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 第 1 章 Chapter 01 第1章 * 意大利,佛罗伦萨,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黎明降临,万物苏醒,光芒透过云层漏落,为整座城织起巨网。各色文艺复兴建筑沐浴其中,仿佛也被点石成金,一砖一瓦,一寸一厘,都镀上层碎星似的华光。 阿尔诺河畔,妆容精致的美人在晨光中缓慢回头,望向身后。 美人目光所及处,站着另一道纤细身影。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素颜洁净的年轻女孩。 她穿着纯白色的羊绒大衣,骨架纤细,小头小脸,圆圆的脑袋上戴着一顶法式宽檐帽。帽檐下,清澈明亮的眸隐含泪光,弯着唇,挥着手,正与美人无声道别。 随着朝阳攀升,晨光打过来,刚好照在女孩脸上,雪白的皮肤配上精致五官,无需丝毫脂粉做点缀,便已足够夺目—— “咔!” 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说:“过!媛姐辛苦了。” 眨眼间,女主演秦媛脸上的温情褪得一干二净。她收回看女孩的目光,扭扭脖子翻了个白眼,不甚耐烦地招呼助理:“还不过来给我脱外套,热死了。” 七月份的佛罗伦萨,平均气温二十五度以上,穿冬装拍摄确实炎热。 话音刚落,六七个候在边上的助理和化妆师们便一窝蜂围过去,递水脱外套撑伞擦汗,分工明确手脚麻利,伺候武则天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挨顿臭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一旁的小配角姑娘脱下大衣,跟同事们笑盈盈道谢后便独自走向保姆车。 忽的,一个工作人员想起什么,尴尬地凑导演耳边:“张导,殷酥酥今天杀青,我们忘记准备花了。怎么办?” 导演看人下菜碟,哪会把一个小角色当回事。听完,根本不往心里去,轻飘飘回道:“忘就忘了呗。” 保姆车这边。 车厢里开着空调,小风一吹,驱走暑气,别提多舒服。 殷酥酥把外套放旁边,踢掉脚上的小皮靴,拖鞋一蹬,眼罩一戴,窝在座椅里开始梦周公。 今天的杀青戏要赶日出,为了尽快进入状态,她六点不到就起床做准备,这会儿困得不行。 然而,就在殷酥酥即将睡着的前一秒,一阵脚步声却由远及近,飘进她耳朵——小羊皮高跟鞋踏响地面,哒哒,哒哒,极有质感的清脆。 殷酥酥知道,发出这种声音的鞋子是JimmyCh今年的最新款,经纪人梁姐的鞋柜新宠。 她掀起眼罩,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 梁姐是妥妥的时髦精,黑色中性西服里搭配火龙果色抹胸,甜酷而不失干练。不过,比起梁静同志全身上下大几万的潮流穿搭,她手里那杯1欧元的咖啡,更吸引殷酥酥注意。 “ww。” 殷酥酥大眼一亮,白皙的小脸立刻乐成一朵花儿,双手虔诚伸出:“谢谢梁姐帮我买咖啡,爱你一万年! ” 爱你个头呀。?[(” 梁静一把拍掉殷酥酥的爪子,无语到极点:“拜托,这位小姐,你是个女明星,这么高热量的饮品是你能喝的吗?来意大利四天,又是提拉米苏又是T骨牛排,你给我悠着点儿,别太过分。” 殷酥酥一场欢喜一场空,揉揉手背,肩膀垮下来,低声嘀咕:“嗯你说得对,糊咖也是咖。” 听见这句话,梁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殷酥酥是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演技没得说,顶级神颜,浓淡皆宜,气质也是业内罕见的古典小白花款。按理说,在这个审美降级的年代,她拥有如此硬件,早该红遍半边天。 只可惜,世界很功利。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孩子,单枪匹马闯荡娱乐圈,想要红,无非两条路,要么撞个大运,要么找个金主。 殷酥酥运气不佳,又不肯妥协,因此入圈后,她演女一被截胡,演女二被泼水,几年下来一直没有太大起色。 好在梁静喜欢这个乐观温软的小姑娘。 在得知秦媛的新电影《向生》还缺个小配角后,梁静便动用了一切人脉,替殷酥酥争取到了这个角色。 梁静心想,秦媛去年刚拿下三金影后,风头一时无两,如果能乘上秦媛的东风,殷酥酥应该就能被更多业内人士和观众看见。 “对了梁姐。” 甜甜嗓音将梁静的思绪唤回。 梁静回过神:“嗯?” 殷酥酥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纯净水,腮帮鼓鼓的,看着像只小金鱼。她把水咽下,说:“我已经杀青了,什么时候能回国?” 就在这时,一阵敲车门的声音响起,砰砰。 殷酥酥和梁静同时转头,见是副导演。 梁静立刻露出笑容,客气道:“徐导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副导演微皱眉,面色有些为难,迟疑几秒才说:“那个……刚才那一条告别戏不行,可能得重新拍。” “重拍?” 殷酥酥诧异地瞪大眼,“张导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忽然又要重拍?” 梁静也不理解:“是啊徐导。是不是我们酥酥的表演有什么问题?” 副导演抿唇。他看看梁静,又看看殷酥酥,好几秒才叹了口气,压低嗓子道:“实话跟你们说吧。是因为媛姐觉得刚才那个镜头把殷酥酥拍得比她白,比她美,抢了她的风头。总之就是一句话,要么重拍,要么直接把殷酥酥的镜头删完。” 殷酥酥:“……” 梁静:“……” 梁静好气又好笑:“徐导,我们艺人一共就两场戏,没有一句台词。媛姐不让我们化妆,我们就素颜出镜。请问还要怎么样?还要怎么‘不抢风头’?” 副导演见梁静有了情绪,只好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劝道:“怪就怪你家艺人太漂亮。媛姐见到殷酥酥第一眼,就反对她演这个角色,我好说歹说半天才让她同意。梁静,咱们是老朋友我才帮你 。机会难得,忍忍就过了。” 梁静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问:“那照媛姐的意思,她要我们怎么做?” 副导演:“涂个黑色号的粉底液。” 这奇葩的要求,气得梁静直接笑出一声。她还想争论什么,一只纤白的手却拽住她的衣袖,将她拦住。 梁静转过头,刚好对上殷酥酥温和含笑的明眸。 年轻女孩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而坚定,道:“这个角色是你好不容易帮我争取到的。我没关系,只要能有镜头。” * 第二天,殷酥酥果然被化妆师抹成了一只小黑炭。 看着监视器里的新素材,秦媛满意地弯起唇,挥手通过。 保姆车里,梁静帮殷酥酥卸着妆,自言自语:“早就听说这个秦媛不是个善茬儿,真欺负人。” 殷酥酥弯起唇:“能有个镜头就不错了。” 梁静戳她脑门儿,低嗔:“就你想得开。” 殷酥酥进圈这些年,看遍其中的世态炎凉,她知道,圈里人大多捧高踩低,但梁姐是真的对她好。 她握住梁静的胳膊,轻声说:“梁姐,谢谢你。” “行了行了,别跟我腻歪。”梁静把卸妆棉扔进垃圾桶,又从兜里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接听,三两句挂断。 梁静说:“我给你借的礼服到了,等下回酒店试试。不合身的话还得改一下。” 殷酥酥狐疑:“为什么给我借礼服?” “今晚有个晚宴。”梁静说,“你得去参加。” 殷酥酥:“什么晚宴?” 梁静回答:“塞法迪娅家族的晚宴。” 塞法迪娅家族相传是美奇第家族的后裔,也是欧洲现存实力最强的名门,能被塞法迪娅邀请出席晚宴的名流,无一不是在全球范围内颇具影响力的话事人级角色。 殷酥酥这样的小角色,自然不够格受邀。 她的邀请函,是宝格丽给的。 * 日落之后,夜幕下的佛罗伦萨像极了九十年代的老电影,每一帧都彰显着文艺复兴的贵族遗风。 城市心脏地带,克拉马吉宫酒店顶层宴会厅,名流云集,星光熠熠。 入口处。 梁静小心翼翼检查着殷酥酥佩戴的珠宝钻石,口中不忘叮嘱:“这种级别的晚宴历来都是各大珠宝商的主要售场。记住,你今晚的指标是七十万欧元,加油。” 殷酥酥紧张得手心出汗,低声道:“梁姐,这些珠宝这么贵,要是我不小心弄丢一颗钻,不是惨了。而且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怎么给他们推销啊……” 两个姑娘正说着悄悄话,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 浓密的波浪卷发,描摹精心的红唇,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段包裹在一条鱼尾裙晚礼服内。 殷酥酥眨了眨眼,认出是秦媛。 那头的秦媛刚出示完邀请函,余光一瞥,也瞧见了殷酥酥。 秦媛愣住。下一瞬,她眼底流露出几丝轻蔑,嗤笑着讥讽道:“蹭电影蹭红毯还不够,连这种晚宴也敢蹭。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吗?” 梁静动了动唇正要说话,不料一旁的殷酥酥却先一步开口。 殷酥酥唇畔的笑波澜不兴,温和地说:“媛姐好。不知道媛姐今晚的销售指标是多少?” “……”秦媛脸色一僵,翻了个白眼悻悻离去。 梁静朝殷酥酥竖起大拇指,用口型夸赞:“牛。” 殷酥酥笑笑不说话。 事实本就如此。 影帝影后也好,无名小卒也罢,在真正的贵族眼中,本质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都是展示珠宝的人形架子、华丽养眼的陪饭搭子、只供消遣的乐子而已。 * 晚宴开始,梁静不得不离去,只留殷酥酥一个人赴宴。 坦白说,殷酥酥虽然是个小明星,也走过红毯,见过世面。但这种档次这种级别的晚宴,她是第一次参加。 偌大的宴会厅灯光璀璨,巨大的穹顶天幕是透明的,依稀可见点点繁星。圣母喷泉池雕塑位于大厅正中,潺潺水流与悠扬的小提琴曲形成二重奏,处处细节,极尽奢华之能事。 耳畔充斥着各类语言,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名流们举着香槟杯,言笑自若,谈笑风生。 周围种种,全都让殷酥酥不自在。 她小心翼翼,拘谨绕过身旁的衣香鬓影,缩到了整个宴会厅的最边角,默默喝果酒。 忽然有点丧。 品牌方给的七十万销售额,不出意外是完不成了。 天晓得,作为一个外向型社恐,要她主动跟陌生人说句话都很难,更别说搞推销。 可是,如果交白卷,又怎么对得起梁姐的一番苦心呢? 殷酥酥懊恼地揪了揪头发。 纠结再三,一杯果酒喝完,殷酥酥又端起第二杯。就在她喝完四杯果酒,吸气吐气深呼吸,终于打算鼓起勇气,跟身旁的一位欧籍老爷爷搭讪时,宴会厅入口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殷酥酥好奇,抬眸望去。 只见大门口众星捧月般走来一个人。 只一眼,她便眸光微闪。 印象中,黑色西装往往使人刻板,紧绷,越是考究的衣着,越凝重。可那人不同,纵是西装革履,笔挺如画,他给人的观感依然高贵而松弛。 颀长挺拔的身量,肩宽腰窄的身形,迎万千注目礼而来,却自若得闲庭信步,那样的底气与贵重,遥远冷冽,几乎是凡尘俗子难以想象的。 何其不公,他竟还长了一副仙姿容貌。 下颌线条利落而清晰,唇形呈一种矜贵的薄,鼻骨高挺,山根流畅,最美则是那双眼,令人见之难忘,深邃清绝得仿佛两口古井,没有半丝涟漪。 是个亚洲籍。 男人出现在宴会厅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没多久,塞法迪娅家族的人便殷切上前,亲自将 他迎上了螺旋长梯。 也正是此时,殷酥酥才注意到,原来这个位于顶层的宴会厅,别有洞天——螺旋长梯往上,还有一个单独的观景厅。 那是整个克拉马吉宫的至高处,也是整个佛罗伦萨的至高处,一低头,便轻而易举地俯瞰众生。 高台观景独厅,主家作陪。 很显然,此人身份之显贵,远在其余名门望族之上。 殷酥酥仰着脖子,一时有些出神。 独厅的落地窗是防弹玻璃材质,从下往上看,可望不可即。 * 晚宴继续,觥筹交错,不停有人登上螺旋梯,去独厅敬酒攀谈。 殷酥酥注意到,主位上的男人只是指尖夹烟,微垂眸,甚至都无需抬眼,只是轻敲两下桌,便算赏脸回应。 她喝着果酒,将视线收回,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梁静发微信。 殷酥酥:【来了个超级大佬。】 梁静秒回:【谁?】 殷酥酥:【不知道,但是是亚洲人。】 梁静:【珠宝卖出去几件?】 殷酥酥:【……还没开张=。=】 梁静:【……殷!酥!酥!】 “哒”一声,殷酥酥飞快熄灭手机屏,不敢再看梁姐后面的轰炸式咆哮。 最终,殷酥酥的业绩差得可怜,整场晚宴溜达下来,她只卖出去一个价值两万欧的钻石戒指。 将近晚上十点,佛罗伦萨的夜空飘落细雨。 梁静内急去了洗手间,殷酥酥只身一人在酒店门口等待。雨落风起,满目沉寂,她感到一丝寒凉,搓搓胳膊,转过头,好巧不巧,看见一台停在路边的纯黑色劳斯莱斯。 车身四角,分别有一名穿黑西装的壮汉,平均身高一八五以上,肤色各异,有欧籍有美籍,但清一色的面容冷峻目光森冷,恭恭敬敬侍立在侧。 来历不明,教人望而生畏。 那时的殷酥酥不知道,这四位是享誉全球的雇佣兵,均退役自英美精锐特种部队。 也不知道,能尊享这般安保待遇的是何方神圣。 她只知道,此刻劳斯莱斯的后座,车窗半落,一张侧颜笼在夜色的一池暗影里,英俊冷厉,端方贵重。 是那个独享高台的男人。 对方微合着眼,正优雅地闭目养神。 殷酥酥的胸腔内莫名一跳。 刚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她脑袋有些晕乎了。 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的,过往种种犹如海啸,铺天盖地涌入脑海。 被截胡,被掌掴,被泼水,被嘲笑。 梁姐的多年苦心,她的挣扎苦熬。 还有今晚,那还差整整六十八万欧的珠宝指标。 不甘懊恼连同着酒劲,齐齐冲上脑,下一秒钟,殷酥酥便鬼使神差,做出了她毕生难忘的壮举。 她直直地走了过去。 事实上,四名雇佣兵安保早就注意到 殷酥酥的存在,此时见她上前,皆是一愣。 美艳面善、身着华服的女孩,看着毫无攻击性,他们第一反应先是疑惑,而后才是警觉。 一个雇佣兵抬手,拦下了殷酥酥,用英语寒声道:“女士,请停止靠近。你有什么事?” 醉酒令大脑混乱五感迟钝,殷酥酥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努力捋直舌头,微抬音量,也用英语朝劳斯莱斯的后座道:“先生,我叫殷酥酥。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车厢前排,司机与助理不约而同地面露讶色。 方圆几里皆静默无声。 几秒后。 车厢后座,男人终于掀开眼皮,微侧首,朝殷酥酥看去。 夜色缠绕雾气,雨幕交织如丝,女孩身上的天水蓝旗袍绣着云纹,曼妙身形纤毫毕现,更令整个世界显出几分失真的虚幻。夜雨润湿了她的发,她的眉,她的唇,一滴晶莹的雨粒悬在睫毛上,眨一下眼,便滴答坠落,在云纹上绽出鸢尾样水色。 须臾,他摆了下手。慵懒散漫的动作,却教世界顶尖的雇佣兵唯唯听命,退至一旁。 殷酥酥心跳如雷。 男人目光落向她眼睛,眼神幽沉中带几分玩味儿。旋即开口,竟是国语:“中国人?” 殷酥酥愣怔。 确实出乎意料。 如此人物,眼神与说话的嗓音,均不沾染太多情绪,尊贵且松弛。他无疑冷淡,但这种漠然却不令人不适,仿佛他生来便该如此,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殷酥酥点点头,很快抬起手腕伸过去,展示指间的钻石戒指与腕上的手串。 时间拖久怕他耐心缺失,加之紧张,她再说话时,语速明显仓促起来。道:“先生,这是宝格丽明年春夏的超季新品,您对珠宝有兴趣吗?” 男人闻声垂睫,一截雪白的腕映入视野,比钻石更惹眼。 就在此时,前排助理看了眼手表,迟疑而恭谨地出声提醒:“先生,您二十五分钟后有一个视频会议。” 男人便收回视线,淡淡吩咐道:“给殷小姐一张我的名片。” 衣冠楚楚的助理应声“是”,推门下车,取出名片递到殷酥酥手中。 “夜雨伤身,留个人送她回住处。” 随着这道淡漠嗓音落地,助理得令做了安排,车窗升起,黑色劳斯莱斯随之驶离。 殷酥酥站在原地,有些懵,迟迟回不过神。 一把伞在她头顶撑开,渐密的细雨被阻挡。耳畔紧接着响起道嗓音,彬彬有礼,是被留下的英籍雇佣兵。他客气地询问:“女士,费先生吩咐我送你回住处。请问地址是?” 平地起冷风,直至这一刻,殷酥酥才如梦初醒。 她手指收紧,低头看向手中名片,白底黑字,冰冷简约。正中位置一个中文名字,闯入她的眼: 费疑舟。! 第 2 章 Chapter 02 第2章 * 梁静从酒店洗手间出来时,透过大堂落地窗,刚好看见黑色轿车平稳离去。 梁静混迹名利场与时尚圈多年,和不少达官显贵打过交道,见识阅历都比殷酥酥丰富。虽未见到车厢后座的车主,但这台豪车,仍令自诩见多识广的梁静惊愕地瞠了目。 豪车不新鲜,劳斯莱斯也不罕见,偏偏眼前这一台,全球独一份,并且有个颇风雅的中式名字:清影。 晚间的佛罗伦萨,气温比白天低了好几度,雨势也逐渐由弱转强。 梁静面上的神色若有所思。片刻,她整理好思绪收回目光,抬手挡住前额,加快脚步朝殷酥酥等候的地点小跑去。 “因为今天的晚宴,这片街区限制了车辆通行,司机刚给我打电话说他过不来,我们只有自己走一段了……” 梁静说着话,来到殷酥酥这边时一抬头,这才看见,自家艺人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位外国人。 对方身上的西服做工精细,但那身材实在魁梧,一米八几的个头,宽厚贲张的肩背肌将西装布料撑得满满当当。额头左侧还有一条狰狞的陈年伤疤,乍看之下,凶神恶煞,根本不像个好人。 梁静被这壮汉吓一跳,警惕而惊慌地看向殷酥酥,压低嗓音:“这是什么人?” 殷酥酥脑袋还晕乎着,手指揉额头,没有搭腔。 梁静狐疑,定睛打量殷酥酥两眼,见这丫头闭着眼,双颊酡红眉心微蹙,反应过来,她喝高了。 梁静扶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一旁的外籍青年似看出她的疑虑,尽量和善地用英语解释:“放心,我不是坏人。夜深了,我家先生看这位小姐独身一人,怕她有危险,要我护送她回住处。” 异国他乡,一个女经纪人带着一个醉酒的女明星,如此局面,实在不容人大意。因此,听完青年的话,梁静并未第一时间选择相信。 她伸手握住殷酥酥的胳膊,朝青年回道:“谢谢你和你先生的好意。我们的车离这儿不远,车上有司机和助理,不用麻烦你送我们。” 青年却很坚持,说:“抱歉。先生交代的事,我务必遵从。” 梁静拒绝再三,对方油盐不进。 僵持数秒后,梁静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做出让步:“好吧,你和我们一起。这边走。” 三人一同往保姆车的位置步行。 令梁静惊讶,这名外籍青年虽面相不善,但他的言行举止却十分绅士,体现出了极佳的涵养。 梁静与殷酥酥走在前面,青年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始终与她们保持着小段距离。而这距离,刚好是他的臂长,能让他为她们撑起雨伞而又不过分叨扰。 这样的反差,不由令梁静生出一丝好奇。 她侧目看向身后的青年,问他:“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家先生是谁?” 青年语气疏离:“抱歉,我只负责完成先生交代的 任务。” * 午夜十二点,佛罗伦萨近郊。 雨幕下,一座豪华别墅坐落于托斯卡纳山。这座庄园式城堡别墅修建于1800年,占地面积极广,并拥有超过9000平方米的私人封闭土地,包含一座酒庄,一个果园,一片老树林,一个意式花园,两个室内泳池,以及两个全景大露台。 送完两名中国女孩回酒店,雇佣兵奥德利回到托斯卡纳山的庄园时,夜雨已近尾声。 他在庄园的铁艺大门前站定,稍稍整理仪容,紧接着便与两个男人迎面相遇。 二者一个年近五十,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名叫亚伯拉罕,是费家佛罗伦萨这座私宅的管家。 费氏在全球各地坐拥产业无数,私宅数量更是以万计,每栋上千平的私宅都配有一名管家与数名佣人,负责日常打理。 另一个周身上流精英的气质,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是助理何建勤,中国香港籍。 奥德利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何助理随口问他:“那个女孩儿呢?” 奥德利点头:“已经安全抵达酒店。” 何助理笑笑:“辛苦。” * 没跟奥德利多说,何建勤径直上了电梯,直达三楼书房,开始汇报费氏在中东地区的投资进展。 办公桌后方,费疑舟阖着眼眸靠坐在椅子上,两只长腿优雅交叠,姿态懒漫而安静。 如果不是何建勤察言观色的本事登峰造极,他会认为费疑舟已经睡着。 二十五分钟后,公事汇报完毕。 费疑舟把玩着手里的点烟器,没听见离去的脚步声,他便睁开眼,垂眸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道:“还有什么事。” 何建勤脸色微妙几分,半晌才道:“先生,您应该有印象,云琅少爷在迪拜养了十二头克鲁格白狮。” 上一任费家家主膝下共有七子,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费疑舟是老大,也是现任掌权人。何建勤口中的“云琅少爷”费云琅,行七,现年二十四岁,则是最小的老幺,自幼聪慧桀骜,不走寻常路,就连养的宠物都与常人大相径庭。 费云琅如今任费氏阿联酋地区的荣誉执行官,常年待在迪拜,豢养白狮,理论上也无可厚非。但就在上个月,一则白狮攻击主人致死的新闻刷爆网络,费家老爷子偶然瞧见,担心幺儿出事,便直接从新西兰派了人去迪拜,要处理费云琅的爱宠。 七少爷不敢忤逆老爷子,急得团团转,想求费疑舟出面,便一通电话打到了何建勤这儿。 听完事件来龙去脉,费疑舟食指掸烟灰,一侧眉峰微抬:“找我帮忙,还要通过你?” 何建勤苦笑:“谁让他们都怕您。” 这倒不是假话。 费家七个孩子,个个都继承了费家的顶级基因,这其中,又数费疑舟天资最高。他自幼在欧洲长大,二十五岁时便在意大利亲手创立FEI雇佣兵集团,威名响彻全球。 几个兄弟姐妹,谁能不怕费疑舟。 费疑舟闻言,意味不明地嗤了声,抽了一口烟。数秒钟后,才淡声说:“给费云琅回话,老爷子那儿我去挡,限他24小时之内把白狮送走。过了这时间,他那几头狮子是死是活,我一概不再管。” “是。”何助理恭敬领命,转过身,准备离去。 谁知,手刚触及门把,背后又传来一道嗓音,轻描淡写将他叫住:“对了。” 何助理动作停顿,转过身:“您吩咐。” 费疑舟没抬眼,径自从金丝楠木眼镜盒里取出一副金丝眼镜,拿羊皮擦拭,动作慢条斯理。颇为随意地问:“人送到了?” 何助理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今晚那个拦车搭讪的女孩。遂应道:“是的先生。” 费疑舟又散漫地说:“让厨房熬一盅姜汤,明早送过去。” “……”何助理眼中绽出几丝明显的迷茫同愕然。 何建勤跟在费疑舟身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鞍前马后,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没有顿悟费家大公子话里的含义。 办公桌后方,费疑舟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愈显得斯文冷淡,高山白雪。他意味不明地弯了下唇,缓慢道:“喝了不少酒又淋过雨,明天有得难受。当做好事。” * 翌日,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殷酥酥悠悠转醒。 残余的酒精仍在折磨神经,她整颗脑袋隐隐作痛,刚挣扎着坐起身,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殷酥酥倒吸口凉气,吧唧一声,重重摔回床上。忍不住闭眼皱眉哭唧唧:“头好疼……” “还好意思喊疼。”梁静窝了一晚上的火,见她醒来,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斥道:“这里是国外,人生地不熟,参加个晚宴居然把自己喝醉?万一出什么事,让我怎么跟你爹妈交代?殷酥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酒鬼。” 殷酥酥:“……” 喝醉? 她昨晚喝醉了? 难怪头这么疼…… 殷酥酥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可怜巴巴地解释:“对不起梁姐,我是因为不敢跟人说话才喝酒壮胆的。可能没控制好量。” 梁静叹气,把殷酥酥扶坐起来,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说:“指标完不成就算了,什么能比你的安全重要?幸好没发生意外,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个外国人差点吓死我。” 殷酥酥白皙的脸蛋一片茫然:“外国人?什么外国人?” 梁静无语得想打人,瞪她:“当然是那个安保人员。你不是还雄赳赳气昂昂,跑去跟人家的老板搭讪吗?就这么忘得一干二净?” 老板? 搭讪? 殷酥酥呆住。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几帧模糊的画面自脑海深处浮现: 细雨中的黑色劳斯莱斯,端坐在车厢后排的矜贵男人,一张名片,一个名字,还有那副清冷平静又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殷酥酥什么都想起来了。 下一瞬,她便尴尬到脚趾抓地,窘迫得抬手捂脸,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一旁的梁静才不管殷酥酥尬不尬。她将殷酥酥揪过来,逼问:“说,你昨天晚上搭讪的对象到底是谁?” 殷酥酥心虚地钻进被窝,回答:“我不记得了。” 其实不是不记得。只是一来,醉酒之下做的糊涂事,她不愿再提起,二来,对方与她的差距实在太大,堪称云泥之别,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任何交集,提也没意义。 梁静不知道殷酥酥的小心思,只当她确实喝多了不记得,还帮她回忆起来:“你仔细想想,你搭讪的对象,是不是姓费?” “噗。”殷酥酥被口水呛住了。 她抬眼看梁静,试探:“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我出酒店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台车开走。”梁静说,“你知道那台车什么来路吗?” 殷酥酥:“不知道。” 梁静:“那台车的名字,叫劳斯莱斯清影,是劳斯莱斯公司专为一名尊贵客户私人定制的双门轿跑,全球有且仅有一台,售价将近两亿。” 殷酥酥:“……哦。” 梁静:“刚才我托我朋友查了一下,这名客户的具体身份无从得知,但是可以确定,他是费家的人。” 殷酥酥:“……嗯。” 梁静被这一哦一嗯搞得想抓狂。她双手抓住殷酥酥的肩膀,严肃道:“殷酥酥!费家,那可是费家啊,别说全中国,就算放眼全亚洲,也没几个家族能跟费家同日而语。拜托,你可上点心!” 殷酥酥觉得,梁静这句评价费家的话,到底还是保守了。从昨晚那场宴会看,费家的地位又何止在亚洲首屈一指。 她本来就头晕,被梁静晃两下,索性直接扮起林黛玉,扶着额靠到床头,蔫耷耷应付:“不是我不想抱大腿,是这只大腿太粗,我抱不动呀。” 梁静哭笑不得。与殷酥酥相知数年,梁静又怎会不了解她的性格。只是有时也恨铁不成钢,恼她生了张倾国倾城的脸,却不会利用自己的美貌。 多少女星使尽手段想嫁入豪门,多少豪门挤破头皮想攀附费家,她祖上烧香撞大运,和费家的人有了交集,并且,对方还担心她安危,亲自派人护送。 结果呢,这丫头酒一醒,连人家姓甚名谁都忘了。 另一边,殷酥酥无视梁静的嗖嗖眼刀子,脑袋一歪,重新瘫床上装死,心里也升起遗憾。 本来梁姐到处托人牵线搭桥,给她谈了个宝格丽中国地区形象大使的title。品牌方喜欢她的长相气质,但又嫌弃她名气低,便说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考核。 昨晚的销售指标也在考核内。 而那两万欧的答卷,估计已经把品牌方气到吐血。 殷酥酥越想越沮丧,头也跟着更沉。就在这时,酒店房门的门铃被人摁响:叮咚。 殷酥酥狐疑,探头朝外看,只见梁静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她先是透过猫眼看了 看,继而拉开房门。 身着制服的客房部人员笑容甜美,双手递来一件物品,嗓音也十分悦耳,说道:“您好,有访客为您送来了这个。” 梁静接过东西,把门关上。 殷酥酥认真看了眼,发现,梁静手里拿着的是一个保温桶,通常作盛装食物用。 “这装的什么?”殷酥酥问。 梁静很谨慎,把保温桶隔远一段距离,小心翼翼打开,与此同时,一股夹杂辛辣的甜香逸出来,飘散在空气中。 “……” 殷酥酥呆住。 这是…… 姜汤? 梁静也很震惊,唰地抬起头来:“谁送来的?” 殷酥酥用力皱起眉。她是第一次来意大利,在这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怎么会有人给她送姜汤?怎么会有人知道她昨晚淋了雨又醉了酒,此刻正昏沉不适? 而且…… 莫名其妙收到一份姜汤,谁知道有毒没毒,谁又敢喝?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手机又发出“叮”的轻响,提示有新短信。 殷酥酥抓过手机随手点开。 仿佛有上帝之眼在监控她的心思,短信箱里躺入一条新信息,发送自陌生号码,只有八个字: 【驱寒醒酒,无毒无害。】 “……” 殷酥酥脸色微变,脑子里窜出一个离奇的猜测。紧接着,她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散着发,直冲冲跑向落地窗旁。 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开。 已是清晨,日出时分的朝阳无限温柔,整座城被勾勒得浪漫而神圣,华丽而复古。气球在升空,老人在散步,情侣在拥吻。 劳斯莱斯清影停在与酒店一街之隔的对面。 男人靠坐在车厢后座,西装笔挺,松弛散漫。他垂着眸,似在看书,鼻梁上多出一副昨夜未见的金丝眼镜。 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 镜片背后的目光,疏冷克制中隐含一丝玩味,穿越万千晨光,与她的眼神交汇。 殷酥酥不自觉收紧十指。 真是顶顶的怪事。 她向来温吞,情绪也算得上稳定,极少因为某件事物而大幅起落。然而,两回遇上同个人,她都紧张得心口发颤。 殷酥酥想起那张名片上的名字。 是了。 他是费疑舟。 原来,他就是费疑舟——国际名流圈的传说,名门贵胄中封顶般的存在,赫赫有名的费氏集团现任话事人,费家太子爷。 这份姜汤,是他送的?! 第 3 章 Chapter 03 第3章 * 隔着一条不算喧嚷的长街,四目交接仅短短几秒。 很快,殷酥酥反应过来什么,暗道一声糟糕,又猛将拉开的窗帘重新合拢。 耳根脸颊火烧火燎地烫,因为惊讶,也因为窘迫。 她咬咬嘴唇。 昨晚她是醉酒状态,梁姐一个人照顾她,能替她换下礼服穿上睡袍已相当费劲,当然没办法再帮她洗澡洗头。再加上宿醉后遗症,即使不照镜子,殷酥酥也能想象此刻的自己多邋遢狼狈。 这时,低头朝下看的视角,刚好又瞟见双光秃秃的脚丫。 殷酥酥瞬间更加绝望。 天呐。 眼泡脸肿披头散发,鞋子也没穿,她现在八成和疯婆子没两样…… 几步远外,梁静将殷酥酥的一系列举动收入眼底,看见她先是神叨叨地光脚跳下床,拉开窗帘,几秒钟后又突然神叨叨地把窗帘重新拉拢,脸上还一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梁静蹙眉,疑惑地也走到落地窗旁,口中嘀咕:“看见谁了吓成这样。” 说话的同时,梁静将严丝合缝的窗帘再次拉开。 殷酥酥心道不妙,慌忙伸出手想阻止:“等等梁姐……没谁,没有谁!” 梁静的目光已经越过窗户,循着殷酥酥之前打望的方向看去。可目光所至,街道对面空空如也,并无任何异样。 殷酥酥见状,悬在心头的巨石骤然落地。她悄悄呼出一口气,抬手抚心口,心想:看来已经走了。 殷酥酥说:“看吧,真的什么也没有。” 梁静收回视线瞥她:“你奇奇怪怪的。” 殷酥酥还以两声干笑。 “行了,我们是下午五点的飞机回京,起来冲个澡收拾一下。”梁静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经过餐桌时又看见那盅姜汤,问她:“这玩意儿怎么办?倒了?” 殷酥酥趿拉上牛皮拖鞋,闻言滞了下,好一会儿才回答:“先放着吧。” 梁静竖起根食指,郑重提醒:“不清不楚来的东西,别乱喝。” “知道。”殷酥酥冲梁静露出甜笑,“昨晚照顾我,你应该也没休息好,快回去再睡会儿。” 殷酥酥和梁静是多年挚友,走红毯换礼服从不避讳。说完,她不在意梁静就在跟前,自顾自将身上的睡袍脱去,径直走进洗手间。 女明星常年泡健身房,身材管理极其苛刻,圈子里蜂腰翘臀比比皆是,最不缺身材火辣的美女。但殷酥酥实在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天生的白皮肤,区别于北欧人或美白针塑造出来的病态冷白,她全身上下的肤质白中泛粉,细腻健康,饱含充沛的生命力。三围尺码也是黄金比例,多一分不多,少一寸不少,并非时下流行的白幼瘦身形,但整个人看起来珠圆玉润,莹莹生光。 瞧着洗手间里只穿胸贴和丁字裤的倩影,即使是同为女性的梁静,也不免有些 心驰神荡。 梁静故意吹了声口哨,打趣道:啧啧。每次看见你脱衣服??[,我就恨自己不是男人,想扑倒你都无枪可使。” 殷酥酥被哽了下,黑线脸:“快去补觉吧我的姐。” 说句老实话,娱乐圈里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清纯小白花,无论女星还是男星,但凡能走到大众视野中的,背后都藏着一部心酸上位史。 和其它没背景的同行相比,殷酥酥其实也算幸运。 殷酥酥进圈的第一个经纪人,就是仗义耿直的梁静。虽然在大环境影响下,梁静也会为殷酥酥安排各式各样的宴会饭局,殷酥酥偶尔也会遭遇油腻富商的咸猪手,但在关键时候,梁静把殷酥酥保护得很好。 至少迄今为止,梁静没让殷酥酥献过身。 这是她们共同的原则,是她们的默契,也是她们友谊的基石。 房间门开启又关上,殷酥酥知道梁静已经离去。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洗头,换上干净的浴袍,湿漉漉的乌黑长发裹进干发帽,走出淋浴间。 艺人靠脸和身材吃饭,洗漱台上摆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电子仪器,全是护肤品。护发精油、眼霜面霜、精华乳液、美容仪、面膜、手膜、腿膜、足膜、眼部按摩仪…… 每天早晚,殷酥酥光是护肤,就要花费一个小时。 大约是宿醉之后,大脑仍处在疲倦状态,平日做惯了的事,此刻却莫名让人厌烦。 殷酥酥鼓起腮帮呼出一口气,懒得护肤,直接从洗手间出去了。 一线大腕出差的标配是五星级以上酒店,可惜殷酥酥不是。经纪公司精得很,你能得到多少经费,完全取决于你能创造多少收益。这次来佛罗伦萨,殷酥酥和梁静下榻的酒店只是个四星级,面积也不算大,普普通通的行政大床房。 因此,那股辛辣的甜香,几乎充盈了整个空间。 殷酥酥走到餐桌前。 保温桶的外观十分低调,但不难看出,它材质极佳。距离这盅姜汤送达房间已过去一个半小时,仍有腾腾热气冒出。 殷酥酥双手抱起姜汤。 她很笃定,费疑舟送来的东西,不可能有毒。 无需考量他是否有害她的动机,又或者说,他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动机。 那样一个人物,高不可攀,用“两个世界”来形容都像是亵渎,他和她,处于不同维度。于他而言,她或许就像偶然落在他袖口的一粒尘埃,不足使他产生丝毫的心绪起伏。 殷酥酥喝了一口姜汤,甜辣的暖流漫过唇舌,沿食道进入胃部,顷刻间便暖透四肢百骸。 她拿起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界面,陌生号码发来的「驱寒醒酒,无毒无害」八个字,仿佛在轻嘲她九十分钟前的自我感觉良好,脑补过多。 迟疑再三,殷酥酥最终还是敲下了两个字:【谢谢】 点击发送。 * 佛罗伦萨市中心西北5公里处,Amerig Vespucci机场SVIP私人候机厅。 何建勤刚办完相关手续回到候机厅,正巧看见费疑舟嘴角那丝若有似无的微弧。 作为费氏权力中心的人物之一,何建勤能走到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酒囊饭袋。他深谙在费疑舟身边的生存之道,不该好奇的事不问,不该看的事视若无睹,不该听的事充耳不闻。而老板不主动提及的任何私事,都被何建勤自动划入“三不”范围内。 何建勤低眉垂首走上前,说道:“先生,航线已经规划完毕,与机场方的协调工作也已结束,随时可以出发。” 费疑舟面上笑色褪去,又恢复到往日里那副冷淡无澜的模样。他不动声色,移开落于手机屏的视线,侧目看向候机厅落地窗外的白云蓝天,忽问:“五月底的时候费闻梵好像投了个电影。进展到哪一步了?” 费闻梵是费家的老四,自己经营三家大型娱乐公司,也是七个兄弟姐妹里最高调的那个,隔三差五便要登一回娱乐新闻头版,今天被拍到和好莱坞女星在夏威夷度假,明天被拍到和国际影后在北海道看雪。用费四爷自己个儿的话说,他这不是风流,纯粹爱好艺术。 好在费闻梵爱玩归爱玩,商业头脑还算不错,在南半球主导的所有度假村项目全都大获成功。也正因为有这建树,向来严苛的老爷子才勉为其难地宽厚了几分,睁只眼闭只眼,安慰自己,费氏显赫已极,望族贵公子,谁没个小毛病。 毕竟,龙生九子,不可能个个完美。 费疑舟是费家家主,何建勤又是费疑舟心腹,费家七子的所有动向行程,何助理全都烂熟于心。 听完费疑舟问话,何建勤旋即便答道:“是一部史诗神话片,剧本已经打磨成熟,刚进入选角阶段。” 费疑舟:“回京之后,叫费闻梵来一趟。” 何建勤不多问,只恭恭敬敬颔首:“是。” 费疑舟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 短信箱里有一条新消息,发送于几分钟前:谢谢。 脑海中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面:发信人赤脚散发站在佛罗伦萨的晨光里,酣睡一夜,身上的衣衫也不整齐,略豁的领口下绵延出雪白皮肤,浮肿的双眼,憔悴的仪容,与头一晚的星光璀璨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那双溟濛雾气的眼,沾着湿意,脆弱得教人心生悲悯。 费疑舟缓慢熄灭手机屏。 半晌后,莱格赛750私人飞机滑行升空,抵达13000米巡航高度后,机身上标志性的FEI字样也随之没入云端。 * 回国以后,殷酥酥的生活回归常态,佛罗伦萨的那场偶遇仿佛从未发生过。如果不是那个保温桶还在她家的厨房,她甚至会以为,那不过是她醉酒之下的一场梦境。 同殷酥酥预料的一样,晚宴上两万欧的销售额,让品牌方对她极其失望,任凭梁静又是托关系又是送礼,高层都只有一句话回复:抱歉,殷酥酥小姐的个人形象与我们品牌的定位不太一致。 对此,殷酥酥十分愧疚。 梁静倒是很想得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本来也只是尽力。叶菲也在竞争这个title,听说人家团队本来就和宝格丽关系好,都谈得差不多了。换言之,就算你完成了销售额,这个饼也砸不到你头上。” 叶菲是今年圈里横空出世的黑马,出道第一部作品便是名导新片,斩获了金鹿奖最佳新人奖,受到了许多国际大牌的关注和青睐。 殷酥酥不知道梁姐说的是事实,还是只是讲给她听的宽慰话,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梁静也不再提这桩伤心事,转而道:“前天我收到一个本子,虽然是个小网剧,但是角色人设不错。帮你约的今天下午试戏,一会儿你看看剧本准备一下。” 大品牌的title捞不上,总还得接活吃饭,她这阶层的演员,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殷酥酥很有自知之明:“好的。” * 下午的试戏还算顺利。 殷酥酥的演技其实相当不错,但她运气不佳,提名了两次含金量高的女配奖项,都沦为陪跑。好在她性格是天生乐天派,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时间一久也就想通了——娱乐圈本就是高薪圈子,能在这里面打酱油混口饭吃,已经强过无数人,没必要再执念于大红大紫。 人嘛,知足方能常乐。 试戏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座五星级酒店,剧组人员很正式,租了个会场专门会见所有受邀演员。与一众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比,殷酥酥反而是其中咖位最高的。 和制片导演见完面,女一基本敲定殷酥酥。 试戏出来,梁静家里有事先行离去,殷酥酥下午没通告,索性给她唯一的一名小助理也放了个假,打算自己回公寓补觉——佛罗伦萨那场晚宴导致的醉酒后劲着实太大,回国已经一周,她的胃和脑袋仍会偶尔不适。 七月份的京城,仍称得上酷暑时节。 殷酥酥出来时蹭的梁静的车,这会儿梁姐走了,她只好打车回家。 在酒店一层的洗手间里戴好口罩墨镜遮阳帽,全副武装后,殷酥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绕过门口的喷泉环岛,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在手机上叫个网约车,余光里却忽然瞥见一道人影。 她本来没当回事,只下意识扭过脑袋瞟了眼。 谁知,那道人影竟径直朝她走过来,并且面露微笑,开口唤了声:“殷酥酥小姐。” 殷酥酥:? 这道嗓音清润悦耳,发音很有特色,并非顶标准的国语,带几丝粤语口音。殷酥酥狐疑,盯着这穿西服的高个儿帅哥看了好半天,终于记起。 这是那晚递给她名片的青年,那名助理先生。 “您好您好……”殷酥酥回过神后连忙摘下墨镜口罩,一面客气地招呼,一面又很迷茫,“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何建勤微笑,温文尔雅:“先生想见您一面,请跟我来。” 殷酥酥循着看去。 只见喷泉环岛左侧的林荫空地上,不知何时起,停着一台银灰色阿斯顿马丁。 殷酥酥头顶升起几个问号,跟在何建勤身后往那台豪车走。行至车畔,何建勤绅士地拉开后座车门,回眸看她,微笑比了个请。 费家的助理先生气场很足,沉沉的,无形中便会压人。殷酥酥犹豫数秒,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弯腰上了车。 待车门关紧后,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除她以外,后座左侧竟然还有一个人。对方身上的西装呈一种近黑的墨蓝色,纯手工质地,通体没有任何暗纹,极简的设计里却暗藏设计师的深厚功底,就连领口的一例领扣,都流淌着难以言述的贵气。 车厢空间很宽敞,一股淡雅的香气隐约钻进殷酥酥的鼻腔,极冷感,但不似薄荷,应该属于某种她从未听说过的名木。 殷酥酥微僵。 但这个节骨眼,震惊只能先抛脑后,这个人她无论如何得罪不起。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淑女并友好地说:“费先生,好巧。您来这里办事?” 闭目养神的男人淡淡启唇:“我来找你。” 殷酥酥一时没有听清楚:“抱歉。您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要交个朋友。”费疑舟缓慢掀开眼帘,看向她的目光直白露骨不加掩饰,眼底像凝着冰蓝色的雾气,“为什么不再联系我?”! 第 4 章 Chapter 04 第4章 * 同样的语境同样的说辞,但凡换个人,殷酥酥定然觉得他油腻。可说话的人变成了费家大公子,概念就完全不一样。 费疑舟身上的气质太特殊了。 和殷酥酥见过的所有商界巨鳄亦或贵公子们都不同,他清凌而散漫,却又令人无意识便生出局促敬畏,这种畏惧不单是针对他的身份与权势,更多的,是怕他本身。 比如这会儿,她便感觉到车厢内的气压要低于外界,尽管这个男人只是平淡地注视着她,安静又优雅。 殷酥酥轻抿了下唇。 他刚说什么? 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联系? 殷酥酥觉得句话实在离谱。收到一张费氏太子爷的名片,就找上门去联系,她即使有这心也没这胆。 费疑舟没有任何可能跟她成为朋友。 朋友是个微妙的词汇,两者之间要么趣味相投志同道合,要么拥有共同利益,她哪样都不占。 在殷酥酥看来,这位超级大佬的突然出现,更像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兴师问罪。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沉默片刻,继而便态度良好地赔礼道歉:“费先生,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冒犯之处,还望您多见谅。” 费疑舟闻言,很轻微地扬了下眉:“殷小姐的意思是,那晚你的话统统不作数?” 他这话,字里行间没有波澜,也教人无从分辨出任何情绪。殷酥酥听后,大脑下意识陷入回忆。 那晚她醉得头昏眼花,除了说要交朋友,还说了什么来着? 大约是她纠结冥思、生怕答错话的模样有些滑稽,费疑舟的眼神里逐渐漫出一丝兴味。他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身子斜靠椅背,目光仍旧定定瞧她。 须臾,他好心提醒:“当时你问我,对珠宝感不感兴趣。” 殷酥酥在心里“呀”了一声,想起这茬。 那晚她头顶七十万欧元的销售指标,仗着酒劲冲向他,自然是希望他能买下一些珠宝给她凑业绩。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殷酥酥骨子里有自己的倔强和高傲,陌生人面前,绝不暴露任何弱势。因此,她只是弯弯唇,说:“我和宝格丽之前有合作。您如果想购买他们的超季品,可以直接联系品牌方。 话说完的同时,身旁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笑,隐隐约约,不甚真切。 殷酥酥怔愣,条件反射地多看费疑舟两眼。 对方还是那副淡漠的矜贵相,微垂着眼睫注视她,脸上不见多余表情。 刚才可能听错了。殷酥酥在心里想。 她当然不知道,来这里找她之前,费疑舟早就把她的个人资料看过两遍:华壹娱乐的小艺人,出道五年,不温不火,常年在各种影视剧里演配角打酱油,手上的商务只有几个国产美妆和零食,从未代言过任何国际大牌。 所谓的“和宝格丽有合作”,便是作为一个人形珠宝架,负责为宝格丽推销新品。 费疑舟没有拆穿殷酥酥的言论,只是从容道:那很遗憾。那晚你戴在胸前的钻石项链很漂亮◆◆[,我本来打算向你全套购买。” 殷酥酥:“……” 好气! 她当晚佩戴的所有珠宝,全套售价将近两百万欧,如果卖出去,即使最后吃不了大使title,她也能拿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提成。 殷酥酥在心里掀桌咆哮,只恨肥羊出现得不是时候。 然而她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维持着一贯的职业甜笑。 殷酥酥人长得美,气质又古典,公司给她包装的人设是时下最流行的“清纯无害小白花”,主打的就是一个楚楚动人弱不禁风。几年下来,殷酥酥把这个人设吃得透透的,随时随地演绎自若。 面对费氏掌权人,殷酥酥的笑容毫厘不差,想了想,终究不愿到手的鸭子飞走,便又轻言细语道:“费先生,您真的确定要买全套吗?” 费疑舟盯着她,眉峰又挑高一分。 他生来便处于高位,任何妖魔鬼怪虚情假意,一眼足以分辨。唯独没见过这样式儿的。 说她功利,上一秒她矜持淡漠,说她清高,一听有好处拿,立马转换态度,连说话的声音都甜腻起来。就差把“势利眼”三个字明晃晃写脸上。 这种演都不演一下的谄媚,实属罕见。 费疑舟笔直盯着殷酥酥的眼睛,目光里趣味盎然。 很快明白过来,这姑娘把这当成一次性买卖,他买珠宝,她拿提成,事后便分道扬镳再无瓜葛。所以她不在意。不在意他怎么看她,无所谓她在他眼里的形象。 费疑舟回答:“我确定。” “好的。”殷酥酥面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迟疑两秒,点进已经沉寂数日的短信对话框,翻找出一个陌生号码。 她将号码界面展示给费疑舟,询问:“这是您的常用手机号?” 费疑舟:“对。” 殷酥酥把号码存进通讯录,在备注栏里敲下一行字。存完,她抬头继续朝他笑,温柔似水地说:“等我跟您联系。费先生,那套珠宝您应该不急着要吧?” 费疑舟余光不经意一瞥,注意到她给他的备注: 【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他很淡地勾了勾唇,曼声应道:“不急。” * 莫名其妙谈下一笔大生意,殷酥酥心情出奇地好。存好号码收起手机,她说:“您的珠宝我会尽快去办。不打扰您了,再见。” 说着便打算推门下车。 费疑舟在背后出声,绅士地提议:“殷小姐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送你。” 殷酥酥摆手:“不用了,谢谢。” 她住城南樟树巷,两条街以外就是全京城最高档的SINKO公馆,那儿号称“名人居”,不少一线大腕都在SINKO置业。这也使得那一片成为了全国狗仔的聚集地,不少轰动全国的八卦新闻由此诞生。 殷酥酥倒不是怕有人拍她。像她这种档次的秋儿,并不具备被拍的价值。 她是怕有人拍费疑舟,连累她躺枪。 费疑舟不喜欢强人所难。遭到拒绝,他便不再坚持,略微颔首示意,道:“再会。” “再见。” 道完别,年轻姑娘径自下了车。 这台阿斯顿马丁也是独家定制,四面车窗俱采用军工材料,防弹而通透。人坐在车里朝外看,周围景观一览无余。 费疑舟目视殷酥酥的背影。看见她重新戴好帽子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叫了辆出租车,消失于他视野。 在车旁侍立多时的何助理,直到此刻才开门上车,于副驾驶席落座。 何建勤恭敬道:“先生,四少爷十分钟后到公司。” 费疑舟闭眼,修长如玉的指轻捏眉心:“回吧。” * 京城的商业核心地带,地标式建筑物FEI大厦直冲霄汉,玻璃墙身犹如钻石切面,和煦阳光反射在上面,也变得冷硬。 它高高在上,安静坚冷,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睥睨着整座城市。 此时驾驶阿斯顿马丁的人叫陈志生,是费氏老宅管家慎叔的远方侄儿,曾于中国猎鹰特种部队服役,在役期间表现优异,口碑上佳,后因伤转业,慎叔便将其亲自引荐给了费疑舟。 费疑舟惜才,便将其留在身边收为己用。 国内和国外大不相同,京城治安良好,不需要雇佣兵24小时全天候负责安保,陈志生一个人,足以应付日常。 陈志生驱车驶入FEI大厦的地下车库,连人带车上了私人电梯,直达最顶部的99层。 FEI大厦的最顶层,俱是总裁办公区。 叮,电梯停下。 何建勤朝陈志生客气开口:“阿生,这台车今天预约了上门保养,检修师团队稍后会跟你联络,麻烦你保持手机畅通。” 陈志生虽已离队,但仍保留着部分军人习性,背脊笔直,不苟言笑。闻言,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知道了何助理。” “辛苦了,阿生。”费疑舟说完下了车。 FEI大厦的私人电梯设有指纹锁,只录入了费疑舟和费老爷子费善清两人的指纹。太上皇年事已高,五年前便将费氏的所有事宜交给费疑舟打理。也就是说,今时今日,FEI大厦的总裁室直达梯,只为一个人开启。 电梯门开时,在秘书处任职的数名精英皆精神一振。 费疑舟的欧洲之行长达一个月,费氏总部需要批阅的文件早已堆积如山。几人迎上前来,喊着“先生好”,手里的文件则由何建勤一一接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坐在沙发上的费闻梵听见脚步声,抬头的同时站起身。向来最玩世不恭的费氏四公子,神色间显露出颇难得的恭谨,唤道:“大哥。” 费疑舟很淡地点了下头,径自走到办公桌后落座。 何建勤则以最快的速度将文件分门别类,置于他面前。 不等费疑舟开口,费闻梵率先解释:“大哥,之前我在西班牙谈事情,一得空立马就赶了回来。可半点儿没敢耽搁啊。” 费疑舟眉眼冷淡,戴上金丝眼镜,随手取过一份文件浏览。没什么语气地问:“你那部新电影怎么样了。” 费闻梵怔愣,显然没料到费疑舟会忽然问这个,顿了下才说:“听说配角和男一号都定得大概齐了。就女主角还在找。” 费疑舟不跟他兜圈子,眼也不抬:“我给你推荐一个。” 话音落地,偌大的办公室内倏地一静。 何建勤面色轻微变化,继续手里的工作,没有作声。 “你推?”费闻梵的惊讶则完全无法掩饰。他匪夷所思:“不是吧大哥。哪个女明星这么高的手段,连你都能拿下?” 费疑舟笔尖稍顿,掀了眼皮凉凉瞥四少爷一眼,懒得做过多解释。答说:“华壹娱乐,殷酥酥。”! 第 5 章 Chapter 05 第5章 * 四少爷这些年又是投电影又是搞综艺,是标准的业界大佬,所有圈里人都争相讨好巴结。当下娱乐圈,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他几乎全认识。 但“殷酥酥”这个名字,着实陌生。 费闻梵皱着眉头思索数秒,仍没半点印象。 他感到纳闷儿,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华壹有个向雨琳我倒是知道,殷酥酥?没听过。”不敢明着八卦费疑舟,他视线看向旁边的何建勤,挑挑眉,声音也压低几分:“新人?” 何助理何等乖觉,老板不吱声,他哪敢随意置喙。低眉敛目干自个儿手里的活,权当没看见四爷发出的眼神信号。 然而,令费闻梵没料到的是,下一秒,费疑舟竟主动接过他的话。 “没听过就去了解,她是个艺人,基本资料网上就能查。”费疑舟垂眸签字,眼底冷然而沉静。 费闻梵被硬生生一噎,失语片刻,没胆多问了。只回道:“好嘞大哥。” 室内旋即鸦默雀静。 费疑舟注意力集中于手里的文件,何建勤也一副矜矜业业的样子。向来厌烦拘束的四少爷杵在两人跟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浑身那叫一个不得劲儿。 压抑。 太压抑了。 费闻梵在心里腹诽,暗道:要不怎么说大家都怕老大,这都是有原因的。 又干站了数秒,费闻梵清了清嗓子,决定结束这场自虐的精神刑罚,溜之大吉。他随便找了个由头,说:“大哥,你先忙,我公司那边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费疑舟头都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回他两个字:“查了?” 费闻梵没反应过来:“查什么。” 费疑舟:“殷酥酥。” 费闻梵:“……” 费闻梵再次被呛住,讶然失笑:“大哥你亲自推的人,难道我还有拒绝的余地?” 费疑舟懒懒一笑,语气也散漫几分:“你的投资项目你说了算,如果不合适,你当然可以拒绝。” 费闻梵眉毛高高挑起来,侧身往办公桌上一靠,故意大动作撩起袖子举高手机,音量也跟着拔高:“行,那我查查。” 费疑舟瞥费闻梵一眼,没说话,继而慢条斯理拉开办公桌的左边抽屉,取出一份东西,顺手递给何建勤。 何助理低头,视线粗略扫过,心里便有数。 他走上前将资料转交给费闻梵,微笑道:“四少爷,手机屏幕伤眼睛。还是直接看这份吧。” 费闻梵接过来,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 这就是那位“殷酥酥”的个人资料。 费闻梵翻阅起来。 发现,这个女孩毕业自一流影视学院,大四便被签进了华壹娱乐。出道五年,她的经历与作品显得乏善可陈,出演过的角色大多是不甚讨喜的配角,主角戏只有两部,全是小成本网剧。 这样一份简历,别说出演他电影的女一,就 算只是个有镜头的龙套,他都得考虑。 费闻梵眉头拧起一个结,心中生出几分嫌弃。完全是迫于费疑舟的威压,才不甚情愿地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是殷酥酥的模卡与生活照。 倒确实是个美人。 费闻梵紧缩的眉心总算舒展开几分。须臾,他将资料合拢,交还给何建勤,长吁短叹道:“这姑娘履历没什么亮点。不过,大哥你开了尊口,我也没话说。” 费疑舟轻哂:我只是引荐,帮她争取一个试戏机会,行与不行,凭她自己的本事。?” 费闻梵试探:“那我最后要是不用殷酥酥,大哥你不会生气?” 费疑舟答:“不会。” * 几分钟后,何建勤将费闻梵送出办公室。 费闻梵环视一圈周围,随口闲聊:“何助理,你跟在我大哥身边有八年了吧?” “四少好记性。”何建勤面露浅笑,“今年刚好八年整。” “八年,老人了啊。”费闻梵感慨。等进了电梯,镜面门闭合,他语气骤然又变得戏谑几分,说:“何生,现今费家上下属你最了解费疑舟。能不能透露一下,这个殷酥酥什么来头?” 何建勤笑容儒雅,四两拨千斤:“四少刚才,不是看过殷小姐的资料吗?” 费闻梵:“这儿没有第三个人,你不用跟我打哑谜。我是问大哥和这姑娘的关系。” 何助理笑说:“这个问题,您下次可以亲自问问先生。” 费家上下好几个“费总”,却只有一个“先生”。 “得。知道你嘴严,我不问了行吧。”费闻梵自讨没趣,凉凉嗤了声,续道:“也别怪我八卦。你也清楚你家老板是个什么人物,谁能想象得到,有朝一日他也会下凡捧起女明星。” * 现在圈子里的艺人,无论男女,都流行玩小红书。明星们几乎人手一个小红书账号,在上面分享生活:美妆方面的、爱用物方面的、日常饮食方面的。 既能打造接地气人设,吸粉,也能接些明广暗广赚外快。 殷酥酥的小红书账号做得不错,粉丝数量将近十万,每周都能接到一些推广。因此,定期更新小红书视频,也是她的一项工作。 没办法。 没名气的小演员,片酬和代言费本就不高,公司为了从她们身上获取更多利益,只能给她们接各式各样的副业——当网红、直播带货,都在其中。 这天晚上,殷酥酥给某三线杂志拍了个封面,收工时已是晚上九点半。 助理许小芙抱着一杯咖啡跑过来,气喘吁吁道:“酥酥姐,给,你要的黑咖啡。” “谢谢,辛苦了。”殷酥酥笑着接过咖啡,插上吸管便呲溜了一口。 咖啡液苦涩冰凉,难喝到殷酥酥打了个寒颤。 许小芙皱眉,迟疑地说:“酥酥姐,大晚上的你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殷酥酥吸着咖啡:“我等下还要 录个推广视频。太困了,我怕我录着录着会睡着。” “哦。” “这么晚了,你先回家吧。” “啊?”许小芙眨了眨眼睛,“你一个人行不行呀?” 殷酥酥噗嗤一声:“就卸个妆换个衣服,我四肢健全有什么不行的?” 许小芙仍是犹豫,架不住殷酥酥一再让她下班,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黑咖啡喝完一半,殷酥酥精神头已经好许多。她顶着妆发回到化妆间,熟练地立起手机支架,开始录制自己卸妆护肤的全过程。 “我是油敏皮,平时经常带妆熬夜,皮肤很容易暗沉爆痘,这个时候,就要拿出我的宝藏精华乳啦……” 对着手机摄像头又说又动,展示完今天的广告产品后,殷酥酥脸蛋已经笑僵。她疲惫不已,终于在十一点时结束所有工作,换上白T牛仔裤,戴好鸭舌帽,准备回家。 走出大厦电梯,兜里的手机发出鸣唱。 殷酥酥看了眼来电显示,滑开接听键:“喂梁姐?” 梁静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关切道:“回家了吗?” “还没,刚录完那款精华的推广。”殷酥酥打了个哈欠,“明天还得让小韩剪辑一下。” “好。”说完这件事,梁静稍顿,又道:“你上次要的那套春夏超季珠宝,我已经跟品牌方说了。国内没有现货,要从巴黎调,调货周期大约需要三天。” 殷酥酥眼眸一亮:“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梁姐。” 想到那笔巨额提成,工作整日的疲惫仿佛也一扫而光。 结束同梁静的通话后,殷酥酥哼着歌走到地下停车场,刚摁开车门锁,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殷酥酥犹豫两秒,接听:“你好。” “你好,请问是殷酥酥小姐吗?”对面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殷酥酥:“我是。” 对面又道:“我是《凡渡》剧组的工作人员,想邀请你过来试戏,女一号角色。” 殷酥酥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什么剧组?” 对面重复:“《凡渡》剧组。” 殷酥酥知道《凡渡》,中美合资的史诗神话大片,圈内龙头公司非梵娱乐的S级项目,由国内一线名导姜成文担任导演,岳程担任制片。 这样的大项目,请十八线的她,去试戏女一? 殷酥酥素净的面容流露出一丝迷茫。她举着手机,茫然地转过脑袋。 停车场的宣传栏上刚好有几张京城公安张贴的防诈骗宣传图。 半秒后,殷酥酥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心想,现在的骗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个号码后来又打来三次,殷酥酥警惕性良好,再没接听过。 * 托那杯咖啡的福,殷酥酥这一夜,失眠至凌晨三点。 好在第二天没有通告,她睡了个昏天暗地。如果不是下午两点 时,一阵手机铃声打扰了她的清梦,她确信自己可以昏睡至傍晚。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殷酥酥窝火得很,随手抓起手机,也不看来电显示,接通便是连串凶巴巴的质问:“谁啊干嘛啊赶紧说话!” 听筒那头明显沉默数秒,随之传出一道嗓音,低冷清贵,极其地悦耳且绅士:“抱歉殷小姐,打扰你休息。” 殷酥酥:“……” 殷酥酥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 她几乎从床上弹坐起来,惶惶然拉开手机,来电显示赫然是: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殷酥酥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发黑差点昏倒。下一刻,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悔不当初,将手机拉开一段距离用力清清嗓子,又重新贴回脸颊,用这辈子最甜美的声音最温柔的语气说:“费先生,您下午好。” 对面的费疑舟静了静,问:“你需不需要再睡一阵?” 声线四平八稳,即使是问句也不闻起伏。 殷酥酥汗颜,心想大下午的还睡什么,真把她当猪崽吗。 她说:“……我已经准备起来了。” “好。”费疑舟直截了当,“我在樟树巷14号,你居住的小区对面。” 费家大公子亲自寻上门,这样的际遇落在殷酥酥这种小角儿头上,无异于天下红雨。疑惑不解只在刹那,殷酥酥很快反应过来,料想他是为那套珠宝的事。 数分钟后,她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了身衣服,戴上墨镜口罩,直奔小区对面。站在马路牙子上观望一圈,没见到劳斯莱斯清影或者银灰色阿斯顿马丁。 不多时,又是何建勤出声唤她,将她领上一台黑色迈巴赫。 上车以后,太子爷照旧西装如画端坐于后排。 殷酥酥正襟危坐,第一时间除去面部的遮挡物,态度良好地甜甜微笑,说:“费先生,不出意外的话,您的珠宝现在应该在从巴黎来京城的飞机上。” 费疑舟视线落在她脸上,端详少倾,道:“我来这里找你,不是为珠宝的事。” 殷酥酥目瞪口呆:“啊?” 不为珠宝?可除了这个,他还会因为什么事找她? 她困惑:“那您来做什么?” 费疑舟:“来接你。” 殷酥酥:“为什么要来接我?” “从客观来讲,其它人打你电话不通,只好我亲自来。”他清冷的眼瞳深邃如海,倒映出一个混乱的她,“从主观来讲,我想见你。” “……”咦?! 第 6 章 Chapter 06 第6章 * 殷酥酥昨天晚餐吃的外卖,是许小芙给她点的蘑菇肉片。此时此刻,殷酥酥严重怀疑,昨天的蘑菇没炒熟。 导致她中毒产生了幻听。 不然,她怎么会从费氏大公子口中听到“我想见你”四个字? 听完费疑舟对于他突然到访的说明,殷酥酥人都懵了。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确认自己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万幸的是,没等她卡壳呆滞太久,费疑舟的话音便再次响起。 “非梵的人说,昨晚给你打电话,第一个接通,被你中途挂断,再打就始终无人接听。”他语调如常,依然是那种天生的冷沉。说到这里,稍停了下方继续:“你昨晚很忙?” 金尊玉贵的人物,心绪从不流于表面,唯有最后一句话那微扬的尾音,显露出丝丝异样。不知是在单纯疑惑,还是疑惑里夹杂关心。 殷酥酥听他说完,记忆倒流回数个钟头前,继而恍然。 她啊了声,木呆呆道:“昨晚我确实接到过一个电话。对方说自己是《凡渡》剧组的工作人员,邀请我去试戏。” 费疑舟:“为什么中途挂断,再打又不接?” 他周身气场不怒自威,无形中便教人惊慌,加上殷酥酥此时还沉浸在震惊中,大脑短路,听他一问,不自觉便将真实想法和盘托出:“我当时心想,《凡渡》是超级大制作,不可能找我这种网剧咖,就以为接到的是诈骗电话。” 费疑舟不太理解她的思维逻辑,再开口时,语气里多出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同耐心:“就算害怕遇到骗子,也可以多问几句,了解清楚情况。” 殷酥酥囧,心虚地小声争辩:“我都先入为主认定是诈骗电话了,谁想听骗子多说。万一把我骗到缅北噶腰子怎么办。” 费疑舟盯着身旁的女人,一时无言。 他不知道是该夸奖她谨慎机警,还是嘲笑她过分胆小。只觉她这副耷拉着脑袋的理亏样,莫名灵动,像极了小六费雯曼养的阿什拉猫。 殷酥酥没有察觉费疑舟停驻在她身上的眼神。短暂的心虚之后,她脑子转过弯,注意力落回这番对话的重点——这位大佬怎么会知道她被《凡渡》邀请试戏的事? 想到这里,殷酥酥不由清了清嗓子。她在心头打着腹稿,斟词酌句,问:“费先生,请问您怎么知道,我昨晚接到过《凡渡》剧组的电话?” 费疑舟也不避讳,直言道:“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是我弟弟。” 众所周知,非梵娱乐的老总是费家四公子费闻梵,这一点,圈内人殷酥酥当然也清楚。 殷酥酥顺理成章地猜测:“是您弟弟告诉您的?” “不是。” 费疑舟脸上的表情并非微笑,唇尾也没有弧线。但不明缘由,殷酥酥觉得,此时的他好像不再那样凛冽,比平日柔和。 殷酥酥:“那?” 费疑舟回话:“让你去试戏,是我的意思。” 听见这个回答,殷酥酥的神情明显一凝,烂漫甜美的笑容也随之僵滞。 成年人的世界需要按捺好奇心,尤其面对费疑舟这等人物,更应战战兢兢谨言慎行。道理殷酥酥明白,但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她哑然,困顿地追问:“费先生,您为什么这么做?” 一出手就是姜成文作品的女主角,如此大礼,难不成只为了答谢她给他推销钻石?想不到威名远播的费家大少,还是个爱做好事的慈善家? 费疑舟直视殷酥酥的眼睛。 窗外日光正盛,因为惊讶,姑娘的双眼略微睁圆,浅褐色的瞳底盛着零星光斑,格外清亮。 费疑舟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或许殷小姐可以理解为,这是我想和你交朋友的诚意。” * 娱乐圈纸醉金迷鱼龙混杂,别看那些所谓的影后顶流,在人前粉丝千万,无限风光,到了上流社会眼中,和逗趣儿的鹦鹉没任何区别。 费四少开娱乐公司,最初也就是纯纯的玩票心理,没想干出什么大事业。但费家何等尊贵,一只猫冠了这个姓,身价都要翻千倍,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四公子。 费闻梵玩转娱乐圈这几年,可谓处处遇好人,四面皆绿灯。加上他自己眼光也不错,投资的项目经常都是口碑票房双丰收,久而久之,非梵娱乐的所有项目便成了圈里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 当红的想借之冲奖,过气的想借之翻红,刚出道的想借之飞升。 非梵娱乐最新的S级项目《凡渡》,各家必争。 “这才两点半,已经来了整整八家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镇杰推开非梵总裁室的大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眉宇间疲态尽显,左手捏眉心,右手把厚厚一沓演员资料直接扔到桌子上,烦躁地说:“依我看,砍了大树免得老鸦叫,这女一号还是赶紧定了得了。” 费四爷呷了口清茶,慢悠悠道:“大白天的,你这怨气比鬼还大。” 高镇杰哼了声,气得半死:“当初为了泡妞才和你一起开公司,现在呢?今天我早上七点半就起床,上午到现在连着见了八个女演员和她们的经纪人,香水味熏得我鼻子过敏,你倒是清闲,办公室里一坐,碧螺春一喝,就我一个人累成狗。” 费闻梵揶揄:“当初是你主动请缨要负责选角。再者说,见了这么多大美女,不正合你意?有没有相中的?” 港圈贵公子高镇杰,与费闻梵同在美国的一所中学念书,是多年好友。 听费闻梵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说你大哥那边有安排。” 费闻梵随手把佛珠手串丢桌上,不咸不淡道:“我大哥说了,只是试戏,成不成没所谓。” 高镇杰干咳一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那到时候如果不成,你自己跟你大哥讲,可千万别推我去挡刀。” 费闻梵语气里带出轻嘲意味:“人快到了,见个面再说呗。”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从费闻梵有记忆起,他的大哥就不像个正常人。 费疑舟自出生那日起?_[(,便拥有费氏第一继承人的身份,一言一行,所思所想,都经过严格教导。他自制,疏离,淡漠,禁欲,冷感的神经能抵挡所有声色.诱惑,不会沉迷享乐,也不会被欲.念驱使。 费闻梵不了解费疑舟的私生活,也不清楚费疑舟身边是否出现过固定女伴。 费闻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能让费老大纡尊降贵,开口问自己要角色,殷酥酥在费疑舟心里的地位,绝不一般。 * 数分钟后,纯黑迈巴赫行驶至非梵娱乐公司附近。 殷酥酥透过车窗朝外观望,神态明显慌乱。 费疑舟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侧眸看向她:“很紧张?” 作为中国最知名的娱乐公司之一,非梵娱乐周围也是狗仔偷拍的重灾区。殷酥酥正忙着观察周围有没有隐藏摄像机,想也不想便回答:“嗯。” 费疑舟闻言,微勾唇,嘴角噙上一丝略带安抚的笑色:“不用紧张,我弟弟比我好相处许多。” 这话令殷酥酥一怔。 她扭过头看他,下意识想说“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好相处吗”。话到嘴边,终究默默咽回肚子里。 殷酥酥小心注意着分寸,温和地说:“费先生,麻烦您让司机先生靠边停车,我自己上去就好。” 费疑舟:“这里有直达梯,我可以陪同你一起。” 殷酥酥干巴巴一笑,摆手拒绝:“不用,真的不用。” 费疑舟眼眸沉静,定定盯着她瞧,洞悉她的心思:“你怕被娱记拍到跟我同行?” 殷酥酥没说话,默认他的猜测。 狗仔们的实力不容小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出道五年,全网粉丝数量不到七十万,要流量没流量,要作品没作品,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她从无任何绯闻炒作的好口碑。 要是口碑也翻车,她这五年就真的白混了。 之前他的车开到了樟树巷,她上车时极有可能已经被拍,再被拍到后续,影响只会更恶劣。 殷酥酥不愿冒险。 然而,费疑舟的下一句话,不仅打消了她的顾虑,还令她瞪大了眼睛。 他说:“这台车是我新订的,和车商签过保密协议,没有人知道车主是谁。乘直达梯上楼,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问题。” 殷酥酥眨了眨眼,不为他随随便便一掷千金的实力,只为这神奇的巧合。 殷酥酥诧异,随口应他:“那还赶巧了。” “不是赶巧。”费疑舟眸色深沉如雾,平静地纠正,“我想来接你,又担心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才特意订购这台车。” 殷酥酥再次惊错,涂着精致口红的唇半张开,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音。 费疑舟:“所以能否让我陪同你一起?” 他这身份,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推却忤逆 ,就显得不识时务。更何况,她已经失去了推却的理由。 迈巴赫一路畅通无阻,笔直驶入直达梯。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殷酥酥的大脑不受控制,反复回想起今天见面之后,从费疑舟口中说出的那些话。 非梵的楼层不高,没多久,电梯停了。 知道电梯里的是哪位贵客,梯门外早已恭候了好些人。为首的费闻梵穿一身纯手工高定西服,鲜亮的宝蓝色,衬得他风姿潇洒,面如冠玉,舒眉展颜那么一笑,比外头的阳光还耀眼。 车里的殷酥酥看见费闻梵,不禁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听梁姐说,她们华壹的一姐向雨琳属意费闻梵,明里暗里送秋波,示好数次才约到四少打高尔夫。 真不怪大花一姐恋爱脑,这样的钻石王老五级大帅哥,哪个女人不喜欢? 费闻梵迎向费疑舟,语气里夹杂抱怨,姿态却规矩而恭敬:“Kevin看见有车直接开进直达梯,不敢拦,只能打给我求救。大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两个男人说话的空档,殷酥酥也下了车。她拘谨地站在助理何建勤身后,抬眸悄悄看,在费闻梵身后看见了姜成文的身影。 心情逐渐由失真转为澎湃。 姜成文,一代国师,“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中国电影领军人,所执导的电影在中国影史占据重要地位。放眼整个娱乐圈,几乎所有演员都将“能与姜导合作一次”视为毕生目标。 “费先生,好久不见。”姜成文上前,笑着同费疑舟寒暄,“咱们的项目能得到你的关注,着实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姜老。”费家大少的教养礼数刻在骨子里,细微牵唇,仪态谦谦:“今天过来,是想给您介绍一个人。” 来这儿之前,姜老已经听费闻梵说了个大概,并没有惊讶。 圈子里资方塞人是常事,姜成文见怪不怪,眼底神色淡了些,面上的笑意却纹丝不减。 满场的大人物,殷酥酥最不起眼。她本来自觉地站在最后面,听费疑舟说完,心跳却猛地抢跳数拍。 今天发生的种种,突兀且不真实。 她被他赶鸭子上架,穿着条碎花裙子就拎到了姜老跟前,甚至都还来不及跟梁姐和公司知会一声…… “殷小姐。”费疑舟转眸望向她,“来。” 殷酥酥两颊突然变得燥热。 因为费疑舟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殷酥酥深呼吸,做好表情管理,笑盈盈走上前。 尽管看过照片,费闻梵依然被殷酥酥的美貌惊艳一瞬。他自动让出费疑舟身边的位置。 殷酥酥又闻到了费疑舟车里那种冷香。并且,越往他靠近,鼻息里的冷香便越浓。 蓦地,她脑中不合时宜冒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不是车载香氛的味道。散发着这种冷冽淡香的,是费疑舟本人。 心思飘忽之间,殷酥酥已经朝姜成文微鞠躬,格外客气道:“姜导您好,久仰大名。我叫殷酥酥。” “酥酥是我的朋友。”费疑舟淡声说,“还望姜老多关照。” 殷酥酥略怔。 心头像有枚石子腾空抛起,落下的刹那,一颤,继而在整片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酥酥…… 殷酥酥的脸蛋无端滚烫起来。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这样普通的名字,有朝一日竟然可以被喊得如此百转千回,旖旎动听。! 第 7 章 Chapter 07 第7章 * 在场一圈人,个个都是能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如果不是费疑舟,殷酥酥确信,以她目前在圈中的地位,就算再奋斗个三年五年,她都不一定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 和姜成文握手的瞬间,殷酥酥生出几分恍惚。 她忽然意识到,有的人仅仅只需几个字,便能将“无法逾越的阶层鸿沟”填为平地。 姜成文叱咤电影界多年,对电影脸的分辨力得天独厚。他目光犀利,直直在殷酥酥脸上审度,片刻后,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笑,赞美道:“殷小姐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通常情况下,资方大佬塞来的人,小导演都得当菩萨一样供着。姜成文不用供着她,初次见面,客客气气夸两句,纯粹是看大佬的面子。毕竟,如姜老这样的名导,合作过的大花小花不胜枚举,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 一个女演员,没有一件像样的作品能拿出手,能留给人夸的,便只剩下单薄的美貌。 殷酥酥心如明镜,但又波澜不惊。 她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甜声回话道:“谢谢姜老夸奖。” 姜成文:“那咱们就准备开始试戏?” 殷酥酥:“好的。” “OK。”一旁的费闻梵打了个响指,扭头勾勾手,招呼边上:“阿凯,你先带殷小姐去化妆换衣服。” 话音落地,一名助理模样的青年男子当即应声,走上前对殷酥酥说:“殷小姐,请跟我来。” 殷酥酥点头,刚想走又想起什么。她动作顿了下,仰头望向身旁的男人。 “费先生,那……我先失陪了?”殷酥酥出声试探,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费疑舟侧眸,毫不意外地,又捕捉到她眉眼间那丝谨慎而讨好的笑色。 费疑舟盯着她看了几秒,继而点头,不咸不淡地应她:“你请便。” 殷酥酥又是嫣然一笑,跟在助理阿凯身后离开。姜成文见状,便也跟费家兄弟打了声招呼,带着团队的人做试镜准备去了。 外人走光,费四爷终于忍不住扬眉,稀罕道:“大哥,你说要让殷酥酥试戏女一,我给她安排就是了,哪至于劳驾你亲自跑一趟?” 费疑舟神色冷静,从善如流:“本来我最近也闲。” 两个一貌堂堂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踱着步便走到了观景台。 城市车水马龙,繁华忙碌,大片古色古香的红墙绿瓦融在林立高楼之间,齐齐尽收眼底。 费闻梵几分无奈几分暧昧地瞧着费疑舟,壮着胆子揶揄:“我看总部的文件都堆成山了。大哥,你这‘闲’只怕是忙里偷闲吧?总不可能是怕我撬你墙角。” 费疑舟闻言,似乎觉得这说法有趣,微低眸,回以漫不经心的一声轻笑,并未作答。 这笑引得费闻梵多看费疑舟两眼。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四少爷惊觉今天的大哥尤为和善,尤为温润可亲。 老实说,挺不 适应的。 甚至有点儿瘆得慌。 片刻,费闻梵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敲出一根递给费疑舟。 费疑舟随手接过来。 “新定制的款,味儿不冲。”费闻梵知道费疑舟素来烟瘾不大,喜清淡,投其所好:“适合你口味。” 费疑舟便微垂头,借着费闻梵手里的点烟器点燃香烟。 费闻梵也往嘴里丢了根烟,点燃抽了口,忽然道:“你回来去看过爷爷没有?” 费疑舟神色淡淡:“前天去过一趟。” “爷爷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费闻梵说着,稍顿,打探似的瞄向费疑舟:“大哥,昨儿我听申叔说,爷爷好像有意思让你今年结婚,想抱上重孙子。你怎么看?” 费疑舟掸了掸烟灰:“我也老大不小了。” 费闻梵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费疑舟:“老大不小,也该结婚了。” 费闻梵:“……” * 《凡渡》剧组的化妆师团队在业界颇负盛名,核心人物谭新云更是圈里响当当的百万造型师,蜚声海内外。 按理说,演员试戏无需大费周章,随便穿套戏服做个造型就能上镜试演,根本惊动不了谭新云。但,被费家大少亲自领进门的殷酥酥,待遇大不同相同。 独立的化妆间内,两个女助理造型师正在给殷酥酥换戏服。 和时下流行的“缟素流”神话戏服不同,《凡渡》无论是戏服设计还是场景设计,均参照敦煌飞天壁画,色彩元素丰富。 殷酥酥的身材前凸后翘,腰部手臂背部双腿,均紧实匀称,找不到一丝赘肉。 一名助理造型师在她身上细打量,禁不住赞叹:“这套戏服我看这么多女演员穿过,就酥酥姐你穿得最好看。” 殷酥酥笑起来,随口玩笑说:“嘴巴这么甜,活该助理老师你发大财。” 能来《凡渡》试戏的都是大腕儿,这些造型师平时伺候一线,忍受惯了大牌女星的臭脾气,突然遇上这么个平易近人的“资源咖”,都感到很新奇。 助理造型师对殷酥酥有些好感,接话道:“是真的。好多艺人都太瘦,穿这套戏服要垫胸垫臀,你就完全不用欸。” 三个女孩正说着话,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门开后,屋里的两个造型师女孩儿便不约而同地出声,喊道:“谭老师。” 谭新云在业内资历老名气大,殷酥酥第一次跟这样的造型师合作,自然不敢怠慢。她赶紧站起身,客客气气地伸出手:“谭老师你好。” “坐吧。”谭新云今年已近四十,但他保养极佳,素色的潮服休闲裤,乍一瞧与二十几岁的小年轻没两样。 “水乳给她上过了吗?” “已经上过了。” “嗯。” “皮肤还挺好的。”谭新云在殷酥酥脸上瞧了会儿,接着便准备动手上妆,随口道:“殷小姐,我化妆 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你有什么要求现在讲,我们提前沟通。” 能被谭新云做次妆造,那可是八万年也修不来的福气。殷酥酥微窘,笑了下,说:我没有要求,辛苦了谭老师。ツ_[(” 化妆过程中,谭新云果然一言不再发。 殷酥酥任由谭新云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背脊挺得笔直。过了会儿,桌上的手机响了。 殷酥酥拿起来,点开,发现微信里有条新的未读消息。 发信人的备注是“梁姐”。 梁姐:起来没有? 殷酥酥:嗯嗯。 梁姐:那部网剧的出品人想跟你见个面,我安排明晚一起吃个饭,行吗? 殷酥酥无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出品人提出要见面,无非就是想让她敬个酒陪吃饭,借机揩揩油。这样的要求,殷酥酥这些年早已见怪不怪。 她很快便回复:好的。 殷酥酥:那个,姐…… 梁姐:?怎么了? 殷酥酥抿唇,思考几秒后,发送了一个“没事,明天见面再说”。 * 殷酥酥试戏的这场戏,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 姜成文把剧本拿给殷酥酥以后,给了她十五分钟的酝酿时间,然后便坐在了监视器背后。 殷酥酥记忆力很好,台词功底也不错,一场戏演完,现场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被她震撼的表演带入场景。 姜成文坐在导演椅上,摸着下巴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助理上前提醒,他才回过神般喊了声“咔”。 殷酥酥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对工作人员一一道辛苦,随之惴惴不安地问:“姜导,请问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挺好的。”姜成文朝殷酥酥点了下头。 姜老其实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会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与灵气。虽然以他挑剔的眼光看,这女孩儿刚才的表演依然存在不少瑕疵,但,姜成文很有信心,可以将她雕琢成一块美玉。 与姜成文简单交流了一番,殷酥酥穿着戏服走出试镜间,准备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 走到半路,手机铃声响起。 在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后,她略带疲色的眸明显一亮,弯弯唇,左右环顾,紧接着便小跑向走廊尽头的露天观景台。 一个下午,又是化妆造型又是试戏,这会儿夕阳已经落山,城市华灯初上,白昼即将被黑夜吞没。 殷酥酥在观景台找了个角落,接起电话,喜滋滋道:“喂妈。” “在忙工作呢?”听筒里的嗓门儿洪亮,说的是家乡方言。 殷酥酥笑,也回方言:“本来说今天休息的,结果临时又接到工作,才忙完。” 殷妈妈:“吃了吗?” 殷酥酥:“还没呢。” 殷妈妈语气微沉:“这都几点了还没吃呢?妈跟你 说了多少次,再忙也要按时吃饭,你要听话呢嘛蛋蛋。” 殷酥酥扶额:“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喊我蛋蛋,蛋蛋。我都多大了你还喊我蛋蛋。” 殷妈妈:“你就是七老八十,你也是妈的蛋娃。” 殷酥酥争不过老妈,叹出一口气来,问:“妈,你跟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提醒你,下个月3号记得给你的资助人寄感谢信。”殷妈妈叮嘱道:“一定不能忘啊。” 殷酥酥:“放心吧,我没忘。” 挂断电话,殷酥酥收起手机准备离开观景台。谁知转身刹那,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日落月升的时刻,晨昏正在交接,世界显得昏暗。 男人背着光,夜雾模糊了他的五官面容,柔化了他的侵略与凌厉,只留下一副线条清挺又高大修长的身形。西装笔挺,眉眼冷沉,整个人清绝如寒玉。 认出对方是谁,殷酥酥微惊,脱口道:“费先生,你还没走吗?” 她以为他早已经离去。 “我在等你试戏结束。”费疑舟两只手都在裤兜里,微倚墙,站姿随意,语调也透出几分散漫。不等殷酥酥回应,便又出声,意味不明地问:“‘蛋蛋’是殷小姐的乳名?” “……” 这个问题,成功让殷酥酥被口水呛到,深深地囧了。 她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费家太子爷讨论起她的乳名问题。 “抱歉,刚好听见你打电话。”男人气定神闲地补充。 殷酥酥沉默。几秒后,她管理好表情,朝他挤出甜美微笑,回答:“我家乡那边,很多大人都这样称呼小孩子。不算乳名,只是一种很亲昵的叫法。” 一问一答,这番不应存在的对话,由他主导,绵延得顺理成章。 费疑舟注视着她,很自然便继续:“你的家乡在哪里?” 他的声线太过特别,庄重高贵,低沉清冷,像大提琴奏响的和弦,带着让人无法回绝的魔力。仿佛回答他的问题,也能成为一种荣耀的使命。 殷酥酥条件反射想回答,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甜笑里也多出一丝自尊倔强的距离感:“是一个您从来没有听过,也永远不会踏足的地方。” 那时殷酥酥想:何必告诉他关于她的太多。 所谓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也不过就是如此。! 第 8 章 Chapter 08 第8章 * 费疑舟听完殷酥酥的答案,只略微挑了挑眉,作为回应。贵族绅士的品格是敬人敬己,她有所保留的问题,他不会追问,她不想多说,他便跳过这一话题。 费疑舟动身,慢条斯理地往她走近几步,周遭光影变化,他人从暗处逐渐置身明亮,五官清晰,眉眼如画,连带着懒倦的神态也随之分明。 殷酥酥见他靠近,立即警觉周围气场变化。完全是下意识举动,她撤身往后退,想与他保持在较远的距离。 “你很怕我?”费疑舟站定,淡淡看着她,问。 殷酥酥脸上仍然挂着标志性甜笑,闻言,她神色明显微滞,僵硬了几秒才诚实地说:“是……吧。” 对于这个回答,对方似乎不甚满意,看她的目光安静而专注,同时又带着丝不解,瞬也不移:“为什么。” 殷酥酥卡壳。 这个男人,周身气场矜贵而凛冽,不怒自威,教人看一眼便教人打心眼儿里窜起惧意。为什么怕他不是显而易见? 故意多问这一句,莫非…… 是想听她拍拍马屁? 混迹娱乐圈好几年的殷酥酥顿悟。 “费先生,怕您的人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她尽量模拟出最真诚恭维的口吻说:“大家这种害怕的情绪其实是过分尊敬。毕竟您太帅了。” 费疑舟:“……” 费疑舟默。 他这身份,从小到大,听过的恭维话奉承话当然不会少,或真情实感,或虚情假意。但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肺腑之言”,却令费疑舟哭笑不得。 她阿谀语气里有种无奈,仿佛潜台词是“好了我夸你了满意了吧,如果不够我还能接着夸”。 费疑舟眸光里漫出几丝兴味,静了静,忽问:“你对食物有没有偏好或忌口?” 话题跳跃得太快。 殷酥酥呆了呆,继而惊诧:“怎么问这个?” 费疑舟勾了勾唇,牵出一丝懒漫的笑,缓慢道:“饿着肚子等你到现在。不知道殷小姐能否赏光,一起吃个晚餐。” “……” 一天之内,殷酥酥的小心脏被惊吓好几次,这会儿噗通得都要麻木了。 亲自去她家附近接她,给她介绍上好资源,等她试戏一下午,现在,竟然还邀约她一起共进晚餐。 坦白说,殷酥酥实在不懂这位太子爷到底想做什么。 总不至于真如他所说,只是想跟她“交朋友”吧? 在圈中五年,谁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所有资源均是明码标价,想要获取,便要付出相应代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泼天富贵,她是真怕自己消受不起。 费疑舟刚才那番话,使用的句式是疑问句,但殷酥酥清楚,她不能给出否定答复。 因为一旦得罪这位,她离下岗也就不远了。 内心翻过千层浪,现实中的时间却只刚过半分钟。短暂的一息纠结过后 ,殷酥酥暗自吸气呼气,做了个深呼吸,继而便朝不远处的男人轻轻莞尔,假惺惺道:“您安排就好。” * 回化妆间脱下戏服,殷酥酥又犯起难。 上镜的玄幻大浓妆,放在现实中活脱的鬼见愁,但要陪同费家大公子吃饭,素颜更不行。 殷酥酥没辙,最后只能折中,妆容卸一半留一半,擦去夸张突兀的蓝色眼影和烈焰大红唇,再用气垫填补花妆部分的皮肤。 几分钟后,镜子里的脸总算勉强见得人。 殷酥酥不敢耽搁,火速整理好衣饰,随手用抓夹将黑色长发挽起,紧接着便疾步开门冲出去。 谁知步子太急,冲势太猛,一出门,险些与人迎面相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殷酥酥刹住脚步,窘迫地边道歉边抬起头,“你没事……” 最后一个语气词“吧”,直接偃旗息鼓被她吃回去。 看清面前的人,殷酥酥僵住,脸颊燥起来,十根手指条件反射攥紧手里的四格戴妃,连呼吸都是一凝。 殷酥酥脸已经红透了。 几个小时之内,在同一个男人面前出糗两次,如何不让人窘促。 正默默自我尴尬着,听见对面绅士地问她:“撞到你没有?” “……没。”殷酥酥摇摇头,囧囧地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怕您久等,所以我走得比较快。” “女士精致,为精致的姑娘等待是男人的天职,更何况我等得也不算很久。”费疑舟从善如流地说:“以后凡事慢慢来,不用着急。” 殷酥酥微抿唇,隐约觉得他这话说得古怪。 以后凡事慢慢来。 以后…… 她和他有什么以后? 殷酥酥心不在焉思索着这个词,不知回什么,只能不走心地挤出笑容。 两人在楼层停车间上车,直接乘直达梯离开非梵。 何建勤原本陪同在费疑舟身旁,但在殷酥酥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他便识趣离去,只留下负责驾驶汽车的阿生。 七月底的夜晚,暑气炎炎,车厢内淡香氤氲,凉气飕飕。 殷酥酥坐在迈巴赫的后座右侧,觉得有点凉,她下意识伸手搓了搓胳膊。从手袋里取出手机,正准备查阅微信是否有未读消息,一把动听嗓音自身旁响起,成功吸引她注意力。 那个声音吩咐说:“阿生,冷气调小一些。” “好的先生。”驾驶室的俊朗青年回话,立即调节冷气。 随着冷气调小,车内气温也升高些许。 殷酥酥周身暖起来,诧异于费疑舟明察秋毫的洞察力,与此同时,心头也升起丝丝缕缕的异样。嘴唇开合想说什么,终究静默。 用餐地点是何助理定的,全京城最好的会席。 贵客上门,整个会席餐厅的二层都被清场。 用餐环境雅致清幽,身着和服的日籍女郎二对一跪式服务,为费家大公子及其女伴奉上 菜品。 殷酥酥平日不钟爱日式料理,但忙活了一下午,她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也顾不上生食不生食了。女郎夹菜给她,她便一口接一口,鼓着腮帮子照单全收。 费疑舟则坐在对面,一面优雅安静地进食,一面观察这个小仓鼠似的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出声,道:“殷小姐的胃口挺不错。” 那头的殷酥酥闻言,吃蟹的动作骤然一僵。 什么话。 这是什么话。 是真的在夸她胃口好,还是拐着弯儿阴阳她作为演员,还吃得这么多? 静默须臾,殷酥酥用餐巾轻拭嘴角,清清嗓子,略带反驳加解释地说:“这些食物热量不高,稍微多吃点不会长胖。而且我一直在健身,平时也会攀岩,运动量很大。” 再糊的女明星也是明星,她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可是很严格的。 餐桌对面。 费疑舟盯着殷酥酥,毫不避讳地端详。 被这样的威压目光凝视,想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殷酥酥竭尽全力,试图忽视他眼神的存在感与压迫感,继续正常吃饭。 可强撑不到十秒钟,她就绷不住了。 餐桌下方,纤白五指用力收握了瞬,给自己加油打气。下一瞬,殷酥酥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第一次笔直地、不加躲闪地望向对面。 费疑舟冷黑的眸还是直勾勾盯着她。 他的眼睛漂亮,没有丝毫浮躁的影子,沉淀着阅历与故事,漂亮得清冷又醇厚。 万幸娱乐圈不乏美男子,殷酥酥没有在这双眼睛里迷失心智。她嘴角扬起甜美机械的弧度,相当温柔造作地问:“费先生,请问您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呢?” 话音落地,回应她的,是对面一声极淡的轻嗤。 殷酥酥:“……” 殷酥酥甜美的笑弧僵在脸上,差点演技翻车。但她稳住了。继续非常甜美地问:“什么这么好笑?” “殷小姐有些误解。” 费疑舟笑完,重新抬起眼帘看她,懒懒漫漫:“我说你胃口好,并不是讽刺你食量大,只是觉得能够和你一起用餐是件幸运的事。因为你能让人心情愉悦,更有食欲。” 殷酥酥再次愣怔在原位。 误会了? 不是挖苦而是真夸奖? 夸奖她能让他心情愉悦,更有食欲?还真是怎么理解怎么奇怪…… 殷酥酥就这样胡七八糟地思索着,忽然有点生闷气。 他是高岭白雪,轻而易举就能操纵无数人命运,从来矜平自若,而她微不足道,与他相处,时刻头悬尖刀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慎会惹他不顺心小楷大祸。 这也太不公平了。 而且所有情绪都被一个人掌控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殷酥酥忽想起今早这个男人出现在樟树巷,来接她时说的那句话。越是去回想,就越觉得无法理喻。 于是她看着费疑舟,熊着胆子问:“那今天早上您说的那句话,又是想表达什么?” “哪句?”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缓慢地反问,带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数名日籍侍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偌大的餐厅二层,仅余他和她两个人。 “就,就是。”她难掩慌张,虽已尽量让自己嗓音听上去四平八稳,却疏漏地忘记使用敬语:“你说你来接我,是想见我。” “我认为这段表述已经非常清楚,不存在任何疑问。” 殷酥酥蹙眉:“我是问,您为什么会想见我?” “‘想’原本就是一个不受控制的主观词,没有为什么。如果你真要得到一个原因,那么就像人想吃饭是因为饿,人想喝水是因为渴一样。我想见你,是因为刚好在某个时刻,我的眼睛想看到你,我的双耳想听到你,我的鼻腔想嗅到你。” 他逻辑清晰,风轻云淡三两句,便让殷酥酥被噎得哑口无言。她黑白分明的眼睁得圆圆的,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别的。 夜色已然更深,云朵的颜色也更加浓,整片天幕是一片格外深沉的墨蓝。 僵持半晌,殷酥酥终于十指收握,问出了最让她不解,最让她好奇,也最令她胆战心惊的问题。 “无功不受禄。请问费先生多番照拂,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第 9 章 Chapter 09 第9章 * 殷酥酥不得不承认,费家大公子相当绅士周全,从会席餐厅用餐出来,尽管她婉拒再三,他仍旧亲自将她送回了樟树巷。 一下午的工作本就让人疲惫,晚上还“加了个班”陪大佬吃饭,此时回到家,浑身立马漾开虚脱般的疲乏感。 懒得换鞋也懒得开灯,她鼓起腮帮,包包随手一扔,重重跌进柔软的布艺沙发里。 京城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寸土寸金,房价高昂,许多区域的平米单价都在六位数。殷酥酥平时接戏接推广,偶尔还会做做直播,几年下来攒了一笔首付,分期买下了这套七十来平的小公寓。 每个月供楼的钱是硬支出,偶尔也会令殷酥酥郁闷,但她没有后悔过。 女孩子独身一人在异乡打拼,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有了一个安身之所,一个避风港湾。 窗外,有晚风轻轻吹来,将天空的云层吹散,显露出冷月的脸庞。 殷酥酥脑袋埋进柔软的沙发抱枕,正木木发呆,旁边的手袋忽然发出一阵震动。 她捞起手袋,从里头摸出手机。 前置摄像头识别到机主人脸,屏幕自动点亮,提示有一条新短信进入短信箱。 发信人是: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殷酥酥眸光微闪,迟疑约莫两秒,纤白的指戳进对话框。 对方发来的信息如下:【早点休息。】 看着手机屏里的这行文字,殷酥酥齿尖磕住下嘴唇,脑中记忆开始倒流,回到了一个多钟头以前,她和费疑舟在会席餐厅吃饭的时候。 在鼓足勇气,问完那句“费先生多番照拂,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后,她便缄口,安安静静等对方回音。 殷酥酥清楚地记得,那短短的数秒钟,漫长如几个世纪。 仿佛自己不是在等一个回答,而是背负十恶不赦的罪孽,在等上帝宣判。 同样,她也清楚记得费疑舟的反应。 那个男人是天生的贵胄,这样的人,大约生来便八风不动。