的是他。 许永成的女儿,的确能算得上是他最深的牵绊了。资料显示,他多年前就离异,独自带大了女儿,没有再婚过。 想起这个,陆逊才忽然记起来,许永成的女儿,是在加拿大留学的,学校还是在温哥华。巧也不巧, 那里本身华人多。 当然,陆逊没蠢到打算跟老板说这个,他不想再撞一次枪口。 陈岩照例在傍晚时分出门遛狗。 陈婧没什么责任心,回来这些天,除了陪狗玩一会当打发时间,也没遛过一次。她也挺忙,几乎每天都要出门找朋友玩。 反正早就默认了鱼丸是他的狗,他也懒得说她。 牵了狗往附近的小树林处走去,他喜欢这里的幽静,如果是秋天来散步,景致会更好些。可哪里能随心所欲,而且飞一趟北美挺累。即使有直飞的航班,他都宁愿选中转一趟的。 溜了半圈,他才拿出了蓝牙耳机戴上,打了电话给陆逊。 一早就起来等着的陆逊听见了手机震动,立刻就接了电话,“老板,下午好。” “什么事?” 陆逊也不敢废话,老板算在度假,昨天发了信息给他说有工作要汇报,老板回了说今天打电话给他。 比起邮件,老板更偏向于打电话。事情多,决策就要做得很快,对话的效率会更高些。但这要求了他抓重点,快速进入话题。 甚至有时他承担着push的责任,催着老板当下就给出回复,以推进手中事情的进展。毕竟找老板的人很多,作为下属,他要为自己的工作抢占更多的时间与关注。 这段时间,陆逊也积攒了些不紧急的活,而现在到了下一个进展的节点,他按照重要紧急程度一一汇报了。 知道老板这段时间对他的冷淡,接电话前陆逊还挺紧张,但显然,老板公私分明,听不出任何情绪。人在假期中,反应依旧敏锐,迅即地给了他回复。甚至还被多问了两个细节问题,幸亏他准备做的足够充分。 可见,老板不找你,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你手中的事进展如何。 陈岩倒是不知属下的那点心思,林间空气冷冽而清新,他牵着狗绳一边往回走,一边听着电话给回复,鱼丸还半途停在了一棵树底下蹭着嗅来嗅去。 气温挺低,毛衣外边只穿了件夹克衫,但他竟然还觉得挺热,扯开拉链时,才想起是李姨炖的萝卜羊肉汤,出门前给他盛了碗。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陆逊纠结了下,上次的阴影有点深,对于这个话题,他都不知该不该提。 “什么?” “许永成还没有开口,不知到时候的上庭作证会怎样。” “急什么,起码要到明年了。”陈岩冷笑了声,“这么长时间,够他认清现实了。” “他会吗?” “会。”陈岩走出了林子,往家门前的草地方向走去,“没事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后,摘掉耳机时,鱼丸回过头来蹭着他的腿,围着他转来转去,陈岩以为它这是不满意刚刚自己分心打电话。摸了它的头,说了句srry,下次专心陪你。 然而牵着走到草地上时,看着越来越热情的鱼丸,他才反应过来,它想干什么。 此时他却忽然想起那个女孩,仰着头对他说,你就不能多陪它玩一会吗?挂着泪痕的脸,吩咐起人来都像是在撒娇。 可惜,他说没有这个习惯,就没有这个习惯。 鱼丸还记得上一次这么撒娇时,主人就陪它玩了玩具。然而这一次,直到被牵到了大门口前,它才放弃了幻想。在强悍的主人面前,它连闹脾气都不敢。 回到家中就脱了外套,屋子里暖气充足,燥热半分没减,陈岩拿了杯子去制冰机内铲了大半杯的冰块,再倒了苏打水填满了冰块间的空隙。 他没那么爱吃羊肉,但也不讨厌。这还是入冬以来第一次吃,没想到这么热。他直接端着灌下了大半杯,才稍以缓解。 将剩下的苏打水倒进杯子中,顺手捏扁了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他端着冒着气泡的水杯走到窗前,开了半扇窗透气。 他并不惊讶许永成的暂时不开口。一是没必要上来就把所有事给交代了,是要一点一点吐的,还有些是永远不能说的。二是,这个人的性格特点。 像许永成那样的商人,占比不低的一部分人都是草莽出身,没什么文化。脑子活络到没边,也没什么底线。 许永成不同,出身贫寒,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念了数学,读书时还在报刊上发表过文章。刚毕业后也并没有从商,留在了大学里工作。 只是种直觉,这个人会更有气节一点,更有底线一点。 他盘算完一堆事,冰块也融得差不多。刚刚天际边的一道金黄也消失,外边的天彻底黑了。 口中的苏打水淡的没味,陈岩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她叫许嘉茗。 戒心重,不是个坏事。 可当她说没有必要时,还有那尴尬与避之不及的神情,他能确信,对她,他的防备心过重了。 想想挺可笑,他至于这么提防一个女孩吗? 他从不在乎被任何人误解,那是别人的问题,不是他该负责的东西。 那句话,确实是他说出口,也确实是会被误会的,因为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知道了她的名字,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城市于他,毫无夜生活可言。 他关上了窗,杯子丢在了柜台上,去洗了澡。 周卓在这呆了三天,就因为突然的工作要改签了回去。回到纽约,他也有些scial的聚会要参加。 许嘉茗虽然口中说着等你成大律所合伙人了,我见你一面都得按预约排到三个月以后,但心中还是松了口气,她真挺怕他特地留在这陪她过节的。 不过这好像也算是这几年她第一次一个人过圣诞。 公寓的大堂里早已放了棵圣诞树,这里一向会搞气氛。之前她期中赶作业晚归时,打着哈欠进了公寓,瞟到沙发旁茶几上的蜘蛛网与小鬼人时差点吓死,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万圣节快到了。 可惜邻居圣诞也好像没有出行计划,不然就可以把狗寄养在她这里 了。 到家时已经八点,有点饿,想吃点清淡的,冰箱里有腐乳,她就用电饭锅煮了一锅粥。等待的功夫去洗了澡,出来盛了粥,坐下时才拿了手机来看。 有人给她发了条微信信息,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最近怎么样? 是爸爸的员工,跟了爸爸许多年,在公司,级别上不算低。以前她回国时,爸爸还派他去机场接过她。也是因为接过她,才顺便加了微信。备注是王叔叔,她一时都记不起他的真名。 从爸爸出事至今,没有人联系过她。 爸爸一向对她很保护,从不与她说他的生意,也很少会带她去公司。 她不应该回这条信息,但她还是放下了筷子,回了“挺好的”。 对方几乎是立即就回复了:方不方便打电话? 此时许嘉茗却忽然想起了从前在一起做字幕组翻译的网友,那个网友还上网做音频节目,但都使用变声器。她当时很好奇,说你又不露脸,还要变声干什么。网友说,万一现实生活中人听出了我的声音呢,而且语音识别跟人脸识别也差不多啊。 她回复:不方便。 这个王叔叔接着问:你那缺钱吗?你爸爸叮嘱过我,钱上面,你不需要担心。 就这一句,许嘉茗确认了他来者不善。 她还是回了:不缺。 看着对方那头正在输入又消失,等待了好一会才发来了信息问:你爸爸有跟你说过什么吗?现在公司的人都在想办法救他出来,我也是实在没法办法了,才来问问你。 不论是敌是友,问一句爸爸现在怎么了,也许都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不论真假。即使是假的,也能寻着逻辑倒推去得到些真的。 但她花了好久,才克制住了这种巨大的冲动,回复了对方:没有。 许久之后,对方回了最后一句:好的,你早点休息。 一碗粥早已没了温热,她也没了任何胃口。! 第 16 章 第16章 几乎每年都来这,陈婧在温哥华的朋友挺多的。 这儿的中国人很多??[,只需认识几个朋友,朋友再带着朋友一起玩,多参加几场聚会,看似不同的圈子重合度还挺高。 人在海外,冬天还是如此寒冷,都喜欢呼朋引伴。常常被邀请到家中吃顿饭,饭后聊天玩游戏打发时间。 出来读书的这么些年,她还是跟中国人玩的更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同种族的圈子本来就很难融入。大学里的什么兄弟会、姐妹会,不也就是个小团体,对外排挤,对内搞欺压的事情多了去,她也从不屑加入。 她哪里能像她哥一样沉稳,生活作息规律,每天还定时定点遛狗。这也没什么稀奇,他在国内的生活太腐败了,用灯红酒绿形容也不为过,来了这就当是偶尔的清粥小菜。 不过他今天也出门了,不知去干什么。 她吃早饭时见他拿了车钥匙,连忙问他,能不能捎自己一程。家里虽有车,但她不想自己开车,去哪儿都要找停车位,当然不如有司机方便。 他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不是还要化妆。她说是啊,但我很快的。结果他连等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跟她说了自己打车。 陈婧无语,他看上去又不急着出门,等一会怎么了。 虽是她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在这种小事上,他从不会惯着她。知道他就这个性格,也犯不着跟他生气。 陈婧今天是去朋友王思雨家玩,她几年前买的楼花,交楼后就出租了。今年秋天回了温哥华,收回了房,用来自住了。 陈婧倒是第一次来,公寓附近就是地铁站,而这好几栋密集的高层公寓,几乎能算得上是这个站点的标志性建筑了,位置很不错,旁边就是个商场,附近的商圈也不少。 她买了花上门,家里还有些凌乱,阳台上还堆着一堆纸盒没扔,被带着参观了一圈新房,“你这出租了多久,还维护得挺好,跟新的差不多。” 王思雨将她带来的花找了花瓶插上,“两年多吧,是挺好的。租给了两个女生,来这读书的,还能算得上是我的学妹了。” 陈婧知道她是什么学校毕业的,这离学校不近,租金也低不到哪去,但的确是,住得很舒服。 “那你这两个房间,是还要租出去一个吗?” “我应该要租出去一个,空着太浪费了,还能补贴伙食费。”王思雨耸了肩,“又怕找不到适合的,自己过得不舒坦。” 陈婧笑了,“我懂。” “次卧跟主卧一般大,只是衣帽间小了点,一间房能租到两千多。” “为了钱,你可以慢慢选个靠谱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次租给那两个国内来的女生,看着人不错,我还给人降租了。”王思雨端了杯咖啡给她,“难为你只能坐餐椅了,沙发还在海运路上。” 陈婧接过了咖啡,“刚刚在阳台看到的那栋挺矮的楼,是健身房?” “对,里面设 施还挺全,一会带你去看看。你要夏天过来,咱们能在那的楼顶烧烤。” “好啊。” 陈婧坐在餐厅里,透过玻璃门向外看去,“我还能看到对面那栋楼里的人在做饭。” 两栋楼的间距并不小,然而为了采光与设计,向外的一整面都是玻璃门窗。高层之间无外物遮挡,能将对面楼里客厅人物的走动看个大概。 “是不是很像恐怖故事的开头?”王思雨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为了客厅采光也不会安窗帘,而且谁没事会盯着对面楼里的人看?” “恐怖故事里的变态呗” 王思雨的手艺很不错,焖了米饭,现烧了个黄焖鸡。可惜她约了三点的银行客户经理,饭后只坐着聊了会就出门,走之前也还没忘了带陈婧去了旁边的大楼转悠了一圈。 健身房、瑜伽房、台球室等配备齐全,还有会议室和自习室可供使用。顶楼的露台挺大,夏天用来聚会是挺不错。但陈婧也就看了一眼露台就下去了,外边又下了雨,太冷了些。 陈婧看了眼表,催促了她,“你赶紧走吧,预约别迟到了。” “你怎么回去?” “打车吧,或者让我哥来接我。” “你哥在这?” “对啊。你有空来家里玩。” 王思雨点了头,“行,那我先走了。” “拜拜,下次见。” 王思雨推开门时,一个手中拿着纸袋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多看了眼,瑜伽裤与修身的运动长衫包裹的严实,毫无疑问,身材非常棒。 许嘉茗昨晚没睡好,今天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上午。 到中午时还是爬了起来,头依旧很重,不想一天都这么没精神,她脱下睡衣时,顺便就换上了运动服。喝了杯温水后,就直接去了楼下的健身房。 这种没睡好是断断续续的,上学时还有上课来维持稍微正常的作息,假期没有了任何约束,她要给自己一点约束与规律。 日夜颠倒、长时间宅在家,对她的精神状态,绝对没有好处。 在踩椭圆机时,她点了外卖。外卖送达时,她已经出了汗,因为运动,心情好多了。她想着一会还可以去练点器械,就将外卖拿进了大堂。 大堂里边有一片休闲区,下午时人不多,她坐在了沙发角落里,搬了移动茶几到跟前,摊开了食物开始吃。 她昨天没有吃晚饭,饿过了头,今早躺在床上时一点胃口都没有。此时加了冰块的可乐入肚,一个激灵,人都彻底清醒了。 还点了炸鸡和寿司,是她爱吃的店。 勤俭节约这种事,还是等她心情好了再说,毕竟其他消费都已被她砍得七七八八了。 盘着腿在啃鸡块时,许嘉茗发现有人在看着她,她抬头看去,看到那人时,却是下意识扫了眼那人的周围,并无第二个熟悉的人影。 陈婧想找水喝的,喝了杯咖啡,又吃了咸鲜的午饭,结果在这一层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外面 下着雨,纠结着是打车回去,还是让她哥来接她。她哥来接她的话,就能顺便去趟韩国超市买牛肉和五花,在家烤着吃。 她发了信息给她哥,问他有没有空来接自己。 他一时没回,正准备先坐在沙发上等待时,陈婧就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食物,种类颇多的寿司拼盘,还有炸鸡和可乐,看上去就十分美味。 挺逗的,这人穿着瑜伽服来运动的,结果在外边吃这么不利于运动的高热量食物。 再一看,陈婧觉得这人还挺熟悉,当这人抬起头时,她想起来了,在滑雪时遇到的。 “嗨,你也住在这啊。” 也?难道她买了这儿的公寓,这儿的公寓当初预售时就挺抢手,用于出租的对租客的要求也挺高,当投资买了并不奇怪。 但许嘉茗也没多问,点了头,“对的,我住在这。” 见过两次,遇上了有机会再聊个天就能算是朋友了,陈婧自来熟地顺势坐在了她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我朋友也住这,我来找她玩的。这儿的公寓挺不错的,你是来这读书的吗?” “对的,在读研。” “这么巧,我也在读研,在美国。” 见她看着自己吃东西,许嘉茗推了纸盒,“你吃炸鸡吗?这很好吃。” “好呀。”陈婧不客气地拿了一块,果真挺好吃,炸的很嫩,“好吃诶,你最近还去滑雪吗?” “没有去。” “慢慢学,能学会的。” 陈婧发现这人不会去主动打探别人信息,问什么,就答什么,也没有多反问一句对方。这看上去像不善交际,但她觉得这至少比那些自以为聪明、绕着弯想打听别人身家背景的人好得多。 此时手中震动了下,陈婧低头看了手机,是她哥回了她,说要等半个多小时。 她又问了他,能不能带她去超市买牛肉。这次他倒是立即回复了,说可以。陈婧直接发了个定位给他,让他到了给自己打电话。 回完了信息,陈婧见她一口一个地吃着寿司,这一盒十来个都快被她吃掉了大半,“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吃的还挺多。” 面对夸奖,无论真心假意,不用谦虚辩驳,接受了就好,许嘉茗向她笑了下,“谢谢。” “你是每天都来运动吗?” “没有。”说起来都愧疚,租金里的一部分在为这些设施服务付费,她却是不常来,“但我准备假期坚持一下每天都来。” “就在这过节吗?” “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往家庭隐□□更深入,许嘉茗端起可乐,捧在手里慢慢喝着。 陈婧八卦地眨了眨眼,“跟男朋友在这一起过节吗?” 正往嘴里吸的可乐忽然停止了流动,咬着吸管的牙齿放开后,液体倒流回了杯中,许嘉茗咽下了口中的可乐,“男朋友?” 陈婧看着她诧异的表情,“不是吗?” 主要是没想到她提这茬,更没想到她把周卓误解成 了自己男朋友,许嘉茗摇了头,“不是,他是我朋友,来这找我玩的。” “这样啊,原来他不在温哥华啊。” “对,他在美国工作。” 陈婧笑了笑,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问,“我们加个微信吧,有机会一起玩。还能一起去滑雪,我把我教练推荐给你。” 许嘉茗犹豫了下,兴许是第一面的印象太过糟糕,看着如此热情开朗的对方,她倒是不太适应。 人都有两面性。对着在经济实力上至少能玩到一起的,和对为自己提供服务的人员,自然会是两种态度。 但这么想,她又觉得自己太尖酸刻薄了些。说过是一个误会,却一直记着,显得自己挺小气的。 当面对着要加微信的人,许嘉茗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一个微信也没什么,上学时加过的陌生同学多了去,人脸都没法跟给关联上。 