听完她问话,他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微垂眸,拿起一旁的柄杓,慢条斯理从茶釜中盛出翻滚的沸水,冲入她面前的茶碗。 日本茶道文化一贯将仪式感发挥到极致,所用茶具无不精美。木质柄杓配上费疑舟金尊玉贵指骨似玉的手,可谓赏心悦目到极点。 费疑舟请她饮茶,顺带般漫不经心:“殷小姐知不知道,日本茶道起源地在哪里?” 被这人亲自斟茶伺候,殷酥酥捧着茶碗抿着茶,头皮一僵,思想都被左右,下意识便顺着他乖乖回答:“应该是我们国家?” 费疑舟:“起源自广东潮州地区。” 殷酥酥受教,朝他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家里的长辈都喜欢茶文化,我父亲专门建了一个私人茶器博物馆,用来收藏他心仪的茶具。”他语调平淡,语速不急也不缓,纯粹是与她谈天闲聊的口吻,“ 所有藏品里,他最喜欢的是一枚北宋时期的汝窑天青釉茶盏,单独存放在一个独立展厅,每天都有专人打扫焚香。” 殷酥酥那时只觉得哭笑不得。身处娱乐圈,她听过不少富商豪门“壕无人性”的故事,费家老爷子的行为,也没什么值得人惊骇的。 他无端跟她说这个,是在炫富吗? 殷酥酥揣测不出太子爷的心思,静默片刻,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了句尬夸:“费老先生真是有想法有情操。” 话音落地,费疑舟稍顿,终于撩起眼皮平静地看向她,问:“殷小姐认为,我父亲想从那枚茶盏身上得到什么?” 殷酥酥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 费疑舟又道:“我推荐你主演电影,和我父亲对待茶盏的行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 “想做一件事,想做就做了。不需要所谓的合理理由。” …… 费疑舟说的是实话。普通人做一件事,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要找到充分的理由,但到了他们这种阶层,做事就只是做事,只用随心所欲。 殷酥酥抬眸,望了眼窗外夜空的冷月,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敲下一行字,回复道:【谢谢费先生,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对面那轮冷月没过多久便又回她:【晚安。】 “哒”一声,殷酥酥熄灭手机屏,甩甩头,拍飞脑子里胡七八糟的混乱思绪,收拾东西洗澡睡觉。 * 第二天,殷酥酥利用清晨的护肤时间录了个小红书视频,将梁静给她接的面膜广告植入。 殷酥酥在推广产品方面一直很上心,所有广告产品,她都会再三查验公司背景,对产品成分及效果好坏都有严格要求。 这款面膜殷酥酥试用了半个月,补水保湿的效果立竿见影,成分安全,价格也亲民,确实不错。 录完视频,殷酥酥将素材发送至剪辑师邮箱,之后便匆匆出了门。 上午殷酥酥有一个零食代言的广告拍摄,她前脚刚在停车场停好车,后脚就接到了梁静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狂奔至化妆间,妆造师们手脚麻利,开始给殷酥酥化妆造型。 梁静从许小芙手里接过黑咖啡,递过去,皱眉道:“你今天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偷鸡摸狗去了?” “……”殷酥酥被呛住。昨晚和费疑舟共进晚餐之后,她躺床上辗转反侧,半夜两点都没睡着。 但她并不准备把实情告诉梁姐。 殷酥酥信口胡诌:“玩游戏玩得晚了点。” “今天你上午要拍广告,下午要拍杂志,晚上还要和李总吃饭,也不知道保存精力。”梁静拖了把椅子坐旁边,数落她:“你们这些小姑娘,现在天天熬夜亏身子,等上了年纪才知道好歹。” 殷酥酥知道梁静是关心她,撒娇说了两句软话,梁姐蹙起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 梁静想起什么,又道:“对了。 你昨天欲言又止,说今天见面再跟我说。什么事? 化妆师正在给殷酥酥扫眼影??[,殷酥酥眼皮垂低,盯着桌子脚犹豫了会儿,道:“这里人多,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慢慢跟你讲。” 梁静点点头,没再追问。 小零食广告片的导演姓蓝,这次已经是第二次跟殷酥酥合作,对她印象颇佳,赞不绝口。 上午十二点四十五分,拍摄顺利结束,梁静带着殷酥酥和助理许小芙去附近的商场吃饭。 下午两点半还有其它工作,三人随便找了个小餐馆坐下,点了些家常小菜。 趁着许小芙上洗手间的空档,梁静倾身凑近殷酥酥,低声:“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说了吧?” 殷酥酥和梁静关系亲近,她了解梁静的为人,也信任这个姐姐似的好友。因此,在梁静第三次问起的时候,殷酥酥没有再选择隐瞒。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梁姐,昨天我试戏去了,姜成文新片《凡渡》。” “啊?”梁静勉强按捺下内心的震惊,尽量平和地问:“是那边直接找的你?” “对。” “试的哪个角色?” “女一号。” “……”梁静本来还在艰难地消化吸收,一听“女一号”三个字,彻底惊呆了。她先是沉默,再是皱眉,紧接着便是用一种相当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殷酥酥。 梁静表情复杂,试探着说:“酥酥,你该不是遇到骗子了吧?” 梁静的这一反应,完全在殷酥酥的意料之内——以她目前的资质,想要上姜成文这种名导的戏,纯粹天方夜谭。更何况,她试的还是《凡渡》女一。 殷酥酥叹了口气,囧道:“我最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和你想的一模一样。我也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 梁静:“我真的觉得是新型诈骗。” “不,不是诈骗。”殷酥酥直视梁静,神色与表情格外坚定:“梁姐,我昨天试戏的时候见到姜成文了,活生生的姜成文,和他握了手说了话,他还夸我演技可以。” “可是,这部戏的竞争很大,听说向雨琳递了资料,连面都没跟那边见上。姜成文怎么会突然找到你?”梁静困惑极了,一面猜测:“难道是看了你之前的哪部作品,发现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殷酥酥摇头:“不是,是有人推荐了我。” 梁静:“谁?” 殷酥酥:“费疑舟。” “……” 此言一出,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经纪人梁姐,直接被惊掉了下巴。她愕然地睁大双眼,仿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名字是否准确,有点结巴地问:“你、你说哪个费疑舟?” 殷酥酥无奈:“我亲爱的梁姐,全中国能随随便便喊动姜成文的,难道还有第二个费疑舟吗?” 梁静合上了嘴巴。 确实。 全中国只有一个费疑舟,费家大公子,费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随便动下手指,就能 让整个娱乐圈翻天覆地的存在。 梁静到底是聪明人,她快速整理思绪,把这段时日发生在殷酥酥身上的所有事件串联起来,一思索,始末便初具雏形。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梁静:“所以,佛罗伦萨那场晚宴结束,你去搭讪的对象就是费疑舟?” 殷酥酥缓慢地点头。 “找你订购宝格丽超季全套珠宝的也是他?” 殷酥酥继续点头。 “天。”梁静惊得低呼出声,“我的宝,是我小看你了呀。你平时闷声不出气,参加饭局,给老总们敬个酒都尬得没话说。居然有这么大的本领?” 殷酥酥扶额,知道梁姐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静目光暧昧得很:“一个富豪贵公子对一个女明星示好到这份儿上,不是哪样?” 殷酥酥脸突的发热,埋头喝了口柠檬水,小声争辩:“我说不清楚他怎么想。总之,我没有主动过,我们目前也不是那种关系。” 梁静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点:“目前不是,也就是以后可能是。” “……”殷酥酥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正准备反驳,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兀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赫然几个大字: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殷酥酥心尖一颤,捏住手机的手指也跟着收紧。 梁静见她表情异常,低眸往她手机上一扫,瞬间顿悟,笃悠悠打趣:“金主爸爸来电话,还不赶紧接?” 胸腔里的器官噗通乱跳,此刻的殷酥酥就像是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指头缝里夹着惊慌与紧张。 指尖条件反射滑开接听键,右手条件反射把手机贴向耳朵,殷酥酥慌乱之下大脑当机舌头打结,受梁静影响,竟直接字正腔圆地喊出一句:“费爸爸好。” 听筒对面:“……”! 第 10 章 Chapter 10 第10章 * 喊完那句“费爸爸”以后,殷酥酥足有十秒钟的时间,完全石化。她举着手机、微张着嘴巴,表情木木地呆坐原地,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干了什么”的表情。 旁边的梁静正在喝水,也被惊到,一口水呛进气管,闷闷咳嗽起来。 电话那头的费疑舟听见这阵咳嗽声,淡淡地问:“你和朋友在一起?” “是……的。”殷酥酥回过神,欲哭无泪地扶额,悔得想把舌头咬掉。 天呐。 她刚才是脑子抽了吗?怎么会把“费先生”喊成“费爸爸”啊。 相较而言,莫名其妙被抬了一个辈分的费疑舟倒是格外淡然。他嗓音从手机听筒传出,直接钻进殷酥酥的耳朵,清凌凌的悦耳,因那距离太近,又显得亲密无间:“那你现在方不方便接我电话?” 殷酥酥脸蛋燥燥的,听他说完,不由微怔。 美女身边从来不清净,殷酥酥脸蛋美身材好,从考入影视学院的第一天到现在,对她有意思的大款煤老板就没断过。这些有钱有势的老总大多有家室,背着正宫太太在外头乱搞,今天捧这个明星,明天玩那个嫩模。 在他们眼里,殷酥酥这样的女演员,靠脸吃饭卖笑,与夜总会的高级公关没两样。他们看得上她,愿意给她砸钱,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应该感恩戴德,如果拒绝,就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殷酥酥不是第一次接到富商阔少的电话,但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自然而然地征求她意见,询问她是否方便。 尽管,这只是一次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接触。 殷酥酥明白过来。 娱记狗仔最喜欢夸张博噱头,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认识费疑舟,怕传出绯闻,影响自己的口碑。费疑舟知道她的顾虑,于是尊重她,配合她。 要到她家附近出现,就秘密新购一台车。 要跟她通个电话,也会考虑她旁边是否有生人。 一股很微妙的感受从心尖处弥漫开,像是蒸腾的热气,令本就燥热的夏末更加悸动。毫无意识地,殷酥酥嘴角轻微上扬,绽开一抹浅笑。 “我和我经纪人在一起吃午饭。”殷酥酥没有回避梁静,问:“您有什么事吗?” 费疑舟静了几秒,说:“没什么特殊事项。就是想问一下殷小姐,我的珠宝怎么样了。” 殷酥酥拍拍脑门儿,想起这茬:“啊。应该已经到国内了,我稍后问过品牌方再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费疑舟:“好。” “嗯嗯。”殷酥酥余光瞥见助理许小芙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正往回走,心一慌,连带着语速也加快几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哦?” “好。”费疑舟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丝可爱的惊慌,很淡地勾了勾唇,“再见。” “拜拜!”清亮女声匆匆落地,继而电话被挂断,满世界只余忙音。 京城南 郊,一处私家马场占地万坪,豢养着数十只名贵马匹。 正午日头正盛,天空云卷云舒,微风徐徐吹拂,几只血统纯正的阿拉伯马正在散步,慢悠悠甩着尾巴,偶尔吃几口饲养员喂到嘴边的食物。 室内休息区开着冷气,温度适宜。 费疑舟长腿交叠,正以一种十分闲适的坐姿坐在沙发上,结束通话后,他眉眼清冽,缓慢放下了举在耳畔的手机。 “欸?大哥,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说话的嗓门儿清脆洪亮,穿透力也强,直直从休息室的大门口飘入。 费疑舟抬起头,一个身着马术服的年轻女孩儿笑盈盈朝他走来。 费家七个兄弟姐妹,全是清一色的高个子,别看六小姐费雯曼是个姑娘家,她的身高也足有一米七六。长筒马术靴包裹着匀称修长的小腿,头盔随意抱在手上,长发在脑后束起高马尾,整个人看着美艳酷帅,英姿飒爽。 费疑舟:“刚打了个电话,正准备换。” 费雯曼两手往胸前交叉一横,骄矜不满道:“这个何建勤,我昨晚上就跟他打过招呼, 让他今天不许用工作的事打扰你,他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话音刚落,一身马术装的费闻梵也迈着步子懒耷耷地走进来。他勾过费雯曼的肩膀:“行了小六,大哥平时那么忙,能抽空到你这儿来一趟就不错了,工作的事总归更要紧。大姑娘了,懂事点。” 费雯曼扬起下巴:“说得像是我求你们来。我新引进的三匹纯血马,专门邀请你们来试骑,不稀罕算了。” 费闻梵知道费雯曼热衷马术,也喜欢养马,这两年投入在这个马场的花销远超九位数。引的三匹纯血马,单只售价均在六千万美金以上,费雯曼重视得很。怕惹妹妹不高兴,连声道:“谁不稀罕了?你六小姐一发话,我和大哥就来了,不都是想让曼姐你带咱开开眼,可别给我们胡乱扣帽子。” “行吧。”六小姐这才满意地笑笑,跟两个哥哥打完招呼便先出去了。 阳光照耀下,费雯曼从驯养员手里接过马绳,牵着纯血马走了几步,而后脚下发力,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行家。 休息室内,费疑舟好整以暇靠着沙发靠背,透过落地窗观赏妹妹骑马,脸色无波无澜。 费闻梵在边上看了费疑舟两眼,脑中浮现出几分钟前,他在自家大哥脸上窥见的温和淡笑,心头暗自有了猜测。 费闻梵八卦兮兮地低声问:“大哥,刚才不是何生的电话吧?” 费疑舟闻声,凉凉瞥去一眼。 费闻梵干咳两声摸摸鼻子,干笑着说:“我也就随便一问,没想打听。” 费疑舟:“刚才和我通电话的是殷酥酥。” 费闻梵:“……” 完全没料到费疑舟会这么直白地回答自己,四少爷双目微睁,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费疑舟眼神寡淡得很,不看费闻梵,自顾自瞧着小六一勒缰绳纵 马跃起,连人带马漂亮地腾空,越过高栏。口中漫不经心地又说:“昨儿我推的人来试了戏,四爷看她怎么样?” 费闻梵刚才那阵惊讶劲儿都没缓过去,紧接着又被惊了第二次。 只是这一回,不算惊讶,更像惊吓。 费疑舟自幼养在国外,直至大学念完才正式回国,长居京城。费闻梵很少听费疑舟说地道的京城话,到底是正根正枝的费家嫡长子,随口这么一说,京片儿十足,那声“四爷”更是喊得耐人寻味,配上他慢条斯理的语气,平添威慑力。 费闻梵又不是傻子,被敲打了一回,什么都门儿清了。 他笑笑,分外诚恳地说:“哥,我瞧那姑娘挺好,特别好,姜老也说她前途不可限量。女一号就她了。” 费疑舟听完,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笑:“四少眼光不错。” * 殷酥酥的助理许小芙,是今年招进公司的新人,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平时话很少,不怎么擅长与人交际。公司里有名气的艺人,都嫌弃许小芙沉闷像木头,正好又赶上殷酥酥以前的助理改行离职,梁静便将许小芙收了过来,成为了团队一员。 殷酥酥满意许小芙踏实肯干,也相信这小姑娘没坏心思,但,共事时间不长,她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儿,没有在许小芙面前提关于费疑舟的事。 吃完午饭,三个姑娘便赶往下一个工作场地。 驱车往杂志拍摄地去的路上,梁静让许小芙开车,自己则与品牌方联系。简单了解完情况后,她挂断电话,对殷酥酥说:“那边说东西已经调来了,现在暂时存放在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说你随时可以去取。” 殷酥酥心下一喜,笑说:“好的。” 下午四点半,杂志拍摄工作结束。 殷酥酥正在卸妆拆头发,听见梁静踩着高跟鞋走进来,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松口气般瘫坐在椅子上,道:“刚才李总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他临时有事,改天再约你吃饭。” 殷酥酥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出品人饭局,上了桌,她就是个陪笑的,又要敬酒又要拍马屁。听见饭局取消,她顿时开心得拍拍手:“谢天谢地!” 梁静看着殷酥酥,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和无奈,道:“看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她转头看向正在给殷酥酥卸妆的许小芙,柔声说:“小芙,麻烦你去倒两杯水,谢谢。” “好的。”许小芙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梁静赶紧用手碰了碰殷酥酥,提醒道:“珠宝的事,还不赶紧给人家回电话?” “哦,对哦,忙了一下午差点忘记。” 殷酥酥不敢再拖拉,掏出手机打开通信录,调出一个号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摁下了拨号键。 嘟嘟的忙音,空灵干净,仿佛拨向了另一个更高维度的空间。 不明缘由的,殷酥酥心悬到嗓子眼儿。 大 约十秒钟后,忙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嗓音,清冷动听如夜色中流淌的冰河,温文尔雅,说道:“你好,殷小姐。”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 向上社交最艰难,需要克服内心复杂的千头万绪,对权势的恐惧,对上位者的逃避,对差距过大者的排斥,潜意识里的自卑……她心口紧得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有些吃力。 好一会儿,她才调用出自己一贯的甜美嗓音,温柔道:费先生,您的珠宝已经存放在国宾大道的概念店,需要我亲自为您送上门吗?” 费疑舟停顿须臾,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海江路。”殷酥酥笑说,“我这儿离国宾大道只有十五分钟车程,很近。” “好。”费疑舟淡淡地应她,“我一个小时后到,我们在店里见。” * 所谓概念店,采用的销售模式为全程顾问式,主要针对客户的需求,为其量身定制相应产品。 位于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占地面积约两千平米,整体造型呈一个巨型“蛋壳”状,壳身均是透明玻璃,点缀以简约复古的金色条纹,人在其中,仿佛能穿越时空,尽情感受品牌悠久古老的珠宝历史。 奢侈品是女明星的标配,为了撑门面,殷酥酥也咬牙购置过不少大牌包大牌首饰,但这座概念店,她从未踏足过。 一个小时后,殷酥酥准时抵达国宾大道的概念店。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她戴着墨镜口罩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费疑舟的车。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一名身着笔挺西服的欧籍美男却从店内走出,径直走她跟前,用流利的中文道:“请问是殷小姐吗?” 殷酥酥一僵,下意识点点头。 欧籍美男子笑说:“您好,我是这里的店长,您可以叫我Steven。费先生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 原来……他已经到了? 不敢让费家大公子再多等,殷酥酥没有多问,跟在Steven身后进了店。 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氛,一层大厅的角落,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演奏钢琴曲,整座门店呈闭店状态接待贵宾。 殷酥酥随店长登上螺旋梯,快要到二层时,依稀听见交谈声。 “费先生,实在抱歉,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套珠宝的订购者是您,如果知道,我一定会亲自送到您府上。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抱歉。” “严总言重了。” Steven朝殷酥酥比了个请,说:“殷小姐,这边。” 殷酥酥上到二层抬起头,一眼便瞧见坐在皮质沙发正中的男人。 费疑舟坐姿很随意,不知才从哪里赶来,身上衣着休闲,简单的纯色上衣搭配深色系长裤,与以往的西服造型相比,少几分凛冽逼人,多几分懒倦谦和。 而与他交谈的对象,站在他面前,四十几岁的年龄,儒雅稳重,西装革履,依然是副极佳出挑的仪态,神情却明显拘谨。 殷酥酥觉得这中年人眼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再然后,她认出这个人。 这是宝格丽大中华区的总裁严力谦,殷酥酥曾在一场活动上见过他。彼时,这位严总被无数一线巨星包围,合照时也占据着绝对C位。 店长Steven走到两个男人面前,微垂头,恭恭敬敬地说:“费先生,严总,殷小姐来了。” 殷酥酥摘下口罩墨镜走过去,乖乖招呼:“费先生,严总。” 其实,从殷酥酥出现在店门口的那一刻起,费疑舟就看见了她。他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打量几秒后,微蹙眉,似乎对她的短袖长裤不大满意。 费疑舟道:“帮殷小姐选一套礼服换上。” “好的。”店长和严力谦同时应声,两人一同下楼,去了高定礼服区。 殷酥酥迷茫地眨眨眼,不解道:“为什么要给我换礼服?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费疑舟:“你的衣服没有问题,只是与那套珠宝不搭。” “珠宝?”殷酥酥哑然失笑,错愕:“费先生,请问您订购的珠宝和我有什么关系?” 费疑舟瞧着她,懒漫地说:“我买这套珠宝,原本就只是想看它戴在你身上。”! 第 11 章 Chapter 11 第11章 * 费疑舟话音出口的这一秒,殷酥酥眸光中浮起浓浓的惊异之色。她不懂他的话语,不懂他话语背后隐藏的含义。 想问他为什么,但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又咽回来。 其实大概能猜到他的回答。 记忆中,她曾问过他两次“为什么”,一次问他为什么想见她,一次问他为什么照拂她,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都是“没有特别原因,仅仅随心所欲”。 殷酥酥想,这次应该也是相同缘由。 对于这位矜贵公子来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需要原因。 两相静默,富丽堂皇的二层空间安静极了,静到,殷酥酥几乎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已明显失序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这时,远离的脚步声去而复返,自螺旋长梯方向传来。严力谦与店长Steven走在前面,背后跟着四名SA,两男两女,均仪表端庄,着统一制服,戴着纤尘不染的手套。其中两名女孩儿跟在最后,两名男士抬着一柄精致衣帽架,步速缓慢,小心翼翼。 而在衣帽架上,挂着三条光彩夺目的礼服,一件月牙白色,一件墨绿色,一件纯黑色。 几人毕恭毕敬走到费疑舟身前,站定了,衣帽架也稳稳平放下来。 大中华区总裁严力谦脸上挂着他温和儒雅的笑,介绍说:“费先生,这三件高定礼服都是设计师以中国风元素为灵感设计的新作,预备在秋冬秀场上首展,目前暂存在这里。您看殷小姐穿哪件合适?如果没有心仪的,我们再为您重新挑选。” 费疑舟目光掠过三件礼服裙,简单打量两眼,又重新看向一旁的殷酥酥。他问她:“这几件礼服有没有你喜欢的?” 还未在秀场上展出过的大师新作,那都是时尚圈的天价宝贝,殷酥酥这种咖位的艺人,别说借来穿穿,就是看都没看过几回,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她这会儿其实很紧张,但又怕店里的人看出来,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淡定。手臂抬起来,随便指了指其中那件墨绿色的,说:“那我试这件吧。” “好的。”Steven笑容灿烂,亲自取下墨绿色礼服递到两名女SA手上,用英语吩咐道:“替殷女士试穿礼服。” 两名女SA点头,笑盈盈簇拥着殷酥酥进了更衣室。 宝格丽普通门店的更衣间,面积已经不小,概念店则更为宽广。因其服务对象都是真正的上流阶级,所以处处细节都做到极致,设有香氛塔,摆放着每日新采的鲜花饰品的梳妆台,以及能全方位展示的三面落地镜。 SA帮殷酥酥脱去身上的衣物,售价等同三线城市一套豪宅的礼服长裙,被SA铺在她脚下。 殷酥酥提步踏进去,看见SA动作轻柔地提起礼服,感受到腰身被包裹,束紧。 “殷小姐,您真美。这件长裙很适合您呀。”SA人美嘴甜,对着镜子对殷酥酥连声夸赞,“您皮肤白,这个颜色 衬得您气色特别好。” 殷酥酥也在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肤白纤美,但并不干柴,手臂线条依稀可见常年运动的线条感。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略施淡妆,确实算得上养眼。 可真正的美人多数美而不自知。坦白讲,殷酥酥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美。尽管从小到大,周围人总是盛赞她的美貌。 殷酥酥没有容貌焦虑,也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但是,娱乐圈的美人实在太多了。 这样一张脸,演戏上镜绰绰有余,可要说美到天人公愤,不至于。 若要让高高在上的冷月为她折腰,更不至于…… 发呆出神之间,耳畔再次传来SA的声音。温言细语地对她说:“殷小姐,费先生是我们的贵宾,如果你们要购买这件礼服,我们会为您提供终身的上门保养服务。并且,礼服一经售出,便不会再呈展至秀场,也就是说,您会成为它独一无二的主人。” 殷酥酥回过神,没有正面回答SA的话,只是还以轻淡一笑,说:“先出去吧。” “好的。” 礼服裙的裙摆很长,SA在后面替她牵起拖尾,从更衣室过来不过几十米,殷酥酥走得分外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条价值连城的裙子踩坏。 沙发等候区这边,费疑舟正低着眸,脸色冷淡地回复工作信息。 听见脚步声,不必旁人提醒,他便抬头望去。 礼服是哑光缎面材质,墨绿底色之上绣有隐隐暗八仙纹路,拖尾处缀以雀翎,通体观感繁复却也大方。鱼尾的样式太修身,将姑娘凹凸有致的身段完美勾勒出来,愈发衬得她脖颈修长,肩颈线流畅纤美。 无需浓妆艳抹,细碎两绺黑发垂于颊畔,温婉平和地微勾唇角,已是绝色容光。 国风元素为灵感的设计,自然注重内敛,礼服剪裁得体,胸口开得也不算低。可那绵延起伏的雪色沟壑,依然若隐若现,毫无征兆地撞入费疑舟眼帘。 费家历代对长子的教养最为严格,他的自制力向来滴水不漏。 这是第一次,他平白感到一阵燥热的火气,连带着搭在膝盖上的食指,也不受控制地轻轻一跳。 殷酥酥知道费疑舟在看她,但她眼眸微垂着,说不清什么理由,不太敢与他对视。 好在,那道直白得甚至露骨的视线没多久便被一个声音打扰。 Steven问道:“费先生,您看殷小姐穿这件礼服可以吗?” 费疑舟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点点头,吩咐:“把那套珠宝取来。”说完,他倾身端起桌上的那杯冰咖啡,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咽食道滑下,将身体里的躁动稍稍浇熄。 片刻功夫,一个实木礼盒便送到了殷酥酥跟前。 女SA弯下腰,再三检查戴在手上的手套,而后才缓慢将礼盒打开。 眨眼之间,璀璨的光芒迸射而出,与透过窗洒进室内的夕阳遥相辉映,光线错落交织,宛如一场绮梦的开端。 SA小心且谨慎,捧起其中一只钻石耳环,就在这时,费疑舟却动身从沙发上站起来,没什么语气地说:“我来吧。” 话音落地,女SA动作骤顿,在场所有人也都是一愣。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好的。”SA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又轻轻将耳环双手呈给费疑舟。 他接过,迈着步子走到殷酥酥身前,垂下眼帘平静地注视她。 殷酥酥雪白的脊背挺得笔直,保持着落落大方的站姿,动也不动,竭力掩盖内心铺天盖地的慌乱。 好近。 太近了。 近到,她鼻息之间充盈着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那样冷冽遥远的气息,在此刻如此亲昵,与她的呼吸缠绕在了一起。 更何况,他身形肩宽腿长挺拔高大,平时隔得远,压迫感还没有这么强烈,此时近在咫尺,直逼得人喘不过气。 她完全被笼在了他的身影之下。 费疑舟修长的双手略微抬高,一只手捏着那只钻石耳坠,另一只手出于稳固必要,轻缓地、温柔地,托住了殷酥酥下颌。 这张天生的上镜脸,小巧至极,费疑舟一米九的身高,所匹配的手掌自然也宽大,两者放在一起作对比,殷酥酥便显得尤为脆弱,脖颈脸庞连同命运,都在他五指之间。 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陷入掌心,既是惶恐,也是不安。 殷酥酥暗自做着深呼吸,强迫自己心如止水。 费疑舟察觉到面前女孩的忐忑,一面停下替她戴耳环的动作,一面低了声,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轻问:“很介意?”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闪,下意识侧过头,看他。 这个距离,她注意到他的眼睫乌黑而浓密,瞳色浅浅的,清淡得像山林间不染纤尘的浅溪。与远观时给人的冷迫感受不同,近看之下,才发现他漂亮得不可思议。 殷酥酥也无意识压低声:“介意什么?” 费疑舟:“我碰你。” 短短几秒钟,殷酥酥整张脸像浸过染缸,连同耳朵都一起变得绯红。周围明明站了好些人,他们贴着耳朵小声说话,仿佛跌进了异度空间,与四周种种隔绝。 殷酥酥感到喉咙发涩,清了清嗓子,片刻才挤出几个很轻的字音:“我只是觉得,您不用亲自做这件事。” 潜台词是,她受不起。 “殷小姐不介意就好。”费疑舟闻言,眉眼间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柔和几分,淡声道:“为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教人分辨不出是出自内心,还是随口客套。 殷酥酥正面朝着其他方向,微抿唇,没有再回话,硬着头皮接受这空前的至尊级服务。 能看得出,费家的大公子并不常做这类事,因为在他替她戴上耳环的过程里,他的动作显出一丝生疏,期间,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若有似无,数次摩挲过她细腻的耳垂,引得她轻微发颤。 然后是手链,戒指,项 链。 没一会儿,整套珠宝如费疑舟所愿,戴在了殷酥酥身上。 她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借向他展示珠宝为由,后退好几步,忙不迭与男人拉开距离,安分做她的人形珠宝展示架。 Steven谨慎观察着费疑舟面色,问:“费先生,请问这套珠宝您是直接带走,还是稍后我们送至贵府?”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姑娘看,须臾,说:珠宝和礼服都是我送给殷小姐的礼物,送到殷小姐家里就好。?” 店长:“好的。” 店长很快便将殷切笑脸转向殷酥酥,询问:“殷小姐,方便留一个您的住址吗?” 殷酥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说不要,就是拂大少爷面子,殷酥酥情商没那么低。她朝严力谦与Steven弯弯唇,柔声说:“我想和费先生单独说一些话,行吗?” 两人都是人精,灵透得很,闻言二话没多问,用眼神请示过费疑舟的意思,得到首肯后便转身下了楼,半秒钟的时间都没多待。 等人都走光,殷酥酥便再也绷不住了。她扭头看向费疑舟,直言道:“费先生,谢谢您的好意。这些珠宝和礼服,我一样都不能收。” 这回倒是费疑舟难得疑惑,微扬了眉峰问她:“为什么?” 眼下的情况着实天雷滚滚,殷酥酥扶额,没管理好表情,噗嗤一声,无奈回他:“我平时出席活动,用不上这么名贵的珠宝服饰,您送这些给我,等同于浪费。而且,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合理理由,说服自己收下您的礼物。” “那我给你一个理由。” “什么?” “三天后我有一个局。”费疑舟泰然自若,“不知我是否有第二次荣幸,能邀请殷小姐作为我的女伴,陪同我出席?”! 第 12 章 Chapter 12 第12章 * 殷酥酥生长于普通工薪家庭,殷父殷母对她教养严格,从来都是教她“无功受禄,反受其殃”——在对他人没有好处的情况下接受他人的优待馈赠,最后必定招致灾殃。 费疑舟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已令殷酥酥嗅到了危险气息。 在他面前,她总是无端感到恐惧,仿佛自己是一只被诱入陷阱的羚羊,有猛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狩猎,慵懒蛰伏,伺机而动,准备给予她致命一击。 而她根本无处可逃。 殷酥酥哪敢再接受这份厚礼,只是严肃而真诚地说:“费先生,上次试戏的事,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向姜老推荐我。您对我本来就有恩在先,如果要我做您的女伴,我没有任何异议。但这些东西,我确实不能要。” 殷酥酥态度坚持,打定了主意不肯收这些礼物。 费疑舟镇定自若地瞧着她,须臾,他开口:“这么说,殷小姐同意做我的女伴?” 殷酥酥怔然了下。尽管知道以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他不可能缺女伴,但他话问到这份儿上,她没办法给出否定答复。 殷酥酥只能冲他点点头。 “那么我希望宴会当天,殷小姐能穿着这件礼服、佩戴这套珠宝,站在我身边。”费疑舟清冷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笔直注视着她:“你意下如何?” 殷酥酥卡壳,继而默默汗颜。心想:难道是太子爷的特殊爱好,把女伴当成他的真人芭比来打扮吗? 奇迹酥酥?() 她语气里添上一丝无可奈何,应他:“好吧。礼服和珠宝,我就暂时帮您保管,等宴会结束再还给您。” 费疑舟端详面前姑娘的脸色,眼神里多出一丝兴味和好奇,散漫随意道:“据我了解,服装和珠宝是大部分女孩子都心仪的东西。我好奇,殷小姐不爱这些,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殷酥酥站在落地镜前,看见镜中的自己一身华服珠光宝气,衬得整个人莹莹生光。 片刻,她目光掠过镜中的女孩,转过头,望向身旁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男人,笑着回答:“我只是个俗人,正常女孩儿喜欢的我都感兴趣。不收您的礼物,不是清高脱俗,只是怕还礼还不起。” 面对费疑舟,殷酥酥大多时候都在习惯性表演,恭维假笑一条龙。这是她五年来练就的生存之道,面具几乎已融入骨血。 但这句话,她说得很真心。 圈子里无数不成文的潜规则,殷酥酥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妥协。她怕与这个男人牵扯太多,最后只剩下“身不由己”一条路…… 两步远外,费疑舟低着眸,平静地看着殷酥酥,短短瞬间便将她的想法看透。 费疑舟勾唇角,眼神不明地笑了下:“看来,你不是排斥这些礼物,只是排斥我这个送你礼物的人。” 殷酥酥:“……” 糟糕。 该不是惹这大佬不高兴了吧? 殷酥 酥日常生活中是个具有钝感力的人,极少内耗,极少被旁人的情绪影响,但,此时此刻,她还是被费家大公子的气场变化给震住了。 她杵在原地,好几秒才打好腹稿,用最温柔和善的口吻和最甜美悦耳的嗓音,说道:“费先生,您误会了,我怎么会排斥您。我只是在想,上次试戏的事都还没好好谢您,再收您礼物,我就太无地自容了。” 身高差距使然,男人长身玉立、微垂着眼眸看她的姿态,显得格外居高临下。他忽然开口,问她:“你真的想谢我?” ……老实说也不是很想。 殷酥酥干巴巴地眨了下眼睛,硬着头皮回他:“当然。” 费疑舟冷静而平缓,说:“那就请殷小姐,答应替我做三件事。” 殷酥酥:“?” 太子爷开尊口的一刹那,殷酥酥晶亮的眸流露出了迷茫——这说法,您以为您在拍性转版《倚天屠龙记》吗? 殷酥酥囧到了,同时心头打起了鼓,鬼使神差便脑补出了许多奇奇怪怪又香艳无边的画面。 她尽力做着表情管理,微笑有点崩:“具体得看是哪些事。” 费疑舟:“第一件,三天后陪我参加宴会。” 殷酥酥很警惕,条件反射回答:“这个没问题,我已经同意了。还有呢?” 费疑舟:“第二件,请我吃个饭。” “……”殷酥酥倏地愣住。 圈中权.色.交易是常态,殷酥酥原本以为,费疑舟所说的答谢,或多或少有那方面的意思,没想到竟然是她龌龊了。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殷酥酥为此生出几分尴尬与内疚,两颊燥燥地发热。 她点头,说:“没问题。第三件事是什么?” 费疑舟静默半晌,淡声说:“第三件事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我会告诉你。” “……哦,好的。”殷酥酥掩饰什么般清了清嗓子,说:“晚上我就请您吃饭。费先生想吃什么?” 费疑舟依然是那副晏然清贵的仪态,从容得不染纤尘。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她很近,很近,近到两人呼吸可闻。视线笔直地落在她脸上,打量着,审度着,带着丝似笑非笑的玩味儿。 似笑而非的神态很容易显出轻浮之色,但他没有。 相反,她只觉得这样的表情在费疑舟脸上,令他比平日更温和,更富有生气。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冷不丁问:“殷小姐以为我会要你做什么事?” 殷酥酥始料不及,怔愣住:“……什么?” 费疑舟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扬,因那暧昧的眼神,这笑容也显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绅士地弯下腰,贴向她耳畔,用极低的音量漫不经心提醒:“你的脸,很红。” 空气里飘扬的钢琴曲换了不止几首,一粒粒音符仿佛化作一只只调皮的小鹿,猝不及防就撞进殷酥酥的心口。 短短半秒钟,殷酥酥整张脸“唰”的红透,根本不敢看他 ,下意识便撤身躲开几步,脑袋深深埋进胸口。 鼻息间依稀残留着他的冷香,若有似无,好像缠绕成了一张无形的网,霸道地将她占有,笼罩,困缚。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殷酥酥的心跳快得像刚跑过半程马拉松。 她指尖都在发颤,但还是竭力镇定着,没有显露出分毫,垂着眸平稳道:“中餐可以吗?” 费疑舟将那小巧通红的一对耳垂收入眼底,惊异地发现,原来世界上有一种存在,竟可以轻易操纵他的心绪。 他会因她只言片语而烦闷不悦,也会因她绯红的脸蛋心情转晴。 费疑舟一时有些出神。 好片刻没等来回答,殷酥酥不解,以为对方没有听清,下意识抬眸望过去,口中确认道:“费先生,晚饭我请你吃中餐,可以吗?” 这一抬眼,冷不防便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 费疑舟应她:“好。” * 请费家大公子吃饭,档次自然不能低,殷酥酥最后带费疑舟去了京城排行前十的一家黑珍珠中餐厅。 用完餐已经晚上八点多。 在雅间向侍者买完单,殷酥酥拿毛巾擦了擦手,取过手边的墨镜口罩和帽子戴上,习惯性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费疑舟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这姑娘把自己包成木乃伊。 不多时,“木乃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侧过脑袋看他,摘下口罩抬高墨镜,笑眯眯地问:“费先生,三天后的晚宴地点在哪里?大概几点?” 费疑舟表情很平淡:“到时候我会提前来接你,等我电话。” “嗯好。” 当晚回到樟树巷的公寓,殷酥酥前脚刚进门,后脚便下起暴雨。 她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回家及时。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哗啦啦。 殷酥酥洗完澡换好睡衣,给自己洗了个苹果,咔擦咬一口,然后便在落地窗的小圆桌前席地而坐,拿起纸笔,准备开始写信。 正啃着苹果要落笔,旁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殷酥酥把手机屏点亮,一眼看见老妈发来的新微信:【蛋蛋,记得感谢信。】 【嗯嗯正写着呢。】 回复完,殷酥酥注意力重新回到信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尊敬的圆梦计划基金赞助人:您好…… 殷酥酥的家乡在西北,是一座没有任何支柱产业的小县城,人均GDP低得可怜。那样的大环境,几乎不允许“梦想”这种东西存在。 自幼便热爱表演,梦想着能成为一名演员的殷酥酥,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异类。 亲戚朋友议论纷纷,左邻右舍也窃窃私语,就在殷父殷母顶不住压力,快要劝女儿放弃梦想的时候,班主任的一番话为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班主任告诉这一家子,说:“殷酥酥同学确实有表演天分,去年的校园话剧大赛的《雷雨》,她演得很好呀。咱们市教育局之前成立了一个‘圆梦计划’基 金,是一个富商赞助的,专门为成绩优异的同学提供帮助。这样,我把她的资料交上去,看能不能申请到这笔基金。如果申请成功,她大学几年的所有费用,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殷酥酥在这笔基金的资助下顺利完成了学业。 毕业工作后,她便将学费一分不落全都捐赠回了圆梦计划基金协会,并且每年都会给资助人寄出一封亲笔信表达感谢。 第二天一大早,八点刚过,殷酥酥便准时出现在邮局,将感谢信和自己制作的手工小礼物一并寄出。 从邮局出来,殷酥酥半分钟都没耽搁,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微信: 【妈,今年的信已经寄啦。】 * 当天下午,一辆黑色商务车便驶向了京城南郊,一座占地万平的独栋式庄园别墅坐落在林荫路尽头。 几个雇佣兵安保人员在铁艺大门外24小时不间断巡逻,看见有车驶来,其中一名外籍壮汉抬手阻拦,用中文说:“你好。” 车停稳。 穿西服的青年下了车,带着信上前说明来意。 不多时,一名着中山装的老者从庄园内走出来,接过信件,礼貌道谢,折返回园内。 行至茶室。 老宅管家申叔恭敬地将信件呈递过去,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说:“老先生。” 躺在太师椅上的是费家老太爷费豫真。老太爷已经八十好几,闭着目养着神,道:“那个女娃娃又寄信来了?” 申叔:“是的,吕总代收过后马上就送了过来。有信,还有一个她亲手做的小物件儿。” “这么多年了,每年的信一封没落过。确实是个好孩子。”老人漾开笑颜,缓慢地点头,稍顿,终于撩起眼皮看向一旁,和蔼道:“你啊,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和这孩子见个面?” 青铜兽耳香炉旁,年轻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一支线香,眸微垂,气定神闲地将龙涎香点燃,盖上香炉盖子。 一时间,茶室内淡烟袅袅。 费疑舟脸色静若南山的雾,耐人寻味道:“您很快就能见到她。”! 第 13 章 Chapter 13 第13章 * 《凡渡》的女一号正式敲定为殷酥酥。 毕竟是费家大公子亲自领进门推荐的人,其中利害关系不言自明。剧组上下不敢怠慢这位女主演,就连告知殷酥酥方的电话,都是姜成文亲自打的。 彼时,殷酥酥正在后台化妆间做造型,准备作为飞行嘉宾,参加一档外景综艺的录制。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着显示屏上的陌生来电思考了几秒,滑开接听键:“喂您好。” “殷酥酥小姐你好,我是姜成文。”听筒里传出一道中年男性的嗓音,听着十分耳熟,熟络而客气,“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殷酥酥倏地愣住。 旁边的梁静敏锐察觉到什么,扫了眼跟前的化妆师,用口型问殷酥酥:“谁呀?” 殷酥酥捂住手机话筒,同样用口型回她:“姜成文。” “……” 梁静虽然也震惊,但她很快便定下心神。梁静起身朝化妆师露出个笑,贴近化妆师耳畔,柔声说:“dy老师,不好意思,我们先接个电话可以吗?” 化妆师习以为常,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好奇,点了下头,化妆刷一放,奶茶杯一拿,到隔壁桌帮忙去了。 以殷酥酥目前的咖位,换衣服做妆造都是用公用化妆间,因此这间屋子里除她以外,还有其他两个小艺人嘉宾。 好在这会儿化妆间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忙自己手里的事,没人注意到殷酥酥这边。 殷酥酥平复了下心绪,稍压低声,回道:“方便,您说。” “是这样的。”姜成文语气温和,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上次你来试镜之后,我们进行了综合评估,觉得你很适合女一这个角色,想正式邀请你出演。不知道你这边是什么意愿?” 听见这番话,殷酥酥瞬间瞪大眼睛捂住嘴,十指发抖,险些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姜成文等了两秒钟,没听见回信,又出声:“殷小姐?” “姜老……”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殷酥酥努力深呼吸稳住心神,嗓音略微发哑:“能得到您的认可,我真的很开心。” 听筒那头和蔼一笑:“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嗯!” 殷酥酥手机音量开得低,加上周围喧嚷,边儿上的梁静硬是半个字都没听见,急得半死。 电话挂断的第一时间,她便压低嗓音凑近过去,问:“姜老说什么?” 殷酥酥扭头看梁静,清澈的明眸像点缀了繁星,又像蓄满了泪光,亮晶晶的。 她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梁静起初没反应过来,还想问“什么成了”,嘴唇刚开合两下,蓦然恍然大悟。梁静兴奋得一把握住殷酥酥肩膀:“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两个姑娘激动归激动,工作还是得照常继续。 录制综艺的整个过程里,殷酥酥想起姜老的电话就开心,兴致勃发,做游戏的时候也 格外认真。 和她搭档的队友叫靳路阳,今年二十四岁,男团爱豆出身,出道以来一直不温不火,倒是和殷酥酥的经历有几分相似。 靳路阳将殷酥酥从污泥池中扶起,关切道:“酥酥姐,你没事吧?” 一轮游戏结束,殷酥酥的脸上、身上、安全绳上布满黑色污泥,活脱一个脏兮兮的小泥人儿。但她完全不在意,冲搭档弟弟笑了下,摆手回答:“没事儿。” “我录了这么多次节目,搭了这么多搭档,酥酥姐你是女生里面最不在意形象的。”靳路阳目露钦佩,竖起大拇指说:“敬业,佩服。” 天快黑时,节目效果达到要求,录制总算结束。 殷酥酥和众人打完招呼,回到外景场地旁的酒店房间,冲澡洗头。 梁静抱着干净衣物等在浴室外,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她忍不住心疼地皱起眉,念叨:“咱们又不是主咖,最后成片里,你所有镜头加起来可能也才几十秒,这么卖力干什么?” 浴室里,殷酥酥心情好得不行,哼歌唱小曲:“玩游戏嘛,当然要玩开心。” 梁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静默几秒想起什么,又道:“《凡渡》那边准备什么时候签约?” “姜老没跟我说。”冲掉泡沫,殷酥酥反手拧上花洒,拿浴巾擦头发。 “片酬呢?准备给你开多少?” “……”殷酥酥呆住,旋即探出颗脑袋囧兮兮地望梁静,“姐,我忘记问了。” “我也就是顺嘴一提。能上这种大制作,片酬多少根本不是重点。”梁静故意加重语气,配上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重点是,你马上就要飞升了我的宝贝!大红大紫,飞升成神,未来的新一线电影咖就是你!” “红不红紫不紫的都是其次。”殷酥酥倒是很理智,梳着长发柔柔一笑:“跟着姜老拍电影,一定能打磨演技,学到很多真东西。” “一出手,就助你拿下姜老新片女一号,这么大方又靠谱的金主爸爸,全世界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梁静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抱,靠在门框上瞅她,忽然挑挑眉,揶揄:“你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殷酥酥梳头发的动作突的一顿。 她侧过头,说:“梁姐,后天我记得我只有早上有个通告?” 梁静:“嗯。怎么了?” 殷酥酥没有多言:“没事。” 这时,一直等在外面的许小芙拿着吹风机走进来。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边把东西递给殷酥酥,边呆呆地抠了抠脑壳:“梁姐,酥酥姐,我刚在外面听你们说了半天,听得稀里糊涂的。酥酥姐要演姜成文的新电影?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咱们的‘金主爸爸’是谁呀?” 不知是刚洗完澡太热,还是屋里的空调不给力,殷酥酥只觉心口烧得慌,连带着她绯红的两颊也变得更烫。 她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从许小芙手里接过吹风机,严肃说:“大人的事,小妮子少操心。” * 忙完一天的工作,殷酥酥回家时已经半夜。 她进门换鞋,余光扫过电子日历时,怔了怔。一日终结,意味着距离那场“三日之约”又近一日。 梁静早有交待,殷酥酥第二天的行程排满整个白天,要接受杂志专访,还要拍摄一组与头部网红合作的短视频来推广某护肤产品。洗漱完,她便敷着面膜上床睡下,准备次日起个大早赶工。 睡前玩手机,无意间点开短信箱,才看见一条被她忽略已久的未读消息。 发送于五个钟头前。 目光扫过备注栏一行的费先生?_[(”三个字,殷酥酥心口微紧,顿了下,迟疑地点开消息。 【你的港澳通行证是否处于有效期?】 看着这行文字内容,殷酥酥心头升起一丝困惑,但还是礼貌地回复:【在有效期内。】 摁下发送键。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殷酥酥原以为对方已经睡下,谁知信息发送成功没一会儿,回复便来了。 简洁干净的一个字:【好。】 殷酥酥眸光微闪,不禁惊讶地再次回复:【这么晚了,费先生还没睡?还在加班忙工作?】 费疑舟再次秒回:【在等你回信息。】 “……”殷酥酥被呛了下,尴尬的同时,心中升起丝异样。回他:【不好意思,今天在录节目,才看见您发的消息。】 费疑舟:【后天下午我派车接你,殷小姐大约几点得空?】 殷酥酥:【我1点之后就一直在家。】 费疑舟:【随身带上通行证。早点休息。】 殷酥酥虽不解但也没有多问,敲字:【好的,晚安。】 费疑舟:【晚安。】 * 两天后的午后,阳光和煦,风吹叶动,纯黑色迈巴赫如期出现在樟树巷附近。 殷酥酥提前为自己化上了精美妆容,提着装礼服的袋子和高跟鞋离开公寓。来接她的是助理何建勤,费家大公子本尊则不见人影。 上了车,殷酥酥独自坐在宽敞的后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微锁眉头。 不是说陪大少爷出席晚宴。 现在才下午两点,会不会太早了点? 如是思索着,殷酥酥抬眸看了眼驾驶席。何助理安静地开着车。她想问什么,又不太好意思,纠结片刻终究还是作罢,从手袋里拿出补妆镜,再三检查自己的妆发。 极大出乎殷酥酥的意料,一个小时后,她人被何助理带到了国际机场,并直接跟随何建勤与机场人员,经私人VIP私密通道登上了一架私人公务机。 舷梯口处站着几名高挑靓丽的空姐,则是最专业的空中服务团队。她们面露微笑,比出“请”的手势,示意殷酥酥跟在她们身后前行。 殷酥酥一头雾水地登机,一头雾水地换上拖鞋,一头雾水地打量四周。 穿过一条不知算不算走廊的通道,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而又静谧奢华。 能容纳数十名乘客的机舱内,此时只有一个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笔挺西服,坐在靠窗一侧的座椅上,长腿优雅地交叠,指尖的香烟火星明灭。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来看她,手里的烟随手摁灭在和田玉烟灰缸内。 “殷小姐,下午好。”费疑舟神色平静,绅士地朝她微颔首。 “……下午好。”殷酥酥闻到了空气里极淡的烟草味。 和那种呛鼻的尼古丁气味不同,这种味道很清冽,带着古檀的质感,十分特别。 才抽过烟,费疑舟的呼吸里氤氲着一层苍白的雾,白雾之后,他如玉的面容显得更加清冷,仿佛不应存在于世俗,而属于抽象的第三世界。 他朝她微勾唇,说:“晚宴地点在香港太平山,航行时间大约三个半小时。辛苦你陪我跑一趟。” 香港太平山,殷酥酥知道这个地方。 号称香江之光,能在太平山上置业的家族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正忖度着,又听见费疑舟淡淡开口,请她:“坐。” 殷酥酥回神,环视一周,下意识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空位子,坐下。 费疑舟目光落在姑娘娇艳绯红的脸蛋上。 注意到,约莫是出于紧张,她眼眸习惯性垂着,浓密的眼睫像黑色蝴蝶的翼,间或扇两下,轻盈如梦,扇得他有些分神。 视线落低寸许,又看见她无意识地张开嘴,轻轻咬住了嘴唇。牙齿尖而小,色泽雪白,和柔润朱红的唇形成漂亮的色彩差。 费疑舟食指微不可察地一跳。 有个念头犹如从冰河内破出的锥,锋利无阻,狠狠入侵他的脑海。 他想感受她嘴唇的柔软,想体感她皮肤的温热,想了解她的一切过去,想加入她的所有未来。想把她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想要她。 机舱内的空间一阵寂静。 片刻,费疑舟不动声色地开口,语气依然是他一贯的松弛慵懒漫不经心:“这次的随行人员只有阿生跟何助理,他们和空乘人员都有自己的座区,不会过来。” 那头,殷酥酥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这个,只能迷茫地点头:“哦。” 费疑舟:“这里只有你跟我。” “哦……” “没有第三个人。” “哦……” “十几个座位供你选择。” “哦……” “我前后左侧都是空位。”费疑舟细微一挑眉:“殷小姐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殷酥酥被呛了下,担心太子爷不高兴,红着脸忙颠颠地予以否认:“怎么会。费先生君子如玉。” 费疑舟笔直注视着她,眼神沉如冰岛以北的深海,说:“那你为什么离我这样远?”! 第 14 章 Chapter 14 第14章 两天后的午后,阳光和煦,风吹叶动,纯黑色迈巴赫如期出现在樟树巷附近。 殷酥酥提前为自己化上了精美妆容,提着装礼服的袋子和高跟鞋离开公寓。来接她的是助理何建勤,费家大公子本尊则不见人影。 上了车,殷酥酥独自坐在宽敞的后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微锁眉头。 不是说陪大少爷出席晚宴。 现在才下午两点,会不会太早了点? 很快又回过神——难怪昨晚费疑舟提醒她携带港澳通行证,看来是要飞香港或者澳门。 就是不知具体目的地。 如是思索着,殷酥酥抬眸看了眼驾驶席。何助理安静地开着车。她想问什么,又不太好意思,纠结片刻终究还是作罢,从手袋里拿出补妆镜,再三检查自己的妆发。 既在殷酥酥意料之中,又在殷酥酥意料之外,一个小时后,她人被何助理带到了国际机场,并直接跟随何建勤与机场人员,经私人VIP私密通道登上了一架私人公务机。 舷梯口处站着几名高挑靓丽的空姐,则是最专业的空中服务团队。她们面露微笑,比出“请”的手势,示意殷酥酥跟在她们身后前行。 殷酥酥有些新奇地打量四周。 穿过一条不知算不算走廊的通道,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而又静谧奢华。 能容纳数十名乘客的机舱内,此时只有一个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笔挺西服,坐在靠窗一侧的座椅上,长腿优雅地交叠,指尖的香烟火星明灭。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头来看她,手里的烟随手摁灭在和田玉烟灰缸内。 殷小姐,下午好。?[(”费疑舟神色平静,绅士地朝她微颔首。 “……下午好。”殷酥酥闻到了空气里极淡的烟草味。 和那种呛鼻的尼古丁气味不同,这种味道很清冽,带着古檀的质感,十分特别。 才抽过烟,费疑舟的呼吸里氤氲着一层苍白的雾,白雾之后,他如玉的面容显得更加清冷,仿佛不应存在于世俗,而属于抽象的第三世界。 他朝她微勾唇,说:“晚宴地点在香港太平山,航行时间大约三个半小时。辛苦你陪我跑一趟。” 香港太平山,殷酥酥知道这个地方。 号称香江之光,能在太平山上置业的家族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正忖度着,又听见费疑舟淡淡开口,请她:“坐。” 殷酥酥回神,环视一周,下意识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空位子,坐下。 费疑舟目光落在姑娘娇艳绯红的脸蛋上。 注意到,约莫是出于紧张,她眼眸习惯性垂着,浓密的眼睫像黑色蝴蝶的翼,间或扇两下,轻盈如梦,扇得他有些分神。 视线落低寸许,又看见她无意识地张开嘴,轻轻咬住了嘴唇。牙齿尖而小,色泽雪白,和柔润朱红的唇形成漂亮的色彩差。 费疑舟食指微不可察地一跳。 有个念头犹如从冰河内破出的锥,锋利无阻,狠狠入侵他的脑海。 他想感受她嘴唇的柔软,想体感她皮肤的温热,想了解她的一切过去,想加入她的所有未来。想把她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想要她。 机舱内的空间一阵寂静。 片刻,费疑舟不动声色地开口,语气依然是他一贯的松弛慵懒漫不经心:“这次的随行人员只有阿生跟何助理,他们和空乘人员都有自己的座区,不会过来。” 那头,殷酥酥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这个,只能迷茫地点头:“哦。” 费疑舟:“这里只有你跟我。” “哦……” “没有第三个人。” “哦……” “十几个座位供你选择。” “哦……” “我前后左侧都是空位。”费疑舟细微一挑眉:“殷小姐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殷酥酥被呛了下,担心太子爷不高兴,红着脸忙颠颠地予以否认:“怎么会。费先生君子如玉。” 费疑舟笔直注视着她,眼神沉如冰岛以北的深海,说:“那你为什么离我这样远?”!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 章 Chapter 15 Chapter15(上) 对上费疑舟耐人寻味的眼神,殷酥酥僵滞了瞬,随之醒悟过来——她作为费家大少的女伴出现在飞机上,离他太远,好像确实有点不礼貌。 无法。 殷酥酥没有迟疑多久。她很快从座位上起身,乖乖走到费疑舟身旁那个公务椅前,职业微笑,弯腰落座。 费疑舟保持着闲适而优雅的坐姿,目光滴水不漏,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待她坐下后,方有礼有节启唇提醒:“系好安全带。” “好的,谢谢。”殷酥酥点点头。吧嗒一声,将安全带扣上了。 扣完,两人便都没了话。 殷酥酥侧眸望向窗外。 午后天空很蓝,飘着几片白色云朵,这样干净的颜色,在京城很少见,像是小朋友笔下的水彩画。没一会儿,一架更小型的公务机从云层后方穿出,和谐地与整幅画面融为一体。 中国的有钱人很多,富豪圈子里人手一架私人飞机,娱乐圈那些头部艺人出远门也喜欢包公务机。 殷酥酥以前听梁静说过,包一架公务机,一个钟头左右的单程飞行,价格在20万人民币左右,如果要跨国跨海,价格轻轻松松便破七位数。而这些公务机的售价则是数千万到数亿不等。 那时她听梁静讲这些,纯粹是听热闹听稀奇,确实没想到,自己也能享受一次豪华公务机出行待遇。 殷酥酥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就在她讷讷发呆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她抬起头,见是一名身穿空乘制服的漂亮空姐。 空乘组长双手交合于小腹前方,呈标准站姿,脸上也带着标准的甜美笑容,露出的八颗牙齿雪白整齐,堪称一道美丽风景。 她面朝费疑舟,恭谨地询问道:“先生,请问可以起飞了吗?” 费疑舟没有表情地点了下头。 空乘组长应声是,提醒两人系好安全带,随后便低眉垂首地退出舱室。 没多久,殷酥酥便看见机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速度由慢转快之间,飞机驶上了跑道,开始升空前的滑行。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殷酥酥心口猛一沉,下意识将背脊贴紧座椅靠背,收拢十指,抓住座椅两侧的扶手。 费疑舟察觉到她的微动作,表情未变,目光里却泄露出一丝忧色。他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缓温和,在柔声安抚:“身体放松,减少肌肉张力,配合调整呼吸,能够降低你的不适感。” 殷酥酥听话照做了,吸气,吐气,认真地做着深呼吸。果然,失重带来的晕眩与心慌感得到缓解。 半晌,飞机没入云端,她的不适亦随之消失。 “抱歉……”殷酥酥脸微烫,边管理表情,边稍显窘促地跟他解释,“我天生对失重很敏感,让费先生见笑了。” 费疑舟静了静,冷不丁道:“所有交通工具里,我也最不喜欢飞机。” 殷酥酥 怔然了一息,眨眨眼,脸上写满疑惑:“为什么?” 费疑舟神色淡淡地瞧着她,被她俏皮可爱的微表情吸引,眸底的光也添上温度,回答:人处在万米高空时,总是被动,许多事物都会脱离掌控。 ?弱水千流的作品《酥酥》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飞机仍在上升,紫外线愈发强劲,落下的挡光板将外头的日光阻挡。偌大的机舱之内,柔和的机载灯光将黑暗逐离,而另一处光源,是费疑舟沉静如海的眼睛。 殷酥酥听他说完,不知是鬼使还是神差,条件反射地接了句:“看来费先生不喜欢失控的东西,你喜欢掌控所有事。” 费疑舟勾了勾唇,还她一个慵懒又散漫的笑,既为肯定也未否定。 殷酥酥看着他随意的笑容,忽然生出一丝感慨。 人类的进化,千万年来始终在致力于消除阶级之分,尊尚“人人生而平等”,可悲的是,能展示这些收效的唯一地方,只有课本与书本。走进现实去看看,再不想承认也只能承认,就是有人位高权重,位高权重至极,高到仿佛能站在云端掌控世界。 这个话题进行到这里,再往深了聊,难免会有僭越的嫌疑。识趣的聪明人都会选择点到即止。 殷酥酥对费疑舟本人并不好奇,也不想将他的话继续往后延伸,更重要的一点,她觉得自己算个聪明人。 因而,她面上朝他莞尔一笑,趁着空乘人员送上茶果点心的当口,不露痕迹地便将话题转移开。 空姐们呈上了两份精美小食,有米其林大厨制作的传统京城糕点、传统小食,配以两盅铺了茶叶、还未冲水的青花瓷茶碗。 空乘将茶具摆放在侧,以沸水兑入茶盅。 殷酥酥嗅到空气里的茶香,清新提神,是以前没有闻过的。不禁称赞:“这茶好香。” “岩茶之王,当然香啦。”年纪更轻的空乘美女笑着回答。这小空乘刚任职不久,见殷酥酥长得美貌又面善,忍不住就想多聊两句。她小声补充道:“这可是费先生的私藏,殷小姐你真有口福。” 话音落地,旁边年纪稍长些的空乘组长便蹙起眉头,面露不悦,用极低的音量训斥:“岗前培训的时候我叮嘱过你什么?话多。” 年轻空姐被吓住,连忙闭紧嘴巴,老老实实低下头,不再说话。 泡好茶水,空乘们出去了。 殷酥酥正好渴了也饿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继而眼睛一亮,音量略微拔高,甜甜地称赞:“这茶确实很好喝。” 费疑舟闻言,微侧目,饶有兴味地看殷酥酥一眼。 他觉得有趣,因为发现这小姑娘时常有种笨拙的精明,和精明的可爱。 正常人夸茶好喝,夸不出这么甜腻造作的腔调,大概率,她是刚才听空乘说这茶是他的私藏,于是变着法儿拐着弯儿,借夸茶好的由头,来拍拍他的马屁。 费疑舟没怎么接触过娱乐圈,但从古至今,勋贵圈就有个十分统一的癖好,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爱在艺人里选金丝雀。这癖好其实也容易想通,明星个个 长得好身材好,光鲜亮丽,追捧者众多,上流社会原本就这德性——即使是逗趣儿的鸟,他们也必须选最华丽的那只。 费疑舟处在这个环境,周围人的自由,他不予评价,却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事。 娱乐圈是口大染缸,这姑娘像极了一只格格不入的小鱼,笨拙地想要同流合污,又学不到其中精髓。 费疑舟在座椅上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长腿交叠,单手支着额,继续直直盯着殷酥酥看。 旁边,殷酥酥已经把茶盅放下,拿起碟子里的豌豆黄咬了口,正吃着,余光里瞟见太子爷直勾勾的眼神,一惊,气管吸进一口豌豆黄,直接给呛住了。 “咳咳……”她闷咳起来,脸也憋得通红,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伸出去够纸巾。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递到她眼前。 为免豌豆黄从嘴里喷射出来,形象扫地,殷酥酥也顾不得其它了。她动作飞快,一把从费疑舟手中将纸巾接过,手忙脚乱地擦嘴。 费疑舟将她所有举动收入眼底,懒洋洋地出声,提醒道:“慢点吃,不够还有。” “……”殷酥酥汗颜,心想我才不是吃得急被呛,我那是被您老人家的眼神给吓得。 好不容易把豌豆黄咽进肚子里,殷酥酥还是感觉喉咙噎得慌,又端起茶盅豪饮一大口,直接把茶喝了个精光。 然后…… 成功把自己涨饱了。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摁压手指穴位,强行把快要破喉而出的饱嗝给重新憋回去,继而弯弯唇,朝身旁的金主太子爷露出个温柔得体的微笑。 “费先生,方不方便告诉我,今天我要陪您参加的是场什么晚宴?” 陪同费疑舟出席晚宴这件事,殷酥酥稳妥地将之定义为“工作”。她由衷觉得,与其继续在这儿东拉西扯出洋相,还不如聊点与工作有关的正事。 “家宴。” “……” 听见这个词汇的瞬间,殷酥酥勾起的嘴角僵了,那抹训练有素的职业微笑开始摇摇欲坠,险些崩塌掉。好几秒光景,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问:“为什么要我陪您参加家宴?” 费疑舟并未立刻作答。他微垂着眼眸,脸色自如,从座椅前方的置物架上取来一个不知装什么的盒子,盒身通体都是金丝楠木,表面饰以潮州沉雕,精细到极点。 推开盒盖,殷酥酥这才看见,那只金丝楠木盒子里装的,竟然是……糖果? 殷酥酥诧异地扬起眉。 费疑舟指骨如玉的手将糖盒递到殷酥酥眼前,绅士询问:“殷小姐要不要来一颗?” 一股清冽的薄荷味钻入鼻息,殷酥酥摆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谢谢,我控糖。” 费疑舟没再多说,取出一颗糖,慢条斯理放入口中,动作说不出的矜贵同清雅。 高岭白雪般高不可攀的男人,居然随身携带糖果。这极具反差的行为,令殷酥酥忍不住发问:“您有随身携带糖果 的习惯,因为喜欢吃甜食?” 费疑舟摇头:“这是特制糖,可以抑制烟瘾。” 殷酥酥愣了几秒,恍然:“因为现在想抽烟,所以才吃糖?” 费疑舟:“嗯。” 殷酥酥狐疑:“可是,我记得私人公务机没有禁止吸烟的条款。” 特制糖果浸润费疑舟的舌尖,漫开一丝夹杂清苦的甘。 “再上乘的烟草,燃烧后生成的物质也对身体有害。”他平静地看着她,语气稀松而平常,仿佛谈论股市天气般自然:“因此在你面前,我尽量不抽烟。” 轻描淡写几个字,令殷酥酥的心尖再次收紧。 飞机平稳地行驶在既定航线上,没有气流干扰,也没有任何异常,她却像被人无遮无掩抛上太空,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一松一捏,一捏一松,下一秒就要窒息般。 这个男人太复杂了。 她穷尽毕生所学,也洞悉不透他的半点想法。 心慌意乱的倏忽间,感觉到掌心也跟着滑腻起来,浸满了汗。殷酥酥努力让自己镇定,一面低着头不敢看他,一面又力求自然地回他:“谢谢您为他人考虑。” 这句话,殷酥酥其实省略了下半句——谢谢他为他人考虑,因为他本无需对任何人这样做。 费疑舟眼神淡而静,清定地注视着殷酥酥,显然,他不准备接受这模棱两可的道谢。 费疑舟说:“抱歉,我想我需要纠正你一下。” 殷酥酥眸光略微一跳。 费疑舟:“我并非为‘他人’考虑,这个代词范围太广,不准确,是你对我的误会。殷小姐,我只是在为你一个人考虑。” 殷酥酥:“……” 费疑舟直视她的眼睛,又道:“如果你诚心向我道谢,这话或许该重说一次。” 他长年身居高位,浑身的气质无疑是凛冽的,冷峻的,殷酥酥永远记得克拉马吉宫外的那一面,他清凌凌端坐在清影车内,不必言语,压迫感便强到她无所遁形。 她能感觉到,之后几次相处,包括今天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有意无意地在柔缓,柔缓自身的气场,柔缓自身的高不可攀。 可现在,费疑舟的语气依然平和,姿态依然温雅,目光却沉沉的,重如千斤,无形中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建议的口吻,彬彬有礼,说出不容悖逆的命令。 殷酥酥被震住了,声带快过大脑,自动改口:“谢谢您为我一个人考虑。” 这呆呆又乖巧的模样,艳丽娇憨,着实可人得很。 费疑舟笔直看着殷酥酥。 他视线原本端详着她的面容,蓦的,注意到一粒淡黄色的什么,突兀沾在女孩雪白纤细的脖子上。 费疑舟视线移下去,发现是糕点残渣,应该是刚才被她不小心洒出来的。 为方便换礼服,殷酥酥身上穿的是一件开扣式小方领长裙,豁张的领口很宽大,能确保换衣服时不弄乱妆容发型。然而,凡事有利就 有弊。 自上而下的视角,宽大微敞的领口,费疑舟收入眼底的旖旎风光,何止于脖颈…… 短短几秒,他眼神一凝,眼底的色泽瞬间黯下去。 “你脖子上沾了东西。”费疑舟将目光转开,好意提醒,嗓音沉得有些哑。 他端起茶盅喝水。不料忘记杯中装的是热茶,高于口腔温度的水流进入身体,温没降成,反倒令心头的躁动更烈了几分。 费疑舟把杯子放回桌上,抑制烟瘾的糖还在嘴里,对尼古丁的渴求却又一次翻江倒海。 身体里有种渴,平息不下来。 一旁的殷酥酥丝毫没觉察到男人的反常。听完他的话,她下意识低头往下看,脖子是视线盲区,她看不见,只好用手胡乱地拍拍拍。 几秒后,殷酥酥重新抬头看费疑舟,问他:“现在还有吗?” 费疑舟侧眸,神色几分无奈。 那粒糕点渣子还在原处,这姑娘乱七八糟倒腾半天,都不知道拍了个什么劲。 从小到大,费疑舟不喜欢一切失控的事物。此时此刻,理智发出了警告,他的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即将脱离控制。 可肢体有自主意识,等费疑舟回神时,他已倾身往她贴近。 修长的指尖,指腹沁着不属于夏天的薄凉,轻轻触及了殷酥酥的脖颈。 殷酥酥忘记躲避,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只觉得害怕。 男人的指腹除了冷,还有点儿硬,一点不柔软,与她光洁细腻的颈部皮肤截然相反。 残渣被摘去,扔进垃圾桶。 直至费疑舟的手指离开,殷酥酥的心跳都还脱缰野马一般,急促得不成样。 她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好一会儿才有点懊恼地垂下脑袋,说:“多谢。” “举手之劳。”费疑舟平淡地回她四个字。 相邻而坐,半晌再无言。 情景着实有几分尴尬。 片刻,殷酥酥想起什么,又开口,试探地问:“对了,您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带我参加家宴?” 费疑舟说:“类似家宴,也不完全是。” 殷酥酥:“什么意思?” 费疑舟淡声道:“香港周家的周英华老先生和我爷爷是故交。对方最近得了四件清三代瓷器,办了家宴请我爷爷去,准备将瓷器当面赠与。爷爷点名要我陪同。” “哦。”殷酥酥听得云里雾里,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她望着费疑舟,脸上残留着丝丝还未消散的迷茫:“那请问费先生,我去的意义是什么?” 费疑舟回答:“周老先生的长孙媳刚怀上三胎,我家老爷子觉得比不过周老,脸上没光,跟我放了话,要我今儿务必带个女朋友同去。” 他神态冷静,因那口少见的京片儿,语气里便多了几分笃悠悠的闲散味道。 殷酥酥:“……?” 等、等等! 她听错了吗?女朋友是什么鬼! 殷酥酥大为惊悚,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弹射起来,也懒得跟他用敬语了,瞠目结舌地冲口而出:“搞什么啊,你要我假装你女朋友?” 费疑舟眉眼如画,摇头:“准确来说,不是女朋友。” 殷酥酥长舒一口气,拍拍心口:“吓死我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谁知,太子爷紧随其后又风轻云淡地来了句:“是未婚妻。” 殷酥酥:“…………” 现在跳机还来得及吗? Chapter15(下) 看着费疑舟平静清冷的脸,殷酥酥僵坐在座椅上,无语,只能用一副格外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有时候真是难懂。 这位大佬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居然想得出让她冒充他未婚妻来给爷爷充门面这一招,这是什么魔幻又狗血的剧情走向,偶像剧看多了吗? 好半晌光景,殷酥酥才勉强又艰难地消化完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望着费疑舟问:“费先生你认真的?” 费疑舟也在瞧殷酥酥,松弛温凉又好整以暇的姿态。 在费疑舟的日常生活里,接触到的所有人对他都是恭敬有加的态度,最常听见的便是敬语。此刻她大概是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忘了谨小慎微,却教费疑舟有了个新奇的发现。 原来一句话里少了“您”,是这样鲜活灵动,让人心情愉悦。 费疑舟没有予以正面答复,而是漫不经心给她了一个轻问:“你说呢?” ……我说你不要太离谱! 殷酥酥颇为无力地捏了捏额角。换个人跟她替这种要求,她想都不想就会拒绝,拒绝得毫不犹豫f斩钉截铁。可面前这位是谁?是费家大公子,是费氏集团的一把手掌权者,是她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这下也算是想通了。 难怪之前要给她送高定礼服、送超季珠宝,大少爷哪里是在装扮她,分明是在装扮自己的门面。 殷酥酥心里乱糟糟地琢磨着,思来想去,仍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她皱起眉,没忍住又问:“你要找个人假扮你未婚妻,为什么会找上我?你身边没有其它单身的异性吗?” 费疑舟垂眸喝了一口茶,口吻平淡地回她:“我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不爱混圈,也没什么异性朋友。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殷酥酥意识到重点要来了,两只耳朵条件反射竖起来。 “熟人才好办事。”大少爷倾身,仪态万方地将茶盅放回桌子上,侧过头来瞧她,徐徐道:“我这不是,和殷小姐比较熟么。” 殷酥酥:“……” 说实话,真的很想回一句“晕倒,才见几次啊大佬,谁跟你比较熟”。 殷酥酥感到哭笑不得,没看出这位清绝出尘的大佬还是个自来熟,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行吧。”纠结数秒后,殷酥酥眼睛一闭心一横,给出了肯定答复,“费先生你对我有恩在先,我报答你是应该的。我同意假扮你 未婚妻。” 费疑舟料到她话只说了一半,又见她满脸英勇就义般的凛然,心下有些好笑,勾了勾唇,从善如流地说:那么殷小姐同意的条件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殷酥酥确实有自己的考量。答应陪同费疑舟出席这场宴会,是他们有约在先,既然不能够反悔,她就要尽可能思虑周到,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殷酥酥神色平静而认真:“我不希望今晚之后,网上有任何关于我跟费先生你的照片或者文章。” 费疑舟淡声应道:“我说过,今晚只是费周两家的家宴,现场不会有任何媒体。我向殷小姐保证,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费家大公子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好,我相信你。”殷酥酥点点头,又道:“另外,我明天早上还有工作,所以晚宴结束之后,可能还要麻烦你找人把我送回京城。” “没问题。” 飞机上安装了最先进的AVANCE特供机载音响,舒缓轻柔的小提琴曲自扩音器内飘出,使人仿佛置身歌剧院。 男人与姑娘平心静气地交谈,一个提出要求,一个悉数应允,这样一来二回几句话,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在不知不觉中破开一层冰。 费疑舟眸色清凛而专注,直视着殷酥酥的眼睛,再开口,嗓音也山涧般凉润:“殷小姐还有其他要求么?” 殷酥酥朝他微笑:“没有了。”说完忽又想起什么,稍顿了下,问:“费先生,到时候别人问起,我需要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 坦白讲,提出这一疑惑时,殷酥酥心里是不大自在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她便时常局促不安。 她想,费家大少要她假扮未婚妻,自然会给她安排门当户对的身份,或者某家豪门的千金小姐,或者海外归来的华尔街精英,总之不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网剧咖。 咫尺之遥,费疑舟闻声,淡淡挑了下眉,眉眼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困惑。 费疑舟以为她有什么难处,询问:“你不想他们知道你的名字?” 殷酥酥:“不是,我是考虑到你。” “考虑到我?”他盯着她,声线轻而缓,像是在细品她的话语。 “嗯。”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她纤白的指扣下,攥了攥方领裙的衣摆,掩饰着某种她始终不想暴露的、倔强的自尊心,故作淡定:“我在业内的名气不大,说出来,你那些亲朋长辈可能都没听过我。” 话音落地的下一瞬,殷酥酥听见耳畔传来一声笑。 那声笑极轻,轻得依稀失真,使她一时分辨不出是真实发生过,还是错觉。 殷酥酥有点狐疑地转过头。 这一转,目光冷不丁便与男人的眼神交汇。 殷酥酥怔住。 费疑舟安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勾,带着些似笑非笑的况味,显然心情不错。他怎么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小姑娘实在可爱,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实则在他面前 全透明,所有心思,一览无余。 “殷小姐主动为我考虑,我很开心。” “……” “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费疑舟说,“与你的职业、名气、背景无关,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殷酥酥,独一无二。” * 傍晚时分,莱格赛750于夕阳中平稳落地。 偌大的候机楼分为几个独立大型候机厅,专供公务机贵宾休憩,配套设施一应俱全,除了摆放着沙发电视音响的客厅区域外,还有小型观影厅、小型健身房,以及一个小型化妆间。 殷酥酥跟在费疑舟等人身旁,经机场方工作人员贴心引领,进入候机楼区域。 她本来奇怪,想悄悄问何助理,为什么落地后还要绕到候机厅来一趟,然而话音还未出口,一抬头,这个疑问的谜底便揭晓。 由四人组成的一流造型师团队早就奉命恭候在此。 “子安老师。”何助理和领队的造型师显然熟识,他朝对方微微一笑,用粤语道:“时间稍紧,辛苦各位了。” 殷酥酥隐约猜到几分,眼睛瞪得溜圆,匪夷所思地望向费疑舟:“费先生,这又是要做什么?” 殷酥酥说这话时,费家大公子已施施然于沙发落座,长腿自然交叠,脊背舒展后靠,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也被他做得矜贵万分。 “这几位老师是我请来的。”费疑舟眉目平静而从容,“他们会负责你今晚的妆容发型。” 殷酥酥竖起根手指,隔空戳自己:“我头发自己卷了,妆也自己化了。”一顿,有点不甘心地强调提醒:“全妆。你没看出来吗?” 莫名觉得喜感。 金尊玉贵的冷月,原来本质上也不过一个眼拙直男。 费疑舟被她问得无言,微侧头,扬了眉,修长的食指轻扣两下左额,肢体眼神都流露出一丝丝无奈。 何助理到底是最合格的心腹解语花,适宜地开口,对殷酥酥说:“殷小姐,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余子安老师是金牌造型师,相信他不会让您失望。” 殷酥酥觉得费疑舟多此一举,本想替他省钱,听完何建勤的话,索性也就随便了。 大少爷钱多得没处花,爱怎么花是他的自由,他想装点自己的门面,她配合就好。 须臾,殷酥酥心安理得地跟着造型师团队进了化妆间。 发型师手持喷瓶,开始给她倒腾头发。 “殷小姐的妆化得很不错喔。”说话的是余子安。这位造型师打扮时髦,拥有一张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庞。他端详着殷酥酥的妆容,提议道:“不过眼影颜色稍微偏淡了点,我就在你原本的妆容基础上进行调整,你看可以吗?” 殷酥酥点头:“麻烦你了。” * 一门之隔外,费疑舟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根烟,边垂眸抽烟,边翻阅置于膝上的企划案,神色淡漠冷沉。 何建 勤和陈志生站在旁边,知道费疑舟工作时的状态潜心,一贯要求周围环境绝对安静,因而两人都悄无声息。 最后,还是一阵手机铃声将这池静谧打破。 费疑舟的手机有三部,私用一部随身携带,公用的两部则始终由何助理保管。此时发出声响的,是费疑舟身上那部。 他接起来,随手轻掸烟灰,应答的语气温和而执礼:“爷爷。” 落地了吧???[”老太爷这几年身子骨不好,说话的中气也不太足了,话刚问完便闷声咳嗽一阵。 “已经到了。”费疑舟笑着说。 爷孙两人没聊上几句,化妆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费疑舟灭了烟,合拢膝上的企划案,边听老太爷讲话,边下意识地微掀眼帘。 殷酥酥身着礼服款款走出。 珠光宝气,美艳逼人。 殷小姐不熟悉余子安,不知道这位老牌造型师曾撑起九十年代港娱众神时代的半边天,最擅长化美人,能把美人的缺点淡化近无,转而将优点无限放大。而本就拥有“神颜”的殷酥酥,经过他的一番改妆,美貌值直接封顶。 这再次登场的一眼,令所有人看入了迷。 费疑舟也在看殷酥酥,向来清定无澜的眸,泛起几圈怔然的涟漪。 他脑中莫名联想起两首古词,一则“靓妆艳态,娇波流盼,双靥横涡半笑”,一则“美人微笑转星眸,月花羞,捧金瓯”。 听筒对面,老太爷话说完,半晌没等到长孙回复,察觉到异样,出声唤道:“阿舟?” 费疑舟未应声。 费豫真先是微讶,而后心思一转明白过来,低低笑出声。 费疑舟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眉心微蹙,不知是懊恼自己慢待祖父,还是懊恼自己,频繁因那姑娘而乱方寸。 “爷爷您说,我在听。”他语气恢复如常的冷静。 “你周爷爷想你了,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到。就这样吧。”老太爷像是心情大好,说完稍顿,补句关怀的叮嘱:“夜间山上风大,女孩子体弱,记得多备件衣物。” 费疑舟:“嗯。” * 太平山惯有香江之光的美誉,景美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里号称显贵聚集地,香港所有能排上名次、被财经杂志报道过的富豪名流,几乎都在太平山置了业。 殷酥酥以前因活动需要来过几次香港,但行程匆匆,她只是和梁静一起在旺角吃过鱼蛋,在维多利亚港坐过轮渡,倒是从未登上过那座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太平山。 暮霭沉沉,一辆挂着香港牌照的纯白色宾利无声行驶着,沿盘山公路上行。 车厢内静极了。 殷酥酥坐在宾利后排,透过车窗向外看,只见随高度攀升,收入眼底的景观也逐渐变得壮观开阔。 约莫是翠绿山景赏心悦目,她心情得以放松,也不回头,冷不丁便突发奇想地问:“费先生经常飞香港吗?” 看 了一路企划书,费疑舟明显有点儿乏,闻声,顺理成章拥有了偷懒的由头。他摘下眼镜,闭了眼轻捏眉心,懒漫答道:“不算经常,几个月一次,都是陪爷爷来。” 殷酥酥莞尔,不知怎么就有了聊天的兴致:“我挺喜欢香港的。小时候看港片,总是爱模仿港星演戏,一直想来这里看看。算是种情怀。” 费疑舟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看见她笑,他嘴角便也不自觉勾起一道浅弧:“去过石澳么?” 殷酥酥闻言,颇感兴趣地转回脑袋看他,眸子亮晶晶:“去过。你也知道石澳是《喜剧之王》取景地?” 费疑舟不置可否,又淡淡地问:“跟那棵树合照了么?” “嗯。”殷酥酥点头,“石澳很漂亮,实景比电影里美。” 漫无目的地聊了会儿。 这辆宾利的车厢空间虽不及劳斯莱斯,但也比普通豪华品牌的车宽敞许多。殷酥酥左臂撑在扶手台上,端起摆在上面的热茶,吹两下气,轻抿一口,想起费疑舟口中的“爷爷”,又问:“对了。你说这次的家宴你是陪你爷爷来,他老人家怎么没和我们一起?” “爷爷想和周老爷子叙旧,昨晚就提前来了。” “哦。” 演员总是感性又天马行空。殷酥酥脑补出两个老爷爷手拉手好朋友的画面,被自己想象的场景给逗笑了。 又过了半刻钟,一幢新中式风格的豪宅庄园自夜色中突围出来。应了装饰圈那句俗语,美式显奢华,中式显权贵,就这高度而言,满山翠绿皆臣服其下,蔚为壮观,非苍白的“宏伟”二字可形容。 发现车速开始放缓,殷酥酥探了下身,问:“到了吗?” 副驾驶席的何助理开口,温润答道:“这幢和刚才那幢闲置宅都是先生在太平山的物业,周家相邻,还有五分钟车程。” 殷酥酥红唇微张,愕然:“又不在这里常住,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何助理笑了下,耐心地解释:“先生一般不喜欢住酒店。” 殷酥酥:“……” 不喜欢住酒店,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买一幢楼,这就是太子爷壕无人性的钞能力吗? 殷酥酥汗颜,深深地沉默了。 不多时,白色宾利行驶至97号周宅近前,铁艺大门早已大开,等候贵客光临。 去他人家中做客,门前下车,步行入府,是费豫真老爷子亲自定的规矩,也是费氏子孙人人必循的礼数。 何助理拉开后座车门,殷酥酥与费疑舟一后一前下车,举目四顾,看见遥远的夜幕下,别墅群灯火连绵。 树叶连枝扇动,夜风突袭。 毕竟已是夏末时节,初秋虽未至,秋寒已先行。殷酥酥身着修身晚礼服,婀娜楚楚立于风中,感觉到一丝凉。 正欲背身避风,风却无端消失。 殷酥酥微愣,转过头去,才知夜风没有停,而是有人于暗处不动声色,轻描淡写为她挡去所有寒意。 “费先生,您先请吧。”她微颔首,姿态端庄而又淑女,示意她会跟在他身后。 不料,费疑舟竟长臂一伸,不由分说便勾住她纤细的腰。 殷酥酥呆住。 腰间的胳膊修长而有力,往前轻轻一带力,眨眼功夫,她就像被风吹弯的火苗心,没有任何抗拒逃脱的余地,任他裹挟入怀。 礼服实在贴身,她柔软的线条被迫与费疑舟冷硬的黑色西服吻合。 “……”这举动太突然,殷酥酥始料不及,脸唰的红透,错愕地睁大眼。 这个男人历来清冷持重,可这一刻,殷酥酥却在他眸中窥见了铺天盖地的海啸。 不过一刹。 腰上的力道放松,窒息的暧昧淡去,她在海啸中得以喘息,再看向他时,对方竟然又变回了那个端方如玉的君子。 “抱歉,是我唐突了殷小姐。” 费疑舟垂眸看着怀中人,谦谦有礼,眼底却有暗流在涌动,黯得深不见底。他低头贴近她耳畔,在她镶嵌冷钻的小巧耳珠旁,轻声细语地说:“只是殷小姐要知道,未婚夫妻,自然就该亲密无间。”!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6 章 Chapter 16 费疑舟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要扮做未婚夫妻,那就时时刻刻都要有“小夫妻”的样子。 亲密无间,出双入对。 殷酥酥人在费疑舟怀里,鼻腔里充盈的是男人身上的冷香,眼睛里看到的是男人深不见底的双眸,他眼神和他的味道都像带着魔力,搅得她脑子犯晕乎。 暗自深呼吸几次,她定下心神,终于抬手挽住他的胳膊。 似乎有点不确定,殷酥酥挽住他后,复又试探性地小声问:“那这样?” 微弱的牵绊感自臂弯处传来,费疑舟视线不自觉下移。 姑娘十根纤细雪白的指环在他手臂上,轻轻地、拘谨地,带几分小心翼翼。这触感陌生而温柔,仿佛一只羽毛,若有似无从他心弦上拨过。 费疑舟目光落回殷酥酥脸上,朝她勾了勾唇,温和而散漫地说:“殷小姐是演员,我相信你作为演员的专业素养。你可以尽情自由发挥。” 殷酥酥汗颜,心想这是专业的事吗?这是素养的事吗?要她自由发挥,大佬您也得先给她预设个人物设定不是?万一发挥失误闹出什么笑话,她不就完了? 殷酥酥挽着费疑舟,沉默几秒,又压低嗓音说:“费先生,演戏我没问题,但是麻烦您先告诉我,您需要一个什么性格的未婚妻。” 费疑舟淡淡地说:“我都可以,你随意。” 殷酥酥惊了,不可思议地脱口:“……事关你爷爷你自己还有你全家的面子,这么随意?” 现在的金主爸爸都这么好伺候吗? 大少爷照旧轻描淡写:“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被在场的其余人看出来。” 殷酥酥无言。沉默须臾后,她点点头:“好吧,那我自己看着办。” 口头协议再次达成,殷酥酥跟在费家大公子身侧继续前行。 周宅这边早就有人候着了。 铁艺大门大敞开,几名珠光宝气的年轻男女站在夜风中。 领头的是一名穿宝蓝色纯手工定制西服的男人。他手中捏一支定制款雪茄,踱着步子把玩来把玩去。原本等得无聊,对方眉宇间已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可在白色宾利于夜色中平稳驶来、映入视野的刹那,他便精神一振,脸上的不耐在眨眼间敛尽,被欣喜同恭谨取代,与众人一起大步跨出铁艺门,迎上。 周潮起满脸热切的笑,半带揶揄:“等大哥你老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 “哪儿敢。”费疑舟眼底的笑意清而浅,缱出一丝笃悠悠的况味,“今天爽约,两个老爷子可饶不了我。” 一句对白的功夫,周潮起已经迎到了费疑舟跟前,二者熟络而亲切地握手。 另外几个年轻男女也跟出来,规规矩矩又恭敬有加地开口,唤道:“大哥。” 周家的年轻一代都是人中龙凤,容貌、气度出挑,属上乘中的上乘,乌泱泱站在一起,画面别提多养眼。 边儿上的殷酥酥不认识这些少爷小姐 ,但见周潮起肤色白皙五官清俊,就是放在美男如云的娱乐圈也毫不见绌,不由多看这位贵公子两眼。 同样的,周家一行人也在看殷酥酥,惊讶同疑惑没来得及掩饰,已经形于颜色。 最后,还是周潮起清了清嗓子,作为代表站出来,替大家伙提出疑问:“大哥,这位小姐是?” 费周两家交情匪浅,两家的孩子也是自幼就熟识。费疑舟在众多后辈里年纪最长、成就最高,性子也最稳重,同辈里人人都心悦诚服地称其一声“大哥”。 殷酥酥到底是个专业演员,入戏速度相当快。周潮起话问完,不等费疑舟开口,她自己就先大方而自然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笑着朝问话人道:“我叫殷酥酥,是一名文艺工作者。我是费疑舟的未婚妻。” 在场所有人:“……” 贵族家庭的人天生拥有极佳的情绪管控力,这种能力既来源于基因,也来源于后天教养,使得他们能平静地接收各类信息,冷静地加以分析,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和决策。 但殷酥酥这番话落地后,见惯大风大浪的周家一众人,却都被惊得眼睛发直,整个儿懵了。 显然,周家的少爷小姐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吃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瓜。 众所周知,费家大公子这些年全部心思都在事业上,又是跟政府合作搞扶贫攻坚搞经济区开发,又是拓展高科技新领域,压根没听过他谈恋爱的风声。 怎么突然就多出一个未婚妻? 甚至连跟在费疑舟身后的何助理跟陈志生都明显一愣。 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没接触过的人头回见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怯场,这种怯场无关学识才华能力,仅仅有关出身给予的底气。 他们本以为,这个演员小姑娘会很紧张,甚至还担心过她会不会因此失态,万万没料到,殷酥酥如此不卑不亢,甚至自己把“未婚妻”这个身份给爆了出来。 如果不是她心里打了其他小算盘,那她就是真的…… 非常敬业。 也忒敬业了。 何建勤和陈志生深沉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在心里给殷酥酥小姐点了个赞。 一时间,诸君心思各异脸色精彩,唯独费疑舟格外的淡漠。 他只是微侧目,看了殷酥酥一眼,继而耐人寻味地扬了下眉。 空气就这样僵滞了大约五秒钟。 周潮起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几秒前的失态,招呼殷酥酥,客客气气道:“大嫂好,我是周潮起,你可以跟大哥一样叫我阿起。” 殷酥酥着实被这声“大嫂”给呛了下,硬着头皮还笑脸:“你好。” 这时,一旁的老管家上前几步,附耳跟周潮起提醒了些什么。 周潮起拍了下脑门儿,道:“看我,让大哥你在这儿干站半天。走,进去慢慢聊,不然两个老爷子该等急了。” * 娱乐圈和名门贵族之间的关系十分微 妙,圈里能叫得出名的一线演员,大多对中国的豪门了如指掌。可惜殷酥酥离“一线”差得远,鲜有机会结交权贵,这座位于太平山97号的周宅,她知之甚少。 唯一能肯定的是,能和费家成为世交,周家必定也是上流社会金字塔顶尖的家族。 殷酥酥心头思索着,手臂挽着费疑舟,背脊挺成笔直的一条线,笑容温婉,大大方方。 越是显赫的家族越重视礼数,殷酥酥跟在费家大少爷身旁,从铁艺大门到花园前厅再到主宅区域,一路都由周潮起等人躬亲引路。 没一会儿,到了主宅大门前。 殷酥酥下意识收腹提臀,昂首挺胸,调整微笑弧度,准备以最佳的精神面貌来给金主爸爸充门面。谁知她爱岗敬业的微动作落入费疑舟眼中,被赋予了新的解读。 费疑舟俯身欺近她耳畔,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问:“紧张?” 殷酥酥回答:“也还好。” 费疑舟淡声说:“爷爷个性平和,不会让你感到太大压力。” “嗯?”殷酥酥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又继续淡淡地说:“第一次见我长辈,你紧张也无可厚非。放宽心,我会替你应付绝大多事。” 殷酥酥:“……” 等…… 等等。 他以为她紧张,是因为这是第一次“见他的长辈”? 殷酥酥大囧,动了动唇想说话,可没等她解释清楚误会,费家大公子已从容而优雅地撤身,恢复到一贯波澜不兴的模样。 周潮起领着弟弟妹妹站到一旁,比了个手势,请贵客先进。 考虑到要见长辈,手挽手未免显得过于亲昵。因此,在费疑舟提步前行的同时,殷酥酥很自觉地将手从他臂弯中抽出,打算跟在他身后进去。 