许嘉茗解锁了手机,打开微信的二维码给她扫。她随即通过了发来的好友申请,并给对方发了Chle。 陈婧的微信名就是CatherineC,对她说了句,“你叫我Catherine就好。” “好。” “对了,这里有水喝吗?” “有的,健身房里面有,我可以带你进去。” 陈婧皱了眉,“是嘴对着水龙头喝的?” “是的。” “那我还是忍着吧。” 看着她的一脸嫌弃,许嘉茗没忍住笑了,也跟她一样,自己觉得不甚雅观,在健身房里渴了也忍住了回家再喝水。 食物已经吃的差不多,她吃之前想着还能再运动会儿,但这一顿显然吃撑了,只想着回去冲个热水澡。 如果是朋友,许嘉茗还会邀请到家中,给人倒杯水。但一个连熟悉都算不上的人,还是算了。 她收拾了纸盒放进纸袋里,“Catherine,我先走啦,下次见。” “好呀,我们下次一起玩。” 许嘉茗快要走到门口时,还是又转回了头,去问了前台有没有塑料杯。前台虽然没有,但还是给她拿了个玻璃杯。 她拿着玻璃杯,刷卡进了健身房倒了一杯水回去给了Catherine,才终于离开了这栋楼。 陈岩出门,算不上什么工作,跟人聊一聊而已。 他将几个cffeechat都定在了一天,不同行业的人,做小创业公司的,聊聊市场,听听他们的亲身经历与一手经验。遇上他觉得k的,就投点钱。 最后一个聊完时,他才看了手机,陈婧发了信息,让他去接她。 他正好要回去,就顺道去接了她。地址是一个公寓,尚未到晚高峰,开过去还挺快,开到了里边就打了电话给她。 陈婧上车时夸了一句,“能让你给我当司机,可真是我的荣幸啊。走,去超市买牛肉,我要在家吃烤肉。” 不用掉头,转个弯就绕了出去,汇入了主路的车流中,陈岩 笑了声,“要不来接你,就又是另一种骂法了吧。” “怎么会?哥,这儿的公寓还真不错。” “你想要?” “那倒也没有,就觉得挺好,才都住这。还遇到了上次咱滑雪一起喝咖啡的人,她也住在这,你还记得吗?” 人行道已变红灯,他等着最后一个人过了马路后才打了方向盘左转弯,见他专心开车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陈婧自顾自地继续说,“差点就尴尬了,我问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在这一起过节,结果她说,那不是她男朋友,是从美国来找她玩的朋友。” “但我觉得可能也差不多了,圣诞假期,那么多阳光沙滩不去,非得来下雨的地方干什么,美国又不是没有雪场。” 油门还没踩多久,就遇上了红灯,陈岩手肘支在了车窗上撑着头,听着她的分析,忽然来了句,“你这么八卦干什么?” 陈婧叫了起来,“什么叫我八卦啊?是她自己说的。人家现在说不是,又没说未来不是。” 见她哥不说话了,估计是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指责女士形容为八卦,她哼了声,“反正我加了她微信,等她以后发朋友就能验证我是不是在乱八卦了。” 说到这个,陈婧才想起来,点进了Chle的朋友圈,是仅半年可见的。然而却没什么个人信息的痕迹,只有些风景照。 懒得再跟她哥讲话,她干脆低头刷手机。 将时间线上的信息浏览完,抬起头想看到了哪,陈婧却看到了她家门口的草坪,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司机,司机正收住了油门向车库开去。 她哥答应过的事情就会做到,哪里是小气到因为半句话不投机就报复了不带她去超市的人? “我们不是要去超市买牛肉的吗?” 只见她哥愣了下,真像是一副不记得有这回事的神情,然后吐出了三个字。 “我忘了。”! 第 17 章 第17章 冬天里,遇上了出太阳的日子,都觉得是种幸运。特别是昨天遇到了邻居遛狗,许嘉茗顺嘴说了句,我最近很闲,可以陪Cutie玩。 是的,这只很可爱的柴犬,名字简单而符合其外貌,就叫Cutie。 不知是邻居看出了她真挺闲,还是之前因为假期没好意思开口,回去后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明天能不能遛狗,他晚上会晚点回来。 她当即就答应了,第二天一早就把Cutie带了过来。 之前因为遛Cutie,许嘉茗偶然发现了家附近有个小公园,距离公寓一公里左右,之后自己散步时都会经常去那。 太阳升起,空气中透着凛冽的湿意,走到树林里尤甚。公园并不大,却有个网球场,不算晚的早晨,场地都已经被占满,大多是中老年人。 再往里走去,是一个向下的缓坡,满是草坪,中间留了铺了石子的小径,还放了几张长椅。缓坡的右侧,有一片颇为粗壮的树木,绕着这些树用围栏圈出了一块地,作了狗狗的自由活动区域。可以给狗解了绳套,让它们进去疯跑。立了牌子写了注意事项,不欢迎攻击性强的狗。Cutie被主人训练得很好,倒也不存在这个问题。 许嘉茗打开围栏的门,带着Cutie进去。Cutie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每次她躲在了树后,它都要按照它的路径习惯,从左边开始绕行一圈,挨个找她一遍。发现她时,不管玩几次,眼睛都像发了光似的,欢快地向她飞奔而来。 阳光透过了树叶的缝隙照了进来,照在了枯掉的落叶上,当Cutie再一次跑来时,许嘉茗忍不住拿出了手机,给它拍了好几张照片。 玩了许久,狗都有些累了,许嘉茗找了能晒到阳光的长椅坐下,狗很乖地趴在了她的脚边眯着眼。 这儿时不时有人带着狗来遛,还有穿着运动装牵着狗一起跑步的。 养狗是个体力活,还不止一次看见人在冰天雪地里牵着狗在遛。虽然辛苦,但在缺少光照、容易抑郁的冬天里,被遛狗的任务压着强行出去跑一圈,湿了脚回家烤暖气,可能也是种幸福。 养狗需要大点的房子,如果爸爸能来这养老的话,她会买个huse。不用爸爸的钱,她工作了自己攒钱。 许嘉茗打开了微信,找到了跟爸爸的聊天界面。他们闲聊并不多,会隔段时间打视频电话。 跟爸爸聊天总是愉悦的,好像自打小学起,爸爸都没有骂过她,把她当大人一样聊天。若是遇到了什么事要跟她谈,总让她先说说自己的想法。要是合他的意,夸她聪明,比你爸小时候有悟性多了;如果不合他的意,他就会说自己的想法给她听,说完了也没要求她这么做,但立马就补充一句,你这么聪明,这些道理都不用我跟你讲的,你自己心里其实都知道。 年幼的她,有时都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怀疑地问出口,我也没这么聪明吧,这想法很一般啊,夸得太过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当然有,这么好的女儿 ,夸两句怎么了? 大一点时,她才明白了他的套路。那时他也更不会批评她,顶多是在夸奖里夹着反讽,让她心里有数。 聊天界面里的最后一条,是她发的照片。那时刚入秋,就看到了有枫叶变红时,惊喜之余,她拍下了一张照片,顺手发给了爸爸看。 却没有问他,要不要过来看枫叶。那个时候,也许他已经被限制出境了吧。 不能再发信息给他,许嘉茗打开了朋友圈,发了照片,树林、阳光和可爱的小狗。 她放下了手机后,就看到一人牵了只德牧从前边的草地上经过,而那只德牧往她脚下看去,目光还有些凶狠,Cutie立马向她的脚后跟处躲去。 本来还有些难过的许嘉茗忍不住笑了,这个恃强凌弱的东西,之前看到比它小的狗,还敢去挑衅人家。自己遇到了,怂得很快。 看它真害怕了,许嘉茗站起了身,牵着它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只德牧的主人向她歉意地笑了下,她却不由自主地想了下,Cutie遇到鱼丸,会不会也这样怂? 晚饭点将至,陈婧下楼时去厨房转悠了圈,李姨说还有二十分钟开饭。她又转悠去了客厅,客厅的角落里已经放了棵圣诞树,上面只挂了几个装饰的盒子。 她在考虑着,去买些小礼物包起来,放在树下,等聚会时可以玩游戏抽奖拆。圣诞将近,她想办个聚会,邀请更亲近些的朋友来家里玩。 她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播着新闻。她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低头捧着手机,随手刷起了朋友圈。 “哇,柴犬好可爱啊。”陈婧滑完了所有图片,又回到了第一张,阳光洒在了狗狗身上,它正蹬起了前腿、仰着头向前跑,实在是太可爱了,她抓着手机凑到了她哥面前,你看看,可不可爱?▊” 见她哥的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了手机上,看了这张后,她向后翻想继续展示狗狗照片时,却不小心按了下屏幕回到了朋友圈界面,她又点了下放大了给他看,“你看这张,它还在歪头闭眼笑诶。” 话还没说完,她哥就拿走了她的手机,自己一张张翻着后面的照片。 见他也对柴犬感兴趣,陈婧暗喜,在旁边试探着问,“你觉得柴犬怎么样?要不咱家再养只?” 陈岩翻完了所有照片,从图片模式退出后,他看着头像后的名字,问了句,“这是谁的狗?” 陈婧刚刚都没注意看名字,凑过去看了眼,看见了备注名,又点开了头像按了发消息进入聊天界面确认了下再返回,“就我昨天跟你说的,咱在滑雪时遇到的女生,她叫Chle。” 她说过,她没有养狗。 她告诉了他中文名,没有告诉他妹妹。 陈婧见她哥拿着她的手机,也没还回来,“你觉不觉得这只柴犬很可爱?” “不觉得。” “那你还拿我手机看这么久。”陈婧直接抢过了自己的手机,但看着这可爱的柴犬,对她哥撒了娇,“再养一只嘛, 反正都养狗了,再多一个陪鱼丸嘛。” 你可以邀请她来家里聚会。⒔” 陈婧还没捋明白养狗跟邀请Chle来家中参加party有什么关系时,就听见了她哥后面的话。 “请她把狗带过来,你先亲自带着狗去遛两圈,再决定要不要养。” 自然知道他这是在讽刺她,她想说你每天一早就去遛狗,哪里给我机会去遛。但我会陪鱼丸玩啊,你没看见就有资格指责我没有责任心了? 陈婧不想跟他辩论这个问题,把他的讽刺当了真,顺着说了下去,“好啊,我先带着去遛两圈。要真养了,费用我自己出,用不着你掏一分钱。” 说完陈婧就点开了跟Chle的聊天界面,发了信息:你的柴犬好可爱呀!我家有只德牧,但我也好想养柴犬啊。 虽还没提邀请来party这事,也算不上熟悉,但陈婧觉得,邀请她来也无妨。 从昨天的几句聊天就能看出,她教养挺好,不刺探人隐私。而且家庭背景条件不会差的,能玩的到一起去。 陈婧不爱和背景条件差太多的人玩,是以前被坑过了。背景相差很大,还能蹭到圈子的边缘与自己说上话的,本身就已经不简单了。资源交换没什么,然而这类没有筹码的人,妄想的是以小搏大。 况且这个Chle人也不错,昨天还特地折回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许嘉茗正在做晚饭,煮了鸡胸肉,跟Cutie分一分。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彩椒,准备切了生吃。正放到料理台上时,就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手机放在了中岛台上充电,她回头拿了手机,看到Catherine时还想下了是谁,点开微信时才反应过来,却没想到她是发信息夸小狗可爱。 许嘉茗笑了,不由得看了眼正窝在地毯上、头枕着她的玩偶呼呼大睡的Cutie,确实很可爱。 她拔了充电线,轻轻走过去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对方,回了句:睡觉的它也很可爱,但不是我的狗,是我邻居家的。 刚被她哥气了的陈婧看到图片时,心都要化了,客厅的落地灯开着散发出温暖的光,可爱的小狗枕在了粉色小兔的肚子上,脚还搭在了毛毯上,太温馨了吧。 她正一脸笑意地盯着照片时,感觉她哥在看着她,陈婧转头瞪了他,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莫名的阴阳怪气,还要来接着看狗,陈婧侧了身看手机,“不给你看。” 陈岩没搭理她,继续看了电视。 在看见那条狗之前,他看到了落地窗里的倒影。那像是她的家,而那条狗睡在了她家里。 原来不是她的狗,陈婧还挺可惜,此时却忍不住跟她吐槽:我哥好讨人厌,我看见了你的朋友圈说想养柴犬,他竟然讽刺我说,请你把狗狗带过来,让我亲自去遛一下再决定养不养,他觉得我不会遛狗。 许嘉茗看到信息时,再次想到了他说的,他已经请了人遛狗。而说的这句话,无 非是兄妹拌嘴而已。对于他妹妹的抱怨,哪里要当真,她回了句:柴犬活动量没德牧那么大,你可以试试的。 许嘉茗才刚把信息发出去,同时就收到了她新发来的信息:对啦,22号,我们在家办聚会,想邀请你来。 此时锅开了,不知道回什么,就当没看到,许嘉茗放下了手机,转身去灶台前关了火。将鸡胸夹出放到了盛了凉水的碗里,再找了一次性手套,将鸡胸撕成一条条的肉丝。听着背后手机的震动声,她也没有去看。 她并不排斥聚会。 刚读大学时,她甚至还时常参加。私心地说,她把聚会里的人当成了她的口语陪练,聊不同的话题逼着自己拓展词汇量。 聚会中还可以消息互通有无,若有问题就直接开口问,更高效些。也可以当个沉默的旁观者,不必融入其中,就能获取些信息。 她虽然更喜欢安静地呆着,却也明白,她需要一些社交。对自己周遭环境掌握更多的信息,不是一件坏事。但也不必去融入什么圈子,抱团玩更是没意思。 而此时,倒没有考虑这个聚会属于何种性质,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邀请她去。 是陈岩?还是她的妹妹。 从社交礼节上说,没区别,是一家人。 鸡胸肉已全撕成了条,她分出了一大半放在一旁,等Cutie醒了再喂它吃。 剩下的装在了盘里,倒了调味料,端了餐盘坐到了高脚凳上,许嘉茗再次拿过手机,点开了微信界面,是她发来的好几条信息: 来参加聚会的都是一些这儿的朋友,人很好的。 对啦,要来的一个朋友跟你住同一处公寓,我可以来接你们,或者让她带你来。 我家的德牧也很可爱,脾气很温顺,欢迎你来找它玩。 很热情而友好的邀请,按照她的性格,即使不太想去,都不好意思拒绝。觉得对方很真诚,她明明有空去参加,犯不着说个谎去骗对方。 但此时,她却有种莫名的抵触心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讨厌那个男人,却不想见到他。 不及时给回复不太好,她心虚地觉得对方知道自己装没看到,她回了句:我朋友还在这里的。 正在吃饭的陈婧看到了她回的消息,心中忽然乐了,昨天才被骂八卦,今天就验证了她八卦的合理性与正确性。 她笑着看向了她哥,“哥,还记得你昨天骂我八卦吗?” 陈岩看着她的笑容,心莫名一沉,“嗯?” “我不是邀请她来聚会吗,她说,她朋友还在这。” 陈岩夹了一筷子芹菜,问了她,“就这一句吗?” 陈婧一时没明白她哥的意思“对啊。” “那你可以邀请她和她朋友一起来。”! 第 18 章 第18章 “哦哦,那就邀请他一起来呀!聚会就是人多才热闹嘛。” 许嘉茗看着对方的回复,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那句话有歧义。她懊恼着自己的反应迟钝,难道连语言能力都在退化吗? 毕竟如果是她邀请人时收到这种回复,可以理解成对方有私人活动,不方便;也可以理解为,无法抛下朋友来参加聚会。 甚至多想一下,都会理解为后者。 对方是真诚而热情的,如果要接着拒绝,她就需要给出个更具体的理由,比如那一天与朋友的行程安排。 她简直是头疼,撒了一个谎,马上就要用第二个来找补。 说起找借口拒绝人,她最傻的一次是,她以生理期为由拒绝了徒步邀请,半个月后,那人又约了她一次,她不假思索地说自己正在生理期。 Cutie已经睡醒了,她拿着鸡胸肉去喂了它。它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之后还用舌头不舍地舔着餐盘,她笑着轻摸了它的头,“真乖。” 她有点心虚,怕对方一眼看出她在找借口。 只是一场聚会、一个晚上而已,是他妹妹举办的聚会,保不准他都不在家。不想再苦思冥想理由,她起身拿了手机,答应了对方。 参加聚会得带礼物,许嘉茗翻了家中存货,今年她想着节约点,没买什么香薰。也是去年买的太多,香水都还有好几瓶没有拆过。日期不好,绝对不能用来送人。 她去了商场买了香氛和蜡烛,倒是许久没有来商场购物。 从前朋友在时,冬天期末的图书馆都已经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她们都还能因为商场有折扣,一早就冲过去试衣服。一边刻薄吐槽着把奢侈品lg密集地穿在身上很土,转头进了街角的Wlfrd,就骂着没个lg怎么还能卖这么贵,都显示不出自己有钱。不就是双羊毛袜,但架不住好看又舒服,买了好多后肉疼地付了款。出门后看到路人刚好穿了件Gucci的外套,两人憋着笑,嘲讽自己是又穷又酸。 拎着包装精致的纸袋走出商场后,她又去买了冰淇淋。走在零下的室外自然是冷的瑟瑟发抖,但啃着混了栗子泥的冰淇淋,走在圣诞氛围已经很浓的市中心大街上,还挺值得。 离开前,她又在街边的店里挑了巧克力,一袋当礼物,一袋自己吃。 