然而,察觉到姑娘抽手的动作,费疑舟面色纹丝不变,骨节分明的右手却往后一捞,径自将她的左手攥入掌心。 动作极其地自然而熟稔,一气呵成,仿佛已提前预演过千万遍。 殷酥酥眸光轻闪,心口也猛的一颤。这个节骨眼,她不能抗拒更不能挣脱,只好深呼吸,与男人指尖相扣,由他牵着往前走。 周宅的整体装修是美式复古风格,深色调的家具,深色调的陈设,处处都彰显出奢靡至极的华贵。 名门望族的家宴自然也是衣香鬓影。殷酥酥走进会客厅,抬头第一眼瞧见的是名美艳的贵妇人。对方保养得当,无论面容还是身材,都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 周太含笑走上前,扶正貂绒披风上的宝石钻扣,换上不算标准的国语,热络道:“大公子,好久不见呐。” 费疑舟笑容儒雅而疏离:“伯母。” 招呼完费疑舟,周太美眸流转,注意到费疑舟身旁的殷酥酥,当即神色微凝。 短短几秒光景,周太已在脑海中将全中国的名门千金过了个遍,没有一个名字能对上眼前这张脸。 困惑 只在瞬间,下一秒,周太太已娴雅知趣地退开,笑吟吟朝身后道:“爸,您念叨了好些日子,快看看谁来了?” 殷酥酥循声抬眸,只见会客厅正中的红棕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左侧的老者穿唐装,浑身价值连城的古玩意儿,精神焕发,右侧的老先生衣着随性,身体与精神头明显都要弱些,但那满头的白发依然梳理得一丝不苟,坐姿闲适端正,气度端方雍容,尤其一双眼,蕴蓄着强大而富足的精神力量,清明精锐,教人不敢逼视。 殷酥酥这头正悄然观察着两位老人,蓦地,目光与一道犀利视线撞个正着。 是右侧那个老爷爷。 她僵住,略显窘促地低下头。 老先生视线平静地落在殷酥酥身上,打量几秒后,眼中逐渐显露出满意之色。 费疑舟眼眸低垂下去,唤道:“周爷爷,爷爷。” “一请你不来,二请你也不来,最后还得你爷爷亲自出面才能让你到我这儿来一趟。”周儒霖老爷子和蔼地揶揄,“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阿凝。” “……”殷酥酥微讶,下意识偷瞄费疑舟一眼。 阿凝? 费疑舟淡笑回话:“前些日子太忙,实在走不开,给周爷爷赔不是。” “好了好了。你能来看看我这糟老头,我已经很高兴了。”周儒霖摆手,瞧了眼费疑舟身旁的殷酥酥,打趣儿地扬眉,转向费豫真:“阿凝这是把女朋友也带来了?” “……” 殷酥酥暗道一声糟糕,心想:费家大少爷临时抓壮丁,把她找来假扮未婚妻,肯定还没跟费爷爷通过气。 完蛋。不会要穿帮了吧? 殷酥酥心里焦灼不已,偷偷扭头,看身边。 太子爷眉眼如画,一副风平浪静没事人的模样。 殷酥酥急死,翘起已经汗湿的小拇指,轻轻勾了下费疑舟干燥的掌心。 十指连心,丝丝缕缕的痒,从手掌心直达心尖。费疑舟眸色微深,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终于侧目,望回她。 殷酥酥眸子亮晶晶,用口型说:【你说话啊,你爷爷又不认识我。】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依旧不语。 殷酥酥正要继续用口型催促,不料,沙发上的费爷爷出声了。 费豫真笑容愉悦,对老友道:“老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殷酥酥,我家阿凝亲自给我选的孙媳妇。” * 在殷酥酥的观念里,家宴就是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顿晚饭,豪门家宴与普通人家的家宴,至多也就是菜品上有些区别。但周家这顿家宴,却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晚宴场地设在玻璃花房,占地百坪的空间,仰头便能望见浩瀚夜空。数十名灯光艺术家组成的团队现场进行光影艺术表演,再由米其林大厨根据光影主题烹制相应菜肴,光影转换,菜肴上新,堪称视觉听觉味觉的三重盛宴。 殷 酥酥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界,边享受美食边看演出,吃得津津有味。 她也成了席上唯一还能认真吃饭的人。 宴席过半,殷酥酥水喝多了,离席去洗手间。返回花房时路过一座假山石,听见两道女声,压着嗓子以粤语议论。 殷酥酥步子停下。 听见其中一个说:“从来没听过费疑舟谈恋爱的消息,怎么忽然就有未婚妻了?” 另一个说:说不定是奉子成婚,或者有什么隐情。㈣” “很有可能。一个戏子,能攀上费家,背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那个圈子最擅长的不就是伺候人?” 这话引得另一个女孩咯咯直发笑,轻蔑地讽刺:“是啊,那些个狐媚手段和死缠烂打的招数,我们可学不来。” …… 殷酥酥听得有些生气,一怒之下甚至想冲上前理论,可心思左右转转,动作又顿住了—— 能出现在周家家宴上的,就算不是周家人,也必定是某户沾亲的千金小姐。她这么过去理论,就算口头上讨回了公道,私下里也捞不着任何好处。得罪资本,她今后的日子可就举步维艰了。 冲,不行。忍,难受。 如何是好? 殷酥酥纠结过来纠结过去,踱步过来踱步过去,愁得揪头发。就在她抓狂的时候,一声轻笑却忽然在背后响起,淡得几不可闻。 殷酥酥吓了一跳,猛地回转头。 庭院夜浓露重,几米远的龙血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修身斜倚,懒散又清冷的眉与眼,自带某种空远的清贵寂静。 殷酥酥想说话又怕声量太高暴露自己,只好上前几步走到那人跟前,压抑愤懑小声说:“费先生是在看我笑话吗?” 真是的。 她被嚼舌根,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他? 他怎么还好意思笑她呢! 费疑舟眼底浮起一丝兴味,也学她的模样,低声:“先声明,我绝对没有。” 殷酥酥不信:“那你刚才笑什么?” 费疑舟懒漫自若地说:“看你叉着腰走来走去,觉得你像个冒烟的茶壶。很可爱。”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这是什么比喻。冒烟茶壶?哪里可爱。 费疑舟余光扫过假山石,冲她抬眉:“被人乱嚼舌根,不想出口气?” 殷酥酥沮丧地垮下肩膀,无奈极了:“你以为我不想出气。我们这一行不能得罪有钱人,你不懂。” 费疑舟:“有我撑腰,你怕什么。” 殷酥酥听了有点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能帮我撑腰一时,总不可能帮我撑腰一辈子。今晚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本来的轨道。” 短暂的气愤之后,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怎么样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费疑舟直勾勾瞧着殷酥酥,忽道:“你过来。” 殷酥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本能感知到了丝丝危险,告诉她不 能听话,于是摇摇头,说:“回去吧。你是今晚的主角,离开太久不好。”说完,她转身欲逃。 下一瞬,手腕一紧,被人捏住。 ?想看弱水千流写的《酥酥》第 16 章 Chapter 16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殷酥酥微怔,没等她回过神,费疑舟已经一把将她拽回去,力道柔和却不容悖逆。双臂顺势封拢,将她禁锢在他与假山石之间的狭小空间,不许她逃离。 费疑舟眸色黯得有些可怕,咫尺之遥,情绪莫辨。 殷酥酥惊愕地瞠目,正要说话,假山石背后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却已近在耳畔。 假山石背后议论殷酥酥的两个女孩,一个是周家的三小姐,一个是周太太的侄女,她们边聊天边从假山石后往外走,正讲得兴起,转眼便瞧见两道月色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们认出了殷酥酥手腕上的钻石手链,也认出了费疑舟身上的黑缎西服,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别过头装作没看到,打算快步离去。 刚走出两步,背后响起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聊完了?” “……”两个年轻女孩儿身形骤僵,只得顿步,灰溜溜地回过身来。 “大哥……” “费先生……” 费疑舟垂眸看向怀里的殷酥酥,平静地说:“刚才听清楚了吗,这些人以为你出现在这里,是凭你对我使尽狐媚手段。” 殷酥酥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 费疑舟:“可事实却正好相反,是我对你不择手段,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殷酥酥:“……” 周家两个说坏话的小姐:“……” 两人相视一眼,都震惊得骇然失色。 寒月下,费疑舟的眼中别无旁骛,直直盯着怀里呆怔的姑娘,忽而懒洋洋又略带自嘲地一弯唇:“如果你真能对我使点手段,我才求之不得,这样至少说明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不是么?” 殷酥酥:“……???”! 第 17 章 Chapter 17 * 费疑舟这番话,温雅无奈中夹杂丝丝宠溺,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风轻云淡,却像几记耳光,重重打在周家两位年轻富家女的脸上。 两个千金小姐面面相觑。 娱乐圈的美人不过是上流社会眼中的玩物,费疑舟何许角色,竟然会为一个小演员神魂颠倒卑躬屈膝?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她们八辈子都不会信。 这个殷酥酥到底什么来头,和费疑舟又有什么渊源? 两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心头千回百转地思索着,怎么都想不明白。就在这时,静默良久的太子爷再次发话。 费疑舟看也不看她们,声线出口仿佛淬了冰:“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清楚没有。” 两个千金小姐明显怕他得很,唯唯诺诺地回答:“听清楚了。” 费疑舟:“清楚就过来道歉。” 两人愣了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回过神,不由愤愤咬牙——她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香江望族之后,至尊至贵,怎么肯向区区一个戏子低头说对不起? 可一千个不愿也好,一万个不甘也罢,明面上谁敢忤逆费疑舟。 须臾,还是灰头土脸地开了口,相当不情愿的模样,粤语杂英文:“Srry啦。” 殷酥酥知道两人的道歉并非真心,纯粹是迫于费家大少的威压,可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想接受下来让事情翻篇,没成想,身旁的人竟不依不挠。 “同边个?”费疑舟也以粤语回二人,语调低而寒。 殷酥酥一时愣怔。 环在她腰上的胳膊隐有收拢之势,她能感觉到,这个向来八风不动的男人,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此刻是真的有了愠意。 他在生气。 为什么? 是不悦旁人说她坏话,还是不悦旁人嘲讽他的眼光? 几秒钟的光景,殷酥酥脑海中闪过各式猜测。 对面,两个富家贵女怄得牙痒痒,还是不敢有异议。最终瞟了殷酥酥一眼,别扭地换成普通话,口是心非道:“殷酥酥小姐,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 只有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多尴尬。 她一介小人物,被临时拎过来当花瓶,替大佬充门面。蹭了顿豪华晚餐,得罪两个大小姐,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无法。 事已至此,人是彻彻底底得罪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恃宠而骄”的戏码演完。 殷酥酥琢磨着,很快挤出个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没关系。” 两个长舌女窝着一肚子火走了。 行出数米远,其中一个着实气得要发疯,怄火地跺脚,以气音道:“太羞辱人了,居然要我跟一个大陆的戏子说对不起?她哪来的资格,都不配给我家菲佣提鞋。” 另一个显得无奈,边轻拍她的肩膀边压低嗓音安抚:“别生气啦,气大伤身。这种出 身的小角色,哪里值得我们为她伤脑筋。”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马上打给我大哥,让她在大陆香港都混不下去!” “喂!”周三小姐脸色大变,沉声用粤语斥:“死蠢啊你!你没见费疑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拿她当个宝一样,你敢动她?” 对方闻言,左思右想终是拿那攀了高枝的大陆妹毫无办法,悻悻作罢。 背后。 高跟鞋踏地的哒哒声逐渐远去,最终被夜风吹散,假山石一片重归寂静。 眼见两人已经走远,殷酥酥松了口气,想退开几步,却发现男人的手臂还搂着她,一怔,双颊顿时窜起燎燎的热意。 “费先生。”她脸飞起红云,喊这一声,意在礼貌提醒。 费疑舟闻声将手收回,随即绅士平淡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坦白讲,对方这副雍容温润的模样,和之前面露愠色时的沉冷仿佛不是同个人。 殷酥酥视线落在费疑舟如玉的面容上,端详打量,看得出神,表情一言难尽。 而他冷静笔直地与她对视,淡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殷酥酥回了魂儿,语气玩笑中带出赞叹:“费先生,你这个‘金主’当得也很敬业。” “怎么讲。” “为了帮我出气,居然能说出那么多深情款款的话。最重要的是,你演技很好,不输我们圈里那些金马奖影帝。” 费疑舟勾了下嘴角,漫不经心:“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夸奖。” 他模样生得实在好,不笑时冷峻,舒眉展目时又显得和风霁月。大约是被这抹笑容感染,殷酥酥也跟着弯起唇,发自内心地说:“总之,刚才的事还是要感谢你。” 费疑舟瞧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你好像总是在向我道谢。” 殷酥酥没有注意到他看她的目光是何种悠长,随口促狭地回:“因为我家教良好,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踏着月色与清风,两人就这样边东拉西扯地闲聊,边返回宴会厅。 经过一处喷泉时,殷酥酥想起什么,倏然侧头看他:“对了,为什么你爷爷会知道我?” 费疑舟眉宇间的神态毫无破绽,平淡道:“我跟爷爷说过你。” “说过我?”殷酥酥惊奇,“说过我什么。” 费疑舟转眸,认真地注视她:“我说,我有一个缘分颇深的心上人,她勤奋,自强,优秀,美丽,叫殷酥酥,是名演员。我要娶她过门。” 殷酥酥:“……” 殷酥酥瞪大了眼睛:“你这样骗你爷爷,会不会有点太过分?” 只一刹光景,费疑舟眼底的深沉悉数消逝,舒眉展颜那么一挑眉,矜贵随性,气定神闲,仿佛民国画报里拓出来的不羁贵公子。 他曼声回她:“爷爷一直挂心我的婚事。老人家年纪大了,给他吃颗定心丸是善意的谎言。有什么过分?” 殷酥酥听大少爷说出原因,不知想到了什么, 有瞬时的恍惚出神。 费疑舟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转变,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殷酥酥终结了静默,点点头说:“也对。” 她仰头望向深蓝色的夜空,几分怔然,像是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我理解你。我奶奶在世的时候,也老是催我找男朋友。可惜我不争气,直到她老人家去世,我都没领回个男友给她看看。” 费疑舟未作声。 殷酥酥:“看费爷爷的年纪,有八十岁了吧?” 费疑舟回答:“爷爷今年八十有五。” “老人过了八十岁,身子骨就一年不如一年……”殷酥酥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忽顿,怕他误会,又连忙补充解释:“我奶奶七十九岁的时候还可以自己去超市扛大米,可八十岁生日一过,她的身体状况就直线下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得出来你很孝顺,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将来留下什么遗憾。” 费疑舟认真听她讲话,清寒的眸光不自觉便愈发柔和:“嗯。” “……好了,不说这个了。” 殷酥酥不想继续这一伤感沉重的话题,主动将话锋转开,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周老先生为什么会叫你‘阿凝’?” 费疑舟安静了会儿,轻应:“疑舟是我的名,凝是我的字。” 殷酥酥讶然:“我一直以为只有古代人才会起单独的名和字。” 费疑舟对她的惊异毫不意外,平缓地继续说:“‘疑’古通‘凝’,是停息、安定的意思,知道这个释义的人不多,字‘凝’是对这个名的补充和说明。” 殷酥酥明白过来,唇齿开合,无意识地柔声默念:“阿凝,阿凝……真好听。” 费疑舟展眉:“是么。” “嗯。”殷酥酥向来不吝啬予人赞美。她仰着脖子看他,语调听上去认真而诚恳,“阿凝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很亲切。”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下,又低声补充:“就是和你本人的气场不太搭。” 费疑舟难得地生出一丝好奇:“我的气场是什么样子?” “你的气场很……”殷酥酥斟词酌句,一个词浮现在脑海:“高不可攀。” 对于她给出的回答,他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垂着眸,嗓音潜入晚风,平添一丝凉,教人无从分辨任何情绪:“我以为我在你面前已经足够随和。” 殷酥酥哑然失笑:“费先生,你不了解我们普通的小老百姓,并不是你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就能真正随和。” 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冷然与尊贵,是遮盖不了也卸除不尽的。好比天潢贵胄穿破烂衣裳,扔进要饭堆里,也不可能像乞丐。 话头牵到这里,再要进行,似乎便充满了无限可能性。殷酥酥自然地往下说:“将来如果有机会……” 费疑舟侧眸看她:“有机会怎么样?” 山间天气变化大,雨说来就来,可能也只有在大自然面前,上流贵族和普通人才能被一视同仁。 费疑舟话音落地,回答他的不是身旁灵动真实的姑娘,而是几粒从天而降的雨滴。 急雨匆匆,雨水砸在殷酥酥额角,黏腻湿润的触感瞬间令她惊醒过来,同时也吞没了她还未出口的话。 “没什么。”殷酥酥摇头,举起手掌挡在眉梢,眼睫被雨水冲打得半垂:“下雨了,我们快回室内吧。” 费疑舟颔首。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殷酥酥拒绝的机会,脱下西服外套,将她单薄雪白的双肩一裹,揽住她大步离去。 * 花房宴会厅内,宴席与光影表演都照常进行。 周儒霖喝了口茶,目光第数次扫过席间空缺的两个座位,担忧地微蹙眉,用粤语问费豫真:“阿凝和那小姑娘去哪儿了?好一阵子没见到人。” 费老太爷摆手一笑,悠然地回话:“小年轻都喜欢过二人世界,不管他们。” 一旁的周太听见雨声,忧心忡忡朝外头张望。须臾,她招手唤来二儿子,低声叮嘱:“突然下这么大雨,你带人去外面找找费家大公子。这个天气,淋了雨容易风寒,别弄出什么毛病。” 周潮起应了声是,起身,从管家手里接过雨伞便要出去找人。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夹着雨丝扑入大门。 看清回来的两个座上宾,周太惊得低呼了声,忙忙起身道:“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大公子,殷小姐,你们身上都淋湿了吧?如果不嫌弃,我这就去找干净衣物给你们换。” 从喷泉池过来距离不远,殷酥酥受费疑舟庇护,全程都被他护在怀中,只有发丝和裙摆沾了些水。费疑舟的西装外套在殷酥酥身上,只着深色马甲与同色系衬衫,双肩与背部区域颜色偏深,是被雨打湿的痕迹。 费疑舟除去殷酥酥身上的西服,细心替她整理好微乱的卷发,口中婉拒道:“不用了伯母。我带了衣物,稍后自行回车上更换。” 周太知道费家大少爷有轻微洁癖,不再强求。 重新落座。 管家毕恭毕敬递上消过毒的干净毛巾,费疑舟接过,指尖挽起殷酥酥湿掉的一缕发,垂了眸,细细替她擦拭,神情平静专注,动作熟稔自若。 殷酥酥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拒绝:“好了好了。只是湿了这一点点,快别擦了。” 费疑舟:“那用吹风机吹干?” “不用。” 这旁若无人的亲近,令殷酥酥心慌意乱。两颊滚烫一片,掩饰般舀了一勺热汤,送进嘴里。 费疑舟将姑娘泛红的小巧耳垂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主位的两个老太爷瞧见小两口的恩爱一幕,满脸都是笑。 周儒霖打趣说:“老费,我的小重孙都会叫太爷爷了,阿凝得加把劲,赶紧为费家添丁。” 费豫真爽朗地笑开:“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等结了婚,孩子顺其自然也就来了,是吧酥酥?” 话音落地,因费家老太爷这声和 蔼亲昵的“酥酥”,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往一处,看向费疑舟身边明艳动人的女明星。 各色眼光注视下,殷酥酥紧张极了,脸热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只感到窘促无措。 她不过是个冒牌货,为报答金主的恩惠才来假扮他的未婚妻子,这会儿费爷爷将话锋转向她,她不知怎么就慌了神。先前装腔作势营造出来的底气仿佛被抽走,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然而,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感到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下将她的手包裹,传递过来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殷酥酥微怔,下意识抬眸看身边。 费疑舟专注而平和地凝视着她,眼神很沉,嘴角勾着柔和安抚的微弧。 殷酥酥与他对望,脸还红着,心跳更兀然停掉半拍。 随之便听见费疑舟启唇,替她答话说:“爷爷放心,我们感情非常好,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有。” * 受雷暴天气影响,莱格赛750未能按既定计划起飞回京。 机场公务候机楼内,殷酥酥已褪去一身珠光华服,换回了自己来时穿的衣物。透过落地玻璃朝外看,电闪雷鸣狂风呼号,天空像豁开了一个大窟窿,大盆大盆地往下泻雨。 殷酥酥懊恼地揪头发。 明天一早她还有工作,这么大的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起飞。等落地京城,没准儿天都亮了…… 殷酥酥一个劲唉声叹气。 费疑舟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坐在旁边安静地看文件。在听见她叹的第八声气后,他终于掀高眼帘,看向她。 费疑舟眉心微蹙:“你非常着急么?” “我明天八点半有工作,倒也不是特别急。”殷酥酥扶额,“就怕我回去之后,连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赶着上工。” 费疑舟:“飞机上有间卧室,通常我飞长途时会在里面小憩,很安静,只有我使用过。你不介意的话,登机后可以在里面休息。” 能在莱格赛750上睡一次觉,换给其它明星网红,保准能发十条以上的ins朋友圈。殷酥酥倒没什么虚荣心,纯粹是真的想睡觉。 她心动之余又有些顾虑,迟疑:“我睡了你的卧室,你岂不是没地方睡觉了?” 费疑舟温文尔雅地说:“你上工需要准点准时,我不需要。公司是我的,没有人能管顶头老板几点到。” “……”殷酥酥被呛住,心想你是大佬你说了算,该你拽。 思索片刻,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最终,费疑舟的私人飞机于凌晨一点五十分起飞。 登机后,殷酥酥在空乘人员的带领下进了费疑舟的私人卧室。 二十来平米的卧室,平地上不算什么,但到了天上,却是奢华到极点超大空间。干净的白灰色装潢,空气里漂浮着极淡的冷调香雾,那味道遥远而空灵,很容易便使人联想到浩渺无垠的宇宙。 和费疑舟深沉悠远的眸。 莱格赛750的打造独具匠心,由费疑舟先生本人亲自参与设计,如果观赏者够用心,能发现许多细节值得考究。可惜,此时的殷酥酥小姐又困又乏,别说参观,动一下都要她的命,她只想呼呼大睡和周公约会。 貌美的空乘组长朝她露出职业微笑,柔声说:“殷小姐,卧室左手边是淋浴间和洗手间,祝您晚安。有什么需要请按床头的服务铃,我随时恭候。” 朝空姐道完谢,殷酥酥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淋浴间洗了个战斗澡,接着便将自己扔上正中那张黑色大床,沉沉睡去。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莱格赛750全机覆盖空中无线网络,因此,是梁静的一通微信电话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喂酥酥!打你手机打不通,你在干什么?” “睡觉啊。”殷酥酥睡得迷迷糊糊,缩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整个人裹成颗粽子,边打哈欠边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梁静音量蓦的拔高,炸开似的:“亏你还有心情睡觉!看微博,你上热搜了!” 殷酥酥呆了呆:“热搜?我火出圈了?” 语音电话那头,梁静隔空翻了个硕大的白眼,骂她:“火你个头!被人骂上去的!” 殷酥酥:“……” 殷酥酥打开听筒扬声器,迅速打开大眼仔APP,登录微博。果然,热搜第五的词条就挂着她的大名——殷酥酥-仗糊行凶。 点进词条,里面的内容全是一些她以前参演网剧的花絮片段,显然被人恶意剪辑过,把她和对手演员对戏的片段断章取义截出来,说她脾气差,欺压剧组新人。 一堆营销号转发带节奏,骂她剧组霸凌仗糊行凶。 殷酥酥越看越懵,随手点进其中一条微博,点开评论区,只见热评第一是如下内容: 【苍天有眼!终于有人扒这个姐了!她在秦媛新电影里有个客串,听剧组工作人员爆料说她故意把自己画得特别美,想要抢女一的风头,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火都是有原因的!】 热评2:?谁啊这是,完全不认识。现在的糊咖都这么糊作非为吗? 热评3:热一的爆料是真的,我有朋友是跟组编剧,实锤。 热评4:长得还挺漂亮嘛,没想到人品这么烂。 热评5:只有我好奇这么糊为什么还有人扒吗? …… 殷酥酥用刚睡醒的迟钝大脑反应了会儿,迟迟恍然:“我被人买黑热搜了?” 听筒对面:“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殷酥酥纳闷起来。 圈里这些年的风气越来越差。随着互联网时代的降临,流量大爆发,热搜榜成为了明星艺人争奇斗艳损人利己的战场。一个热搜可以起到正向宣传作用,也能导控舆论痛击对家。 她从业这几年,处处谨慎留心,很少与人结怨结仇,谁会专程买个黑热搜来整她呢? 殷酥酥目光落回手机屏上的热评第一 她猜测:“难道是秦媛?” 梁静说:我本来也猜是她,你之前在意大利拍戏的时候和她闹过不痛快,但又觉得不像……那部电影你都杀青这么久了,她突然买个黑热搜搞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殷酥酥冥思苦想数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新的合理动机:“难道是因为《凡渡》?” 经这一提醒,梁静也想通了,一拍脑门儿:“之前我是听说过,秦媛也在争取这部电影,八成儿是听到风声知道女一定了你,就突然发疯。” 殷酥酥学起毛毛虫,在被窝里悲伤蠕动:“梁姐,这个黑热搜,是不是得想办法撤一下。” “废话呀!不撤难道留着过年。” “那得去联系平台吧……” “联系平台要送银子的。我的宝,你在公司没有公关经费啊。”梁静扶额,“我打给你,就是想问你方不方便找一下咱金主爸爸,让他帮你摆平一下这件事。” 殷酥酥汗颜:“你让我思考一下。” “生死存亡关头,还考虑什么?这个热搜再挂几个小时,你为数不多的粉就要跑光了!”梁静急得团团转,“虽然姜老那边变卦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一通电话几句话的事,拜托姐妹,你脑筋灵活点,有大腿不抱是傻子!” 殷酥酥闭眼捏眉心:“知道了知道了,我就考虑三分钟。让我想想。” 挂断语音,殷酥酥思索起对策,嫌被窝里闷得慌,索性一把将被子掀了开。 不料,掀完一抬头,四周光线暗淡,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闯入她眼帘。 殷酥酥始料未及,吓得手机都掉在了,怀抱被子原地蹦开半米,瞠目结舌:“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姑娘的睡相着实不算雅观,卷发蓬松,领口的扣子敞开好几颗,修长纤细的脖颈之下,是线条流畅而优美的锁骨,也许睡得热,脸蛋胸口都被蒸得微红,瓷白里晕出浅浅的粉,一条沟壑若隐若现,旖旎撩人。 费疑舟看得呼吸微紧,片刻,将目光移往别处,冷静地回答:“我听见你的声音模糊惊慌,以为你梦魇,所以过来看看。” “……?” 殷酥酥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还身处万米高空,他的私人飞机上。顿时大囧,支吾地为自己找补:“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睡醒。” “继续睡吧。”费疑舟调用起所有自制力,不再看她,转身准备离去。 出乎意料,背后的姑娘却蓦然开口,试探地叫住他:“阿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费疑舟身形突地一顿,回过头:“你说什么?” 殷酥酥实在难以启齿,做了个深呼吸,才道:“我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被人买了黑热搜,现在……” 费疑舟:“不是这个。” 殷酥酥怔住:“什么?” 费疑舟踅身走回床边,手指捏住殷酥酥的下巴,弯腰低头,贴近她,眸色一瞬幽沉几分,轻声低语地喃问:“你刚才,是不是喊了我的小字?”!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 章 Chapter 18 Chapter17 * 莱格赛在万米高空飞行了近两个钟头,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都说黎明前的天空最黑暗,此时,公务机航行于夜色,机舱窗外黑漆漆一片,机舱休息室也没有开灯,唯独从门外泄进来的一丝白光,能够勉强照明。 殷酥酥这头毫无防备,忽然被男人捏住下颌囚入他的空间,着实有些被吓到。 他离她好近。 前所未有的近…… 心跳如同雷鸣,殷酥酥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 这个距离,她能清楚看见他白璧无暇的皮肤,立体的五官,雾霭沉沉的双眸,还有他瞳孔正中处,那个唯一的、心慌意乱的她自己。 眼睫扇动两下,殷酥酥脸颊火烧火燎,慌得直想躲。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印象中,从她和费疑舟认识之初到现在,他对她一直谦逊有礼尊重有加,为数不多的几次肢体接触,也都处于特定情境、因为特殊原因。 可现在,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他这样堂而皇之又霸道地将她禁锢在床上,她脑子都懵了。 “费先生……”殷酥酥试探地出声。虽然再三强迫自己镇定,但微微发颤的尾音已经暴露出她的惶恐与不安。 她人在天上,在这个男人的私人飞机上,甚至躺在他的卧室他的床上,这种情况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殷酥酥想,说到底也怪她自己天真,竟然以为世界上存在免费的午餐——位高权重的贵公子几次三番施与恩惠,怎么可能不索取回报? 几秒钟的光景,懊恼、后悔齐齐涌上心头。 咫尺之遥,费疑舟仿佛没有听见殷酥酥的轻唤。他垂着头,依旧直勾勾注视着怀里的姑娘,眸沉如海,固执地要求她重复:“我在问你话。你刚才是不是喊了我的小字?” 刚才她叫他什么来着? 殷酥酥微滞,记忆倒流回数秒前,想起来了。继而两颊温度飙升,开口解释,带着窘迫和歉疚:“……确实,我叫了你‘阿凝’。实在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顺口就叫了出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费先生你海涵。” 费疑舟盯着殷酥酥,静默不言。 他此刻的心情其实相当微妙。 阿凝这个小字,知道的人很少,从小到大,只有至亲的几位长辈会这样称呼他。 费氏家业庞大,历代长子都肩负着重任,爷爷为他起名疑舟,寄寓的是老一辈对孙辈的疼惜怜爱,希望他能成为合格的掌舵者,带领家族继续前行的同时,又能有个身心的避风港,靠岸停歇。 同龄同辈的人里没多少人知道他字凝,跟没有人喊过他“阿凝”。 这个蓬蓬卷发乱糟糟、尚还睡眼惺忪的漂亮女孩子,是最动听的第一个。 仿佛这两个字,天生就该被她唇齿洗礼。 昏暗的休息室内鸦雀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地也清晰可闻。 费疑舟自上而下,视线沉静地落在殷酥酥脸上,如同工笔勾勒,依次描摹过她光洁的前额、亮晶晶的眼睛、和高挺却小巧的鼻头。 所有彩妆都已经卸去,她最纯粹的模样展露在他眼前。 皮肤仍是雪白细腻的,但女艺人职业使然,长时间昼夜颠倒不规律的作息,导致她下巴位置冒出了青春痘。小小圆圆,有点明显,可一点不难看,反而像粉白宣纸上绽开的两朵红色小花,平添她万种风情。 末了,费疑舟看向殷酥酥的唇。 她的唇形长得很饱满,即使不涂口红,唇色也呈现出最健康的浅粉色,娇艳欲滴。也正是因为这副嘴唇,堪称神来之笔,让她本就出挑的五官更具媚态。 一息间,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在费疑舟的脑海中浮现。 他忽然想知道,亲吻这张唇,是什么感觉。 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费疑舟眼底便有暗流涌动。妄念失控,蔓延,汇聚,翻搅,最后形成一对深不可测的渊。 都说神魔两道,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费疑舟瞳色黯得可怕。姑娘巴掌大的小脸被他钳在指掌间,他甚至无需将头埋更低,只是指尖微挑,就轻而易举嗅到了她的呼吸。 彼此的气息交缠。 他的清冽幽凉,她的甜腻错乱,一个贪婪,一个慌张,心思各异地对峙。 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害怕得,差点两眼发黑昏过去。 她们这一行,拿梁静的话说,随便往红毯上扔张网,捞到的俊男靓女大明星,十个有九个都是大佬豢养的金丝雀。艺人有色相,富豪有权财,这种关系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方都不吃亏。 殷酥酥这些年谨记着父母的叮咛,坚守着热爱表演的初心,未曾妥协过。 但,殷酥酥很清楚,费家大少爷如果真的想在这儿要了她,她只能顺从。 心脏狂乱地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殷酥酥知道自己逃不掉,十指收握成拳,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强吻没有袭来,她脑补的可怕画面也一帧都没有发生。只有一只沾染着初秋夜寒的修长食指,绕起几缕凌乱的发丝,捋到了她耳后。 殷酥酥:“……” 殷酥酥唰地睁开双眼,瞪着费疑舟,脸上写满惊诧和疑惑。 男人眼底的欲渊已经没了影,云消雾散,仿佛刚才那只要吞人的猛兽只是她没睡醒产生的错觉。他和她对望,眼神沉着而自制,甚至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你没有冒犯我。?_[(”费疑舟边平静地说,边松开扣住殷酥酥下巴的指,同时站直身体。 “哦……”殷酥酥还沉浸在先前那数秒钟的惊悚中,没回过神,怔怔点头应下。 费疑舟淡淡地说:“你的声线灵动清脆,这个名字被你叫出来,很好听。” 殷酥酥本来 都以为自己今晚要被睡了,哪里能料到,剧情陡然急转,太子爷不仅没冲她发火,反而还冷不防对着她一通猛夸。 她微僵,好片刻才低声支吾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别人叫你阿凝,所以生气了。” 费疑舟:“不是。” 他停顿半秒,再开口时语气较之前更温和几分:“我没有生你气,你别误会。” 殷酥酥抿了抿唇,心中还是对他刚才的举动十分不解。琢磨着,鬼使神差,下一秒就脱口把心里话问了出来:“那你怎么突然冲过来抓着我不放?” 话音刚落,殷酥酥就悔青了肠子——又犯蠢了。事情过了就过了,她在刨根问底个什么劲! 几步外的费家大少爷倒是依然冷静得很,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我刚才忽然想吻你。” 殷酥酥:“……” 原谅殷酥酥是个小糊咖,见识短浅,从小到大真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看费公子这清贵出尘的姿态、这矜平自若的神情,再听听这番露骨直白没有丝毫迂回的话。 佩服,太佩服了。 她在心中暗道:这就是真正的上流社会吗,耍流氓都能耍得这么清新脱俗。 好牛。 殷酥酥就这样边胡七八糟地思忖着,边抱着被子呆若木鸡。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话,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沉默。 空气一时间静得暧昧。 万幸的是,一阵敲门声很快打破这场寂静。 “砰砰。”恭而有礼的两声,节奏稳重。 殷酥酥被这声响惊到,怕对方进屋,下意识往床的里侧缩了缩。 费疑舟目光掠过床上红着脸、散着发、姿容娇懒的女明星,微蹙起眉。尽管知道没有他的准允,没人会擅自进来,他还是动身侧行几步,不着痕迹地将殷酥酥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开所有可能投向她的视线。 “什么事。”费疑舟沉声应。 “先生,飞机将于五分钟后开始下降高度。”乘务组长的声音自门外传出,职业而恭敬:“下降过程可能遭遇不稳定气流,请您和殷小姐移步至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带。” “知道了。” “有需要请随时摁铃。”说完,乘务组长离去,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离。 被这一打岔,殷酥酥反而没那么尴尬了。她松开攥在手里的棉被,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头发,从床上站起身,走到安全座椅前,弯腰坐下。 扣好安全带后,余光扫见费疑舟于她身畔施施然落座。 两相静默。 殷酥酥抓紧了扶手正襟危坐,费疑舟则垂眸,摁亮了手机屏幕。 很快,莱格赛750遭遇了第一波不稳定气流。 整架飞机重重一震。 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殷酥酥的心脏,她闭上眼,回忆之前费疑舟教她的方式,拼命调整呼吸。为转移注意力,她索性把心一横一咬牙,厚着脸皮说:“刚才我说想请 你帮我一个忙,具体是指帮我撤一下那个微博热搜。” 嗯。?[(”费疑舟眉目平静,只回了她一个字。 殷酥酥没明白费公子这个“嗯”要表达的意思,迷茫地飘高尾音,表疑问:“嗯?” 费疑舟熄灭手机屏,语气微寒几分:“我已经跟何助理交代了,他会妥善处理。你放心。” “……”殷酥酥吃了一惊,“你都不想了解清楚事件始末?” “先替你解决麻烦,之后再来了解也不迟。”费疑舟转眸看过来,端方清冷:“你想倾诉的话,现在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 有其上司就有其下属。 何助理是费家太子爷最得力的心腹,鞍前马后数年,行事风格也完全随了主,雷厉风行。费疑舟前一分钟将事情吩咐下来,何建勤下一分钟就给办得妥妥当当。 对于金主爸爸的出手相助,殷酥酥自然是千恩万谢,并放下话,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天擦亮时,殷酥酥终于回到樟树巷的公寓。 趴沙发上打个盹儿的功夫,门铃突然嚷起来,叮叮叮,叮叮叮,震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殷酥酥困得眼冒金星,低声嘀咕了句方言粗口,不情不愿地起身开了门。 是经纪人梁姐和助理许小芙。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什么造型呐?老爷儿都晒屁股了,还没睡醒呢?”梁静对着她就是一顿碎碎念。 “老爷儿”这说法是地道京城话,太阳的意思。 殷酥酥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蔫耷耷地重新趴回沙发上,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气若游丝:“再让我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瞅你这打蔫儿样儿,昨晚上偷鸡摸狗去了?”梁静领着许小芙走进屋里,门一关,坐在殷酥酥旁边扒拉她,兴冲冲道:“快别睡了,赶紧跟我们说说,你怎么跟咱金主爸爸吹的枕边风?” 殷酥酥黑线脸,斜着眼睛瞥她:“枕边你个头。” “耳旁风耳旁风。”梁静嘿嘿笑,“口误。” 殷酥酥作势打呼噜,不吭声。 就连闷葫芦许小芙都忍不住惊叹:“酥酥姐你知道吗?半夜看见那条热搜,我和梁姐吓得腿都软了,生怕这事儿会影响你的《凡渡》。结果梁姐刚给你打完语音,几分钟时间,那个热搜就没影儿了,这速度,真牛!” “也不看咱们金主爸爸是谁,谁敢不买那位爷的账。”梁静是真觉得扬眉吐气。 论长相和演技,她家酥酥丝毫不逊色那些一线,以前拼后台拼背景,她家说不上话,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有费氏在背后坐镇,殷酥酥的前途不可估量。 殷酥酥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轮,靠着抱枕不说话,心里跟搅了团乱麻似的。 梁静见殷酥酥沉默不语,又拍拍她的肩膀,试探:“以前你不信邪,什么都想靠自己,这回知道‘靠山’有多重要了吧?要不是费疑舟,网友的唾沫星子这会儿都淹死你了。” 殷酥 酥闷闷点了下头:“嗯。” 梁静:“行了,想开点一切都不一样了。傍大佬嘛,多新鲜呢。” 许小芙来京城的时间不久,很多京城话还听不懂,闻言皱起眉,呆呆地问:“梁姐,那么多女明星都有金主呢,有什么新鲜的?” 梁静无语,跟小朋友科普:“‘多新鲜’的意思就是‘这事儿没什么奇怪’。” 许小芙天真无邪地点头:“哦,明白了。” 殷酥酥被她们吵得脑仁儿疼,捂住脑袋:“姐妹们,你们俩消停会儿成么,让我再歇歇。” “殷酥酥,看你这模样,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昨晚压根都没睡觉。”梁静用探究地眼神审度她,倏忽眯起眼,生出一个猜测:“你昨晚该不是就和咱金主爸爸在一起吧?” 殷酥酥被呛了下,心虚小声:“……没有的。” “没有才怪。这么累,侍寝去了?” “……”殷酥酥懒得再和这精明姐妹东拉西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嗯嗯对对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都认,行否?” 梁静这回却缓缓地叹出了一口气,静了静,语重心长地提醒:“你逢场作戏陪陪笑就好,不要太当真。趁着他对你正在兴头上,多拿资源,这些大人物,身边美女如云,千万别把心赔进去。知道吗酥酥?” 窗外日光逐渐灿烂,似乎预示着今天将是好天气。 殷酥酥却只嫌那光线太刺目。她闭上眼睛,乖乖回答梁静:“知道。” 继而莫名回想起不久前,她和那位“大人物”在云端之上发生的的离奇对白。 彼时,她得知太子爷二话不说便允诺帮自己,愕然地望着他,匪夷所思:“费先生,你一直这么爱做善事吗?仅仅凭我两三句话,就出手帮这个忙?” 费疑舟回答:“帮你这个忙,无非两个结果,要么你无辜,那就是我伸张了正义。” 殷酥酥:“如果我不无辜,你不就是助纣为虐?” 费疑舟慵懒而轻缓地说:“你不无辜。就你就当是我护短,无条件袒护定了你。” 殷酥酥对此感到匪夷所思,讶惊讶得噗嗤了声,不理解:“你就不怕我是看中了你有权有势,于是欺骗你利用你,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话惹得费疑舟弯唇,勾起了一个好像无甚所谓,又格外耐人寻味的笑。随后,他注视着她,语气平静道:“首先我相信殷小姐的为人,你不会。” 殷酥酥好笑:“费先生会不会太自信。你是没看到网上那些人怎么扒我。他们都说我面相就很心机,一看就很有手段。” 费疑舟:“其次,如果你真想利用我并且这么做了,我或许该感到荣幸。” 这次换殷酥酥呆掉,困惑:“为什么?” 费疑舟淡淡地说:“说明殷小姐肯定了我的实力,并且意识到了我对你而言颇具价值,不是么。” 殷酥酥:……@#¥%! 第 19 章 Chapter 19 * 梁静之前和杂志社那边谈好了,约定早上的拍摄十点整正式开始,除开殷酥酥化妆做造型的时间,她们最迟八点半就得赶到拍摄场地。 她本打算七点四十准时拎着自家艺人出门,可一瞧殷酥酥的状貌,没精打采,黑眼圈重得像只熊猫,心一软,终于同意让殷酥酥小睡十分钟。 闻言,殷酥酥如蒙大赦,当即一头扎进沙发睡过去。 梁姐时间观念很强,出门晚了十分钟,那就在路上把时间节约出来。从樟树巷驱车出发,她脚下油门就没松过几次,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八点二十六分抵达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副驾驶席的许小芙腿都是飘的,哭丧着脸抱怨:“梁姐,你这开得也太快了,幸亏我早饭还没吃,不然得吐你一车。” 梁静撩撩头发,回道:“这算什么快,要不是路上塞车,我能让你们体验一把现实版《速度与激情》。” 殷酥酥噗嗤了声,拍拍许小芙的肩膀,说:“这话梁姐可没跟你逗闷子。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梁姐以前的副业可是赛车手。” 许小芙瞠目:“赛车手?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殷酥酥表情一本正经,“梁姐还拿过不少奖。以前《速度与激情》第四部筹拍的时候,还请她去剧组指导过呢。” “哇!”许小芙顿时满面崇拜,转头看向梁静:“梁姐,原来你这么厉害呀!” 梁静嗤笑,懒洋洋回话:“是啊,我给《速度与激情》当过指导,我太爷爷的爷爷还和达芬奇一起画过画呢。” 许小芙眼珠子都瞪圆了:“我的天!梁姐你家人才辈出啊!” 见这年轻小丫头被唬得一愣一愣,梁静无奈地摇头,伸出手指戳戳许小芙肉嘟嘟的脸蛋,说:“还真信啊?你酥酥姐和我逗你玩儿呢,真是傻乎乎的。” 许小芙挠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啊……” 旁边的殷酥酥没绷住,眼泪都笑出来了。 许小芙回过味来,懊恼得跺脚:“酥酥姐!梁姐!”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殷酥酥抹了抹眼角,十分艰难地把笑意憋回去,默默小丫头的脑袋:“快进去。” “不理你们了。”许小芙还是气呼呼的,抱着东西闷头往前走,速度飞快,眨眼就没了影。 梁静和殷酥酥聊着天跟在后面。 梁静侧过头:“看你好像挺喜欢小芙的。” “是啊。”殷酥酥笑意盈盈,“小丫头多可爱。独身一人从家乡来到京城打拼,又努力又坚强。看见她,就像看见了刚毕业那会儿的我自己,年纪轻轻,天真纯粹,不谙世事。” 梁静闻言,高高挑起眉:“什么年轻不年轻,你现在才二十七岁,说得像你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殷酥酥哑然,语气里带出几分自嘲:“大概因为见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吧。” 梁静和殷酥酥交好多年,怎么会不了解 她这些年的心酸。她抬臂拢住殷酥酥的肩,宽慰道:“以前咱们就是缺点儿运气,现在大运来了,好日子也来了。” 殷酥酥转眸望向梁静,眉宇间神色与迷茫交织。她沉默了几秒,才坦言:“梁姐,我其实不敢招惹那个人,更不敢和他牵扯太深。” 梁静听她这么说,瞬间明白过来。随即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是我的傻姑娘,招不招惹牵不牵扯,你说了不算。他动动手指能把你捧上云端,也能眨眼就让你从云端跌落,摔个粉身碎骨。你现在能做的,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不得罪不忤逆,在有限的时段里为自己争取到最多最大的利益。” 话音落地,殷酥酥抿唇定了定神,终于调整好心态下定决心,用力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 殷酥酥和梁静都是准时的人。无论是进组拍戏,期刊封面拍摄,还是录制综艺、出席活动,都没迟到过,这也使得所有合作方都对殷酥酥的艺德品行赞不绝口。 单凭这一点,便已远胜许多粉丝千万的大腕儿。 眼见时间所剩无多,两个姑娘加快了步子赶往化妆间。谁知她们刚推门进去,原本喧喧嚷嚷的屋子却倏地一静。 化妆师和助理们齐刷刷转头,看了眼殷酥酥,眼神里都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怪异。 不过也只一眼。 他们很快又将目光撤回,清清嗓子,低头继续忙手里的事。 按照常识,热闹的人群如果因你的到来而忽然变得安静,那只能说明,你就是前一秒人群议论的对象。 殷酥酥其实也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什么。 昨晚那条黑热搜,在榜上只挂了几个小时,量就已经突破千万,意味着看到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殷酥酥并不在意。 艺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其中一条就是被消费、被消遣,为大众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既然享受了高薪,当然就要承受高薪所带来的一切压力。 有认识的化妆师主动打了声招呼,殷酥酥含笑点头,作为回应,坐下来,由着对方为她做造型。 不多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殷酥酥狐疑地回头,看见许小芙大汗淋漓地小跑进门,到她跟前大口喘气,窘迫道:“不、不好意思,酥酥姐,梁姐,我走错地方了。” “快坐下喝口水。”殷酥酥递去一杯清水。恰好造型师请她起身换拍摄穿的礼服,便又顺手将手机一并给过去,道:“帮我拿着。” 换好衣服出来。 殷酥酥的手机嗡嗡响起来。许小芙正在吃面包,看了眼来电显示,挥舞着手机腮帮鼓鼓道:“酥酥姐,是阿姨打的。” 殷酥酥知道许小芙口中的“阿姨”就是她妈,随口道:“你先接,跟我妈说我在忙工作,闲了回她电话。” “嗯好。”许小芙应道。 灯光师摄影师各就各位,拍摄正式开始。 殷酥酥镜头感很好,对拍摄主题的理解力也很 强,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最佳状态。 对?,很好。表情再冷漠一点!漂亮!” “OK,换道具。” 摄影师走到一旁察看底片,道具组工作人员撤下殷酥酥手上的带刺玫瑰,搬了把高脚椅到她身后。 摄影师:“坐上去吧。” 殷酥酥脚上踩着十二公分的细跟高跟鞋,行动不便,许小芙和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握住她胳膊,扶着她坐上高脚椅。 “好,往左看……”摄影师举起摄像机,咔咔摁下快门。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拍摄进入尾声时,意外发生了。 殷酥酥在高脚椅上变换着动作和造型,不料,刚旋了个身,一只椅腿从竟然突然从中下段断开。 她重心不稳,摇晃着身体低呼一声,直接便从椅子上摔落在地。 “酥酥!” “酥酥姐!” 梁静和许小芙大惊失色,忙忙过去将她扶起。 梁静蹙眉,关切道:“怎么样?摔到哪儿没有?” “没事。”左膝位置火辣辣地疼,殷酥酥咬牙强忍下来,笑笑:“继续拍吧。” * 上午十一点多,拍摄工作结束。 化妆间内,许小芙拿碘伏给殷酥酥消着毒,动作小心翼翼。棉签触及的伤口红彤彤的,血肉模糊成一团,看着格外骇人。 “摔得这么严重,还骗我们说没事。”梁静心疼得不行,说:“磨破这么大一块皮,疼死了吧。” 殷酥酥已经卸完妆,脸蛋白白净净,笑说:“也就是普通小擦伤,过几天就好了。” 梁静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一个穿深紫色潮装的中年女人却推门走进来。 她绽开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说:“殷小姐,我是《刊客》的副主编。今天我们的道具出问题,导致你受伤,我们深表歉意。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梁静怒意不消:“一个女艺人,身上留那么大块疤,道歉有什么用?” 副主编没有争辩,只是一个劲赔笑脸。 片刻,紫衣女人离去。 殷酥酥软声劝梁静,说:“这事儿本来也只是个意外。人家一个副主编主动过来道歉,已经很有诚意了,别太较真。” “你以为她们素质高心眼儿好?”梁静冷哼,“还不是因为猜到了你现在背后有人,不敢得罪你。换成以前,能给你两块纱布都不错了。” 殷酥酥眉眼温婉:“管她们是忌惮什么,有这份心就是好事。” 梁静瞪眼:“你啊,脾气太好了!” 消完毒上完药,殷酥酥把裤腿放下来,站起身,试着走动。然而,屈膝的动作刚露苗头,左膝处便袭来一股强烈的拉扯感,钻心地疼。 她倒吸口凉气,一瘸一拐地走到化妆桌前,拿起手机,静了静,调整呼吸,回拨出一个电话。 嘟嘟几声,接通。 妈妈张秀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亲切 熟悉的乡音:“蛋蛋,忙完了呀?吃饭没有?最近工作累不累?” 游子一贯报喜不报忧。殷酥酥笑着说:不累,好着呢。?_[(” “总之你要注意身体。”张秀清顿了下,又道:“对了,我给你寄了两箱蜂蜜,看快递信息显示已经到货了。” 殷酥酥闻言很欣喜,但没高兴上两秒钟又担忧起父母的身体状况,懂事地说:“妈,这里是京城,什么东西都买得到,我什么都不缺。蜂蜜那么重,你和我爸腰腿都不好,寄东西还得专程跑去几条街以外的快递公司。以后什么都不要寄了。” 殷妈妈语气严肃:“你这小娃娃,外面的东西哪有自家人做的放心。那些蜂蜜都是你三姨娘家自己养的蜂产的蜜,纯天然,一点添加剂都没有,好得很!” “对对对,你说得对,妈妈给我的永远是最好的。”殷酥酥心里动容不已,拿老妈没办法,应承下来,附加一句腻歪歪的方言版美女撒娇:“还是老妈对我最好呢。” 张秀清笑了几声,继续叮咛:“妈妈跟你说,你去把快递取了,把蜂蜜给小梁她们分点,再送一些给你们领导。你一个人在大城市,要会为人处世。” 殷酥酥:“知道啦。” 挂完电话,梁静笑着问:“阿姨跟你说什么?” 殷酥酥:“没什么。就是说寄了老家的蜂蜜过来,让我分给你和小芙,再送一些给领导。” “那你可得替我谢谢咱阿姨。”梁静弯唇,边说边替殷酥酥收拾东西,纯粹闲聊的口吻,讥讽:“不过说实话,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咱公司那些高层,一个个拜高踩低又没帮过你什么,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们,还不如喂狗呢。” 人与人之间…… 都是相互的。 梁静的话语说者无心,殷酥酥这厢却听者有意。她低着脑袋眸光微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 傍晚回到樟树巷,她在小区驿站借了个小推车,将两箱沉甸甸的蜂蜜放上去,推着往家走。 一路思考纠结。 直至家门口,她才咬咬牙心一横,揪着头发、无比严肃而郑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决定一下,说干就干! 殷酥酥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备注名,进入短信对话框,哐哐哐,敲字如下: 【费先生,上次热搜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妈妈从老家寄了蜂蜜给我,我给你送一些过来吧?】 敲完读一遍,觉得太啰嗦,删光。 再输入:【费先生,谢谢你帮我撤那个黑热搜,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蜂蜜当礼物,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来。】 敲完读一遍,还是不对劲,再删。 删删敲敲,敲敲删删,就这样往复数次之后,殷酥酥耐心耗光了。索性大剌剌直接打出五字箴言,摁下发送键。 夜空另一端,京城南部新区,在丛丛林立的万千钢铁巨兽中间,铺陈着一座 中式园林别墅园区,由明清时的亲王府邸直接改建而成,占地数千坪,碧瓦飞甍,绿树成荫。 棋室内,四株金丝楠木支起一方雅致空间,袅袅烟雾升起,是兽耳香炉里焚着的龙涎香。 骨节如玉的指衔起一枚黑子,举棋落定,再以白子博弈。 费疑舟脸色冷沉,正要走下一步,余光瞥见棋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拿起来。 短信箱里有一条新消息。 殷酥酥:【您吃蜂蜜嘛?】 费疑舟:“……” 费疑舟静了静,指尖摁动屏幕,回复电话那头的姑娘:【吃。】 几秒光景,小姑娘的回复又弹出来:【我妈妈给我寄了两箱蜂蜜,我自己一个人要吃好久好久。您吃的话,我送您一箱?】 费疑舟再回:【好。】 * 樟树巷公寓这边,看着对话框里弹出来的这个“好”字,殷酥酥眼睛噌的一亮。 接受了! 殷酥酥本来还苦恼,担心以的他身份财力,会看不上她老家三姨娘酿的蜂蜜,从而婉言相拒。没想到就这样接受了? 她心里开心,嘴角也不自觉便扬起道弧度,兴冲冲地继续打字。 殷酥酥:【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发一个方便收货的地址,我给您送来。】 这条消息发送出去,对方却迟迟未再回复。 殷酥酥捧着手机瞪着眼,等了几分钟,料想费疑舟是忙其他事去了,便耸耸肩,拿起换洗衣物洗漱去了。 夜色渐深,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 膝盖的伤其实已经不太疼了,但殷酥酥怕伤口沾水,不得不格外小心。慢悠悠洗头洗澡,慢悠悠擦干身体洗内衣,慢悠悠打扫浴室卫生。 等殷酥酥做完这些事,跛着脚重新拿起手机一瞧,她傻了。 足足六个未接来电,全是她通讯录里备注为“费先生”的人打的。 殷酥酥:“……” 金主大佬打来电话,没接到不可怕,可整整六个都没接到,事情就有点严重了。怕对方生自己气,殷酥酥手忙脚乱,用最快的速度点了回拨键。 没响两声,接通。 “喂费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殷酥酥调用出自己最甜美悦耳的声音,解释得慌慌张张。 费疑舟的语气如旧温雅,绅士而平静地说:“殷小姐,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哦哦哦……”殷酥酥下意识地回话。回完发现不对劲,整个懵掉:“等等。你说什么?” 费疑舟:“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殷酥酥非常迷惑,惊得声音都跑调:“你在我家小区门口做什么?” 费疑舟:“拿我的蜂蜜。” 殷酥酥:“……?”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么。”费疑舟淡淡地说:“现在就有。” 殷酥酥:“…… ???”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殷酥酥怔住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她捏着手机原地石化,直到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森森白光照亮半边天,她才如梦初醒般回魂。 殷酥酥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磕巴问:你、你一个人来的吗?▅[(” 费疑舟:“阿生跟何助理也在。” 听见还有另外两人在场,殷酥酥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稍稍回落几分。 费疑舟绅士地说:“蜂蜜比较重,如果殷小姐方便的话,我可以上楼亲自来取。” “呃……” 殷酥酥抠抠脑壳,心想:这会儿又是闪电又是打雷,明显快下雨了,总不能让太子爷等在她楼下淋雨。而且他们一行是三个人,让他上楼……应该也还好? 思索着,殷酥酥回答:“那你们上来吧。” 这时,听筒那头传来何建勤的声音,像是正在小区门口和保安交流。何助理恭恭敬敬地说:“先生,要做访客登记。请问殷小姐住哪栋楼?” 殷酥酥扶额。脑补了一下堂堂费氏大公子被她小区的保安大爷拦在门外的画面,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等费疑舟开口,她便飞快报上具体房号:“10-2-701,我住10栋2单元701户。” 挂断电话,殷酥酥还出于半蒙圈状态,捏着手机出神。几秒后猛地想起什么,低呼一声糟糕,嗖一下将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拾起,扔进洗衣机,又火速用洗地机拖了遍客厅,最后忙慌慌地打开碗柜,翻出三个客用水杯,洗净擦干。 时间卡得刚刚好,做完这一切的同时,门铃声响起,清脆的两声“叮咚”。 殷酥酥捋了捋头发,走到玄关处,边开门边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比较乱,让几位见笑……” 门一打开,她彻底傻眼。 哪儿来的“几位”。 门外的男人罕见未着正装,净白衬衣搭配藏蓝色长裤,愈发显得宽肩而腰窄,长腿笔直,清挺如玉。除他以外,哪有何助理跟阿生的影子。 殷酥酥呆呆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一米九的身高赋予费疑舟得天独厚的贵气。他垂眸敛眉看着她,分明是松弛散漫的姿态,却不怒自威,无端令人感到压迫:“你一个姑娘家独居,何助理他们不好意思上来,留在门厅等候。” 不知哪根筋没搭对,殷酥酥嘀咕着脱口而出:“他们不好意思,费先生你就好意思?” 话音落地,周围骤然一静。 沉默,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苍天啊大地啊,她怎么忽然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殷酥酥那个悔啊,尴尬到脚趾抓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心里骂了自己八百遍。就在她欲哭无泪,在心中疯狂祷告大公子没有听清自己那句灵魂吐槽时,大公子本尊开了金口。 费疑舟风轻云淡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的脸皮总能自动变厚。” 殷酥酥:“……”! 第 20 章 Chapter 20 * 殷酥酥此刻的心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但这位爷是谁,堂堂费家大少爷,多么稀罕,多么尊贵,千里迢迢亲自来取蜂蜜。这会儿人已经站在大门口,她要是有胆不让他进来,估计明天她就要喜提退休。 殷酥酥无可奈何,只能管理好面部表情,露出最温柔最和气最热烈欢迎的微笑,侧身让开,并对费疑舟附带一句真诚的:“费先生请进。” 费疑舟提步走进来。 殷酥酥这间公寓,面积并不大,是独属于年轻女孩的小小空间,各处细节都展露出屋主的喜好。糖果色系的装修,电视墙整面都是雾霾蓝,与之正对的沙发墙又是淡淡的浅粉色,撞色的设计增强了视觉冲击感,也令整个客厅显得生机蓬勃。 费疑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只几秒,心中已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她偏好清新浪漫的北欧式风格。 从心理学角度,喜欢这种装修风格的姑娘,大多心地善良,内心世界柔软,简单,而又干净。 确实符合她的性格特质。 门口那边,等太子爷进来后,殷酥酥轻手轻脚关了房门。回转身一瞧,见他还站在玄关这边,于是客气招呼:“你去客厅里坐,我给你倒水。” 费疑舟面色平静如水,绅士地说:“我从门厅一路步行过来,鞋底沾了灰。” 殷酥酥微怔,旋即反应过来,他是担心自己鞋底有灰,就这样走进去,会弄脏她家的地板? 一丝异样的情愫浮上心头,宣纸浸了墨般,寸寸漫向四肢百骸。 她摆出大方东道主的姿态,朝他摆手,笑了笑说:“没关系,直接进吧。” 费疑舟家教严苛,自幼接受的教育中,有一条就是若非必要,绝不给他人增添麻烦。听殷酥酥这么说,他选择了退而求其次,以另一种方式维护她家中的洁净。 费疑舟微侧过身,于玄关换鞋凳上从容落座。 这一幕映入殷酥酥眼中,无疑令她震惊。 他是天生的贵族,做再寻常的举动,举手投足间也流淌着一种难以描述的优雅。可她局促狭小的公寓,局促狭小的玄关,和他本身,过分的格格不入。 她劝他不动,没辙,只好手慌脚忙地翻找鞋柜,从里面找出个什么,递过去。 殷酥酥稍显窘迫地说:“我这儿平时没有男生会来,没有男式家居鞋,只有这个。” 费疑舟闻声,清冷视线从姑娘白皙泛红的脸蛋,略微落低。 也许是出于尊敬,也许是自身有礼貌的好习惯,她双手并用,纤白的十指映入他视野。指间攥着一双布艺鞋套,白色碎花的面料,清爽干净,沾染着一丝极淡极淡的薰衣草香。 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手里的鞋套,殷酥酥两颊燥燥的,以为他嫌弃这过分女性化的花色,连忙解释:“这双鞋套是新的,没有人用过。我看你个子很高,鞋码应该也比较大,均码的塑料鞋套容易发生破损。如果你介意……” 话音未落,费疑舟已将鞋套接过?_[(,穿戴在他的鞋子外层。 殷酥酥不知道大公子脚上的鞋售价多少,只知道必定是她无法想象的昂贵。而此刻,那双天价皮鞋裹在她八块钱的小碎花鞋套里,再配上他修长挺拔的身形,雍容矜贵的气度。 说实话,失谐得有点搞笑。 可惜殷酥酥没胆笑。 她只能低下脸,清了清嗓子,把已经冲到嘴角的笑意硬生生往回憋。然后转身比了个手势,请他坐到沙发上。 费疑舟坐下。 就在这时,客厅落地窗外划过几道闪电,传来几声雷鸣,一场夜雨不期而至。随着闪电与雷声远去,细雨转暴雨,雨声转眼便嘈嘈切切,错杂如玉珠砸盘。 殷酥酥望了眼夜空,蹙眉,喃喃着咕哝:“奇怪。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 费疑舟不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他交谈,怕她冷场,仍旧开口回话,语气一如往常的冷静平和:“气象预报的准确率,通常最高不会超过95%。” 好吧。 反正人已经进来了,总不可能冒着大雨再赶出去。 殷酥酥在心里叹了口气,取出刚清洗过的干净水杯,折返回客厅。 费疑舟目光从头到尾落在她身上,注意到什么,眉心蹙起个漂亮的结,忽问:“你的腿不舒服?” “呃。”殷酥酥愣了下,困惑:“我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吗?”她伤口已经不太痛了,不至于影响走姿才对。 费疑舟摇头:“不奇怪。” 殷酥酥:“那你怎么会说我腿不舒服?” 费疑舟:“你的步速,比你以往的稍微慢一些。” 殷酥酥惊叹他明察秋毫的观察力,失笑,旋即不甚在意地回答:“没什么。今天拍杂志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膝盖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 费疑舟低眸,视线看向她的左膝:“方不方便让我看看?” “小伤口而已,没什么好看。” “我担心。” “那你别这么大惊小怪行吗。”她顿都没顿便脱口接道。 费疑舟:“。” 被如此直白地一怼,费疑舟默了默,脸色微凝,迫使视线从她腿上移开,如旧的温和有礼:“抱歉,我以后尽量控制。” 见大少爷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又有点小尴尬,殷酥酥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冲了点,窘迫之余,忙忙找补:“那个,呃。我是说,就一点小擦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影响日常生活。”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玻璃杯,轻轻一晃,转移话题道:“你想喝什么?有纯净水,咖啡,还有娃哈哈。” 听见最后三个字,费疑舟的眼神里浮现出得体的疑惑,询问:“‘娃哈哈’是什么。” 殷酥酥:“……” 殷酥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好冰箱就在旁边,她拉开冰箱门,顺手从饮料架上取出一瓶娃哈哈 ,走过去给他,说:“就是这个啊,娃哈哈AD钙奶。你小时候没喝过?” 费疑舟端详着手里的饮品,认真仔细地回忆数秒,继而摇头:“没有。” 殷酥酥诧异:“娃哈哈是全中国大部分小朋友的最爱,我长这么大了都还经常买来喝。你小时候就算没喝过,应该也听说过吧?” 费疑舟静了静,还是摇头。 殷酥酥这下明白了。 想想也是,娃哈哈是平民百姓家小孩的最爱,而费疑舟从来不是平民。一个坐着劳斯莱斯、住着庄园别墅长大的孩子,随便出个门都前拥后簇,又是管家随从,又是雇佣兵保镖,怎么可能喝几块一瓶的廉价饮料? 再次直观感受到他和她们普通人之间的天壤差距,殷酥酥感叹之余,生出了几丝不甚明显的自卑。她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没开过的西湖龙井,边取茶叶,边眼也不抬地说:“费先生还是喝茶吧。” 殷酥酥之前给大学舍友介绍了一个网剧资源,舍友对她感激不尽,这盒龙井便是当时送来的谢礼。价值不菲。 她平时没有喝茶的习惯,这盒茶叶被扔在柜子里落灰,已经放了四个多月。 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茶叶洒进杯底,再以沸水冲泡。清香四溢。 殷酥酥凑近茶杯深吸一口气,满意地弯起唇,又把泡好的茶端到贵宾面前。 费疑舟略微颔首:“谢谢。” 大公子不愧是是品茶的行家,不用入口,只轻轻一嗅,便道:“雨前龙井?” 殷酥酥对茶一窍不通,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雨前龙井是西湖龙井的一种吗?” 费疑舟侧目。 姑娘明眸晶亮,像缀满了浩瀚星河。 他不禁莞尔,淡淡地回答:“龙井根据采摘茶叶的时间不同,可分为两类,即雨前龙井和明前龙井。‘雨前’指谷雨之前,‘明前’指清明之前。” 被科普到知识盲区的内容,殷酥酥受教,若有所思地问:“那雨前龙井和明前龙井,哪种更好?” 费疑舟:“说不上哪种更好,各有千秋。” “原来是这样……”殷酥酥点头,忽然想起在莱格赛750上喝过的“岩茶之王”,不禁又问:“之前在你飞机上喝过的那种茶,空姐说是你的珍藏。那又叫什么茶?” 费疑舟回答:“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殷酥酥以前看过一部自然遗产纪录片,其中一集便专门介绍了武夷山的大红袍母树。据说,大红袍母树存世的仅有六株,三株古时就有,三株是无性繁殖而来,早在清代时便已名扬天下,是无价贡品。 “可是我记得,母树2007年就已经禁止采摘,你那罐是……” “是我父亲在一场拍卖会上拍到的珍品。” “……” ……你个壕无人性的男人为什么不早说! 殷酥酥想哭。 那可是母树大红袍啊,康熙爷雍正爷同款,一克就要几十 万,有钱都买不到的稀世珍宝,她居然一口就给喝了个精光,不仅没拍照没留念,甚至都没有细细品味! 就在殷酥酥黯然神伤、悔得肠子发青之际,壕无人性的费家太子爷放下了手中的龙井,冷不丁问:“有没有吸管?” 殷酥酥沉浸在没能跟稀世珍宝合影打卡的遗憾里,没听清楚,茫然地抬头:“什么?” “吸管。”费疑舟拿起娃哈哈AD钙奶,淡淡地说,“我想喝这个。” “……你给我吧。” 半分钟后,殷酥酥从冰箱里取出一根细吸管,往娃哈哈顶部的密封铝箔纸一插,递回给费疑舟,自己也取出一瓶喝。 呲溜吸一口。 嗯,酸酸甜甜。记忆中的味道,非常好喝。 殷酥酥咕咚吞下嘴里的AD钙奶,定定盯着费疑舟看。眼瞧这位主儿也慢条斯理吸了一口,优雅咽下,莫名便生出几分紧张。 她小声试探地问:“怎么样?你觉得好喝吗?” 费疑舟点头:“还不错。” 微紧的神经归于松弛,殷酥酥悄然鼓起腮帮,呼出一口气,囧囧地想:还好还好,也不是多挑剔难伺候。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 殷酥酥一瓶娃哈哈喝完,又陪大少爷在客厅里坐了会儿。东拉西扯地闲聊,蓦地,一阵微弱却怪异的声响从洗漱间方向传来,飘进她耳朵。 滴答,滴答,绵延规律。 像是水龙头没拧紧,在往下淌水。 “不好意思,麻烦你稍等我片刻。”留下这句话,殷酥酥从沙发上起身,循着声响传出的方向寻觅一圈,发现是洗手间。 客厅灯光明亮,倾泻进磨砂门内,一缕光线虽然微弱,视物已经足够。 懒得开洗手间的灯,殷酥酥摸黑走进去。 洗脸台上并无异样,回过身往后看,原来漏水的地方是浴室里的圆形蓬蓬头。 她蹲在花洒开关前,仰起脑袋握住开关,用力一转,试图将蓬蓬头关紧。 谁知,黑灯瞎火转错了方向,竟将顶端的方形花洒给打开。哗啦啦的冷水往下冲出,气势汹汹,跟下大雨似的,直接把殷酥酥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殷酥酥毫无防备,傻了,被冻得一个激灵喊出声,忙慌慌把开关往反方向拧紧。 客厅那边,费疑舟听见洗手间的惊呼,蹙了眉,怕殷酥酥因为腿伤出意外,大步便往她的方向走,步伐里尽是前所未有的失序与仓促。 到门口,顿步往里看,洗手间内部做了干湿区分离,布置整洁,光线格外昏暗。 但依稀可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楚楚可怜,像被人遗弃的猫儿,木呆呆缩在浴室内。 费疑舟恪守君子礼数,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敲了敲门,嗓音微沉:“殷酥酥?” 不是殷小姐,而是殷酥酥。短短三个字,已经泄露他关心则乱。 殷酥酥这才迟钝地回过神。她此刻浑身是水狼狈不堪,羞窘与懊恼交织 ,边站起身,边语无伦次地回复:“没事没事,我想把水关了,结果拧开关的时候不小心拧错了方向,只是身上被水淋湿而已……” 视线里的黑暗令费疑舟不悦,他心是紧的,要确认她是否受伤,抬手摁亮照明灯。 啪一声,室内瞬间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浑身是水的女孩儿走出浴室,落汤鸡般映入他视野:一头长卷发湿漉漉淌着水,搭在肩头,也许是觉得自己太狼狈,窘促羞于见人,她脑袋埋得很低,两只平日里小巧雪白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鲜血。 完全是下意识举动,费疑舟目光下移。 继而便看见了她身上湿润的发丝和湿润的衣衫。其中一缕发,沾着水汽黏在她左脸的皮肤上,尾梢没入她的唇齿,朱红的唇与黑色的发,色差强烈而又夺目异常。 像出洛水而来的神女。 又引人无限遐想。 费疑舟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可控地注视,眸色渐渐深了几分。 殷酥酥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常。 她像只落汤鸡,窘迫地背转身,一把伸手拽过旁边的大浴巾,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费疑舟很清楚,自己应该移开眼,不再看她。可脑子里有贪婪的念头在叫嚣,理智的弦被强力拉扯,这考验严峻到无以复加。 烟瘾来得十分突然。 事实上,费疑舟神经冷感,从未依恋过尼古丁。可这一秒,这一分钟,他想摒除一切,成为瘾念的囚徒。 殷酥酥用浴巾简单擦了擦头发,接着便准备回卧室换衣服。转身,看见费疑舟还在原地。 她被吓了一跳,尽量自然地说:“麻烦让我一下,我要换身干净衣服。” 费疑舟闭了闭眼,没说话,侧身将路让开。 殷酥酥从始至终根本不敢看他,咬咬唇,快步冲回卧室。 轻轻一声“砰”,房门关严。 费疑舟随手关了灯,背靠墙,从衣兜里摸出糖盒,取出一颗抑制烟瘾的糖,放进嘴里,品味唇齿间苦涩微甘的克制。 终究自嘲地弯起唇。 到底是该庆幸还是惋惜?那些可怕的,邪恶的,销魂蚀骨的肖想,全都落了空,这场博弈,由他的理智再次取得胜利。 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刚才那些画面其实很唯美,像名导文艺片里会出现的镜头。莽撞拧错开关的女孩,哗啦啦冲下的水流,和她惊慌失措的眸,窘迫难堪的红色的颊。 他想,自己本不应该有过多联想。 可是,那些沾了水的蚕丝布料是如此幸运,能在她的慌乱无措中,与她亲密至极地拥吻…… 一颗糖没化完的光景,紧闭的卧室门再次开启。 费疑舟掀眸望去。 天生丽质的美人,从不依赖衣装粉饰。她身上湿掉的蚕丝睡衣,已经被另一套家居服取代,同样的浅色系,同样的雅致,同样的大方且保守。 殷酥酥本来低着脑袋,径直往客厅走着,经过洗手间时,余光扫见什么,讶异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费疑舟回答:“吃糖。” 殷酥酥:“……” 放着明亮的客厅不待,柔软舒适的沙发不坐,在乌漆嘛黑的洗手间里吃糖? 什么奇怪的嗜好。 殷酥酥被噎得几秒无言,好片刻才回过神来。 刚才淋浴喷头洒了凉水下来,沾湿了她全身,自然也包括她受了伤的膝盖。殷酥酥怕伤口沾水过后发炎,又担心自己在卧室内擦药消毒,耽误太长时间,怠慢了费家大公子,两相权衡,便将碘伏和创伤膏拿了出来。 殷酥酥面朝费疑舟,说了句:“您去客厅坐吧。” 费疑舟点了下头。 待两人重新回到明亮的客厅,殷酥酥便将手上的药物放在茶几上,坐下来,边小心翼翼挽起裤脚,边礼貌地说:“我伤口沾水了,您应该不介意我消个毒吧?” 心想:反正伤只是在腿上,不是见不得人的部位,在他面前上个药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之前也提出过想看她伤口。 费疑舟听她说完,没说话,目光下意识落向她的腿。 姑娘坐在沙发上,一只长腿弯曲抬高,裤腿撩起来,露出的小腿肚纤细而匀称,肤色雪白雪白。膝盖上方一块擦破样的伤痕已经结了层痂,淡淡的血色色,像撕裂雪地的朱砂。 他眉心微拧起一个结。 殷酥酥没有注意到费疑舟细微的表情变化。她自顾自拧开碘伏瓶盖,拿棉签蘸取。正要往上涂抹,一只手却兀然进入她的视线。 殷酥酥怔然,眼帘掀高。 从来金尊玉贵的人,不知何时竟屈了只膝、半蹲下来,定定注视着她腿上的伤口。并且一句话没说,径自从她手里接过了棉签。 棉花浸透碘伏,冰凉的柔软触上伤口。惹得殷酥酥蓦地一颤。 费疑舟动作骤顿,抬眸望她,眉心拧得更紧:“弄痛你了?” 咫尺距离,四目相对。 殷酥酥看见他浅溪般的眼瞳流露出担忧。 “不是,棉签有点冰而已。”毫无征兆的,殷酥酥脸红得仿佛染了胭脂。她被他的举动搞得又懵又惊,内心慌促之间,嗓音也无意识地轻几分:“我自己来……” 费疑舟垂了眸继续手上动作,淡淡地说:“我有弟弟是医生。” 殷酥酥茫然:“?所以?” 费疑舟从善如流:“上药这种事,我比你专业。” “……”还能这么比?您老人家真是逻辑鬼才哈。 殷酥酥简直是被这位太子爷秀傻了。她目瞪口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任由他替自己上完了药。 沾了碘伏的棉签,被扔进垃圾桶。 费疑舟单手拿着碘伏和药膏,直起身来,问她:“这两种药你通常放在哪里?” 殷酥酥哪里还敢劳他大驾,整理好裤子的下一秒,她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完全顾不上腿还隐隐作疼,飞快抢过药膏干巴巴一笑:“给我吧给我吧。”随手把东西丢旁边。 丢完以后,殷酥酥意识到两人再这么单独相处下去,着实有些不妥,便清了清嗓子,含笑望向费疑舟,无比温柔体贴地说:“费先生,我看雨已经差不多停了。送你的蜂蜜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你看,你是想再坐会儿,还是我现在送你下楼?” 这话其实等同于变相的逐客令。 费疑舟深邃漂亮的眼直勾勾盯着殷酥酥,神色不明。 倏地,他开口跟她说话,语气冷静平缓,却答非所问:“殷小姐还记不记得,你与我的三件事之约。” 殷酥酥愣了下,毫无戒心地点头:“记得。之前我们约定好,我要答应你三件事。目前我还欠你一件事没有做。” 费疑舟:“第三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请你,跟我结婚。” …… …… 殷酥酥脑门上登时升起几个硕大的问号,惊得眼珠子溜圆溜圆——蛤?! 第 21 章 Chapter 21 * 殷酥酥脸上缓慢浮现出茫然。她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笑容也随之带上歉意: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我要你,跟我结婚。”费疑舟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复述。 这一回,殷酥酥听得一清二楚。 她出离震惊了。 他的话细品之下其实有歧义。两个短句,关联在一起是一个意思,拆分开来又是另一个意思。她耳朵听见他寒玉洗水似的嗓音,平日里能称作享受的事,此刻却变得格外惊悚。 现代汉语字典里的“结婚”有没有同音词?哪个“结”字,哪个“婚”字?还是说,就是她理解的那样。 分明只是短暂的瞬间,殷酥酥脑子里翻飞过无数个质疑与猜测,搅乱了她的神经,也像搅乱了她的心。 万千念头冲到嘴边,被自动删减成最简短三个字。她甚至忘记了修炼进骨子的美女仪态,瞪着一双明眸问他:“为什么?” 费疑舟:“上次在香港太平山参加周氏家宴,我告诉过你,我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心里最牵挂我的婚事。他对你很满意。” “对我很满意?” 殷酥酥简直匪夷所思:“费先生,我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家庭、背景、出身,样样都跟你云泥之别。你要满足长辈的心愿,要找人结婚应付家里,完全可以去找和你旗鼓相当的名门闺秀,怎么会找上我?” 她实在不懂这位大佬在想什么。出身高贵如他,位高权重如他,请她当一天的花瓶女友充门面做样子也就算了,居然提出要和她结婚? 耍她玩儿呢吗?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性格不擅交际,身边几乎没有异性朋友,也没有走得近的女孩儿。唯独和你相处,能让我比较自在。” “至于你说的家世背景。殷小姐,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大多望族之间确实会通过子女的婚姻来实现共赢,使得彼此之间利益最大化。但是费家子孙,从来无需联姻。” 听完大公子这番话,殷酥酥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 的确。 这个世界,自古以来便由强者制定法则。俯首者屈从,称臣者追随。寻常豪门家庭通过联姻、通过牺牲子女来获取各自利益,费家却不用这样。 因为他们自身就是金字塔顶端制定法则的人。 几步远外,费疑舟仍是那副尊贵清冷的模样,字里行间,慢条斯理,眼瞳平静地注视着她:“我要娶谁,我要谁当我的妻子,只有我能决定。” “……” 四目相对,殷酥酥心口蓦地发紧,心跳也无端抢跳一拍。 这个男人的眼睛太特别了。看人看物,总是显得懒耷耷漫不经心,多少带着几分散漫冷淡又薄情的味道。可当那目光实实在在落到你身上,又是如此的专注不移,仿佛你就是他捧在心尖的蜜果,藏在眼底的唯一。 僵持大约五秒钟,殷酥酥侧 头扶额,喃喃地回道:“你的意思我大概懂了。只是,我跟你才认识不久,彼此之间互不了解,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基础。结婚实在太草率了……” 费疑舟:“殷小姐其实倒也不用这么为难。” 殷酥酥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费疑舟意态闲闲地说:“如果你同意结婚,婚前我可以跟你签署一份协议,条条款款由你来定。你可以尽情提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闻言,殷酥酥眸光倏的一跳,脸上溢出惊喜,试探:“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场特定情况下的协议婚姻?你需要一个‘妻子’,这个角色由我来扮演,一旦这个需求消失,这段婚姻关系就能随之结束?” 费疑舟目光专注地在殷酥酥脸上端详。他在解读她洋溢在眼角眉梢的喜色,顺便考量,她末尾那句“婚姻关系也就随之结束”的发生概率。 只须臾,他嘴角牵起一道细微而耐人寻味的弧线,答道:“当然可以这么理解。” “哦——”得到这个答案,殷酥酥顿时换上恍然大悟的神态,眼帘垂下,无意识点头,顺带自言自语般发出一个低低的音节,尾音滑稽,拐得九曲十八弯。 费疑舟定定瞧她。 知道她动心了。 同时注意到,殷酥酥说“哦”字时,两侧腮帮呈现吸拢状态,粉润饱满的唇也被挤压得微微嘟起。这副神态,令费疑舟沉着冷静的大脑破天荒般生出了诸多联想。 他联想到某种会吐泡的鱼类,联想到鱼类脱水后两腮开合的窒息感,联想到“鱼水之欢”这个词…… 头忽然有点痛。 脑神经袭来的那丝钝痛,令费疑舟从无限荒诞的思维中抽离。 他不动声色地回神,看见面前的年轻女孩不知何时已又走近些许,仰着头,抬着眸,笑意虚浮地望着自己。 她以确认的姿态,谨慎地问:“费先生,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费疑舟挑眉:“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那……相当于我们只是假结婚,完事儿我还能得到一些报酬?” “准确来说,是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殷酥酥沉默了。 想要的一切。 一切…… 试问,世界上谁能拒绝这比天还大的利益诱.惑? 内心的天平开始摇摆不定,须臾,她又抛出一个至关重要的点:“只是协议婚姻,那做足表面功夫就好。是不是不需要结婚证?” 话音落地,费疑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未应声。 殷酥酥接收到太子爷的眼神信号,小心脏一颤,以为是自己那句话惹了他不顺心,连忙改口:“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结婚不领证,还叫什么结婚,做戏务必全套。”费疑舟说话的口吻与神色,与其说是不悦,不如说是无奈。他顿了下,微又提出疑问:“你是怕有结婚证做约束,和我产生法律层面的纠葛,影响你之后找男朋友?” 殷 酥酥想也不想便摇头否认:“不是顾虑这个。” 费疑舟:“那你顾虑什么。” 殷酥酥蹙眉咬咬唇,纠结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没有结婚证,我们只需要在你家人面前逢场作戏,有了结婚证,就可能会把我的家庭也牵连进来。” 费疑舟说:“不难办。” 殷酥酥微怔:“什么意思?” 费疑舟松散地说:“我可以先以你男朋友的身份上门提亲,等你父母同意,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殷酥酥:“……” 费疑舟说完,拿出手机,微垂首。屏幕的光映在他眉眼之间,更添几分凛然。 他说:“你父母家的地址告诉我,我安排。” “……” 殷酥酥人都吓傻了,心想我还没答应要跟你假结婚呢,你在这儿积极什么?脸皮厚成这样,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内向不擅交际?认真的吗? 她忙颠颠地摆手:“不不不,我还没考虑清楚。这么大件事,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万幸的是,对面的太子爷绅士端方,似乎从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他闻言,并未拒绝,只是略略一点头,应允她:“好。” 得到这个答案,殷酥酥脑子里紧绷着的线总算悄然一松。她重新绽开粲然的笑,说:“那,我现在送你下楼?”末了稍顿,又有些刻意地补充:“何助理和陈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费疑舟静下来侧耳,窗外的淅淅沥沥声已完全消散。雨已经彻底停了,意味着他不再有理由,把避雨当借口,继续留在她的天地。 殷酥酥送费疑舟到玄关。 “蜂蜜就是这个,是我三姨自己酿的,纯天然健康食品。一箱里面有十二罐。”她指了指鞋柜上的一个纸箱,面露迟疑:“你确定要自己拿下去吗?挺重的。不然还是给何助理打个电话,让他们……” 话还没说完,侧头却看见费疑舟垂首低眸,已经解开衬衣双腕的钻石袖扣,将衣袖捋高几寸。 殷酥酥眨了眨眼。 发现,他不管做任何事,动作都是匀缓而贵重的,天生与“仓促”“冒失”之类的词不沾边,令观者赏心悦目。 衣袖撩高,两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腕骨瘦削冷峭,肌理线条分明,几条淡蓝色血管蜿蜒而过,看上去矜贵又有力。 蜂蜜箱上有自带的拎手。 沉甸甸的大物件,在费疑舟手上仿佛变成了棉花,被他单手便提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殷酥酥眼睛都看直了,脱口而出:“您这力气,一拳打死两头牛肯定不在话下。” “……” 苍天可鉴,费家大公子长到这么大,听过的阿谀奉承话数不胜数,还真没人这样恭维过他。 费疑舟静半秒,仍是波澜不惊地回复:“你夸人还挺别致的。” 殷酥酥呵呵两声:“多谢夸奖。” 殷酥酥一路把人送到电梯厅,摁下电梯的下行键,挥挥手,语 调分外甜美地说:“费先生,我还穿着睡衣▅[(,出去不方便,就不送你下楼了哈。” 话说完的同时,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费疑舟走进电梯,忽而又像想起什么,转回目光看她,道:“协议结婚的事,殷小姐好好考虑一下吧,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联系。” “嗯,好的。” 尾音收梢,电梯门也徐徐合拢,彼此面容在对方眼底消逝,仿佛一道天堑,将错乱交汇的两个空间重新隔绝。 看着红色的数字开始跳转,殷酥酥放下摇动的手臂,嘴角造作的笑弧也逐渐平直。 回到家,关上门,她一头扑进沙发,讷讷发呆。 如果不是茶几上还摆着一杯未动的龙井,如果不是沙发抱枕还依稀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男性冷香,她一定会以为,今晚只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 想到那人提出的“结婚”要求,殷酥酥甚至都想发笑。 她抬手覆上额头。 “殷酥酥”和“费疑舟”,光是这两个名字放一起,都是一个天,一个地,扦格难通。怎么可能会有生命的交集,怎么可能会有属于她和他的故事? 怎么可能呢…… 殷酥酥闭上眼睛。她脸颊紧贴在抱枕上,鼻息间一缕暗香,缥缈失真,若有似无拨撩着感官,越是嗅多一分,就越是心烦意乱。 心头像钻进了一只小虫,驮着一团麻线球,在左右心室之间迂回爬行,把所有心事缠得一团糟。 就在殷酥酥揪着头发胡思乱想之际,一通电话适时地打过来,将她从水火中拯救—— 叮铃铃。 殷酥酥从睡裤兜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来电显示上写着“梁姐”。 她滑开接听键,接电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喂姐,什么事啊。” “没事儿,就是通知你明天早上的杂志采访换时间了,改到下午两点。”梁静不愧是圈中老人,对事物由着超高的敏锐度,她纳闷儿地说:“真奇了怪了。你最近怎么随时一副虚脱相?该不会又和太子爷在一起吧?” “……没有。” “那是刚才在一起,才分开?” “……”所以说闺蜜这种生物很神奇,猜人心事,一猜一个准,永远一针见血。 殷酥酥这会儿正愁得厉害,又找不到合适对象倾诉,梁静这通电话,妥妥一场及时雨。她若有所思地低下脸,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将今晚的事告诉梁静。 殷酥酥深呼吸:“姐,我跟你说个事,你先稳住了。身边有啥趁手的赶紧抓一抓,我怕你摔地上去。” “切,你通讯录里的人才多少个,能知道什么劲爆大瓜。”梁静只当她虚张声势,敷着面膜懒洋洋地问:“跟谁有关?” 殷酥酥:“我。” 梁静:“……” 梁静捂住心脏,胆战心惊地压低声:“你?你怎么了?难不成怀孕了?费疑舟的?” “……不是!”殷酥酥额头滑 下两颗豆大的冷汗,“是费疑舟今晚来找我了,说让我跟他结婚。” “哦,幸好幸好,不是怀孕了就好……”梁静低声咕哝着,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当真连面膜都惊掉了:“你说什么?!费疑舟要跟你结婚?!!” “大姐,你把我耳朵都震聋了。”殷酥酥黑线脸,紧张地左顾右盼:“小声点行不行?要是被人听见我不就完了?” 梁静却一副大喜过望的语气,兴冲冲道:“我的宝,你真是太争气了。之前我还劝你不要走心,没想到太子爷先对你走了心,情根深种。以后你就是费家大少奶奶,泼天的富贵挡都挡不住啊亲。” 殷酥酥扶额,无语道:“你晋江看多了吧,什么走心什么情根深种。他是因为爷爷年纪大了想看到他成家,所以才找到我,协议结婚。” 梁静:“协议结婚?什么意思?” 殷酥酥:“意思就是假结婚。拟个协议,一切条件我来开,在长辈面前做做样子扮恩爱。” 梁静:“你怎么回复他的?” 殷酥酥苦恼地托腮:“我还没想好,说要考虑考虑。” “我去。”梁静音量拔高几个度,大声:“圈子里那么多女明星挤破脑袋想嫁入豪门,连豪门的边都挨不上,再看看你,人家都把豪门阔太的头衔送到你眼皮底下了!这都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天上掉金子呀!我都怕费疑舟睡一觉起来就反悔,你还考虑个什么劲?” “天上掉金子,能发财,也能砸死人。”殷酥酥蹙眉,思忖着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你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能轮上我呢?会不会有问题呀?” 梁静都要急死了:“人家都跟你签协议了,所有条件随你开了,能有什么问题?殷酥酥,你清醒一点,错过费家大公子,你上哪儿再找这么有钱又这么大方的冤大头!反正都是假结婚,捞够资源赚够钱,拍拍屁股走人不就行了,你怕什么?怕被睡?” 殷酥酥:“……” 梁静正色:“拜托姐妹,那又不是个糟老头子,就算真跟他睡了你又能吃多大亏?” “我应该不吃亏。主要你没见过他,他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好看……”殷酥酥被梁静带得跑偏了,猛的醒悟过来:“哎呀,不是!什么跟什么呀!我是在想,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该怎么办。” 梁静翻白眼:“你爸妈在老家,离你十万八千里,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 “别但是了。”梁静摩拳擦掌,“这样,今天晚上我加个班,把要写在你们婚前协议里的条件都罗列出来。S级制作的女一,S级制作的综艺,高奢商务,还有房啊车啊什么的……就这样,先挂了。” 殷酥酥连忙道:“喂梁姐,你别着急啊,等我再……梁姐?梁姐!” 那头的梁静已经挂断电话,嘟嘟的忙音从听筒内传出。 “……”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殷酥酥原地 石化。 梁静的反应她其实也理解,梁静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是,婚姻大事毕竟不可儿戏,就算是假结婚,也应该慎重考虑一下的吧…… 弱水千流的作品《酥酥》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她脑子里乱糟糟,思来想去无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一扔,回卧室睡觉。经过鞋柜时想起什么,大惊,暗呼一声——忘记让费疑舟把鞋套脱下来了! 想象了一下堂堂太子爷穿着小碎花鞋套,出现在何助理跟阿生面前的精彩画面,殷酥酥不禁捂住脸。 完蛋了。 * 南部新区,费宅。 黑色迈巴赫穿过轻薄夜雾,平稳驶入庭院内部。待车停稳,何建勤率先从副驾驶席下来,绕行至后座车门前,周到而恭敬地将车门拉开。 一条着藏蓝色裤装的长腿从车上落下,皮鞋锃亮,通体不见一粒灰尘。 整座庭院匀铺着比利时地毯,这种地毯质地柔软,吸音效果良好,人无论是车轮碾过还是鞋履踏行,皆静谧无声。 费疑舟下了车,一句话未说,径直回到棋室。 兽耳炉内的香尚未燃尽,棋桌上的棋局进行到一半,原封不动地维持着原样。 费疑舟弯腰落座,面色沉而静,从棋盅里取出一枚白玉子,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棋室厅门外。 费疑舟有自己和自己对弈的习惯,他在棋室时,一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何建勤对顶头老板的所有喜恶烂熟于心,冒昧前来,只因这情况实在有些特殊。 砰砰,稳重平缓的敲门声响起。 费疑舟没抬眼:“什么事。” “先生,您吩咐的蜂蜜茶泡好了。”何建勤看了眼身后端着茶的佣人,含笑询问:“是否现在给您送进来?” “嗯。” 何建勤便朝佣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低眉垂首,轻手轻脚地将那杯神秘的蜂蜜茶送进棋室。 待佣人返回,何建勤转身准备离去。 却在这时,听见棋室内的人再次发话,淡淡地回:“那双鞋套清洗了么。” “……”闻言,何助理明显一滞,脑中下意识浮现出在樟树巷公寓门厅内见到的一幕。 彼时,何建勤和陈志生坐在门厅的沙发上恭候自家先生,听见电梯门响,两人齐刷刷回头,便看见他们那位连头发丝儿都淌着天潢贵胄尊贵气的大公子,手上提着一个已轻微变形的纸壳箱,脚上踩着一双小碎花鞋套,眉眼清冷地朝他们走来。 讲实话,那一幕的冲击力非常大。 饶是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何助理,也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已经洗净烘干了。”何建勤低眸回费疑舟话,稍停半秒,又道:“需要我送还给殷小姐吗?” 费疑舟的神色纹丝不变:“不用。”他借的东西,他当然会亲自去还。 “是。” 何助理带着佣人离去了,步伐声在夜色中渐远,消弭。 棋室内重归寂静。 费疑舟蹙眉。 这盘棋下成了死局,无解。 随手把棋子丢回棋盅,费疑舟闭上眼,修长的指轻捏眉心。闻到空气里隐隐漂浮着的甜香,他又缓慢掀起眼睫,取过手边的蜂蜜茶,轻抿一口。 舌尖漫开一丝甘味,干净的,诱人的。 费疑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上流的绅士,应当具备清醒克制的品格,不放任自己在任何人事物中沉迷。 可是这样甜美的蜜,只尝一口,如何教人甘心?如何做到浅尝辄止? 费疑舟仰起头,将杯中的蜂蜜茶一饮而尽。 可是,他偏偏像入了魔。 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些念头病毒般蔓延,浸透他肺腑,四肢百骸乃至灵魂。 没人知道,存在于他内心的那个秘密。 想要触摸她、拥抱她、亲吻她,想要看她眼角染成胭脂色,想要把她变成他的。 想要听她轻声的抽泣,想要她听她高.潮的尖叫,想要她多看看他,想要她给予更多的注视。 想要破戒。 而这种种,不可告人。!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2 章 Chapter 22 * 初秋的天说不清,半夜时分,窗外,停歇不久的雷鸣再次轰隆响起,一场暴雨又临人间。 这一夜,费疑舟再次梦见殷酥酥。 梦境的背景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光线昏沉,像上世纪老电影的镜头,四处呈现单调乏味的黑白色。 费疑舟安静地独行,忽然听见一声甜甜的轻笑,缥缈而虚幻,像来自不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抽象维度。 费疑舟疑惑地转过身去。 那一瞬,野原的风吹醒了冷寂夜雾,周围种种都变幻成模糊的光影,他眼中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那个凭空出现的少女。 其实,以殷酥酥如今的年纪,青春犹在,却已不能称作少女。但此刻出现在费疑舟梦中的她,比往日稚嫩青涩,也比往日妖媚诱.人。 仿佛以美色引诱水手的海妖,她裸露着雪色的肩,雪色的臂,雪色的修长双腿,裹覆在腰腹位置的仅仅一件轻薄的纱,唇畔一丝浅笑,艳丽过四月的桃花。 殷酥酥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说:“费先生,你想要我吗?” 梦里,费疑舟回答殷酥酥的话。他只是沉静无声地注视着她,缓慢地抬起双手,轻轻捏住她纤细的脖子,温柔抚摩。 那么脆弱的一截骨与肉,白得像雪,柔得像羽,仿佛他稍微用力,就能很轻易地折断。 费疑舟当然舍不得折断她。他弯腰贴近了她,在她耳畔哑声问:“为什么勾引我。” 少女纯洁的眼荡漾出靡靡媚色,天真无邪地回答:“因为,我要看花零落成泥,我要看仙,堕落成魔。” 费疑舟低柔轻问:“你不后悔?” 散发着甜香的、艳色的唇瓣,轻柔从他耳廓旁摩擦过去。少女巧笑倩兮,应他:“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 说完这句话后,殷酥酥整个人便像一团玫瑰色的烟雾,倏然间从他指掌间消失。 费疑舟抬眸。 海妖般的姑娘不知何时已走进那片荆棘地。回过头来看他,唇齿间发出风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 她朝他招了招手,执着地重复那个问句:“想要我吗?” 短短一刹,她整个人开始变化。美丽的面容与身体,连同整个梦中的世界梦中的空间,都变得扭曲。等一切重归平静时,她已经化为一束红色玫瑰,成为了满目黑白中唯一的彩色。 红得那样鲜艳,热烈,灵动。 殷酥酥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引.诱意味,像是下定决心要将他引入深渊:“穿过这片荆棘地,你就能摘下我。” 费疑舟说:“你是谁?” 空灵的声音愉悦轻笑,回答:“我是你心底深处不敢触及的玫瑰。” 费疑舟不懂她的回答,但,在大脑做出清醒理智的判断之前,他的肢体动作更快一步。他神色淡漠地迈开了双腿,径直踏进花丛。 霎时之间,荆棘地中根根锋利的尖刺,划伤了他的四肢, 划伤了他的面容。 鲜血流出来,因为伤口的数量太多,眨眼光景便已汇成一摊小河。 费疑舟没有察觉到痛感,但还是顿步,不再往前。 变成玫瑰的女孩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再往前?” 费疑舟摇头:“失血过多,人会死。” 梦里的殷酥酥娇娆笑起来,带几分轻讽地说:“你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喜欢用自己的理智博弈自己的欲.望。可是现在,一切走进了死局,还装什么?” 费疑舟仍是摇头,淡淡道:“你高估了自己对我的影响力。” “是吗?” 女妖大笑起来,只须臾光景,混沌的空间剧烈变形,玫瑰花里长出了利刃般尖锐致命的枝条,从四面八方袭来,宛如一根根吐着信子的毒舌,将费疑舟缠绕,令费疑舟窒息。 费疑舟陷入了玫瑰尖刺织起的网。四肢腰腹,足踝手腕,脸部脖颈,全都被尖刺贯穿,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我的拥抱和亲吻是这样热烈,你能挣脱吗?你舍得挣脱吗?” 血越流越多,费疑舟闭上了眼。 还是没有痛感,没有排斥,甚至没有想逃的欲.望。一丁点,一毫厘都没有。 相反,强烈的欢愉和满足从绽开的伤口涌来,他沐浴着心底的圣光,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 费疑舟从梦中醒来时,时间已是凌晨三点。 他习惯在绝对黑暗中入眠,因此卧室没有留夜灯,一片漆黑。 身上的黑色睡袍是管家慎叔最新添置的,丝绸羊毛材质,由Scabal设计师全手工缝制,贴身穿着,十分的柔软亲肤,费疑舟睡眠状况常年不佳,私人医生建议过,这样的睡袍,对助眠有一定辅助作用。 此刻,睡袍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湿,布料黏在身上,不怎么舒服。 费疑舟起身下床,随手将浴袍脱去,到浴室洗冷水澡。 巨大的镜面洁净如新,缓缓漫开雾气,模糊之中,映出一副堪称优美的身形。宽阔的双肩平展开,往下敛出窄瘦紧致的腹肌,肤色冷白,肌理分明,每块骨骼都极具美感。 唯一的美中不足,在这副身体的左臂内侧。 那里横亘着数条疤痕,积年累月,陈旧得泛白,像是被某种刀刃利器刻意划伤。 洗完澡,费疑舟擦净身上和脸上的水迹,在衣帽间里取出新的睡袍,换上。 烟瘾来了。 回到休闲区,费疑舟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 旧时的王公贵族府邸,风水格局自然都是顶尖,费疑舟接手后,请了著名园林大师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改造。透过主卧落地窗,映入眼帘的是月色下的亭台楼榭,烟波画桥,白日里戏水的天鹅也已睡下,三五只蜷在一起,像雪白柔软的云。 君子慎独,贯有节制。 待烟瘾平息,费疑舟便将还剩大半的定制香烟摁熄在烟灰缸内,转而端起桌上的透明水杯。 殷酥酥送的蜂蜜茶,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三杯。 蜂蜜放了太久,入口冰凉。依然清香甜美。 但,过长的放置时间,让少许未融透的蜂蜜沉了底,越喝越甜。 到最后,甜得有些发苦。 一整杯蜂蜜茶喝完,费疑舟喉咙里已完全是齁的。他将杯子放回原位,闭眼捏眉心,良久过后,拿起内线座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有人24小时值班待命,很快便接通。 “先生。”值班人员恭敬地唤。 费疑舟眉眼间隐有乏色,眼也不睁,淡淡吩咐那头:“请孙医生来一趟。” “是。” * 托某个太子爷的福,殷酥酥这边也是通宿未得好眠。 整整一夜,她梦境就没断过,一会儿梦见自己在爬山,一会儿梦见自己在深潜,最后的最后,是梦见自己变成一颗圆滚滚的溜溜球,被费疑舟拿捏住了命脉牵引绳。 他将她抛高到云端,又将她投掷入谷底。 就这样被迫做了一晚上体力运动,殷酥酥睡到了第一天中午,然后就直接顶着两只硕大熊猫眼去接受杂志专访。 化妆间内,梁静一眼见到她,便兴高采烈塞来一摞A4纸。 化妆师正在给殷酥酥画下眼影,她眼睛熟练地往上翻,摸到手里的厚厚一沓,没法儿看,狐疑道:“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和那个谁那个啥吗?”梁静凑到她耳边,压低嗓子说:“条件我都列好了,都在这儿,到时候你就照着跟他提。” 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冷汗,结结实实无语了,只敷衍地回:“再说吧。先忙工作。” 殷酥酥和梁静这么多年朋友,深知梁姐洗脑神功一流,嘴皮子功夫也一流,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为了不被影响,这天工作结束,殷酥酥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脚底抹油遁走了。 回到家,洗个澡躺上床,认真严肃地思考起费疑舟提出的“假结婚”一事。 左思过来,右思过去,几个钟头弹指间便悄然流逝。 就在她眉头深锁沉思无果的时候,手机屏忽然一闪,弹出一通来电。 是张秀清女士打的。 殷酥酥飞快整理了一下心情,接起电话:“喂妈,这么晚还没睡?” “蛋蛋,妈妈打扰你休息了?” 张秀清女士说话的声音低柔温婉,充满了一种朴实的亲和力。在经历一整晚的脑力劳动后,能接到妈妈的电话,和温柔慈爱的妈妈聊聊天,殷酥酥求之不得。 她笑笑说:“才十一点多嘛,我都还没上床,准备喝瓶牛奶呢。” 张秀清沉下嗓子:“你这夜猫子。妈跟你说了多少遍,睡觉之前不要吃东西,对胃不好。你又不听话了。” “这老妈你就不懂了吧,睡前喝牛奶是助眠的。”殷酥酥软着嗓子撒娇,“最近我特别想你,想得都失眠了。” 女儿是妈妈的宝贝疙瘩,听见这话,张秀清噗嗤 一声,满腔怜爱地柔声:“想我还不回来看我。” “你以为我不想回家,最近太忙了嘛。”殷酥酥嘀咕着,忽然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对了妈,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张秀清:“什么好消息?” 在妈妈面前,殷酥酥像个考试拿到满分的小学生,那叫一个志得意满:“你知道姜成文吗?一个特别有名的大导演,他在筹拍一部电影,超S级大制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去演女主角。等电影上映,你们就能在电影院看见我了!” 张秀清女士在小地方当了一辈子会计,不认识闺女口中的大导演,也不懂什么S级大制作,但,听出闺女语气中的欢喜,她便发自内心地高兴。 张秀清笑吟吟地夸奖:“嗯,真厉害。” 母女俩拉了会儿家常。 殷酥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手机夹杂耳朵和肩膀中间,忽然皱了下眉,狐疑:“妈,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就只是想我了,打来聊聊天说说话?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张秀清稍顿了下,仍是笑:“没有,家里好着呢,你什么都别操心。蜂蜜取到没?” “嗯嗯。” “取了就好。就这样,你喝完牛奶早点休息啊蛋蛋,妈也睡了。” 殷酥酥甜甜地说:“妈妈晚安。” “晚安。” 千里之外的兰夏老家,挂断电话后,张秀清面上笑容缓慢褪去,一抹忧色浮上眉梢。隐依稀可见老年斑的手捏着手机,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机身侧面的音量键,怔怔出神。 这时,殷父殷自强望着妻子叹了口气,语调里缱出一丝责备:“让你跟女儿说一声,你倒好,东拉西扯一大堆,正事是一句不提。” 张秀清:“你能说得出口,你怎么不打电话?” 殷自强被噎住,干咳一声别过了头。 “算了,咱蛋蛋一个人在京城打拼,够不容易了,还是别给她添负担。”张秀清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躺下来,边盖棉被边问:“老五那儿还差多少?” “我看看……”殷自强摸出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打开跟自家五弟的微信对话框,眯了眼细细一瞧,回答:“四百五。” 张秀清被生生一惊:“四百五什么?四百五十万?怎么这么多?” 殷自强烦恼地捏眉心,怅然道:“赌债就是滚雪球,利息高(得)很。” 张秀清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向来娴静柔婉温柔似水的妇人,怄得横眉冷竖:“年轻时就是个混混,一把年纪了还不学好,平时逢年过节没见他来家里问候一下,要借钱了,想起你这个一哥了,想起他侄女了?” 见妻子动了怒,殷自强也颇是无奈。他伸手拢住张秀清的肩,叹息着安抚:“当初兄弟姐妹里,就我和老五是读书的苗子,家里穷负担不起两个人念书,他把机会让给了我。这份情,我得记。” 殷酥酥的老家在兰夏市,全中国最落后的城市之一,没有闻名中外的风景名胜,没有发达的 旅游业,也没有任何稀有资源。那片土地最珍贵的,是勤劳朴实的人民。 殷酥酥家里,爷爷一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万幸的是,她的爷爷奶奶都对孩子的教育较为重视,一家子节衣缩食砸锅卖铁,硬是在这片穷乡僻壤里种出了一名大学生,那便是殷酥酥的父亲,殷自强。 殷自强头脑聪明,勤奋刻苦,大学毕业后便考上了市里的公务员,并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张秀清结为了夫妻。后来,他们有了宝贝女儿殷酥酥,再后来,殷酥酥在“圆梦计划基金”的赞助下上了一流影视学院,成为了演员。 这一家子,又是公务员,又是大明星,无疑在方圆几十里出了名。 可凡事有好就有坏。 对于殷自强事业的成功,家庭的美满,啧啧称赞者有之,艳羡者有之,心里不平衡者,更有之。 殷酥酥的五叔殷自才就是其中一个。 殷自才少年时也是读书的好苗子,面对家庭的窘境,他将继续学业的机会让给了一哥。可后来,眼瞧着一哥殷自强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殷自才的心理也随之转变。 他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嫉妒兄长的成就,破罐子破摔,彻底自暴自弃,成为了一名赌徒。 将周边能借的亲友都借遍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高利贷机构,从此万劫不复。 在欠下巨额赌债之后,殷自才找到了一哥殷自强,软硬兼施道德绑架,要一哥帮他还清高利贷公司的钱。 殷自强顾念手足情谊,同意想办法筹钱。 四百五十万,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殷自强拿出了家里的所有存款,也只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他找到妻子张秀清商量,想问女儿殷酥酥借一部分。 此时,张秀清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低声说道:“你以为你女儿是大富翁?别忘了京城那套房子都是她贷款买的,咱们做父母的帮衬不了什么,还要开口问她要钱,你这个当爸的臊不臊?” “是借,借!现在情况紧急。”殷自强皱紧眉头,心里也难受得厉害:“我又不是不还给闺女。” “你要还,她会收吗?你闺女有多孝顺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秀清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摆摆手,道:“行了,这事儿就此打住,咱们说好了,谁都不许跟酥酥提。” * 京城樟树巷这边,殷酥酥捏着手机,在思索。 她感到了一丝古怪。 爸妈向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像年轻人有夜生活。这么晚了还没睡觉,专程打个电话来跟她闲聊,实在可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酥酥旧愁未散又添疑云,脑子里乱乱的,没注意到手机屏上弹出了一条未读短信。径自熄屏,上床睡觉。 * 次日上午,殷酥酥刚起床就接到了梁静的电话。梁姐欣欣然地告诉她,《凡渡》那边已经联系到了华壹,今天上午就要过来签约,要殷酥酥赶紧去公司。 这个好消息令殷酥酥精神一振。多余半分钟都没耽搁,迅速收拾一番便冲出家门。 驱车抵达华壹娱乐所在的写字楼,她将车开进地下车库,用钥匙锁好车门,随后便戴上墨镜准备去往电梯厅。 经过楼梯间时,一股极淡的、清雅的,而又莫名熟悉的特别烟草味,钻入殷酥酥的鼻息。 她愣了下,条件反射地转过视线,将墨镜滑低。 华壹娱乐所在的这栋大厦,光车库便占据整整三层,负三层的楼梯间,更是鲜少有人涉足。然而,此时此刻,那黑暗溟濛的空间内果然飘着一缕烟。 烟雾制造者是一个身量颀长而挺拔的男人。 对方身上穿着深褐色西服套装,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作为装饰物的钻石宝石,但仅仅一副轮廓,仅仅展露给人的气质,便让人觉得他高贵不可靠近。 光线着实昏暗,令那张烟雾背后的面容有些模糊。 殷酥酥只看清一条一丝不苟的纯黑色领带,一副修长清挺的脖颈,和一只夹着烟的骨节分明的手。 “……费先生?”她认出对方是何人,惊诧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她走错地方了吗?这明明是她公司楼下。 费疑舟指尖的火星忽明忽暗,闻言,无声笑了下。 怎么会在这里,应该如何作答? 告诉她,他幼稚地跟自己较劲,昨天整整一日没有联系她,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于是让费闻梵安排签约,好让他跟着来,名正言顺见她一面? 楼梯间静了数秒。 费疑舟指尖的烟刚好抽完,终于散漫自若地她:“欠你的鞋套,顺路来归还。” 话说完的同时,他朝她递来一个精致的手拎袋。 殷酥酥微讶,接过袋子后低头看了眼。 果然,里面装着她的小碎花鞋套,折叠得整整齐齐,明显已经清洗干净,散发着一种淡雅特殊的的衣物香氛味。 她诧异于这个男人的细心体贴,合拢袋子随口笑道:“这鞋套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您直接扔掉就好,不用特地还给我。”末了一顿,左右瞧瞧:“何助理呢?” 倒是稀奇得很。她一直以为,那位助理先生是他的小尾巴,与他形影不离。 “我想抽烟。”费疑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自楼梯间仪态万方地缓步而出:“所以让何生先上去了。” “哦……”她点了下头。 说实话,殷酥酥这会儿还是很懵。费闻梵是《凡渡》背后的大老板,来华壹和她签约,说得通。可这位大公子专程跟着跑一趟来还她鞋套,也太闲了吧。 他完全可以让四少或者何生代为转交。 疑惑思忖之间,殷酥酥已经摁下电梯的上行摁键。她朝身旁的男人笑笑,又随口说:“你们不知道这里也有贵宾直达梯吗?在6号门那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服务。” 费疑舟点了下头:“费闻梵就乘的直达梯。” 殷酥酥好奇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费疑舟静了静,侧眸看向她,语气颇为随意:“如果我说,我特意等在这儿是为了还你鞋套,会不会比说‘是为了和殷小姐偶遇,制造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更好让你接受?” 殷酥酥:“……” 他这句式实在复杂,殷酥酥被绕晕了,呆在原地半晌做不出反应。 “昨晚我给你发了信息。”费疑舟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等她回应便又再次开口:“你没有回复我。” “?”信息?昨晚? 殷酥酥怔住,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箱,一看。 果不其然,一条来自“费先生(全套新品)”的未读消息映入视野,躺在成堆的营销垃圾短信之间。 点开来。 费先生(全套新品):蜂蜜品质上佳,多谢。 “……”殷酥酥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正想说什么,面前的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这个点儿已经过了上班早高峰,电梯厢内空无一人。 殷酥酥清了清嗓子,摊手比划了一个“请”。 费疑舟从从容容进了电梯,她紧随其后跟上,摁下华壹娱乐所在的楼层号“27”。 电梯门关闭。 并肩而立,不发一言,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在电梯从B3跳成数字“5”的时候,殷酥酥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番肺腑之言。 “费先生,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只是,现在各类社交软件普及广泛,真的很少有人会看短信箱。”她冷不丁开口,诚恳而又无奈地说。 费疑舟闻声,侧头垂眸,瞥身边人一眼:“所以殷小姐想表达什么?” 姑娘黑白分明的眼晶亮晶亮。她将手机举到他眼前,挥挥,以试探的语气问:“不然我们……加个微信?” 费疑舟挑眉。 她滞了下,又有点惴惴不安地问:“你该不会没有微信吧?” 费疑舟说:“有。” “那就好。”殷酥酥重新绽开笑颜。 费疑舟解锁手机屏,打开微信软件,调出自己的微信一维码,展示给她。 殷酥酥扫一扫,叮,一个头像映入视野。 那是紫禁城雪景的一角,琉璃瓦铺着皑皑银白,映着天边一寸夕阳,极有故事感。厚重,华贵,沉静,清冷。 就像费疑舟这个人。 心尖不自觉泛起丝热意,殷酥酥莫名有些紧张,清清嗓子,将显示着账号信息的屏幕拿给他看,确认道:“是这个吗?” 费疑舟点头。 殷酥酥手指下移,戳了下最底部的“添加到通讯录”,画面跳转,进入了添加好友的备注信息界面。 备注…… 给他备注个什么呢? 殷酥酥暗自忖度须臾,手一挥,唰唰唰填了几个字,摁下了“发送”键。 与此同时,费疑舟这边收到了好友添加申请。 他低眸,正好看见发来好友申请的账号头像:一只肥呼呼的小猫,一只爪子捂着嘴,一只爪子撑着地,两只猫腿伸得长长的,眼神猥琐。 费疑舟:“这是你的号?” 殷酥酥探头,往他手机屏上瞟了眼,瞬间囧。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和他加好友,她一定会把这只捂嘴烧猫的头像给换掉…… “是我,是我。”殷酥酥干笑着点头。 费疑舟指尖轻移,点击“通过”,下一秒,一条来自对方的消息便同步弹出来,进入他眼帘。 费疑舟很轻微地蹙了下眉,静默片刻后,将手机递到殷酥酥眼皮底下,问她:“这是什么?” 殷酥酥侧目瞟了瞟,顿时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差点儿给太子爷表演一个丝滑滑跪。 只见对话框内容如下。 捂嘴烧猫头像:人傻钱多冤大头(费疑舟) 殷酥酥:“……………………” 她在干什么!!居然把“备注”填到“好友验证”里发送过去了??? 啊!!!! 第 23 章 Chapter 23 * 什么叫社死?这就叫社死。 什么叫欲挂东南枝?这就叫欲挂东南枝。 看着那条出现在聊天对话框里备注名,殷酥酥头皮发麻,尴尬得脚趾抓地,恨不能立刻找跟面条上吊。 一旁,费家大公子神色平静而冷然地注视着她,不语。 电梯厢沉寂了约莫一秒。 第二秒时,费疑舟就看见那姑娘举高了她的手机,点亮屏幕,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对话框,莹白指尖戳住那条发送过去的消息,长摁。 新的选项界面弹出来。 细密汗珠爬满额头,她急得手指都在轻微发颤,眼神飞快扫视几l个选项。 撤回撤回。 微信信息两分钟内是可以撤回的! 殷酥酥寻觅着,蓦然大眼一亮,捉住救命稻草般将指尖移过去,准备摁下“撤回”键。不料,慌中出错,眼一花手一抖,一个不小心便摁到了“撤回”左侧的“收藏”。 手机屏立刻弹出一行大字:“人傻钱多冤大头(费疑舟)”已收藏 殷酥酥:“……” 费疑舟:“……” 殷酥酥两眼一阵黑,忙慌慌重新找到“撤回”键,敲下。 嗖一声,那条消息被吞回,于对话框内消失踪影。 见状,殷酥酥心头微松,缓了个呼吸,欲盖弥彰地又发过去一个露齿笑表情包,试图混淆视听,让太子爷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下一瞬,这个幻想便被彻底击碎。 费疑舟盯着殷酥酥因窘迫而羞红的侧颜,微启唇,极缓慢地复述道:“人傻钱多冤大头?” “……不不,这个备注绝对不是费先生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殷酥酥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就差跪下来求原谅。忽然急中生智,眨眨眼,信口开河道:“每个词语在不同的地方,意思也不一样。‘冤大头’在我家乡是褒义词,夸人的话,特别特别好。” 费疑舟知道她在胡诌,清寒眸色漫开一丝兴味,随手熄了手机屏,口吻也平添几l丝散漫,懒懒地说:“是么。我洗耳恭听。” 所谓扯了一个谎,就要再用无数个谎来圆。 殷酥酥此时深刻顿悟了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无法,想了想,只能干巴巴地继续鬼扯:“在我家乡的方言里,冤大头里的’冤’是夸一个人不拘小节胸襟宽广,‘大头’就是夸一个人脑袋大,头脑聪慧。合在一起,就是夸你又有肚量又有头脑。” 话音落地,男人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倏然轻笑出声。 殷酥酥心头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得很。虽然不知费疑舟在笑什么,但这个节骨眼儿,她出了硬着头皮陪笑,别无他法。 须臾,电梯显示屏的数字跳转为“27”,滴答华壹娱乐所在的楼层区。 感觉到电梯停止上行,殷酥酥一喜,心头悄然松了口气。 * 随着电梯门开,门外的场景毫无意外,又是一派的兴师动众。为欢迎费氏集团掌权人大驾,华壹娱乐的全体高层几l乎倾巢而出,平日里连人影都见不着的董事长总经理,这会儿齐刷刷站在大门口,扮起前台的迎宾。 站姿端正,西装革履,笑容里带着几l分不甚明显的谄媚。 “我说今天出门怎么有喜鹊冲我叫呢,原来是有贵客上门。”说话的是华壹娱乐的董事长钱平。他笑盈盈地迎上前,双臂齐齐伸出,要和费疑舟握手,“费先生,久仰大名,欢迎欢迎啊。” 钱董年轻时是个演员,也曾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到中年转战幕后,加入了资本阵营,现如今也是圈内响当当的体面人物,任谁见了都要给面子。 可凡事皆有例外。 费家太子爷处事,向来百无禁忌,这面子要不要赏,赏的话赏几l分,全凭他自己心情。 面对殷切热情的钱平,一贯儒雅谦和的大公子,反应却显得有些过分冷淡。他对钱董事长伸出来的双手视若无睹,唇畔微勾,牵起一个充满距离感的笑,只回了两个字:“彼此。” “……”钱董尴尬,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很快又垂下来,继续低三下四赔笑脸。 这时,站在钱董身边的何建勤提步走来,附耳跟费疑舟说了些什么。 费疑舟垂着眸,脸色矜平而淡漠地听着,旋即点头,以一个单音节作回应:“嗯。” 此等尊贵的贵宾,总不能一直晾在门口。 华壹的总经理杨跃斌上前来,朝费疑舟恭恭敬敬一笑,说:“费先生,四公子已经在会议厅等着了,等法务部那边把合同整理好,就能签约。请您移步,这边来。” 一众高层簇拥下,费疑舟面无表情地听着,忽而微侧首,看向被所有人忽视的角落。 “殷小姐。”他开口。猝不及防的三个字,声线端凝如玉。 话音落地,众人的眼神流露出讶色,不约而同汇集向一处,这才注意到几l分钟前,和费家太子爷一起走出电梯的女艺人。 殷酥酥这边还在很有求生欲地捣鼓微信,手指狂戳,正把太子爷的备注从原本的“人傻钱多冤大头”改成了“英俊多金大帅比”。 冷不丁被点名,她微怔,明眸下意识抬高看过去:“嗯?” 周围人影重重,费疑舟的眼却不偏不倚,只锁住她一个。他微挑眉,漫不经心地说:“今天殷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主角,不一起?” 殷酥酥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自己是华壹的签约艺人,一切商务合同均由公司全权代理签署,这样大佬云集的场合,她一个小角色去这热闹,没什么意义。 娱乐圈里能混到上层的,全是人精中的人精。钱董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见费家大公子主动说这话,心里瞬间便升起一个猜测。 当即抬手招呼殷酥酥,一副温和又亲切的模样,说:“就是。酥酥,今儿你 可是主角,走走走,一起去。” 顶头上司命令一出,殷酥酥当然不敢有二话。她点头应了声好,紧接着便跟在费疑舟和一众高层身后去了。 * 华壹娱乐第一会议厅内。 费疑舟和费闻梵坐在主位,前者长腿优雅交叠,容色淡漠气度沉稳,后者抱着手机看游戏直播,主打一个不羁随性,两个靓丽女郎在高层的示意下送来上好的茶果点心,摆在两位公子面前。 这两名漂亮女孩儿既是前台也是茶水员,平时除了在前台做迎宾工作外,还要负责布置会议室、打扫会议室、为与会人员倒茶添水。 两人都才毕业不久,年纪轻轻,哪儿见过如此漂亮精细的贵公子。手上一边摆点心,眼睛一边在偷瞄,含羞带怯。 末了不忘开口,异口同声甜甜地说:“两位请用。” 费闻梵眼皮都懒得抬,手指随意敲了下桌子,算作回应。只有费疑舟略微颔首,平和而疏离地回了句:“谢谢。” 闻言,两个女孩相视一眼,眉目间漾开兴奋和喜色。 殷酥酥坐在杨跃斌身边,注意到前台姑娘们红扑扑的脸蛋,只以为俩小丫头是见了美男子害羞,没多想,将视线收回来。 前台们出去了。 两秒过后,殷酥酥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提示收到新微信。 她暗搓搓地左右环视一眼。 钱董和杨跃斌在跟费疑舟找话题攀谈,费闻梵在玩手机,何助理在电脑上处理文件,剩下的其他人也都在干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她。 悄悄把手机拿到会议桌下,解锁屏幕。 新收到的未读微信是梁静发的。 梁静:!!! 殷酥酥迷茫,回了个:? 梁静:这会儿什么情况? 殷酥酥:什么情况也没有,合同还没拿进来。所有人都等着呢。 梁静:费家的基因也真够无敌的,一直知道费闻梵很绝,没想到他哥更绝,极品大帅哥啊。 殷酥酥:…… 殷酥酥悄然抬眸,扫了眼不远处。 主位上的男人骨相优越,仪态高洁而优雅。似乎对钱董等人口中的话题感到无趣,他眉眼间的神色显出几l分意兴阑珊,右手端起桌上的茶杯,缓慢而规律地画圆轻晃,指骨冷白,胜过最精致的白玉骨瓷。 嗯。 确实是个帅哥,也确实是个极品。 心口莫名突突两下。 殷酥酥双颊微热,抿抿唇,低眸回复梁静:我早就跟你说过他长得不错。 梁静:那他要跟你假结婚你还犹豫?你是不是傻?什么资源啊商务暂且不说,钱多钱少也姑且不论,这种帅哥,睡他一次你至少吹十年。 殷酥酥:…… 梁静:刚才那个前台进去倒茶,出来那个兴奋呀,一直在说费家大公子看她了。啧啧,多有魅力。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殷酥酥鼓起腮帮, 回复:我又没说坚决不行,这不是正在考虑吗? 梁静:得,你就慢慢考虑吧。人家找对象假结婚只是为了走过场,你信不信,这消息一旦走漏出去,排队和他协议结婚的人可以从京城排到开罗,到时候还轮得上你? “……”殷酥酥被梁姐劈头盖脸一顿怼,囧了。皱起眉,正琢磨着要怎么回复,手机又是一震。 她狐疑,切出与梁静的聊天对话框,定睛一瞧,又是一条新微信。 发信人:费疑舟(英俊多金大帅比) 殷酥酥脑门上升起一个问号,莹白纤细的指条件反射移动,将信息点开。 英俊多金大帅比:你今天的领口有些低,仔细走光。 “……” 接收到这个提醒,殷酥酥脸唰的绯红一片,窘迫交织中,下意识捂住领口,与此同时,慌乱的眸望向主位。 费疑舟竟然也在看她,那双清冷深邃的眼像蒙了一层暮霭,眼神不似平日的克制冷静,而是沉沉的,灼灼的,透出某种失控露骨的直白。 她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从会议厅外传来——砰砰。 钱董说了句“请进”。法务部的部长带着下属走进来,面上挂着一丝歉意的笑,说:“实在不好意思,费先生,费总,让二位久等了。合同我们这边已经看完,没有任何问题。” 话音落地,意味着签约仪式可以正式开始,众人立即各司其职忙活开。 合约一式两份,被整整齐齐放置在会议桌上。 不多时,签约完成。 会议厅内欢声笑语,响起掌声,众人纷纷预祝《凡渡》摄制与上映工作圆满顺利,票房大卖。 殷酥酥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看见何助理走到那个人身旁,低声汇报着些什么。男人垂眸安静地听着,右手从西裤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白色香烟,也不点,只是捏在指尖随意地把玩。 侧颜矜贵而冷冽,遥遥不可攀。 殷酥酥困顿地皱起眉。 刚才那短暂的一眼,目光交错只零点几l秒,她看见,费疑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那样炽烫灼.热。 像鲨捕住了鱼,像鹰擒住了兔,像荒原上的野兽锁定误闯领地的猎物,理所应当据为己有。 难道又是错觉? 殷酥酥若有所思地低下脸,心想应该是。毕竟,这个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端方持重冷静自若,那种充满渴求与欲.念的眼神,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 合同签完,当然不可能让费家的两位公子就这样走人。钱董抬手招来秘书,吩咐秘书立刻在隔壁的“菁华”定个雅间。 菁华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餐厅,只供应高档私房菜。 殷酥酥以前去菁华陪投资人吃过饭,知道那地方消费极高,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能吃掉普通人大半年的薪水。 “钱董平时这么抠门,连公关经费都舍不得拨给酥酥姐,这时候倒大方了。”茶水间里, 许小芙往嘴里塞了块蛋糕,压着嗓子跟梁静吐槽。 梁静冷哼,阴阳怪气地轻讽:咱们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地儿,如果你是老板,你是愿意把钱花在金主大佬身上,还是花在小员工身上?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许小芙左右看了眼,直接凑到梁静耳边:“我刚才听说,这次请费家两个公子吃饭,钱董不仅喊了酥酥姐,还专门给向雨琳打了电话,让她从片场赶去酒店。” 梁静对顶头老板的“老鸨行径”毫不奇怪,耸耸肩:“光费闻梵一个人就够老钱巴结了,现在还多了一个费氏大公子,我看呐,老钱恨不得把自己都打个蝴蝶结送出去。” 许小芙被梁静的说法逗笑,噗嗤了声,做了个“呕”的表情:“就老钱那地中海和啤酒肚,少吓人了。” 这时,一阵交谈声从门外慢悠悠飘入。 梁静清了清嗓子,用手肘撞了许小芙一下,沉声:“有人来了。” 两个姑娘立刻噤声,待同事们走远,才又小小声继续。 “嗯。”许小芙老太太似的叹气,小声:“其实我就是挺替酥酥姐抱不平的。她入行几l年,也没少给公司赚钱,片酬什么的都是公司拿大头,钱董他们太偏心了。” “那是以前。” 梁静悠悠然喝了口咖啡,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等着吧,有那位爷保驾护航,酥酥和咱们姐俩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两人聊完,端着点心回转身,正好遇见殷酥酥过来接水。 女艺人身材管理是重中之重,殷酥酥平时几l乎不沾任何高热量饮品食品。她将随身携带的大水桶放到饮水机下方,边接纯净水,边随口打趣儿:“一进来就听见我的名字,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说你苟富贵,勿相忘。” 梁静过来勾住她的肩,仰身往门外张望一番,狐疑:“钱董杨总不是要带你去陪金主爸爸吃饭吗。怎么还没走?” 殷酥酥喝了口清水:“不去了。” “啊?”梁静皱紧眉头,“拜托,这部电影的女一号签的你!你不去,让向雨琳去?” “不是我不去。”殷酥酥补充说明,“是都不去了。” 梁静懵了:“什么意思?” 殷酥酥耸了下肩,满脸不在意:“费疑舟和费闻梵都说有事,钱董和杨总已经把人送下楼了。” 梁静瞪大眼,催促:“那你还不赶紧跟着送送?顺便找个机会,把我给你的协议拿给他,快点!” 殷酥酥被嘴里的水呛住,汗颜:“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正东拉西扯着,殷酥酥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震个不停。 梁静好奇:“谁呀?” “是我妈,估计又是问我吃午饭没。”殷酥酥看了眼来电显示,展眉牵唇,喜滋滋将电话接起来,用方言喊道:“喂妈。” 听筒那头的背景音嘈杂喧嚷,张秀清的嗓音好片刻才从各种声浪中突围,传入殷酥酥的耳。 母亲喉头 强压着哭腔,尽管竭力镇定了?_[(,依旧难掩慌乱:“蛋蛋……你现在忙不忙?” “不忙。”殷酥酥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蹙眉去了洗手间的最后一间,关上房门。 殷酥酥:“妈你别着急,慢慢说。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张秀清哽咽,迟疑好半晌才终于出声:“本来我和你爸都说好了,不让你知道。你五爸那个不争气的,欠了一屁.股赌债。他又没媳妇没儿女,高利贷公司的人就找到了咱们家,说三天之内必须帮你五爸把钱还清,不然他们就住到你爸办公室去,拿不到钱就不走,直到把你爸的工作搅黄为止。” 殷酥酥:“报警了吗?” “报了,刚才警察已经来过了,给双方做了协商。”张秀清偷偷抹眼泪,“他们放高利贷本身就违法,那边理亏,同意免除利息部分的百分之三十。” 殷酥酥:“最后算下来要还多少?” 张秀清:“三百七十万。” “我的天。”殷酥酥勃然震怒,以方言回道:“五爸欠的钱,凭什么要我们家帮他还?我不管,你和爸也不许管。” 张秀清长叹一口气:“妈也不想管,可是你五爸到处跟人说他有个二哥是公务员,在兰夏文旅局当科长。你也知道,你爸的工作性质特殊,禁不起丁点儿折腾,我不怕别的,就怕你爸无辜受牵连。” 殷酥酥揉了揉太阳穴。 短暂的愤怒之后,她这会儿已慢慢冷静。父亲有抱负有理想,一辈子都在为兰夏的脱贫致富奋斗,矜矜业业,清廉正直,是最合格的人民公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个不成器的兄弟毁掉。 为今之计,必须把殷自才惹来的麻烦解决掉。 殷酥酥:“妈,你听我说,这个钱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掏。这是原则。” 张秀清潸然泪下,无奈道:“那高利贷公司的人要是真的耍无赖,跑到你爸单位去闹怎么办?” “现在是法制社会,哪儿容得下地痞流氓撒野?” “我的傻女儿,他们一不伤人二不打人,警察来了最多把他们赶走,又不能抓进监狱。自古以来光脚不怕穿鞋的,人言可畏啊。到时候次数一多,风言风语在单位里传开,你爸肯定会受影响。” 殷酥酥抿唇。须臾,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妈,你给我一点时间,天黑之前我回你电话。我答应你,一定帮爸爸解决掉这件事。” 张秀清苦笑:“你一个小女娃娃,能有什么办法?” “这你不用管。”殷酥酥神色平静,只是倔强地复述:“总之,我一定帮爸解决这件事。” * 昨夜下过雨,今天的阳光便尤其好。 正午刚过,灿灿日光从天际洒落,穿过京城上空灰白色的云层,笔直照射向一座造型奇特的巨型建筑物,玻璃墙身反射出道道华光,夺目璀璨,教人不敢逼视。 此地是京城最大的私人高尔 夫球场,占地面积广袤,如果拿无人机从高处俯拍,收入镜头便绝大多是茵茵绿草地,辽阔无垠,只为极少数的SVIP客户提供服务。 一只球杆高高挥起,挥杆者动作标准,力道拿捏也恰到好处,瞬间将球击出。 高尔夫球在草地上方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咚,准确入洞。 费善清吐出口气,顿都没顿地再挥第二杆,打偏。 “唉,人啊,还真是不能不服老。”费善清摇头失笑,略显富态的高大身躯套在浅灰色毛衣之内。他毕竟不再年轻,曾经的高夫尔球高手,现在也不过是个身材走样的中年人。 管家慎叔从费善清手中接过球杆,递去一杯清茶,口中道:“您走在路上,谁能看得出来您的年龄?最多就说您四十出头而已。” “哈哈哈。”费善清哈哈大笑,抬手虚点慎叔几l下,“你这老东西,年轻那会儿谨言慎行,老了老了,嘴巴倒还变贫了。” 慎叔但笑不语。 费善清回身坐到遮阳蓬下,喝了口茶,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道挺拔身影。他面上的笑意褪去几l分,淡淡地问:“听说昨天半夜,老大把孙医生叫过去了?” 慎叔垂眸,恭谨回道:“说是没睡安稳,发梦魇。” 费善清蹙眉:“什么梦魇?不会又是那个小女孩儿吧?” 慎叔静默半晌,道:“费董,您和太太才从比利时回来,京城的许多事我还来不及跟您汇报。” 费善清:“什么事?” 慎叔:“大少爷前几l天陪老先生去太平山,他身边带了一个姑娘。” “姑娘?”费善清诧异地笑起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谈的女朋友。那姑娘是哪家的孩子,你见着人没,怎么样?” 慎叔说:“那姑娘姓殷,叫殷酥酥。” 话音落地,费善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异。他眯了下眼,脑海中某段久远的回忆依稀浮现。 良久,良久。 费善清放下手里的茶碗,终是怅然一叹:“罢了,缘分到了拦不住。是劫是福,看老大自己的造化吧。” 没一会儿,沐浴日光与秋风的挺拔身影已经行至两人面前。 “爸爸。”费疑舟低眸唤道。 “大中午的把你喊来陪我打球,希望你不嫌无聊。”费善清嘴角勾起笑容,一个眼色丢给慎叔,慎叔当即领命,为大公子递上一柄球杆。 费善清抬抬下巴,没说话。 费疑舟侧身在指定位置站定,挥杆击球,一连打了三次,次次例无虚发。 费善清靠着椅背,眼中显露出满意之色,忽而开口,不像有权威在身的父亲,更像阔别多日的老友:“好久没关心你的私人生活。最近如何?” 费疑舟眺望着远处的绿草地,淡淡说道:“前段时间爷爷催我结婚,这事儿您知道吗。” “没听你爷爷提过,不过现在知道了。”费善清扬起眉,“那你怎么想?” 未等费疑 舟回话,贴身的手机轻微一震。 费疑舟:“请您稍等。” 回过费善清话,费疑舟拿出手机,见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费疑舟历来不喜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社交上,他的一切社交软件账号,通常只用于公事。今天是费善清归国后第一次叫费疑舟见面,何建勤早已将他所有行程重新作了调整,公司的一切事宜也都安排妥当。 这半日的假期,按理说,不应有人不识时务地叨扰。 费疑舟点开软件。 最新的未读消息就在所有聊天对话框的最顶部,那只捂着嘴巴露着大腿的小猫,也因此格外醒目。 费疑舟指尖动作稍凝,顿半秒,点开来。 捂嘴小猫头像:【费先生在干嘛?】 费疑舟静了静,回复她:【陪我爸打高尔夫。】 捂嘴小猫头像:【哦哦。那你继续,继续。】 费疑舟再回:【你有事找我?】 捂嘴小猫头像:【嗯……】 费疑舟:【很急?】 捂嘴小猫头像:【有点……】 费疑舟:【你在哪里,我派车来接你。】 捂嘴小猫头像:【呃。】 【不用接。】 【我们直接约在一个地方见面就可以。】 【当然一切都是在你方便的前提下……】 费疑舟:【我方便。】 捂嘴小猫头像:【那……下午四点,我们在环球展览馆3号门见?】 捂嘴小猫头像;【环球展览馆最近在办画展。我买了两张票,请你去看?】 看着手机屏上的数行文字,费疑舟眼底不自觉变得柔和:【好。】 见面时间与地点约定好,他重新熄灭手机屏,眼底的柔光亦不动声色地归于平淡。 知子莫若父,这点细节没能逃过费善清的双眼。 费善清眉毛越挑越高,揶揄:“忙完了?” “嗯。” “你还没说,你爷爷催婚,那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费疑舟唇畔很轻地勾了勾,懒漫笑道:“爷爷为我操心,我这个做晚辈的倍感惭愧,当然是不敢忤逆。” * 一个半小时后,费疑舟如约抵达殷酥酥在微信上说的地址。 环球展览馆,因展出作品的种类繁多,展厅不止在地面以上,地面以下也囊括其中。没有地下车库,所有车辆都露天停放。 因此,纯黑色的劳斯莱斯清影刚一驶入露天停车场,便引得周围车辆纷纷避让。 普通人不认识世无其二的“清影”,但他们认识莱斯莱斯的车标。 开玩笑。 这么一辆天价豪车,要是不小心刮到蹭到,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费疑舟坐在后座浏览文件,头微垂,长腿优雅交叠,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 片刻光景,忽然听见有人敲车窗。 哐哐。 费疑舟闻声侧眸。透过防弹车窗,他看见车外站着一道纤细身影。 大概是腿伤不便穿裤装,她穿着一条浅青色挂脖裙,露出两条藕节似的莹白手臂。一头浓密的卷发懒懒披在肩头,随她走动而发丝微扬,看上去随性复古,充满意式风情。 只可惜,墨镜口罩遮去了美人的整张脸,让他无法一睹芳容。 费疑舟落下了车窗。 “费先生,你又提前来了。”殷酥酥生怕被人看到自己和他同行,说话的同时不时东张西望,鬼鬼祟祟,我本来以为今天工作日,下午展厅应该没什么人,接过刚才在门口溜达一圈,发现看展的人还挺多的。??[” 费疑舟:“所以呢。” “所以……”殷酥酥扒拉了一下墨镜,从露出的缝隙里瞧他,试探地笑:“待会儿进了展厅,咱们就始终保持十米距离,假装不认识,你在前我在后,你看你的我看我的,看完再回这里集合。你看怎么样?” 费大公子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他静默两秒,非常淡定地说:“我父亲刚从比利时回来,本来还叫我一起吃晚餐,我为了见你赴你的约会,从四环以外跑回市中心。保持十米距离,假装不认识,看完再集合?” “……”不妙,又把这个大少爷惹得不高兴了。 殷酥酥尬住,连忙改口:“你要是不同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上车。”费疑舟扔下两个字,镜片背后的眸光平添凉色。 “……哦。” 周围气压莫名变得低冷,殷酥酥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窗升起,隔绝开车内与车外的两个世界。 宽敞洁净的车厢内暗香浮动,静谧到极点。 殷酥酥怕自己再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触到太子爷逆鳞,只能背脊笔直,沉默地正襟危坐。 片刻。 费疑舟:“现在没有娱记偷拍。” “好的。”殷酥酥反应过来,飞快摘掉墨镜口罩。她捋了捋头发,复又斟词酌句开口:“或者,我带你去另一个私人画展?我有个朋友是画家,她这几l天也……” “殷小姐。” 费疑舟侧目,黑眸透过金丝眼镜直勾勾盯着她娇美的面庞:“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约我出来,原本就不是单纯为了见我,为了带我看个画展这么简单。不是吗。” 他戴眼镜的模样愈发斯文俊雅,衣冠楚楚,也比往日更有压迫感。 殷酥酥看着他,被言中心事,眸光突的一闪。 又是一阵诡异的静。 好半晌,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下定极大决心般,无比认真地道:“费先生,那晚你说只要和你结婚,条件任我开。是否还作数?” “这是当然。” “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好。”殷酥酥点头。 胸腔里的心跳越发急促,早已失去了正常频率,也许是过快的心率加速了血流速度,也许是紧张,又也许是羞涩,她白皙的双颊浮起一层娇艳欲滴的红。 粉白纤细的手指缓慢地,带着某种试探意味地伸出,鼓足勇气,覆上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背。 费疑舟呼吸微滞,眸色也渐渐深了。她指掌下的他的食指,不受控制地微痒,蓦然一跳。 全身血液开始逆流。 他在冷静克制而又压抑的自我意识中陷入某种冥想,听见她的嗓音穿云破雾而来,犹如梵音浅吟。 她应他:“我现在告诉你我考虑的结果。我同意跟你结婚。”! 第 24 章 Chapter 24 * 八月中旬的午后,阳光缱绻,惠风和畅,展览馆外的车流行人就像浅海的鱼,往来穿梭个不停。 黑色劳斯莱斯清影的内部却寂若死灰,周围的繁华、喧嚷,都被悉数隔绝,仿佛太平洋深处更深的海域。 殷酥酥抿了抿唇。 心脏在胸腔里胡乱狂跳,急促到殷酥酥的呼吸几乎都快凝滞。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那句话,干出这个举动,做下这个决定,究竟有多郑重其事,究竟要消耗她多少勇气。 尽管,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费疑舟神色如常,镜片背后的眼定定注视着殷酥酥。她的手还覆在他的手背上,通过那亲密相触的小片皮肤,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细嫩的掌心沁出了汗,薄薄一层,将他原本干燥的手背皮肤也染上湿意。 汗湿的掌心,绯红的双颊,细微颤抖的指尖,各处细节,均显露出姑娘内心的慌乱紧张。 他想直视她的眸,想从她的眼中窥探到她更多情绪,想看到她更多,想感知到她更多。 可她微垂着头,浓密眼睫也始终低掩,藏住了所有心事。 片刻,费疑舟细微地勾了勾唇,问道:“这是殷小姐慎重考虑之后给我的答复?” 实在太过紧张,殷酥酥只能点头,眼皮不敢上抬半寸,更不敢看他。 “你能同意我提出的结婚请求,我很高兴。不过……”费疑舟稍顿了下。 听到这个转折词,殷酥酥心头一沉,唰的抬起脑袋望向他,难掩慌张:“你不想跟我协议结婚了?” “不是。”费疑舟如愿看见她晶莹的明眸,眉眼不自觉便柔和几分:“只是你今天主动来见我,说同意跟我结婚,想必有你无法抗拒的原因。” 殷酥酥弯起唇,笑色明媚而虚伪:“费先生开出的条件这么丰厚,本来就没人能抗拒得了。” 费疑舟淡淡地说:“仅仅钱财名利,不至于让你这么着急。” “……”殷酥酥闻言怔了怔,转而失笑:“你知道吗,我经纪人听说你要跟我协议结婚的事以后,念叨了我好几次,催我赶紧答应你,生怕你转头去找别人。毕竟,这是一千年也遇不上一次的好事。” 费疑舟:“这只是你经纪人的想法,不是你的。” 殷酥酥以好奇探究的眼神望他,笑容不减半分:“费先生才见过我几次,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很了解我?” “我要了解一个人并不难。”费疑舟笔直和她对视,深邃的眼底波澜不兴,“钱财名利,对你来说当然有吸引力,但还不足以成为你仓促找上我的理由。如果你这么轻易就会对这些东西妥协,如今的你不该只有如此成就。” 听完费疑舟的话,殷酥酥眸光一闪。 这个男人的眼光太毒了,她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敬佩。寥寥数面,他已经把她整个人摸透六七分,他能猜到她每个行为背后的动机,他看穿了她的很多想法。 这个 发现令殷酥酥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 短短几秒钟之间,脑海中有数个念头同时升空。她忽然犹豫起来?,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心思缜密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洞察人心,她将软肋拱手献上,会不会为将来埋下祸根? 就在殷酥酥迟疑的同时,费疑舟已敏锐捕捉到她眉宇神态的细微变化。 “你找上我,想必是遇上了凭你自身力量难以解决的麻烦。” 他说话永远保持着同一语速,匀缓轻曼,那种骨子里带出来的从容与贵气,是再出色的演员也模拟不来的:“更何况,同意结婚的话殷小姐已经字正腔圆说出口,我也郑重其事地当了真,谁都不能再反悔。有势不仗,你岂不是太亏?” 话音落地,殷酥酥沉默须臾,忽然很轻地笑出声,笑里带着一丝丝自嘲和无奈的味道:“以前没有发现,原来费先生口才这么好,三言两语就能拿捏人心。” 费疑舟从容地笑:“依然当你夸我了,谢谢。” 姑娘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紧贴着他的手背,便令他也生出几分莫名的热和燥。 下一秒,他以右手摘下金丝眼镜,微合眸,指腹轻捏眉心,温文有礼:“说吧。你遇到了怎样的麻烦,要我为你做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殷酥酥别无他法,齿尖扣住下唇轻咬数秒,仍是将心一横,沉声说:“是我家里的事,想请你帮个忙。” 听见这话,费疑舟略微蹙了下眉,重新掀开眼帘看她:“愿闻其详。” 殷酥酥静了静,面上笑容稍微淡了些,平和道:“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我的家乡在哪里,当时我没有正面回答。从我出道以来,公司给我的人设就是古典小白花,所以很多粉丝、包括一些圈里的朋友,都以为我老家是某座江南水乡。现在我告诉你吧,我的家乡在大西北,我是土生土长的兰夏人。” 费疑舟不语。 “费先生。”殷酥酥抬眸望向费疑舟,眼眸亮得灼人,“兰夏这个地方,你应该没有去过吧?” 费疑舟仍旧没有答话,只是做一名安静合格的聆听者。 这是第一次,他从她口中听她提起她的家乡。 “不,你不止是没去过,应该听都没听说过。”殷酥酥眼睫重新低垂下去,语气平淡:“大西北的一座小城市,常年风沙漫天,经济也很不发达。” “这样一个小城,其实很难留住人才。大部分读过书有文化的兰夏人,都离开兰夏去了其它大城市,京城,沪上,云城,广市……个个都是兰夏人才的好归宿。所有人都觉得,兰夏是个穷乡僻壤,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没有任何能发展致富的可能。”说到这里,殷酥酥突的顿了下,叹气:“可我爸爸就不这么认为。” “我爸爸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有头脑,有理想。毕业以后他本来可以到京城工作,可是他放弃了,选择了留在兰夏。”殷酥酥说,“当时街坊亲戚都觉得他疯了,想不通,一个前途大好的大学生,为什么要留在兰夏这种穷地方。” “我小时候也挺不理解我爸的。可是我妈告诉我,爸爸有他的志向。其它人嫌家乡不好,于是逃离,我爸爸也觉得家乡不好,于是他扎根基层,一步一步地建设。二十几年下来,他也确实在他的岗位上干了不少实事。”提起父亲,殷酥酥的眼神中闪烁着崇敬的光,“他是我和我妈的骄傲。” 说到这里,她忽而察觉到什么,面上浮起一丝窘态,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说得多了点,希望你不嫌我聒噪。” 费疑舟眉眼间的神态很平和,微微笑了笑:“很少有人这样跟我聊天,我太安静,你偶尔聒噪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殷酥酥闻声,掌心的热意越来越多地涌上双颊。她窘迫,下意识想收拢十指,刚有动作,方才惊觉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背。 轰一下,本就发烫的脸红成了天边的火烧云,她慌忙将手缩回来,支吾两秒,想说什么来解释,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硬挤出“抱歉”两个字。 手背上的触感眨眼消失,费疑舟低眸,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不动声色抚过被她触碰过的皮肤。 春消雨逝,只留下一丝余温,和若有似无而又意犹未尽的遗憾。 殷酥酥看见他轻抚手背的动作,愈发窘促,清了清嗓子问:“我忘记把手给拿开,你怎么不把手抽走?” 费疑舟瞳孔里映出一个她:“我在感受你,习惯你。也希望你能尽快习惯我。” 殷酥酥面露诧异:“什么意思?” “我们即将成为夫妻,少不了会有产生各种肢体接触。”他说,“为了在人前瞒天过海,你和我牵手拥抱接吻,都是无法避免的。” 他语气平缓温文尔雅,但直白的话语却令殷酥酥耳根起火。 “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把这当成一份工作,尽善尽美地去完成。”她嘴里这么应着,心里却有小鹿在扭腰大跳霹雳舞。两只手下意识绞了下裙摆,暗自缓了个呼吸,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也很久没有跟人聊过天了,所以刚才话多了点。” 费疑舟:“所以遇到麻烦的其实是你父亲?” 殷酥酥面上浮起一丝难色,迟疑地缓慢点点头。 费疑舟:“具体是什么事?” 殷酥酥低叹一声,道:“我爸有个五弟,我喊五叔,是个不争气的赌徒,年轻时候就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前段时间他为了筹赌资,找高利贷公司借了一大笔钱,现在还不上,那些人就说要到我爸的工作单位去拉横幅闹事,逼着我爸帮我五叔还钱。” 费疑舟脸色冷峻几分,继而应她:“好。我知道了。” “那个,你千万别误会!”殷酥酥怕他理解有误,忙颠颠道:“我找你,绝对不是想请你帮我五叔还赌债!” 费疑舟看她一眼:“你真当我人傻钱多冤大头?” 殷酥酥:“……” 翻来覆去提这个。堂堂一个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 费疑 舟:“高利贷公司的事我会处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去骚扰你的父母。” 费大公子一贯说到做到,一言九鼎,这话无异于给殷酥酥吃了颗定心丸。她悬在心口的大石头骤然落地,眉宇间总算爬上喜色,诚恳地连声说:“那我先谢谢你了费先生,感激不尽。” 费疑舟盯着她晶亮含笑的明眸,微挑了下眉:“你准备怎么表达你的感激?” 殷酥酥愣住,旋即道:“本来是打算请你看展览的。可是今天展览馆人真的太多,我们实在不方便一起出现。” 费疑舟视线扫过车窗外。 不远处,一幅巨大的行架矗立在展览馆外的空地上。行架正面是幅抽象派油画作品,以明黄和深蓝两种色彩为主,画面左侧是举办这次画展的画家的背影照片,最底下映着画家个人简介——顾城,当代抽象派青年画家代表人物之一。 费疑舟问殷酥酥:“你喜欢这个画家的作品?” “之前念大学的时候看过他的画展,也谈不上多喜欢。”殷酥酥诚实地坦言,“我是个外行,不懂画,看画展纯粹就是看个稀奇和热闹。” 费疑舟目光收回来,平静无波地看向她,说:“你不知道怎么谢我,我倒是有个想法。” 殷酥酥:“你说。” 费疑舟:“明晚你有空么?” “应该是有的。” “好。”费疑舟说,“明天晚上八点钟,我会派人到樟树巷接你。” 殷酥酥起初是迷茫的,条件反射地问:“接我去哪里,去做什么?” 费疑舟听出她情绪中的慌乱,慢条斯理地问:“这么紧张,又担心我对你不轨?” 殷酥酥卡住,摇摇头予以否认:“不是。我相信费先生你的为人,你不是那种人。” 费疑舟闻言,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模棱两可勾起一个散漫的笑,意味深长道:“明晚八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殷酥酥下午四点上的车,等她从车上下来,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 清影拥有绝对的隐私空间,四面玻璃不仅防弹,还是单向透视材质,从外往里看,一片漆黑,轻而易举便为车主挡去了所有好奇窥视的目光。 殷酥酥再次全副武装,低下脸抓紧了手袋,脚下步伐飞快,很快便消失于人群深处。 费疑舟坐在车里,见她这副做贼似的仪态状貌,眼底有笑意微不可察地漫开。 须臾,他收回视线打了个电话。 不到半分钟,候在数米外的陈志生便返回清影,坐进了驾驶席。 陈志生发动了汽车引擎,眼帘抬高。透过中央后视镜,他看见费疑舟从西服里兜摸出了一盒香烟,用金属点烟器点燃,袅袅白色烟雾背后,面容模糊。 “先生,去公司么?”陈志生问。 费疑舟指尖夹烟,后脑勺抵着座椅枕垫,脸色冷冷淡淡,没有立刻回话。 今天出门忘记带抑制烟瘾的糖,从见 到殷酥酥的第一瞬,他烟瘾就犯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欲和痒,分分秒秒折磨着费疑舟的神经。 现在抽了烟,尼古丁暂时将心底的躁动麻痹,却还是处处不对劲。 费疑舟心头感到无端的烦躁。 他视线再次望向车窗之外,那个巨型的抽象画行架。明媚而充满生机的明黄色,和深沉阴郁的深蓝色,被画笔混合,在白纸上水乳交融抵死缠绵。 费疑舟闭眼静了会儿,夹烟的手抬高,覆上额头,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回南新。” 陈志生知道“南新”是指南部新区的费宅,应道:“是。” 劳斯莱斯清影缓缓开动,驶出停车场,淹没进滚滚车流。 * 一路驱车回费宅,车厢内一路都是死静。 陈志生退役自国内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服役数年,执行过的大小任务数不胜数,天生对危险拥有强烈的感知。他敏锐地发现,今天大老板的气场不太对。 陈志生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奇。 作为费家大公子明面上的专车司机,实际上的私人保镖,陈志生不仅有着一身硬本领,性格也是滴水不漏的谨慎,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陈志生只隐约有个感觉,导致费疑舟出现这么强情绪波动的,应该是那个叫殷酥酥的女孩。 毕竟,在殷酥酥出现之前,老板给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深海,无风无浪,深不见底…… 静谧的林荫路驶至尽头,古色古香的红墙绿瓦从树冠顶端显露出一隅。 陈志生将车停稳,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到了。” “嗯,辛苦了。” 留下这句话后,费疑舟下车径直进了兽头大门。路上遇见了管家慎叔和几个园丁,几个中年人跟他打招呼,他彬彬有礼地应下,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没有区别。 可是慎叔看出了一丝端倪。 “阿生。”慎叔皱起眉,问自家侄儿,“先生刚才和谁见过面?” 陈志生回答:“和殷小姐。” 慎叔明显一滞,好几秒才又试探着问:“他们聊了些什么?” 陈志生耸耸肩一摊手,表示自己不得而知。 慎叔跟在费善清身边几十年,看着几个少爷小姐长大,是真心实意爱护费家的一众小辈。他探头往楼梯方向瞧了眼,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打趣儿:“我说走得那么急,连费董都抛一边儿了,原来是急着见这位。” 二楼棋室。 临近傍晚,一轮夕阳悬垂在城市的最西边,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娇艳瑰丽,让费疑舟想起了殷酥酥的脸。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关了棋室门,走到巨大宽阔的落地窗前,唰一下,将挡光帘合拢。 偌大的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费疑舟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线,也不喜欢太过鲜艳的色彩,窗外的晚霞太美了,美得太像那个姑娘,看久了,容易让他失控。 他摁亮了 一盏壁灯。 昏沉沉的光洒下来,棋桌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白子黑子也躺在各自的棋盅里。 费疑舟坐到了棋桌前,捻起一枚子,却久久无法落定。 举棋不定,因为心是乱的。 下不了棋,索性就去画画。 他从棋桌前起身,来到里间的画室,于一面巨大的空白画布前站定,拿起了颜料与画笔。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抹鲜艳的明黄,与寂静的幽蓝。 他将黄蓝两种颜色放进调色盘,懒得用水稀释,直接用两支笔分别蘸取两种色,在画布上描出重重的两道。笔尖的走向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蔓延开两条截然不同的虹。 画到画布的尽头,收势不及,笔刷滑出,又在白墙上也蹭出点点颜料。 费疑舟抬起笔,平静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画布。 这样单调单薄的两条线,不能称之为作品,更不能称之为艺术。 费疑舟在昏暗中点燃了第二根烟。 端详数秒后,他生出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冷透的蜂蜜水,泼在了画布上。顷刻之间,颜料被稀释,蓝色黄色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流淌,融合在了一起,像两具正在缠绵的人体…… 作完画,费疑舟来到水龙头前,拧开。 哗啦啦的水流冲下来。 他低头垂眸,面无表情地清洗沾在手上的颜料残污。洗完,又点了第三根烟。 坐回沙发上,费疑舟抽着烟静默半晌,忽然一弯唇,自嘲似的笑了。 不是疯了是什么。 分开才不到一个小时。 他看天空是她,看晚霞是她,看棋局是她,看那明黄欲滴的颜料,也是她。 他整副精神、思想,甚至他整个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在被她侵蚀侵占。 可她对他毫不设防。 居然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不是那种人。怪他太会克制伪装,还是怪她太天真纯粹? 第三支烟抽完,费疑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拿出手机,给何建勤去了一个电话。 “先生,您吩咐。”何助理在电话里微笑。 “这几天我不用飞机。”费疑舟淡淡地说,“你做个安排,晚上亲自飞一趟兰夏,去办件事。” * 殷酥酥不知道费大公子是如何处理的那件事,不知道他动用了哪些人脉、做了哪些事,她只知道,要收拾那帮泼皮无赖地头蛇,于费疑舟而言,就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尘一样简单。 因为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张秀清女士打来的电话。 “蛋蛋我跟你说,真神了。”张秀清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说:“那个高利贷公司的人前两天不是还颐指气使,非逼着我跟你爸掏钱吗?结果今天一大早,那边的老总居然亲自来了,态度好得不得了,说是底下的人之前不懂事,给我们添了麻烦,一个劲道歉赔不是,还买了老多东西给咱 们呢!” 殷酥酥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没有多言,只是笑笑回道:“本来也是呀。冤有头债有主,五爸欠的钱没理由我们帮着还。” 张秀清感叹:“之前我还以为那个公司全是流氓,没一个好人。想不到,那个老总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还是个明事理的。” 殷酥酥正在准备录小红书视频,调整着支架随口附和:“嗯嗯。” 闲谈了几分钟,张秀清洗衣服去了,殷酥酥这边也开始干今天的工作。 晚上八点钟,她洗去身上做推广的磨砂膏,顺便冲了个澡,换身衣服下了楼。 果然又见到了那辆已不算陌生的纯黑迈巴赫。 来接她的人是何建勤。 殷酥酥上了车,左右环顾一眼后有些好奇,随口问驾驶室的英俊精英:“何助理,你家先生要带我去哪儿?不会又是直接让我去机场吧?” 何助理双手把持着方向盘,闻言一笑,很自然地回:“目的地不远,二十分钟车程,殷小姐稍安勿躁。” 何建勤对车程估摸精准,二十来分钟后,黑色迈巴赫如约熄火停下。 殷酥酥下了车,抬头一瞧,发现自己正置身京城一环核心地带,四面八方,霓虹闪烁,钢铁巨兽环绕,摩天高楼高耸入云。 就在她不解之际,何建勤已经将车钥匙扔给专职泊车侍者,上前来,摊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跟随自己前行。 殷酥酥不好多问,只好含笑点点头,跟着走。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家三层高的玻璃房前。 这是一间纯手工定制店,左邻Hermes,右邻Delvaux。透过玻璃往里瞧,店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装修是民国时期的旧上海风格,各处都流露出一种低调又复古的奢华。 殷酥酥皱了下眉。 服装店? 费疑舟要给她买衣服?是嫌她平时穿得太寒酸吗…… 殷酥酥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直到几名西服笔挺的青年行至跟前,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才迟迟地回过神。 因要接待贵宾,全店已提前进入闭店状态。 殷酥酥跟着几个店长负责人上到三楼,正要环顾四周,抬睫刹那,目光便与一道视线不期而遇。 费疑舟坐在红棕色的真皮沙发上,眉眼清冷,指尖的香烟安静燃烧。看见她,他微倾身,随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口中懒懒地说:“殷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殷酥酥走到他面前回了句。 费疑舟才抽完烟,他周围的空气残留着寡淡的烟草味。 定制香烟没有普通香烟的呛鼻味,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味。清冽,干净,冷柔,有点类似雨后的森林。 “我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殷酥酥弯起唇,漾开一个真挚柔美的笑,“谢谢你。” 费疑舟:“不客气。” 殷酥酥静默了会儿,又问:“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这里是全京城最好的手工旗袍店,我准备给你定制一款旗袍。”费疑舟回答。 殷酥酥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定制旗袍?” “因为我需要一条领带。” “这和给我定制旗袍,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一室悄静。 半晌,费疑舟说:“旧时的上海滩有个说法,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殷酥酥没有言声。 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向来清冷的浅茶色眼瞳,静若深海。俄而勾了勾唇,颇为漫不经心地续道:“男人心仪哪个姑娘,不好明言,那就用她做旗袍剩下的料子,给自己做条领带。”! 第 25 章 Chapter 25 * 费疑舟的话令殷酥酥愕然,但这种诧异的表情十分短暂,仅在她脸上出现了数秒。 她想,自己已经明白他的用意,眼底随之浮起了然。 费疑舟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略带兴味地挑了挑眉。 殷酥酥:“看来,是又有什么重要场合需要我陪同你出席?” 费疑舟牵唇淡笑:“这几天爷爷不在京城,等他老人家回来,应该就会让我带你回去。” 果然。 以这位大少爷的孝顺和心思缜密程度,要带“即将结婚的妻子”去见长辈,做戏也必定会做足全套。旧上海“旗袍领带”的说法,无疑能让她和他看上去鹣鲽情深,为他们的婚姻增添几分真实性。 殷酥酥颔首,看着沙发上的费疑舟说:“费先生思考问题确实很周全。” 费疑舟抬眸瞧着她,闻声不知想到什么,陷入片刻的静默,继而耐人寻味地说:“每次见面都能听见你夸我,我在你眼里优点这么多?” 殷酥酥一滞,诚实地回答:“你确实很完美。至少至今为止,我没发现你有什么缺点和毛病。” “世界上哪儿有所谓完美的人。”费疑舟盯着她,很轻地笑了声,“殷小姐有没有想过,你看见的我,或许只是我想让你看见的我。” 殷酥酥没有过多思考他这句话,只是玩笑地耸耸肩,摊手:“都行吧,你开心就好。” 闲聊持续了大约五分钟,之后便是阵脚步声从里侧传出。 殷酥酥听见响动,回过头,见是几名旗袍馆的工作人员。领头的是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人,穿一身挺刮的暗色中山装,仪表堂堂气质儒雅,后面还跟着几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有男有女,脸上全都挂着友善有礼貌的笑容。 “不好意思。”中山装男子含笑开口,恭谦有礼,“让费先生您久等了。” 中年男子名叫罗启山,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旗袍大拿,也是这家旗袍馆的老板。他径直走到费疑舟面前站定,笑容满面地说:“您来得也真是时候,我这儿才到了一批全新的云锦和蜀锦。花色都很漂亮,看看您和小姐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话说完,根本不需罗启山眼神示意,后面的助理便将手中数匹上好的布料样品册递上前。 费疑舟伸手接过样品册,翻阅着,忽然眼也不抬地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殷酥酥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搭腔。 几个工作人员见她不吭声,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表情都有些诧异。 那头,费疑舟半晌没等来答复,手上动作稍顿,旋即抬高眼睫,静静望向身前的姑娘。 烟味已经消弭殆尽。 旧式的民国风装修,暗色的墙壁地砖,古董缝纫机,种种种种,都令整个空间显出几分旖旎的迷幻。 这是第一次,殷酥酥以自上而下的角度俯视这个男人。灯影流转错落,为他立体的面容烙下深浅不一的 翳,平日的高高在上,似乎也在此刻得到柔化。 对上费疑舟询问的视线,殷酥酥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她愣了下,道:“你是在问我吗?” 费疑舟:“给你做旗袍,当然一切都遵循你的喜好。” 殷酥酥微惊,说道:“是你需要一条领带,给我做旗袍只是顺便。你决定就好。” “罗老先生是非遗传承人,他亲手缝制的手工旗袍既是衣饰,也是艺术品,其价值远在许多国际大牌的高定之上。”费疑舟脸色懒倦地纠正她,“我专程请他来为你制作旗袍,我的领带,才是‘顺便’。” 殷酥酥闻言,心头顿时涌上一丝尴尬。 想想也是。 人家一个旗袍艺术家,告诉他,请他做件旗袍只是顺便,实在是有些不尊重人。 如是思索几秒,殷酥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抿抿唇道:“好吧。” 费疑舟目光已落回膝上的样品册,继续翻看。眼风扫见她还站在原地,便又淡淡地开口,说:“你站着怎么看得清楚样品,坐我身边来。” “哦,好的。” 殷酥酥应了声,身形凝滞半秒,双臂条件反射性往后一抚,压平裙摆褶皱,欠身于费疑舟身旁的位置落座。 六人位的长沙发很宽敞,坐两个人,实在绰绰有余。 殷酥酥没敢离太子爷太近,因此她坐下时,特意与他留开了半个座位的距离。坐定之后,便倾身探首凑近些许,去看他手里的样品册。 样品册十分精致,厚厚的一本硬壳书,表面全是用的上好乌沉木。费疑舟身姿随意地靠着沙发背,一丝不苟的西裤下,长腿优雅交叠,书册被他放在腿上。 殷酥酥看着那些样品面料,眼神不由自主瞥过,注意到,他身上的西服和样品册的乌沉木封皮是同一个颜色。 一旁,费疑舟以余光不动声色观察她,耐着性子沉默了会儿,终于侧过眸,再次出声。 “脖子伸这么长,你不觉得费劲?”他话音中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 殷酥酥微怔,懵懵地抬起脸。 费疑舟定定盯着她。 难怪华壹娱乐要将她往江南美人的方向打造,这个姑娘有一双天生氤氲着湿气的眸,看人时总是湿漉漉的,自带天青色雨巷的氛围,惹人心怜。 他想起她怕他,于是神色同语气都柔和下来,低声提醒:“离我近一点。” 殷酥酥没有拂费疑舟的意,而是很顺从地照做。 她心里很清楚,从费疑舟为她父母解决掉麻烦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交易便已正式开始。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也就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她必须配合他结婚,配合他在费老先生跟前做样子,配合他在人前演一对恩爱夫妻。 好在,她原本那就是一名专业演员,演戏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你觉得哪个更适合我?”殷酥酥靠近了,用很日常随意的语气在费疑舟耳畔问。 鼻息里窜进一丝甜香,淡淡的,不 似香水味浓郁,清新淡雅,从她温热的颈窝丝丝缕缕飘出来。 费疑舟右手的食指轻微一跳,眸色也一瞬转深,但脸上的神态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从善如流地回答她:“我觉得你这么漂亮,什么花色都能驾驭,是你挑料子,不是料子挑你。” 他的夸奖突如其来而又自然而然,不带任何的恭维或邪念。 殷酥酥听完,心口蓦的一阵紧,感觉到热潮从胸口漫上了脸蛋耳根。 她自幼颜值出挑,从记事起,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被人夸赞美貌,按理说根本不足为奇。可是那句最寻常普通的“漂亮”从他口中说出,味道好像就不一样了。 因一个人的赞美而愉悦,这种感觉,殷酥酥已经很多年没体验过。而因一个男人的赞美而愉悦羞赧,她更是从未有过。 红霞攀上两边脸颊,她心跳是乱的,只能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以亲昵语气嗲嗲地回他:“你就知道说些好话来哄我开心。” 毕竟专业,三分演技便足够以假乱真。 周围人见这年轻女孩儿和费大公子熟络亲密,根本没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丝毫疑问。 罗启山也适时地附和,笑吟吟道:“小姐,费先生说的可是实话,您选料子,还真不存在合不合适,只有您喜不喜欢。” 殷酥酥嫌费疑舟拿着样品册,她看得不方便,干脆直接将册子从他手里接过来,边翻边随口说:“其实我对花色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显黑就好。” 话音落地,一旁的女助理便惊愕地睁大了眼,脱口道:“您皮肤这么白这么好,穿荧光色也不会显黑呀。” 殷酥酥失笑,打趣儿说:“你们一颗颗糖衣炮弹砸下来,我都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说着,她忽然注意到一块黑底红纹的苏罗,拿高了展示到费疑舟眼前。 “这种花色怎么样?”殷酥酥明眸清澈,晶亮晶亮地看着他。 她眼睛太亮,专注时仿佛凝结了银河星光,费疑舟被晃了眼,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没有答话。 殷酥酥轻声:“费先生?” 费疑舟便低眸看向她手中的苏罗,漫不经心点了下头:“好看。你喜欢就好。” “你也觉得好看,那就这个吧。”殷酥酥弯起唇,口中笑道:“这个花色稳重又不古板,还挺别致的,给你做领带也衬你气质。” 费疑舟看见她笑,唇畔便也不自觉地微勾,“看你平时的穿衣风格,我还以为你会选一个浅色。” “浅色我也看到几个不错的,但是跟你不太搭。”殷酥酥将选中的布料递给罗启山,随口续道,“你平时出席的场合也比较正式庄重,还是深色系最妥帖。” 费疑舟眉眼间的懒倦里染上一丝愉悦,直勾勾盯着她:“谢谢你为我考虑。” “……不客气。”殷酥酥干笑了声,心道,本来买单付款的也是你,为你考虑不是应该的吗。 那边,罗启山将选好的花色记录下来,紧接着便取来一条软尺,笑着说:“ 小姐,麻烦您站起来一下。” “以前这个工作都是我们来做。”助理小姐笑嘻嘻地接话,“我还从来没见过罗老师亲自量尺寸呢。” “好的。麻烦您了罗老师。”殷酥酥点了下头,放下手包站起身。 罗启山说:“请平举双手。” 殷酥酥刚照做,一道嗓音却冷不丁响起,淡淡地说:“我来吧。” 话音落地,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罗启山讶异地回过头,儒雅面容难得地显出一分迷茫:“费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费疑舟说话的同时,踱着步子走上前,从罗启山手中接过了软尺,态度疏离而温雅:“我未婚妻不太习惯别人近她身。” “原来如此。”罗启山笑着点头,退到一旁拿起纸笔,准备做记录。 殷酥酥双手举在两侧,眼睛瞪着费疑舟。 不多时,属于他身上的冷香侵入鼻腔,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呼吸。她硬着头皮纹丝不动,感觉到软尺圈住自己的脖颈,连带着他凉而硬的指尖,也轻轻摩挲过她颈动脉处的皮肤。 肩宽,臂长,颈围。 费疑舟脸色平淡如水,那双统揽大权的属于绝对上位者的手,拿起软尺,沦为了只为她一个人服务的量体师。 费疑舟报出了几个数字,均被罗启山一个不落地记下。 接着是胸围。 殷酥酥心跳停摆半拍,在男人的手牵着软尺从她胸口环过时,终于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趁他倾身上前的刹那,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在他冷白色的左耳旁小声低嗔:“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怪的习惯?” 张口就来。 说谎都不用打草稿吗? 莫名其妙给她立什么古古怪怪的人设。 费疑舟面色冷静自若,也低头贴近她小巧的耳朵旁,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道:“这个习惯如果奇怪,那你奇怪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意思?”殷酥酥迷茫地侧过头。 费疑舟垂眸看着她,仍是那副不染纤尘的清冷矜贵之姿,平淡地说道:“我希望你只习惯我一个人的亲近和触碰。” 这一次,殷酥酥听清楚也听明白了。 “可是费先生,我是个演员,我的职业和工作就是塑造各式各样的角色。我根本不可能做到不和旁人接触。”她颇有几分啼笑皆非,继续用低音量回他,“如果你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和要求,那我只能告诉你,对不起,协议结婚这件事,你只能另请高明。” 胸围量完,费疑舟瞥了眼软尺上的数字。 他念出个数字。在量取她腰围时,双臂从她纤细的腰肢两侧亲昵环过:“你误会了。” “误会?”殷酥酥蹙眉。 “你的工作我会给予充分的尊重,不会干涉分毫。”费疑舟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是带着执拗的沉着,“我只是希望除开工作以外,你只习惯你的‘未婚夫’。” “……” “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震开了圈圈层层的音浪。殷酥酥只觉耳朵根莫名更烫,好片刻才低声回答:“到时候拟好协议,把这一条也加上,作为协议条款之一,我可以做到。” * 整整一夜,殷酥酥都被禁锢在有关费疑舟的梦境里。 第二天一大早,八点刚到,梁静和许小芙就杀到了殷酥酥的公寓门口,直接用钥匙打开大门,冲进卧室,把殷酥酥从床上提溜起来。 “酥酥姐快醒醒!”许小芙用手指使劲拨开殷酥酥的眼睛,说:“打你电话一晚上都没接,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快起来呀!” 殷酥酥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抱着被子哀嚎:“今天早上又没什么事儿,起来干嘛呀……” 比起许小芙,梁静的叫起床方式则格外的简单粗暴。 她直接把殷酥酥的棉被卷起来扔到地毯上,趴到她耳边超大声地说:“谁告诉你没事!昨晚网剧那边临时通知今早要开剧本研读会,所有角色都得就位!” 此话一出,成功令殷酥酥清醒过来。 她惊道:“……剧本研读会?几点开始?” “八点半。” “现在几点?” “八点过五分。” “我靠!”殷酥酥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射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三人组合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梁静停在楼下的宝马五系,驱车飞驰至目的地。 殷酥酥前段时间接的网剧叫《浓雾之后》,是现在热门的悬疑言情题材。她之前看过剧本,听说是一部小IP改编的,整体写得不错,故事流畅人物饱满,在平台的定级是B级。 毕竟是小制作,经费有限,在这种条件背景下还能专程组织一场剧本研读会,足以见得班底的用心。 冲进大厦会议室,一屋子导演制片和演员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门一开,所有目光都齐刷刷投射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殷酥酥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边向同事们道歉边坐回自己的座位,打开剧本。 看了没几页,忽然听见背后一阵窃窃私语。 殷酥酥悄然回头瞄了眼,见发出议论声的是几个年轻小姑娘,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四,都是剧里的女配角。 配角1兴冲冲:“你那消息靠谱吗?” 配角2语气笃定:“必须的啊。我朋友就是《不睦之墓》那部剧的跟组编剧,她把定位都发给我了。那边也在开剧本研读会,曲雁时现在就在咱们这栋楼!” 配角1:“啊啊啊!曲雁时啊!我的偶像!我喜欢他好久好久了,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偶遇一下要个微信?” 配角2:“得了吧,人家是大影帝,能搭理你才怪。” …… 殷酥酥拧开面前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两个女 孩口中的曲雁时,殷酥酥当然知道。 华语影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十九岁出道,参演的第一部作品便斩获了金鹿奖的最佳新人奖,靠一张有朱砂痣的神颜和神级演技强势出圈,吸粉千万,成为了当年的微博之夜微博KING。 《不睦之墓》是影帝曲雁时进军电视剧领域的第一部作品,早在筹备之初便引来了各方关注,女主演也是当下圈里最炙手可热的大花之一凌楚。 不怪两个小姑娘这么激动,曲雁时被誉为亚洲娱圈第一颜,殷酥酥以前走红毯的时候见过曲雁时三次,三次都被惊艳。 那是一张无法用任何词汇准确描述的容颜。 冷淡,桀骜,阴郁,破碎,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 出道十三年,绯闻满天飞,却硬是没有留下过一张丑照黑图,试问哪个女孩子能抵挡得住曲神的魅力? 研读会进行到四十五分钟时,导演宣布休息十分钟。 殷酥酥走出会议室,从许小芙手里接过纸皮烧麦,吧唧啃了口。继而满足叹息。 嗯,碳水的快乐任何肉类都无法替代。 比起殷酥酥的享受,许小芙却显得格外紧张。她左顾右盼,小声道:“酥酥姐,你吃快点,要是被梁姐知道我给你买这么高热量的早餐,她会骂死我的!” “看你吓得。”殷酥酥好笑,挥挥手里的烧麦,“我换个地儿吃吧,免得连累你一条小命。” 许小芙感激不尽,朝殷酥酥做了个双手合十的作揖手势。 远离了剧组人员的聚集区,一路吃着烧麦瞎溜达。 没一会儿,殷酥酥来到走廊的尽头,边啃烧麦边透过窗,看城市街景。 吃着吃着,忽然,一阵歌声从身后飘然而至。 [桀骜的鹰,披了岁月风尘与一身黄昏, 何时倦怠,何时停歇, 何时能有归程。 南去的雁,覆了千里黄云与大雪纷纷, 何时安定,何时靠港, 何时能有归程。 我想搭上那返乡的列车, 淡淡回顾那装着我青春的城。 我想风把思念捎去远方, 轻轻送给我无法忘怀的姑娘……] 那歌声喑哑又低沉,十分的悦耳动听。隐隐绰绰,如梦似幻,仿若留恋人间的一缕艳魂,飘荡在空气里。 殷酥酥微惊,烧麦也忘了咬,就这么怔怔地回过头,顺着歌声的方向寻觅过去。 歌声来自楼梯间的拐角。 一个男人,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短袖T恤,微长的短发干净柔软,明显完全没打理过,有些凌乱地堆积在头上。他靠着墙壁,闭着眼,哼着歌,嘴里风轻云淡地溢出烟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栋大厦,楼梯间也有窗,晨间并不算暗。但他逆着光,身形笼在一片晦色的阴影里,殷酥酥一时没有看清他的脸。 只觉得,这是个连头发丝都 透着颓懒和散漫的人。 心里有了念头,就看出了神。 殷酥酥捏着烧麦站在原地,蓦然间,耳畔的歌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嗓音,沉沉的,带着丝轻慢的笑意,冷不防问:“好听吗?” ……”殷酥酥脸色突的变了,已经听出这个声音。 男人终于转过头来,一双乌色的眸充满兴味地看向她,眼尾处略微上挑,一颗红色小痣像极了朱砂,美得颓丧阴郁,触目惊心。 殷酥酥结巴了,好半天才蹦出几个字:“曲前辈。” 曲雁时指尖夹烟,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艺人和普通人的形象天生有壁,他一眼就分辨出来,这是个同行。 曲雁时扬了下眉峰:“我们剧组的?” “……不是。”殷酥酥人还是懵的,条件反射顺着他回答,“我是其他剧组的,刚好也在这里开剧本研读会。” 曲雁时:“你知道我在这儿?” 殷酥酥:“不知道。” 曲雁时:“那你说‘也’?” 殷酥酥:“……” 殷酥酥汗颜了,心想这怎么回答,总不可能说她听见别人八卦才偶然吃到他的瓜吧? 就在她内心七上八下的时候,曲雁时又出声了。他一根烟抽完,随手掐灭扔进垃圾桶,“嘴边擦一下。” 殷酥酥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愣着没动。 曲雁时撩起眼皮觑她一眼,似乎对这个有点儿呆的同行感到无语,静几秒,接着便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去。 殷酥酥下意识想往后退,紧接着,唇畔一丝凉意转瞬即逝。 “吃个早饭还到处溜达。”曲雁时半垂下眼,用纸巾拭去指尖的烧麦饭粒,语气淡而懒,“这么灵的女孩子,不注意形象可不行啊。” …… 大厦对面,变焦相机摁下了快门。 咔。 * 费氏集团总部。 会议从早上八点半开到十一点,宣布散会后,一众高层收拾好东西走出会议室。直至离开顶层的总裁办公区,他们才暗自松缓一口气,将说话的音量稍微抬高。 何助理在会议室外静静等候,五分钟过去,仍不见费疑舟出来。 他心生疑惑,提步走到会议室门口,抬眼看。 单色调的会议室内大而空旷,鸦雀无声,费疑舟西装革履坐在主位上,正低头垂眸,看着什么。 明净如新的全景落地窗映出他英俊的侧颜,脸色冷沉,阴晴难辨。 何建勤抬手敲了敲门。 砰砰。 “先生,您下午两点要和海越集团的董事长打高尔夫。”何助理恭谨地说,“该吃午餐了。” 费疑舟没有说话,径自熄灭手机屏,站起身,走了出去。 何建勤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询问:“先生,是回家用餐,还是直接去三十七层的餐厅?” “去樟树巷。” 何建勤明显一怔,迟疑道:“那海越集团的吕董那边……” “致歉改期。” “是。” 进了直达电梯,何建勤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到陈志生,将这一突发状况告知。完后,就在解语花大惑不解,不明白老板的愠色不悦从何而来时,一则新闻被推送至他手机主页面—— 【曲雁时最新恋情曝光,新欢美艳动人,疑似女星殷酥酥】! 第 26 章 Chapter 26 * 瞧着手机主页推送过来的新闻标题,何建勤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诧。以眼风扫过身面前。 大老板背对着他站在电梯里,长身玉立,肩宽腿长。 透过镜面门,何建勤看见费疑舟面无表情,眉宇间的神态即使细看,也与平日没太大区别。只是那本就迫人而冷峻的气场,变本加厉,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何助理到底是心腹解语花,不消片刻,他就已经猜到引发这一切的导火索。 想来就是这条新闻了。 当今社会,大数据的推送已经十分精准,何建勤平时很少浏览明星艺人的八卦新闻,按理说,这条新闻不应该被推送到他这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条新闻是今天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劲爆程度登顶,系统进行了无差别推送。 思索着,何建勤悄然重新垂下头,视线落回自己的手机屏幕,指尖轻扫,点击标题,进入了新闻的主页面,准备详细了解一下。 一点入,才发现那个标题还不是最糟糕的。 这条新闻不仅有文字,还配了相应的图和视频。何建勤没有点开视频,只是手指滑动到下方,粗略看了眼动图。 动图画质并不高清,甚至有些模糊,显然是狗仔娱记隔了一段距离的偷拍。背景是幢写字楼大厦,镜头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精准捕捉到标题里的两位主人翁。 画面左侧是个穿白色休闲衫的年轻女孩儿,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颇具辨识度,随意地用抓夹固定在脑后,侧颜轮廓柔美。画面右侧则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懒洋洋站在女孩身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嘴角,动作亲昵自然,情侣般熟稔。 “……”看到这里,何助理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儿一言难尽。 从他前几次与殷酥酥的接触来看,那个女孩温婉明媚颇具亲和力,实在不像是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的女人。他同时也笃信,殷酥酥不会那么想不开,绿了他家老板和一个男明星不清不楚。 因此,这条新闻,何建勤认为大概率是狗仔娱记和营销号为了赚取流量进行的看图写作。 但在这个网络发达的世界里,流言的力量是可怕的。 上次太平山的周氏家宴,老板带着殷酥酥一同出席,已经对外宣称她是他的未婚妻,是费家未来的大少奶奶。费氏之显赫,无人能出其右,未过门的大少奶奶闹出这么大的花边新闻,无疑令老板和整个家族处在一个尴尬位置。 何建勤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不知道老板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电梯数字由顶层的99开始跳转,到31时,梯厢内死一样的静默终于被打破。 