Catherine之前说要来接她,她婉拒了说自己去就好。估计是被当成了与她朋友一起来,Catherine也没再客气,直接给了她地址,说聚会五点开始。 熟悉的地址,羊绒大衣顶不住这寒冷的天气,许嘉茗打了车过去。她不喜欢迟到,都会早点出门。但眼看着都要早到了十分钟,没让司机开到门口,在草坪前就停了车,她走过去消磨时间。 到门口时刚好准点,按了门铃后,是那个李姨开的门。看到了对方疑惑的表情,许嘉茗才想起了一件事,Catherine没有认出来,她就是之前来遛狗的人。 李月兰开了门 ,见了门口站着的人,今天家中办聚会,正将芝士火腿摆好盘端上了桌,还要接着去厨房忙活,但还没来得及问她是来干什么的,陈婧就走了过来。 “Hi,Chle,你来了呀,赶紧进来啊。” 李月兰反应了过来,她是客人,心中虽有疑问,但随即就拿出了早已备好的拖鞋给了对方,接过了她手上拎的礼物,再帮她拿了脱下的外套挂起。 “你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我爱吃巧克力,谢谢。”陈婧笑着看她,后边并没有人,“你朋友没有一起来吗?” 许嘉茗只能在此时撒第二个谎,“他工作临时有事,飞回去了。” “好吧,都快假期了,还得回去加班啊。他在哪个洲啊?” “他在纽约。” “做什么的呀?” “当律师。” “哇,在纽约当律师,好厉害啊。”陈婧挽着她走进去,“精英啊这是,肯定还是在大律所吧。” 读法学院、考执照、高压工作,过程漫长而辛苦,许嘉茗点了头,“对的,他挺厉害的。” “也是,律师的时间就是金钱,哪里能有完整的假期。” 正要走入客厅时,许嘉茗看到了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陈岩,他穿着灰色的毛衣,手插在裤袋中,看了眼她。 她转过了头,打算就当没看到,继续跟着进客厅,然而挽着她的人停了下。 “哥,这是我的朋友Chle。”陈婧看向了Chle,“你还记得他吧,就咱滑雪时遇到的,他是我哥。” 许嘉茗向他笑了下,“你好。” 陈岩点了头,“你好,Chle。” “咱们进去吧,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在一旁的李月兰不动声色地围观了整件事,走上前问了下楼的陈岩,“你现在要吃点什么吗?” 他今早遛了狗回家后吃了顿早饭后,就没下过楼。他在楼上时,李月兰几乎不会去打扰他。她只管备好食物,他有需要时能拿得出手就行。 “不用。” 看着那两人的离去,陈婧回来的晚,并不认识这个帮忙遛狗的女孩,此时却邀请了她到家中玩。倒不知陈岩还记不记得她,李月兰提醒了句,“我说这人怎么这么熟悉,婧婧的这个朋友,不是我之前请来帮忙遛鱼丸的吗? “是的。”陈岩看了眼李姨,“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好的。”李月兰看着陈岩眼神里的严肃,心中一凛。他在家一向放松,家中的事全都交由她来料理,他足够信任她,各类开销,问都不问一句。上次说了她一句找兼职的事,更像是无关紧要的提醒。此时的这一句,显然是不一样的。无论向谁提这件事,都属于她多嘴了。 “你去忙吧。” 客厅很大,装饰自然是一副豪宅的做派。布置得很有节日的氛围,电子壁炉开着,火焰上蹿燃烧着。窗边的角落里放了棵圣诞树,挂满了亮着的小灯泡与金色的小球,各色的包装盒被放在 了树下。旁边地上还有盏融蜡灯,香薰蜡烛的香味正隐隐向偌大的客厅里扩散,只有走近时才会闻到。 已到了四五个人,陈婧带着她互相介绍了下,最后拉来了王思雨,“对了,Chle,给你介绍个你的邻居,王思雨。” “你可真有本事,我都见不到的邻居,你还能来帮我介绍。”王思雨笑着打了招呼,“你好,Chle。” “你好。” 手机不断的消息在轰炸,陈婧也要忙碌起来去门口接人招待,“你们别客气,自便啊。” “当然,一共来了多少人?” “二十来个吧。” 许嘉茗内心震惊了下,她邀请自己也能理解了,真挺爱交朋友的。 “我在Twer1,你在哪一栋?” “我在Twer4。” 王思雨见她毛衣配了短裙,腿还挺长,化了淡妆,却一副单纯的样子,“你还在上学吗?” “对的,在读研。” “是过来读研的吗?” “不是,本科就在这读的。” “我刚搬过去的,有空可以一起玩。” “好啊。” 简单scial了几句,这个邻居就离开了与新来的人打招呼。许嘉茗倒了一杯水,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默默喝着。 在社交场合,她并不擅长主动与人打招呼。如果有人来跟她打招呼,她也是能找话题闲聊的。 看起来到的这几个人都是认识的,还像是许久未见,正在热情地寒暄、简单地聊近况中。许嘉茗略有些尴尬地低头喝水,她希望要么没人发现她,要么有个人来跟她打招呼。如果是前者,她只要熬到结束就好。 没有家中发现鱼丸的痕迹,房子后边应该是有院子,专门给它的活动区域。她是客人,而陈婧显然很忙,她也不好贸然提出去见鱼丸。 她不渴,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时,听到了陈婧的声音。 “哥,家里只有这么点酒了吗?” 人还没来齐,幸亏陈婧刚刚去存储室看了下,只剩下两瓶酒。虽然这儿的家不常呆,但她一直以为家中酒不缺,只忙着准备食物和零食,竟然把酒给忘了。这么多人,两瓶肯定不够。 陈婧看见她哥正走向客厅,连忙喊住了他问还有没有酒。 “没有了。”陈岩在这喝酒并不多,见她这么着急的样子,突然来了句,“我去买吧。” “谢谢哥!”陈婧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还能这么靠谱,本来都打算自己开车去了,“你随便买点就行,我先去忙了。” 陈岩却没有回头拿车钥匙出门,继续往前进了客厅,跟来的客人们打了声招呼后,就往角落里单人沙发的方向走去。她明明看到了他,却又低了头,然而等他走到跟前时,不得不礼貌地抬起头,“我要去买酒,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许嘉茗刚刚一直在祈祷,来个人跟她说说话。没想到真灵验了,可能是她忘了加限定条件。 在这独自呆着,和跟他出门去买酒,这两个选项,都没好到哪里去。 她以为聚会里,不是所有人都相互认识的,但现在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现在选择后者,可能没那么尴尬。 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场合里,他,至少是她认识的。 “好啊。” 许嘉茗站起了身,跟着他走了出去。正要到客厅门口时,遇到了李姨,就听见他说了声,帮她拿衣服。 房子很大,她并不熟悉,但这不是去刚刚进来的大门口的方向。可能是直接去通往车库的门,他不说话,她跟在了他后面走,也没多问。 果然是,出口处还有个玄关。柜子上放了车钥匙,而他打开了鞋柜,拿了双运动鞋出穿上了。 此时李姨也拿了外套和靴子过来,许嘉茗接过来时道了声谢,李姨就随即离开了。外套很长,她得先穿鞋,只能先将衣服折起来、一并和手机放在了柜子上。 为了配短裙,她穿的是双过膝靴。然而这里没有椅子,她没办法坐下穿。短裙下虽有连裤袜,但薄得看起来跟丝袜似的,他在这,她也没好意思弯腰超过九十度去穿鞋。 她只能很做作地蹲下去拿了靴筒,再站起来提起腿挪进靴子里,没有拉链,脚够到了后提着手靴筒继续往里面穿。平时腿一伸就行,此时却因为这样的不方便穿得很慢。 他在旁边等着,她心里又很急,不想浪费他的时间。而且他在这站着,她就觉得是无声的催促。 等终于穿好了一只鞋时,自己都不耐烦了。一着急,正要蹲下拿第二只靴子时,手指上的倒刺就钩到了连裤袜。 没有钩出洞,只是一道丝而已,还在大腿偏内侧些,没那么明显。 许嘉茗忽然抬头看了他,他正在看手机,她刚刚开始穿鞋时他就拿出了手机在看,此时姿势都没有变过。 陈岩察觉到她的眼神,以为她穿好了鞋,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只穿了一只鞋,还微弯着腰,随着她手的位置看过去,才发现她丝袜上有一道划痕。 他看了一秒,意识到位置之后,随即将视线收回,看了她问,“怎么了?” 许嘉茗看着只穿了毛衣的他,“你需要去拿外套吗?” “不需要。”陈岩没明白她的问题,但见她鞋还没穿好,只能拿起手机接着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这自然不是关心他要不要穿外套,是想让他暂时离开而已。 但这一句却让他想起,他需要去拿钱包,里面有驾照,“等我一下。” 见他终于离开,许嘉茗喘了口气,直接弯了腰将另一只靴子给套上了。等她穿上外套时,他走了过来,但也没穿外套。当然,这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走吧。”! 第 19 章 第19章 从热闹的聚会中出来,下一秒就坐在了只有两个人的车内,行驶道路上,许嘉茗都有些恍惚。 天已经彻底黑了,沉默着不说话,看着前方的道路发呆,也不会显得太尴尬。 白天只觉得这一片挺美,晚上倒是觉得也太过幽静了。道路两旁都是树,一路向外开都没遇见什么车,只有相隔甚远的一栋栋房子里亮着灯。 虽不适应夜晚这样的幽静,但她会觉得一家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很幸福。 她一直住的都是公寓,交通方便,周末晚归时的车站都能算得上拥挤。有时半夜醒来,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一片黑暗之中,还有点点的亮光和一条川流不息的蜿蜒道路。 “你不是说过没有养狗吗?” “啊?”正在发呆的许嘉茗听到他的问题一头雾水,心想自己哪里来的狗,“我是没有啊。” 陈岩提醒了她,“那只柴犬。” 许嘉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发的朋友圈,倒不是自己反应迟钝,她是没把这两个联系在一起,虽觉得他这人开口就一副质疑她的态度,但她还是回答了,“那是我邻居的狗。” “很可爱吗?” “是的,很可爱。” 说起狗,许嘉茗倒是话多了点,“它叫Cutie,我带了它一整天,邻居晚上来接它时,它还不舍地回头看我呢。” 更准确地说,是Cutie主人拖着不断回头的它,最后干脆把它一把抱起才离开的。虽然大概率是它临走前,她刚喂了它零食,那个零食香到她没忍住自己尝了一口,然而一点味道都没有。 没觉得她意有所指,陈岩却忽然想起了家中那只,他记忆力不错,那一次她离开时,它毫无反应。 “可能是你陪它玩得多。” “也是。” 陈岩看了眼她,她正看着窗外。她会很有礼貌地接他的话,但他不说话时,她也不会主动说一句。 上次的事,他没什么好解释的。她是要坐公交过来,他不觉得需要她如此麻烦地专门跑一趟就为了帮忙遛狗。他长期不在这,也肯定是要再专门请人遛狗照顾的。 “一会回去,要去找鱼丸玩吗?” “好啊。” 从他口中听到鱼丸,许嘉茗就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想到当初的尴尬。他当时的冷漠神情,她也一直记着。 听着她这简单的回答,陈岩直接问了她,“你是在介意上次的事吗?” “啊?介意什么?”许嘉茗只装作不懂,还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介意的啊,能找到人遛鱼丸是最好啊,它需要的活动量很大,估计我都没这个精力的。” 她擅长给人留余地,并将任何解释的缺口都堵死,防备心并不低。 他心中忽然一阵烦闷,没再说什么。 再次陷入了沉默,然而她却很享受这种安静。 很快就到了一家卖酒的店,车停在了路边后,许嘉茗就下了车 ,与他一起走进店里。她不喝酒?_[(,来了这么些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买酒。 店里的人还有点多,酒瓶琳琅满目,种类繁多。他看起来对这很熟悉,进来后就直接去了里边的货架上找酒。 许嘉茗也没跟着他,觉得颇为新奇,自己慢悠悠地逛着看酒的种类名。然而她对酒完全没有研究,重点在酒瓶的颜值。比如眼前这瓶,磨砂的瓶身,外边还贴了幅画,颇有印象派的风格,内里是淡黄色的液体,看起来是柚子味。设计很美,即使不喝酒,都可以买了摆在家中玻璃柜里当装饰。 陈岩挑了几瓶酒,回头时已不见她的身影。这地方不大,找了下,很快就看到了她。她在另一排货架的里边,正专心看着面前的酒,手上却是一瓶也没有。 她算是高的,大衣很长,到了膝盖。膝盖之下,是那双费了好久才穿上的靴子。 “要这瓶?” 听到他声音时,许嘉茗差点吓了一跳,没察觉到他走了过来。转过身时才发觉他离她挺近,穿着毛衣的他,身上散发着隐隐的皂香,更像是清新的柑橘。但不是香水的味道,她觉得还挺好闻。 “不用。”许嘉茗看着他手上提的酒,“买好了吗?” “没有。” 还以为他买好了才来找她,但她随即意识到了,“我来帮你拿吧。” 陈岩倒是没想到这个,“不用,你去拿个购物篮。” “好的。” 许嘉茗拿了购物篮给他后,也没再瞎转悠,跟在了他身后挑酒。 “不会喝酒吗?” “不会,试过一次,觉得好难喝。” 说难喝时都下意识皱了眉,一副很乖的样子,“很好的习惯。” “是吗?可能爱喝酒的人觉得这样会少了很多生活的乐趣。” “没有,酒精不是个好东西。” 许嘉茗见他这拎着半篮子的酒,却说出这种话,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多深刻的体会啊。” 没理会她的嘲弄,陈岩又挑了两瓶酒后,走回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拿了她刚刚一直在看的酒,“送你的,你可以自己去体会下。” 许嘉茗想说不用,但他都已经放到了篮中,也没再多说,就随着他去排队。估计是晚上,结账的柜台减少了,还需要排一会队。 陈岩让她站在了自己前面,从口袋中掏了钱包,拿出驾照和信用卡时,见她看了眼,“怎么了?” “这是驾照吗?” “对。” 估计他会觉得奇怪,许嘉茗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下,“我还没看见过驾照。” 陈岩将手中的驾照递给了她,“要看吗?” 她完全没这个意思,但驾照都被递到了跟前,也不能拒绝,只能接过了卡。她是真没看过驾照,自己没考过,也没遇上过身边同学朋友需要掏出驾照的情形。 他都给了,她只能假装认真地低头研究下。却没想到上面的隐私不少,除了有张他的照片外,还有 他的出生日期、身高和体重。 眼神扫过这些信息时,她都觉得自己的认真研究有点变态偷窥的意味,翻到卡的背面象征性看了眼后,就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还给了他,她再看他时,脑袋里还浮现了他的身高数据,测得还挺精准,“谢谢。” “还没有考驾照吗?” “没考过。”她说出口时才发现有歧义,很丢脸地补充了句,“路考没有过。” 在这显然有车更方便,他说了句,“多练练,再去考一次就行。” 再考一次不过,估计就彻底有心理阴影了,许嘉茗内心叹了口气,“不要。” “为什么?” 他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继续问,就看着等她开口。 “我考了四次,都没过。” 最惨痛的一次是,她自以为发挥得很好,结果后面一辆车,傻叉司机滴了她,她就给挂了。 陈岩的驾龄很长,到美国上高中时就考了驾照,有了车可以自己开。生活中,他还真没遇到过人驾照考不过的。 听到她的理由时,他是想憋住的,却还是不道德地笑了,怎么会有人考这么多次。 是他要问的,她实话实说了。看着他笑,许嘉茗就觉得他是在嘲笑她,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我也不想考这么多次的好吧,这里路考就是很难的。” 陈岩止住了笑,耸了肩道歉,“Srry,也许你该换个教练。” “再说吧,我住的地方公交挺方便的,也用不着开车。” 前边的人已经结完了账,许嘉茗挪动了步子向前,就听到了收银员说请出示ID卡。 见他将手里的驾照递给了收银员,她以为可以了,正要从他手中的购物篮里拿出酒时,就发现他俩都在看着她。 收银员再次向她说了遍,我需要查看你的ID。 没有来买过酒,许嘉茗不明就里,问了收银员,没有我的ID卡,我们无法买酒吗?在得到了肯定回复后,她下意识看了陈岩一眼。 他挑了好一会儿的酒,还在这排了队等待,却因为她没有带卡,就没法买了,“对不起,我没有带ID卡。” 她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脸的愧疚,陈岩摇了头,“没有,是我没有跟你讲。换一家就行。” 这里对酒精管控很严格,她却不知道买酒需要双方的身份证明。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她不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 在跟着他走到货架前退还酒时,许嘉茗格外主动,立刻从篮中拿了瓶再对照着品牌和年份归了原位。 