大公子薄唇微启,头都没回地撂下一句话:“新闻看完了?” 费疑舟说这话时,神色纹丝不动,字里行间亦未显露出任何情绪,何建勤暂时没能洞悉他的用意,只是微垂眸,谨慎地说:“是的,刚看完。” 费疑舟语气有些沉:“需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 何建勤已经反应过来,颔首回道:“明白了。” * 樟树巷14号这边,殷酥酥一个上午都在开剧本研读会,跟男主角讨论了人物设定和剧本里几个关键的情感转折点,忙完一通,一十分钟前才刚带着许小芙回来。 很多艺人招助理,都是公私两用,把小助理当保姆丫鬟使唤,跑腿打杂,有些甚至连洗衣服的活都要交给助理做。 殷酥酥没那么娇气。 许小芙实际上也算殷酥酥的私人助理,24小时待命,但殷酥酥自力更生惯了,除了工作期间要许小芙帮帮忙干干活,其余时候,她一收工,许小芙也能跟着下班。 今天许小芙跟殷酥酥回家,是因为梁静见殷酥酥额头爆了几粒痘,叮嘱她去医美中心做皮肤护理,又怕这丫头懒得不想动,干脆就叫许小芙跟着监督。 “你说梁姐搞不搞笑。” 进了家门,殷酥酥给许小芙递了双干净拖鞋,又去厨房里倒了杯牛奶给她,夸张地叹气:“我做个皮肤她都要派你盯着。” 许小芙和殷酥酥已经相当熟悉,进了屋一点不拘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边喝牛奶边回她:“怪谁呀?还不是怪你平时不听话,人家其他女艺人,隔山差五就往医院跑,做光子做热玛吉跟吃饭一样频繁,你再看看你,去刷个酸都催不动。” 殷酥酥摊手:“她们爱折腾就折腾,我懒,行了吧?” 许小芙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给逗笑了,无奈摇摇头,看眼手表,说:“行了,酥酥姐你去睡会儿吧。我跟付医生约的下午两点,一点半的时候我叫你。” 殷酥酥正好也困得很了,打了哈欠点点头,正要进房间又想起什么,折回半步:“你不睡吗?” “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你睡吧,我玩会儿手机。” “好吧。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殷酥酥感叹了句,紧接着便回了卧室。 谁知拉好窗帘躺上床,没过几分钟,客厅里的许小芙忽然咋咋呼呼地尖叫一声,活见鬼似的。 殷酥酥被吓得一个激灵,怕许小芙出什么事,连鞋都顾不上穿,着急忙慌地光着脚就冲了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天!”许小芙瞪着手机,满脸的惊惶失色:“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殷酥酥丈一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许小芙在嘀咕什么,狐疑:“发生什么事了?” 许小芙把手机递给殷酥酥:“酥酥姐你看!” 殷酥酥接过来。 手机屏显示的是微博热搜榜,排行第一的热搜标题醒目异常,是两个人名:#曲雁时殷酥酥#(爆) 她皱眉,顺手点进去一瞧。 这个热搜话题的主持人是个粉丝六百万的营销号,名叫@瓜田大王呱,他发了一条九宫格动图微博,图片内容正是今早她在楼梯间偶遇曲雁时的画面。 还配了一段有 模有样的文字说明:曲雁时前段时间刚被拍到和凌楚一起吃饭,现在又有新人了,看来国际影后也留不住曲神永不安分的浪子心【dge】【dge】不过这个新欢长得确实挺漂亮的,有眼尖的网友扒出来是华壹的殷酥酥。你觉得殷酥酥和凌楚谁更美? 殷酥酥:……?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 什么鬼? 她只是吃早饭的时候和曲雁时打了个照面,怎么就变成什么劳什子新欢了!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透过窗户照进来,晒得殷酥酥脑子发蒙。她眉心用力拧起一个结,白皙的指尖往下轻扫,点开了这条微博的评论区。 网友1:?【点赞5689】 网友2:感谢各位对曲雁时的关注!曲神新片《绝地反击》将于国庆档上映,老戏骨云集,预祝票房大卖!首部电视剧作品《不睦之墓》近期也将开机,让我们一起期待!【点赞5145】 网友3:感谢各位对曲雁时的关注!华语影史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曲雁时,亚娱第一神颜曲雁时,奥斯卡特邀评委曲雁时——向全世界安利最好的曲雁时【点赞4894】 网友4:又是动谁蛋糕了啊找这么个玩意儿出来。你曲爹今天在派卡大厦搞剧本研读会,不约! 网友5:在秦媛的电影里要抢戏美过秦媛,戏外又要跟凌楚比美,这位姐真的跟小丑一样。严重怀疑这些图片是殷酥酥自己找人拍的,蹭曲神的热度,像火想疯了吧【吃瓜】 网友6:这女的不是前段时间被爆出来剧组霸凌欺负小透明那个吗?能不能别作妖了,虽然QYS很花心,但是这波属实登月碰瓷 网友7:首先我纯路人。本来看她长得还可以,这些骚操作真的太败好感了…… 网友8:看到这标题我还以为被拍到床照了呢。就这?霸凌糊咖蹭NM呢【微笑】 …… 和殷酥酥预想的差不多。 评论区前排一水儿的粉丝控评,后排则全是骂她耍心机碰瓷的。 “……”殷酥酥无力地捏眉心。 艺人活在聚光灯下,整体上没有私生活可言,殷酥酥在圈里混了几年,这个道理当然明白。但许小芙就没这么淡定了。 舆论铺天盖地,比上次无中生有的“霸凌”热搜打来的负面评论多出千倍。她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脑门上都全是汗,问殷酥酥:“现在怎么办呀酥酥姐?” 殷酥酥动了动唇,正要说话,梁静的电话又来了。 她定下心神,将电话接起。 听筒里,梁静做着深呼吸。殷酥酥知道,梁姐正在竭力控制着情绪保持镇定。 梁静问:“热搜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和曲雁时恰巧在一栋大厦开剧本研读会,偶遇之后说了两句话。”殷酥酥用最简短的语言进行了概括。 “好。”梁静没有一句指责也没有抱怨,道:“没有其他情况就好,我马上去找杨总商量怎么公关。” 殷酥酥闭眼捏了下眉心,冷静地问: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按兵不动,什么都别做。”梁静叮嘱,“一切等我电话。这件事牵扯到了曲雁时,我还得联系那边团队统一一下说辞。” “嗯。” 挂断电话,殷酥酥转身坐回沙发,又看了眼微博。 她的微博个人主页已经沦陷,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区拥入了大批曲雁时的粉丝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网友1:糊B给我滚! 网友2:碰瓷曲神你也配? 网友3:绿茶心机婊,难怪永远红不起来【露齿笑】 网友4:加油姐,等你的雷神之锤锤死曲雁时【加油】 …… 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殷酥酥看得心烦,索性熄灭手机屏、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四仰八叉地瘫倒。 许小芙见她整个人丧丧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凑过来试探着小声问:“酥酥姐,你还好吧?” 殷酥酥朝小丫头笑了下:“没事儿。” “那些网友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在那儿阴谋论。说话也太难听了……”许小芙叹了口气,“不过网上的键盘侠都是这样。” 殷酥酥:“我知道。” “这样吧!这两天你的手机先放我这儿保管,你也别上网了。”许小芙主动将殷酥酥的手机从沙发上捡起来,“到时候怎么回应怎么发微博,都我来给你弄。”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呀,”殷酥酥作势要将手机拿回来:“我才没那么玻璃心呢。” 许小芙故意把手高高一扬:“不给。” “我真的没什么。”殷酥酥哭笑不得,“你把我手机拿了,要是我爸妈或者哪个朋友打电话找我怎么办?” 两个姑娘故作轻松地抢了会儿手机,忽然,屏幕亮起,一阵来电铃声也随之叮铃铃响起。 许小芙余光扫过来电显示备注名,当即脸色一变,规规矩矩地把手机给殷酥酥还回去了。 “费先生打的。”许小芙冒出这么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殷酥酥抿了抿唇,捏住手机的细白五指不自觉便收紧几分。 傻子也想得到,费疑舟这个时候找她会是因为什么。 暗自缓了个深呼吸。 她手指右滑将电话接听起来,面露微笑,对着手机温柔而甜美说:“费先生,午好。请问有什么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听筒内传出,刺激她耳膜,清清冷冷的好听。他十分平静地问:“你吃午饭没有?” “……”殷酥酥本以为他是为那条热搜来兴师问罪,乍一听见这个问句,她怔愣半秒,下意识便乖乖回答:“我吃过了。” “我还没有。” “……哦。”殷酥酥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木呆呆回了个单音节。 最后,还是暗搓搓在旁边偷听的许小芙,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 ,手指轻捏她胳膊,用口型夸张提醒,她才回神,连忙清了清嗓子补充地问:“那我陪你一起吃吧?” 费疑舟:好。?_[(” 太子爷这个节骨眼儿上的召见,不去显然不行。殷酥酥微皱眉,快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你现在在哪儿,我开车过来找你。” “你家楼下。” “……” 挂断电话,殷酥酥飞快将早上被偷拍时穿的休闲衫脱下,穿上一身风格迥异的黑衣长裤马丁靴,墨镜一戴,口罩一捂,悄悄摸摸地下了楼。 今天的热搜绯闻如此炸裂,换成其他名气大点的女星,家门口必定已经被狗仔围堵得水泄不通。可反观殷酥酥这儿呢?清风雅静,一片太平,大爷大妈在公共区域打着太极吹着牛,连遛弯儿的流浪狗都没多出一只。 住址没被曝光,殷酥酥感到庆幸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给平素低调的自己点了个赞。 所以说,有时候当个糊咖也没什么不好。 糊是最好的保护色。 神游天外间,人已经走到黑色迈巴赫跟前。 殷酥酥很谨慎,再三左右观望后才拉开车门,猫着腰飞快地钻了进去。反手一带,把门关紧。 轻飘飘的一声“砰”。 像烟囱冒出一股气,缥缈地散进茫茫云雾里。 “费先生。”殷酥酥主动跟后座的人打招呼,同时手上动作,把口罩墨镜卸除干净。 旁边,费疑舟头枕椅背闭目养神,闻声,掀眸看了她一眼。 印象中,每次来见他,她总是显得慌张而匆忙,那额角的细汗和红润的双颊,稍不留神,就会令人产生她对于见他这件事,格外迫不及待的错觉。 配着这副甜腻的嗓音和楚楚动人的脸庞,整个人乖得像只猫。 端详殷酥酥几秒后,费疑舟的目光收回去。没有跟她搭话,他只是冷淡地目视前方,吩咐下来一个地名。 驾驶室里的阿生应了声是,将引擎重新发动。 作为德国领先的超豪华汽车品牌,迈巴赫的全线产品,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都精细得无可挑剔。每次坐上这辆车,殷酥酥都会忍不住左打量右打量,欣赏这个兼具实用与艺术的工艺品。 可今天她没这心情。 那条影响心情的注水热搜只是其次,更重要的原因,来源于她身边的男人。 从她上车到现在,她热情的招呼,费疑舟充耳不闻,她友善的目光,费疑舟也视而不见。 他不想理她。 这冷淡疏离的态度令她不自在。而在不自在之余,她又隐隐产生了一种窘迫。 殷酥酥想,费疑舟一定也看见了那些动图和照片,也看见了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 她想,费疑舟应该很生气。 费疑舟也确实有愤怒的理由——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找来的周全长辈心愿的“妻子”,居然和男明星闹出了桃色新闻,沸沸扬扬,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咽下这口气。 她想,今天他找上门来,应该是为了取消和她协议结婚的口头协议,或许还会认为她令他颜面扫地,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再收回他给予她的所有…… 心口仿佛压了一座石山,闷闷的,重若千斤。 殷酥酥呼吸吃紧,纤细雪白的指在膝盖上收拢,将衣摆的布料抓得皱皱巴巴,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鼓起勇气,说:“如果你今天找我,是想通知我口头婚约作废,那么我同意。你帮我拿到的《凡渡》女一号角色,我会拿出所有片酬,作为你帮助我父亲的谢礼。也算两清吧。” 话音落地,车里还是死静。 驾驶室里的陈志生:“……” 副驾驶席的何建勤:“……” 坦白说,来樟树巷的路上,何助理其实构想了无数个可能性。见到他家老板,殷酥酥可能会立刻为热搜的事解释道歉,可能会软着嗓子撒撒娇,也可能会委屈地掉眼泪。 总之何助理十分确信,以上做法无论是哪一种,都能令老板立刻消气。 何建勤是万万没想到,殷酥酥会直接说出这么一番话。 何生无力扶额,在心里给她比划了个“阿门”——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关键时候是个傻仔…… 后座。 费家大公子眯了下眼睛,薄润的唇抿成一条线,不做声,眼底明显又添几丝严霜。 行车途中,自始至终没有人说话。 数分钟后,迈巴赫驶至一间高档中餐厅大门口,停下。旋转的玻璃门前是一座重型喷泉池,几只栩栩如生的仙鹤石雕矗立在烟雾中,仙鹤吐息,诸事大吉的寓意。 何建勤率先下车,绕行至后座拉开车门,几个穿制服的侍者也恭恭敬敬上前,抬手护住车顶,恭迎贵宾大驾。 费疑舟和殷酥酥一前一后下来,身着新中式工作服的礼仪女郎在前引路,毕恭毕敬地将两人引进雅间。 坐下来,开始点餐。 费疑舟眼皮垂得低低的,面无表情在菜单上画了几个勾,递回。 “一位请稍候。”服务生含笑地弓了下身,退出去。 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便开始蔓延,从迈巴赫的车厢,延续进这古色古香的雅间。 没办法,太子爷不理人,殷酥酥只好喝了口茶,自娱自乐。 刚点亮手机屏,很巧,一则微信消息弹出来。 殷酥酥随手点开。 是她和梁静许小芙的三人群,群名叫“富婆孵化园”。 许小芙:?!!你们看到了吗?热搜忽然没有了!主持话题的营销号和几个转发量破万的营销号也都把微博给删除了! 梁静:…… 梁静:我还在跟曲雁时的经纪人沟通,马上我看看。 梁静:……卧槽……真的什么都没了…… 许小芙:毫无痕迹……我甚至都开始怀疑刚才是做梦了…… 梁静:曲雁时那边也发现热搜被撤了,集体懵逼。 许小芙:那可是爆词条啊,撤下去得花不少功夫吧?这才多长点时间,谁有这能耐? 梁静:! 许小芙:! 梁静:@殷酥酥你找费疑舟了? 许小芙:金主爸爸牛哇!!! “……”屏幕这端的殷酥酥茫然两秒,切入微博界面浏览一圈,又更加茫然地回来了。 殷酥酥:…… 殷酥酥:我没找他啊。 梁静:啊? 许小芙:那热搜怎么突然撤了? 殷酥酥:他就在我对面,马上我问问。稍等。 哒。 殷酥酥熄灭手机屏。 她抬起头,晶莹的眸望向对面,眨了眨眼,迟疑片刻才试着出声:费先生?” 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那嗓音听起来很柔很低,轻轻曼曼。钻进费疑舟的耳朵里,无端多出几分勾引的意态。 他仍不应声,却终于向来她投去今天的第一眼,眸色很深,雾沉沉的。 “那个热搜……”殷酥酥咬了下唇瓣,续道:“是你撤下去的?” 费疑舟:“是。”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令殷酥酥诧异地睁大了眼。一时半会儿没组织出更多的语言,她嗫嚅片刻,只挤出两个字:“多谢。” 说完,她又没了话,雅间内大气不闻。 但这一回,沉寂没有机会吞噬所有。 费疑舟沉沉的眸盯着她,蓦地开口,发出了一个很平静的命令:“你过来。” 殷酥酥不解。但还是依言站起身,从餐桌的这头,轻盈地走到了那头,走到了他身前。 古色装潢贵气并且雅致,费疑舟端坐在红木餐桌的那一头,西服笔挺眉眼如画,被周围的景一衬,便也成了景,端方得不染半分尘埃。 就是这样一个谦谦君子般的男人,却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松散地随意地,同时也不容抗拒地,捏住了她纤白的腕骨。 “……”殷酥酥愣住。 手腕在他骨节分明的五指间,他姿态面容都太过冷柔,甚至令她慌乱得忘了躲。 “多谢,两清……”费疑舟语调娓娓而平缓,慢条斯理,嘴上回味着姑娘的话,指腹懒洋洋在她细腻柔滑的肌理上摩挲,仿佛爱.抚一件最珍贵的藏品,“遇上丁点事,你就把反悔的说辞想好了?” 殷酥酥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正要开口,腕上却骤然袭来一股力,拽着她也护着她,跌进他怀中。 殷酥酥坐在男人的腿上,身体被他包裹,呼吸被他搅乱,所有吸进肺腑的空气全是他身上的冷香。她既羞又恼,只一刹,小巧雪白的脸涨得通红通红。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小气。明知道你的品行,看见那些照片,还是忍不住不高兴。你呢?随便解释两句就能过关,偏偏要提‘两清’。”很近很近,费疑舟不费吹灰之力钳制住她。 他的指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动作不容抗拒,贴近她耳侧的唇却又无比温柔,轻声道:“这么可爱的一张嘴,怎么就永远说不出一些中听的话。”! 第 27 章 Chapter 27 * 听完费疑舟的话,殷酥酥既诧异又懵神。 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力量悬殊巨大,她被他禁锢在独属于他的空间里,根本无法逃离。 殷酥酥半天挣脱不开,索性也就不挣了,任由他的唇继续抵住耳垂,涨红着脸解释出声:“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打算兴师问罪,要取消跟我口头协议的婚约。” 费疑舟紧贴着怀中人,以指腹爱怜摩挲她的下颌肌肤,触感那样的细腻,轻薄,柔软,即使质地最好的绸缎也莫可比拟。 “我为什么要取消婚约?”他淡淡地说,上下两张唇就在她的耳侧开合,语气不明,让人分不清是陈述还是疑问。 殷酥酥嗅到他唇齿间清冽的息,脑子莫名几分昏沉,下意识应声:“我和曲雁时闹出这么大的绯闻,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你不生气?” 费疑舟:“我是生气。但不是气你。” 殷酥酥不懂他的意思,问:“那你是因为什么生气?” “我气那些图片。”他语调凉而柔,咫尺之遥,平静又温柔地钻进她耳朵里,仿佛沾了冬雪的苏罗裹住她寸寸皮肤,激起她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栗,“气那些图片里你和其他男人亲近。” 十根纤细的指无意识收拢,殷酥酥轻咬唇瓣,感觉到自己双颊的温度越来越烫。每听他多说一个字,她的脸就更红一分,连带着心尖也不住地颤。 费疑舟垂着眸,浓密的睫毛背后,瞳色暗沉一片,深渊般望不见底。 “我也气那些娱记的报道,胡乱造谣生事。” 他平静地说着,修长两指轻轻捏住她的耳珠,慢条斯理地捻,仿佛对待一件爱不释手的珍宝般,细心感受她每一丝敏.感的反应。 “也气我自己。” 耳畔的话语是费疑舟一贯的口吻,冷静而沉着。殷酥酥听着这道清冷悦耳的嗓音,暗自深呼吸,指甲掐了把掌心,拼尽全力保持着头脑清醒。 可身体的变化这样明显。 他略微粗糙的指腹像沾了鸩毒,若有似无轻摩着她的颊,她的下巴,她的脖颈,让她全身都燥燥的。 很暧昧。 也很让人窒息…… 殷酥酥喉咙滚烫干涩,用力清了清嗓子,试图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呼了口气,竭力冷静地问:“这件事和你又没关系,为什么还要生自己的气?” 费疑舟说:“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保护你是我作为丈夫的义务和职责。出了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我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殷酥酥倏地怔住。 “而你呢,殷酥酥。”费疑舟抬起她的下巴,低眸注视她娇红欲滴的脸,“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跟我谈‘两清’,要跟我划清界限。” “……” 殷酥酥被噎了下,听完他一席话后也不由有些愧疚,心虚地加以辩驳:“其实我也不是想跟你划清界限。以为你要悔婚, 我只是识趣。” 费疑舟轻嗤,玩味地挑眉:“识趣?恐怕是先发制人。” 殷酥酥脸蛋红如天边的火烧云,闻声心头猛一沉,没有作声。 的确。 在这段关系里,她与他地位悬殊云泥之别,再不愿承认也罢,她潜意识里存在一种自卑。不想被动地被“抛弃”被“处决”,所以用识趣做伪装,故作淡漠地说出那句“两清”。 现在来看……确实是她误会他了。 这么想着,殷酥酥不禁愈发愧怍,垂眸低低地说:“你要怎么理解都可以。总之是个误会,我说错了话,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不高兴。” 她这模样,委屈里隐隐流露出一丝骄傲和倔强,费疑舟把她所有神情收入眼底,阴云密布的心境总算转晴。继而说:“下不为例。” 殷酥酥听后显得迟疑,回答道:“我只能争取,不能保证。” 听见这话,费疑舟才刚放晴的眸色又添一丝霜,问她:“不能保证是什么意思。” 殷酥酥无奈,无声叹了口气:“大众对公众人物的私生活有窥探欲,我工作性质特殊,被偷拍被非议都是无法避免的,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闹出类似的新闻。无法保证。” 费疑舟闻声,意识到她理解有误,容色缓和下来,淡声道:“我说的‘下不为例’,不是指你闹绯闻。” 这回换殷酥酥不解了:“那是指什么?” “两清。” “……” 殷酥酥微僵,心头像有飞鸟经过,洒下一粒种子,在无人知晓处缓慢萌芽。须臾,她缓慢地点了下头:“好的,我懂了。下不为例。” 误会说开,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也随之冰消雪融,变得松快不少。 费疑舟将殷酥酥禁锢在腿上,双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垂眸看了她片刻,终于提出疑问:“那些图片和视频是怎么回事?” 殷酥酥被他面对面拥着,彼此距离近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接吻。她脸上的红潮半分未褪,低眸扫了眼二人当下的暧昧姿势,复又重新看向男人清冷如画的俊脸,无语道:“费先生,你确定要我这样跟你解释?” 这个样子,怎么说正经话? 费疑舟却答她:“就这样说。” “……”殷酥酥愕然瞠目。 “马上就要结婚,你我都应该提前适应与对方肢体接触。”他漫不经心给出一个合理说明,“这顶多算是一个拥抱。” 提前适应肢体接触…… 还真是个正当得教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殷酥酥无奈又无语,只好硬着头皮将事件精简概括:“今天早上,我们剧组在派卡大厦开剧本研读会,曲雁时前辈刚好也在那儿,我和他偶遇之后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有了那些图片和视频。” 费疑舟食指蹭了蹭她的嘴角,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他为什么摸你脸?” 殷酥酥老实回答:“当时我在吃早餐,嘴角沾了食物碎屑,他伸手帮 我擦掉。我没反应过来,忘了躲。” 话音落地,一室俱寂。 费疑舟安静了片刻,点头,没有再多言,只是十指微松,放开了怀里的人。 殷酥酥如蒙大赦,连忙挪到旁边的位置坐好。 就在这时,紧闭的雅间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砰砰。 费疑舟眼也不抬:“进来。” 雅间门开,温文尔雅的何助理走进来。他缓行几步,隔着门口的一扇屏风低眉垂首,说:“先生,您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殷酥酥脸色流露出一丝茫然。 找的人。 谁? 边儿上的费疑舟眸色微寒,没有说话。 下一刻,何建勤便微侧过头,往雅间门口的方向看去,微笑道:“你进来吧。” 殷酥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抻长了脖子瞧,很快便看见一个穿灰色夹克的身影佝着脖子走进来。 隔着一扇仙鹤屏风,她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只能从那副模糊的身形判断,对方中等身材,年纪不算轻也不算老,约莫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人。 殷酥酥很困惑,侧头看向费疑舟,以眼神向他发问:这是什么人? 费疑舟接收到身旁的眼神信号,回看一眼,照旧没说一句话。俄而,他修长微屈的食指轻扣了两下椅子扶手,发出两声轻而闷的“砰”。 何助理随之便寒声交代:“把你干过的事和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欸,好。” 这中年人不知道何建勤的身份,更不知道屏风背后是何许人物,只觉得周遭气场冷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一双绿豆眼悄然抬高,瞟了眼屏风。 屏风上的仙鹤戏水是纯手工的苏绣,针法精湛,栩栩如生,背后的景物十分模糊,只依稀可见两道人影的轮廓。 何建勤冷不丁再次开口,仍是笑,声线却森寒几分:“徐老师当了半辈子娱记,该懂的规矩不必我再教你吧。” 徐福山闻言,生生一惊,忙不迭把头埋下去不敢再乱看,有些结巴地道:“殷酥酥和曲雁时的照片都是我拍的。你们也知道,我们做狗仔的就靠这么点儿本事发财,原本,我是想拍一些曲雁时的料找他团队要钱,根本没想在殷酥酥身上做文章。但是后来有另一个人找到我们,花钱要我们直接把料爆出去,并且要把殷酥酥的大名也带上,所以我才……” 何建勤:“另一个人是谁,说清楚。” 徐福山似乎很是为难,耷拉着脑壳,好半晌才挤出个讪笑,支支吾吾道:“老板,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收了人家的钱,不能把人家的身份说出去。” 何建勤:“你不说当然也可以,只是从今往后,京城你怕是待不下去了。” “别别别!别翻脸啊,也不是完全不能说……”徐福山精得很,一看这个笑面虎青年跟他背后老板就都不是善茬,倒戈只在一瞬间。他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道:“那位也是圈里人 ,正当红,去年的三金影后,双字名儿,这样说你们总知道是谁了吧?” 殷酥酥用力抿了抿唇。 果然。 同她之前猜想的相差无几,是秦媛在背后捣鬼。 徐福山说完,换上副狗腿的笑容,朝何建勤凑近几步,低声试探:“老板,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能让我走了吗?” 何建勤没做声,目光投向屏风背后,带着请示意味。 察觉到何助理的眼神,殷酥酥也不由侧目,看向身旁。 费疑舟脸色如常,阴晴莫测。 殷酥酥迟疑半秒,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西服袖口,倾身小声提醒:“何助理在等你说话。” 费疑舟看了眼殷酥酥,“你说吧。” 殷酥酥一愣:“我说什么?” 费疑舟视线笔直落在她脸上,语气依然平淡:“你想怎么处置这个人。” “……”屏风那头的徐福山听见这番对白,瞬间吓得脸色大变。他腿都软了,再说话时,语气里也带带上哭腔,一个劲地道歉求饶:“我错了!几位老板!我真的错了!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记者,赚钱混口饭吃而已,我发誓我真没想害谁啊!求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殷酥酥被这道嗓门儿嚷得心烦,不耐地皱了下眉,思索须臾,道:“算了。他也只是收钱办事,让他走吧。” 屏风前的何建勤静候了会儿,没等到大老板给出反对意见,便瞥了徐福山一眼,懒得同这厮费口舌,递个眼色打发。 “谢谢各位老板!谢谢!”徐福山松口气,不敢耽搁,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屏风之后,何建勤恭恭敬敬地道:“先生,我在门外等您。” “嗯。” 征得顶头老板同意,何助理转身走出雅间,顺手将门给重新关上。 屋里只剩下殷酥酥和费疑舟两个人。 殷酥酥浓密乌黑的眼睫垂得低低的,眉宇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费疑舟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唇边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想法?” 殷酥酥沉浸在思考中,闻声抬起头来,看他:“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费疑舟把玩着手里的白玉茶杯,冷白修长的指与掌中白玉错落交叠,透出种渗骨的寒意。他侧眸看向身边的年轻女孩,缓慢地道:“秦媛,好像是这个名字?” 殷酥酥微惊:“你知道秦媛?” 刚说完便反应过来。 秦媛是当下圈子里最红的女明星之一,全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她的代言广告牌,费疑舟知道她也没什么奇怪。 然而,大公子之后的回答却令殷酥酥颇感意外。 费疑舟道:“上次那个造谣你剧组霸凌的黑热搜,还记得么。” “嗯,记得。”殷酥酥点点头,“怎么了?” 费疑舟:“我帮你处理那个词条的时候,顺便让何生查了一下,那件事 貌似也和这个名字有关。只是当时没有确切的物证人证,所以我也就没有继续深究。” 殷酥酥白皙的面庞显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沉吟须臾,道:“当时我和我的经纪人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秦媛跟我有点儿过节,加上她前段时间也在争取《凡渡》女一号这个角色,新仇添旧恨,给我使绊子也不奇怪。” 费疑舟:“知道了幕后黑手,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 殷酥酥:“比如开个发布会揭发秦媛的行径?” 费疑舟扬起眉峰,不置可否。 殷酥酥失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戏谑:“费先生,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不明白我们这一行的潜规则。秦媛是炙手可热的三金影后,各路名导求着合作的香饽饽,全网粉丝几千万。你知道我两次事件为什么不主动发声不第一时间澄清么,因为在这个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时代,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当绝大多数人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你有罪,你就已经成了罪人,后续的所有动作都只会越描越黑。以我目前的咖位,跟实力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叫板,没有实质性证据,不过是自讨没趣。” “你可能觉得,这个狗仔刚才说的话就是证据,可秦媛观众缘好,背后又有靠山,她反将一军的机会太多了。最高明的公关手段,不仅可以混淆视听还可以颠倒黑白。没有实质性证据,少数人只会相信自己想信的,多数人不关心事实真相,只在乎这热闹好不好看,这谈资够不够劲爆。” “不是不还击,是我心知肚明,自己暂时没有这个资格。” 殷酥酥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圈子里,向来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是非公道,谁红谁有名谁腕儿大,谁就是公道。 知道了是秦媛在背后捣鬼又如何?殷酥酥常年处于圈中金字塔的中下游,深知上头的人跺跺脚,底下的人便要落满头灰,以秦媛的资历和人脉,能对她放暗箭的地方根本数不过来。 因此她很清楚,就算知道了秦媛在背后使坏,自己也不能明面上跟这位大前辈撕破脸,甚至哪场活动碰上了,她照旧得招呼一声“媛姐好”。 话音落地,雅间内陷入片刻的静默。 不多时,轻轻一声“砰”,是费疑舟略倾身,将手中的白玉杯放回了桌面。 “没有资格?”费疑舟出声,重复她那番言论的尾梢字句,玩味地品咂。 殷酥酥转头看他。 “殷小姐,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半只脚已经踏进费家大门。”费疑舟掀睫瞧她,嘴角牵起一道懒漫又略微讥诮的弧,“原来我的人,还没有资格还击一个‘影后’。” 殷酥酥眸光突的一闪,心中升起种预感:“你想做什么?” 费疑舟没接她的话,自顾自低眸整理好钻石袖扣,起身,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西服外套,随手往臂上一搭,转身走向门口。 殷酥酥见状,慌慌张张追上去,横着双臂拦在他面前,焦灼道:“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该不会想直接去找秦媛吧?” 费疑舟面容淡漠,不语。 殷酥酥把他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皱眉正色道:“费先生,我和秦媛的恩怨纠葛,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如果我争气能出头,该找她算的账我一分也不会落,如果我一辈子是个你砸了资源也强捧不红的艺人,那糊是我的命,我挨打立正。” 费疑舟还是不说话。 殷酥酥更焦灼了,不禁抬高音量:“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不能出面去找秦媛。” 如果这位太子爷怒发冲冠直接去找秦媛,那就意味着他和她的关系要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各种闲言碎语传回兰夏传回她父母耳朵里,让她怎么解释?怎么说得清? 跟爸妈坦白,她和费疑舟是假结婚? 一个是为了应付长辈,一个是为了拿到好资源? 天哪,她光是想象就觉得可怕。 短短几秒钟,殷酥酥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就在她急得团团转时,面前的太子爷瞧着她,轻描淡写地开了金口。 “我接受的教育里从来没有忍气吞声这一项。”费疑舟说,“不过,一个影后,应该还不需要我亲自出面。” “你不是去找秦媛。”殷酥酥意识到自己虚惊一场,稍松了口气,很快又觉得自己当真傻得可笑。 确实。 他是什么人物,就算要动秦媛也必定是吩咐他人代劳,怎么可能干出直接冲到秦媛跟前去对质算账的掉价行径。怒发冲冠为红颜?是她高看了自己,脑补太多。 殷酥酥不解地问:“那你一声不响忽然站起来,这是要去哪儿?” 费疑舟回答她:“旗袍馆。” “……” “三个钟头前,旗袍馆致电何生,说给你定制的旗袍已经完工,让我带你去试穿。”费疑舟明显不想再和她聊不相干的人,也不想再继续那些扫兴的话题,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松弛矜贵的模样。 他懒懒漫漫地瞧她,一手随意地插进裤兜,一手绅士地比了个“请”:“女士优先。走吧,这位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小姐。” 金主大佬放了话,殷酥酥当然不可能拒绝。 纵是心头疑虑万千,她也只能暂且搁置,点点头,心惊胆战地跟着去了。 * 知道费家大公子要带女伴莅临,旗袍馆早已于一个小时前便进入闭店状态,恭候贵客大驾。 等殷酥酥和费疑舟走进店门,旗袍大师罗启山便笑盈盈迎上前,将一座旗袍陈列架展示在两人眼前。 罗启山说:“殷小姐,这就是您上次来定制的旗袍。” 旗袍本就修身,通体依据殷酥酥的尺寸量身定制,光是陈列在架子都自带生命力,显得风情万种。 殷酥酥有点惊讶,问道:“这么快就做好了呀?” “您和费先生可是贵客中的贵客,为了不让您二位等太久,罗老师可是熬着夜,加班加点在缝制。”年轻的女助理笑着接话,“殷小姐,快去试试吧。” 殷酥酥点头,接过旗袍又想起什么,说:“对了,费先生的领带……” “也做好了。”罗启山从陈列架的左侧取出一个精美红木长盒,打开来,呈递到殷酥酥眼前。 殷酥酥面露笑意,说了声“大师辛苦”后便独自进了内室的更衣间。 换上旗袍。 后背的拉链开口略低,殷酥酥两手往后努力地伸,半天够不到,只得出声朝门外的女助理求助:“你好,背后的拉链我拉不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拉一下?” 话音落地,背后无人应声。 倒是门锁咔哒一阵轻响,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殷酥酥背对着更衣室的门,看不见来的是何许人物,只径自略带歉意地继续说:“麻烦你了。” 背后的人还是不说话。 须臾,她感觉到了两只手。 一只轻柔扶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捏住了位于腰线位置的拉练锁头,缓慢上提。 “……”殷酥酥微愣。 扶在她后腰位置的手,宽大有力,掌心灼人,怎么不像是女孩子? 随着拉练被拉拢,布料收束,殷酥酥完美的腰臀比曲线被勾勒出来,展露得淋漓尽致。腰身纤细,臀线浑圆,呈一个饱满又诱.人的蜜桃状。 与此同时,她听见背后的呼吸声明显变得微浊而沉…… 殷酥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唰的转过身,晶亮的眸惊慌失措地抬高,正好撞入男人那双幽暗得深不见底的眸。 “费先生?”殷酥酥吓得声音都快跑调,“怎么是你?” 费疑舟冷静地说:“我在外面试领带,听见你叫人帮忙,就进来了。” 殷酥酥脸骤然涨得通红,气得质问:“助理小姐呢?” 费疑舟非常冷静地说:“不知道。” 殷酥酥:“……” 他刚才给她提拉链,那她的后背不是全被他看光了? 这个……流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殷酥酥恼得都忘记了维持淑女形象,抬起手,用力揪了把他的领带泄愤:“就算那位助理小姐不在,你也可以帮我找个女生过来吧?” 费疑舟更加冷静地说:“你马上就是我的老婆,我给你拉个拉链有什么问题?” “……”气得想死,但是说不过。 半分钟后,殷酥酥红着脸整理好旗袍,从更衣室离开。一回头,瞧见某个一本正经耍流氓的太子爷也跟着出来了。 殷酥酥目光不自觉跟着这男人移动。 看见他在她几步远外站定,双手并用,开始系西服外套的扣子,自下而上,不紧不慢,清冷英俊的面容无波无澜,喉结连同下颌的线条清晰而利落。 仅仅只是系着扣子,仅仅只是站在那儿,就是一幅景色。 殷酥酥瞧得出神,视线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逐渐上移,这才注意到,那条与她身上旗袍同源的新领带,稍稍有些歪斜。 应该是被她刚才给揪歪的。 “……”耳根猛地窜起一股热浪,脸蛋也跟着火烧火燎??[,殷酥酥想到什么,干咳一声别过眼,好意出声提醒:“你的领带有点歪了。” 费疑舟闻声,动作稍滞半秒,随之淡声道:“我看不见。” 殷酥酥食指蜷起来,悄悄挠了下自己的手掌心。 费疑舟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又道:“有劳。” 帮他整理一下领带,不过举手之劳。 殷酥酥倒也乐意帮忙,抿抿唇做了个深呼吸,起身走到费疑舟跟前。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空气里浮动的冷冽暗香再次转浓。 心跳如雷,打鼓似的敲击耳膜,她下意识屏息,抬起的双手微不可察地发着颤,终于捏住男人的领带。 冷感的冰丝质地,色泽暗沉厚重,亲吻住她细嫩的指尖。 男人清冽的呼吸吹过来,分不清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拨撩过她额前的碎发。 短暂的几秒钟,漫长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将歪斜的领带重新挪正后,殷酥酥稍微放松了些,动身准备退开。可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长臂从背后环过,竟直接搂住她的细腰,堵住了她的去路。 “……”殷酥酥生生一惊,蓦地抬高眼帘。 “还是这么怕我?”费疑舟浅茶色的眼瞳眸色已深,直勾勾凝视着她,语气柔而轻。 殷酥酥“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没答话,双手条件反射地往后拽住他的手,想要挣脱开。 “不准躲。”费疑舟手臂力道加重,低声说出三个字。 殷酥酥霎时僵住。 “为了让你尽快习惯我,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费疑舟说着话,右手圈住她,左手慢条斯理描摹出她旗袍包裹下的小巧腰窝,“由易入难,就先从最基本的抚触开始,你意下如何?” 殷酥酥:“……”! 第 28 章 Chapter 28 * 被费疑舟扣在怀里,殷酥酥双眸瞪圆,呼吸完全乱了。 旗袍馆的更衣区域,灯火明亮,与候客区仅仅数米距离,中间甚至连门都没有一扇,传来的交谈声真切而分明。 外面不仅有何助理跟阿生,还有数名旗袍馆的工作人员。 殷酥酥哪里能想到,他会在这里直接对她上手。 “外面全是人。”殷酥酥两颊熟透,担心有人进来,红着脸瞠目提醒,“你不要这样。” 她腰窝很敏.感,被男人的手掌一摁一压,一把火便隔着旗袍点燃她全部神经。 费疑舟双手不松,俯身低头贴近她耳畔,道:“知道外面全是人,就别出声。” 清冽呼吸丝丝缕缕喷在颈窝,殷酥酥觉得痒,边歪着脑袋躲避,边窘迫地压低嗓音说道:“费先生,请你自重。” “一个男人,和自己的‘未婚妻’拥抱也叫不自重?”费疑舟轻嗤,“殷小姐,请你专业。” 殷酥酥脸红得快要失去知觉,被他一句“专业”噎得半晌无言,好几l秒才支吾道:“可是这里又没有你爷爷,我们做样子给谁看。” 费疑舟双臂更收紧几l分,淡淡地说:“演员拍戏之前都要提前对戏走位,人后练得不勤,人前怎么演得像。我爷爷和我父母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殷酥酥这次是真的无奈了,只能僵着身子乖乖和他“练习拥抱”。 几l秒后。 头顶上方忽又冷不防抛下一句话:“手环住我的腰。” 殷酥酥有点迷茫,不太理解地抬起眼帘:“嗯?” 费疑舟眼睫垂得低低的,眸色很深,语气却格外平和:“拥抱这个动作是相互的。我抱你,你也要抱我。” 闻言,殷酥酥眸光轻跳,心口也猛地一阵紧。 很近的距离,费疑舟注视着她,轻声:“很难?” “不,不是很难。”殷酥酥结巴了下,嗫嚅回答:“只是我们对彼此并不熟悉,突然间要这么亲密,让我有点不自在。” 费疑舟扬眉:“你可以把我当做和你对戏的同事。” 殷酥酥咬了咬唇瓣。 心想,这和拍戏才不一样。拍戏时一大堆人站旁边,摄像的收音的打光的补妆的,她大脑清楚地知道这是工作,再腻歪的戏份,也能分分钟进入状态圆满完成。 哪像现在。 她被他霸道地囚禁在这方二人世界,彼此肢体贴合得严丝密缝,跟月下黄昏后的偷情有多少区别? 一通神游天外之后,殷酥酥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抬高,缓慢地、轻轻地,鼓起莫大勇气地,环住了费疑舟的腰。 圈子里的艺人们为了上镜好看,无论男女,大多瘦得皮包骨头,殷酥酥拍戏上综艺也合作过许多男演员,抱过许多楚宫腰,都是既秀气又纤薄。 费疑舟完全不同。 太子爷的腰窄而不细,隔着衬衣面 料,能清晰感觉到肌理的劲瘦,紧实,坚韧,有力,仿佛蕴蓄着饱满的爆发力。 别说,还真挺好摸。 殷酥酥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双手一上一下放在男人的后腰位置,觉得他这把窄腰手感颇好,鬼使神差便忍不住暗搓搓地摸了把。 那头,费疑舟闭着眼,棱角分明的下颌枕在她头顶,本就在极力克制,忽然感觉到两只软软的小手,挠痒似的搔过他腰侧,一下,又一下。 搔第二下时,费疑舟呼吸一重,终于难以忍耐。 他抬掌在她脑袋上轻拍,语带警告,嗓音沉得危险:“再摸,可就不只是‘练拥抱’了。” 这个威胁很有效,年轻姑娘吓住,瞬间老实了,两只手安分地环在他腰上,不敢再乱动半分。 于是,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旗袍华雅,安静地相拥。人衬景景衬人,画面温馨得难以形容。 罗启山的助理徒弟走进更衣区时,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女助理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敢出声打扰,预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几l步远外,殷酥酥余光已经看见这颗救命稻草,当即出声唤道:“助理小姐!” 女助理步子骤停,有些尴尬地转回身,微笑:“抱歉打扰二位了。” 有第二人在场,殷酥酥终于如愿从太子爷的怀抱中脱身。 她在心里悄悄呼出一口气,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到女助理跟前,找了个借口道:“这衣服腰身挺合适的,就是领子好像紧了点,麻烦你们帮我看看?” 殷酥酥边说话,边拉着助理小姑娘走出了更衣区。 助理姑娘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心中不禁生出感叹:难怪都说是女明星撑起内娱整片天。 也太耐看了。 即使不瞧这张昳丽娇艳的脸,单单瞅这身段,曲线,皮肤,都活脱从《花样年华》里走出来的民国美人。 助理姑娘挪不开眼,好几l秒才回过神,转头对罗启山道:“师傅,殷小姐说她领口稍微有些紧。” “是么。”罗启山惊讶地嘀咕,上前察看。 殷酥酥硬着头皮一动不动。 须臾,罗启山笑了下,道:“颈围尺寸应该是合适的。不过,殷小姐如果觉得穿着不舒服,我也可以再改改。” “不用了。”殷酥酥干笑着摆手,“刚才可能刚穿上,不大习惯,现在已经不觉得紧了。” 罗启山微笑:“好的。” 几l人说着话,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更衣区传出来。 殷酥酥回过头。 费疑舟一只手很随意地插在裤袋里,移步而出,不紧不慢,一如既往的闲适而松弛。 她眼神微微一闪。 刚才瞧得不甚仔细,这会儿定睛细看,才发现为了搭配新领带,这男人身上的西服已经换了一件,不再是用晚餐时穿的那套,而是另一套藏蓝色的纯手工竖条纹西装。 印象中,他的西服大多 都是偏庄重风格,以低调深沉的素色居多。 而令殷酥酥惊讶的是,摩登复古的条纹款穿在他身上,居然也没有显现出丝毫的违和感。反而让他多了几l分不羁的张扬感与少年气…… 很突兀的,殷酥酥被自己的联想给逗笑,弯起眉眼抿抿嘴,移开了落在费疑舟身上的视线。 噗。 少年气。 她竟然会将“少年”二字和这位长公子联系在一起,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不远处,费疑舟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殷酥酥。她本就美丽,此时旗袍加身,平添了韵味和艳色,嬛嬛一袅,婀娜多姿,舒眉展颜那么一笑,风情万种得像个妖精。 他不知她在笑什么,但她的笑容让他舒心。 这时,罗启山上前几l步,面朝费疑舟恭敬地笑道:“费先生,殷小姐的这套旗袍,您看如何?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做修改,您尽请吩咐。” 费疑舟走到殷酥酥身旁,端详她一番,而后轻问:“觉得这件旗袍怎么样?” 殷酥酥愣了下,随之朝他点头,十分敬业地乖巧回答:“嗯,非常好看。” “觉得好就好。”费疑舟弯了弯唇,朝旁边的何建勤看去一眼。 何助理顿悟,对罗启山微微一笑,客气道:“罗老师辛苦了,稍后我会将尾款打到您的公司账户。” “难为费先生能瞧得上我,能给殷小姐做一套旗袍,是我的荣幸,谈什么辛苦。”罗启山嘴上说着客套话,忽的顿了下,又想起什么,问费疑舟道:“对了费先生,您的领带还满意么?” 费疑舟莞尔,自然而然牵起殷酥酥垂在身侧的手,置于掌中把玩。 小巧粉白的掌心,五指纤纤,被他修长宽大的掌心一裹,跟个娃娃似的。 殷酥酥脸不争气地浮起红霞,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没把手往回抽,只眼观鼻鼻观心,由这男人临场给自己加戏。 旋即便听见他开口,温淡里夹杂一丝几l不可察的宠溺,说:“殷小姐亲自给我选的花色料子,当然没得挑。我哪能不满意。” * 离开前,殷酥酥表示要将身上的旗袍换下。 女助理见她平易温婉,笑吟吟地开玩笑:“您穿这件旗袍这么好看,走出去就是咱们店的活招牌,就穿着走吧。” 殷酥酥婉拒了这个提议,进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长裤马丁靴 罗启山是大师中的大师,经他剪裁缝制的旗袍,不单是衣物,更是艺术价值极高的工艺品。费疑舟为她定制这身旗袍,目的是要她穿着去见费豫真老爷子。 如此天物,穿着一次就损耗一次,日常穿,她舍不得。 殷酥酥都打算好了。 等结束跟费家大公子的协议婚姻,她就把他送的各种天价礼物打个包,挂去咸鱼卖二手,又是一笔不菲收入。 助理姑娘从殷酥酥手里接过旗袍,小心翼翼包好,装进特制的水墨画精美礼袋。 何建勤接过礼 袋,微笑着与女助理道谢道别。 离开旗袍馆,时间已近下午二点。 殷酥酥坐在迈巴赫后座,随手拿出手机,一瞧,数条未读微信映入眼帘。 点开绿色气泡软件。 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微信群“富婆孵化园”。 正好有点儿渴,她随手捞起置物架里的一瓶纯净水,拧开盖子,边喝边手指上滑,查阅群里的聊天内容。 梁静:@殷酥酥姐妹,我已经和曲雁时的团队那边已经商量好了,既然热搜撤了,相关词条也清空了,那就冷处理,双方都不发任何声明。 梁静:听见没?千万别有任何动作啊! 许小芙:酥酥姐这会儿应该还和金主爸爸在一起,估计没看手机? 梁静:哦,对哦。我忘了 许小芙:吓死。幸好金主爸爸神通广大,不然这事儿的后果不堪设想。 许小芙:捂胸吐血.jpg 梁静:呵呵,喜欢拼后台,谁没有啊。 梁静:比谁的后台硬,我就问全中国有谁比费家太子爷硬! 许小芙:没谁了!【握拳】【握拳】 许小芙:@酥酥超有钱!酥酥姐你说对不对! 殷酥酥看着聊天记录,扬扬眉,完全不走心地敲字附和。 殷酥酥:对啊,费爸爸最硬,费爸爸宇宙第一硬。 许小芙:@-@咦酥酥姐你忙完啦。 梁静:引用“对啊,费爸爸最硬,费爸爸宇宙第一硬。”回复——怎么突然就上高速了? 梁静:@殷酥酥!【阴险笑】你该不是深有体会吧我的宝? 盯着手机上的这行小字,殷酥酥呆住,继而眯了眯眼睛。 深有体会? 深…… “噗!” 屏幕这边,殷酥酥反应过来梁静的弦外之音,嘴里的纯净水直接一口喷出来。 旁边的费疑舟看她一眼,不说话,取出张干净纸巾递去。 “谢谢。”殷酥酥脸又红了。她窘促地挤出两个字,拧紧瓶盖,低头胡乱擦拭着被纯净水打湿的领口。 正擦着,嘴角皮肤袭来丝丝异样。 她蓦地怔住。 费疑舟不知何时已倾身靠近,冷玉质感的指间捏着一块纤尘不染的方形袋巾,正替她擦拭着嘴角的水渍,眸微垂,眼神专注,动作轻缓。 “……谢、谢谢。” 鼻尖满是男人身上的冷香,殷酥酥窘迫,下意识想要逃避他亲昵的举动:“我自己来。” 费疑舟却只轻声说了四个字:“不要乱动。” 殷酥酥屏息,整个人都僵住,没敢再挣扎。 须臾。 擦拭完殷酥酥嘴角的水,费疑舟盯着她,移开方巾,用拇指指腹轻轻磨了磨她的下唇瓣。 薄茧稍显粗粝的触感,碾磨细嫩的唇,令殷酥酥不可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他定定地瞧她,淡声 问:“为什么会被呛到?” 殷酥酥卡壳两秒,回想起自己那句“费爸爸最硬”,鬼使神差往他西裤的皮带以下瞄了眼。紧接着又像被烫到般,嗖一下将眼神收回,回答:“喝水喝得太急。” 费疑舟挑眉,眼风不露声色,扫向她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 “……”殷酥酥做贼心虚,瞬间“哒”的声将屏熄灭。 费疑舟抬起她巴掌大的脸,姿态亲昵又暧昧,语调和缓:“你在说我坏话?” 殷酥酥脸色一阵青红一阵白,眼睛瞪得圆圆的,把手机藏背后,拼命摇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殷小姐。” 他俯首贴近她寸许,轻言细语,温文端方:“成为夫妻的第一步,是互相信任,彼此坦诚。我不喜欢我的未婚妻对我说谎。” 殷酥酥被他的手指来回碾着唇,碾了足足两分钟。僵持不下,这慢条斯理又甜蜜的折磨,终于令她破防,认命道:“我保证自己没说你坏话,纯纯夸你。” 费疑舟平静地问:“是么,你夸我什么。” “……”殷酥酥被呛了下,颇有几l分欲哭无泪:“费先生,我以前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这不是八卦,是我对你特有的好奇心。”他安静而懒漫地看着她,语速平缓如常,“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想对你有更多的了解。” 殷酥酥默,看了眼迈巴赫前排的陈志生跟何建勤,好意提醒:“说实话,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很想听到这种夸奖。” 费疑舟微挑眉:“你夸来听听。” 殷酥酥无奈,纠结几l秒,声若蚊蚋语速飞快地憋出二个字:“夸你ying。” 这声量太小,费疑舟没听清最后一个字,微蹙眉:“稍微大声一点。” 殷酥酥眼一闭心一横,索性破罐破摔随便了,于是拔高音量字正腔圆地超大声:“我夸你硬,特别硬!费爸爸最硬,费爸爸宇宙无敌第一硬!够清楚了吧!” 一嗓子吼完,车厢里骤然静若死灰。 车厢前排。 陈志生:“……” 何建勤:“……” 两名见惯各种大风大浪的心腹大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是一脸的微妙暧昧加不可思议——先生果然不拿咱哥俩当外人。 这他妈也是我们能听的吗? 窒息的静默在车厢内蔓延。 费疑舟清冷的眸直勾勾盯着殷酥酥,眼神不明,左侧眉峰略微挑高几l分,那表情就像在说“你很可以”。 在太子爷意味不明而又充满压迫感凝视下,殷酥酥再也绷不住。她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说:“是你自己让我大声点的。” 好一会儿,于殷酥酥而言,约莫是半个世纪那样长。 体面的绅士都有情绪稳定这一特征,涵养极佳,费疑舟更是其中翘楚。最终,他牵了牵唇,散漫自若对她的夸奖给出了点评:“这个夸奖倒是挺新颖,多 谢。” 殷酥酥汗颜,硬着头皮回:“您客气了。” 迈巴赫驶往樟树巷的路上,前半程,后座的两人相邻而坐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说话。 进入后半程时,殷酥酥瞧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不经意间一抬眸,正好看见一座百货大楼外侧的巨型香水广告牌。 画面中的女人身段极其曼妙,涂裸色口红,束一丝不苟的高马尾,眼神冷酷,气场十足,最简单的白色轻纱也被她演绎出了万千风情。 是秦媛。 殷酥酥回忆起吃午餐时费疑舟那些语意难辨的话,心头不由打鼓。她转头望向身旁人。 那副侧颜英俊而昳丽,目视前方,淡漠地不发一语,也教人从内心深处生出惧惮。 费疑舟总是半带调侃半带玩味儿,说她怕他。 她当然怕。 怎么能不怕? 一个生来便众星拥月权势滔天的男人,所经之处、所到之地,受到的目光无一不写满仰望和尊崇,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富贵荣华,是他与生俱来的日常,在他看来平平无奇。 殷酥酥根本无法想象费疑舟究竟有多少财富,有多大的权力,有怎样的能耐。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如果想毁掉一个不入眼的人,不过弹指之间。 那么。 他会吗? 思索着,殷酥酥开口,带几l分小心翼翼地试探:“秦媛的事费先生打算怎么做?” 听见她问话,费疑舟调转视线看过来,仍是温谦如玉朗月清风的一张脸。 他不答,反而带几l丝玩儿味地问她:“你不是不想仗我的权和势报私仇么?” 殷酥酥静两秒,诚实而平和地回答:“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也知道,您如果执意要管这件事,我拦不住您。” 费疑舟勾了勾嘴角,神色恍然:“殷小姐这算提醒还是敲打?” “都不是,我也不敢。”殷酥酥被他的措辞骇住半秒,摇摇头,顿了好几l秒,方又道:“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以您的品行,应该不至于对一个女艺人赶尽杀绝。” “觉得……”费疑舟注视着她,无意识重复了遍这个词汇,似乎对这个用词感到有趣。 “和你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不过看得出来,你平等地尊重每一个人。虽然位高权重,却从不会恃强凌弱。”殷酥酥看着费疑舟,这是一次,她说出恭维的好听话,却完全不违心,而是诚挚地发自肺腑,莞尔续道,“我想,这大概归功于你们家族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良好教养。” 她这抹笑,不夹杂谄媚和阿谀,故而格外的生动活灵。眉眼间一笔柔色,让费疑舟联想到夜半梦惊时风吹帘动,他躺在卧室的床上,偶然窥见的银河星光。 那一个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雨后的春笋,在他心间的荒原冒头发芽。 想独占,想私藏。 想要这银河星光,只属于他一个人。 费疑舟眸色沉下去,语调出口仍是平缓的,懒 漫的,不显露任何内心情绪。他意味深长地说:“想不到在你心里,我的形象还挺光辉。” 殷酥酥眨了下眼睛:“难道你不是这么光辉?” 费疑舟很淡地笑了,不予作答。 如何处置秦媛的话题,大少爷不正面回答,殷酥酥自然也不好再过多地追问,于是不了了之。 迈巴赫行至樟树巷,平稳停下。 入秋了,午后的风吹起几l片街边的枯叶,为这繁华都市平添一丝萧瑟与寂寥。 殷酥酥戴好口罩墨镜,从何助理手中接过旗袍礼袋,握住门把,侧首向身旁的人礼貌道别:“费先生,我先回去了。”复又粲然一笑,扬扬手里的袋子:“谢谢你送我的旗袍。” 费疑舟微颔首:“再见。” “再见。”说完,殷酥酥推门下了车。 转身正要离去,背后又冷不防响起道嗓音,清凌凌的悦耳,唤住她:“殷酥酥。” 殷酥酥的步子骤然顿住,回转身去。迈巴赫的后排车窗徐徐落下,一张俊美如画的容颜映入她的眼。 隔着一段距离,费疑舟目视她,眸色沉若深海,绅士而温雅地说:“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把下周一的时间空出来。” “下周一的行程安排我还不清楚,可能会有通告,我得回去问问我经纪人。”殷酥酥实话实说,“你有什么事吗?” “周末晚上,你跟我回家见我父母和爷爷。”费疑舟神色平静,“一切顺利的话,周一我们就去公证结婚。” 殷酥酥被惊了一小跳,脱口而出:“这么快?” 费疑舟摇头:“不算快。” 殷酥酥:“?” 费疑舟淡淡地说:“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安排我周末带你回家,周内我就想带你去领证。” “……”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朝他露出甜美的尬笑,“嗯,我明白了。悉听您吩咐。” “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 “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费先生’。”费疑舟深邃的眸笔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老实讲,这称呼显得生份,我听着也不太顺耳。” 他的话语仿佛一只云朵般柔软的手,缓慢拨过殷酥酥心底的弦。她呼吸滞了下,耳根面颊皆涌上潮湿的热意。她无意识地屏息,开口时,连嗓音都无意识变得温柔:“那你喜欢听,我叫你什么?” 费疑舟浅笑,玩味戏谑里不知有几l分认真:“往后你我就是夫妻,除了‘费先生’之外,你大可随意。” 殷酥酥两颊的温度更烫了。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匆匆点头应了声“好的,您忙,我先走一步”便转过身,几l乎是落荒而逃。 费疑舟目送那道纤细背影离去。 车窗升起。 费疑舟闭眼安静了会儿,继而薄唇微启:“让老四留意一下那个秦媛。” 副驾驶席的何建勤品了品老板这句话,谨慎地揣度再二,试探道:“先生,秦媛几l次二 番给殷小姐找麻烦,要不要直接封杀? 费疑舟眼也不睁地吩咐:给点儿教训就行了。 何助理:您是,小惩大诫?” 费疑舟:“刚才没听见么,小朋友挨了打不想找大人帮出头,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还回去。你把事情做太绝,岂不是剥夺她的发挥空间?” 大老板说话的语气很淡,但那淡漠里又潜藏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宠溺。何助理多精的人,几l秒光景便顿悟过来,笑笑回答:“知道了。” 车厢内随后便鸦雀无声。 费疑舟闭目养神,回想起什么,原本稳定如静水的心绪,莫名翻起一丝燥。 于是随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燃。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神经,暂时麻痹内心的瘾。 一根烟抽完,复又燃起第二根。 这一幕透过中央后视镜被何建勤看见,不由令何助理目露微讶。印象中,先生总是节制有度,从不会这样一根接一根地吸食香烟。 车厢后排。 费疑舟抬手轻触眉角,不多时,挑起个自嘲似的弧。 多可笑滑稽的一件事。 他是何等出身何等尊荣,如今却因她一句话,深思熟虑,因她一句话,踟蹰再二。像布达拉宫外朝拜的信徒,比照着天神中意的样子给自己画模板,边边角角,一寸不落,全都想要符合她的要求与期许。 入魔的自己,何其陌生。 疯了? 恐怕是。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为她疯过一次。! 第 29 章 Chapter 29 * 回到公寓,殷酥酥随手将装着旗袍的礼袋往沙发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倒头栽下去,盯着天花板,发呆。 神游天外了会儿,耳畔蓦然回响起费疑舟的话。 “周末晚上,你跟我回家见我父母和爷爷。一切顺利的话,周一我们就去公证结婚。” …… 殷酥酥怔怔的,缓慢抬手覆上额头。 周天见家长,周一就领证。 之前和费疑舟谈起协议假结婚的事,她还没有太大的感触,如今临到头,只觉一切都格外魔幻。 协议…… 对了!协议! 殷酥酥啊▇”了声,想起这一茬,连忙嗖的下从沙发上弹坐而起,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备注名为“梁姐”的号码,摁下拨号键。 嘟嘟两声,接通。 “喂我的宝。”梁静笑吟吟的,语气里绕着几分暧昧,“和费家那位约会完了?” 殷酥酥脸莫名发热,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回:“不是约会。费疑舟之前带我去定做了一身旗袍,今天去取而已。” 梁静哦了声,随口问:“在哪家旗袍馆做的呀?” 殷酥酥回忆三秒:“好像是叫‘遇’。” 不料听见这个答案,向来见多识广的梁静竟惊得低呼了声,道:“遇?老板是罗启山的那个‘遇’?” “好像是吧。”殷酥酥顿了下,诧异于梁姐的反应,“怎么了?” 梁静:“罗启山可是全中国最好的旗袍设计师,由他亲自操刀的纯手工旗袍售价比高定还贵,都是七位数打底。” 殷酥酥:…… 殷酥酥:?!! 她想过这件旗袍很贵,但这也贵得太离谱了吧? 七位数,可以顶她老家两套大平层。 殷酥酥再次被费家大公子的壕无人性给惊住了。她举着手机石化了两秒,第三秒时飞快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将她随手乱扔的旗袍袋子捡起来,取出旗袍,端端正正毕恭毕敬地挂在了衣帽间正中。 看着这条堪称天价的旗袍,殷酥酥眼神里流露出尊敬,在心中默念: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怠慢阁下了。 这时,听筒对面再次传出梁静的声音,啧啧感叹:“金主爸爸这出手也太阔绰了,你可得好好珍惜。”说着稍顿,又有点好奇:“费疑舟为什么忽然送你旗袍?” 殷酥酥从衣帽间出来,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一口,咕咚咽下后才迟疑而慎重地回答:“他说星期天晚上,要带我回家。” 梁静:“……” 梁静:“所以这是他给你准备的见家长战袍?” 殷酥酥思考着梁姐的措辞,回答:“是吧。” “我的天。”梁静是多聪明的人,瞬间就从“见家长”这一事件里解读出了更深层的信息,“马上都要见家长了,结婚还会远吗?费疑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婚?” 殷 酥酥一屁.股坐在餐椅前,抬手扶额: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事。 嗯? 不出意外的话,我和费疑舟下周一就要去领证。”殷酥酥眯眼,用力揪了揪头顶的几撮碎发,深沉道:“你之前不是帮我拟了个什么协议条款吗?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一想到自家小艺人马上就要摇身一变,成为费氏大少奶奶,梁静心里那叫一个欣慰跟快乐。她同殷酥酥一拍即合,兴高采烈道:“OK!我马上把电子档给你发一份,咱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增项和减项,打微信语音吧。” “好。” * 城市另一角,与樟树巷仅一街之隔的SINKO公馆,中庭顶楼大平层的花园露台。 一只瓷白纤细的手飞快滑动着手机屏,几秒后,手主人“哒”一声将屏幕熄灭,以粤语爆出一句粗口,暴躁至极。 “花了那么大价钱才炒出殷酥酥和曲雁时的绯闻,就这么被删得一干二净?”秦媛抽着烟,涂着浆果色口红的双唇将烟蒂咬得稀巴烂,怒极反笑:“厉害啊。” 边上一个年轻助理不停左顾右盼,紧张地说:“媛姐,咱们进屋里去说吧,这儿到处都是狗仔,要是被拍到……” 秦媛心头本来就堵着一口气,闻声白女孩儿一眼,不耐地打断:“有狗仔又怎么样?隔那么远,谁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我是担心他们拍到你抽烟……”助理江琳达显然很怕秦媛,让她一凶,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弱下几分,听着怯生生的:“你是圈子里最积极阳光正能量的大花,还是去年京城的禁烟大使,要是被拍到照片曝网上,对你不好呀。” “拍到又怎么样?”秦媛丝毫不以为意,冷嗤道,“苏义东和那些娱记的关系不是最好,花点钱打理一下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一道略显阴柔的男性嗓音便从屋内传出来,说道:“刚过来就听见我的大名儿,我又怎么招祖宗您了?” 经纪人苏义东来到露台,一眼瞧见秦媛嘴里咬着的烟,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在这儿抽烟,不要在这儿抽烟,你怎么不听呢?”苏义东大步流星走上前,从秦媛嘴里把烟抢下,碾灭了扔进垃圾桶,苦口婆心:“上个月才官宣了你是禁烟大使,你就不能注意点儿?” “那些狗仔和我们又没仇,钱给到位,黑的都能给你写成白的,怕什么?”秦媛弯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翘起二郎腿,满脸骄矜:“再说了,天塌下来也有人给我顶着。” 秦媛正当红,是苏义东的摇钱树,他平日里把这祖宗供着宠着,半点儿马虎眼都不敢打。 听见这话,他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坐到了秦媛旁边。 秦媛瞥了助理一眼,使唤道:“你是木头吗,没点眼力,还不去给我和东哥泡咖啡。” “哦哦好。”女孩怯懦地垂下头,转身进屋。 秦媛收回嫌弃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修甲磨砂片, 慢悠悠磨着刚贴好的裸色夹片,冷不丁问身旁:“殷酥酥跟曲雁时的热搜为什么突然被撤了?” “这我哪儿知道。”苏义东也有些纳闷儿,蹙眉琢磨片刻,接着说,“殷酥酥背景很简单,估计是曲雁时那边找人了吧。” 秦媛:“你去多联络一些营销号,重新把这个绯闻炒起来。” “还来?”苏义东闻声被呛到,“我的媛媛,殷酥酥之前拿下了《凡渡》,这要么是她福星高照撞大运被姜老挑中,要么就是背后有人要捧她。再说了,就算撇开殷酥酥不提,那曲雁时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真把他惹急了,咱们可捞不着一丁点儿的好。” 秦媛眼一瞪,直接把手里的磨砂片扔苏义东脸上,气愤不已:“我只是想摆殷酥酥一道,姓曲的跳出来撤热搜,多管闲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对我怎么样!” “哎呀!”苏义东双手接过磨砂片,不敢冲这摇钱树大花发火,只能语气更软:“宝贝我的媛媛宝贝,你这话就有点儿没道理了。你买通狗仔放出那些照片和视频,曲雁时是绯闻男主角,谁喜欢看自己的大名儿被碰瓷儿挂热搜榜上?” “得了吧,这圈子什么尿性,所有人都一清二楚。”秦媛语气讥诮,“男艺人出个绯闻,过两天风头一过,照旧有千千万万女友粉拥护,女艺人就不一样了。只要这个绯闻继续发酵,我有信心能借曲雁时粉丝的手搞死殷酥酥,让她口碑暴跌!到时候,我看姜成文还会不会用她当女一。” “行了行了。”苏义东安抚,“你跟殷酥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挨两句骂多个黑历史,差不多了,你消消气。” “我消不了。”秦媛美眸里漫上怒火,“论演技论资历论长相,我有哪点比不上殷酥酥?一个十八线,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捞到了姜导的戏,我就是气不过。” 苏义东叹息,无奈了:“你看不惯殷酥酥,之后再找机会收拾她,总而言之我就一个要求,别再拉曲雁时下水。一旦被曲那边知道是你动手脚,对你的发展百害无一利。” 秦媛抿了抿唇。 苏义东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曲雁时在圈子里地位颇高,真和他闹僵,对她确实没什么好处。可是,难道就这样放过殷酥酥? 秦媛皱眉思索须臾,又生一计。 秦媛眉目缓缓地舒展开:“行吧。绯闻不炒了。” 苏义东大喜,拍着秦媛的手背长松一口气:“哎哟我的媛媛宝,你总算是听我一回劝了。表扬表扬。” 两人正聊着,助理江琳达从屋里出来了。 秦媛瞥去一眼:“让你泡咖啡,怎么这么久?” “不好意思媛姐,咖啡豆用完了,所以我榨了点果汁……”江琳达小声回答,说话间,小心翼翼将两杯橙汁放在了桌上。 “磨磨蹭蹭的,看见你就心烦。” “对不起姐……” “行了行了,成天不是抱歉就是对不起。”秦媛抄起手边的杂志打江琳达两下,“我说我最近怎么诸事 不顺,让你给克的吧!” 江琳达人瘦,书脊敲在她胳膊上,钝钝的疼。但怕惹秦媛更生气,她低着脑袋没敢躲。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秦媛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下一瞬滑开接听键,脸上漾开甜甜的笑色:“喂赵董……” 苏义东清了清嗓子,朝杵在原地的江琳达递了个眼色。 江琳达立刻识趣地走开。 她知道,秦媛口中的赵董名叫赵世高,是皇山传媒的董事长。 如今,内娱圈子流传着一句俗语,“京沪双城问非梵,山海关外有皇山”,说的便是内地娱乐圈如今由“非梵娱乐”和“皇山传媒”占据绝对话语权的现状。与新崛起的非梵不同,皇山算是圈子里最老牌的娱乐公司,也是业界最权威的龙头老大之一。 秦媛是皇山传媒的一姐,与赵世高关系匪浅。 几分钟后,秦媛挂断电话,起身回卧室换衣服化妆。 苏义东端着果汁呲溜呲溜地喝,靠在门框上问:“赵董让你过去?” “说是晚上有个饭局,让我一起。”秦媛脸色不太好看,“有几个商务不是莫名其妙要跟我解约么,我正好去跟赵世高问问情况卖个惨。” 苏义东叹气:“让你平时收敛点儿,瞧瞧,被整了都不知道仇家是谁。” “反正我不愁接不到活。”秦媛自信心十足,打了个哈欠,一边对镜描眼线,一边接着说:“对了,我记得前几天有个职场剧的本子递过来?” “好像是。”苏义东问,“怎么?” 秦媛:“跟导演回话,这剧我接了。” 苏义东错愕:“媛媛,这可是你小荧幕初秀,噱头这么大,确定不选其它名导?” “无所谓。不过你得告诉那边,我有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让殷酥酥来试一个角色。” 苏义东惊讶:“你那么讨厌她,还要给她介绍活?” “别的你不用管。”秦媛说,“让她来就是了。” * 月落日升,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助理许小芙请了个事假,殷酥酥和梁静在樟树巷公寓的大门口碰头。 殷酥酥照旧全副武装,上了梁静的车后将口罩墨镜卸除,随口问:“东西呢?” “喏。”梁静把一个透明文件夹丢给她,“看看吧。” 殷酥酥打开一瞧,惊了:“昨晚上我不是让你删了几十项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张纸?” 说话的同时,她抽出那厚厚的一摞“协议条款”逐一浏览。 仅仅几秒,殷酥酥额头就流下一颗豆大的冷汗。 “什么高奢代言什么S级电影都算了,两座豪华海岛?京城十套房?太平山两栋楼?”她黑线脸,“你怎么不干脆让费疑舟把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买来送给我?” 梁静瞥她,回怼:“你知道你未来的‘假老公’究竟有多少钱吗 ?他说条件任你开,我没让你分他一半财产已经仁至义尽了OK?” 殷酥酥有点不好意思,迟疑道:“可是这样,吃相会不会太难看?” “拜托我的宝,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梁静翻了个白眼,手掌将方向盘拍得邦邦响,“你们俩的婚姻就是为了应付费疑舟他爷爷。说句现实的话,等费老太爷驾鹤仙去,你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谁认识谁呀?吃相难看又怎么样,干完这一票,后半辈子直接退休财富自由!孰轻孰重你掂不清吗?” 殷酥酥听完认真琢磨了几秒,缓慢点头:“好像也对。” “是吧!”梁静满意地笑,拍拍殷酥酥的肩膀,又说:“我告诉你,这份协议书是我专程找信得过的律师朋友拟的,下次见了费疑舟,你就直接把这份协议拿给他让他签字摁手印,即刻生效。” 殷酥酥重新封好文件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握拳凛目,终于下定决心:“好!” 闲聊了会儿。 梁静将汽车引擎发动。 殷酥酥系好安全带,随手掏出手机刷微博,口中道:“今天我应该只有一个彩妆广告的拍摄吧?” “本来是。”梁静开着车,“不过刚才我接了个电话,是余树池打的,邀请你去试个角色。” 殷酥酥倒是听过余树池,不算名导,但也有一部出圈的红剧傍身。于是问:“什么剧,什么角色?” “好像是个职场剧。剧本和你要试的人物小传他发我手机上了,你先看看。”梁静单手在手机上操作几下,递过去。 殷酥酥打开文档,视线粗略扫过数排文字。 职场剧,小角色,戏份不多,人设倒是蛮有魅力。 殷酥酥笑着答应下来:“没问题。” 彩妆广告摄制结束,殷酥酥和梁静一起吃了个午饭,之后便赶去约定好的试戏场地。 下午两点整,两人抵达城西一座五星级酒店,来到顶部的总统套房门口。 哐哐。 敲响房门。 不多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青年,看上去斯文秀气,应该是剧组工作人员。 “你好。”梁静客气地微笑,“我们收到余导的邀请过来试戏。” 青年侧身让开一步:“请进。” 殷酥酥和梁静提步走进套房。 这间总统套房足有百余平,绕过玄关,眼前是宽敞明亮的客厅。红棕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夹克的中年人,蓄着头中长发,胡子刮得不那么干净,下颔区域隐约可见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出种充满文艺气息的颓丧。 这就是余树池。 除余导以外,客厅里还有好些人,男男女女,衣着光鲜。 殷酥酥敏锐地注意到,在场所有人里,有一位女士坐在落地窗后的办公椅上,背对着所有人,正在晒太阳浴。 对方身着Prada超季的紫色西装裙高定,黑色卷发慵懒地挽在脑后,仅仅一 个背影,就已经颇具美感。 “……”殷酥酥微蹙眉,隐约觉得这道背影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余导。”梁静热络地上前,客套道:“能收到您的试戏邀请,我和我们酥酥都受宠若惊啊。” “这是我家艺人殷酥酥。”梁静向余导介绍,“希望余导多多关照。” 殷酥酥含笑颔首:“余导好。” “你好。”余树池跟殷酥酥握手,也笑:“早就听过殷小姐的大名,闻名不如见面。” “您叫我酥酥就好。” 殷酥酥捕捉到导演面上那丝不甚明显的怪异,扬扬眉,心头生出了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余树池又开口了。他清了下嗓子,说:“那个,酥酥,今天这场戏是整部剧里的关键剧情,我特意请了女主演过来跟你搭戏,也能让你更好地进入状态。” “谢谢导演,您费心了。”殷酥酥微笑着,顿了下:“对了,请问女主演是哪位老师?” “是我。”一道嗓音从落地窗方向传来。 殷酥酥面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这个声音…… 办公椅上的高挑美人站起身,踩着高跟鞋款款朝她走来,眉眼冷艳,唇畔带着挑衅又玩味的笑:“你好呀,酥酥。佛罗伦萨一别,好久不见。” 看清女主演的脸,梁静始料不及,僵住,眼底的神色随之冷下去。 相较之下,殷酥酥的反应倒是平静许多。短暂的惊诧之后,她弯弯唇淡声回应:“媛姐好。” 梁静没给秦媛好脸色,不愿再耽误时间,对余树池道:“余导,人都齐了,那就开始试吧。请问是试哪场戏?” 余树池明显有些尴尬,用力清了下嗓子,才说:“这场戏,是女主角发现自己被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背叛,悲愤交织,打了徒弟一巴掌。然后是徒弟的自白。” 闻言,梁静用力皱起眉,冲口而出道:“哪有试这种戏份的?” 余树池语气里添了一丝歉意:“这场戏需要演员有很强的的爆发力和信念感,所以我们才把这场戏作为考核。” 梁静气得脑仁儿疼,抿抿唇,握住了殷酥酥个胳膊,压低嗓音道:“不试了,走。” 殷酥酥还未出声,对面的秦媛先轻笑起来。 “听说咱们酥酥刚拿下姜导新片的女一,都知道姜老眼光毒,酥酥肯定是很有信念感也很能吃苦的。”秦媛故意拖腔带调,挑起眉,“不过,怎么一听要试掌掴戏就打退堂鼓了呀?” 殷酥酥:“谁说我要打退堂鼓。” “喂!”梁静焦急,用气音提醒:“她这是激将法,你别上当。” 殷酥酥看了梁静一眼,露出个安抚的笑,示意稍安勿躁,紧接着便拂开梁静钳住她胳膊的手,背脊笔直地走上前。 “开始吧。” 余树池喊了声“a”。 对白念完。 秦媛眼中闪过狠戾有的光,扬手,一记耳 光狠狠落在殷酥酥脸上—— 啪! 眨眼之间,殷酥酥白皙的面颊便出现几道鲜红指印。 “……”梁静咬牙,心疼得犹如刀绞。 殷酥酥整个人完全投入进剧情,继续往下演。 一场戏演完。 秦媛心中涌出报复得逞的快感,表面上却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余树池,半带抱怨半带撒娇:“余导,我刚才不在状态,可能也影响了酥酥发挥。我们再来一次吧!” 余树池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却不敢对秦媛有异议:“好。” 又一记耳光重重打下。 殷酥酥的左脸已经肿起来。 “够了够了!”梁静看不下去了,打断两人的对戏怒道:“媛姐,你说自己不在状态,已经对了两次了,你到底还要找多少次状态?” 秦媛大感痛快,满不在乎地耸肩:“多找找就有咯。” 梁静恨得咬牙切齿,拽住殷酥酥的胳膊道:“这个角色我们不要了,走。” “等等。”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殷酥酥并没有选择狼狈逃离。 她只是目光平静,甚至有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当红大花,而后道:“既然媛姐找不到状态,不如我演给你看看?您是三金影后,职业素养和信念感肯定比我高,是吧。” 秦媛完全没想到殷酥酥会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记又狠又重的耳光已劈头盖脸刮下。 “啪!” “……”所有人都懵了。 秦媛也懵了。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嘴唇蠕动:“你干什……” 话音未落,殷酥酥眨眼:“哦,不好意思,我也没进入状态。” “啪!”更重的一记耳光扇下,又脆又响。 “殷酥酥……” “啪!” “啪!” “啪!” …… 一连好几个大嘴巴子扇下去,殷酥酥手掌完全红了个透。 秦媛出道即巅峰,在圈中这些年一直前呼后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怒不可遏,反手想要打回去,却被殷酥酥一把截住。 殷酥酥冷着脸直视秦媛,眸光锋芒毕露,没有说话。 秦媛被她看得心虚,色厉内荏地压低声:“你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殷酥酥也压低声:“你以为这场掌掴戏我为什么要试?” 秦媛愣住。 “给自己留点颜面。”殷酥酥漠然地勾勾唇,“你做的那些脏事儿我一清二楚,打你这几下算是轻的。” “……”秦媛脸色倏地一变。 “从今往后,不要再没事儿找事儿,否则你遭的罪绝不止是挨几道耳光这么简单。”殷酥酥贴近秦媛耳边,极轻声:“这不是威胁,而是善意的忠告。” * 从总统套房出来,梁静拉 着殷酥酥去了酒店一层大堂的洗手间。她从包里取出湿巾,浸透凉水,轻轻覆上殷酥酥红肿的颊。 “呲!”殷酥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直往后缩脖子。 原来你也知道疼。我看你硬生生挨那么多记耳光,还以为你是铜皮铁骨。”梁静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殷酥酥笑,故作轻松地揶揄:“我是故意让秦媛先打我的,这样我才有顺理成章的理由还手。你看她胳膊细得只剩一层骨头,那么瘦柴,力气没我一半大,她打我两下我还她十来下,她脸比我肿多了。” 梁静被这丫头逗笑,抬手戳她脑门儿。 就在这时,殷酥酥的手机响起来。 她取出手机看向来电显示,眸光突的微跳。 梁静探头瞧一眼,朝她努努下巴,低声提醒:“小心隔墙有耳,去里面接。别喊称谓。” “嗯。”殷酥酥点头,快步小跑进最里面的隔间,吸气吐气用力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滑开接听键:“喂。” “在哪儿?”听筒里传出一道嗓音,冷清清的磁沉。 殷酥酥脸泛热潮,头回发现,原来通电话时互相不加称谓,会如此旖旎亲昵。 她如实回答:“在城西的莱尚酒店,刚试了个戏。” “正巧,我离你很近。”听筒对面的费疑舟莞尔,“我给爷爷买了礼物,你方不方便陪我一起去取?” 殷酥酥思考两秒,点点头:“可以的。” “那我忙完过来接你,大约一个小时。” “好。” 挂断电话。 费疑舟收起手机,嘴角那丝清淡的笑弧褪下去,吩咐前排:“阿生,去城西的莱尚酒店。” “好的。”陈志生在车载导航内输入了“莱尚酒店”四个字。 与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相隔38公里,行驶时间约莫50分钟。 陈志生挑了挑眉,想起几秒前从老板口中听见的“我离你很近”这几个字,不禁无声失笑。 * 不是上下班高峰时段,道路状况良好,并没有塞车。 五十分钟后,纯黑色迈巴赫便驶至城西莱尚酒店附近,靠边停下。 费疑舟坐在后排,透过车窗向外看,一座造型时尚的摩天酒店矗立在半条街外,大门不时有名车出入。他目光安静地看着酒店大门,下意识找寻那抹熟悉的倩影,带着两分任何旁人都看不出的急切。 眼前人影流转间,他无端想起昨夜一场绮梦。 梦中的主角依然是殷酥酥。 她着一袭白裙,站在昏蓝辽阔的海边,任由海风翻飞她的发丝,任由海浪亲吻她的足尖。倏忽间,她回过头来朝他浅笑,问他:“我是你的梦魇吗?” 梦里的费疑舟没有回答。 直至此刻,他才恍然,她哪里是他的梦魇,而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甜蜜的瘾。 他对她殷切期盼,对她求之若渴。 不知过了多久,费疑舟视野中终于出现一道人影,牛仔裤白卫衣,头上戴着一顶深红色鸭舌帽,分明是低调到极点的休闲装扮,在他眼中依然夺目无双。 他眸色微沉,注视着车窗外的她朝迈巴赫走来,下意识优雅地抬高双手,整理自己胸前的深蓝色领带。 终于终于,她手握住门把,上了车,又回到了只属于他的世界。 待她坐定,费疑舟随口问:“今天一直忙到现在?” “差不多。”殷酥酥回答,顺手摘下墨镜,却并未像往日那样一同摘除口罩。 可费疑舟何等敏锐,这丝异常哪能逃过他的眼。 他凝眸在她脸上细打量,片刻,淡淡说:“把口罩摘下来。” “……不用了。”殷酥酥神色明显一僵,朝他挤出笑:“我有点感冒,万一传染给你和阿生就不好了。” 可男人注视着她,格外平静地再次命令:“口罩摘下来。” 这一次,殷酥酥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违抗不得了。 她垂下头,缓慢龟速地取下耳后挂带,将口罩除去。 紧接着,男人指骨如玉的手伸过来,轻柔而不容抗拒地裹住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略微抬高几寸。 短短几秒间,车厢内的空气寂静到极致。 殷酥酥心提到嗓子眼儿。听见耳畔响起几个字,淬了霜般冷静森寒,问她:“是谁打了你?”!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30Chapter 30 那一瞬间, 殷酥酥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怎么办?是直接实话实说,告诉他是秦媛打的,还是信口胡诌,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殷酥酥心中尤为纠结。 很近的距离, 费疑舟将她脸色的变化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 他既不催促, 也不施与压力, 只是清冷平静的眸定定地看着他,执意在等一个回答。 终于, 几秒后,殷酥酥在太子爷的目光注视下败下阵来。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 微笑着说:“今天试了一场戏。我和对手演员都比较投入。” “你试戏还需要挨打?”费疑舟很轻微的蹙了下眉, 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悦。 “不,不是。”殷酥酥地些窘促的回答, “只是今天的这场戏份比较特殊。” 费疑舟凝视着她白皙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 又问:“和你对戏的演员是哪一位?” 霎时间,殷酥酥脑海中警钟大作,不愿再多生出事端,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是个小演员。不出名, 就算我告诉你名字, 你也不认识。” “殷酥酥。” 冷不丁的。费费疑舟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殷酥酥也轻声应。 费疑舟直视着她, 语调平缓:“在我的观念里,人人生而平等,我无权要求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也无权要求你回答任何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殷酥酥眸光微闪, 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只是沉默。安静乖巧地等他下文。 继而便又听见费疑舟说:“只是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给予我充分的信任。至少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你能真正将我视为你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者。” 殷酥酥默默汗颜了。 心想:金主爸爸您怎么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者?您可太紧要了, 我和梁姐小芙的发财之路可都指着您了。 当然,这些话殷酥酥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给她十万八千个胆,她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因此表面上,她眉宇间流淌着的依旧是端庄柔静之色,仿佛天下间最恭顺的那个人。 殷酥酥笑着说:“这是当然。” 话音落地,费疑舟便不再多言。他只是沉默注视着她脸上的指印。须臾,吩咐前排的何建勤道:“取一块冰敷凝胶给我。” “是。”何助理口中应着,手上动作片刻不敢耽搁。他落下副驾驶席的置物栏,从中拿起一个应急医药箱样的盒子,打开来。将一方崭新的冰敷凝胶取出,拆开包装袋,恭恭敬敬递给自家老板。 殷酥酥有些意外,看着何助理手中的盒子,惊奇问道:“应急药箱一般不都是放在家里吗?你们连车上都备着呢。” 闻声,何建勤儒雅一笑。温和地说:“先生的身份特殊,出门在外难免谨慎些。不遇危险是最好,如果遇上。这个医药箱就跟阿生一样,能应付不时之需。” 殷酥酥怔了怔,旋即顿悟。 也是。富豪们一直是绑匪谋财的头号目标,普通的富家公子哥尚且随时有被绑票的风险。更别说,像费疑舟这样的顶级豪门继承人。 殷酥酥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无意识地便叹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左边脸颊蓦地袭来一阵凉意,直冻得她一个激灵。 先前在酒店试戏,秦媛刻意刁难她,打下的两道耳光都很用力。殷酥酥脸上皮肉薄,嘴上说着没事,不过是怕梁姐担心。事实上她的脸火烧火燎,都快疼死了。 此刻,冰冰凉凉的凝胶敷上来,那股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得到缓解。 殷酥酥浓密的眼睫眨了两下。 悄悄侧过眸。费疑舟距她仅咫尺之遥。他左手轻轻扶着她的下颌,右手拿凝胶。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敷在她脸上。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他看着她,瞳孔映入窗外阳光的零星光斑,仿佛深秋午后山林间淌过的清溪。眼神是那样的平静而专注。 察觉到姑娘身体的轻颤和瑟缩,费疑舟眉心微微拢起,柔声问:“弄疼你了?” “不,没有。”殷酥酥摇头,原本色泽正常的右颊,不知何时也泛起晚霞般艳红的瑰色。她食指收缩,无意识捏紧了自己的衣摆,心跳漏了半拍,道,“你动作很轻也很柔和。没有弄痛我。” 见她否认,费疑舟收紧的心脏终于才缓慢松了开。他替她冰敷着面颊的伤处,口中淡淡道:“这个凝胶褪红消肿效果很好。先敷十五分钟。如果还不见好。我就带你去医院。” “……”殷酥酥卡壳,目瞪口呆,人都傻了。 不是吧?大少爷这么小题大做吗?几个指痕印子还得去医院? 没等她反应过来开口拒绝,费疑舟已率先微启薄唇。交代何助理道:“给费琮霁打个电话,说我可能二十分钟之后会过去。” 费琮霁。 殷酥酥听过这个名字。 费家的五少爷,国际知名的外科手术医生,现在在费氏私立医院任职。 “是。”对于老板的吩咐和指令,何助理向来是没有丝毫异议的。 却惊得殷酥酥被口水给呛住。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只是被打了几个耳光而已,哪里用得着去医院?就算不消肿也不用看医生。我没有这么娇气矫情。” 这要是被哪个狗仔拍到发网上,才是她真正的黑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那种。 费疑舟凝视着她,语气里多出一丝不甚明显的无奈:“带你去医院不是觉得你娇气矫情,也不是小题大做。你左脸又红又肿,之后还要回家见我父母和其他家人,你脸上带着伤,会造成诸多不便。” 殷酥酥隐约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讷讷道:“我明白了。你是怕长辈们看见我脸上有伤。会生出很多猜测,对我印象不好。” “不是。”费疑舟摇头。 殷酥酥蹙眉,这下是真不明白了,“那你这么介意我脸上的伤?” “我不是介意。我是怕长辈们看见你脸上有伤会担心,进而觉得‘演员’是一份会让你遭罪受委屈的职业。”费疑舟看着她,“我确信我的家人平等尊重每一份职业每一份工作,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个演员’而让你退圈或者转为幕后。但如果他们认为因为这份工作让你遭受不平,就极有可能做出相关建议。” “……”这番话倒是大大出乎了殷酥酥意料。 殷酥酥错愕,脱口而出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很不想我退圈或者转幕后一样?” 记忆中,圈子里这些年也出过不少女明星嫁入豪门的先例。 那些成为豪门阔太的美人们,次点儿的结婚之后立刻退圈,本本分分相夫教子,好些的就是转成幕后成为资本的一员。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毕竟有句话说得很好。 对有权有势的男人而言,他们最大的乐趣不是豢养一只柔软乖顺的金丝雀,而是将原本光芒万丈翱翔于天际的海东清捕获、圈禁、驯服,变成只属于他们的乖巧金丝雀。 “很奇怪么。”费疑舟反问。 “是有一点。”殷酥酥弯了弯嘴角,失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揶揄,“你们男人不都是有占有欲的吗?听说越位高权重,占有欲越强。像费先生你这样身份居然没有,很稀奇。” 闻言,费疑舟清浅的瞳色,倏然转深。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忽的很轻一弯唇,极淡地笑了。 费疑舟说:看来殷小姐确实应该多了解我。“ 殷酥酥眸光一跳:“什么意思?” “从内心深处来讲,我也希望你眼中只有我,从头到脚只属于我一个。”他说。 “……”硬酥酥卡住,因他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白皙脸蛋鼓胀得通红一片,半天说不出话。连带着心跳也开始急促,扑通扑通,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费疑舟继续说:“但是我知道不能。” 鬼使神差地,殷酥酥接话问道:“为什么不能?” 费疑舟道:“你永远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理由剥夺你喜欢的事物、你热爱的事业。即使是我也不行。” 就在这时。 就在费疑舟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那一秒,那短暂而悠远的一秒,殷酥酥仿佛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某种比尊重更复杂的情绪。 殷酥酥愣怔了一瞬。 她想,他是否入戏太深?虽口头协议已经达成,但家长还没有见,结婚证书也还没有领。他竟像已完全将自己当做了她的丈夫,她最亲密最可依靠的男人。 思虑到此处,殷酥酥心头忽地涌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她轻咬唇瓣,圆润光洁的指甲抠进了手边的挎包。 包里装着她和梁静商量了一晚上而写出的假结婚协议。 一字一句,一行一列,没有丁点情感,全是索取和算计。 相较这位矜贵太子爷,自己是否过于现实了? 殷酥酥在心中轻声问自己。 但很快,这个疑虑便又消散得一干二净。 心下好笑。 他自幼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普通人视为珍宝的稀罕物,对他来说跟一块钱的橡皮擦没有任何两样。 享尽荣华富贵之后,自然看透浮华,随时随地都流露出一丝对名利权势的倦怠。这是真正的上流名门才能尊养出的松弛感。 而她呢?每天昼夜颠倒地工作,为资源为片酬在各路高层面前陪笑脸说好话。从本质上,她与费疑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在云端上,不染尘埃,凡事随心所欲,从不用考虑后果。她拿什么跟他比呢? 还是梁静说得对。 这场婚姻是她千载难逢的机遇,她必须为自己实现利益最大化。 一时间车里再没有人说话,安静极了。 片刻,十五分钟时间到。 费疑舟将敷于殷酥酥脸上的凝胶缓慢拉开。垂了眸审度几秒,见姑娘颊上的红肿已消退大半,指印的颜色也淡了许多。 他便细微牵了牵唇角,道:“费琮霁给的药确实不错。” “谢谢你。”殷酥酥脸依然是红的,不知是疼还是窘。 等大公子重新于她身旁坐端身子,殷酥酥便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吸气吐气数次,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包,将里头的协议文件取了出来。 