放了两瓶后,她下意识伸手进篮中拿下一瓶酒。他选的酒还挺贵,很怕再做错事给打碎了,她都特别用力地抓住酒瓶。 然而手中却不是意料中冰冷的玻璃瓶身,她低头向篮子中看去,她抓的是他的手。他的掌骨分明,而她抓得太用力,骨骼还顶着她的手心。 许嘉茗立刻松了手,抬头看他时,他也正在看着她,她立即道了歉,“对不起, 我没看到。”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拿了那瓶酒,放到了架子上。 为什么每次遇到他,都这么尴尬。上次去主动加他联系方式,让人觉得她想去他家;这次她倒好,直接上去抓了人的手。 她表面却是一脸冷静,小心地拿了那瓶柚子酒,远离了他,去了另一处归还。 空手出来后,陈岩查了地图,另一个卖酒的店铺离这里两公里不到,很快就开到了。这一片治安应该还可以,车内没放什么东西,应该不至于有砸窗盗窃的。外面很冷,也没法让她在外头等着。 “在车里等我。”车门关上前,他又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好的。” 在舒适的车里,估计是空调太过充足,许嘉茗用手背蹭了下脸,有些发烫。不知在哪里调节风向,也懒得去找,不想乱碰他车里的东西。 外头飘了一阵雨,看着路旁前行的路人,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坐在温暖的车内,不必淋雨赶路。这个雨季以来,她一直是外头的路人。 一会儿又要进入热闹的聚会中,此时在车内一隅独自发一会儿呆,内心就已经足够安定。她想的是,淋雨步行会很冷,也会很安全。只需凭一双腿,就能走到想去的地方,冷了就添一件毛衣。 他回来得的确很快,也无需她帮忙,他就已经打开了后备箱,将酒放了进去。 这一趟她来,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于她而言,好处就是暂时脱离了尴尬。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喊自己来,也不想知道。回去的路上闭了眼假寐,无需再与他说话。 陈岩以为她困了,驶过路灯下时,他看了眼她。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双眼闭起时才发现她睫毛很长,睡觉时还是一副很乖的样子。 车颇为平稳地开到了家,陈岩也没喊醒她,径自下车开了后备箱拿了酒出来。还有个单独的包装袋被放在了一旁,没有被取出。 许嘉茗真睡了过去,听到了动静时,才惊醒了过来,下车时还打了个哈欠。见后备箱正被关上,而他手中提了纸袋,“我帮你拿一个吧。” “不用,进去吧。” 又回到了这个玄关的她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站着脱靴子,可比站着穿难多了。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陈岩换了鞋,将手中的酒放到了地上,对她说了句,“等我一下。” 见他很快就提了一张椅子过来,许嘉茗接过时说了声谢谢,就坐下了脱靴子,而他拿了酒先行往里走去。 脱下时她又检查了下连裤袜,那道丝在大腿偏内侧些,站起身走路时就还好,不那么明显,毕竟也没人会盯着看。 她还未走近客厅时,就听到了热闹的聊天声,还伴随着各种的笑声。 估计人都到齐了,在这个偌大的客厅里,也并未显得拥挤。Catherine正坐在地毯上开着酒,旁边已经放满了空酒杯。而陈岩已经被好几个人围着,正在与人寒暄。 许嘉茗走了进来,离开前坐的那张沙发仍然空着。她与这些人都不认识,如果是擅长社交的,早已能主动上前,自我介绍两句,加入了别人的话题。 她只是又坐回到了那张沙发上,内心依旧有些局促不安。 但也没坐多久,就有一个穿着卫衣的男生端了酒杯递给了她。 “嘿,我叫Simn,喝酒吗?” “谢谢,但我不喝酒。” Simn挑眉,“未成年吗?” 虽然心想我都成年多少年了,许嘉茗还是向这个主动来跟她打招呼的人笑了下,“不是。”! 【正文完结】 陈岩刚进客厅,就看到陈婧压低了声在和许嘉茗说悄悄话,许嘉茗正带着笑意听她讲话,手上正剪着花枝,将花插到花瓶里,听到了动静,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陈婧看到了她的动作,及时闭了嘴,同样回过了头看他。 陈岩瞥了眼陈婧,她大概率再说他的坏话,他懒得跟这么幼稚的人计较。 周卓看着许嘉茗,带着淡淡的笑意,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再没了刚来这里时的低落与防备。这就是她,很少显露出锋芒,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坚定;聪明伶俐地将工作和生活的难题解决,回归到生活时,她懂得享受与热爱。这种安静而强大的气息,让人非常喜欢跟她相处。 陈婧看到进来的周卓,调侃了他,“律师周末不工作吗?” 周卓将带的香槟和甜点放到桌上,“也是能休息一天的。” 她哥家好像真一瓶酒都没有,陈婧看到周卓带来的香槟,就主动找了个容器去装冰。 许嘉茗又泡了杯茶给周卓,“那我得感谢你,难得休息的一天来找我们玩。” “你怎么学着阴阳怪气了。”周卓笑了,接过茶杯,看着这宽敞的客厅,阳光洒在了沙发上,“很舒服的家,周末在这晒太阳很棒。” “你说谁阴阳怪气。”陈婧提了冰过来,将香槟放进去冰镇,“你今天来可是有口福,饺子皮都是嘉茗亲自做的呢,她好厉害啊。” “她是挺厉害的,做的包子也很好吃。” “啊?她还会自己蒸包子啊?” “当然,你没发现她学什么都很快吗?” 许嘉茗正在烧水,听着背后两人的夸奖都想笑。旁边的陈岩正在打开包装盒,他订了私厨的半成品,自己加热下就行。 厨房算得上宽敞,被他撞上时,许嘉茗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他,他却是在看着她,“怎么了?” “我还没吃过你做的包子。” 许嘉茗有问过他,想不想吃的,是他自己说不用,直接买就行的。今天的饺子是芹菜馅的,她也问过他,要不要给他再弄个三鲜馅的。做个三鲜馅也挺快的,他也拒绝了,说太麻烦了。 然而现在他又来怪她,不给他做吃的。 “那我有空了就给你做。”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两人站在灶台前准备食物,陈婧找了杯子开香槟,周卓将甜点拿出摆上,再接过捞出的一盘饺子。 这是公寓内第一次招待客人,许嘉茗喜欢这种新奇的体验。同陈岩一起做饭招待着亲近的朋友,喝着香槟天南地北地聊天,再品尝着美味的食物犒劳胃。 吃完饭后,陈婧提议一起打德扑,她已经有先见之明地带了牌过来。许嘉茗说她不太熟练,好久没玩儿了,陈婧赶忙撺掇了她,说练练就好了,再提议了来真金白银,这样才会认真玩。 其他两人没有意见,一拍即合,四个人坐在了客厅的地上,晒着太阳打牌。 陈婧是信心满满的,她经常玩德扑,其余三个人,一个喜欢读书,两个喜欢工作,都不像是日常打牌玩游戏的人。就算是游戏,也是业精于勤荒于嬉的。 一开始也的确是的,生疏的许嘉茗时不时出错牌,陈婧窃喜着,她今天没有空手来,也不会空手回去的。 第一局,陈婧自然是赢家,张狂到逼着这些手下败将现场转账,拿出手机催促着他们,说别到时候自己赢了太多,都忘了你们欠的账。 许嘉茗欠的那部分,是她哥给付的,她不让,说赌场无父子,也无夫妻。许嘉茗没出声,她哥来了句,第一局我给她交学费。 看她哥多给了钱,陈婧也没跟他们计较。就要立马开始下一局的,却没想到许嘉茗开始跟他们复盘刚才的牌,她的记忆力好到她自己打的和对手打的牌,几乎都能回忆起来,尤其是输赢比较大的那几手,记得一清二楚。 陈婧心中莫名有点虚,想起许嘉茗刚才出错牌时,非常平静,陈婧只以为她对打牌不感兴趣,也就不在乎输赢。可是,她这样的记忆力,和事后复盘总结经验的能力,让陈婧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她。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嘉茗在飞速进步,极其冷静地看着自己的牌,琢磨着别人的牌。陈婧分神观察着许嘉茗,许嘉茗跟人交往时,一向是好说话的,即使有距离感,也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可此时,她很专注,认真到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让人猜不到她的心思,更无法从她的神情判断她手中的筹码。 陈婧忽然觉得,许嘉茗本质上是不好惹的。她有着极为强大的心理素质,只要是她想赢的游戏,就会赢。 陈婧逐渐落了下风,面对这种毫不留情的对手,心理防线都快被突破。玩德扑就是,运气只会在一局中体现,耐心一失,就会犯错,抓不住机会,就会输。 陈婧连着输了两局,这一局赢了的许嘉茗笑着对她说不用算账啦,话音刚落,就被她哥拦下了,说这又不是玩过家家,该给就得给。 看着她一脸的垂头丧气,旁边的周卓帮她复盘了刚才的错误。此时奶茶外卖也到了,牌局暂停,陈婧喝了奶茶休息片刻。看着许嘉茗喝了几口后,就递给了她哥,她哥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啧,这两人赢了自己的钱,还这么节省地一起喝一杯奶茶啊。 陈婧调整了轻敌后溃败的心态,再重新开始了下一局。 这四个人,不论是算牌,还是心理素质,都不算差。进入状态之后,几乎是棋逢对手般地厮杀,谁也不会手下留情。往日里工作认真,在玩儿上,也要玩到精通。 一局又一局,他们傍晚上叫了烧烤外卖,吃完后又继续开始。直到晚上八点多,一局结束,输了的陈婧催促着赶紧下一局时,被陈岩喊了停。 陈岩又开了瓶香槟,他发现许嘉茗对香槟并不排斥,他们边喝边聊,一瓶结束时,聚会也到了尾声。 许嘉茗和陈岩将他俩送到了电梯口,说下次来玩儿。陈婧说要拉个群,有空随时一起玩儿,周卓也点了头说好。 看着电梯门合上,他俩也回了屋。 陈岩将锅碗放进洗碗机里,将垃圾分类好,她这时也擦完了桌面,厨房纸扔进垃圾桶后,他提着三袋垃圾去扔。 再次回家后,陈岩顺手锁了门。进去时看到她瘫在了沙发上看手机,他洗了手后,就坐到了沙发上。她放下手机,滑到他的身上,闭了眼养神。 “累了?” “嗯。” “要不你明天别去了。” “不要。”两人说好了明天去接鱼丸过来,许嘉茗有两天的假期可以用,“我歇一下就好。” “嗯。”陈岩低头亲了她的额头,“歇一会,就抱你去洗澡。” 在回温哥华的飞机上,许嘉茗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着舷窗外的云层发呆。 她从北京过来的航班上,决定了不再关心这件事,不想知道害了爸爸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她大概率无法获知消息,那些人,也不会得到报应。相反,他们会活得很久,锦衣玉食地活着,只有她的爸爸,长眠于京州的山头。 那一别,是天人永隔,连他的遗体,她都没有看到过。 有些遗憾,是这辈子都过不去的,是她今后若干个幸福的时刻,都无法抵消的。 痛苦只能刻意淡忘,不去想起,而不能消失。 从有限的信息里,许嘉茗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她不会去求证。他没有告诉她,她就不问;她也不会告诉他,她知道了些什么。 其实,她不需要他为她这么做;可知道时,她也不觉得自己没什么承受不起。 万米高空之上,睡醒之际,许嘉茗只是有些茫然,爸爸这一生,到底值不值得? 爸爸对她,更像是扶上马,送一程。 在她年幼时,他花了诸多时间精力在她身上;当她懂事时,他的事业开始做大,他对她放手了些,没有了朝夕相处的陪伴,多了很多把她当成大人的对话;将她送出国时,他已经彻底对她放心。正如他之前说过的,前面我多做点,后面就能少做点。 那时的她不知道,从爸爸亲自送她来加拿大的那天起,父女俩的缘分,就已经有了定数。 爸爸只能陪她这一程,今后的路,就要她自己走了。 在那短暂的一程里,她都没有为爸爸做过什么。仿佛她就是他上辈子欠过的债,她是他的责任,他还尽了,就走了,也不给她机会报答。 许嘉茗撇开头,任由泪水流下。 温哥华进入了雨季。 在最美好的季节离开,刚落地,就是连绵的雨。不大,却是没停过。 车子驶近他家,去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她误闯到这里,看到了跑出来的鱼丸。 许嘉茗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鱼丸了,她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认出她。进门换鞋时,她就开始紧张,走进客厅,此时正是鱼丸的午睡时间。 它正在它心爱的毯子上瞌睡着,听到了一点动静,迟疑了两秒,就立即跳了起来,跑到了陈岩面前,舔了他的手。 陈岩用手摸了下它的头,它的尾巴就已经翘起来,摇摆着打转,接着舔他的手背。他跟它亲热了会,才看了旁边的许嘉茗,她失落而羡慕地看着他,像是在向他求助。 陈岩轻拍了鱼丸的头,“记性真差,去打招呼。” 鱼丸很听他的话,来到她身边,却没有跟她亲近,但它跑上来嗅她的时候,许嘉茗就已经哭了出来。 看见她哭,鱼丸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去用头蹭着她的腿,安慰着她,她蹲了下来,不知它认出自己没有,她怕吓着它,没有敢去摸它,可它又主动地将头蹭进她的手心里,要她摸它。 看到这样贴心还一脸单纯的鱼丸,许嘉茗却是哭得更加厉害。 她想过不要它的,并且还一度做到了。回来后一直没来看过它,在它呕吐难受时,也没有来看过它。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辈子都不能看到它了。 她怀揣过那样的心思,再次见到她时,鱼丸却不跟她计较,还要在她难受时来安慰她。她怎么配拥有这么好的狗狗? 李姨走到客厅,都有些想笑。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坐在地上抱着狗,想念到哭泣,而陈岩坐在她身旁,陪着她和狗,也没有说话,就看着他们。 看着这幅场景,李姨也没有打扰他们,先去了厨房。 见她一直在哭,陈岩拍了她,“别哭了,你会吓着它的。” 抽泣的许嘉茗一下子就停住,轻抚了鱼丸的背,想到曾在公园见到的年迈的狗时,又是鼻头一酸。就算她的鱼丸就在身边,想到别人的狗会老到离去,她就难受。 “我觉得我对不起鱼丸。” “我们以后都会把它带在身边的。” “好,就算分手了,它也得跟我。” 陈岩都要气笑了,“你别想。” 许嘉茗委屈地看着他,他也没有一点答应她的意思,还用眼神在责怪着她。而狗都感受到了主人的责怪,离开自己,凑到了他身边去亲近着。 眼见着她又要哭,陈岩赶紧说了句,“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带鱼丸出去散步,它想出门了。” “好。” 鱼丸不肯离开他们一步,为了跟狗黏在一块,馄饨都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吃的。李姨的手艺依旧很好,吊了骨头汤来作汤底,芹菜馅清香而鲜美,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下去,一扫旅途的疲劳,身上都多了几分暖意。 吃完后,许嘉茗没有休息,就要出去遛狗。 李姨帮忙拿来了两件冲锋衣,陈岩的衣服宽松地套在了自己身上,换了雨靴后,许嘉茗就牵着鱼丸走出了门。 鱼丸很开心,太久没有遛它,它长得很快,腿更为强劲有力,蹬起来时她几乎都要小跑着跟上。身旁的他及时帮她扯住绳子,压下了狗的步伐。 细雨蒙蒙,草坪上仍是一片的绿意,即使已降了温,风吹着试图钻进衣领,可一直在快步走着,也不觉得冷。 从前下雨天觉得天气甚是糟糕,出门就要被淋湿,只想窝在家中。 可此时,许嘉茗在雨天里遛着鱼丸,还有陈岩陪着自己,她觉得很开心。待在家里也会闷啊,出来接近大自然,散一大圈步,能和狗狗互动,很舒服的。 “我怕鱼丸到了纽约会不适应,我们早晚遛它两次。” “嗯,周末早上我一个人去,你可以在家多睡会儿。” “我哪里有那么懒啦。” “我可没这意思,我遛完它回来,可以顺便给你带咖啡。” “好呀。” 许嘉茗牵着鱼丸往前走着,忽然喊了他的名字,“陈岩。” 陈岩转头看了她,“怎么了?” “年底你带我回去吃北京烤鸭好不好?” 陈岩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吻了好久,他才想起没有回答她,放开她,认认真真地回了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