费疑舟察觉到她的举动,眼帘落低。 一只小巧雪白的手映入视野。指甲盖粉润透明,每一粒的根部都有一弯浅白的小月牙,纤细五指捏着一份文件样的物品,递向他。 “这……”殷酥酥还是紧张,支吾好几秒才终于说出下文,“这是我列出的同意结婚的所有条件,请您过目。” 费疑舟将协议接过,脸庞平静而懒漫,就像一面不流动也不起涟漪的湖。 殷酥酥用力清了清嗓子,说:“您看看吧,如果有任何的删减……” 谁知,不等她将话说完,他已径自将协议翻到了最后一页。除去黑色钢笔的笔帽,腕骨优雅微动,于落款处银钩铁划签下了大名。 殷酥酥再次惊讶,愕然:“费先生,这些条款您都不用仔细看一下吗?” “不用。”费疑舟如是道。 殷酥酥哭笑不得:“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把你当冤大头狠狠宰一刀?” 费疑舟从从容容,说:“我竟然允诺了你条件任开予取予求,就绝不会反悔。” 殷酥酥汗颜。 好吧。你你财大气粗你钱多,你了不起。 “另外。”冷不丁的,费疑舟再次开口。 “什么?”殷酥酥下意识接话。 费疑舟眼睛看着她,忽而抬手,冷白色的修长食指以指尖轻轻拂过她细嫩的面颊。 他不知是常年健身运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指腹结着一层薄而硬的茧。此刻。那层薄茧亲密吻着她的皮肤,引来她不可控制的轻抖。 实在太过紧张,殷酥酥脸更红了,背脊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地一动不动。 又听费疑舟道:“我上次说过,不喜欢听你再喊我费先生。为什么不听话?” 他说话的同时,指腹就在她的的颊上磨啊磨,磨啊磨,磨得她整片脸是麻的,连心尖都在发痒。 殷酥酥动了动嘴,红润的唇像脱了水的鱼儿般张开,呼吸不稳地说:“抱歉,我忘记了。而且我也还没有想好具体要称呼你什么。” 话刚说完,便感觉到那只手指往下,从她的腮划到了她的下巴,轻轻捏住。继而以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往回勾拽。 带着她跌入他怀中。 眨眼工夫,她纤细的身子便被他完全笼缚。 有力的手臂紧随其后从腰后缓过,将她拥住。 费疑舟抬起殷酥酥的下颌,略微低头,贴近她比脸更红的耳廓,淡淡地说:“你只需要在原本的称谓上去掉前面的姓氏。” 原有称谓上去掉姓氏?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按照他的指示,下意识低低地、试探地唤出声:“先生?” 先前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喊出口,才惊觉这个词一语双关,亲昵得让人喉头发涩。 殷酥酥的双颊依然滚烫一片。她窘促不安,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时候在自己脸上打两个鸡蛋,一定瞬间就能熟透。 咫尺处,费疑舟直勾勾注视着怀里的姑娘,在听见那声亲昵的先生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南国飞来的雁,带来了春的种子,播撒在他的心间,然后便开始生根发芽。 这样强烈的愉悦感,那样的鲜有、罕见、新奇。 他勾了勾嘴角,终是难以自禁,轻轻吻上了她小巧圆润的可爱的耳垂:“你很乖。” * 殷酥酥本以为只是简单拥抱,想着马上就要结婚,提前适应肢体接触也无可厚非。却怎么都没料到,费疑舟会突然浅吻她的耳。 短短几秒钟时间,她脸几乎已烫到失去知觉。 出道几年,她不是没有拍过亲密戏,但,唯独和这个男人接触,会让她这样心慌意乱。 她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捂住被他亲过的耳朵,晶亮的眸瞪得圆圆的。想骂人,余光又瞟过前排的驾驶席与副驾驶席。 阿生与何助理,一个目不斜视开着车。一个安安静静坐旁边,对后排发生的种种似乎没有半点好奇心。 殷酥酥更囧了。 他刚才亲她耳朵,他们应该没有看到吧? 怕声音太大被听见,殷酥酥只好往费疑舟凑得更近,压低声音说:“你为什么会突然亲我?” 她咋呼生气的样子格外灵动,费疑舟觉得有趣,也学她的样子压低声,从善如流地回答:“拥抱练得差不多了,理应进行下一步。” 殷酥酥担心他偷袭自己,这次学机灵了,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闻声不知怎么反驳,只能羞愤道:“总之……总之,你以后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地突然亲我。” 费疑舟颔首:“好。下次我亲你之前,会提前告知你并征得你的同意。 殷酥酥:“……” 殷酥酥简直是彻底无语了——这人什么理解能力?她是这个意思吗? 后排的两人咬着耳朵亲密说着话,没一会儿,周围路况环境发生改变。黑色迈巴赫驶入一条老街区。 殷酥酥注意到车窗外的街景变得古色古香,微惊:“这里不是文庙街吗?” 文庙街是京城的古玩一条街,平日里鱼龙混杂。 费疑舟这样金尊玉贵的贵公子,怎么会来这里?她心生疑虑。 正琢磨着,听见身旁的男人出声:“这里是叫文庙街。你之前来过?” “来过两三次。”殷酥酥侧头望向费疑舟,狐疑:“你来这里给爷爷取礼物。” “嗯。”费疑舟如画的眉眼已重归往日的冷静,无波亦无澜,“伦敦拍卖行那边不久前传回消息,说有人拍下了一樽鎏铜金弥勒佛像,爷爷很感兴趣。我的人辗转打听,得知这些老物件儿现在在文庙街的一个店家手中。我付了定金,约定今天来取。” 听完事件始末,殷酥酥了然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听出于理不合的点,不由再问:“你大可以安排其它人来取弥勒佛像,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费疑舟目光落在她白皙无瑕的脸上,须臾方道:“不这样,怎么多些时间顺理成章地和你单独相处?” 闻言刹那,殷酥酥心口又是一颤。 她脸上的皮肤燥燥的,回话:“你如果想见我。一个电话一则消息就行了,你明知道我不能拒绝你。” “不能拒绝和心甘情愿之间,差太远。”费疑舟平静地回应。 殷酥酥沉默。 的确。 被他命令着和他见面,她虽无法拒绝,却不是完全情愿。而她对费爷爷印象极好,陪他一起给费爷爷取礼物,她是发自内心的乐意,欣欣然赴约。 心思百转间,殷酥酥在心里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很有魅力。 分明位高权重,却从不会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绪稳定,不急不躁,尽可能地尊重她一切想法。 她想:如果他和她的出生、家世、背景,不是一个天,一个地,悬殊过大,她没准儿真的会爱上他。 不多时,黑色迈巴赫稳稳停进文庙街的露天停车场。 费家长公子购物历来不需亲力亲为。 费疑舟和殷酥酥在车上等候,助理何建勤独自下车,径直进了一家足有四层楼高的大型高档古玩店。 等人的时光总是无聊。 费疑舟接听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殷酥酥识趣地在旁边静不作声。不敢打扰太子爷办公,索性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玩起消消乐。 玩了几分钟,见何助理还未归来,费疑舟的那通电话也还未结束。她退出游戏,口罩墨镜往脸上一戴,下车去透风。 关上车门一抬眼,正好瞧见一道高大笔挺的身影。 陈志生靠在车门上抽烟,英俊冷厉的眉眼匿在烟雾背后,平添几丝寒凉。 殷酥酥是个演员,自有一套观察人的好本领,第一次见陈志生时便觉得这个青年气宇轩昂,英姿不凡,心中已然对他的出身来历有了猜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殷殷酥酥随口跟陈志生闲聊:“阿生,你是从部队转业的吧?” 像是没料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陈志生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很快便又重归漠然。 陈志生点头:“对。” “陆军?海军?”殷酥酥好奇。 “空军。”回忆起服役时的峥嵘岁月,这个铁骨铮铮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特种兵战士,眼神里多了一丝猎鹰特种大队队员独有的血性与狼性,弹指间复又淡淡一笑,“几年前的事儿了。” 殷酥酥见他模样生得好,眼珠子转了转,突发奇想。 她:“京城本地人?” “不是。” “买房了吗?” “买了。” 殷酥酥瞬间佩服到五体投体,心想这帅哥看着还不到三十,年纪轻轻就有这底蕴,实在不错。她紧接着又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陈志生摇头:“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殷酥酥更来劲了。她眼睛亮亮的,又悄悄摸摸靠近几步,小声打探。“欸,方不方便再透露一下,你家费老板每个月给你发多少工资?” 陈志生:? 陈志生略微蹙了下眉,“殷小姐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就随便打听一下。”殷酥酥呵呵干笑两声,旋即又道:“只是在想,你是费疑舟的专属司机,又是贴身保镖。收入肯定不会低。” 说着说着,陈志生就看见这漂亮姑娘伸出一只纤白的右手,在他眼皮底下比出三根手指,满脸打探:“这个数总有吧?” “……” 陈志生无言片刻。随后道:“您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吧。” 听他这么说,殷酥酥也懒得绕弯子了。她不再打糊涂拳,冷不防从兜里摸出手机。翻出相册里一张照片就展示到陈志生眼前,兴冲冲地问:“阿生啊,你看这小姑娘怎么样?” 陈志生目光扫过手机屏。 照片里的女孩子不过二十一二岁,长发乌黑笑容腼腆,水灵灵的眼眸里藏着一丝浅浅的羞怯,楚楚动人。 陈志生眸光停滞几秒,而后克制守礼地移开,如实回答:“挺好看。” “是吧是吧,好看吧!”殷酥酥想起小芙成日碎碎念要她帮忙张罗男友,不禁笑容满面,“把她介绍给你当女朋友怎么样?” 陈志生没有搭这句腔,目光淡淡掠过殷酥酥望向迈巴赫的后座位置,冷静又寡淡地说:“殷小姐还是快点回车上吧。太久见不到你人,我家老板会想你的。” 殷酥酥:“……” 不想聊天就直说,有必要讲这么惊悚的笑话吗? 红娘没当成,殷酥酥心里有点气馁,最终收起手机默默地回到车里。 刚一坐定关上车门,耳畔便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说:“你想给阿生介绍女朋友?” “对啊。”殷酥酥直言不讳,夸起许小芙来顿都不顿一下:“我有个小助理。温温软软,性格特别好,长得也漂亮可爱。我看跟阿生挺合适的。” 费疑舟:“阿生没有同意?” “他看了我这里的照片之后没说话,难道没看上?”殷酥酥有点气,不满地嘟嘴嘀咕碎碎念:“我家小芙多好呀,人美心善。哪个男人要是瞧不上我家小芙,才真是瞎了眼。” 她这副腮帮鼓鼓气呼呼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仓鼠,分外可爱。费疑舟凝视着她精致的侧颜,平和道:“不是瞎眼。阿生入职时跟我签的合同是二十四小时制。也就是说作为贴身保镖,除开特定假期以外,他的所有时间都属于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谈恋爱。” “啊?”殷酥酥惊了个呆,替陈志生抱不平道:“你也太压榨人了吧!” 资本家果然没人性! 费疑舟淡淡地继续:“可他年薪百万。” “……”OK,fine,资本家也不是完全没人性。 殷酥酥的沉默震耳欲聋。她一脸无语加艳羡,好一会儿才默默地说:“您还是继续压榨他吧。” 费疑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你如果想让陈志生和你的助理接触,需要先得到我的准许。” 殷酥酥愣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在逼近,想当然道:“那你快准许呀。” 男人目不转睛地瞧着她,须臾,慵懒一挑眉,笃悠悠地问:“我准许这件事,那你用什么来交换?” 殷酥酥被他问懵了:“你想我用什么交换?” 车厢里眨眼间再次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费疑舟倾身贴近她,薄唇距她红润的唇瓣仅隔半指距离。 “比如,我想你同意我现在吻你。” 31Chapter 31 * 费大公子说这话的语气, 依然矜平自若,没有半分的轻浮之态,仿佛不是在向她索吻, 而是在礼貌请求她一件再常规不过的事。 殷酥酥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清澈的眼眸瞪得圆圆的, 热潮自心间蔓延开, 席卷了她的耳垂和双颊。她慌乱不已,条件反射往后躲避, 想要逃开他。 可费疑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手臂往后固住她的腰,将她圈禁在这个只属于他的逼仄空间内, 与他面颊相贴, 鼻尖相触,彼此之间呼吸缠错。 殷酥酥逃不开躲不掉, 心中仿佛藏了一只小猫, 拖拽着一只毛线球,调皮地东西乱窜,将她一切思绪搅成团乱麻。 因而心跳也变得急促,两颊的绯色也更加娇艳瑰丽, 犹如偷食禁果被发现的夏娃。 在男人笔直露骨的注视下, 她终于完全破功, 再难维持平日里假装的温驯淑女姿态。羞红了脸轻斥:“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也不要总是说这种话来戏弄我。” 费疑舟低垂着眼帘直直瞧着她,手臂力道半分不松, 语气却懒耷耷的漫不经心,说:“你觉得是玩笑是戏弄,但如果不是,要不要同意?” 他身上的气息如雨后山林般清冽, 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鼻息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殷酥酥瞪着他,两腮通红,话音出口也不再流畅,是种带着悸动的磕巴: “那个,我仔细想了一下,介绍对象这个事还是得先问问我家小芙的意见。姻缘强求不来,先不了。” 她家小芙虽然隔三差五就念叨想要个男朋友,但是现在的年轻小姑娘,今天是一出明天是一出,喜好说不清,万一双方无意,她就是白做工。 陈志生优质归优质,小芙也不一定入得了眼。 费疑舟目光瞬也不移地瞧着殷酥酥,见她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眼底不禁漫出了一丝笑意同趣味。 他向来不爱勉强,自然也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提出要她吻他,不过是心血来潮,忽然就想看看这个女孩脸红无措的样子。 这妩媚的娇态果然半点没令他失望。 如此。如此引人入胜。 几乎令他移不开眼。 几指之遥,殷酥酥无法窥见费疑舟的心境。她只是感到紧张而羞窘,因他霸道又温柔的姿势,因他格外专注的眼神。 话说完,半天等不到太子爷发出回应,她窘促地轻轻咬了咬唇瓣,只好再次出声,以试探提醒的语气:“费先生……” 费疑舟搂紧她柔软纤细的腰,微扬眉,不待她说出下文便先一步打断:“又忘记自己应该叫我什么?” 殷酥酥迟迟地回过神,脸色更红几分,顿了下,好几秒才嗫嚅着轻唤:“先生。我已经说了不再给阿生介绍对象,我不要求你准许他谈恋爱。所以你也不能再要求我亲你。” 这番话说到最后几个字,语音已低得几不可闻,宛若蚊蚋的低喃。 费疑舟定定地凝视着她。倏忽莞尔,既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她分外讨喜。 他说:“我对我父母还有一帮弟弟妹妹的说辞,都是你我相恋已久,秘密交往已经数月有余。可看看你,脸皮薄成这样,随便两句话就会窘迫得脸红,我家里那些都是精明人,怎么让他们信服我的说法?” “呃……”听完这些话,殷酥酥眨了眨眼睛,望着他诧异地脱口而出:“秘密交往了好几个月?你是这样告诉他们的吗。” “是的。”费疑舟微颔首。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殷酥酥微拧眉,语调听着有些急切,“这都马上就要回去见你的家人了,我们两个的所有说辞必须统一,绝对不能有出入。到时候如果我不留神说错话,穿帮了怎么办?” 殷酥酥向来敬业。她心里有杆秤,掂量得清清的,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和费疑舟协议结婚应付费爷爷,就必须把每个细节都尽量完善,做到最好。 绝对不能被费家的人看出端倪。 否则她可不好意思拿他那么多资源资产做报酬。 费疑舟注意到她眉眼间的那丝忧色,道:“你放心,即使穿帮,我允诺你的所有事也不会食言。” 殷酥酥摇头:“我不是怕你食言不守信用。” 费疑舟问:“那你怕什么。” “我怕你没法跟你家里的长辈交差呀。”殷酥酥神色认真,“如果费爷爷和你父母发现我们联合起来骗他们,应该会对你很失望。你不想的吧。” 最优秀的孩子,会拥有长辈们最高的期望,也会承受最严苛的要求。 他这样耀眼的人,更是从小如此吧。 殷酥酥在心里想。 费疑舟的视线在她脸上端详,略微意外地觑见了她发自内心的毫不虚假的关切。 那一刻,他的心情因这个发现而变得轻盈。又很淡地牵了牵嘴角,徐徐道:“你说得对,为了瞒天过海天衣无缝,我们确实应该统一说辞。” “是的。”殷酥酥扭头往车窗外打望了眼,“趁着何助理还没回来,我们赶紧来再来对一遍剧本。这样吧,现在我来问,你来答。” 费疑舟浅笑:“好。” 殷酥酥:“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费疑舟静了静,盯着她意味深长地回答:“九年前。” “……”这个答案直令殷酥酥被呛了下,诧异瞠目:“不是。能不能逼真一点,有必要把时间线拉这么长吗?” 费疑舟的面色波澜不惊,从容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越久,越能说明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够多也够深入,结婚这个决定是出于双方深厚的感情基础以及深思熟虑的考量,而不是一时冲动。” 殷酥酥默。 他这个回答解释,实在合情合理。 殷酥酥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暗搓搓记下这个答案。紧接着又问:“那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费疑舟眼睛看着她,目光无端显得有些悠远讳莫,让人难以洞悉:“相识于一场公益演出。你在台上,我在台下,你是演员,我是观众。” 殷酥酥仔细地听着、全神贯注地记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声,抱歉道:“等等,蹬蹬蹬。不好意思我需要打断你一下。我突然反应过来,九年前我才十七岁,如果告诉你的长辈们说我们那个时候就认识,岂不是早恋?” 费疑舟平静地凝视着她,片刻才问:“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个时间线应该怎么比较合理?” 殷酥酥潜心琢磨了会儿,心里有了主意,回答道:“这样吧。你就说我们认识了两三年,是在一场宴会上面遇上的。这样的故事,真假参半,可信度应该会更高一些,你觉得呢?” 费疑舟眸光逡巡着她细而弯的眉、杏仁儿般的眼、高挺小巧的鼻头,最后落向它饱满粉润的唇瓣。 他眼瞳中的色泽微不可察地转深一度,回应她的话语却依旧口吻随性,说:我觉得倒也可以。” “好,那就这样说定。” 殷酥酥应着,低眸摸着下巴继续思考,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竭力想填平所有可能的破绽,将他二人的故事编排完整。猛然间,她又想到什么,忙忙问:“那如果你家里的谁忽然问我,我跟你之间是谁追的谁,我又怎么回答?” 并非殷酥酥想太多。撇开长辈们不提,她没忘记这位大公子底下还有足足六个兄弟姐妹。名门的长者们或许不八卦,可那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就说不清了。 一切细节,务必研究到位。 闻言,费疑舟静默两秒,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道:“所有你觉得不好回答或者拿不准答案的问题,你都可以推给我。” 殷酥酥一忖度,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大眼一亮,赶紧欣欣然地提议:“那这样吧。我们俩约定一个暗号。只要我遇上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我就给你打暗号。你来帮我说。” 费疑舟:“嗯。” “OK。”殷酥酥低眸思量起来,细白指尖一边竖起,无意识敲敲自己绯红的脸蛋,一边自言自语:“约定暗号。那约定一个什么样的暗号呢?” 费疑舟安静地凝视着她。自上而下的角度俯视下,可见她后颈雪白。略略低头的动作,使得姑娘的后脑勺与背脊之间形成一条优雅流畅的曲线,左后肩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不足米粒大小。轮廓圆润,形似朱砂,落在瓷白偏粉的皮肤上。恰如红梅点雪,显出几分勾人的性.感。 费疑舟目光落向那枚精致小痣,看得怔然有些出神。几乎是自己都未察觉的举动,他蓦然微抬右手,中指指腹轻柔地、怜爱地、若有似无地抚过那粒艳红的小巧朱砂。 “……” 这触碰温和亲昵,而又格外的突然。殷酥酥始料不及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也抬起手,想将自己后颈的小痣捂住。 不料手刚覆上去,触及的并非自己皮肤,而是男人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指。 她脸彻底红了个透,像被灼灼朝阳激烈地吻过般绮丽,不可置信地抬眸看费疑舟,惊得失色:“你摸我后颈干什么?” 话音刚落,随之便看清男人眼中汹涌的暗潮。 殷酥酥愣住了。 殷酥酥清楚地记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从这个历来心绪稳重高洁出尘的男人眼中,看到这样赤.裸直白的情绪。 那样激烈的情愫与赤潮,用“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都不足以描绘。 更像是草原上的一头雄狮,在狩猎之前的蛰伏。时而漫不经心游走,时而伏地假寐,只等待最佳时机,将猎物一击毙命。 但,这样毫不隐晦的情感色彩,依然只在费疑舟的眼中存在了短暂几秒,继而便落幕得无声无息。 他移开了抚摸她小痣的指,连带着禁锢她细腰的手臂也跟着挪离,淡淡地说:“抱歉,是我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殷酥酥一面迷茫,一面窘迫羞涩,讷讷地复述一遍。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又听费疑舟接着说:“你左后肩膀上的那粒小痣很漂亮。我看得入迷没忍住,于是才会伸手触碰。希望你原谅。” 殷酥酥:“……” 殷酥酥看着他清冷如画又彬彬有礼的模样,突然觉得哭笑不得。 原来,这位太子爷的通天本领远不止无穷大的钞能力,和随便两句话就能将阶级鸿沟夷为平地的权势。 他最绝之处,是能在耍完流氓之后,一本正经地承认自己是个流氓,并为之深表歉意,搞得她想生气想发火,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拳拳都被泄力。 殷酥酥无语了。沉默数秒,最后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露出一个微笑,应他:“行吧。” 费疑舟嘴角弯起一道浅淡的弧度,端详她须臾,忽而提议:那就以你后肩这颗小痣作暗号,如何?” “什么意思?”殷酥酥不解的蹙眉,“小痣怎么做暗号?” 费疑舟:“如果你遇上了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就摸一下你后肩的小痣,我就知道轮到我来救场。” “用一个动作来当暗号,这也太冒险了吧。”殷酥酥不太赞同他的建议,觉得不靠谱。又说:“万一你顾着和别人讲话或者干别的事,没注意到我的动作,我岂不是傻眼。” “不会。”费疑舟回答。 “嗯?”殷酥酥困惑。 “我向你保证,我的视线一秒钟也不会从你身上离开。” “……” 费疑舟语气平静,这句像是情人之间亲密调情的话语,由他的口在此时说出,暧昧有之,亲昵有之,教她心慌意乱有之,却也让她觉得这承诺踏实靠谱。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他在的地方,有他在的时刻。她便会由内而外的感到安心。 只因他简短平和的几个字,殷酥酥呼吸急促掌心汗湿,心跳也已经乱得完全失去了章法。心海掀起巨浪,滚滚滔天,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那一秒。仅仅那一秒。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与她真的相识数年,缘分深重。 仿佛他们是一对命中注定的恋侣,曾因阴差阳错各自散落于人海,又最终在此刻重逢。 就在殷酥酥神思恍惚之际,取佛像的何助理从古玩店内走了出来。 何建勤是费氏集团高层,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沉稳内敛的精英气质。他手中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密码箱,身着西服,衣冠楚楚,乍一瞧,竟颇有几分好莱坞大电影男主角的风采。 殷酥酥透过车窗,定定看着何助理朝他们所在的迈巴赫走来。她单手托腮,脑海中鬼使神差生出一个疑问。 走神之间,大脑也有点卡壳,不知怎么的,她竟直接将这一疑问提出了口。 她问费疑舟:“你们费氏集团搞招聘,是不是首先都要看脸?” 年轻女孩的思维总是格外跳脱,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朝气与活力。费疑舟听完她的话,略感疑惑,却也觉得有趣,便不答反问:“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殷酥酥扭过头来看向他,眼眸亮晶晶的:“因为我发现你身边的人颜值都很高。现在正是审美降级的时代,这些大帅哥没能进圈当明星,实在是咱们内娱的损失。” 费疑舟听后,略微微一挑眉:“你胃口倒不小。先是想撬我的阿生,现在又想撬我的何生?” “……咳。”殷酥酥僵笑了两声,冲他摆手,“您说笑了,我随口一感叹而已。” 和心情貌似不错的大公子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何助理那头也开门上了车。 何建勤恭恭敬敬地道:“先生,东西取来了。咱们请的行家现场给掌了眼,仔细验过,是真品。” “嗯。”费疑舟背靠椅背,两条长腿优雅交叠,坐姿松弛而矜贵,“辛苦了。” 殷酥酥听两人说着话,目光一个劲盯着何助理手中的箱子看,感到格外地好奇与新奇—— 鎏铜金弥勒佛像,不用问也知道是国宝级的古玩。 必定价值连城。 她心想:跟着这位大佬其实还真的蛮不错,有钱赚有资源拿有帅哥看,还能随时开眼长见识。 就当体验豪门生活吧。 不远处,费疑舟察觉到她的眼神,善解人意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殷酥酥摇头,很有分寸地说:“这是你给爷爷的礼物?肯定已经包装的很好了。再拆开多麻烦。等周末跟你一起回家,你送给费爷爷的时候,我沾费爷爷的光,跟大家一起看看就行。” 费疑舟莞尔:“到时候要由你送给爷爷。” “为什么?” “因为这原本就是我帮你准备的。” 殷酥酥瞪大眼:“啊?” 费疑舟:“还有给我父母的礼物,我都已经替你置办好了。” 殷酥酥那叫一个感动呀。她本打算今晚再去商场给费家的长辈们买点东西,没想到,金主爸爸如此贴心,已经什么都帮她搞定。 这时,在外面抽完烟的陈志生也回到了驾驶席。 他边动手发动迈巴赫引擎,边望向中央后视镜内的自家老板,问道:“老板,接下来去哪里?” 费疑舟闻声,侧眸看向身旁的姑娘,绅士而温雅地说:“我晚上要参加一个饭局,可能不能陪你吃晚饭。” “……哦,好,我知道了。”殷酥酥嘴上如常地应着,心中其实有些惊讶不解。 暗道大佬您的形成去向,哪用得着向区区一个她汇报? 费疑舟那厢却继续征求她的意见:“或者说,你跟我一起去?” 殷酥酥默默地汗颜两秒,继而微笑回答,“先生,你明知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费疑舟盯着他,明知故问:“你跟我的什么关系?” 殷酥酥:“即将结婚的关系。” “那如果我对外只说你是我的朋友,你也不愿意同去?”他做出让步般的提议。 “不了不了。”殷酥酥油盐不进,脑袋还是摇得像波浪鼓。 女明星和贵公子,这样的组合置于公众视野中,实在太令人浮想联翩了。 说是普通朋友,谁会信? 别人只会胡乱猜测,要是爆出一些风言风语的新闻,她自己倒还好,被家里的亲朋好友看见就不好了。 费疑舟又开口:“我私心倒是希望你陪我同去。” 殷酥酥:“……” 两颊刹那间涌起热浪,殷酥酥心口一阵阵地发紧,没敢问他缘由,只是抿抿唇,温言善语地提醒:“先生,我们协议达成的第一条件,就是彼此保密。你之前要我做的很多事,我都没有拒绝过……” 话说到这里,她没有再往下继续。但费疑舟已知晓她的语意。 她想说,他要她跟他假结婚,要他习惯他的触碰、抚摸,要她与他拥抱,她都同意并且配合了。 希望他不要再提更多让她为难的要求。 见殷酥酥拒绝不肯妥协,大公子终是无奈地侧了侧头,以风轻云淡般揶揄的口吻,道:“看来今天,我确实没有福分蹭到殷小姐的星光。” 殷酥酥被这位太子爷的措辞呛到,忍不住抬眸看过去。 见他眉眼间神色柔和,是真的在与她轻松玩笑,她便也不再呢么忌惮他,壮起胆子阴阳怪气地回过去:“普天之下,谁有资格让费大公子蹭光?您实在折煞我了。” 这句话她说得鲜活灵动,一丝回怼出气的过瘾骄矜雀跃在她眉梢,如此画面入眼,令费疑舟深海似的眸底翻出清浅的愉悦。 他但笑不语,最终回陈志生道:“先送殷小姐回樟树巷。” 不多时,黑色迈巴赫从文庙街驶出,淹没进滚滚车流。 驱车赶路,车上四人半晌再无言。 没一会儿,樟树巷到了。 殷酥酥早已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捏住墨镜镜架,往上抬高些许,便露出一双乌黑分明的眼。 那双眼睛望着费疑舟,笑意微盈,口罩遮住的嘴巴很有礼貌地说:“先生,我就先上去啦。再见。” 费疑舟温和颔首:“再见。” 姑娘朝他露出个甜美的笑,推门下车,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去。 费疑舟目送着那道纤细身影。待殷酥酥消失于视野,他眼里的柔光也随之消匿,逐渐被往日的淡漠取代。 这时,何建勤翻阅了一下手机,恭谨开口:“先生,云琅少爷从迪拜回来了,飞机刚落地。” 费疑舟目视着车窗以外的天际,眼神放空,不冷不热一笑,慢悠悠回话:“前几天听小六跟他通电话,还说近来忙得脚不沾地,要下个月才回来。突然不忙了?” 何助理也笑,没做声。 费疑舟要带殷酥酥回祖宅一事,费家上下早已经传了个遍,大家伙儿震惊的震惊,不可思议的不可思议,却是谁都不想错过这桩大事。 七少爷火急火燎从迪拜回京,为的自然也是这茬儿。 毕竟,费家大公子单身多年,想与他有牵扯的名媛女星多如过江之鲫,他从未如任何一位的愿。 如今忽然说要结婚,任谁都想来亲眼看看,有能耐将费疑舟收入囊中的女明星究竟是何方神圣。 叮的一声。 何建勤手机又响起,提示新消息入库。 他垂眸查阅完,再次开口,半开玩笑道:“七少爷托我转达,说他为了感谢您的救狮之恩,特意跟迪拜的大厨学了点儿手艺,明晚就到亲自南新做一桌好菜。要您务必赏脸。” 费疑舟淡淡地说:“那你也转达他,真想要我赏脸,就亲自来请。” 何建勤应道:“我这就回复七少爷。” 费疑舟安静片刻,忽然又启薄唇:“对了。” 何建勤:“您说。” 费疑舟语气微沉:“去查一下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何建勤解语花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自然知道费疑舟口中的“她”指的是殷酥酥,点头说好。 车窗外。 夕阳已经逼近地平线。费疑舟看着往来如梭的车流,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食指轻微地跳动着,像直通幽径的一个引子,惹燃了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 费疑舟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置入双唇之间,用点烟器点燃。 抽着烟。那种熟悉的感觉稍稍得以平息。 却又无端地感到一丝烦闷。 每次和殷酥酥见面,都是一场他自己和自己的博弈。理智对抗心瘾,克制对抗失控。 才和她分开不过几分钟,他就开始思念她,开始期待与她的下一次相会,开始想象再相见时她的衣着、妆发,和她面对他时略带讨好的甜笑,以及偶尔被惹到抓狂炸毛的灵动。 有时甚至会想,她或许是造物主不慎遗失在人间的一份珍礼,是他前几辈子修德积福,三生有幸才能触及的美好。 又怎么能急躁地奢求太多。 毕竟九年能与她相遇,就已经是如此幸运的一件事。 32Chapter 32 燥热。 秋寒渐浓, 殷酥酥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是换鞋,第二件事就是将包一扔,径直冲进洗手间, 开灯照镜子。 不是殷酥酥自恋, 而是演员靠脸吃饭,容貌是她们的门面。她担心指印一直残留在脸上, 会影响最近的工作。 殷酥酥这间公寓不大, 洗手间的面积也不过几平米, 窗户开在室内,平日里如果不开灯, 乌黑黑一片。 此时在灯光的映照下,殷酥酥清楚地看见镜子里的女孩,容颜娇艳, 一双眼睛潋滟着水波,还含着一丝尚未消退的羞怯之态。 左脸的五指印,倒是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殷酥酥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左脸。心中庆幸之余又十分感激。心想:指印能消得这么快,大概率要归功于费疑舟在车上给她冰敷的凝胶。 确实效果奇佳。 想到那个男人和他清冷幽深的眼睛, 殷酥酥心口无端一阵发紧, 呼吸也又变得仓促几分。 再看向镜中人,便惊诧地发现, 这副明媚又娇赧的模样, 和自己过去扮演过的坠入爱河的小女生角色别无二致。 坠入爱河……? 殷酥酥悚然一惊, 被脑海中蹦出的这个词汇给吓到了。 心头慌乱与不安交织,她咬了咬唇瓣, 连忙伸手拧开水龙头,将旋钮转向冷水一方。 冰凉的冷水哗啦啦冲刷下来。她弯下腰以两手掬捧,胡乱给自己洗了把冷水脸。 洗完用擦脸巾将水擦干。 嗯, 清醒多了。 费疑舟那样的出身,那样的背景,殷酥酥自知自己没有资本去幻想‘他与她的今后’。 殷酥酥眉心无意识地拧起一个结,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中告诫道:谨记你们只是协议婚姻,千万不要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如梁静所说:对于这种有钱大佬贵公子,你图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贪图他们的爱情。 殷酥酥思索着,怔怔地发着呆。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刹回神,远去的五感重新回归身体,这才发现眼前的水龙头倾泻如注。 原来是她思考得太过投入,竟连自己忘记关水都不知道…… 殷酥酥匆忙将水龙头拧紧。 水声消失后,洗手间静谧下去,显得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尤为突兀。 她匆匆用擦手巾擦干手上的水,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妈妈”。 她眼中顿时流露出浓烈喜色,忙不迭地划开接听键,腻歪歪说出第一句话:“喂妈,又想你宝宝了呀?” 张秀清对女儿的间歇性撒见怪不怪,在听筒那头宠溺地笑,回道:“妈当然想你了。你是妈的心头肉开心果。这么久没见面,妈妈连每天做梦都是你。” 听见妈妈的话,殷酥酥心里暖暖的,嘴上却故意咦了声,搓着胳膊揶揄:“老妈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肉麻。”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张秀清柔声轻嗔。 “好啦好啦。”殷酥酥不逗老妈开心了,笑着问:“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呀?” 张秀清说:“没什么。你之前老爱跟我絮絮叨叨,说你在京城发生的各种事,最近电话少了微信视频也少了。是工作特别忙吗?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者有意思的事妈分享?” 特别的事? 殷酥酥闻言呆了呆,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即将在不久之后跟费疑舟领证结婚这件事。 不过,这件事她可不敢告诉妈妈。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答:“前些天我不是告诉你我接了一个网剧吗?之前开了一个剧本研读会,马上要正式定妆开机了。” “那很好呀。”殷妈妈笑容满面,“提前祝我家蛋蛋开机顺利,收视长虹。” 母女两人漫无目的地拉了会儿家常,之后便挂断电话。 忙了一天的工作,殷酥酥有点儿乏,收拾浴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泡澡用的柠檬袋。索性将浴缸接满热水,柠檬袋一扔、衣服一脱、坐进浴缸泡柠檬澡。 温热的柠檬水褪去一身疲乏。 殷酥酥背靠着浴缸边沿,边哼歌边泡澡边玩手机,好不惬意。 突地,她想起许小芙请假去医院复诊的事,心中挂念,于是打开微信APP。戳进群聊富婆孵化园。开始哐哐哐敲字。 殷酥酥:@许小芙。小芙,你今天去医院复查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没记错的话,今年华壹组织单位体检的时候,许小芙打彩超时被查出甲状腺上有一个小结节,体检机构说不清结节性质,只好建议小芙去甲医院专科复诊。 助理小姑娘今天请的事假就是为这。 没一会儿,梁静那边也紧随其后发了一条消息,问许小芙复查情况。 几秒后,新消息刷新出来。 许小芙回复她们:彩超报告上写着结节边缘光滑,没有异常血流信号。医生说问题应该不大,让以后每年记得随诊复查,观察结节有没有变化就行。你们都别担心,我身体壮着呢! 殷酥酥心中松口气,敲字:没有大问题就好,以后你尽量作息规律,遇上我需要熬夜加班的情况,你就不用陪我了知道吗?要听话。 许小芙:QAQ那怎么行?酥酥姐你就我一个助理,我不陪你谁帮你做事哇。 殷酥酥:我有手有脚什么事都能自己干啊。你的身体最重要! 梁静也在群里附和:就是,酥酥说得对。你呀,好好养身体,多吃蔬菜水果,勤加运动早睡早起。而且你不是成天悲伤自己母胎sl,找个男人玩啊,恋爱可是个好东西,只要你不恋爱脑,“采阳补阴”是大补啊。 许小芙:…… 许小芙:玩男人???? 梁静:哈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着群里梁静调侃小芙,殷酥酥忍俊不禁,紧接着想起什么,又发送消息道:巧了,今天我还想给咱们小芙介绍男朋友。 梁静的八卦因子瞬间被点燃,秒回:介绍谁? 殷酥酥:咱们金主爸爸身边的人,帅绝了。 梁静:对方具体什么条件? 殷酥酥回忆着,哐哐一通输入:空军特种兵退役,身高一米八六,腹肌胸肌大长腿应有尽有。长得帅,话不多,年薪百万。 梁静:!!! 梁静:我去!优质兵哥哥呀!@许小芙。快快快,赶紧加个微信聊上,没准成了呢? 殷酥酥:当然优质啦。不然我也不可能想介绍给小芙。 许小芙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虽然天天吵着想抱着帅哥睡觉觉,但到底脸皮薄,所有想法仅限于打嘴炮阶段,从来没胆子付诸实际。 接收到这个消息后,她在手机那一端犹豫再,好一会儿才回复:那个……有照片吗酥酥姐?我想看看合不合眼缘=。= 殷酥酥:照片我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去要。 许小芙:哇,那就麻烦你啦酥酥姐!爱你【亲亲】 殷酥酥:咱什么关系,说麻烦可就见外了。 在群里发完这条消息,紧接着殷酥酥便退出了“富婆孵化园”聊天对话框。细白指尖滴溜滴溜的往下一滑,最终,悬停在某个沉寂多日的头像上面。 那是故宫雪景的一角。飘渺,清贵,冷冽。 殷酥酥鼓了鼓腮帮。 自从加上费疑舟的微信,殷酥酥就没有主动跟他聊过天说过话。究其缘由,并非殷酥酥小姐高贵冷艳,而是那人的气场实在强大到诡异。 隔着十万八千里,仅仅一个微信账号,就能让人感觉到冷峻的压迫感。 不过这一次,殷酥酥决定勇敢克服自己心里对太子爷的害怕,迈出这里程碑式的第一步。 就当进行“家长见面会”之前的胆量练习。 如是思索着,殷酥酥定了定神,连做个深呼吸,拳头一握心一横,哒的声,戳进了与费家大公子的聊天对话框。 殷酥酥:【滴滴。】 *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端。 某高档私人会所的中型宴会厅内。 有人手机轻响,于他意兴阑珊的无聊懒倦中,送来了一缕甘甜清风。 听见那阵轻微的信息提示音,主位上的大公子脸色纹丝不变,径自取出手机,点进与发信人的对话框。 在看见殷酥酥发来的“滴滴”二字时,费疑舟向来淡漠无情绪的眸,泛起一丝涟漪。 很快的,他微垂眼帘,敲字回复过去:【找我有事?】 殷酥酥回他:【嗯嗯。】 殷酥酥马上又发:【你有没有小生生的照片?有的话现在发我一张。】 “……”看见对话框内弹出的新信息,费疑舟微蹙眉,神色明显有一刹的凝滞。 费氏大公子生来不凡,自出生起便是顶级豪门的继承人,要风可得风,要雨可得雨。 还真没几个人敢这样理所当然地使唤他做事。 而且…… 发一张小生生的照片?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费疑舟眼底深处流露出一分疑惑,视线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好片刻都未离开。 思考她这一要求背后的用意,以及,思考自己要不要服从指令:马上联络阿生,问问阿生能不能发张自己的照片到他手机? 费疑舟定神思考着,浑然不察自己这副看着手机静默不语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有多令人心惊胆战。 今晚的饭局,组局人是津海蓝枫集团的一众高层。 年初时,费氏明年的公益项目单公布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对津海省GDP最低的座城市进行无偿帮扶建设。此消息一出,蓝枫集团立刻行动,想要走捷径拿下费氏在津海省的个超大项目。 蓝枫集团为了请动这位费家的话事人,又是花钱又是托关系,打点铺路了大半年,才使得费大公子纡尊降贵前来赴宴。 蓝枫的郑董事长此刻就坐在费疑舟身侧的位置。他面前摆着一份项目方案书,口中边讲解着,边时不时瞄一眼秘书给他写好的稿件。 这副矜矜业业又认真的情态,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郑老董敬业,一把年纪了还得亲自出来背书揽活。 此刻,郑董方案才刚讲到一半,便看见费老板微锁起眉头,不知是对他讲述的内容不甚满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郑董心里打起了鼓,额角分泌出几滴冷汗,又不好意思拿手帕擦,只好收声,战战兢兢等对方回音。 费疑舟注意力在手机上,听见耳畔的人声消失,目光不移地淡声道:“稍等,我回复一则信息。” 这是郑董第一次见费疑舟。这位费家太子爷平日行事低调,商界圈子里能有幸见过他的人不多,因此关于他的说法也不多。但,今日一见,确实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不像寻常蒙荫祖业的二代代。 郑董立刻送上笑脸:“您请便。”说完,招来服务生换上热茶。 一阵思虑后,费疑舟把消息给殷酥酥回过去。 费疑舟:【我这没有。】 殷酥酥再次秒回:【那你现在有没有跟生生在一起?】 费疑舟回她:【嗯。】 殷酥酥:【那你马上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然后偷拍他一张照片发我不就行了嘛。】 费疑舟:…… 太子爷的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志生是费疑舟的贴身保镖,负责24小时保护费疑舟的安全,因此此时此刻。陈志生确实就在宴会厅内。 但。她说什么? 偷拍? 扪心自问,费家大公子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要求,也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离谱的事。 费疑舟有些为难地安静了会儿,再次敲字答复:【照片要得很急?】 殷酥酥回:【倒也不急。】 费疑舟又问:【照片拿去做什么用途?】 殷酥酥:【给你的阿生相亲。】 看着手机屏上的这个词汇,费疑舟联想到她白天时对着阿生东打听西打听的狗仔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但还是抱以尊重心态回复:【好。晚些时候我问过阿生的想法再回你。】 殷酥酥:【OKK】 殷酥酥紧接着又给他发了条信息:【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啦^^。】 费疑舟回复:【你可以继续打扰。】 殷酥酥:【?】 殷酥酥吹了口手臂上的泡泡,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眨眨眼,敲字问他:【饭局难道很无聊?】 费疑舟答:【有点。】 殷酥酥:【2333】 费疑舟看着新消息中显示的这串数字,扬了下眉峰:【2333是什么意思。】 屏幕那一端,殷酥酥将那个男人回过来的疑问句收入眼底,目瞪口呆,只觉得格外的喜感好玩。她笑得更开心了,一个人抱着手机在浴缸里哈哈哈笑出声,敲字:【就是“啊哈哈哈”的意思。告诉你我在笑。】 费疑舟:【明白了。】 殷酥酥:【看你这么无聊,一定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吃的什么?要不拍照发我一起吐槽?】 费疑舟嘴角微勾,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微信聊天也是件令人喜悦的事。他指尖微移,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点击拍照键。取景随意,发送过去。 殷酥酥点开照片大图,定睛一瞧:又是水晶蟹,又是大波龙,不由馋得口水直流。有点羡慕嫉妒恨地回复:【看起来非常不错啊,没有槽点。无聊的话就吃东西吧。】 由她疑问在前,费疑舟也便很自然地回问:【你呢,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殷酥酥躺在浴缸里,两条细白的长腿随意踢动,飞溅起点点水花。 看见屏幕上这行字,她脸蛋倏忽一热,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顿了好几秒才回他:【我在泡热水澡。】 “……” 泡澡。 岂不是不着寸缕。 思及此,费疑舟眸色微沉,喉头无端端有些发紧。 京城的秋天已有寒意。宴会厅内开着暖气,原本温度适宜的暖气流,在这一秒却炙得他生出几分燥热。 费疑舟轻轻滚了下喉,右手抬高,不着痕迹的将领带略微扯松。 所以。 她现在是光着身子泡在水里。像只光溜溜的鱼,在陪他闲聊,帮他打发这意兴阑珊的无趣时光。 心情大放晴就在这短暂的几秒之间。费疑舟眉眼平静,继而便漫不经心地回复了一行字:2333 手机那边的殷酥酥,整个人都呆了。回复他:? 费疑舟:【我在笑。】 殷酥酥:【……???】 费疑舟:【聊得挺愉快。】 城市这边的樟树巷公寓。 浴缸里的殷酥酥瞪着手机屏,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干什么事了,让金主爸爸这么开心? 夜空彼端的宴会厅内。 给殷酥酥回复完一句“稍后我联系你”之后,费疑舟才终于熄灭屏幕,将手机收起。 他端起桌上的碧螺春轻抿了口,脸色不咸不淡,看不出喜怒情绪。 郑董在边儿上谨慎揣测着,冲费疑舟殷切地笑:【费总,您忙完了,那咱们继续聊方案?】 轻轻一声“砰”,费疑舟把茶杯放回桌上,目光都未抬,漠然开口:“郑董,津海省的个项目,许多城建企业都在争取,给出的方案也都没有太大差别。贵司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陪我吃饭背书,不如多花一点时间,关注一下施工安全问题。】 话音落地,在场南枫集团的一众高层皆是脸色骤变。 郑董事长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感谢盛情款待。” 费疑舟没有给这些人争辩解释的时间,绅士而冷漠地撂下这句话后,从容优雅地起身离去。 可郑董见他要走,当即慌了神。 为拿下费氏在津海的个项目,他们蓝枫几乎下了血本,怎么甘心空手而回? 郑董忙慌慌地也跟着起身,追了过去。然而,就在他情急之下想要伸手直接拦下费疑舟时,一道笔挺板正的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郑董一愣。 眼前这人面容冷厉,眼神寒烈迫人,浑身上下透出一种不容浸犯的冷肃与威胁,教人望而生畏。 郑董被吓得不轻,步子也随之停下。 “阿生。”何建勤温和地出声提醒。 陈志生这才冷着脸垂下手臂,又瞄了郑董事长一眼,继而便也和费疑舟一起出去了。 郑董望向何建勤,顿时像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解地追问:“何总,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不是都聊的好好的么?费总怎么忽然就……” 话音未落,一份文件便轻飘飘递到了他眼前。 郑董一头雾水,从何助理手中将文件接过。 何建勤淡淡地看着他,笑容疏冷,“郑董,蓝枫集团近五年来出过整整八起安全事故,据我所知,其中四起事故的赔偿金,至今没有如数打到出事家庭的账上。” “……”郑董听了这些话,脸色唰的惨白一片。他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要找借口加以争辩,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何建勤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说:“贵司不了解费氏,也不了解费总。” 郑董面露疑惑。 何建勤:“贵司将算盘打到了咱们老爷子头上,说动费总来赴宴。只可惜,纸没能包住火。老爷子的面子费总给了,至于合作,应该不可能了。” * 费疑舟赴宴的地点在城西。从宴会厅出来,陈志生提前将劳斯莱斯清影开至贵宾梯门前,接他亲爱的老板跟何生二人上车。 汽车引擎发动,驶上大路没几分钟,静谧无声的车厢内,便响起一道嗓音,漫不经意地随口问:“阿生,你有没有自己的照片?” 闻听此言,正在驾车的陈志生明显滞了下,他不明所以,又不好表露出来显得自己很好奇,顿了一秒方回答:“您是问我手机上有没有自己的照片?” “嗯。” “没有。”陈志生摇头,开着车如实回答,“我不怎么拍照。”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姑娘家,拍照的机会太少了。 费疑舟听完静默了会儿,吩咐:“前方靠边停一下车。” 陈志生没有多问,须臾,靠边将车停下。 车停稳,费疑舟端坐于后排,指骨如玉的手捏着手机,面上的神色隐隐显出了几分犹豫迟疑之态,貌似有些纠结,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几秒后,还是解语小花何生看出其中端倪,思索着,非常善解人意地问道:“是不是殷小姐要您做什么事?” 费疑舟闻声,撩起眼皮凉凉看了何建勤一眼,没有说话。 何助理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必定很八卦,却也自信拿得准,大老板此刻心情不错,不会因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跟自己生气。便又很不嫌事大地问:“跟阿生有关吗?” 费疑舟安静须臾,抬手很轻地捏了下眉心,“殷小姐要给阿生介绍女朋友,问我能不能偷拍一张阿生的照片发给她。” 何建勤:“……” 陈志生:“……” 人活久了果然什么都能见到。 两人着实是惊呆了。 任谁能想到,那个叫殷酥酥的小姑娘会如此胆大包天,向亲爱的老板提出这么无厘头又奇葩的要求。 作为事件的主人公,陈志生自知不能置身事外。 毕竟是枪林弹雨里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镇定下来,扶正因巨大震惊而微微脱垂的下颌,思考片刻,深沉地说:“找女朋友什么的我倒是不着急,不过殷小姐要照片,也不是不能给。爸那儿应该有我的照片,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发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费疑舟轻描淡写否决了这个提议,接着,又很冷静地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拍一张。” 陈志生:“。” 费疑舟:“我拍照技术还可以。” 陈志生默,心想我倒不是怀疑你的拍照技术,我是有点惊讶你这么听话。然后才点点头,回答:“好的。” 再然后,就看见亲爱的老板手指操作两下,举高手机、打开后置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费疑舟看着手机屏里的帅气人脸,须臾,很平静地抬了下眼皮:“阿生,你笑一下。” 陈志生:? “你不笑的时候就像九十年代的黑手.党。”费疑舟说,“需不需要我给你喊‘茄子’?” “……”陈志生同志无法,只好放松了一下面部肌肉调整好面部表情。他眼观鼻鼻观心,最终面朝费疑舟的手机摄像头,弯唇微笑,露出八颗雪白牙齿,拥有了自己毕生最难忘的一张大头照。 边儿上。 何建勤无言地看着这一幕,默默心想我已经不是老板最喜欢的解语花了,老板现在只带殷小姐跟阿生玩,跟我已经淡了。 呵,喜新厌旧的男人。 * 几分钟后,樟树巷公寓。 殷酥酥已经泡完澡,正哼着歌,拿吹风机吹头发。忽然听见手机叮叮一声,收到新的微信消息。 她眨了眨眼睛,右手继续挥舞吹风机,左手点亮手机屏。 发信人是费疑舟。 点开来,一张端正俊朗不输任何男星超模的帅哥照片映入殷酥酥的眼帘。 她挑挑眉,单手敲字回复过去:【收到。】 仅仅秒钟,对方的回复便过来了。 费疑舟:【周天下午5点,记得穿我送你的旗袍。】 吹风机嗡嗡的音流近在耳畔,像蜜蜂在她心田间忙碌地采蜜。 殷酥酥心尖轻微一颤,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弯,回了个“好的”。 稍顿半秒,又回了一句:【那你也不要忘记,系上我替你选的领带。】 费疑舟:【好。】 * 对于本周末跟随费疑舟回祖宅这件事,殷酥酥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抱有什么心理。或是紧张或是忐忑,或是不安或是排斥,更大的可能性则是种种情绪都有,交织如麻。 总之,地球自转日升月落,在她复杂的情绪交替中,周末还是到了。 之前接的网剧已经定完妆开机。周末这天,殷酥酥有两场戏要拍。 她提前算好了时间,下午两点就能准时离开片场。 午后微风徐徐,阳光被树木枝叶滤过,洒下细碎柔软的斑影。 今天殷酥酥状态不错,一点多就提前收工,抓起墨镜口罩和她的小助理,驱车离去。 路上,许小芙坐在副驾驶席碎碎念:“酥酥姐,今晚你就要去见家长了,我好紧张。” 殷酥酥被这小丫头逗得噗嗤一声,斜眼瞥她,“我见家长,你紧张个什么劲?” “我替你紧张呀。”许小芙望着她,眼眸透着清澈的神往,“那可是大家族!你想想看,能教养出费疑舟那样人的家庭,肯定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殷酥酥听后心里也是一阵慌,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自己身为姐辈的脸面,没太大反应,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管他呢。收钱办事。就当多接了一部人设是豪门长媳的戏。” “好淡定。”许小芙立刻满面崇拜:“酥酥姐你的心态真是太好了。” “行了,别老说我。”殷酥酥被夸得心虚,干咳了声岔开话题,转而道:“上回我把陈志生的照片发给你看了,你觉得行不行,合眼缘吗?” 许小芙卡了下壳,回想起那张英俊凛然的脸庞,两颊微热,诚恳地予以:“长得确实好看,很好看。就是有点……自带杀气?不太适合我吧。我喜欢那种温柔的白衣少年,笑起来会发光那种。” 殷酥酥:“陈志生以前是猎鹰的!我有个朋友不是画家吗,她爹妈都是军委的,我跟她打听了一下,猎鹰可是全中国最牛的特种部队之一,和狼牙蛟龙雪鹰利剑齐名,都是王牌部队。这些军中大佬当然自带杀气,方圆十里鬼神莫近,多有安全感。” 许小芙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摆手摇头:“算了算了。我害怕他,不要。” 殷酥酥知道缘分这种事勉强不来,权当事件翻篇,没再多提,老地方将许小芙放下车后独自回了樟树巷。 换好旗袍带上妆。接着便开始等待费家大公子的电话。 点十分,电话来了。 殷酥酥暗暗定了定神,接起:“喂,你到了?” “没有。”费疑舟清冷的嗓音稍滞半秒,又绅士地询问:“迈巴赫出了点问题需要送去维修,你看是我用其他车直接来接你,还是你给我一个其他你方便的地址。” 殷酥酥思考两秒,说:“不然你直接把你们祖宅的地址发我,我直接开车过去,我们在那附近碰头?” “也可以。” “好,那你直接微信发我吧。” 电话挂断的下一秒,一条定位地址便发送至殷酥酥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地图浏览了下。 这个点儿倒是不堵车,路况畅通。但目的地着实遥远,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从樟树巷开车过去也要耗时整整五十五分钟。 没敢再耽搁,殷酥酥迅速扯了件外套,往身上一裹,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一路飞驰。 一个小时后,殷酥酥秀气的白色小轿车行驶至京城南郊。 南郊这地界儿,用“寸土寸金”来形容都浅了。别看它离市中心远,房价却高得相当离谱,丝毫不逊色内一环。殷酥酥以前看过一条新闻,内容是说南郊一套豪宅跳楼大甩卖,打了个骨折,售价仅仅5亿。 当时,殷酥酥差点儿一口汽水喷出来。 暗道好一个“仅仅”。 驶入南郊一带后,殷酥酥脚下的油门儿便松开了。没有费疑舟领着,她就算浑身是胆,也万不敢进费家门。因此,在给金主爸爸发去一条“我到啦”的消息后,殷小姐便漫无目的地在附近遛起弯儿来。 边遛弯,边等她的“未婚夫”大佬现身。 日暮之前的天空绚丽璀璨,天边几团云朵,火烧似的野艳。 小轿车晃晃悠悠,像老爷爷骑着一只慢乌龟。 南郊是京城最老的富人区,住的全是老钱显贵,风景堪比古典油画。 殷酥酥开着车,小风景一看小秋风一吹,还真挺舒适。 就在她哼着小曲儿,忍不住想掏出手机拍张风景图当做此次“南郊之行”的纪念时,路边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年过五十的半老大爷,穿一件浅色圆领衫,打扮得很休闲,但光看那道背影所散发的气质,便不难猜测他仪表不凡。 此时,那位大爷正低着头左右踱步,似乎正寻找着什么。 殷酥酥打望了会儿,见这大爷一把年纪。心生恻隐,于是把车驶向路边,停车熄火开门下车,朝大爷走了过去。 “大爷。”她走到半老大爷身后,有礼貌并且热心肠地问:“找东西呢?” 听见这道声音,大爷身形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发声者一眼。 也正是这一回头,令殷酥酥突的怔住。 刚才远观这位大爷的背影,她其实就已经猜到大爷相貌不差,可这会儿近距离见了才知道,岂止是不差。 大爷这身材这气质,年轻时候妥妥的大帅哥。 而且…… 怎么感觉还有点似曾相识? 瞧着大爷的脸庞,殷酥酥脑子里神思百转,发了几秒钟呆。 那头,大爷目光落在殷酥酥脸上,也是略微一愣。她的脸庞不过巴掌大,被黑色口罩挡去大半,只露出一双乌黑分明而又明亮的眼。 大爷皱了下眉,一个劲盯着殷酥酥。片刻后不知为什么,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色,转瞬即消失。 殷酥酥被看得一阵发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将口罩又扒高几分,左顾右盼,谨慎地问:“大爷,您认识我?” 这大爷看着也不年轻了,难道还看过她拍的无脑小网剧? 这么巧吗。 大爷缓慢地说:“不认识。” “哦……”那就好。 殷酥酥松了口气,笑着抚了下心口,又问:“您什么东西丢了?” 大爷回答:“出来散心走两圈,结果弄丢了我前两天刚买的尾戒。” “……哦。”殷酥酥心想大爷还挺潮,了然地点点头,“什么样的尾戒?” “款式简单,一个素圈指环。” “好的。”殷酥酥应完就垂下头,视线仔细搜罗起来,口中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一起找吧。” 半老大爷视线在殷酥酥身上停驻了好片刻,才迟迟移开。他清了清嗓子,掩饰什么般,继续寻找失物,头也不抬地说了声“那就谢谢你了”。 于是乎,红彤彤的夕阳映照下,一老一少就这样勾着脑袋动作统一,闷不作声地找了一分钟。 突地,大爷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再次开口,状似颇为随意地问她,“小姑娘,你住这附近?” “不是。”殷酥酥摇头。 大爷语速带着某种耐人寻味的缓:“那你来这儿找朋友?” 殷酥酥是个实心眼,想着陌生人互不相识,随口回了句:“我过来见家长。” “……”大爷好像没料到她这么实诚,眼神诧异了一秒,然后才恢复了漠然平定。清清嗓子,继续意味不明地问:“来这里见家长,你男朋友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 殷酥酥回答:“挺不错的。”何止是不错,是好得不能再好。 萍水相逢,因殷酥酥的热心肠而结缘的一老一少,就这么聊上了。 大爷东打听西打听,一会儿问问她和男朋友感情好不好啊,一会儿问问她和男朋友交往多久啦,殷酥酥想着这个年纪的中老年群体多数比较八卦,倒也没反感,全都信口开河鬼扯着答了。 和殷酥酥聊了大半会儿,大爷又若有所思地说:“照你的说法,你男朋友应该挺不错,在你眼里都没有缺点。” 殷酥酥想了想,回答:“唯一不足可能就是他年纪有点大,感觉跟我有代沟。” 大爷:? “代沟?”大爷看着她,像是分外好奇:“具体是哪些代沟?” 殷酥酥扒拉着路边的草丛,很自然地便直言道:“他好多网络用语都不懂,连‘2333’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情绪过于稳定,缺乏一点点青春的活力和朝气。” 大爷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心想:2333?那是个什么东西。 顿了下,很客观地回她:“可能你男朋友平时工作比较忙,不怎么上网冲浪。” “也许吧。”殷酥酥摊手。 两人就这样边找东西边东南西北地瞎扯。 不多时。 背后蓦然传来一道嗓音,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惊讶同疑惑,尾音微扬,似不确定,唤了一声:“酥酥?你为什么在这里。” 殷酥酥闻声回过头,看见劳斯莱斯清影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她的小轿车前方,费疑舟就站在车旁,修身玉立,安静看着她,清沉沉的眸染着丝不甚明显的困顿。 殷酥酥看见他,眼眸一亮,脸上也随之漾开抹甜甜的浅笑,扑扑手起身走过去,笑着说:“这个大爷在这里找东西,我看他一个人忙活半天,怕他把腰闪了,过来搭把手帮个忙。” 殷酥酥说这话时,注意力完全在费疑舟身上。 因此她丝毫未察觉,跟在费疑舟身后的何建勤与陈志生,二者脸上的表情是多么复杂难辨精彩绝伦。 “知道了。”费疑舟的脸色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他牵起殷酥酥的手,目光随之便掠过姑娘纤细的身影,平静望向她后方位置。 殷酥酥见状,也跟着转头看,笑嘻嘻而又热络地介绍:“大爷,瞧,这就是我男朋友。” 说话同时,顺便给大爷递了个眼色:看我没吹牛吧。 话音落地,大爷和费疑舟都安静地对视着彼此,一时间,谁都没做声。 “……”这下换殷酥酥茫然了。她侧目看了眼找尾戒的大爷,又扭头看回身旁的费疑舟,发觉不对劲,手指轻拽他冷凉的西装袖口,低声问:“怎么了?你和这个叔叔认识?” “嗯。”费疑舟侧颜一如既往的清定淡然。他答完殷酥酥的问句,之后便看着尾戒大爷,十分温雅地问:“您是等平叔开车过来接您,还是现在坐我的车一同回去,爸爸?” 殷酥酥:“……” “…………@#¥%” 殷酥酥人都傻了。 她金主爸爸刚才喊这大爷什么来着? 爸爸?!!, 33Chapter 33 * 看着不远处那位丰神俊朗身量优越的中老年男士, 殷酥酥只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差点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她欲哭无泪地捂住了脸。 太蠢了。太蠢了。 难怪会觉得这个大爷的长相似曾相识,费疑舟的眉眼与他有三分相像, 身形轮廓也十分近似,不似曾相识才有鬼了! 她…… 她刚才跟这个大爷聊了些什么来着? 嫌弃费疑舟不上网不冲浪, 不知道2333是什么意思。 内涵费疑舟年纪太大, 情绪过于稳定, 没有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天呐。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在费氏太上皇面前吐槽他老人家的亲儿子! 殷酥酥越想越绝望, 恨不得立刻找根面条自挂东南枝。心想:今天这家长还有必要去见吗?费老爷子这会儿对她的印象肯定已经非常深刻,无语至极。 相较于内心惶惶不安的殷酥酥, 费善清和费疑舟这对父子的反应倒是很统一。二者眉眼沉静,面容平和, 都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变化。 仿佛一座安静伟岸的山,对峙着一域静水深流的湖。 不知过了多久, 费善清终于神色如常地开口, 说道:“今晚的主角都到了, 我继续在外面转悠岂不是怠慢了贵客。走吧。” 说完, 老爷子很随意地扑了扑手, 迈着步子朝清影车走去。 见父亲从身畔经过, 费疑舟微微垂下眸, 恭谦有礼地提议:“您遗失的物品是什么,我派人过来找。” “不用了。”费善卿无甚所谓地摆了下手,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值不了几个钱。我这人虽然不年轻了可能和人有代沟,但是哪些事,孰轻孰重我还掂得清。” 殷酥酥:“……”费叔叔您是在内涵我吗。 殷酥酥羞愧地掩面。 费善清话音落地, 恭候于车旁的何助理已伸手拉开车门,低眉垂首,等老爷子上车。 待费善清于后座落座,何生复又手臂微搡,关上了车门。 空气里响起一阵轻而闷的“砰”。 殷酥酥在边上尴尬不已,正用脚趾在地上抠着豪华一室三厅,见老爷子上了车,她下意识抬头,往后座方向看了一眼,思索两秒,低声对费疑舟说:“一台车坐五个人有点挤,我就不上去了。我开我自己的车跟在你们后面就好。” 费疑舟闻言,面色依然没有什么起伏。他只是微侧目,淡淡吩咐身旁的何建勤,道:“你陪费董坐这台车。” 殷酥酥就站在费疑舟旁边。听完他的话,心生不解,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你不坐这台车一样?” 费疑舟目光落于她脸上,语调平静:“你说得对,五人同乘一台车,确实有点挤。” 殷酥酥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费疑舟说:“所以我坐你的车。” 殷酥酥:“……” 殷酥酥呛住,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眼劳斯莱斯后座。 纯黑色的车窗完全升起,单面防弹材质,人站在外面朝车内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 怕老爷子隔窗看自己,她背脊笔直如临大敌,脸上时刻紧绷着一抹端庄淑女的职业微笑。僵着唇,声音压得更小了:“你还是跟你爸爸坐一辆车吧,坐五个人挤,坐四个人其实还好。”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回答:“但是坐三个人会更宽敞。” 殷酥酥觉得这位太子爷有时候缺根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声:“你不陪你爸爸坐一起,万一他觉得你有了媳妇忘了爹怎么办?他会不喜欢我。” 费疑舟静默两秒,回答:“我父亲是个思想行为都很正常并且成熟的成年人。他不会这么幼稚。“ “可是……”殷酥酥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一股力量轻柔的包裹。 殷酥酥诧异,考虑到老爷子就在车内,长辈面前不敢过于亲昵,内心不安,条件反射地想把手从费疑舟的掌中抽回。 可男人五指收握,修长似玉的指节,将她手牢牢束缚住。那触感温暖而有力,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温柔。 费疑舟神色自若,在殷酥酥困惑不解的眼神中,自顾自牵起她,直直便走到了清影车后座的车窗前。 殷酥酥呆住,脑门上升起一个问号。 之后,便听费疑舟淡淡地说:“我和酥酥一起坐她的车。” 乌漆抹黑的车窗内寂静了会儿,须臾,传出一道嗓音,回道:“知道了。” 殷酥酥人都站到老爷子跟前了,当然不可能干杵着当哑巴。她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于是暗自清了清嗓子。温和得体地道:“费叔叔,那我们先失陪了。” “嗯。”车里的费善清又不显喜怒地应了声。 引擎发动。 劳斯莱斯清影沿大路静谧无声驶出数米,拐进了一条林荫道。 殷酥酥则带着费疑舟来到了她的小轿车旁边。 “那个……我先说清楚啊,我这辆车可比不上你那几台豪车。”一丝窘促不安的情绪,悄悄从心底蔓延开。殷酥酥脸微微的发热,故作自如地清了清嗓子,下巴抬起来,道:“不过,你现在就算是嫌弃也没办法。你的车已经开走了。你只能纡尊降贵坐我的车。” 费疑舟端详着她,看她小巧的下颌无意识微抬,瞬间便了悟了她的内心的某些情绪。 他没有多说,嘴角细微地勾了勾,迈开长腿径自走到了驾驶室车门前。 殷酥酥见状一愣,脱口道:“你干嘛?” 费疑舟说:“开车。” “不用不用。你坐后排或者副驾,我来开就好。”殷酥酥简直是诚惶诚恐,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费疑舟身前。 他哪种出身,她何等身份,怎么敢让他给她当司机。 姑娘身形纤细而灵活,猛一下窜过来,像是森林里俏皮天真的松鼠。费疑舟毫无防备,怕自己的身体撞到她,下意识便绅士地往后退半步,场面颇为滑稽。 殷酥酥见空间让出,兵贵神速,赶紧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席座位上,不给他鸠占鹊巢的机会。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如闪电。 “……”费疑舟眼神里多出一分无可奈何,抬臂掌住车门,垂着眸看她:“说实话,让一位美丽的女士替我驾车,你这真的是难为我。”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能不能讲点理,到底是谁为难谁? “你知道我的车是什么车吗?”她抬头望向他,笑眯眯地问。 费疑舟回答:“奔驰。” “你以前开过这种车吗?”她又问。 “没有。”费疑舟又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车是奔驰CLA,奔驰最便宜的车型之一,从实用性方面来讲是一个女款车,车型小巧车身空间紧凑,售价三十来万人民币。”殷酥酥非常平缓地说。 费疑舟闻声,面色微不可察地稍稍一滞。关于她说的这些,他确实不了解。 殷酥酥眨眼睛,意料之中:“不知道吧?” 费疑舟坦然而淡定地摇头。 殷酥酥随即又是一笑,尽量平和地说:“这位先生,其实对我们普通人而言,一台售价三十万的奔驰车,开出去已经很有面子了。但对于你来说,没见过也没听过。因为在你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世界里,你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价位的车辆。” 费疑舟听她说着,眸光忽而间深如暮霭。静默片刻后,他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走到了副驾驶一侧。开门上车。 奔驰CLA的内部空间确实紧凑。费疑舟一米九的身高坐进来,头顶几乎触到车厢顶部,一双格外修长的腿更是有些无处安放。 但他面容如常,眉峰的线条矜贵而平和,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或不适。右手扯过安全带,环过腰腹,扣紧。 “请这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殷酥酥扮演起专业司机,促狭地朝他弯了弯唇,打燃了引擎。 车内安静了会儿。 蓦地,费疑舟直视着前方,冷不防开口:“你刚才说那些话。应该不只是想跟我聊这台车。” 殷酥酥眸光轻微一闪,没有应声。 费疑舟随之转过眸来看她,微蹙眉,语气稍沉:“你想表达什么?” 殷酥酥两手握着CLA方向盘,眼睛不看他,片刻后莞尔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都是注定的,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否则对双方都不好。” 费疑舟盯着她,目光瞬也不离。说:“你是在说车,还是在借车说人?” 殷酥酥挑眉,促狭地噗嗤了一声:“先生,您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影视院校毕业的小艺人,借车说人?我还没有这么深的内涵跟文学底蕴。” 几声鸟鸣掠过穹窿。 费疑舟缓缓收回视线,食指漫不经心敲了下额头,眼神沉寂,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 费氏祖宅位于京城西郊的金环山腰。 寻常的达官显贵豪门望族,建宅地大多爱选在山顶,因为喜欢享受端立于云端的感觉,将芸芸众生置于足下。费家却不然。 相传,这座祖宅的建造是受某风水大拿的指点,依山傍水,背有根基,可保祖孙万代皆受庇荫。 随着黑色劳斯莱斯驶入林荫道,参天松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开,视野迎来一片开阔。 这是一座占地超过万平的中式园林,在封建帝王制时期,琉璃瓦是皇亲国戚的专用品,如今光阴飞转换了人间,在现代,依然是钟鸣鼎食之家彰显身份的不二之选。 夕阳洒下,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华光,仿佛女娲补天时,遗落人间的神石。 园林别墅三层的露天大阳台上,此刻站着三个身姿挺拔的俊男美女,一水儿的气质矜贵珠光照人。 “喂喂喂,来了来了!” 说话的女孩穿一身大牌高定小洋装裙,乌黑长发在脑后绑起一个淑女结,脚踩羊皮小靴,手拿最新式望远镜,惊喜又兴奋的吆喝着,“我看见大哥的清影开进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也看看!”接话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四五,正是张扬不羁的年纪,原本乌黑的短发被染成了时髦的浅茶色,还烫了纹路,配上那身斑马纹的迪奥新品,乍一瞧,会让人以为是米兰时装周上哪个走秀的潮模。 见费雯曼不搭理自己,费云琅急得很。他伸出手,索性直接一把将望远镜抢了过来,怼到鼻梁以上,往铁艺大门外观望。 果然,门前佣兵开了门,清影车畅通无阻,直入庭院。 费云琅认认真真地瞧了会儿,蓦然一声惊呼:“啊!” 费雯曼连忙凑上去:“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大哥的女朋友了?” “不是。看见何助理了。啧,这小子又换发型了,别说还挺帅。” “……你是不是欠扁。”六小姐满脸失望,双臂骄纵地往身前一环,“看见何建勤有什么好稀奇,大惊小怪。” “哟,何生从车里下来了,绕行到了后排拉开了车门……”七少爷非常自觉地当起了实况转播员。 他全神贯注,定定盯着后排车门,等待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哥带着那位神秘准大嫂闪亮登场。 这时,一旁的费闻梵眼也不抬地轻轻嗤了声,边继续跟手机里的好莱坞女星聊星空海洋,边慢悠悠地揶揄:“瞅瞅你俩这没见过世面的德性,不就一个大嫂,待会儿晚饭的时候也就见到了。至于提前拿个望远镜在这儿蹲守?” 费雯曼斜眼瞥他,说出的格外阴阳怪气:“您得瑟什么呀?” 费闻梵眉毛一挑:“兄弟姐妹里,大哥就把大嫂领我跟前来过。作为唯一一个咱大嫂本尊的人,我得瑟一下怎么了?你嫉妒啊?羡慕啊?恨啊?” 费文曼着实汗颜,懒得理这个幼稚的四哥,翻了几白眼过去,敷衍道:“行行行,大哥最爱你,你是大哥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费闻梵宽肩微抬,露出个颇为自得而又格外桀骜的笑容。 这时,费雯曼见费云琅那儿半天没了下文,不耐烦地打了他一下,抬声催促:“不是实况转播吗?你倒是说呀。看见大哥和准大嫂没?” “别着急呀,人这不马上就要从车里出来了……” 费云琅嘴里嘀咕着,使劲眨了下眼睛,聚精会神,生怕错过初见大嫂的神圣的第一面。 可令七少爷万万没想到的是,紧随其后从劳斯莱斯后座下来的,既不是他最崇拜尊敬的大哥,也不是那位传闻中祸国殃民的大嫂。 而是他们亲爱的老爹,费善清男士。 只见老爷子不急不缓地下了车。站定之后,抬手略微整理衣装,眼风不经意间一扫,好巧不巧,与望远镜里费七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费云琅:…… 费善清面无表情,眼刀子冷飕飕,用眼神说: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了个去!怎么是爸!”费七爷吓得手都抖了,忙慌慌将望远镜拿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溜到旁边的视线盲角处躲藏。 这副活见鬼的样子,逗得六小姐和四爷直发笑。 好几秒功夫,费雯曼才笑够。她抬手抹去笑出来的泪花花,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可告诉你,你那几头狮子的事儿,爸爸还没消气呢,回来这几天夹着尾巴做人,仔细被收拾。” 费家七少爷帅气出挑的俊脸愁得像个苦瓜,一面唉声叹气:“唉,都怪大哥,突然说有了女朋友要结婚,搞得我对那个殷酥酥特别好奇。要不是为了看看她,我在迪拜躲得好好的,才不回来找骂。” 不多时,忙着艺术事业的四爷忽然稀罕地挑了下眉,疑惑道:“奇了怪了,怎么有个小孩儿车朝咱们家开来了?” 费雯曼抬眸观望。只见一辆奔驰白色CLA就跟在劳斯莱斯后面,也开进了铁艺大门,便随口道:“听爷爷说这几天后院的几间宅子在做安全检修,估计是检修施工队吧。” 三人没把那辆小奔驰当回事儿,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咖啡聊天。 然而,奔驰车没去后院,而是直接就在庭前停下了。 三人注意到,均是心生不解。紧接着,副驾驶室和驾驶的两扇车门便一前一后开启,穿墨蓝色西服的矜贵男人,和身着暗色繁纹旗袍的纤细身影,齐刷刷映入他们视野。 三人:“……” 费云朗一口咖啡直接喷了出来:“六姐,这就是你说的检修施工队?” 费雯曼一脸被惊到的表情,捂嘴:“我哪知道大哥这么有闲情,忽然买了辆小孩儿车来开。” “谁告诉你这是大哥的车?”费闻梵懒耷耷地回了句。 费雯曼面露惑色。 “没看见大哥是从副驾驶起下来的。”费闻梵说,“这明显是咱准大嫂的车。” 听完这话,费云琅的表情忽然有点哭笑不得。他惊讶道:“咱准大嫂不是文艺工作者吗?现在的大明星这么低调?” “大明星?”费闻梵看他一眼,说:“你没去了解过殷酥酥吗?” 七少爷十分呆萌地说:“没有啊,怎么了?” 费闻梵道:“咱们的准大嫂是文艺工作者不假,但可不算是大明星。出道5年只演过几部网剧和网大,她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估计大部分收入都供楼去了。” “哈?”费雯曼皱眉,少女的同情心泛滥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的准大嫂好励志哦。” “行了,别悲天悯人了,都成你大嫂了还可怜什么,不知道多厉害呢。”费闻梵抬手,一边一个勾过小弟和小妹,说:“二哥三姐都在国外回不来,老五今天又有四台手术,兄弟姐妹里就剩咱仨给大哥撑门面了。都把精神打起来,走,下楼会会这个嫂子去。” 庭院这头,殷酥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个臭皮匠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 CLA停稳后,费疑舟率先下车,继而便绕行至驾驶室一侧,开车门,绅士浅笑,伸出右手,亲自来牵引她下车。 殷酥酥愣怔一瞬,很快又回过神。褪去外套,露出里头的修身暗纹旗袍,朝费疑舟柔婉一展颜,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一对璧人相携出现。 就在这时,一名穿中山装的老者缓步行至二人身前,笑着说:“大少爷,殷小姐,老先生从下午开始就念叨起二位了,快跟我进来吧。” 费疑舟微颔首,带着殷酥酥跟在老者身后前行。 殷酥酥毕竟是演员,尽管心中已经紧张到快要呕吐,她面上看起来依然从容典雅,自信大方。 只有完全汗湿的掌心,泄露了内心世界的仓皇。 “别紧张。” 突地,耳畔传来很轻的三个字音。 殷酥酥眸光微跳,下意识抬起头。 费疑舟平静地目视着前方,下颌线条松弛温雅,淡淡地说,“上次太平山的周氏家宴,爷爷对你很满意,已经提前跟我父母打过招呼了。” 殷酥酥这会儿热血翻涌心跳得飞快,听他说完,便想开个玩笑来活跃气氛转移自己的情绪。于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蹦出一句:“爷爷跟他们打招呼说什么,该不会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许开个支票扔我面前,让我离开你吧?”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豪门阔太看不上出身低微的女主角,开出一张巨额支票要女主离开男主。 女主再非常有骨气地把钞票一撕,沉声来一句“我才不要你的钱,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殷酥酥被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想象逗得想笑,忍住了,接着又说:“不过这个年代谁还给支票啊?直接银行大额转账多方便。” 费疑舟听得弯唇,侧目懒漫瞧她一眼,说:“那你是希望收到支票,还是收到转账?” 殷酥酥被生生一哽,随后便满脸正气,用最严肃的语气很有原则地说:“放心,我收了你的好处,当然就只会给你办事。你父母就算真的拿钱砸我,我也会死皮赖脸,说一定要跟我家凝凝子在一起。” 费疑舟见这姑娘一副忠肝义胆日月可鉴的模样,就差效仿岳飞往背上刻个“精忠报国”,嘴角不禁微牵起一道弧度,懒洋洋地说道:“殷酥酥小姐富贵不移威武不屈,此等大义,真令我感动。” 殷酥酥被夸得心虚,干笑:“应该的,应该的。” 费疑舟:“不过话说回来。我父母今天不管是给你支票还是转账,你都必须收下。” 殷酥酥闻言,茫然了,木木地问:“要我收下分手费。什么意思?你不跟我结婚了吗?” 费疑舟心情晴朗得很,弯唇一笑,从善如流替她解答了疑问:“爷爷特地提醒我父母。别忘了给你准备见面礼。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给你的见面礼应该是红包。” * 管家在前引路,殷酥酥挽着费疑舟的胳膊,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左右四顾。 脑中莫名便联想起《红楼梦》中的一段话: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红楼梦有四大家族,如今一进费氏祖宅,才知道何为现实版的中式望族名门。 殷酥酥以前去恭王府观光,听讲解员说和珅卧室有八根金丝楠木柱,价值二十余亿,而费氏祖宅的主厅,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竟也是同样的金丝柱。 饶是做了再多心理准备,殷酥酥此刻还是被主厅的堂皇之势给镇住了。 中式沙发上,正中位置坐着的是费爷爷费豫真老先生,费爷爷的左手边坐着的,则是不久前和殷酥酥有过一面之缘的尾戒行者费善清。 两位长者都是满脸随和的模样,温和看着走来的一对年轻人。 就在殷酥酥拿眼风悄悄地乱转,试图寻找费疑舟母亲的身影时,一道清理典雅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那个声音温柔含笑,说道:“你阮姨本来约我今天打麻将,我说我家阿凝要给我带儿媳妇回来,她惊喜得很,电话里跟我聊了老半天。问这问那,我才给打发完。” 殷酥酥闻声,回过头。 只见一位着素锦长裙、披深色蜀绣披肩的贵妇人噙着笑,朝他们款款走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费疑舟眼底柔和几分,弯起唇笑:“妈。” 费母申采丽含笑点了点头。目光微转,看向费疑舟身旁的年轻姑娘,静静端详起来。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见费母打量自己,赶紧面露微笑乖乖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申采丽面上仍带着笑,眼神里却多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朝殷酥酥点头作为回应,坐到了费善清身旁。 紧接着,费疑舟便执了殷酥酥的手,将她牵至几位长辈跟前。 这一瞬间,殷酥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反手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 与他十指紧扣。 继而,便听端立于她身畔的先生微启薄唇,平静温淡而又无比郑重其事地介绍道:“爷爷,爸,妈,这就是殷酥酥。我对她挚爱多年,视她为此生唯一,无论前程,定要相配。” “……”殷酥酥心口蓦地一阵发颤。 或许是自作多情,殷酥酥无端有种猜测,只觉费疑舟这番话,既是说给三位长者听,也是说给她听。 几分钟前,她坐在奔驰CLA里,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说“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 而这个男人,偏偏却当着诸位长辈和她的面,直言与她“无论前程,定要相配”。, 34Chapter 34 * 费疑舟话音落地, 偌大的祖宅会客厅有一刹的寂静。 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本就紧张得头晕眼花胃抽抽,又听见他在各位长辈面前这样情深意浓地介绍自己, 瞬间更加窘迫。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心慌意乱,费疑舟握住他手的五指不着痕迹收拢,以一种极为贴心而又温暖的力道将它柔和包裹。 殷酥酥眸光跳了下, 条件反射转过头, 看向他。 费疑舟安安静静立于他她身旁,目光平视着主位的三位长辈。眼神冷静, 面色如常。整个人的姿态显得无比从容而松弛。 很显然, 与她的惶惶不安相比, 他淡然得就像一片一望无垠、而又没有丝毫风浪的海洋。 深蓝,静默,沉郁。 永远都样样胸有成竹、事事八风不动。 只是极短暂的一眼。殷酥酥没有敢过多偷看他, 而是很快将目光撤回,垂下头,继续作出毕恭毕敬而又温柔端庄的模样。 紧随其后便乖乖招呼各位长辈, 唤道:“费爷爷,伯父伯母,你们好。” 下一秒, 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威严而又慈爱的老者嗓音,笑盈盈道:“上次太平山一别,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酥酥, 我看你怎么像是瘦了不少?” 殷酥酥知道这是费爷爷的声音, 抬头柔婉一笑,回答:“谢谢费爷爷挂心,这段时间工作稍微忙了一些。” 费爷爷听后眉心微蹙, 语气里满是关怀,说:“工作再忙也务必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你们这些孩子现在都还年轻,事业可以慢慢来,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听完这些话,殷酥酥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暖流。 印象中,自从她离家来到京城打拼,身边就很少有人会提醒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这种质朴而真切的话语,她这些年几乎只听电话里的妈妈说过。 从这简短的话语中,殷酥酥可以真切感受到,这个与她仅有过两面之缘的老人,是发自内心在关心自己。 她心中动容,不由连连应道:“谢谢费爷爷关心,我记住了,以后争取把自己养胖一点。” “嗯。”费豫真笑着点头,随后又微侧首,朝身边的儿子跟媳妇递了个眼色。 申采丽和费善清原本端端坐着,都还在不动声色端详眼前的年轻姑娘,被老爷子的眼神一提醒,这才恍然想起什么。 费善清以手掩唇,不甚自在地清了下嗓子,拿胳膊碰了下身边的申采丽。 申采丽便朝殷酥酥优雅地弯了弯唇,右手微抬高,面含笑容轻轻一招手,说:“酥酥,你过来。” 殷酥酥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见费母唤自己过去,她不敢违背,只能又像害怕又像泄愤似的,用力捏了捏费疑舟。 都怪他,害她这么紧张! 他妈妈让她过去,是要问她什么呢? 问她家乡在哪里?问他父母从事什么工作?问她家庭年收入?虽然费疑舟早就说过,费家的孩子不需要联姻,婚姻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但是,只怕费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家最出色最优秀的长子,会给她带回一个落后地区小城市长大的姑娘吧? 他的父母,会不会,因为她过于不对等的出身而看不起她呢。 微不可察的自卑心理,像是蜘蛛吐出来的丝,一缕一缕,将殷酥酥的心脏缠绕。 旁边,感觉到她掐他手的小动作,费疑舟内心不自觉便柔软了些许,没有说话,反手安抚式轻拍她手背。 短短几秒钟,殷酥酥内心已转过了无数个乱七八糟的念头。不能让费母等太久,她最后看了一眼费疑舟,终是松开手,朝沙发那边走了过去。 “伯母您叫我?”殷酥酥脸上竭力维持着甜笑,拼尽全力强迫自己镇定。 然而,让殷酥酥没有料到的是,眼前矜贵的贵妇人并没有向她抛出任何可能让她难堪窘迫的问句。 申采丽只是淡淡地笑着,一边打量殷酥酥的脸庞,一边由衷夸赞:“瞧这模样,盘靓条顺的,长得真是好看。” 殷酥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实话实说:“谢谢伯母夸奖,您才是真的光彩夺目。刚才看见您,我都移不开眼。” 申采丽被这嘴甜的小姑娘逗笑,莞尔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光彩个什么呀?只要身体好,无病无痛我就知足了。” 殷酥酥听后,格外认真地回话:“伯母您的气色这么好,眼睛瞳孔乌黑、眼白雪亮,唇色也特别的健康红润,一看就知道您身体很健康。” 她这一番没话找话的尬聊言辞,意外令申采丽来了几分兴趣。 申采丽眨了眨眼睛,说:“你还能根据面相看出人的身体好坏?” 殷酥酥囧,笑了一声回答:“我妈妈对中医很感兴趣,小时候家里放了一些中医学方面的书,我翻过两本随便看了看,里面讲过一个健康的人气色容貌应该是怎样。不过,我只是很粗浅地知道一些皮毛,在伯母面前班门弄斧了。” “那还真的巧,我也对中医学感兴趣。”申采丽笑眯眯,“将来见了你妈妈,有机会,我一要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殷酥酥只好还以一个甜美的笑,没有作声。 心想,费妈妈这个想法必然是永无实现之日了。 又是一番寒暄。 紧接着,申采丽便从管家手里接过两个精美的红色纯手工苏绣红锦囊,放进殷酥酥手里。 申采丽说:“酥酥,这是你第一次跟着阿凝回家,我和你伯父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 “这……” 虽然费疑舟提前打过预防针,但当这两个红包真的落在手里,殷酥酥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负罪感。 费氏显赫,费家二老给的红包必然也不会是小数目。她一个假冒的儿媳妇,哪好意思真的收,连忙婉拒道:“不用了伯母伯父,心意我领了,谢谢你们。” 申采丽却扬了扬眉,故意玩笑着说:“你不收,总不会是嫌我们给得少吧?”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 婉拒不得,只好从命。 殷酥酥在心里叹了口气,颤着手接下了费善清和申采丽为她准备的见面礼红包。 见殷酥酥和母亲的红包拉锯战结束,始终静默不语的大公子适时出声,温和地说道:“爷爷爸妈,酥酥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看这孩子,也太讲究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专程准备礼物不是让你破费吗?”申采丽瞧着殷酥酥,笑容格外温柔。 殷酥酥心虚得很。那些礼物都是费疑舟替她准备的,她何来破费一说?表面上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费疑舟了解自己的三位至亲,替殷酥酥准备的三件上门礼,也都是投其所好格外用心。 送申采丽的,是一幅水墨山水画,出自现代知名国画大师徐千虹之手。 送费善清的,是一套唐代的花釉瓷茶具。 最后的最后,他才将给费豫真老爷子的金弥勒佛像取出,呈展至老人眼前。 看见金弥勒佛像的刹那,费豫真的精神明显一振奋。他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了金弥勒佛像跟前。 一番仔细端详之后,老爷子缓慢地点了点头,眉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欣慰之色,连声道:“好。好啊。太好了!” 费豫真回头看向殷酥酥,感叹着说:“拍下这东西,丫头破费不小吧。” 殷酥酥知道这尊鎏铜金弥勒佛像价值连城,不敢多说怕露馅儿,只好回答:“这是国宝级的文物,当然不能让它流浪在国外,砸锅卖铁也必须拍回来。” 费豫真闻言,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地说:“你知不知道,这套鎏铜金弥勒佛像你如果不送给我,过几年转手倒卖,价又要翻几番。” 毕竟不是花的自己钱,殷酥酥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自然地回话:“如果不送给您,它在我手里的最终去处只会有一个。” 费豫真问道:“哪里?” 殷酥酥理所当然地说:“我会把它上交给国家。” 话音落地,会客厅倏然一静。 殷酥酥见状,心里一沉,以为自己说错话,慌慌张张地望向费疑舟,想求救。 然而男人深邃如海的眼笔直望着她,脸色并无异样。 就在殷酥酥一头雾水的时候,费豫真老爷子兀然朗声笑起来,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好几秒费豫真才笑够,点点头,看殷酥酥的眼神里多出几分赞许,说:“不愧是我阿凝选中的人,想法都跟我们一样。” 殷酥酥茫然:? 费豫真一挥手,让平叔合上了金属箱盖,继而便随口唤道:“阿凝。” 费疑舟微垂首,恭敬执礼:“爷爷您吩咐。” 费豫真说:“老规矩,无偿捐赠给国家博物院吧。” * 城北昭华酒店十一层宴会厅,此时正是一派的衣香鬓影星光璀璨。 作为业内的龙头老大之一,皇山传媒在圈里圈外的名头一直颇为响亮。今天是皇山成立二十周年的纪念日,工会特意在昭华酒店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典晚宴,邀请各界名流到场赴宴。 宴会厅内,空气里飘扬着舒缓的小提琴曲。 宴会厅外,酒店外的红毯再次成为男女明星争奇斗艳的战场,闪光灯汇集成海。 不多时,一辆摩根第红宾利商务车缓缓从大路另一头驶来,停在红毯前方。外籍安保人员率先下车,绕行至后座,打开车门,一名身着明黄色修身晚礼服的女艺人款款现身。 “叶菲!” “是叶菲来了!” “叶菲小姐请看这边!” 两旁的媒体倏然躁动起来,记者和摄像师们眼前一亮,纷纷高声呼喊,试图吸引美人的注意,好拍到更多正面镜头。 穿黄色晚礼服的女星看着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气质清纯眉眼灵动,正是今年金鹿奖最佳新人奖得主叶菲。 叶菲出道第一部作品便是名导大作的女二号,获奖后立刻拿下了诸多高奢代言,风头甚至压过了许多一线大花。坊间盛传,叶菲背景雄厚,是沪圈艺术界某名门公子的小女友,背靠大树好乘凉。 有作品傍身有美貌加持,还有上流社会的豪门婆家一路开道,圈里都说,叶菲星途闪耀,未来的成就不可估量。 “什么豪门婆家?这些贵公子放着门当户对的豪门大小姐不娶,会娶一个小戏子?痴人说梦。” 后台休息室内,正在补妆的向雨琳不屑地冷哼了声。她眉目间满是嘲讽之色,拿着一把化妆刷,慢悠悠往脸上扫着腮红,听完身边助理和化妆师的议论,她又讥诮道:“这个圈子傍大款的例子难道还少?远的不说,就那皇山的秦媛,跟着赵世高这么多年了,转正了吗?” 助理在旁边压低声,说:“雨琳姐,你声音小一点。听说秦媛的休息室就在咱们隔壁。要是被她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向雨琳美眸一斜,嗤笑,“你看她前段时间丢了那么多商务,正在谈的一部电影也黄了,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呢。照这么下去,她在圈子里蹦达不了几天,凉是早晚的事。” 化妆师拿出针线,小心翼翼将向雨琳的腰身布料往里缝拢几分,适应她过分纤细的腰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接话:“欸对了。赵世高跟他那个老婆不是感情不和吗?听说是家族联姻,结婚以后就一直各玩各,秦媛估计就是看中这一点,觉得自己迟早能当上皇山传媒老板娘。” 向雨琳闻声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她要是稍微有点智商都不该这么想。那个赵世高可精得很,奉信的一贯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今天是她秦媛,明天不知道是哪个王媛李媛。她想和赵世高结婚,那得把枕头垫高点,好好做个梦。”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全都抿起嘴,一个没忍住,便又齐齐扑哧笑出声。 不料就在这时,紧闭着的休息室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几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回过头。 只见大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高挑美人。纯黑色哥特式晚礼服,配上极有个性的红黑色调妆容,冷艳夺目,气场强势。 看见此人,化妆师和几个小助理的面色纷纷微变,你往我脸上瞧,我往你身上看,面面相觑,都有预感:大事不妙了。 相较助理和化妆师的惊惶,向雨琳不愧和秦媛一样是圈内见惯各种场面撕过无数资源的一线花。背后嚼人舌根被正主逮个现行,小意思而已。 眼瞧着秦媛不请自来,向雨琳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是随手将化妆刷扔回桌上,红唇微勾,慢条斯理地笑了:“哟,我当是谁突然跑过来串门儿,原来是媛姐呀。” 向雨琳说完,还十分体贴地吩咐身边助理,道:“快,给媛姐倒杯咖啡。” 秦媛才不吃她这套,冷笑一声说:“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一股难闻味儿,我还以为有死老鼠呢,原来是几张臭嘴。” 向雨琳见秦媛一来就撕破脸,挑了挑眉,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儿朝向她,翘着二郎腿笃悠悠地说:“媛姐,我建议你要聊天就先进来,关上门,咱们慢慢唠。” 秦媛冷着脸:“怎么,你有胆子在背后说人闲话,没胆子被人知道自己是个长舌妇?” 向雨琳却笑出一声,无所谓地耸肩:“媛姐你误会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虽然你和你们赵董那点事儿,圈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可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不知道的吗?赵董是有家室的人,你知三做三这件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吧?” 听见这话,秦媛面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心虚,口中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赵董是我老板,我和他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反驳的同时,手却往后推,不露痕迹地将门给关上了。 向雨琳白她一眼。门一关,连表面功夫的戏都懒得再演。 向雨琳上下打量着秦媛,忽而啧啧感叹,摇头道:“我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笑你还是该同情你。按理说,你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了。没道理这么蠢的。” 秦媛韫色更重,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秦媛长得美,生气时眉眼凌厉,更添几分韵味。向雨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秦媛。片刻,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往秦媛踱近几步,靠近秦媛身侧。 向雨琳低头道:“媛姐,论资排序你是我的前辈,别怪做后辈的没有提醒你,往后放聪明点儿。你之前丢的那些资源,样样都不是小损失,再不夹着尾巴做人,你就不怕以后这圈子里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秦媛和向雨琳年纪相仿,相差不过四岁,戏路近似,走的路线也基本一致,彼此都是对方旗鼓相当的劲敌。 今年秦媛拿下三金影后,瞬间就比向雨琳高出了半截儿,向雨琳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秦媛得罪了人,向雨琳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看笑话的机会。 那头的秦媛也知道向雨琳心里在想什么。讽刺道:“我能不能在圈里混下去不劳你操心。另外我提醒你一句,与其天天在背后重伤别人嚼舌根,不如请个好老师打磨一下自己的演技。靠陪吃陪笑拿资源,终究还是不如自己有硬本事。” 向雨琳完全不生气,俏生生地笑:“媛姐你误会了。我说那些话并不是单纯为了嘲讽。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惹祸上身了吗?” 秦媛下巴抬高,整个人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我有奖项有实力,得罪谁我也不怕。” 向雨琳好笑地眨了眨眼:“你是觉得赵董一定会保你,所以才有恃无恐吧。” 秦媛被言中心事,眸光微闪,出口的话语却全是辩驳:”我已经讲过了,我和赵董只是朋友和上下级。你再乱说,当心我告你诽谤!” “OKOK,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向雨琳懒洋洋地摆了下手,“随便你们是什么关系吧。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太自大。这世上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赵董确实能在咱们的圈子里呼风唤雨,可你有没有想过?山外有山天外天,一山还有一山高?” 秦媛平日里恃才傲物恃宠而骄,入圈数年来,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亏,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有赵世高当自己的保护伞,她就能永远无所忌惮。 之前被解约的商务和影视资源,她一直以为是那条绯闻热搜误伤了曲宴时的缘故,可再没脑子的人,听向雨琳暗示到这份上,也品出其中的端倪了。 秦媛盯着向雨琳,迟疑地问:“你是说,我得罪了比赵董更有地位的人?” 向雨琳摊手,装傻充愣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慢慢猜吧。” “……”秦媛百思不得其解,用力地皱起眉。 向雨琳见她站在那儿半天没有走的意思,嫌烦,于是皮笑肉不笑地下了一个逐客令:“媛姐,宴会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始。您是赵董的女伴。要是赵董待会儿找不到你人。怕是要生你气了。” 闻言,秦媛这才猛地回过神。她深知赵世高的脾性,不敢失陪太久,最终恶狠狠瞪了向玉林一眼后,开门阔步离去。 哒哒哒。 轻盈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直至消失。 向雨琳瞄着细长眼线的美眸残留着幸灾乐祸的笑色,捂着嘴低笑两声,慢悠悠坐回椅子上。继续喝她的咖啡补她的妆。 助理在旁边一脸的好奇,没忍住心中的窥探欲,试探问:“雨琳姐,你刚刚一直说秦媛得罪了大人物,那你知不知道她得罪的到底是谁?” 向雨琳没作声,余光一斜,淡淡瞥了助理一眼。 助理收到这一眼神警告,心里发怵,当即埋下头,不敢再多问。 没成想,向雨琳随后却又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她说:“殷酥酥和曲雁时的那条绯闻热搜还记得吧,有消息说是秦媛干的。她和殷酥酥之前合作过一部电影,结了梁子。” 助力点头,思索间猜测到什么,惊讶:“你的意思是秦媛是因为得罪了殷酥酥,所以才给自己惹祸上身?” 向雨琳打磨着指甲,眯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地回答:“但是光凭一个殷酥酥,没有这么大能耐。我估计,她是攀上哪个资本了。” 助理听了点头,赞同她的说法:“确实。殷酥酥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糊咖,吃了《凡渡》这个大饼不说,还是非梵娱乐的老总亲自来咱们公司给签的合同,这面子也太大了。她背后绝对有人在捧,并且还是力捧。” 向雨琳笑起来:“这下你什么都明白了吧。” 助理恍然大悟地颔首。 向雨琳:“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对这个殷酥酥的印象其实还可以。她没背景的时候,见了我规规矩矩懂礼貌,有背景了还是恭恭敬敬喊我一声雨琳姐。” 闲聊几句后,向雨琳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助理道:“上次我让你帮我订一只新色birkin,办好了没有?” “早上刚接到SA的电话,说到货了,随时能去取。”助理笑着说,“我在网上看过图片,那个香芋紫特别漂亮,正好可以拿来搭配你昨天买的香奈儿套裙。” 向雨琳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摆:“那包不是给我自己买的。” 助理有点惊异:“不给自己买,那你是要送人?” 向雨琳微微一笑,“之前我瞄过一眼殷酥酥的资料,她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助理更惊讶了,“殷酥酥入圈才几年,以你的身份地位给她送礼物。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向雨琳比头脑简单行事莽撞的秦媛聪明太多。虽不知殷酥酥背后的人物是谁,但她明白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向雨琳淡淡笑说:“大家都一个公司,我这个做师姐的送小师妹一个包,没什么好奇怪吧。” 琢磨着,向雨琳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屏幕,进入微信。 瓷白纤细的指尖往下滑动着,好一会儿才翻找出一个备注名。 毕竟师出同门,殷酥酥也在向雨琳的微信通讯录名单内,只是过去,殷酥酥实在太糊,向雨琳从来没注意过这个小糊咖师妹,当然也就没跟她聊过天。 而现在,她大花向雨琳却要纡尊降贵,主动向这个师妹示好。 真是又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向雨琳心里感慨了会儿,点击那只小猫头像,进入对话框。略思索,敲出了一行字。 向雨琳:【酥酥宝贝^ ^听说你生日快到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下次见面给你,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 编辑完,按下发送键。 * 收到向雨琳发来的微信消息时,殷酥酥已暂别三位长辈,与费疑舟在费氏主宅的后花园内散步,等待开饭。 刚踏上一条悠长画廊,手拿包里的手机便响了一声,叮叮。 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看清消息内容的同时,眸光中泛出几丝浓浓的惊诧。 费疑舟注意到她表情的异常,询问道:“工作上又有突发状况?” 殷酥酥摇摇头,迅速组织语言敲下几行字,回复给对方,而后便将手机收回包里。随口笑说:“是公司里的大花前辈,忽然说要送我礼物,我已经婉拒了。” 费疑舟:“什么理由送你礼物?” 殷酥酥卡壳了下,不愿向他提起自己生日将至的事,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费疑舟:“因为下个月一号是你的生日?” 殷酥酥:“……” 殷酥酥着实是又被他惊到了,瞪大眼:“你怎么连我生日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费疑舟侧目,淡淡看她一眼,“你的基本资料网上一搜一大堆。” “……”殷酥酥被噎了两秒,还是觉得怪怪的,又接着说:“你看过就记住了?” 费疑舟语调从容而慵懒,四两拨三斤,“9月1号的生日,和全国的小学生开学报道同一天,这个日子,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殷酥酥囧。 确实。 她小时候最讨厌过生日,就是因为生日当天就要回学校报道。人家其他小姑娘生日前夕,又是试穿漂亮小裙子又是试穿漂亮小皮鞋,她最悲催,六岁到十八岁的所有生日前夕,她都在通宵达旦地补作业。 这些关于她生日的事,殷酥酥都只是在心中想想,没有说给费疑舟听。 因为再跟他多聊自己的生日,难免有暗示讨要礼物之嫌。 她想了想协议上的那些天价条款,又摸了摸刚刚收入囊中的放在红包里的两张巨额银行卡,发自内心地觉得: 金主爸爸给得实在太多了。 再问他要生日礼物,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于是很快又清了清嗓子,自认为非常有技巧而不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拍下的那套佛像,真的就这样捐给博物院?” 费疑舟语气很随意:“对。” 殷酥酥止不住地愕然:“那么贵的东西,说捐就捐?” 费疑舟目光落在她脸蛋上,口吻仍旧很随意:“你不是说,如果你得到了那件金弥勒佛像,也会无偿上交么。” 殷酥酥默了默,纠结了会儿,自己是硬着头皮装到底,还是跟他说心里话。 须臾,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非常诚实地道:“那是因为那樽金弥勒佛像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也一分钱没有花。这就好比,你如果问我要十亿,我会非常爽块地说‘好呀等我有了一定给你’,可是如果你问我要十万,我就舍不得了。因为我没有十亿,但我真的有十万。” 费疑舟耐着性子听她举例,觉得挺有意思,不禁很低地笑出声。半晌方道:“我爷爷、我父亲、包括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如果在国外遇上中国文物拍卖,都会尽力拍下送回国,捐给国家。” 殷酥酥有点无法理解,脱口而出:“那些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几十亿的东西,花这么多钱再捐掉,你们一点都不心痛吗?” 费疑舟摇头,淡然而平静地道:“我们费氏有一条家训,是从我曾祖父一代传下来的。” 殷酥酥眼睛眨巴一下:“什么家训?” 费疑舟回答: “有生之年,尽己所能,守一方安宁,兴一方水土,护一方百姓。” “……”殷酥酥怔住了,迟迟说不出话。 费疑舟清冷深邃的眸注视着她,继续道:“从小爷爷就教育我,先国而后家,家国大义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拍下文物再无偿捐赠,这些都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有能力做的事,为什么不做?” 傍晚清风拂过古色古香的画廊,殷酥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以一种尊敬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男人。 不是恭维。不含谄媚。不是小老百姓对名门望族的仰望,而是纯粹的,一个有家国情怀人的对另一个有家国情怀的人的尊敬。 殷酥酥由衷说道:“费疑舟先生,这一声‘先生’,您确实当之无愧。” 费疑舟勾起嘴角,“你过誉了。” 两人继续沿着画廊前行。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自两人身后传来,步伐微急而又不失稳重。 殷酥酥转回头。是何建勤。 只见这位心腹解语花手上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径直走到自家老板身前,恭恭敬敬递过去,说道:“先生,您吩咐我买的车正好有现货,车商那边刚把钥匙送来。” 直到这时殷酥酥才看清楚,何助理手上拿着的,是一把车钥。 帕加尼,顶级跑车。 费疑舟接过钥匙。 何建勤朝殷酥酥含笑点了点头,算打招呼,接着便转身离去。 殷酥酥探出脑袋,盯着费疑舟手上的车钥匙一个劲看,忍不住半带揶揄地发出感叹,夸张道:“费总您又买车啦。帕加尼,嗯,很不错,颜值高够拉风并且性能绝佳,符合您高贵的身份和不走寻常路的个人定位。” 她这张嘴,也不知是过去点头哈腰形成了习惯,还是天生就抹了蜜,溜起须拍起马来简直是流畅自若,所有言辞蹦出口,连个磕巴都不带打一下。 费疑舟沉默了大约三秒钟,才很有礼貌地点点头,云淡风轻回答:“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点钱。谢谢你的吹捧,很真诚。” 殷酥酥:“。” 殷酥酥听出他在笑自己拍马屁,囧了,连忙又随便问了个问题遮掩自己的尴尬,“这回选的什么颜色?” “白色。”费疑舟说,“和你现在的那辆一个色。” “哦。”她点点头。 下一瞬,把殷酥酥头都吓掉的事情再度发生。 “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白色,所以是照着你现在那辆给你挑的。”费疑舟直接把车钥匙递给她,“送你。” 殷酥酥:“……?” 殷酥酥差点傻掉,木呆呆地问:“你、你说什么?送我?” 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回答:“嗯。” 殷酥酥瞠目结舌:“为什么送我车?”还是这么高端回头率百分之三百的超级豪跑? “那辆CLA内部空间有限,确实不方便我开。”费疑舟平和地直视着她,懒漫道,“换这辆,一是作为生日礼物,二是今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地给你当司机,与你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能更多,更有利于你我培养感情。” 殷酥酥:“……” 还能这样?, 第 35 章 Chapter 35 * 太子爷这番话,说得是风轻云淡毫无波澜。可听在殷酥酥的耳朵里,只教她觉得惊悚,难以理喻。 增加更多的独处时间,培养感情? 殷酥酥望着费疑舟如玉的脸庞,白皙面容流露出一丝茫然。暗道:望族的贵公子做事就是讲究,假结婚原来也是需要培养感情的。 须臾的呆滞过后,殷酥酥回过神。她视线下移,由费疑舟的脸转向他手里那把车钥匙,继而摇头摆手,义正言辞而又有理有据地道:“如果您送这辆车是为了方便我,那么不需要,我很喜欢我自己的CLA。如果您是为了方便自己,那更不需要,我何德何能让您给我当司机。” 费疑舟听后,微微一挑眉,懒漫自若地回她:“做丈夫的替妻子开车,不是天经地义么。” 他说话的语气如此自然平和,字里行间熟络而亲昵,几乎给了殷酥酥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因为一纸协议在做戏,而是真的相恋数年结为夫妻,彼此情深意浓。 胸口像化开了一块熔岩巧克力,甜蜜浓稠的酱流出来,炙得她心尖莫名发烫。 殷酥酥的脸倏忽一红,像饮酒太多后的微醺颜色,媚态万千。 突然不好意思看他,她低下头,别过脸瞧别处,若无其事地回答:“随你怎么说,总之这辆车我不会要。” 费疑舟瞧着她,眼神有几分耐人寻味:“殷小姐列在协议里的那些东西,可样样都比这辆车价值高。” 殷酥酥闻言被呛了下。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瞬间就听出他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肯定是想说:那份协议她洋洋洒洒列了几百条,除开与她工作有关的各类商务资源外,光是豪宅她就问他要了十来栋。 列那堆协议的时候脸皮那么厚,怎么这会儿脸皮又忽然变薄,一辆车都不肯收? 殷酥酥以为他在讥讽自己装模作样,心头忽然有点气,下巴高高一扬,回道:“费先生,我虽然只是一个演员,比不得你名门之后出身高贵,但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还是有。那份协议相当于咱们这笔买卖的成交价,我跟你都签字落了款,意味着我们双方都认可这个价格,不会再有变化。我陪你演戏,你付我酬劳,各取所需。这辆车不在协议之内,纯粹是你超纲支付,我当然不会要。 费疑舟站姿随着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在听见“超纲支付”这个词以后,终于敛眸垂首捏眉心,没忍住,忽地弯了弯唇。 殷酥酥被他笑懵了,秀气的双眉用力拧成一个结,不甚理解道:“你又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对比她的愤愤然,边儿上的太子爷却像是心情颇佳的模样。 他捏着车钥匙,先是弯唇再是浅笑出声,而后那笑声变越来越大,笑得整个人都靠在了旁边的画廊玄柱上,甚至连那幅宽阔挺刮的肩都开始隐隐抽动。 “……”殷酥酥无语了,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什么好事,能让向来八风不动喜怒不形于色的费 家大公子这样开怀大笑。 傍晚的秋风穿廊无痕。 费疑舟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声,重新撩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姑娘。 “超纲支付?”他盯着她,清浅的眸残留着丝丝笑意,较往日而言,少几分清冷凛冽,更多了丝难得的少年气。复又挑了挑眉问:“恕我才疏学浅,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这个词,还请殷小姐赐教。” 话音落地,殷酥酥雪白的脸蛋霎时憋得通红。 “超纲支付”这个词是她刚才胡乱现编瞎造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哪里有胆子有脸赐教他。 结结巴巴好几秒,殷酥酥双颊的温度越来越高,在把自己蒸熟之前,终于支吾着挤出几个字来:“反正意思就是说,你支付的报酬超出了原本谈好的价格,给得太多了!” 看着姑娘窘迫又倔强的模样,费疑舟目光瞬也不离,直勾勾的,仍是想发笑。 他淡淡地问:“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么。” 殷酥酥呆住,压根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脸迷茫:“什么可爱多?” “我的意思是。”费疑舟迈着步子往她走近过来,又在与她相隔半步远的距离时停住,躬身低头,略微贴近她小巧红艳的耳垂,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语道:“殷酥酥,你别总是这么可爱。” 男人忽然靠近,独属于他的清冷暗香霎时间萦绕在殷酥酥鼻尖,钻进她的鼻腔,弥漫至她肺腑,熏得她脑子有点蒙。 心里一紧张,大脑一缺氧,肢体动作也就失了统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殷酥酥窘促极了,慌慌张张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不甚自在地抬手捋了捋头发,转移话题:”奇怪,你们家怎么这么晚都还没有开饭?“ 可费大公子是何许人也,未达目的,怎肯罢休。 见她往后逃离,他既不强迫也不阻拦,只是迈着长腿闲庭信步般跟上去。 费疑舟眼睛注视着她:“接受协议以外的礼物,真的就让你这么为难?” 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鼓足勇气抬眸,望向他。回答:“对。” 费疑舟的眼神里多出一份困惑:“有具体的缘由么。” 殷酥酥努力维持着冷静,随之又回答:“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无功不受禄。” 话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从手拿包里取出之前费家二老给的大红包,递到费疑舟眼前,主打一个原则性非常强:“正好,这个红包也不在协议范围内,我也不能收。一起退给你吧。” 费疑舟盯着她,扬眉:“无功不受禄。你的意思是与我结婚的所有报酬,你已经明码标价开在了协议里,不会再接受额外的东西。” “对。”殷酥酥点头。庆幸这位大佬终于懂得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准则了,“就是这个意思。” 费疑舟又道:“那如果另有增项怎么算?” 殷酥酥眨了眨眼,脑瓜子飞快转了几 圈,盘算着,十分慎重地回答:“如果有增项,那报酬当然也要对应地增加。” 费疑舟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紧接着又语气平平道:“下午的时候我接到我妹妹的电话,说她养的猫淘气,从三楼窗户的缝隙溜进了我在祖宅的书房,弄乱了我的书柜。” 殷酥酥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位大佬想表达个什么,不解地蹙眉:“你妹妹的猫弄乱了你的书房。然后呢?” 费疑舟:“我的书房和卧室一样,都是我的私人空间。通常情况下。没有我的准许,无论是我妹妹还是管家他们都不会进去。” “哦。”殷酥酥点头,“所以?” 费疑舟:“待会儿吃完晚饭,你跟我去收拾书房,兼职做一下家政。” “……可以是可以。” 殷酥酥被“家政”那个词给哽了下,答完,心中又升起几分犹豫:“不过,那么重要私密的地方,连你妹妹和申叔他们都不能进,你放心让我进去?就不怕我窃取你们费氏什么商业机密?” 费疑舟垂眸瞥她一眼,气定神闲地回答:“你如果真有能耐在我眼皮底下偷走商业机密,那你做演员屈才了,应该被国安局特招去当特工。” 殷酥酥:“……”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多么欠扁。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张嘴这么损呢? 殷酥酥足足被噎了五秒钟,而后才面露微笑,非常温柔大方淑女端庄地回答:“好的老板,我没有意见。” 费疑舟眼底漫开一丝笑意,转瞬即逝。紧接着,他注视着她,复又伸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雪白细腕,修长指尖慢条斯理地往上一捋,将她蜷起的五指舒展开。 他手指的温度沾着一丝秋凉,动作那样缓慢温柔,却又携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殷酥酥细嫩的皮肤被他指腹摩挲过,皮下神经不可抑制地轻颤,红了脸,滚烫了耳根,两条胳膊的细绒也跟着站立起来。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殷酥酥下意识低下头,那把被她拒绝再三的车钥匙,再次不容抗拒地置入她手心。 殷酥酥眸光微闪,唰的抬起头看他,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对面的男人却先一步开口,将她的话头堵回喉咙。 费疑舟淡淡地说:“打扫书房算是增项,这是对应的酬劳。” 殷酥酥:“……” 这一次,殷酥酥陷入了深沉的沉默。 她算是明白了。 难怪梁姐会说他是冤大头。打扫一下书房就送一辆顶级豪跑,放在爽文里不妥妥的降智霸总男配吗? 此时此刻,殷酥酥已经知道拒绝不得了,于是五指收拢,紧紧捏住了手里的帕加尼车钥匙,在心里真诚地向家中二老道歉:老爸老妈对不起,无功受禄反受其殃,但是他真的太大方。 做人的原则很重要。 但有时候也不用那么重要。 这样的增项麻烦多来一 点,她可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非常可以。 一辆帕加尼。别说打扫个书房,就是把整个费氏老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扫一遍,她也完全不在话下 内心一番心潮澎湃翻江倒海,殷酥酥再次折服于费家大公子的绝世钞能力,不得不含泪收下了这辆超级豪跑。 随后发自内心地真诚地说:“先生您放心,我一定把你的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这姑娘前后态度的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费疑舟被惹得微勾唇角。 有时觉得她矛盾,分明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偏偏又有很强的原则性。费疑舟猜测,这大概率源于她自幼良好严苛的家教。 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她灵动鲜活,充满了一种复杂而又真实的人性美。 这种复杂的灵动与鲜活,恰恰是费疑舟过往数十年人生中,最缺乏也最好奇的。 这八风不动闲看庭花落的人生,因为这个姑娘的到来而多了许多不确定性,总算也变得有趣了几分。 费疑舟莞尔一笑,径自执了殷酥酥的手,踅身往来时的方向缓步走去。 亲密地并肩同行,暧昧地十指紧扣。 殷酥酥手被他握住,掌心已完全被汗浸湿,但还是谨记着自己此刻的使命与身份,硬着头皮咬着唇。没有把手往回抽。 她只是小声问:“你现在带我去哪儿?” “不是饿了么。”他漫不经心,眉宇间却揉碎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到饭点儿了,领你吃东西去。” * “我去我去!你看见没有!” “哎呀,我看见了?你挤我干什么!站远点站远点。” “站远了我还怎么看呀?快再往左边挪挪,给我腾个地儿。” “费云琅你要死啊!拽到姐头发了!” 花园一座假山石背后,三颗脑袋跟糖葫芦串似的叠在一起,窃窃私语,猥猥琐琐。叠在最上头的那个糖葫芦,正是费家四公子费闻梵。他凭借一米八八的身高优势占据到了最佳地理位置,眯着眼,扬着眉,定定观望着远方画廊内的一对璧人,任由底下的弟弟妹妹你争我吵。 六小姐费雯曼和七少爷费云琅年纪相差不到两岁,平日里往来最多,关系也最好,没见面时彼此之间挺挂念,隔三差五就会发个消息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对方的近况。可真见了面,那就是一对话唠活宝。 费雯曼一把拍掉费云琅揪住自己发尾的爪子,扬起拳头摆出威胁的架势。 费云琅知道自家六姐钟爱马术与格斗,是个地地道道的练家子,心里发怵,不敢再造次,只好用眼神加手势共同示意:休战。 费雯曼骄纵轻哼,这才把拳头放下来。她注意力重新回到远去的那双背影上,摸了摸下巴,不可思议道:“刚才我不是看错了吧?大哥居然在开怀大笑,还笑得整个人都在抽抽?” “可不是吗。”费云琅也是一脸的震惊,“要不是你刚打我那巴掌挺疼,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费雯曼继续说:“看那殷酥酥长得确实挺不错的,大哥能看上她也没多奇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问题在于咱大哥平时那么稳重,在这姑娘跟前怎么这么活泼好动?” 弟弟妹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费闻梵瞄了两人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啧啧老气横秋:“没听过那句名言?男人至死是少年,尤其恋爱中的男人,更幼稚。” 费云琅将信将疑地抠脑壳:“我只听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没想到男人也会这样。” 说完,七少爷又顿了下,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惊道:“我去。这个殷酥酥不会是给我大哥下了什么降头,让他中邪了吧?!” 这话着实过于离谱,引来费闻梵和费雯曼的两记白眼。 对上二人鄙夷的目光,想象力丰富的七公子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说:“不好意思,最近在追一本苗疆题材的恐怖。” 费雯曼懒得理这个中二少年,收回视线继续朝费闻梵说:“殷酥酥手里还拿着红包,看来咱爸妈那一关已经过了。” 费闻梵懒耷耷地回:“听慎叔说,老爷子提前就把什么招呼都打过了,千叮咛万嘱咐,让爸妈准备好见面礼,见了面也不许问东问西地刁难。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爸妈能不给老爷子面子?” 费雯曼听后,诧异地瞪大眼,纳闷极了:“爷爷这么喜欢这个殷酥酥呀。” 费闻梵两手一摊耸耸肩,对这个结论不置可否。随后又对两人道:“走,吃饭去。你要是实在对这个艺人嫂子好奇,就找机会多跟她聊聊。” * 比起上次在太平山吃的周家家宴,费家的这顿饭就显得日常许多。 殷酥酥跟着费疑舟来到餐厅,抬头一瞧,只见餐厅正中摆着一张金丝圆木桌,上头已经有不少凉菜,荤素搭配得宜,摆盘精美。餐桌旁不见费爷爷和费疑舟父母的身影,只有三个仪表不凡的年轻人。 殷酥酥认出其中一个是四少爷费闻梵,由此判断,另外两名年轻男女应该也是费疑舟的弟弟妹妹。 秉承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殷酥酥嘴角很快泛起笑容,率先出声,温婉可亲地跟几人打招呼:“你们好呀。” 费四爷三人其实没料到殷酥酥会这样大方主动,都是愣了下,然后才笑着回应:“你好。” 继而目光掠过殷酥酥,望向她身边的费疑舟,表情又都微不可察地恭敬几分。他们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唤道:“大哥。” 费疑舟平淡地点了点头:“坐。” 几个年轻人遂又逐一落座。 “老四你已经认识了。”费疑舟语气随意而温和,向殷酥酥介绍道,“这是老七费云琅,小六费雯曼。” 随之又看向弟弟妹妹们,说:“这是我女朋友,演员殷酥酥。” 此言一出,三人立刻出声,乖觉又识趣地喊:“大嫂好。” “喊大嫂怪怪的。”殷酥酥朝三人礼貌地微笑,不卑不亢:“我们年 龄也差不多,你们叫我名字就行。” 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几人静下来。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费氏家教严苛,长辈们没来,在座的孩子没有一个动筷。 尬坐无言,气氛微妙。 最后,还是费雯曼按捺不住好奇心,乌黑晶亮的眼眸望向殷酥酥,低声打探道:“对了。酥酥,你跟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听了这话,殷酥酥眸光顿时微跳。 心中暗自庆幸起来——好在她机智,事先跟费疑舟事先通过气,给她俩编了一个流畅自然可信度颇高的“爱情故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思及此,殷酥酥忍不住用余光看了眼费疑舟,用眼神说:还得是我吧? 费疑舟慵懒自若地给她倒了一杯茶,也用眼神回答:嗯还得是你。 殷酥酥心里挺得意,挑挑眉,按照既定剧本回答六小姐,应对自如:“在一场晚宴上认识的。” 六小姐八卦得很,又追问:“那你们谁追的谁呀?” 殷酥酥脑筋转得飞快,在诸多备选答案里挑出最稳妥的一个:“算是互相都有好感,双向奔赴。” 费雯曼却忽地轻笑出声,嗓音低几分:“肯定是我哥追的你。” 这次换殷酥酥不解:“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大哥超级难追。”费六小姐凑近她耳边,一副说秘密的语气,“从我有记忆起,追他的人就特别多,就没一个成功的。” “你哥这么傲吗?”殷酥酥有点惊讶,也压低声。 “不是傲。”费雯曼轻轻摆了摆食指,纠正她:“是太挑。” 殷酥酥认真回想了下与费疑舟相处的时光,点点头,表示赞同:“是挺挑剔的。” 长辈到来的这段时光,两个年纪相近的年轻女孩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聊起来。 突地,费文曼突发奇想,问殷酥酥说:“那你们婚礼打算在哪里办?国内还是国外?” “……”这个问题殷酥酥没跟费疑舟对过答案,成功被难住。 就在殷酥酥卡壳僵硬,纠结如何作答时,她眼睛猛然一亮,记起自己跟某位大公子约定过的暗号。 于是抬起手,指尖假装自然地抚过后颈小痣,顺带端起茶杯,喝了口,制造出声音吸引费疑舟的主意。 下一秒,太子爷便喝着茶意态闲闲地开了口,与她默契十足,配合得天衣无缝。 “老爷子催婚催得急,婚礼怎么个办法我们还没商量过,打算先去公证。”费疑舟脸色波澜不兴,手指自然而然抚过殷酥酥后颈,替她将乌黑的卷发捋顺,续道,“至于婚礼的具体事项和细节,当然都是以她喜好为主,她说了算。” “哦哦。”得到这个答案,费雯曼了悟地点了点头,并未对此说法起疑心。毕竟以她家大哥的身份地位,婚礼不可能草率,一切细节都需要从长计议,延后再办,再正常不过。 六小姐这边和准大嫂聊完了,始终持观望态度的四公子费闻梵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蓦然出声,笑道:“大嫂,之前大哥把你推荐给我们《凡渡》的时候,还以为你们才刚认识。没想到是保密工作做得好,连老弟我都瞒着呢?” 费疑舟手还放在殷酥酥的后颈上,指腹若有似无轻抚着她脖子上的朱砂痣。殷酥酥被他摩得身上燥燥的,心里也痒痒的,偏生丁点不能显露出来。只能继续很镇定地朝四少爷微笑,说:“主要是因为,我和你哥哥都是对感情很认真的人,在正式确定要结婚之前,我们约定好地下恋。” “这样啊。”四公子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微挑起眉,“那你这些年可真是委屈了。你也不怪大哥,有那么好的资源不帮你引荐。” 话音落地,殷酥酥脸色略微变化,一时半会儿没做声。 就在她纠结如何应付四少爷的这个疑问时,身旁的费疑舟轻描淡写地出了声,没什么语气道:“你嫂子是个倔强性子,什么都想靠自己。我当然尊重她的意愿。她不喜欢不愿意接受的事,我从来不强加。” 费闻梵有点茫然:“可是,有资源不利用,不是白走弯路么?” 费疑舟淡淡瞥他一眼:“多喝水,少说话。” “……”四少爷听出自家大哥语气不善,自知话多,默默低头喝他的茶,不说话了。 有了费老四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本来还跃跃欲试满心八卦之火的费云琅瞬间就怂了。他满肚子好奇疑问无处宣泄,只能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自觉喝茶,不吭声。 最后,还是殷酥酥出于友好与礼貌,笑眯眯地招呼七公子,道:“云琅少爷……” 费云琅被茶水呛了下,忙不迭恭恭敬敬地回话:“嫂子你喊我云琅或者老七就行。” “好的,云琅。”殷酥酥笑着问,“听你大哥说,你这几年一直待在迪拜那边?” “嗯嗯。”费云琅眼神纯澈,很认真地回答,“不过从明年开始,我就打算回国了,在这边做点自己喜欢的事,顺带找个女朋友脱个单。” 殷酥酥见这位小弟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个心思澄明的好孩子,眼珠一转,立马来了兴致:“你想找女朋友呀?” 费云琅凑过去,兴冲冲:“嫂子你想给我介绍呀?” “实不相瞒,我这边确实有个很好的资源。性格温柔笑起来还有酒窝,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在跟着我做助理。”殷酥酥大眼晶亮,也凑过去,“今年二十二,大学刚毕业,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费云琅一听,飞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来来,嫂子你扫我,咱们加个好友好好交流一下。” 殷酥酥:“好嘞。” 两人很快便交换完联系方式,成为了微信好友。 费疑舟在旁边瞧着这一幕,不禁很轻地笑了下,垂眸饮茶。 之前还担心,这小姑娘会不适应他这稀奇古怪的一大家子,如今一见,倒是自己个儿多虑了。 * 没一会儿,费豫真带着费善清与申采丽夫妇进了饭厅,三位长辈于主位落座。大 家族重视长幼秩序,直到老先生费豫真提筷,众人才纷纷举筷进餐。 之后,费妈妈又笑吟吟和殷酥酥聊了些,话题大多都是围绕着她的兴趣爱好,以及她和费疑舟之间的日常相处。 殷酥酥和费疑舟默契地打配合,有惊无险度过。 与费家人吃的第一顿饭,就这样气氛和谐地结束了。 两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漏出什么破绽。 吃完饭,殷酥酥小姐跟几位长辈礼貌地打过招呼,随之便亲自找到管家,在管家疑惑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索要到一块干净抹布,如约带上装备、随费疑舟先生上到三楼的书房,开始她的增项服务—— 兼职家政。 殷酥酥原本以为,被小猫扑腾着撒过欢的房间,必定是一片狼藉猫毛满天飞。然而真的走进这间书房时,她才发现,别说是猫毛和垃圾了,这里连灰尘都几近于无。 书房空间十分宽敞,整体的装潢风格也是中式,古色古香的书架上书籍摆放齐整,种类繁多,藏书量巨大。 殷酥酥手里捏着帕子,左右环视一圈,嘴里狐疑地嘀咕:“你确定小猫是窜的这间房?我看这儿明明挺干净,你确定要花一辆帕加尼的钱请我打扫?我都觉得你亏……”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咔嗒。 有人关上了书房房门,并从里面落了锁。 殷酥酥一愣,转过身往门口方向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锁门干什么?” 身姿清挺的男人没有搭腔,脱下西装外套往门边的衣帽架上一挂,略微扯松领带,然后便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那双漂亮深邃的眸笔直瞧着他,眸色沉沉的,面容在窗外夜色的映衬下显出几分清凛的散漫,看起来,莫名危险。 殷酥酥脑子里倏然间警钟大作。 偌大的屋子里仅他和她两人。 孤男寡女,磁场碰撞。 殷酥酥忽然紧张起来,心跳甚至都停摆了两秒。边下意识往后退,边佯装镇定,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不料,话刚说完,后腰处便袭来一方冷硬触感。殷酥酥冷汗涔涔,意识到自己抵住了背后的书桌。 后路封死,退无可退。 惊慌晃神的几秒功夫,再抬头时,那人的面容竟已近在咫尺。 “你说得有道理,随随便便打扫一下书房,就换走一台帕加尼。”费疑舟修长的双臂舒展开,撑在殷酥酥身体两侧的桌面上,低下头,漫不经意地贴近她些许,“我确实有点儿亏。” 殷酥酥雪白的双颊红成天边火烧云,瞪着他提醒:“你爸妈和爷爷就在楼下,你别乱来。” “什么叫乱来?”费疑舟问。 殷酥酥语塞,一时不知怎么说。 “这样?”他手臂从她腰后环过,亲昵又霸道地搂住她,与她贴得严丝合缝,亲密得难舍难分。 殷酥酥:“……” “这样?”他指尖轻轻滑过她纤长优美的脖颈线,自上而下,慢条斯理,最后停在她锁骨之下两寸的正中,隔着雪白皮肤,触摸她失序狂跳的心跳。 “……”殷酥酥要疯了。 她人被他囚禁在怀里,挣不开动不了,全身皮肤都燥燥的,脑袋发晕,只觉快要昏厥般。 这时,费疑舟又低下头,薄唇欺近她因慌乱错愕而微张的红唇,停在半指距离处,轻问:“还是这样?”! 第 36 章 Chapter 36 * “费疑舟……” 殷酥酥话音出口,因过分的慌乱与窘迫,字与字之间不再连贯,尾音也拖出了颤音,显出一种带着破碎感的柔弱。 她确实是害怕。 她想起不久前他才说过,这个书房是他的绝对私人空间,在没有得到他准允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擅自进入。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离她这样近,尽到她甚至可以嗅到他唇齿间清冽的冷调呼吸。 殷酥酥怕极了这距离,身子往后仰,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开。 可腰间的手臂修长而有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钳制,她的挣扎显得徒劳无用,只是让自己被动地与他贴更紧。 惶惶地抬眸,于是看清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眼。 殷酥酥在这一瞬愣住了。 费疑舟过去给她的印象总是矜贵,一双眼眸清浅得宛若山间的溪,红尘俗世的纷扰与他无关,任何欲望杂念也与他无缘,洁净得不染纤尘。 可此时此刻,那双眼的瞳色却深不见底,像两井深渊,蕴蓄着风暴与海啸。 失神的几秒间,殷酥酥脑子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个男人堕入了魔道。 他看她的眼神那样直接、露骨、炽热,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被他的目光烧成灰烬。 “费疑舟。”实在别无他法,殷酥酥只能再次呼喊他的名字,竭力镇定地沉声说:“你快点放开我。” 可大公子不仅没有照做,反而五指收拢将她搂得更紧,冷硬而柔软的西装面料摩挲着她身上的旗袍,恣意描摹出她曼妙妖娆的曲线。 “看来殷小姐忘性有点大。”与肢体语言的出格形成强烈反差,费疑舟垂眸注视着她,唇角微勾,脸上的笑弧竟松弛而懒漫,“这种程度的接触,你跟我练习过很多次,何至于这么惊慌失措?” 殷酥酥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听完哭笑不得,有点气呼呼地回他:“之前练习是为了应付见你家长这个环节,现在已经平安过关,不需要了吧。” 费疑舟挑眉,“谁告诉你只是为了应付这个环节?” 殷酥酥眉心拧起个结。 紧接着便又听费疑舟说:“我们之前牵手拥抱进行肢体接触,目的都是为了让你更好地适应费太太这个身份。见家长不是这项课程的结业考试,而是一个开始。” 开始?殷酥酥乌黑分明的眼眸瞪得溜圆,惊讶道:“什么意思?” 费疑舟停在她心口的指尖往上一滑,轻轻捏了下她镶嵌宝石的耳珠,轻声回答:“意思就是,我们可以进行牵手拥抱之后的下一步了。” 殷酥酥没有问费疑舟口中的下一步具体指什么,事实上,她内心已经猜到他想要什么。 她心跳变得越发急促。 这种情况这种局面,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殷酥酥暗自做着深呼吸,绞尽脑 汁强迫自己冷静,努力思索脱身之法。 女性的本能和常识告诉她,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男人都是泼过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她越是抗拒忤逆,他越不会善罢甘休。 狮子和猫本质上都是一类动物,吃软不吃硬,有时候顺毛捋一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此思索着,殷酥酥心里瞬间就萌生了一个缓兵之计。她眼睫垂低,大脑飞速运转着打着腹稿。短短几秒光景,面上的神色便由最初的惶惶不安,变成了欲迎还拒的造作微笑。 “哎呀,我还以为您想干什么呢。”忽然间,殷酥酥腻着嗓子娇嗔了句,语气说不出的软,酥进人骨头缝里。 对面,费疑舟也察觉到了她突如其来的转变,略微一怔,垂着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眉峰微抬,表疑惑。 只有殷酥酥自己知道,这会儿她紧张得都快吐了。好在身为一个科班毕业从业五年的人民好演员,她有着极佳的专业素养,面对金主大佬灼灼逼人的目光审度,来一段即兴表演还是没问题。 就当大学那会儿的期末考试了! 殷酥酥笑容甜腻,原本放在桌面上支撑身体的两只手略微抬高,鼓足勇气壮足胆子,左手轻轻勾了下费疑舟的领带,右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强行轻描淡写道:“不就那点事。你着什么急,一来就想玩书房py吗。” 费疑舟:“……” 费疑舟瞧着她,眉峰不自觉又挑高一寸,看她演得十分投入不好拆台,那就绅士地配合。他淡淡地问:“殷小姐对这方面还有研究?” 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心想她从小到大就没交过男朋友,出道五年最大尺度的奉献也就是吻戏,能有个鬼研究。 但是事已至此,剧情走到了这里,她除了硬着头皮往下继续,没有第二条路。 听完费疑舟的话,殷酥酥嘴角微勾,挑起个不以为意的笑,瓷白指尖勾勒着他领带的暗纹,说:“研究谈不上,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儿暗示如果我都不懂,不是在装傻就是在装纯。” 她五官生得太灵,可纯可欲明艳勾人,尤其此刻穿一身旧上海复古旗袍,风轻云淡那么一笑,瑰丽得像个女妖精。 费疑舟让些抹笑容晃了眼,眸微沉,反手捏住她挑逗他领带的指,揽住她细腰的手臂往上一托,竟直接把她抱到了书桌上。 失重感来得突然,殷酥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举起双手抱住他脖子。 他心安理得受下她的投怀送抱,唇缓缓移向她耳畔,曼声问:“不愿意在这里,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这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呼出的气息清冽微凉,扫过她鬓角的碎发,薄唇的每一次开合几乎都贴着她的耳垂,惹得殷酥酥心中一阵兵荒马乱。 掌心完全被汗浸透,但她不愿像只被戏耍的小猫小狗,倔强不肯认输。因而不退反进,雪白的脸蛋高高扬起,也将红唇凑向他耳边。 殷酥酥模仿着费疑舟与她说话的 语气,回道:“反正星期一就要去领证,到时候有名有份合法夫妻,先生再要做什么,不就都名正言顺了吗?” 费疑舟侧目看她,“那如果我告诉你,今天我一定要你呢。”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殷酥酥干咽了一口唾沫,心头一阵打鼓,但表面上还是佯装着镇静。 须臾过后,她暗自咬了咬牙,闭眼睁眼静三秒,像给自己加油鼓劲,又像是在给自己做某种激烈而艰难的心理建设。 下一刻,很突兀的。 她手温柔抚上他棱角分明而又毫不紧绷的下颌,红润的唇贴近,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显然,这个举动出乎费疑舟意料。 他眼底飞快略过一丝讶色,环抱她纤细腰身的双手,也条件反射地收紧几寸。 殷酥酥没有察觉到男人表露在细枝末节处的异样。 她亲吻完他的下颌线,唇便离开,继而微带戏谑地笑了下,回话说:“亲爱的未婚夫先生,一台帕加尼还不够让我陪你在这里偷情。最多,就只能到这个程度。” 费疑舟抱着殷酥酥,平静注视着眼前的女人,面容淡漠,不露声色。 心中却升起几分懊恼与自嘲。 说来有点滑稽。受过最精心也最严苛教导的费家长子,善于统筹一切的费氏话事人,一个年过三十的成熟男性,受不住一个年轻小姑娘生涩笨拙的勾引。 事实上,费疑舟今晚把殷酥酥带来书房,并非真的想对她做什么。 刚才种种,不过是装腔作势吓吓她,想看她害羞脸红的样子。她自作聪明地跟他做作演戏,他也就耐心颇佳地对弈奉陪。 万万没有想到,对弈的最后,她一个敷衍至极地仅仅是落在他下巴上的吻,竟然就令他溃不成军,险些失控。 又端详的殷酥酥数秒后,费疑舟合了合眼,终于冷静而克制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处。 同时十指一松,放开了她。 不能再和她亲密的肌肤相触呼吸交错。费疑舟在心里漠然地告诫自己。 她对他的吸引力太强。 再抱她一会儿,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忍得住。 一旦自制力崩塌,理智的弦断裂,费疑舟根本都不敢想,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那头,殷酥酥见他放开了自己,只以为是这位大佬采纳了她的提议,暗自庆幸的同时,悄悄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鼓了鼓掌。 得以脱身,她飞快当当当原地后退三步,与费疑舟拉开道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然后才捋了捋头发、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装出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看你这屋子也没什么可打扫的,咱们还是出去吧,不然费爷爷和伯父伯母只怕要说我不懂礼数。” 不料,太子爷他老人家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 费疑舟脸上的神情淡漠而平和,不答话也不出声,侧身绕过她,径直走到书桌后方的木质书架旁,站定。 殷酥酥狐疑地 扬了扬眉毛。 没等提出新的疑问,又见大公子抬高右手,从书架第三排的最后一格取出了三个文件盒,放到了书桌上。 费疑舟垂着眸,边打开其中一个文件盒查看,边目光不抬地说:“你过来。” 话音落地,殷酥酥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 书房内并无第三人。毋庸置疑,这话是对她说的。 金主爸爸有令,小艺人自是莫敢不从。她很识时务地不多问,只是重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抹布,颠颠地走了过去,到费疑舟跟前了才笑得一脸乖巧做作:“您尽请吩咐。” 费疑舟语气淡淡的,交代道:“上次我回祖宅,把整个书架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剩这三个文件盒还没弄。正好你来了,给你找点事做。” “哦。”殷酥酥听后点了点头,心想整理文件这活儿,难易程度跟打扫也差不多,属于有手就会,她大学那会儿可是班主任助理,搞资料难不倒她。 这么想着,殷酥酥随手就拿起了一个距离最近的白色文件盒,刚要打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动作嗖的顿住了。 她迟疑地抬起脑袋,望向男人英俊松弛的侧颜,试探地出声:“你确定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吧?” 这要是无意间被她撞破什么商业机密,那不出大事了。 费疑舟闻声,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回:“商业机密能让你整理?” 殷酥酥卡壳。 费疑舟又懒洋洋地继续道:“真把我当钱多人傻的冤大头?” “……”死去的社死回忆突然攻击我。 殷酥酥:吐血.jpg 她尴了个尬,干笑了两声没敢再多说,紧接着便低下头,眼观鼻鼻关心,全神贯注认认真真地从兼职家政变成了兼职秘书,帮自家大老板整理起文件。 打开文件盒,将里头的文件纸张取出来。 殷酥酥一张一张地过目,惊讶地发现这个文件盒里装着的,居然是成绩单。 全英文,小学中学大学的都有,清一色满A。 殷酥酥诧异地眨了眨眼,心想这世界也真够不公平的。 怎么会有人家世好、长得帅,成绩还这么拔尖? 思索着,不由又环顾了一圈周围。 费疑舟的这间书房整体来说十分整洁。所有的文件书籍,分门别类也很清楚,甚至透着一丝军事化的严谨。 关于这个男人的所有细节,都是如此经得起考究深扒,也难怪会招那么多名媛美女喜欢了…… 殷酥酥想起晚饭时,费雯曼跟她说的那些小趣事,忍不住一个劲地朝费疑舟偷偷瞄。 就在她第五次偷瞄时,始终装作没看见的太子爷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了。 费疑舟侧过头来看她,非常冷静地说:“你再过来点。” 殷酥酥:? 殷酥酥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心里怕怕的,但还是依言凑近了点,问:“干嘛?” “你不是一直在偷看我吗。”费疑舟一脸漠然,“靠近点,让你仔仔细细看个够。” 殷酥酥:“……” 殷酥酥汗颜了,被大佬时不时的冷幽默给雷到,无语,撤回目光安安静静干自己手上的活儿。 不多时,一个盒子整理完,殷酥酥又很自觉地拿起了第二个。 令她没料到的是,这个文件盒的盖子没盖紧,刚被她拿起,盖子就自动翻了开,里头东西呼啦啦撒一地,有文件,有纪念币,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殷酥酥大囧,边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边飞快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东西往回捡。 指尖刚碰到一张A4纸,余光却看见书桌桌脚处落着件小物品,白生生胖乎乎,一眼分辨不出是什么。 殷酥酥没多想,顺手把那玩意儿一并捡起来,站直了身子摊开手一看。 眸光却蓦地惊闪。 “这……这个东西。”殷酥酥猛然抬头望向费疑舟,因为太过震惊,她话音出口甚至有点儿跑调,“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然而与殷酥酥的惊骇形成鲜明对比,费疑舟在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后,只是轻微挑了下眉,眉宇间并无丝毫异色。 费疑舟从善如流地回答:“小六喜欢做手工,这是她做的粘土晴天娃娃。” 说完,他意味深长打量着她的面部表情,很随意地附加了一句:“怎么了?” “你是说,这是费雯曼小姐做的?”殷酥酥皱起眉,像是对他的说法持保留态度,将信将疑。 费疑舟颔首:“没错。” “好吧……”殷酥酥见他如此肯定,表情微僵地笑了下,把手里的粘土娃娃放回书桌上。静默须臾,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算是解释自己突然的咄咄发问,“我也喜欢做粘土娃娃,以前还做过一些送人。这个娃娃的大小和形状跟我以前做的差不多,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我做的。” 费疑舟:“小六的手工玩意儿还有一大堆,你喜欢的话,待会儿让她送你一个。” 殷酥酥囧了,心想不好,他该不会觉得她是信口胡诌,变着法想问六小姐要黏土娃娃吧。于是忙不迭地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家里都很多。” 一边东拉西扯一边整理文件盒。 数分钟后,三个文件盒总算规整完毕,殷酥酥和费疑舟一道从书房离去,沿步行阶梯回到一楼。 也巧。 刚走出大门,便与一个高挑靓丽的美少女迎面相遇。 “大哥,酥酥。”费雯曼怀里抱着一只胖嘟嘟的阿拉什猫,笑盈盈招呼两人,微感惊讶:“你俩今晚不在这住吗?” “不了。”费疑舟说,“你嫂子工作比较忙,住这儿离市区太远,不方便。” “明白。”费雯曼了悟地点点头。 未婚夫妻,人前的亲昵自然要做足。费疑舟说话的同时,手臂已自然环上殷酥酥的细腰,两人并肩往前走出几步后,他像忽又想起什么,顿 了步回过头,朝费雯曼道:“对了,你嫂子也喜欢做手工,刚还跟我还夸你做的粘土娃娃可爱。” 听完这话,费雯曼霎时目露欣喜,明眸晶亮晶亮:“真的?酥酥你也喜欢做粘土娃娃?” 殷酥酥见费雯曼是这反应,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终于打消完,含笑回答:“一点小爱好而已。” “那太好啦。” 费雯曼的社交圈子里,都是些和她一样的大小姐,富家千金闲钱多得用不完,年轻点的热衷高奢珠宝高奢包,或者买星给爱豆命名,年长点的喜欢追求高雅艺术买古玩,还真极少有人对廉价又费时间的手工粘土感兴趣。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龄人,六小姐又是惊喜又是感动,欢欣鼓舞,赶忙掏出手机往殷酥酥面前一举,喜滋滋道:“来酥酥,我们加个微信,大家都是手工爱好者,以后多探讨呀。” 志同道合者一拍即合。殷酥酥恭敬不如从命,笑嘻嘻地应:“好。” * 殷酥酥的见家长之旅,最终以她和费六小姐也互加微信成为了彼此的微信好友,宣告圆满结束。 回程之前,费疑舟本来提议开帕加尼送殷酥酥回家,遭到了殷酥酥的果断拒绝。 她一脸严肃地说:“我公寓就一个车库,把这台车开回去,那我的CLA怎么办?总不可能不要了直接扔大街上。” 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她可不能做铺张浪费的罪人。 费疑舟拿倔强的殷酥酥小姐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就先开你的CLA走,帕加尼先送回我那儿。” 殷酥酥本来都想点头同意的,可心思一转,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于是迟疑着小声嘟囔:“但是……怎么说呢。虽然,我强调一下,我绝对不是见钱眼开贪图你这台车哈。只是,这台车我们毕竟也没签什么协议,你开回你那儿,万一后面你后悔不给我了怎么办?” 费疑舟听得想发笑,又是无奈又是无语,淡淡回她:“周一我们俩就会去公证结婚,领完证,你当然也会搬到我那儿住。同一个屋檐下住着,还怕我赖得掉账?” 殷酥酥微惊,脱口而出:“领完证我还要搬到你那儿去住?” 费疑舟:“不然呢,婚后直接分居吗。” “……”好的吧。 婚后同居,确实天经地义。于情于理都没丁点儿毛病。 殷酥酥虽感到惊悚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点了点头,与大公子约定好“周一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后,独自驱车离去。 前脚刚回到樟树巷的公寓,后脚就接到了经纪人梁静同志打来的电话。 听筒里,梁姐的语气兴奋而雀跃,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公公婆婆好相处吗?” 殷酥酥往沙发上一瘫,瞪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才见一面,彼此性格都没完全展现,看不出来往后好不好相处,不过倒是客客气气的,都蛮和蔼。” “那很好呀 。”梁静松了口气,替好友感到高兴,“我本来还很担心,怕你遇到刻薄公婆看不起人,受委屈。” 殷酥酥想了想,很快便斩钉截铁地回答:人与人相处是看性格是否合得来,但是费疑舟的父母不会是刻薄的人。唉,这么说吧,费疑舟他们这个家族挺特别的,人人都很谦逊友善,非常的有涵养有情怀,和我们平时想象的那种豪门不太一样。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梁静听得低笑出声,打趣她:“瞧你,还没过门儿呢,就把婆家夸上了天。咱金主爸爸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殷酥酥脸微热,窘迫道:“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真实表达出来而已。才没有故意帮他和他家里人说好话。” “好好好。”梁静不逗她了,语气柔和地说,“快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是上午领证?” 殷酥酥回答:“是上午。” “那快睡觉吧,明儿一早起来吃个早饭画个淡妆,给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梁静柔声,“我家宝明天一定要做民政局最靓的崽。” 殷酥酥:“正式上岗多做一份工而已,靓不靓不重要。” “你怎么想都行,只要不紧张平常心就好。婚后是不是要搬去和费疑舟同住?” “嗯。” “哦,那这段时间我就少给你接零活,先给你腾点儿时间好好适应一下。” “谢谢姐。”殷酥酥弯唇笑,“挂了,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两个姑娘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殷酥酥发了会儿呆,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和费疑舟公证结婚,她仍有几分不真实的虚无缥缈感。 仿佛在做一场豪门美梦。 放下手机,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一看,发现微信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是费疑舟。 英俊多金大帅比:【明天上午10点,记得带上相关证件。】 看着这行文字,殷酥酥心口略微发紧,指尖悬停屏幕上方,僵滞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过去:【好的。】 * 领证时间早已由何助理提前预约好,因此,第二天殷酥酥和费疑舟的领证的过程,十分顺利。 由于两人今天的工作都格外繁忙,所以在拿到结婚证后,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一起吃午餐。 分开时,费疑舟坐在黑色商务车的后座,绅士而平和地对殷酥酥说:“我的私宅在城南,今晚收工以后发一个地址到我手机。今天我有几个会议,事情较多可能走不开,何助理会在你收工后准时过来接你。” 殷酥酥本来想说也不是领证第一天就非要住一起,但话到嘴边滚了一圈,还是没能出口,只能干笑着搭腔:“好的,您怎么方便就怎么安排,我没意见。” 费疑舟又道:“你工作忙,行李来不及可以不用收拾,我替你备了少部分衣物和日用品,人到就行。” 闻听此言,殷酥酥眸光忽地微跳。 确实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场协议婚姻,他竟会替她 考虑得这么周到细致。 殷酥酥静默了会儿,轻声道:“谢谢你。” “夫妻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费疑舟说,“平时有事找我,发短信息发微信,或者打电话都可以。我的私人号码就是你存下的那个,工作号我稍后用微信发到你手机上,你也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殷酥酥本来想说,工作号没必要存,有个联系方式就足够了。但抬眸对上他深邃安静的眼神,又默默把这话咽回去了,转而乖乖点头:“好。” 聊完,便拿好各自的结婚证各归各位。 他回去当他的高高在上大总裁,她回去演她的悬疑小网剧,彼此之间互不打扰,也互不干预。 今天网剧的摄制工作不太顺利。 一个与殷酥酥对戏的配角演员始终不在状态,一场哭戏,戏从傍晚拍到晚上八点,NG数百次,直到八点半时,导演实在忍无可上了眼药水,才终于勉强拍出一条能用的底片。 收了工,卸完妆,殷酥酥迎着秋季的晚风走出片场,果然又看见那辆熟悉的纯黑色迈巴赫。 今晚无星无月,夜空的颜色尤为深,蓝得浓郁而悠远。 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殷酥酥赶忙鬼鬼祟祟跑到迈巴赫边上,拉开车门、调整好嘴角的微笑弧度,准备招呼一声“何助理晚上好”。 哪能想到,一抬头,发现来接她的并不是儒雅英俊的助理先生。 而是她新上任的大佬老公本人。 殷酥酥:“……?” 殷酥酥很机敏,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嗖的一下跳上车,关好车门转过脑袋,表情呈现出标准的“目瞪口呆”状,低呼道:“你不是说你今天很多会要开,让何生来接我吗?” 费疑舟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原本低垂着,在浏览平板电脑上的会议纪要。闻声,他视线从平板上移开,懒懒漫漫落在身旁那张错愕素净的漂亮脸蛋上。 “我是比较忙。”他语气自若地回她,“但是新婚头一天,抽空来接太太下班,可以向你展现我的良好素质。” 殷酥酥默,心想您老人家素质挺高,求生欲和表现欲也挺强。 开场白结束,两厢便没了话,车厢内陷入一阵寂静。 驾驶室里的陈志生往中央后视镜里扫了眼,只觉气氛微妙。很快复又收回目光,发动了汽车引擎。 迈巴赫平平稳稳地驶上大路。 殷酥酥一天时间里完成了从“单身贵族”到“已婚美女”的身份转变,又拍了十几个小时的戏,这会儿困得厉害,眼皮都快睁不开。上了车没事儿干,干脆斜斜趴在车窗上,边看着车窗外倒退如梭的街景,边懒洋洋地打盹儿。 盹啊盹,盹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身边的男人问话,说:“你有没有什么面料过敏?” “唔……没有。”殷酥酥使劲睁了下眼皮,回答完,顺带打了个哈欠,随口反问回去:“你问这干什么?” 费疑舟:“我刚让管家更换我卧室的床上用品,换了套全新的。” “?”殷酥酥呆住,睡乱的鸡窝脑袋调转方向,重新看回费疑舟,眼神茫茫然:“你换你房间的床单被套,跟我有没有面料过敏,有关系?” 费疑舟看了她一眼,反问:“从今晚开始我的床就要分你一半。没关系?” 殷酥酥:“。” “这位小姐。”费疑舟很冷静地曼声补充,“麻烦你收起这副见了鬼的眼神。向你科普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合法夫妻,理所应当,同床共枕。” 殷酥酥:本来以为会有个几天的缓冲期,第一天就要同床共枕? 这么秃然的吗!! 第 37 章 Chapter 37 * 同床共枕…… 殷酥酥听见这个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反驳怼他两句,可瞪着眼睛鼓着腮帮思索一圈,完全找不到能用的话。 反驳。 反驳什么。 别忘了,她和费疑舟今天上午才去领的证,红色小本本一式两份,她的那份这会儿正搁包里放着呢。 合法夫妻,持证上岗。 也就是说,这位大公子从今以后就是她有名有份受法律保护的“丈夫”,有极其正当的理由跟她盖同一张棉被睡同一张床。 殷酥酥是副温吞吞的性子,有时候甚至还有点迟钝,梁静早些年刚和这姑娘接触时就说过,她这个性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好胜心弱、不为难自己不内耗,坏的是太不操心,遇事慢半拍,火烧眉毛了才反应过来烫。 比如说这会儿。 在费疑舟说出“同床共枕”这个词之前,她靠车窗上打着盹儿,迷迷糊糊神思乱飞,一会儿研究自己明天的三场哭戏怎么演,一会儿琢磨最新接的小红书软广代言怎么拍,甚至还抽空回忆了一下费家祖宅里那只黏土娃娃的细节做工。 完全忽略了“履行夫妻义务”这件事。 “确实,结了婚当然要睡一起。” 殷酥酥脑子里乱糟糟,胸腔内心跳飞快,慌得跟马上要去参加高考似的。但她表面上还是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捋了捋刘海格外轻淡地回答:“我身体健康无任何过敏源,床单被套换什么料子都行,您随意。” 费疑舟岂会看不出来她装模作样,心下好笑,明面上倒也不拆穿,懒洋洋地接着问:“那你对床上用品的颜色有没有特别要求?” 殷酥酥听后,被这个问题搞得有点儿纳闷儿,蹙眉瞧他:“我没有。”一顿,实在没忍住,没什么见识地提出疑问:“床上用品的颜色你都有讲究呀?” 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么挑剔吗。 闻声,费疑舟淡淡地回答:“研究表明,适宜睡眠的颜色有蓝色、灰色、紫色、棕色、黑色。但最适合新婚当晚的床品颜色,是红色。” 殷酥酥本来认真听着,不太赞同他最后一句话,于是搭腔道:“新婚当晚选红色,那是趋吉避祸图个喜庆吉利,属于我们国家的传统习俗。玄学领域的东西,跟科学研究不沾边儿吧?” 费疑舟:“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选红色也最合适。”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很好奇:“有什么说法?” “红色奔放热烈,可以增强人体血液循环,促进人体肾上腺激素分泌。”费疑舟镜片后的目光瞧着她,语气笃悠悠的,答得好整以暇又耐人寻味,“新婚当晚使用,当然最合适不过。” 话音落地,第一秒时,殷酥酥没反应过来,还在纳闷儿“肾上腺激素”的作用是促进心肌收缩力,增高人体的兴奋性,大晚上的,睡个觉这么兴奋干嘛。 第一秒时,她狐疑地思索。 第三秒时,她后知后觉回过神◤_[(,整张白皙的脸霎时红了个底朝天。 身为一个优秀演员,只要殷酥酥想,她可以很好地管控自己情绪,面对既是“老公”又是“老板”的金主,一般情况下,她随时保持不招惹不触怒恭敬有加的狗腿态度。 除非实在忍不住。 新婚之夜用红色,提高兴奋性? 这是什么不做人的虎狼之词,还要脸吗。 品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殷酥酥简直是又羞又怒又无语,瞪了身边的费家太子爷一眼,忍无可忍地压低声,凶巴巴道:“喂。阿生还在呢,你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 费疑舟收下她甩来的飕飕眼刀子,不再掩饰,直接抬手摘下眼镜,微阖着眸低笑出声。 上午与她去民政局领完证,回公司后,他没事人似的重新投入工作。 开会,讨论,散会,复盘,一切好似与往日无异。 可怎么会无异。 那样枯燥繁杂的公务,换做往日,他会感到疲乏,今天这样的截然不同。 只要一想到,结束工作后能顺理成章与她见面、往后的每一天都能与她见面,或许还能幸运得到一句紧邻耳畔的“早安”,他的心情,便抑制不住地震荡激跃。 于是,乏味的会议变得有趣。 会议上那些欠妥的发言变得鲜活。 就连京城全是雾霾的灰色天空,映入他眼中,也被涤荡成洁净的浅蓝。 预计要晚间十点才能结束的内容,经过高强压缩,硬是被他提前在八点整结束。一出会议室的门,他的心绪就不在工作上了。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整整一天,他的心绪就没回到工作上过。 风尘仆仆赶到片场,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只想早一点看到她。 直到半分钟前,费疑舟才发现自己竟忙中生错闹出笑话,直接把会场的激光笔放西服袋里揣出了公司…… 殷酥酥那头,让费疑舟笑得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这位貌似心情颇佳的大佬又在乐个什么劲。 看不懂猜不透,索性也就抿抿唇,收回视线不再瞧他。 随便了。 爱笑笑吧,管他笑什么,她才懒得自伤脑筋。 * 南部新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位于京城的南一环以外,离市中心并不算远。但殷酥酥拍戏的片场正好在城北,开过去需要穿城,工作日的这个点儿,正逢晚高峰,路上的车多如过江之鲫,别提有多堵。 这种牛马路况下,饶是迈巴赫性能再强发动机再牛掰,它也只能一顿一卡地龟速前行。 殷酥酥坐在车里晃啊晃,本来就疲倦,在手机上玩儿了会儿小程序网游,更困了,干脆锁了屏光明正大打瞌睡。 手掌往车窗上一垫,脑袋往手掌一靠,闭眼开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钟头过后。 感受到车速逐渐放缓,殷酥酥猜测目的地已经到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终于慢悠 悠掀开眼皮。 迈巴赫已驶入一座纯中式园林豪宅。透过车窗朝外看,整座府邸碧瓦飞甍,复古造型的新式羊角宫灯悬在廊檐之下,灯火煌煌,溢着市井人间沾不到的尊贵气。 大概是有费氏祖宅给的震撼珠玉在前,因此,在看见费疑舟位于南部新区的这座私宅时,殷酥酥称奇归称奇,倒也没展露出过多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应了那句老话。 再罕见的玩意儿,见多几次也就能放平心态习以为常。 宅子是这样,人肯定也能这样。她心里如是想着。 不过是从今往后,睡觉时身边多躺一个人,能是多大不了件事。睡着睡着估摸也就慢慢习惯了吧。 正这么胡七八糟地琢磨着,忽而一阵凉风在暖气里撕开一道口,钻进殷酥酥脖子里,冻得她一个哆嗦。扭头往左看,原来是私宅的管家打开了对侧车门,恭恭敬敬请她身边人下了车。 殷酥酥见状,自然不敢耽搁,忙颠颠也跟在费疑舟身后落车。 两人并肩往庭院深处走去。 路上,殷酥酥时不时左顾右盼地打量四周,抱着的是一种看稀奇的心态。 原谅她咖位低是个小糊星,这种级别的纯中式豪宅,别说日常生活,就是在电视电影里她也没见过。 一旁,费疑舟余光瞥见她东张西望,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说:“今天太晚了,等之后你哪天得空在家,我再领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这里。” 家…… 家? 这个词冷不防钻进殷酥酥的耳朵,直令她目光轻微一闪,心尖也不自觉地泛起丝涩意。 察觉到身边姑娘细微的神情变化,费疑舟盯着她精致小巧的侧颜,问:“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殷酥酥微僵,赶紧摇了摇头,给出否定答复:“不是的。” 费疑舟眉峰微抬,“那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 殷酥酥顿了下,俄而极轻地勾起嘴角:“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莫名的感伤。我的父母家人都在兰夏,有他们的地方,大概才能称之为我的家吧。” 费疑舟闻言,静默数秒,随后很平静地说道:“我是你的丈夫,当然也是你的家人。” 殷酥酥怔然了两秒,旋即失笑,几分真挚的动容几分戏谑的玩笑:“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协议婚姻。您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大可不必再纡尊降贵,为难自己也入戏。” 话音落地,四下里倏地微静。 不多时又响起一道嗓音,轻描淡写听不出情绪。 “你这么肯定我为难?”费疑舟问。 殷酥酥愣了下,一时大脑卡壳,不知怎么回答。 费疑舟又说:“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为你入戏,我乐在其中呢。” 殷酥酥敏锐注意到他的措辞。 不是“陪你做戏”,而是“为你入戏”。 丝丝缕缕的热潮在殷酥酥的心间弥漫开,爬上双颊 耳根,浸透出来?_[(,将她瓷白的肤色染成殷红的一片。她感觉到自己脸蛋起火,灼烧般滚烫,一面窘促地低下头遮掩,一面在心中庆幸,这会儿正好行至前院路灯昏暗处,他应该看不清她的面色。 心跳抢跳了半拍,殷酥酥暗自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弯弯唇摊摊手,含笑回若无其事地答他:“那我应该谢谢您啊。多难得,有陌生人愿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当我暂时的家人。” 这话似乎令太子爷不甚赞许。 “陌生人?”他静了静,忽又扯唇,容色缱出几分自嘲疏离的况味:“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算朋友。” 那边厢,殷酥酥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呛了下,非常能屈能伸地改变说法:“当然朋友也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可以。” 费疑舟:“……” 费疑舟侧目瞥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一里一气的呆姑娘气出内伤。 他这次足足沉默了五秒钟,才出声,语气已恢复既往的散漫无澜:“总之,今后同一屋檐下生活,我们好好相处。” 殷酥酥小鸡啄米式点头,自动在脑海中将“好好相处”与“演逼真点”画了个等号,爽快地正色应他:“我懂,我懂。” 夜色笼罩下的京城,在此刻难得温柔。风是轻的,云是软的,两人沐风踏月往前走,彼此之间的气场离奇地和谐,氛围也在不知不觉中温馨了几分。 费疑舟这座私宅,外观宏伟肃穆,殷酥酥本以为,它的内部构造必定也是华丽奢靡到令人不敢逼视。 但真正走进来,举目四顾,才知何为无需金碧辉煌画栋雕粱,各处细节都暗藏底蕴。 她暗中观赏着这座宅院,上楼梯时,正巧与一名气质沉稳的中年人迎面相遇。 殷酥酥之前在费氏祖宅见过这人,当即面露微笑客气的招呼:“慎叔好。” 费老爷子身边有申叔,那也是费家资格最老的大管家,慎叔比申叔年纪轻,隔三差五就在南新和老宅之间两头跑,既听自家费董差遣,也要料理大公子起居。 “你好。”慎叔笑色和蔼,紧接着便侧头望向费疑舟,喊了声:“大少爷好。” 费疑舟温和而淡然地点了下头,彬彬有礼问慎叔:“卧室整理好了么?” 对方恭谨回答:“都照您的吩咐收拾好了。” 费疑舟面露浅笑:“辛苦了。” “份内的事而已。”慎叔说完,旋身站到一旁,摊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上楼。 见完管家打完招呼,之后费疑舟便直接领着殷酥酥上了一楼,来到主卧房门前。 纵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此时看着这扇紧闭的房间门,殷酥酥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频率之快,几乎已经超过正常人类的极限。 指尖同时不可抑制地轻颤,她垂下眼睫,暗自做着深呼吸,竭尽全力想要冷静。 可恰得其反。 越是想冷静,偏偏越慌张。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没办法,最后只能收拢十指,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单肩包。 突地,听见门锁轻响,咔嚓一声。 是费疑舟握住门把,轻轻一旋,开了门。 殷酥酥整个人一震,下意识“嗖”的下抬起脑袋。 主卧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从她的角度往里看,这哪里是间房门,哪里是间卧室,分明是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能把人吃得渣也不剩。 与她的惊惶不安忐忑欲绝形成鲜明反差,费大公子径自迈开长腿进了屋,指尖随意抚过墙上的触屏开关。 一室之内瞬间灯火通明。 黑暗被驱逐,顶灯光线是橘子晚霞的颜色,暖橙橙的,稍稍安抚了殷酥酥七上八下的心情。 紧随其后,又听见费疑舟的声音懒漫响起。 “我要看一份会议纪要。”太子爷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走进宽敞整洁的衣帽间,随手将西装外套和颈间的领带一并除去,解开衬衣袖扣,边往上捋袖子,边垂着眸缓步而出,口中懒漫如常地续道,“你的换洗衣物在床上,先去洗澡吧。” 这种语气这种姿态,自然得令殷酥酥几乎产生错觉。 仿佛他们不是第一天才领证新婚,而是一对已经同居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的老夫妻。 眼瞧着这位爷已经自顾自坐在了书桌前,戴上眼镜投入到工作中,殷酥酥跟个傻木头似的杵在门口,深沉远目望过去,只觉肃然起敬。 佩服,太佩服了。 什么叫大佬,这就叫大佬,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不就是同个居吗,多大点事,看人家多淡定! 这么一感叹,她自己也跟着淡定了下来。 想想也是。 大家都是成年人,签了协议假结婚,他要一个应付长辈的妻子,她要钱要名要资源,彼此的付出都有相应回报,搭伙过日子,互相演不就好了? 她在慌个什么劲害怕个什么劲? 退一万步来讲,就像梁姐之前说的,费大公子这么花容月貌英俊多金,真把他睡了她也不吃亏,不仅不亏,还能吹十年的牛皮。 如是一思索,殷酥酥眯了眯眼睛,算是彻底想开了。 爱咋咋,摆烂。 殷酥酥把心一横牙一咬,走到床边,拿起那件叠起来的干净女士睡袍,扭头进了浴室。 这间主卧大得离谱,配套的浴室也十分宽敞,最里侧那个泡澡用的陶瓷器具,已经不能称之为浴缸,而是一个浴池。 殷酥酥把干净衣物放在置物架上,眼风一扫,又瞟见了洗脸台。 那上面放着两把市面上最高端的电动牙刷,一黑一白,德国进口,情侣款。 殷酥酥挑了挑眉。再一打望,发现除了牙刷以外,柜子上还摆着不少女性护肤品,清一色的大牌定制,全新未拆封。 这些…… 都是他替她 准备的? 心中泛开一抹异样,殷酥酥甩了甩头,在思绪发散开前及时打住,脱衣服洗澡。 花洒打开,温热的水流冲刷直下,洗去满身疲乏。 暖暖的,挺舒服。 殷酥酥满足地叹出一口气,就这样悠哉悠哉地洗了个头发,悠哉悠哉地冲了个澡,悠哉悠哉地护了个肤,悠哉悠哉地插上电吹风插头,吹头发。 就在这时,防水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闪烁一下,变亮。 殷酥酥狐疑。眨了眨眼睛探头看去,见是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她随手点开,继而便惊奇地发现,发信人竟然是向雨琳。 向雨琳:酥酥,我有个制片朋友最近在筹拍一部新剧,我看了一下本子,里面的女一号角色人设不错,而且跟你还蛮贴脸的。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看着这行文字,殷酥酥一双细眉不禁高高扬起。 她和向雨琳虽然都是华壹的艺人,但平时根本就毫无交集。 近来,这位大花一姐师姐,又是要送她生日礼物,又是要给她介绍资源,实在是天下红雨离了大谱。 殷酥酥虽然是个糊咖,但好歹也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事出反常必有妖,向雨琳突然的亲近示好,引起了她的警觉。 殷酥酥捏着手机眯了下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对方,而是略作思考后,直接将这一聊天界面截了个图,转发给梁静。 殷酥酥:【图片】 殷酥酥:【姐,看看】 梁静这两年手底下就殷酥酥一个艺人,所以她的工作目标总结起来其实非常简单,一句话:捧红殷酥酥。 因此,殷酥酥给梁静发微信消息的时候,经纪人梁姐也在正为实现这个工作目标而辛勤奋斗——正陪几个卫视高层吃饭谈合作。 看见殷酥酥发来的微信,梁静趁几个领导聊天吹牛之际,悄然点开图片大图,仔细一看,惊了。 梁静皱眉思忖了会儿,回给殷酥酥一句话:【先别回,装作没看见,晚点等我电话。】 殷酥酥:【好。】 发完这个字后,殷酥酥觉得有点奇怪,又紧接着继续敲字:【为什么要晚点?你现在不方便吗。】 梁静回她:【在参加饭局。】 殷酥酥:【什么饭局?】 梁静:【之前给费疑舟的协议里我不是写了几个综艺吗?咱金主爸爸执行力感人,今天下午就有卫视高层给我打电话了,约我吃饭面谈。】 殷酥酥微感诧异:【这么快?】 殷酥酥又皱了下眉,手指飞快戳屏幕:【可是姐,那部网剧我还得拍两周,之后说不定就要进组《凡渡》了。估计后面没什么时间参加综艺吧?】 梁静:【你傻呀!先谈妥,把合同签好,这季不行就等下一季。现在金主爸爸对你正是兴头上,什么事儿都得趁热打铁,千万别以为签了协议就什么都稳了,万一后面哪 天他对你新鲜劲过去,又找个别的女星假结婚,你的资源不就都落别人兜里去了?】 殷酥酥囧了,眨巴着眼睛回复:【我觉得……呃。我只是说我个人的判断,他应该不是这种人。】 梁静:【切。】 梁静:【这些富家公子哥哪个不喜欢玩女明星?我的傻宝,可千万守好自己的心,别被表象所蒙蔽,世界上没那么多纯爱战神。】 梁静:【你现在跟着费疑舟,只办一件事——拿钱拿资源,多的咱别去贪,贪不得也贪不起。记住了吗?】 看着这段话,殷酥酥吹头发的动作兀然停住,眼睛也跟着低垂下来,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门外数十米之隔的办公区,费疑舟刚刚结束一通时长约一十五分钟的临时视频会议。 他关闭电脑,摘下眼镜,轻轻捏了捏眉心,眉宇间隐隐可见一丝倦色。 半晌没有等到殷酥酥从浴室出来,他有些疑惑,原本不想催促,但一看手表,竟发现她已在里面待了四十分钟。 这么久? 会不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费疑舟眉心微蹙,短短几秒光景,已脑补出许多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意外状况,或是暖气开太过、缺氧晕倒,或是不小心失足摔跤。 而这每一件,都很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费疑舟已从书桌后站起身,径直走到了浴室门前。 砰砰。 他抬手将门敲响,沉声唤道:“酥酥?” 一门之隔的浴室内。 敲门声和磁性低沉的男声前后响起,殷酥酥神游天外的思绪猛被往回拽,这才迟钝地回过神。她以为费疑舟过来喊他,是因为他着急用浴室,边拔高音量应了声“稍等”,边手忙脚乱将吹风机和摆了一摊的瓶瓶罐罐收起。 门外,费疑舟听见她的声音传出,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去。正想叮嘱她不用着急,未曾想,眼前的浴室门竟“咔嚓”一声,开了。 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举动,费疑舟眼帘微掀。 蒸腾的热气混着洗发露的清香扑出来,像飘渺的白色香雾,年轻姑娘的身影出现在白雾之后。 她身上裹着他为她准备的睡袍,瓷白如玉的脸蛋被热气蒸得绯红,乌黑分明的眼眸也像晕了层娇艳的水汽,雾蒙蒙一片,玫瑰含雪,楚楚妖娆。 短短零点几秒,费疑舟眸色蓦地转深。 他看见,她乌黑浓密的发洗过,没有完全吹干,发尾还湿润着。 其中几缕湿发,黏在她娇红的脸颊上。 这副模样,该如何形容? 像是顽皮的狐狸刚在雨中撒过欢。 像是披头士乐队击打出密集鼓点,在迎接一首曲目的高潮。 像是激烈□□之后残余的薄汗,在放肆浸润她甜蜜的躯体。 垂在费疑舟身侧的食指,轻跳了几下,忽然痒得钻心蚀骨。 想要抽烟。 可是运气不好,他没有把烟带在身上…… “不好意思,刚在回我经纪人消息。”殷酥酥没有觉察到危险在逼近,嘴角勾起,还是那副温和的满脸和气的模样,冲费疑舟露出一个很职业的甜笑,“浴室我用完了,你用吧。” 话说完,她低下头,准备绕开他走开。 然而,就在经过费疑舟身旁时,感觉到手腕猝不及防地一紧,被五根修长的指,捏住。 殷酥酥顿步,不解地侧过头。 再下一秒,下巴被抬起,她错愕的视线角度转换,被迫自下而上,迎入一双沉如静海而又深不见底的眸。 上方处,费疑舟居高临下,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姑娘,不言不语,瞳色暗得可怕。 怪她运气不好。 想要抽烟时,偏偏烟不在身上。 所以心里那股瘾窜上来,烧尽了理智与定力。 而他已经幻想了那么那么久,亲吻这张唇,到底是会是什么滋味…… 满头雾水的殷酥酥根本不知道费疑舟想干什么,只感到迷茫、古怪,与些微的心惊。须臾,她皱起眉头唇微动,想说什么问什么,不料未等她话音出口,男人的唇竟已狠狠压下。 狂风暴雨般吻住了她。! 第 38 章 Chapter 38 * 圈子里有背景的男星女星,都喜欢给制片方立规矩,仗着资本力量,强调自己不拍床戏不拍吻戏。在遇见费疑舟之前,殷酥酥没有后台,入圈这些年全靠自己稳扎稳打走过来。 床戏没拍过,吻戏却拍过几场。 也算幸运,与她对戏的男演员,无论是前辈还是新人,素质都挺高,接吻时蜻蜓点水,仅仅只是嘴唇层面的触碰。 可费疑舟这个吻,与她之前拍过的任何吻戏都不同。 平日里那样矜贵持重的人,这会儿浑然像是转了性中了邪,拽住她的手腕往回一勾,眨一下眼的功夫,便将她整个人抵在浴室门边的墙壁上。 好巧不巧,墙上那块儿是个触屏开关,让殷酥酥纤细的脊背一压,光线消失,只留下满室满目的黑。 殷酥酥被吓到了。 双眸尚未适应眼前的明暗变化,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辨不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一阵低沉微急的呼吸声,清冽好闻,近在咫尺。 刚想开口,所有话语竟被男人吞噬。 殷酥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费疑舟高大的身躯将她压在墙上,在这片令人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的黑暗中,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殷酥酥第一个反应是震惊。 他们在领证之前为了适应彼此,已经无数次牵手、拥抱,既然是夫妻。接吻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殷酥酥不是震惊费疑舟会突然吻她。 而是震惊矜贵绅士如他,给予她的第一个吻,竟会如此暴烈。 像溺水太久的人突然重获氧气,大口地吞噬,贪婪地索取。先是吮住她的唇重重地碾磨,仍不餍足,于是得寸进尺,沾染了秋夜清寒的舌尖直接撬开她齿关,探进去,霸道地夺地攻城。 亲得她根本喘不过气。 “唔……” 殷酥酥原本想配合,可没几秒,就发现自己的呼吸被费疑舟掠夺得一干二净。缺氧造成肺部憋痛,连带着她雪白的双颊也涨得通红通红。 于是她皱起眉,双手抬高抵在他胸前的衬衣上,手臂下劲儿想要把他推开,同时扭过头,试图逃离他肆虐的唇舌。 可费疑舟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嫌她横在身前的两只手碍事,他轻微蹙了下眉,便一边继续亲她,一边单手捏住她两只雪白的腕,直接拉高举过她头顶,紧紧扣住。 殷酥酥本来就慌,这下四肢身体完全被他钳制,动弹不得,更加的心乱如麻。连带着颊上的皮肤也越来越红,红潮很快蔓延向两腮耳朵,最后甚至是脖子与锁骨,都浓得像要滴出血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殷酥酥甚至都无法想象。 这个沉稳贵重分寸感十足的绅士,会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黑暗诡异又迷乱。 她被他摆成了毫无保留,完全接纳他的姿势。 “……”胸腔里的心脏疯了般跳动,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殷酥酥无法脱身又说不出话,只能被动地仰高脖子,任由他吻。 值得庆幸的是,双眼逐渐习惯了周围的漆黑,视线里不再只剩黑咕隆咚一片。 因而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脸。 殷酥酥眸光微跳,发现费疑舟予她热吻同时,和她一样睁着眼睛。 忽然记起学校的表演课上,授业的老师讲过,饰演浓情蜜意时的情侣,吻戏时需要闭上双眼,这是沉醉与迷恋的直观表现方式。 而这个吻,他和她双方都没有闭眼,或许也又一次充分说明,他们恩爱夫妻的样子做得再像,内心深处终究是貌合神离。 殷酥酥在缺氧中有些迷糊地思索着。 可周围毕竟太暗,所以殷酥酥没有看清费疑舟此刻的眼神。 不同于她的慌张闪烁错愕惊骇,他垂着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幽沉目光里没有丝毫杂念,唯有铺天盖地的执迷。 这一刻,费疑舟觉得自己亲吻的不仅是他的姑娘。 他在亲吻他曾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绮丽的梦,在亲吻他失而复得的娇艳的野果,在亲吻他小心翼翼珍藏的执念。 这个吻,他已经等待太久。 短暂的几分钟,漫长得像过了几个世纪,费疑舟唇舌离去手臂力道放松,结束了对殷酥酥的索吻。 殷酥酥眼眸湿润呼吸不稳,嘴巴肿肿的,脸红得不像话。脑袋下意识埋低,是尴尬也是羞窘,压根没勇气看他。 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可刚要动作,却发现男人的手臂还环在她腰上,把她搂得很紧。 “……”殷酥酥用力闭了下眼睛又重新张开,好几秒才吸气呼气做了个深呼吸,尽量用这辈子最淡定最不以为然的语气,开口说:“好了别闹了。亲够了就去洗澡吧,明天大家都还要上班。” 听见这句话,费疑舟垂眸瞧着怀中人,挑了下眉,饶有兴味。 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何为“演技”,也第一次感受到,他年轻的妻子是个多出色优秀的演员—— 如果不是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见她两只耳朵尖和双颊绯红欲滴,甚至连她的小巧的鼻头都呈现出了胭脂色,他可能真的会以为,她此刻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费疑舟见她圆润的耳垂也是红的,心念微动,指尖探过去,在那细嫩的软肉上很轻地捏了下,话音紧贴她耳畔响起,很冷静,但又低柔得无法言喻。 他问她:“第一次跟我接吻,你感觉怎么样?” 殷酥酥:“……” 殷酥酥真是服了这个老六,这是正常地球人能问出来的问题吗。 新婚第一天,她刚洗完澡出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壁咚了一顿亲,也没给点儿心理准备的时间。她慌乱紧张加缺氧,差点儿没被他亲得原地昏倒,哪儿有闲功夫仔细品味他的吻技。 老实说,很难评。 但这些话殷酥酥只能在心里吐槽,最后她回答给金主爸爸的话,浓缩成了春风细雨般的一句 真诚赞美:“你嘴巴里的味道蛮好闻。” 费疑舟:“。” 费疑舟沉默了约莫两秒钟,随之换了种更准确的问法:“我的意思,跟我接吻,你会不会感到排斥。” 殷酥酥听后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让她评价他的吻技,只是采访她的吻后感受。 “哦……这个呀。”殷酥酥心口有些发紧,顿了下,方才如实回答:“排斥倒不会。就是你刚才突然把我拉过去,又刚好碰到开关屋子变黑,有点突然也有点吓人。” “抱歉。”费疑舟注视着她,“刚才是我没有忍住。” 殷酥酥没料到他会为这种事跟她致歉,一怔,心口猛地咚咚两下,刚有退热趋势的脸蛋,温度再次飙升。干笑了一声,略带磕巴地回话:“你不用道歉,本来我们的协议里也没写你不能碰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本来也是这个理。 虽然她和他是协议婚姻,但他毕竟也开出了那么丰厚的天价酬劳,她作为实质上的受益方,没有立场要求这个男人坐怀不乱。 更何况,殷酥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跟他发生夫妻之实。 费疑舟垂眸看着她娇红的脸蛋,微勾唇,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捏玩着她的耳朵,又漫不经心地续道:“你确定,我想做对你什么都可以?” 他言辞暧昧,指腹的薄茧有点儿糙,在她细嫩的耳垂上磨砖来磨砖去,两相结合,直令殷酥酥全身皮肤都燥燥的。 实在难以忍受,她作势捋头发,不着痕迹地把他手指拂开,说:“可以。” 答完,殷酥酥心跳如雷,脑子里神思飞转,莫名又想起以前听过的桃色八卦,说富豪圈子很多人有特殊嗜好,经常把包养的女明星玩进医院。 糟糕。 之前被各种暴利冲昏了头,完全忘记这一茬了。 别看这贵公子长得这么人模人样,万一那方面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怎么办? 想到这里,殷酥酥心头不禁怕怕的。她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清清嗓子,眼风飞快瞄一下自己的金主老公,出于必要地挤出句补充:“当然了,前提是你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费疑舟听完,神色稍稍一凝,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于是平静地问:“什么特殊癖好。” 殷酥酥听他问得这么具体,脸蛋兀然更烫,支支吾吾地说:“就是。除了正常方式以外的,都算特殊。我都不能接受。” 费疑舟这回听懂了。 他盯着殷酥酥,被她分明紧张得要命还要装老练的模样引得想笑,挑了挑眉说:“你懂得倒不少。” 殷酥酥不太自在,垂了眼睫嘀咕着回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费疑舟目光依然落在她脸上,又过数秒,终于直起身子将她放开。殷酥酥浑身的热度都快把自己蒸熟了,哪里还敢和他贴这么近,忙不迭脚底抹油躲远远的,直接站到了衣帽室门口,与他遥遥对望。 “你的担心 目前来看是多余的,我暂时没有特殊性.癖。”懒漫地撂过一句话后,费疑舟转身准备进浴室。 殷酥酥却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了不对味的地方,狐疑地皱皱眉,脱口而出:什么叫‘暂时’没有??_[(” 费疑舟闻声顿步,侧头看向她,非常冷静平和地给出了一段说明:“我没有交往过对象,也没有跟任何异性同性发生关系的经历,所以实事求是地说,我无法明确并且肯定地告诉你,自己到底有没有特殊性.癖。” 殷酥酥:“……” “至于到底有没有,以后会不会有,只有在跟你的相处中再慢慢探索。” 殷酥酥:“…………” 末了,费疑舟瞧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姑娘,绅士平和地轻问:“我这样表述,你听明白了么?” 殷酥酥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巨大无比的震惊中,大脑卡壳思绪短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点头,再点头。 费家大公子转身,从容优雅地进了浴室。哒,关了浴室门。 金主老公前脚刚进浴室关上门,殷酥酥后脚就差点惊骇到原地爆炸。 她不可思议的捂住额头,开始回忆。 费疑舟刚说什么来着? 他没有跟任何人发生关系的经历,也从来没有过交往的对象?年过三十的老男人连初恋都还没送出去?拜托可别太离谱。 如是琢磨着,殷酥酥身体里的八卦因子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多余一秒钟的时间都没耽搁,立马抄起手机给梁静发微信。 殷酥酥:【哇靠!】 【快出来!超级劲爆头条大瓜!】 城市另一端某高档酒店大门口。 梁静陪高层们喝了不少酒,头已经有点晕乎了,但还是陪着笑脸强打精神把几个卫视领导送上他们各自的私家车。 听见信息提示音响起,她头昏沉沉的也没立即看,直到坐回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才把手机掏出来。 看清殷酥酥发来的消息,梁静打了个酒嗝扬了扬眉,嫌打字头晕得慌,干脆就回复语音:“什么头条大瓜呀又大惊小怪的,你总不可能告诉我你老公有两个鸟。” 梁静平时的性格就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颇具女中豪杰的风范,这会儿二两黄汤下肚,更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 南新费宅这边,殷酥酥刚拿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点水喝,听见梁姐发来的这条语音,她毫无防备,“噗”的一声被呛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才顶着黑线脸回复消息,忧心忡忡:【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你还好吗?】 梁静继续回语音:“我这酒量你还不知道?千杯不醉就是我,谁能给我灌醉。就是有点晕。” 梁静:“嗝……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什么大头条你倒是说呀。” 殷酥酥皱眉,打字:【把你吃饭地方的地址发一个过来。】 梁静回的语音消息里,口吻听上去颇不耐烦:“哎呀,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儿,坐一会儿,等没 那么晕了我知道自己打车回家。” 殷酥酥不放心她只身在外,很坚持;【地址不发过来,我就不告诉你这个大瓜。】 梁静被她勾得心痒难耐,没辙,只好把酒店定位发了过去。 梁静:【现在你总能说了吧?】 殷酥酥双手并用飞快敲字:【我跟你说,刚才费疑舟告诉我,他居然从来没谈过恋爱! 梁静:【?笑死。】 梁静:【这种哄鬼的话你也信?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费家大公子今年都有三十三了吧?这个年纪没谈过恋爱,怕不是那方面不行。】 看着梁静发来的这几行汉字,殷酥酥皱了皱眉,没多久便又回复:【是吧是吧很离谱吧?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你说他骗我吧,我也想不通。没理由啊,他为什么要骗我?】 梁静又打了个酒嗝,语音录入:“给自己立纯爱战神的人设,知道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就吃这一套,拿捏你。” 殷酥酥狐疑:【问题在于,我已经跟他结婚了,他要是想潜我正大光明就能潜,甚至都不会有人谴责他。他干嘛还扯这种谎?还要得到什么?】 梁静还是继续回语音,她醉醺醺的哼唧了两声,接着道:“这还不容易想通?他是偷心大盗,想偷你的心啊。” 殷酥酥:【……】 殷酥酥:【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什么?】 醉酒的梁姐无所畏惧,冷哼了声:“所以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是太年轻,完全不懂这些有钱大佬的心理。在他们眼中,得到女人的身体只是最低境界,最高境界,是彻底征服你的心,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爱得死去活来……呕!” 这番勇敢发言说到最后,配上了一声干呕做结尾。 “好了好了你赶紧找个地方歇着,别说话了。” 殷酥酥嘴角抽了抽,担心梁姐目前的状况,也没闲心思再在这儿东拉西扯地瞎聊。 她看了一眼梁静发来的定位地址,思考起来。 这个位置,许小芙离梁姐倒是挺近,可是小芙前些天才被查出来身体有点小问题,还是不要让她太劳累为好。 纠结来纠结去,殷酥酥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其他人选,索性决定自己冲。 她打开手机地图计算起时间。 这会儿不堵车,路况全绿,从费疑舟这个私宅开到梁静所在的位置只需要三十五分钟。再加上把梁静送回他自己家,帮她简单收拾等杂七杂八的事儿,估摸着十二点之前能赶回来。 思及此,殷酥酥立刻起身走到了浴室门前,抬手敲响浴室门。 哐哐。 下一秒,费疑舟清冷的嗓音便从里头传出来,混着淅沥水声,听上去平添几分性.感的低哑。 “怎么了?”他问 “噢,是这样。”殷酥酥一听见他的声音,脑海中便莫名回想起刚才与他接吻的画面,耳根发热,干咳两声才接着道:“我经纪人梁姐今天在外面帮我谈合作,她这会儿喝多了,又是一 个人,我去接她把她送回家,然后就回来。” 话音落地,浴室内的费疑舟静了两秒,平静回复:“书桌上有内线电话,拨‘1’号键找何生,让他去。” 易酥酥不想麻烦何助理,说:“不用了,我去就行。” 费疑舟语气淡淡的:“何助理办事很稳妥,让他护送你的经纪人回家,不会有任何问题。” 殷酥酥还是很迟疑:“可是……” “交给何生办。”费疑舟说,“这么晚让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听见这话,殷酥酥怔住,心尖蓦然便泛起一丝暖意。 坚持无果。她最终只能采纳费疑舟给出的建议,委托何建勤助理去酒店接醉酒的梁静。 拨出内线电话后,殷酥酥不好意思极了,对何助理说了不下三声“麻烦”,最后才又加上何助理微信好友,将定位地址转发过去。 数分钟后,何建勤驾车迎着夜色出了门。 三楼主卧的落地窗边,殷酥酥一边抻长了脖子往下张望,目送何生离去,一边敲着手机给梁静发消息。 殷酥酥:费疑舟的总助来接你了,车牌号是京Axx888,我把你电话发他了,待会儿到了之后他会给你打电话。记得接哦。 信息发送出去之后,足足等了五分钟,梁静才回过来。 梁静:【擦。下次不能白的红的混喝,太打头了。才在洗手间吐完。】 梁静:【都跟你说了我好着呢不用接,你怎么听不进去】 梁静:【行了行了知道了。】 眼见经纪人姐妹还能清醒着给自己回消息,殷酥酥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几分。她鼓起腮帮呼出一口气,刚想继续回复,背后门锁轻响,有人从浴室里出来了。 听见脚步声,殷酥酥下意识回转头。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 男人身形高大,短发湿润。一粒水珠自略微凌乱的额发末梢落下,划过饱满的前额,高挺的鼻骨,缓慢勾勒出一副冷白深邃并且骨像绝佳的轮廓。 随着水珠继续往下滚,沿着他的脖颈与锁骨流淌,延展开的身材曲线高大而挺拔,肌理线条分明。 与他西装革履时的矜贵感不同,此刻呈现在殷酥酥眼前的,是一种力量之美,充满了野性。 干净的睡袍搭在手臂上。而费疑舟全身上下,只有腰间围着一块白色浴巾。 殷酥酥喉咙莫名发干,灼灼的,脸也热热的。 她别开目光,有点拘谨地没话找话说:“洗完了呀。” “嗯。”费疑舟应得随意而慵懒,边往屋子正中的黑色大床走,边把搭在胳膊上的睡袍穿身上,眼也不抬地对她说:“时间不早了,上床睡觉。” “……哦。”殷酥酥的心脏咯噔一下。 费疑舟躺上了床。 无法,殷酥酥只好也硬着头皮上了去。细白指尖捏住丝绸被的一角,拉起来,人再轻手轻脚躺下,大气不敢出,处处都谨慎,小心着,生怕一不小心会碰到他。 费疑舟留意着身侧的动静,待那姑娘安安稳稳盖上被子,他方伸出手,关了床头的灯。 屋内霎时一片黑寂。 同塌而眠,两相无言。 气氛格外的微妙。 殷酥酥僵着身子躺在大床左侧,眼睛睁得圆圆的,瞪着天花板,眼观鼻鼻观心,慌得不行,仔细感受着身边那位大佬的一切动向。 听见他呼吸匀缓,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特有的清冽香味。 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 须臾,就在殷酥酥忐忑不安、开始思绪乱飞各种脑补的时候,始终静默的男人终于开口,说了他和她躺上同一张床后的第一句话。 费疑舟:“睡不着的话,过来抱着我。”!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39 章 Chapter 39 * 卧室内,夜色悄无声息地弥漫。 费疑舟话音落地,殷酥酥心尖一颤,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 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扭头望向身边人。这夜太浓,她目光所及处看不见他的神色表情,只依稀可见一副棱角分明而又清冷绝伦的轮廓。 “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有听清。”殷酥酥嗫嚅着开口,语气里试探的意味太多,如果这嗓音听上去低迷温柔,无端端的撩拨人心,“你说什么?” 费疑舟侧过头。她清灵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水雾,透而亮,像一双闪烁在暗夜里的星。 他注视着她,须臾,很平静地复述一次,“我说,你睡不着的话,可以靠过来抱着我。” 殷酥酥一怔,不太理解这位大佬的思维逻辑,十分不解地问:“难道我抱着你就能睡着吗?” 费疑舟淡淡地说:“你睡不着无非是因为紧张,我可以抱着你,哄你睡。” “……”殷酥酥被噎住,两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被窝里伸出手,摇摆拒绝,“不用,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还是各睡各的比较好。晚安。” 有时候真觉得费疑舟逻辑感人。 造成她紧张睡不着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玉树临风大少爷本尊吗?让他哄她睡觉,这是什么没人性丧心病狂的提议,打定主意精神折磨她不让她合眼了对吗。 殷酥酥耳朵在灼烧,心跳很急促,心情也极其混乱,边在心里一通腹诽吐槽,边翻过身,拿背朝向身边的男人。 滴答,滴答,立式钟表的秒针溜了几格。 整个黑色的世界安静到极点,静到,殷酥酥甚至能清楚地听见,来自身旁的费疑舟的清浅呼吸。 毕竟是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白天努力融入成年人的世界,时刻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可到了晚上,内心深处的顽皮小鹿就脱了缰,无所顾忌地冲出来撒欢。 殷酥酥盯着她那一侧的床头壁画,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数费疑舟的呼吸。 吸气,吐气。一次。 吸气,吐气。两次…… 这样津津有味数完数十次后,殷酥酥晶亮的眸子微微一闪,有了一个新奇发现:他的呼吸匀速而和缓,而且比正常人的吐纳频次要稍慢一些。 殷酥酥觉得很稀罕,加上又莫名兴奋着实难以入眠,终于忍不住在被窝里扭了扭,转过脑袋重新看向身后,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费疑舟闭着眼懒懒地回她:“没有。” “我刚才数了一下,你呼吸居然比我慢好几拍。”殷酥酥顿了下,发自内心地啧啧称奇,“你的体质好神奇。” 闻言,费疑舟稍顿了下,而后便掀开眼皮,看向耳畔那道清甜嗓音的源头。 她的眼睛实在璀璨,像星辰又像宝石,嵌在那张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这会儿那双明眸望着他,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难掩兴奋,又像是第一次参观完 巧克力工厂的孩童,眼角眉梢都闪着惊奇,喜滋滋地跟小伙伴分享见闻。 费疑舟平静地和殷酥酥对视,心头在某一刻,忽然升起股离奇的负罪感。 他曾经幻想了无数次,与她拥抱接吻,与她抵死缠绵。 不久之前,他吻了她。 现在,他已经体验过亲吻她的感觉,对她的好奇、探寻、渴求与肖想,便无法只停留在那张柔软饱满的唇。 所以只有费疑舟自己知道,此时与殷酥酥同床共枕,眼睛看到她娇美的脸庞身躯,耳朵听到她轻柔悦耳的声线,鼻息嗅到她清爽宜人的甜香,他需要耗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隐忍克制,不去碰她。 可她离得这样近,他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拽过来,扒光给上了。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有运动的习惯。” 费疑舟说这话时,身体已下意识侧转,朝向她,一只长臂慢条斯理枕在颈下,眉眼间自带的疏离凉色淡去,平添几丝慵懒的倦,“肺活量比较大,呼吸频率就稍微低一些。” 殷酥酥听后反应过来。 也是。 运动员们因为常年的训练任务,肺活量巨大,呼吸频率自然而然比常人慢。 刚才费疑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那身材,啧啧,简直没谁了,一看就也是常年都在健身运动。 殷酥酥望着费疑舟,又突发奇想地凑近了点儿,打探道:“那你呼吸比正常人慢,心跳是不是也比正常人慢?” “按理说是这样。”费疑舟静了静,又漫不经心道,“要不要贴上来听一下?” “大可不必。”殷酥酥被口水呛住了,汗颜两秒,然后才又接着好奇发问,“你们经常保持高强度运动的人,心跳比正常人慢又是什么原因?” 费疑舟闻言,眼底缱出一丝无奈的好笑。结婚第一晚,他忍住不碰她,忍得快发疯,她居然在这儿满脸好奇与对知识的探索欲,让他科普扫盲。 费疑舟怀疑她是故意的。 口中却还是很自然地回答:“因为常年运动的人心肌强大,心室容积大,心脏神经调节能力强,氧利用和能量代谢都高,这些都减少了心脏负担和心率需求。” “嗯,我懂了。”殷酥酥恍然,继而又发自内心升起一丝敬佩,对他予以称赞:“你知识储备很丰富。” “过奖。”费疑舟淡淡地应,“多看了几本书而已。” “你身材也蛮好。”殷酥酥顺带又多夸了一句。毕竟她很清楚,吹金主爸爸的彩虹屁,百益无害,“看得出来平时很自律。” “谢谢。”费疑舟对她的各类夸奖照单全收,平静地回答。 片刻,见她眸子还是闪着光,完全没有困倦将眠的征兆,便低头倾身,贴近她些许。 “大晚上的你不闭上眼睛睡觉,精神这么好。”他说,嗓音稍显低哑,像裹着粒未燃的火星。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殷酥酥微怔,又在他眼底看见了已不算陌生的沉沉浓雾。 她心跳蓦地漏掉一拍,大脑伸出再次敲响了警钟,意识到情况不妙。 没办法,殷酥酥只能老老实实地解释:“我不是精神好,是因为第一次和异性睡一张床,比较紧张。确实有点睡不着。” 费疑舟闻言静默两秒,应她:“那挺巧的。” 殷酥酥茫茫然:“什么挺巧?” 大公子平静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和异性睡一张床,也有点紧张,睡不着。” 听到这番话,殷酥酥脑子里瞬间回响起梁静的告诫——他就是在立纯爱战神的人设,要偷走你的心,彻底征服你,让你爱得死心塌地死去活来。 思及此,殷酥酥不由深沉地眯了眯眼睛,盯着费疑舟淡漠矜贵的俊脸,在心里说:你丫装纯情装得还挺像。 不过,大佬喜欢装,那就装吧。人各有志了属于是。 他爱装是他的事,不拆穿是她有素质。 殷酥酥没有对费疑舟的话语提出质疑,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信任或者唾弃。她只是温柔地、淑女地、端庄地朝他弯了弯唇,笑着说:“你放心,只要你给我点时间,我们躺一起多睡几次,我绝对就慢慢习惯了。” 费疑舟耷拉着眼皮看着她,问:“那你现在是睡还是不睡。” 殷酥酥一双大眼眨巴两下,很认真地往他凑近几公分,低声:“这取决于你做还是不做。” “……”费疑舟盯着她,挑眉。 紧接着便瞧见这姑娘红着脸蛋吸气吐气,做了个深呼吸,仿佛下定极大决心般,伸出两只纤白的手,比划到他眼皮底下,啪啪啪,鼓了三下掌,故作老成地说:“就是这个。懂否?” “……”费疑舟眉峰再挑高半寸。 “你这样一直吊着我,也没个准话,我心里很怕的。”殷酥酥望着他,语气听起来颇为严肃,“谁知道等我睡到一半,你会不会突然……” “兽性大发”这个词已经滚到了嘴皮边上,滴溜一圈儿,又被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殷酥酥微顿,干咽了口唾沫,非常识时务地换了一个词:“你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要潜规则我。”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身旁的姑娘,她这副明明青涩窘迫满面羞红,却硬要装腔作势扮老手的姿态,落在他眼中没有丝毫的造作讨嫌,只有可爱。 又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 她即使矫揉造作,他也只看到她乖巧。 他觉得挺有意思,因而贴她更近,修长指尖绕起她一缕柔软的黑色发丝缠过两圈,慢条斯理地把玩。口中缓慢地说:“你这说法不准确,我们是夫妻,你跟我做这档事可不叫潜规则,说得通俗点可以叫圆房,说得文艺点叫‘云欢雨合’。” 殷酥酥默,心想反正不都是一个意思。 “我们这行说这个说习惯了,你理解就好。”殷酥酥顿了下,乖乖听从指示改变说辞:“那请问,你今晚到底要不要和我……圆房?” 费疑舟瞳色如雾,唇轻轻欺近她粉润的唇瓣,在半指 之隔处停下,低声懒耷耷地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殷酥酥一呼吸,鼻腔肺腑便吸入他清冽的息,心慌脸红,想躲又知道自己没有躲的立场,只能强自镇定满脸“我不慌我一点都不慌”地说:“我吧,我都可以。看你。” “好。”费疑舟点了点头。 “……”好?那到底是睡不睡。殷酥酥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迷茫。 就在她准备再追问两句的时候,却不想,身边的金主大佬忽然有了新动作——费疑舟神色淡淡地朝她伸出手,直接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裹揽入了怀。 浓郁的男性气息劈头盖脸席卷过来,将殷酥酥囫囵个儿笼罩其中,侵占完她所有感官。很好闻,从生理与心理两个层面来说,都一点不令她排斥。 殷酥酥心跳如雷外加窘迫,浓密的睫不停颤动。 又有些讶然。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他身上冷冽危险又充满侵略性的味道…… 应该要开始了吧。 殷酥酥猜测着,纤细十指无意识揪紧了手里的被子,努力在心里给自己做疏导:婚都结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和他上床是迟早的事,她一个新时代的新青年女性,又不需要立贞洁牌坊,做就做吧。 没什么大不了! 心理建设再次完成,殷酥酥摆烂了。索性把心一横把眼一闭,直接就用表情给费大公子生动演绎了一个“人生自古谁无死”。 费疑舟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这副英勇就义的姿态,心下好笑,眼底一丝笑意闪瞬即逝。 他没有说话,只是搂紧她,垂眸贴近。 一个轻如蝶翼的,甚至是带着几分虔诚的吻,落在殷酥酥嘴角边。 “……”她怔住,在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略显惊愕地望他。 “闭上眼睛。”费疑舟亲昵地贴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骨轻蹭着她软软的脸颊,与此同时阖了眸,语气里尽是克制到极点的低哑,“乖乖睡觉。” 殷酥酥脸红红的,晶亮的眸瞪大:“不做了?” 费疑舟眼也不睁地淡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像什么。” “像什么?” “像背了一口袋火药去炸敌军碉堡的战士,打定了主意光荣牺牲,有去无回。” “……” “睡吧。”费疑舟道,“在你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勉强你。” 听见这话,殷酥酥眸光里闪动出浓浓的惊诧,仰着脖子睁着眼,定定望着头顶上方与她不足半寸距离的面容。 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过分立体而冷峻的脸,前额饱满,两道眉骨过度平缓而稍高,眼窝位置深深凹陷,形成一副令人过目便难忘的漂亮眉眼。此时,他闭着眼紧拥着她,整副五官少了冷沉目光的威慑,竟显出几分错觉般的柔软与深情。 心中有陌生的情愫在滋生,像野果的种子扔进了南国的春,肆无忌惮地生长发芽,开了花。 他明晓得即使她不愿意也不会拒绝。 他明明有最顺理成章正大光明的理由占有她。 可他没有。 这一瞬,殷酥酥忽然明白过了一件事。 这个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男人,是真的发自内心尊重着她,方方面面,从始至终。 * 城市另一端。 当何助理不远千里千辛万苦地从南部新区赶到殷酥酥发给他的微信地址时,他一下车,便看见了如下一幕。 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灯火通明,纯欧式风格装潢,室内喷泉池水声潺潺,左侧宾客休息区的深红色真皮沙发上懒耷耷地半躺着一个人。 一个面貌姣好衣着时尚的靓丽女人。 她拥有一头浓密乌黑的长直发,背靠沙发背,两条裹在职业西装裤下修长美腿很随意地交叠着,右手玩着手机,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纤细的女士香烟,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流露出一种性感的冷淡。 隔着数米距离,何建勤端立在酒店大门口处,安静地打量了对方几秒,心中已经大致判断出,这位就是殷酥酥委托他来接送的醉酒经纪人。 身高长相气质,都十分符合殷酥酥给他的描述。 何建勤拿出手机,调出殷酥酥事先发送到他微信上的号码,点下了拨号键。 没两秒,便听见一阵手机铃声从沙发方向传来。 身着职业装的高挑美人略显不耐烦地拧了下眉,修长指尖微滑,懒洋洋地滑开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喂。梁静头还重得厉害,皱眉应了一句。 “……”确认无误。何建勤没有说话,直接将连线挂断。 喂?喂喂喂。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梁静晕乎乎的脑子更沉了,醉酒之下不太清醒,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下更加暴躁。闭了眼,往后一仰,随手将手机砸在柔软的沙发上,将未点燃的烟塞进了嘴里。 何建勤提步走到了她跟前,面露微笑,温文尔雅地说:“你好,请问是梁静梁小姐吗?” 这道嗓音清润低沉,钻进人的耳朵里,如沐春风。梁静暴躁的情绪似被安抚,有些艰难地睁了下眼,撩高眼皮朝上方看去。 目之所及,站着一道着西装的高大人影,宽阔的肩修长的腿,组成一副格外优越的上流精英轮廓。 梁静目光落在这人脸上,想要辨识出他的五官容貌,无奈酒精作用下大脑太昏沉,他的脸是模糊的一片,这隐约看清一幅清晰的下颌线。 个子很高,应该不低于一米八五。 梁静混乱迷糊地想。 何建勤见她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只当她醉得厉害,又非常好脾气地出声重复了一遍:“你好,请问是梁静梁小姐么。” 这一次,梁静总算如梦初醒,从怔然中回过神来。 “哦,我是。”大约是这个人气质太过出挑,即使不用看清脸也能判断出是个优质帅哥,梁静莫名有几分不好意思。她 清了下嗓子,随手捋了下头发,试着坐直身子,续道:“你就是何建勤何先生吧。” “对。”何建勤垂眸看着她,见他仅仅是坐正身体这个动作,单凭自己都有些难以完成,不由颇感无奈,询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否能自己站起来或者走动?” “应该可以……”梁静回答着,紧接着便动身想要站起来。可努力了第一次,失败。第二次,还是失败,只能认命地跌坐回去。 梁静不禁窘迫交织。 她这会儿大脑深处的意识是清醒的,但肢体不听使唤,浑身发软,像扛着几座大沙包似的提不起劲。 头顶上方的何建勤见状,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绅士而儒雅的说:“抱歉梁小姐,恕我冒犯了。” 梁静望着他,眼神里泛出几次不解,一时间无法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下一秒,看见身姿挺拔的男人倏忽间弯下腰来,竟突兀而又自然而然,将她直接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修长的手臂从她后背与腿弯处横穿而过,稳稳地、有力地托住她。 梁静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以为他只会动手扶她,哪料到,他会直接二话不说地把她给抱起来。 梁静不是徐小福那种刚刚大学毕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对男人一无所知。因此在短短几秒的震惊过后,她已经淡定下来,知道这位费氏的总助先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她抱起来纯属图个方便,绝不会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只是有点惊讶,这位总助先生看起来如此清秀,没想到抱起身高将近1米7的她,宛如抱起一团棉花般轻松。 如是思索着,梁静脸微热,静默几秒,平静说出几个字:“这么晚让你跑一趟,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何先生。” “梁小姐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何建勤目不斜视,瞧着前方径直往酒店门外走,口中十分温和地回道。 梁静接着说:“出去之后你帮我打个车,把我放到车上,我自己跟司机说家里的地址。就不用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家。” 何建勤想也不想便予以拒绝:“我受殷小姐之托来接你回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样既是对你不负责,也没办法跟殷小姐和我家费总交差。” 梁静无奈极了,低声嘀咕着:“酥酥也真是的。我参加饭局喝多不是经常的事儿,非要大惊小怪找人来接我。搞得多不好意思。” 何建勤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话,淡淡一笑,回应道:“你是殷小姐的朋友,他牵挂你的个人安全再正常不过,再者说。你一个这么靓丽的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确实也让人放心不下。”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令梁静挑了挑眉。 她在他怀中,这个距离,使得他原本模糊的容貌变得清晰,眉眼干净,肤色细腻,倒果真是个精细人。 梁静毕竟是个成熟女性,虽非情场老手,但还不至于因为男人的一句话而害羞脸红。她反倒觉得有意思极了,倾 身往何建勤又靠近了几公分,说:“何助理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过奖了。?_[(”何建勤精致的面容永远温雅,挂着一丝疏离淡漠的浅笑,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城府深沉。 没有再回梁静的话,他径自拉开车门,将怀里满身酒气的姑娘放进了汽车后座。并且从后备箱里取出预先备好的柔软毛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感觉到身体微微一暖,原本疲乏闭着眼睛的梁静惊讶了瞬,刷的掀开眼帘。 看见自己身上的毛毯,她愣怔了瞬。 何建勤淡淡地说:“最近京城降温了,你衣物单薄又喝多了酒,容易着凉,盖张毯子保温一些。” 有一股异样的暖流,悄无声息自心田涌出。 梁静手指抚过身上的毛毯,只觉得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浸透皮肤,浸入了胸腔内部。 梁静很轻地笑了。她从家乡来京城已经10余年,十余年间,这似乎是她首次,头回,在这浮华万千的帝都真实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梁静笑着说:“谢谢你,好心又体贴的何先生。” * 搬进南新费宅的第一夜,殷酥酥本来心跳普通紧张得无法入睡,可被费疑舟一抱过去,他身上好闻的冷香熏得她脑子晕乎,没一会儿,竟神奇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沉沉好眠。 次日清早,是一阵扰人清梦的手机铃声将她吵醒——叮铃铃,叮铃铃。 “……”殷酥酥还困得厉害,整个人虾米似的蜷在温暖被窝里,睡得糊涂,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结婚和金主老公同居这件事。 听见手机铃响,她条件反射以为是梁姐又有要事传召,皱眉咕哝两句,一只纤细瓷白的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捞啊捞,随手抓起枕头底下正在叫唤的手机便滑开接听键。 “喂你好?”殷酥酥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懒耷耷睁不开。 “……”这嗓音懒倦又娇弱,满满“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旖旎感,从听筒内钻出,直教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第六秒时,对方才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尽量和蔼地说:“是酥酥啊,嗯。你让费疑舟接一下电话。” 殷酥酥:“……”嗯?这个声音? 卧槽!!! 这道嗓音仿佛一头兜头浇下的凉水,殷酥酥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人整个都傻了,五指一松,手里的某只天价手机“吧唧”一声掉在了床上,砸出一个圆形小凹。 随后便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拾起。 费疑舟语气格外的冷静而淡定:“爸爸您说。” …… 这对父子讲话的风格一脉相承,言简意赅,三两句说完便将电话挂断,没有太多的寒暄。 一分钟后,费疑舟便结束了与费善清的通话。完后侧过头,看了眼床上那位将自己裹成颗粽子的小姑娘,淡淡地说:“刚才吃早餐去了,忘记拿手机。抱歉。” “……该抱歉 的是我。”殷酥酥窘得脸蛋绯红绯红,欲哭无泪道,“我以为是我的手机在响,误接了你爸爸打给你的电话,不好意思。” 费疑舟勾起嘴角,笑容显出几分悠然的慵懒:清早收到儿媳妇的问候,我爸爸应该挺开心的。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殷酥酥默,心想费董开不开心她不知道,反正她挺尴尬的。 不愿再多回忆,她抿抿唇,转移注意力去看费疑舟。见自己新上任的老公已换下睡袍,一身纯色手工定制西装,深蓝偏黑的色泽,通体色调暗沉而富有层次,愈发衬得整个人英姿挺拔面如冠玉。 显然已经起来了好一会儿。 殷酥酥诧异:“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七点整。”费疑舟说,“今天早上公司有点事,我和我父亲都得过去。” “哦。”殷酥酥点点头,很自觉地抬高右手,朝他挥了挥作“再见”状:“那你路上小心,慢走。” 费疑舟人就站在床边,垂眸瞧着殷酥酥。 才刚起床,她蓬松的长发显得有些凌乱,乱糟糟的,很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大约是接错电话又窘又尬,白皙的脸蛋上尴尬的红潮尚未褪尽,红扑扑的,眼神澄澈,动作略呆,整个人比往常更加的娇憨妩媚。 心里冷不防升起一个念头。 费疑舟心念微动,下一秒便侧身坐在了床边,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将姑娘连人带被地抱到腿上。 殷酥酥始料不及,两条胳膊条件反射地举起,抱住他脖子。 “干嘛?”她睁大了眼睛。 费疑舟注视着她,淡淡地说:“亲一下。” “?” “亲一下。”他微侧首,将左脸送到她错愕微张的红唇边,语气自若,“早安吻,老婆。”! 第 40 章 Chapter 40 * 他脸贴向她的唇,无论是动作还是说话间的口吻,都自若得仿佛再寻常不过。 殷酥酥闻声,却兀然红透了脸,下意识脖子后仰,把嘴唇与他脸颊的距离拉开数公分。 费疑舟察觉到怀里人的躲闪,侧目看她,眸色静而沉,淡淡地问:“不愿意?” “不、不是。”殷酥酥眸光跳闪,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滚烫的热潮直从两颊蔓延向耳朵脖子,磕巴着回,“没有不愿意。” 心中再是有顾虑,基本的道理她总分得清。 如今她和他这种关系,他既是金主又是丈夫,他向她索吻,于情于理,她不可能抵挡抗拒。 费疑舟问:“那你躲什么。” “有点……”她轻咬了下唇瓣,脸色愈发红艳欲滴,好几秒才嗫嚅着挤出几个字:“不好意思。” 费疑舟听殷酥酥这么说,又见她面红耳赤满脸的羞赧态,心情莫名便变得舒畅而愉悦。他其实并不是个耐心极佳的人,但她特别到独一无二,面对她,他愿意调用出自己全部的耐性同温柔, “只是亲一下脸。”他薄润的唇移向她藏在乱蓬蓬长发下的左耳,觉得那耳珠圆润小巧尤为可人,忍不住便印上一个吻,给她做示范,“就像这样,难度应该不大。” “……”殷酥酥没想到他会忽然亲自己耳朵,那儿神经分部密集,本就细腻得很,碰一下都痒进人心,哪经得住他亲吻撩拨。 她身子微僵,原本平缓规律的呼吸也跟着错乱,全身皮肤燥燥的,迟疑地摸了摸嘴巴。 亲他一下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她刚醒,都还没来得及刷牙。 犹豫的当口,耳畔听见太子爷再次轻描淡写地出声,非常好心地给出第二选项:“如果不想亲脸,亲嘴也可以。我充分尊重你。” 殷酥酥:“……” 殷酥酥额头滑下三条黑线,心想我该谢谢您哈,宇宙第一善解人意的活菩萨。 无法。 殷酥酥知道这个早安吻是躲不过了,只能拿出十二万分的敬业精神,暗暗一横心,一咬牙,一手把他脖子一勾,一手扣住他的下巴往侧一扭,嘟嘴怼上去。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力道之足,声势之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啵”。 亲完,殷酥酥唇瓣离去,抱住费疑舟脖子的手也跟着松了开,口中道:“好了好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快去公司……” 不料话音未落,最后一个语气助词“吧”还没来得及滚出舌尖,她就再次囧掉—— 完蛋! 刚才亲得太用力,居然直接在太子爷毫无瑕疵的侧脸烙下了一枚草莓印!小小巧巧,圆圆润润,还是偏深的粉红色…… “对不起对不起……”殷酥酥急得额头都出汗了,双手合十语无伦次地道歉,“我不是公报私仇故意给你亲个印儿出来的。绝对不是,真的不是!” 天呐。 等一下他还要赶 去公司,还要见他的董事长老爹。 她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冷若冰霜的费大总裁顶着这颗小草莓出现在费善清以及费氏一众高层面前的画面,顿时头脑晕晕眼前发黑,险些没原地昏过去。 然而殷酥酥这厢慌得一批,费疑舟那边却是淡定得毫无涟漪。 听见殷酥酥的话,看到她这副大白天见到鬼似的惊恐表情,费疑舟已经大概猜到这姑娘又干出了什么好事。 他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耷拉着眼皮瞧她,须臾,淡淡地说:“手机给我。” 殷酥酥心头在疯狂打鼓,不知道金主爸爸要手机干嘛,但还是乖乖地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又乖乖地给他递过去,一脸的“老实本分乖巧懂事”。 费疑舟接过殷酥酥递来的手机,低眸扫一眼,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她花花绿绿的手机壳。 壳身表面是一幅卡通娃娃画像。主人翁头戴一顶乌纱帽,身着大红官服,手心托着金元宝,怀里抱金银万千,笑容满面金龙呈祥,是个乐呵呵的财神爷。 手机壳的两侧还有一副对联:风生又水起,财神附我体。 横批:搞钱要紧 费疑舟不禁很轻微地挑了下眉。 殷酥酥发现他在看她的财神手机壳,本就窘迫的心情囧上加囧,干咳了声,手指小心翼翼捻住手机顶端,将手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调转了个方向,温柔而不失尴尬地微笑提醒:“这边才是手机的正面。” 费疑舟看她一眼,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二傻子。 殷酥酥默,知道自己侮辱了金主大佬的智商,只能很怂地把手缩回来。 费疑舟视线重新回到手机屏。 智能机的相机功能不需要解锁就能使用。他指尖微动,点开屏幕下方的前置摄像头。 殷酥酥下意识也探头看,只见屏幕里瞬间映出一张男人的脸,五官深邃轮廓立体,无疑一副漂亮到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好相貌。 男人淡漠地看着手机屏,半秒后,忽然侧过头,将脑袋转向某个角度,于是他的左边脸颊映入镜头,冷调的白皮肤细腻到看不见丁点瑕疵与毛孔,故而那粒小巧的草莓印便显得更加醒目。 “……”还以为这位爷要手机干嘛,原来是用前置镜头照镜子。 殷酥酥绝望地捂脸,顺带别过头,已经不敢再看费大公子脸上的表情了。 但,十分出乎殷酥酥的意料,在看见自个儿左脸上的暧昧草莓印后,太子爷既没有发火也没有生气,沉淡的眉眼间甚至都没有显露出丝丝毫毫的不悦或愠色。 他只是直直盯着自己左脸的吻痕,半晌未做言语。 屋子里安安静静。 几秒后。 哒的一声,费疑舟熄灭手机屏,把手机还给怀里犹自战战兢兢的姑娘,很懒漫地说:“下次不要亲这么狠。我还要上班,让同事看到不太好。” 殷酥酥望着头顶上方那张俊脸,表情逐渐迷惑,不知怎么脱口就问了句:“你真的觉得不好吗 。” 费疑舟:? 费疑舟垂眸瞧她:“你什么意思。” 然后就看见这姑娘伸出一根细白的指,隔空往他脸上戳了戳,说:“你嘴角明明在缓慢上扬,并且有越扬越高的趋势,马上就要形成‘姨母笑’了。” “你看错了。”费疑舟语气淡淡,“我这会儿对你心怀不满,很严肃。你不要东拉西扯。” 殷酥酥:“……”大佬你要不要再照一下镜子看看你的表情,马上都要笑出声了还在这儿睁眼说瞎话,把她当智障吗。 要不是她这会儿坐在他腿上,身子完全被他禁锢在怀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形势过于险峻,她真的好想重新打开前置摄像头把手机怼他脸上。 “好的,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谨记教诲。”殷酥酥没有再纠结太子爷对于脸上那枚草莓印的真实心态,顿了下,转而很好心地提议,“您顶着这么一个印子去公司,还要见你爸爸,确实也不太好。要不想个办法处理一下?” “嗯。我想一想。”费疑舟说话的同时,两手已分别从殷酥酥双臂的腋下穿过。 她一米六几的身高并不算矮,但他身形高大,她被他笼在怀里一衬,娇小得像个娃娃,让他很轻松地便扣住腋下提起,从他怀里放回床上。 刚才两人一番衣衫摩挲,费疑舟的领带被殷酥酥蹭得有些斜。 她裹着被子注意到,脑海中莫名便回忆起在旗袍馆时也发生过类似场景,脸滚烫,支吾着提醒:“你领带又歪了。” 听见姑娘话语中的“又”字,费疑舟显然也和她想到同一处,原就心情大好,这回有了个好借口,顺势便轻笑出声。他眸色沉沉地注视着她,散漫道:“可能还是要有劳你。” 殷酥酥齿尖轻叩唇瓣,没多说什么,径自在床上跪直起身子,抬手替他整理,被子在重力作用下从肩头滑落。 睡袍是丝质,触感滑手,贴身显身段。 费疑舟垂眸看着她,居高临下的角度,轻而易举便将她锁骨以下的风光尽收眼底。 奶色的皮肤,像极了夏天的牛奶冰淇淋,手摸上去很软腻。 吃进嘴里,应该是甜的。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他忽然就又想吻她。 费疑舟眸色微深,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抬高些许,握住了殷酥酥纤弱的腰身。 “好了。”她替他扶正领带,仰眸看他时注意到他眼神不明,不解地问,“怎么了?” 短短一眨眼的光景,费疑舟掌住她细腰的手松了开,朝她细微地牵了牵嘴角:“谢谢。早餐有中式和西式,想吃什么跟慎叔说,他会给你安排。” “好的。” 费疑舟稍顿半秒,复又轻声问:“晚上几点收工,我去接你下班?” “不用。”殷酥酥一听这话,赶忙朝他摆摆手,“我最近在拍戏,每天下班的时间不确定,大概率都比较晚,你不用接我。” 费疑舟微蹙眉:“既然很晚,更应该有 人接。” 殷酥酥笑了下,说:“京城又不是国外,治安状况常年稳定良好,你应该深有体会。” “但你太漂亮了。”费疑舟语调冷静,陈述事实而已,“南新这片又是富人区,今后你往来次数一多,难免会引起一些不法分子的注意。” 殷酥酥瞪大眼睛:“你难道是担心,有人盯上我,绑了我找你要赎金?” 费疑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殷酥酥闻声,起初觉得蛮好笑,刚想打趣几句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生生噎住。差点忘记,他是一个自幼出行便有安保人员全天候保卫的豪门贵公子,家中各位兄弟姐妹包括其它亲朋,都随时面临着被绑票勒索的风险。 他有这个顾虑,绝对不是大惊小怪。 殷酥酥认真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但是我平时拍戏,经纪人和助理都在身边,应该还是挺安全的。” “你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真遇到危险,你们三个谁能保护谁?”费疑舟眉头的结更深,越想越觉得不放心。 殷酥酥无奈了,两只手往左右一摊,说:“那就算你今晚来接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呢?你总会有公务繁忙的时候,总会有应酬抽不开身的时候,遇上你不在,不还是一样。” 话音落地,费疑舟敛眸,面无表情地思考了几秒钟。 随后,他便回身走到书桌前,拿起内线座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没几声,那头有人将电话接起。 “费先生。”何助理含笑询问,“要准备出发了吗?” 费疑舟淡声说:“跟阿生说一声,从今天开始,他负责24小时全天候保护殷酥酥的安全。” “……”边儿上的殷酥酥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相较而言,电话那端的何助理不愧是见过各种场面的高级精英,他飞快将接收到的这一信息消化吸收,回答:“好的,我这就转告阿生。” 费疑舟说完便放下内线座机。 等他挂断电话,殷酥酥立即出声,道:“阿生不是你的私人保镖吗?你把他给了我,那你的安全谁负责?” 拜托,和她比起来,他这个正根正枝的大少爷才更容易被绑架吧! “一周之内就会有人来接手阿生的工作。”费疑舟看她一眼,非常平静地说:“而且我练过散打和巴西柔术,参加过MMA(综合格斗大赛)拿过奖。你会什么?” 殷酥酥:“……” 好好好,你业余爱好丰富你了不起。 殷酥酥被呛得片刻无语,沉默好一会儿才又嘀咕着自言自语:“我又不是当红巨星,随身带个贴身保镖,被狗仔拍到肯定要说我耍大牌往自己脸上贴金。” 费疑舟闭眼捏了下眉心,柔声道:“你可以说阿生是你新招的助理。” 殷酥酥继续沮丧:“我家小芙一个月薪水才几千块,我哪里请得起年薪百万的‘助理’。” 费疑舟无语。搞半天,这小姑娘愁眉 苦脸的根本原因在这儿。 “阿生调去你那里任助理,薪水一分不用减,继续由我支付。”他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这样好不好?” 听见这话,殷酥酥乌黑分明的眼眸霎时一亮,燃起蹭蹭小火苗:“真的?”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璀璨的眸,眼底漫开笑意:“真的。” “阿生给我做事,薪水你来付?”忽然多出一个又帅又高的超优质助理,养眼能打,还相当于免费,殷酥酥兴奋之余又生出警觉,低声说:“这些钱,不会从你给我的酬劳里扣除吧?” 费疑舟说:“不会。” “那我岂不是又无功受禄了……”殷酥酥咕哝着,心里还是不想无故欠他人情,于是道:“那,你这里还有没有类似‘家政’或者‘文秘’的兼职?就像那辆帕加尼一样,我要得到你的好处,按理说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她这样精打细算,直令费疑舟感到了丝无奈。他思索几秒,回答:“阿生保护你的安全,是为了防止你被绑架,绑匪找我要钱。也就是说,阿生虽然是在给你做事,但是也在替我省钱,你不算无功受禄。” 他的逻辑好像很清晰,又好像很混乱,听得殷酥酥颇有几分云里雾里。 她被他绕晕,微皱眉头,正想仔细思考梳理一番,面前的男人却忽然低下头,在她左腮处落下了一个浅吻。 “……”殷酥酥愣住,双颊蓦然通红。 “这是还你的早安吻。”费疑舟弯了弯唇,“我出门了,晚上见。” 殷酥酥找不到其他话说,只能木登登地回了他一句“再见”。 费疑舟开门出去了。西装笔挺的修长身影缓步走出卧室,连带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最终消逝于晨风。 殷酥酥膝盖一弯跌坐回床上,抿抿唇,抬手轻碰了下被他吻过的脸颊,只觉耳根灼灼,心跳狂烈。 这样的婚后生活,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难熬。 甚至还……不错。 * 从主卧离开后,费疑舟径自进了电梯,直达一楼,而后便迈着长腿闲庭信步,来到停于庭院中的劳斯莱斯清影车前。 何建勤恭敬地候在一侧,看见大老板的身影,他脸上展露出从容温雅的浅笑,伸手拉开了后座车门。 然而,就在费疑舟侧身上车的刹那,何助理微愣,目光敏锐捕捉到了老板左脸上的那抹异样。 但仅仅一眼。 很快何建勤便低眸将视线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般的关上车门,上车,于驾驶席落座。 自从陈志生接任驾驶员一职,何建勤已有数年没有驾驶过这辆劳斯莱斯清影,暌违多日,再碰难免手生。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刚才已经开着车在院子里晃过两圈。 “阿生怎么说。”费疑舟戴上金丝眼镜,边翻阅何助理提前放在后座置物台上的文件,边随口问。 “阿生这人您也知道,部队里出来的,一切行动听指挥,上级的安排 和指示,他向来不会多问。”何建勤淡笑着回答,“不过,听说以后要跟几个女孩子24小时待一块儿共事,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听见这话,费疑舟动作稍稍一顿,想起昨晚的事,因而问:“对了。你昨晚去接那个经纪人,把她平安送回家了么?” “送回去了。”想起昨晚,何建勤向来温淡无波的眼明显掀起一丝浪,语气依旧平静,“我把她送回家以后,已经第一时间跟殷小姐回过话。” “辛苦。”费疑舟淡淡地说。 最后两个字音落下,车厢内便陷入一阵寂静。 费疑舟注意力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后座的老板不再发话,何助理自然也不可能再出声闲聊。只是,刚才匆匆一瞥,在老板脸上看见的某物实在过于扎眼,饶是何建勤平日里多么谨慎内敛言行有度,他也忍不住悄悄掀眼帘,透过中央后视镜,往后偷看。 刚才会不会是看错了? 不确定,再看一眼。 嗯?真的是吻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再看一眼。 不料,就在何助理往后排瞄去第三眼时,后座的大老板冷不防地有开腔了。 费疑舟看着文件,眼也不抬地说:“很明显?” “……”偷看顶头上司被现场抓包,向来以“成熟稳重没有好奇心,绝对不窥探老板私生活”为人生座右铭的何助理,着实尬了一下。 足足过了三秒钟,何建勤才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声调格外平稳地回答:“有一点。” 费疑舟脸色如常,手中的纸张漫不经心翻到下一页,从善如流道:“小姑娘比较腻歪。” 何助理:“……?” 我的天哪。 老板您现在是在跟我秀恩爱吗老板? 何助理眉心不可控制地抖了抖,开着车怀疑人生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句回复:“可见您和殷小姐感情非常好,她很喜欢您。” 听见最后半句话,费疑舟眼皮子撩高半寸,慵懒地问:“你真这么觉得?” 何建勤知道自家老板这会儿心情好得不行,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面露微笑,十分懂事地回答:“不止是我,阿生、慎叔,包括家里的其他人。大家都这么觉得。” 费疑舟闻声,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何建勤静默了会儿,想到什么,微滞,复又斟词酌句地开口:“今天费董要到公司来,还有个高层会议要开,先生,您要不要戴个口罩?” 费疑舟:“戴口罩做什么。” 这话反而将何生问住。何助理生生沉默了半秒,才回答:“您脸上的吻痕……” “无妨。”费疑舟说,“新婚的太太热情似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何建勤再默,心想您是老板您最大,您开心就好。 少倾,费疑舟又淡声吩咐:“另外,下个月让工会组织一次出国游,就当是我送给全体员工的国庆礼 物。” 何建勤:“好的。” 何建勤开着车,又过半晌,想起什么,抬眸觑了眼中央后视镜,欲言又止,似在考虑想说的话是否适宜此时开口。 费疑舟察觉,问:“有什么事情就说。” “上回您让我查殷小姐试戏被打耳光的事,已经有结果了。”何助理道。 听闻与她有关,费疑舟眉心微不可察地拧起一个结,嗓音稍沉:“说,怎么回事。” * 《浓雾之后》毕竟小制作,摄制计划上写得清清楚楚,摄制周期仅三十来天,因此每天的拍摄内容并不算少。 殷酥酥今天拍了整十场戏,收工已经快十一点钟。 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她与许小芙一道走出片场,走到边上的马路牙子上等车。 秋意逐渐浓了,路边的落叶颜色也已由绿转黄,晚风一吹,丝丝凉意钻便顺着衣领钻入脖根。 殷酥酥头戴墨镜口罩,身穿黑色长风衣,往街边一站,不看脸也教人频频回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有粉丝蹲守。”许小芙搓着手噘嘴感叹,言辞里满是艳羡:“其它明星拍戏,又是路透又是跟拍,我们好冷清。” “清净点有什么不好?”殷酥酥冲小丫头一笑,“以后要是我大红大紫,遇上个别极端的私生粉成天尾随,你估计心都得操碎。” 许小芙切了声,不以为意:“我才不怕不怕私生粉呢。你不是说,费先生把他的私人保镖拨给你当私助了吗,那么牛高马大一个人,长得又凶,都不用动手,站在那儿就把私生吓跑了。” 殷酥酥噗嗤一声,“你这话,我一时间竟分不清你是在夸人家威武霸气,还是损人家。” 许小芙吐吐舌头,促狭地眨眼睛。 又过了约十分钟,一辆纯黑色迈巴赫终于从夜色中驶来,停在两个姑娘跟前。 殷酥酥拉开后座车门,回头一瞧,见许小芙站在原地不动,扬扬眉,说:“走啊,一起上车。” 许小芙愕然:“我?酥酥姐,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等,才陪你的。我上车干什么呀。” “这么晚了,我当然得先把你捎回家。像你这种傻白甜,半道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殷酥酥抬手刮了刮许小芙的鼻头,往后一站,两手抵在她的背上将她往车里推,“不许拒绝。” 许小芙没辙,只好干巴巴咽了口唾沫,上了这辆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天价豪车。 两个女孩在后座落座。 驾驶室的陈志生往后视镜内看了眼,略微一怔,认出坐在殷酥酥身旁的姑娘。 长头发大眼睛,肤色白得像北方的雪。 是之前照片里见过的那个小甜妹。 后头的许小芙满脸新奇,正转动着脑袋左瞧右瞧,视线冷不丁,便与后视镜里男人的目光撞到一起。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野性,狼性,恣意桀骜,肆无忌惮,明明没有任何不尊重的凝视和审 度,却令她心都抽紧起来。 噗通噗通。 许小芙心跳猛地加快几拍。 ……对视不到一秒?[(,她便莫名心慌,很快低了头将视线移开。 “抱歉殷小姐。”陈志生也同时撤回视线,语气淡漠地说,“慎叔找了个新的人接我手上的活,赶回去做了下交接。让你久等。” “没有久等。” 特种部队退役的精锐,浑身的气场摆在那儿,不言不语也教人心惊。殷酥酥有点拘谨,冲陈志生笑笑,“你时间卡得很好,我也刚出片场。” 简单交流完,陈志生发动了汽车。 殷酥酥连忙说:“哦对了,阿生。小芙家的地址是淮河路7号院,离这儿不远,咱们先把她送回去吧。” “不用不用。” 这个男人气场太凛冽,比照片里看着还要令人忌惮。许小芙下意识就想躲开,摇手拒绝:“那个,你、你把我送到前面的公交站台,我自己搭夜间公交就行。” 陈志生没有出声,低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在导航上键入“淮河路7号院”,朝目的地行驶而去。 已是深夜,道路畅通无阻。 十分钟后便抵达目的地。 陈志生将迈巴赫靠边熄火。车一停稳,后座的许小芙便忙跌跌地跳下车,跟殷酥酥挥手告完别后便转身离去。 可刚走出半步,身形又顿住。 纠结再三,她最终还是很有家教很有礼貌地回转身,走到驾驶室车窗外抬手敲了下车窗:砰。 黑色车窗缓慢落下,男人冷峻寒冽的侧颜映入她视线。 “那个……多谢哈。”她试着笑了下。 对方看了她几秒,忽说:“陈志生。” 许小芙呆住,一时迷茫:“唔?” “我叫陈志生。”男人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稍显冷感,“以后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 “哦哦,对哦,同事。”许小芙心口又是一阵颤,清了清嗓子,尽量摆出副老气横秋的姿态,煞有其事道:“我叫许小芙。以后大家都是酥酥的助理,我算你前辈,以后你有不懂的,可以多问我。” 陈志生瞧着她,挑了挑眉,继而说声再见将车窗升起。 黑色迈巴赫再次绝尘而去。 车上,殷酥酥隐约感知到一种微妙氛围,忍不住抻长脖子,替她家小助理挽尊:“阿生,我家小芙才刚大学毕业,年纪小不懂事,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你千万千万跟她计较呀。” 陈志生开着车,回想起刚才那一面。女孩儿分明胆小如鼠,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还是鼓起勇气一本正经跟他说,她是前辈,要他不懂的就请教。 就,挺牛。 “……”想到这里,陈志生无声地笑了下,漫不经意地回答:“本来她说得也没错。先来后到,在殷小姐你这儿,她确实算是我前辈。” 殷酥酥无言。 为什么有种引狼入 室的感觉。金主爸爸身边的人,一个何建勤一个陈志生,甚至是慎叔,怎么感觉都是大尾巴狼呢。 回到南新费宅,因时间太晚,偌大的中式别墅仅余几盏夜灯,比白日览时更加沉寂庄肃。 担心吵醒旁人,殷酥酥捏着手包轻手轻脚上楼,又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屋子里只余暗色一片,主卧的主人显然已经睡下。 殷酥酥不得不将动作放得更轻,几乎是踮起脚尖行走,去更衣间拿了睡袍进浴室。 洗漱有水声,时间愈久,将费疑舟吵醒的可能性便愈大。 因此,殷酥酥今晚直接连头都未来得及洗,只匆匆往身上抹了沐浴露,再将泡沫以清水冲净后便踏出浴池。 刷完牙护完肤,关了浴室灯,小心翼翼从黑色大床的另一侧,爬上去。躺好,盖上丝绸被。 未曾想,刚一卧倒,背后便贴上来一副滚烫的男性胸膛。 “……”殷酥酥讶然,继而心生愧怍,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已经尽量不闹出动静了。还是吵醒了你。” 就应该提前让管家收拾出另一间房。 今后如果再遇上这么晚回来,就不会打扰他休息。 费疑舟脸色淡淡,没出声,一手从后头紧搂住她,一手掰过她精致小巧的下颌。窗帘未合严,半弦月的清辉丝丝缕缕从落地窗的一角投落进来,正巧照在怀中姑娘的面容上。 于是看见她长睫颤动,俏丽的小脸浮起艳丽浅粉色,不知是愧窘还是羞赧。 这副情态,着实娇媚动人。 费疑舟低下头,薄唇微张,轻轻含住她洁净的耳珠,不出所料,听见她一声细弱的嘤咛溢出咽喉唇齿。 “你没有吵醒我。” 殷酥酥呼吸不稳,胸口犹如鹿在乱撞,听见他嗓音紧贴她耳畔响起,竟低沉性.感得要命:“等不到你,我原本也睡不着。”! 第 41 章 Chapter 41 * 印象里记忆中,费疑舟其人,嗓音一贯是冷沉而又清凌凌的,听在人耳朵里,容易使人联想到竹涧山溪这些意象。也正因如此,殷酥酥才总觉得他冷清如琦。 可此时,他低哑的声线深处仿佛匿了一团火,呼出的气息也是温的,若有似无撩动她耳朵上细软的绒,灼灼滚炙,仿佛要连她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也一并点燃。 殷酥酥身子僵住了,呼吸微乱之间,感觉到一阵柔软的水汽。 是他薄润的唇在缓慢耐心地勾描她耳廓。 “你……”殷酥酥两颊烫得几乎能煎熟鸡蛋,觉得太痒,条件反射便夹了下脖子,试图将耳朵从他唇舌间拯救,口中极力稳住声线不发颤,道,“等不到我,为什么睡不着?” 费疑舟静了静,唇依旧贴着她的耳,轻声回道:“我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高,入睡困难,夜间也容易醒。昨晚你在身边,我睡得还不错。” 这话倒是令殷酥酥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有心事的人晚上才会睡不好觉,原来他这样的人也有烦恼? 她转过身,在他怀中抬起眼帘,眼眸里盛入零星月光,格外的亮,半是关心半是好奇:“你睡眠不好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 费疑舟垂眸注视她,手指沿着她柔美的脸颊滑过,徐徐摩挲着:“心理占多数。” 他指腹的茧摩擦着她细腻脸蛋,磨得她皮肤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忍不住抬起手,将他的指尖捏住攥入掌心,不让他再勾惹。 殷酥酥眨了眨眼,脱口:“你也有烦心事?” 费疑舟看着她,一时无言。 姑娘刚沐浴完,身上散发着淡雅的清新香气。那是一种类似草莓与牛奶混合在一起之后形成的味道,从费疑舟鼻腔钻进来,他舌尖仿佛都能尝到股微淡的甜。 他总觉得她像个魔女,天生有神力,能轻而易举摧毁他构建起来的钢铁城墙。 滴水不漏的自制,从无纰漏的理智,到了她面前,统统都形同虚设。 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可笑。这么多年了,面对她时,他依然没有半点的长进。 “只要是个活人就会有烦恼。” 费疑舟一面轻描淡写地答她话,一面随意把玩起她抓住他手指的手。小巧的一只,温柔而纤软,手背纤细,手掌心的中间部分却又堆着层层绵软的肉,瞧着十分粉嘟讨喜,轻轻一握,便像个小小的包子,被他整个包裹进宽大掌心,“我当然也不可能例外。” 殷酥酥心生窘迫,五指手掌被他当面团似的搓来揉去,脸不由地更烫。 她刚才伸手抓他,本意是不想让他摸她脸,谁知人大少爷脸是不摸了,转而又发现了新“玩具”——她的手。 殷酥酥既不能把手抽走,也不能喊停,没办法,只能由着着这位大佬继续玩,尽量语气如常地续道:“世界上的活人总共有八十亿,你拿自己和我们普通人民比,不是很恰当。” 费 疑舟挑了下眉:“协议里那些条条款款,都已经在走流程?,你要的房产地产还有各类软资源,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内就能悉数到你名下。你确定自己是‘普通人民’?” 殷酥酥被他的话语呛了下,囧道:“我是运气太好,遇见了你这么大方的雇主老板。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在为每个月的房贷拼命。” 与绝大多朝九晚五的普罗大众相比,明星的确高薪,某些头部艺人一部戏的片酬就远超一个家庭一辈子的总收入。 可是,明星的收入再高,于上流社会的豪门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 殷酥酥很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普通人的烦恼很多很多,比如房贷、车贷,老人生病就医,孩子长大上学,亲戚朋友人情往来。但是你太不一样了。你的烦恼,可能就是几十亿的项目选哪个乙方,几百几千亿的存款放哪个银行。” 费疑舟充当起最专注的聆听者,听她讲完最后一个字,倏然笑了下,似有几分无奈:“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刻板印象。” 殷酥酥闻声,目光里跳出一丝惊异,下意识接话:“那你的烦恼还有哪些?” 费疑舟眸色沉沉地凝视着她,答道:“比如,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总是烦恼你今天工作顺不顺心,三餐没有按时吃,有没有受气,有没有受委屈。” 殷酥酥蓦地呆住。 又听费疑舟继续说:“烦恼怎么样才能让你无忧无虑,怎么样才能让你每天都开心。” “……”殷酥酥睁大了眼睛,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竖起一根食指,隔着空气点了下自己:“你的烦恼,说来说去,怎么好像都跟我有关?” 大公子神色颇为懒漫,思考她这个结论两秒,而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差不多吧。” 殷酥酥又不知道如何搭腔,只能沉默。 心脏在胸口狠狠扑腾数十下,跟撒欢的小鹿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的胸腔给撞开一条路,恭迎他登堂入室,直抵她心。 这样一个男人,即使抛开他的背景家世不提,爱上他也显得过分容易。 他实在太懂得怎么样让一个女孩悸动。甚至不需要任何实质性动作,上下嘴皮一碰,三言两语,便能笼络人心。 “为什么不说话?”察觉到她走神,费疑舟指腹蹭了下她被薄汗浸透的手掌心。 “……”殷酥酥回过魂,弯起嘴唇冲他一笑,选了个最挑不出错处的回答,“您这么关心我,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感受到了犹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暖。我真的很感动。谢谢。” 费疑舟:“……” 费疑舟扬眉,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语气颇为随意:“感动到这份儿上,光说两句就算‘谢’了?” 殷酥酥感到十二万分的不解,诚心发问:“那您想我怎么谢?” 费疑舟:“抱我。” 殷酥酥:“……” 殷酥酥人都傻了,低眸扫了眼她和他这会儿的造型姿势,只觉哭笑不得,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可是,我们现在不就抱在一起吗?” 贴这么紧,她腰都快被他的胳膊勒出印子了。 还要怎么抱? 随之便听大佬波澜不兴地开口:“现在是我抱你,我要的,是你主动抱我。” “……”殷酥酥再默。没辙,只能主动抬起胳膊男人的脖子,往他怀里挤了挤,再挤了挤。 软玉温香主动投怀,费疑舟嘴角不露痕迹地勾了勾,手臂收拢,顺势而又自然地,把她整副身子完全扣在怀中,与她贴合得严丝密缝。 殷酥酥再次微僵。 距离本就很近,她这一挤他这一收,她整颗脑袋几乎埋进他颈窝,她能异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微凉的鼻尖和柔软浓密的眼睫,已蹭到他颈动脉上层的皮肤。 这样的姿势,就仿佛她是个精美洋娃娃,被迷恋自己的幼稚小孩独家占据,霸道得讲不了一点理。 殷酥酥的心脏在胸口狂跳,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脸颊与耳朵涌,她窘促得甚至屏住了呼吸。 冷冽宜人的暗香浮动在空气里,被他颈窝的体温一蒸,好像也有了温度,熏得她有点昏沉。屏息两秒,稍微吸口气,便满满吸入他的味道。 实在磨人。 殷酥酥心里慌慌的,不敢逃脱,只能在费疑舟怀里自发调整姿势,身子略微往下滑,同时将脑袋侧过一个角度,用脸颊贴住他前胸。 再做一次呼吸,总算能吸入新鲜的空气。 殷酥酥略放松了点。 刚才她整副大脑神经都被嗅觉与触觉侵占,此时新鲜氧气充盈大脑,某些迟钝的感官便开始复苏。 她怔了下,听见耳畔传来男人的心跳声,噗通噗通,沉沉的,很有利,可是频率偏急。 殷酥酥困惑了,掀高眼帘,看向头顶上方那副棱角分明的下颌,茫然地说:“你心跳有点快。” 很离奇,与稍显急促的心跳形成反差,费疑舟脸色如常,矜平自若地应她:“嗯。”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又说:“我记得,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还告诉我,说你常年健身运动心脏调节能力强,所以呼吸与心跳都比正常人要缓慢。” 费疑舟点头:“嗯,我说过。” “那你现在心跳忽然不缓慢了。”殷酥酥是真的好奇,很有求知欲地追问,“又是什么科学原理?” 闻言,费疑舟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只是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垂眸低头,在她小巧可爱的鼻头上,很轻地咬了下。 殷酥酥睫毛扑闪两下,更迷茫了:? 费疑舟:“现在再听。” 殷酥酥脸红彤彤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多问,赶紧趴他胸口上侧耳一听,然后又嗖一下抬高脑袋,惊奇道:“比刚才更快一些。” 费疑舟不语,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身前一带,依然倾近,这次唇瓣温柔啄吻她的唇。 两秒后,他唇移开,深邃的眸中有浓雾弥漫,嗓音也透着丝丝克制的低和哑:“再听。 ” 殷酥酥脸更红了,照做去听他心跳,怔然说:“天哪,跳得好快好快……” “现在明白了吧。” “……” “心跳缓慢,是因为体质。”费疑舟凝视着她,低声说,“而我心跳变快,纯粹是因为你。” * 听完费疑舟的话,殷酥酥双颊已经烫到失去知觉。她心慌意乱到极点,不敢再和他多说也不敢再和他对视,她清了清嗓子,飞快撂下一句“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片场,先睡了晚安”后便鱼儿般从他怀里溜出,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继而便感觉腰身一紧,被一条有力的男性胳膊环搂住。 大约是怕打扰到她睡眠,这次他只是轻搂着她,呼吸最初是微乱而浑浊的,在他竭力克制之下,逐渐调整到正常频次。 殷酥酥心口噗通个不停,起初很紧张,但见费疑舟只是手臂搂住她腰,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神经也就跟着放松。 整日的疲乏翻涌上来,她眼皮开始打架,终于不敌瞌睡虫大军,枕着太子爷匀缓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金主老公已不见踪影。 殷酥酥侧过头,看向身旁已经空了的位置,探手一试,温度已经渐凉。 显然,费疑舟已经走了一阵儿了。 进组以后,每天拍戏的妆容都由剧组化妆师负责,殷酥酥不用自己上妆,飞快洗漱完换上衣服便直接冲出卧室,脚下生风,下楼梯奔庭院而去。 慎叔刚从地下室上来,眼前便有一阵疾风刮过。毕竟一把年纪的人,他被惊得伸手扶了下旁边的柜子,站稳后定睛一瞧,这才认出那道“香风”是自家这位刚过门儿的大少奶奶。 “殷小姐。”慎叔微拔高音量,提醒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了再走吧!” “不用了叔!我赶着上工时间来不及了!我去剧组吃!”殷酥酥在晨光下朝慎叔挥手,面带歉意地大声回道,“谢谢你!我先走了拜拜!” 慎叔被这风风火火的小姑娘逗笑,也冲她挥手,说:“拜拜,路上小心。” 坐上迈巴赫,新上任的陈志生助理发动了汽车引擎。 殷酥酥从单肩包里取出防晒霜,挤出一大坨,吧唧糊脸上,两手并用粗暴地涂抹开。 陈志生开着车往后瞄了眼,淡淡地说:“殷小姐,是去昨晚接你的那个地址么?” “嗯。”殷酥酥点头,纠结什么似的顿了下,又道,“阿生,我看我们俩年纪也差不多,以后你就跟梁姐还有小芙他们一起叫我酥酥吧。我这儿上班没有费疑舟那儿那么多规矩,大家都当朋友相处就行。” 陈志生稍滞,思考须臾才点头,应声:“好。” 事实证明,将吃早餐的时间节约起来,提前十五分钟出门的殷酥酥颇有先见之明。迈巴赫刚行驶至《浓雾之后》片场附近,背后那条主干道便堵得水泄不通。 今天和化妆师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殷酥酥看眼手机时间。 这会儿才七点五十,刚好还能看着剧本啃几个烧麦。 殷酥酥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也巧,走了没两步,跟一位高挑靓丽的美女撞个正着。 “梁姐?”殷酥酥诧异地低呼,伸手握住梁静的胳膊,盯着她上下打量,“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几天吗。现在感觉怎么样?宿醉后遗症过了没?” 梁静无所谓地摆手:“早跟你说了我外号‘千杯不醉’,喝点儿小酒能有什么后遗症。好着呢。” 两人说话的功夫,陈志生已经停好车跟过来。 一眼瞧见这名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人,梁静着实愣了一下,不好明着发问,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殷酥酥。 殷酥酥收到梁姐的眼神信号,赶紧做介绍:“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梁静,我经纪人,我们都喊梁姐。这是陈志生,我新招的助理。” 陈志生脸上没什么表情,朝梁静点了下头,以示友好:“你好,梁姐。” “呃……你好。”梁静挤出个笑容。紧接着便一把将殷酥酥拽边上,压低嗓音:“你搞什么,招新助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而且怎么招个男的呀?” “不是我不跟你商量。”殷酥酥小声回答,“情况有点复杂,这帅哥以前是费疑舟的私人保镖,现在被他老板派给我了,说负责24小时保护我的安全。” “私人保镖?”梁静瞪大眼,“就是你说的那个空降旅退役的特种兵?” 殷酥酥点头:“对。” “……”梁静闻言,心中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暗搓搓往背后瞥了眼。 刚才第一眼没看清,细细看去,发现这位新来的“助理”个高人帅肩宽腿长,气质也格外的硬朗板正,确实颇具军人风采。 既然是费老板拨下来的人,根底必然是没问题,靠谱。 如是思索着,梁静越瞧这小伙子也就越满意,过去笑眯眯道:“阿生是吧?你好,以后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我应该大你几岁,你叫我梁姐就行。” 陈志生平和地颔首:“梁姐。” 内部人员相认完毕,三人一起往化妆间方向走。到了一瞧,发现宽敞的屋子里只有两个女配角老师和几个化妆师化妆助理,其余主演均不见踪影。 “呀,酥酥姐你来了。”看见殷酥酥,化妆师小姑娘热情地招呼,“开机这么久,每次你都是第一个来。” 殷酥酥在椅子上坐下来,笑容随和:“再早也没你们早,你们才是又辛苦又敬业。” “嗨,你们是大明星,我们哪能比呀。” 殷酥酥和化妆师闲聊了两句,然后就开始做妆造,投入进新一天的工作。 * 殷酥酥今天的戏份排得很满,上午三场,下午四场,晚上还有一场,全是情绪爆发很强的内容。 神经质地发疯尖叫,被凶手追赶着狂奔逃命。 下午五点半过,白天的摄制工作宣告结束,殷酥酥累到变形,回到自己的独立 休息室,往折叠床上一躺,剧本往脸上一盖,闭目小憩等开饭。 睡意渐浓之时,突然听见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殷酥酥打了个哈欠,随手把剧本扒拉下来,头也没回:“请进。” 一阵高跟鞋的响声传入。 殷酥酥微侧目。见梁静大步走进来,眉头微蹙,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怪异微妙。 殷酥酥不解:怎么了?” 梁静看着她,没说话,迟疑片刻才伸手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个什么东西,递到殷酥酥眼前。 殷酥酥凝眸细瞧,终于看清楚,梁静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录音笔。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梁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身走到大门口,将已经关紧的大门从里面反锁,然后才走回殷酥酥身边,举高录音笔,指尖微移,敲下了“播放”键。 安静的空间内,先是响起一阵沙沙电流声,然后便是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男的苦口婆心:“哎哟,我的媛媛宝,你跟殷酥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挨点骂多个黑历史差不多了。” 女的拔高了嗓门儿,声音尖锐如泼妇:“论演技论资历论长相,我有哪点比不上殷酥酥?一个十八线,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捞到了姜导的戏,我就是气不过!” 男的又说:“……你这话就有点儿没道理了。你买通狗仔放出那些照片和视频……” 女的接话:“只要这个绯闻继续发酵,我有信心能借曲雁时粉丝的手搞死殷酥酥,让她口碑暴跌!到时候,我看姜成文还会不会用她当女一!” …… 不多时,录音内容播放完毕。 殷酥酥眼皮垂得低低的,目光冷冽,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是秦媛和她经纪人的谈话内容。”梁静摁下暂停键,将录音笔收起,道,“一个卖花的小女娃把这个送到片场来,点名要给‘殷酥酥’。我和小芙问了那女娃娃这录音笔是谁给她的,那小孩子闪烁其词,只说对方和小芙差不多大,别的一句没多提。” 殷酥酥:“能拿到这种录音,肯定是秦媛身边亲近的人。” “对啊,所以我才纳闷儿。”梁静困惑极了,“她的人,无缘无故又没拿我们好处,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地帮我们?” 殷酥酥低眸,思索数秒,心里已经大概猜到答案。 “这不重要。”再开口时,殷酥酥语气格外平静,看向梁静,“重要的是,这段录音是实锤,铁证如山,可以证明当初的事她刻意泼脏水。” “只要这段录音公布出来,秦媛不死也要脱三层皮。”梁静只觉大快人心,冷哼道,“在背地里动这么多手脚,也让咱们的影后尝尝什么叫报应。” 殷酥酥:“梁姐,这件事就辛苦你来办了。” “没问题,我懂你的意思。”梁静弯唇,“我这就联络我那些媒体朋友。” 梁静说完就准备离去。可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 么,手握着门把回过头来,迟疑道:“不过……秦媛背后是皇山,我估计赵世高早就跟所有媒体交过‘保护费’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敢接这么大的活。” 殷酥酥笑了下,淡声说:“放心吧。这份录音能到我们手里,就说明有人已经帮我们铺好路、打点好一切了。” * 距离《浓雾之后》摄制片场一公里处,拎花篮的卖花小女童走到公交站台附近。 “姐姐。”小女孩约莫八岁大,穿粉色连衣裙和黑色小皮鞋,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双肩,笑容纯真而甜美,“你让我转交的东西我已经给出去了。” “嗯,真乖。” 站在女孩身前的是个身形瘦弱的年轻姑娘。她戴着墨镜和浅棕色宽檐帽,只露出一副白皙尖俏的下颌轮廓。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小女孩,笑道:“喏,这是之前承诺你的跑腿费。拿好,千万别弄丢啦。” 卖花女童眼睛一亮,接过钱忙颠颠地道谢:“谢谢姐姐!” 小朋友挎着花篮兴高采烈地走了。 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江琳达吹着微凉的秋风,莫名便想起昨晚在她家门前发生的一幕: 【身着西服的儒雅青年衣冠楚楚,递给她一张没有密码的银行卡,温和地笑道:“江小姐是聪明人,一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回忆中断。 江琳达深吸一口气,纤瘦的十指收拢,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墨镜后方的双眸也泛出几丝报复得逞的寒光。 秦媛,这都是你应得的。 * 梁静是圈中老人,媒体方面的门路有得是,当晚十点过五分,数十个大营销号便集体出动,将录音内容p上了个人主页,并带上了#秦媛#的个人话题。 影后光环和国民度双重加持,短短五分钟,词条#秦媛录音#便冲上了热搜榜。 广场首页刷一圈,有被震惊全家义愤填膺的吃瓜网友。 网友1:#秦媛录音#卧槽?太他妈劲爆了吧!内娱女明星撕逼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这手段高啊,借刀杀人玩儿得66的,甄嬛传起码看了二十遍吧! 网友2:#秦媛录音#早就看出来这个姐不是好鸟了,翻车喜闻乐见。 网友3:#秦媛录音#我的天……这真的是秦媛说的话吗,我还看过她好多电影很欣赏她的演技!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尖酸刻薄,又蠢又坏呜呜呜好失望…… 网友4:#秦媛录音#这是什么?嫉妒同行拿了好资源就这样搞人家?太恶毒了吧!这种道德败坏的辣鸡什么时候能滚粗内娱啊?秦媛不被封杀内娱迟早完!!! 有磨刀霍霍的曲雁时粉丝。 曲家军1:【微笑】别说了,被人当枪使真的很气。秦媛我m 曲家军2:#秦媛什么时候亖# 曲家军3:这波秦媛要是扛过去,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也不乏心疼殷酥酥的理智路人。 路人1:太坏了,这姐欺负人家小明星没粉丝,居然搞这死出。 路人2:爬去搜了一下殷酥酥,好米好蛊!姐姐我粉了! ?弱水千流的作品《酥酥》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路人3:之前还有传殷酥酥剧组霸凌的,阴谋论一下,应该也是秦媛搞出来的吧。真可怜。 路人4:非粉,不了解殷酥酥人品性格,但是有一说一,她是真的有演技。 还有嘴硬洗地的秦媛粉丝,统一了说辞四处辟谣,说录音是剪辑合成,假的。 各路人马吵得是不可开交乌烟瘴气。 回南新的路上,殷酥酥坐在车里刷微博,亲眼见证#秦媛录音#词条从热搜榜中下游登顶,后缀多出一个“爆”字。 她面无表情地熄灭屏幕。 回到费宅,慎叔竟然离奇地还没睡。殷酥酥惊异,礼貌地跟慎叔打了声,之后便来到电梯门前,准备直接去三楼主卧。 不料刚摁亮上行键,慎叔却蓦地出声,微笑着说:“大少爷在二楼的琴房。” 殷酥酥微怔:“他还没睡吗?” “没有。”慎叔说,“我刚才经过二楼,听见有琴声。棋室和琴房,通常情况下只有大少爷会使用。” 殷酥酥点了点头:“谢谢慎叔,我知道了。” 慎叔朝她微颔首,转身离去。 乘电梯上了二楼,幽长宽敞的走廊内,壁灯光线昏暗,果然如慎叔所言,空气里依稀飘来钢琴乐曲声,音符时而紧凑激昂,时而悠扬舒缓,是殷酥酥未曾听过的曲目。 循琴声而去,小片刻功夫,她人便已经到了琴房门口。 房门虚掩着,越是靠近,琴声越是清晰。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怕惊扰到屋中人弹琴的雅兴,没敢出声也没敢敲门,只是伸出一只右手,抵住门把上端,轻轻往里推。 抬眼。 琴房里面没有开灯,但窗帘大敞窗户半开,晚风将蓝色窗帘吹动,洒进室内的月光清凉如水,抵御着浓夜的黑暗。 房间正中区域,摆着一架纯黑色的钢琴,一道高大人影端坐于琴凳之上。男人微阖着眸,整个人似全身心沉浸进了音乐,修长十指在黑白双键上灵活翻飞,眉眼映月,侧颜优雅。 这一幕落在殷酥酥眼中,竟教她看入了迷,只觉赏心悦目。 不多时,一首钢琴曲行至尾声。 男人敲下最后一个音符,伴着空灵回荡的琴音,侧目看向她,语气随意地说:“回来了。” “是。”殷酥酥回过神,挪着步子进了屋,走到他身边,弯唇浅笑,“看见你弹琴的样子很投入,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费疑舟说:“坐。” “……哦,好。”殷酥酥点头,乖乖地弯下腰,坐到他身边。 两相静坐,须臾无声。 数秒钟后,殷酥酥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他。然而,就在她想要出声发问时,对方忽地开口,清沉嗓音先她的问句抛出。 “今晚的热搜我看见了。”费疑舟语气随意,“做得还可以。” 殷酥酥抿了抿唇。 “果然。让秦媛身边的人反水,让那段录音被公开,让那些媒体乖乖听话。”殷酥酥内看着他,“桩桩件件,都是你的手笔。” 费疑舟稍顿,也转眸看她,问道:“那你可还满意?” 殷酥酥不解:“满意什么?” 费疑舟:“我多听话。替你清扫障碍铺好路,同时也给你自由发挥的空间。” 殷酥酥听完心尖微颤,暗自呼出一口气,着实费解了:“费疑舟,你为什么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为什么要重视我说的每一句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对我这么好,究竟图什么呢。” 费疑舟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她,忽而一笑,懒漫道:“能图什么,无非一个你开心。”! 第 42 章 Chapter 42 * 他整个人的姿态神情都太松弛,以至于殷酥酥听完这句话,甚至以为这不过是他一句随口的玩笑。 琴房内这样安静,静到月光从窗外溜进来,也像一只披着麻袋的小偷,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要窃走她在心中为他布下的防线。 里三层外三层的心墙,高高筑起,在此刻有了瓦解崩塌之势。 好一会儿,殷酥酥终于从惊愕与悸动中收拾好心情,重新找回正常发声功能。她看着费疑舟,回答:“您这样说,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其实你不用太把这件事放心上。”费疑舟唇角弯了一道弧,目光直勾勾瞧着她的脸庞,只觉月华浅浅将她面容勾勒,越看越觉得楚楚柔美。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慵懒而随性,“那个女演员心术不正待人苛刻,自尝恶果是迟早的事,我和你分工不同,但都只是推波助澜的角色。” 殷酥酥听出他话里别有深意,微蹙眉,问道:“现在热搜上那个录音,难道不是你买通了秦媛身边人特意录制的?” 费疑舟摇头,说:“那段录音原本就有,我只是花钱买下来,送给你而已。” “原本就有?”殷酥酥诧异,“也就是说,是秦媛身边的人早就对她心怀不满,偷偷录了她和经纪人苏义东的对话,想要找机会给她致命一击?” 费疑舟说:“这些事我不清楚也不关心。” 他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重新落回身前的琴键,眉眼微垂,单手敲响几l个琴音,口中淡漠地续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对你不利,警告过后还不知道收敛,我忍了一次,绝不可能再忍第二次。” 和弦音震动耳膜,清脆简明,犹如玉珠洒落在大理石地面。 殷酥酥被他奏响的琴音一惊,眸光微跳,倏忽间便恍然大悟,低声试探:“你知道那次试戏的事了?” 话音落地,费疑舟不答话,弹琴的左手动作也随之停住,眼也不抬道:“这个话题跳过。” 殷酥酥微愣,不明缘由。 费疑舟接着道:“一想起那天你脸肿成那样,我就生气。”说到这里,他又侧目看她一眼,眸光沉而微凉,语气平添几l分危险,“受了委屈不知道告状,居然还告诉我说是正常对戏太过投入。信口胡诌撒谎骗我,你可以。” 听完金主老公的话,殷酥酥回想起试戏当天发生的事,深深地囧了。 她连忙端正好态度,非常乖巧地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当天有人邀请我试一个角色,我去了现场才知道是秦媛做的局,刻意想要刁难我。” 费疑舟眉心拧起一个漂亮的结,说道:“知道是人家做的局,你还去试这场戏?” 殷酥酥:“我本来就对秦媛不满,她要刁难,我就将计就计,不让她先动手,我怎么名正言顺地打回去。” 费疑舟挑了下眉:“所以你还回去了?” “对呀。”殷酥酥点头,认真回忆了一番,续道,“她打了我两下,我 打了她五六七八下。要不是为了还手给秦媛一个警告,我早就扭头走了,又不是傻子。” 费疑舟听后,好气又好笑,眉宇间的神色添上一笔无可奈何的宠溺,“这么说倒是我误会你了。我应该夸你大智若愚,有仇必报,能屈能伸。” 殷酥酥汗颜,当然听得出来这位大佬在拐着弯挖苦她傻气,懒得争辩,只是轻咬唇瓣,又说:“另外,我还想跟你解释一下,当时我不告诉你实情,并不是有意骗你,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节外生枝,别人不一定这么想。”费疑舟注视着她,淡声说,“从我记事起,我家里的长辈就教给我一个道理——做人做事,重在果决,不可拖泥带水。” 殷酥酥突地一怔,没接话。 又听费疑舟漠然道:“当初那个看图写作出来的绯闻,让你承受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和毫无根据的谩骂,你不愿意‘仗我的势’,我也就没有过多追究。可是,正如你如今所见,一时的容忍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对待敌人,不能给对方任何休整喘息的时间,务必一击毙命。” 殷酥酥眼睫低垂下去,沉默片刻,笑了下,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自嘲:“当初我不愿意你插手,是想凭自己的能力赢秦媛,现在看来,确实是天真。” 费疑舟微抬右手,将她垂在耳际的一绺碎发捋至耳后,动作缓慢而轻柔:“现在的局面,不也是你凭自己的能力做到的吗。” 殷酥酥没有听懂他这句话,抬眼望他,感到困顿:“录音是你买的,媒体是你打点的。秦媛是皇山董事长的人,如果不是你在背后坐镇,整个圈子没有人敢动她。怎么说是凭我自己的能力?” 她不理解这位太子爷的逻辑。 明明是他帮她摆平所有事,剩临门一脚留给她发挥,为什么会说是她能力所致? 费疑舟注视着她,忽而勾起嘴角,挑起个松弛又稍显慵懒的笑,不知戏谑还是认真:“能让我这么神魂颠倒鬼迷心窍,你本事当然大得很。” 短短几l秒,殷酥酥白皙的双颊与耳根皆漫上红晕。 本以为会同之前一样,等到一番真理名言,谁能想到,大道理没等到,等到一句肉麻到掉渣的情话。 羞意透上了心,殷酥酥无语又无措,不由瞪大了眼睛看他,面红耳赤地压低声:“好好聊着正事,你怎么说不正经就不正经!” 这姑娘含羞带怒的模样格外娇俏,自带一种说不出的妩媚,费疑舟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心随意动,无端端想念起她唇齿间清新的甜味。 于是毫无任何提示同预警,他低下头,十分直接地吻住了她。 殷酥酥这边还在抗议费疑舟上一句话对她的戏弄调侃,想要讨个说法出来,冷不防被这一亲,脑子里顿时嗡嗡两声,只余下空白。 想起第一次接吻时,他好凶,仿佛荒漠中孤行了数日的狼,缺水缺粮,一看到绿洲和猎物,就暴烈索取贪婪狩猎。 亲得她完全无法呼吸。 可 这回,矜贵绅士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极尽谦和温柔之能事。 唇与她的轻轻相贴合,带着几l分轻柔的试探的意味。确认没有引发她任何挣扎与抗拒的动作,才又谨慎地、克制地,进行下一步。 舌尖探出,描摹过她的唇瓣,细心感受着她生涩害羞的躲闪。等她心理层面的准备工作到位,才撬开她的唇门齿关,长驱直入,霸道地缠住她东躲西藏的舌。 “……”殷酥酥呼吸艰难,身体有自主意识般往后逃,却发现后腰位置不知何时已绕过一条手臂,有力地搂紧。 躲不开,只能把眼睛睁得更大,努力在极度缺氧的环境中保持清醒。 几l公分的距离,看见费疑舟的脸。 殷酥酥眸光轻微闪烁。 男人浓密的黑色睫毛低低掩映,在月色下投出两圈极淡的阴翳,他闭着眼,细腻深吻她,下颔线条间或出现轻微的起伏,在向她温柔索取的证据。 殷酥酥略微皱了下眉,十根手指无意识收拢,两手握成拳,硬着头皮由他亲。 不知过了多久。 费疑舟舌从殷酥酥口中退出,眸微阖,手掌扣住她后颈,额头抵着她光洁的前额,调整着急促错乱的气息。 “……”殷酥酥呼吸也是乱的,大眼湿润,迷离得像蒙了一层雾气,不单是脸,甚至连耳廓脖子都弥漫着一片瑰色的红。 错频的两道呼吸,在月色下彼此交织。 等稍微缓过来了些,殷酥酥抬起指尖,试着碰了下自己的唇。上下两片嘴唇皮肤隐隐发麻,在发烫,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必定已经红肿得像两条腊肠。 脑海中冒出“腊肠嘴”这个词,殷酥酥瞬间便想到了电影《东成西就》里梁朝伟的腊肠唇造型,更觉又窘又羞,万分无言。 忍不住抬高了眼帘看对面,低声问他:“我嘴巴是不是又肿起来了?” 费疑舟闻声,闭着的双眼缓慢睁开,里头仍是漫天涌动的暗潮。他盯着她,用拇指轻柔摩挲她软糯的唇瓣,嗓音出口,透着一丝暧昧的沙哑低沉:“稍微有点。” 殷酥酥肩膀垮下,言辞间流露出一分幽怨:“你怎么老是把我嘴亲肿。” 还好现在比较晚了,等下回卧室的路上应该不会碰到其他人。 不然多尴尬。 “对不起。”他笑,虽是致歉,却听不出任何真诚的歉意,反而像大人在哄不肯吃青菜的小孩。放在她后颈的手略微上抬,轻轻抚着她后脑勺的柔软黑发,柔声低语,“我下次多注意。” 他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尽量放轻动作,尽量控制力道,尽量不失控。可她太娇,即使如此,她依然承受不住他的索吻。 殷酥酥闭眼,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心跳的频率总算是降低了些。她脸红红的,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困了,想回卧室休息。你看你是接着再弹一会儿琴,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费疑舟捏着她软软的耳 垂,说:“走吧。”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云层涌动,遮住了月亮,室内的光线骤然暗下。 费疑舟牵起身边姑娘的手,两人一同从琴房离开,走楼梯回三楼的主卧。 夜已深,宅子里的家政人员都已经歇下,浓云盖月,万籁俱寂,只偶尔会传来几l声细弱的猫叫。 殷酥酥刚触亮卧室灯,心下好奇,不由眨了眨眼问费疑舟:“你这里还养了猫吗?” “是慎叔收养的。”费疑舟随手解了领带,收纳进衣帽室,口中回她的话,“他有个亲戚上个月出国了,养的两只小猫不便带走,就扔给慎叔帮着处置。” “慎叔这么有爱心。”殷酥酥惊讶地咕哝,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什么,悄摸着偷瞄一眼他的侧颜,小声,“这是你的私宅,你能同意慎叔把小猫养在这儿,没想到你也很有爱心嘛。” 听见这话,费疑舟左侧眉峰很轻地挑了下,转眸看向她,“什么叫’没想到’?” 说着,费疑舟稍稍一顿,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继续道:“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个有爱心的人?” “不、不是。”殷酥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囧了,赶紧摆着手找补,“我只是觉得,您比较……高山白雪不问红尘,确实不像是会喜欢小动物的人。” 费疑舟垂眸瞧着她,没有出声。 殷酥酥怕他不说话是在生气,又接着道:“可能我确实对你不了解。不过,这应该也不能怪我。我们结婚才几l天,而且大家白天都很忙,就只有晚上回来能说几l句话,我就算想了解你也没办法呀不是。” 费疑舟双臂揽住她腰肢,轻问:“是不是不满意我陪你的时间太少?” 殷酥酥:“……” 殷酥酥被呛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费疑舟又问:“那你想了解我么。” 殷酥酥一愣,好几l秒才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回答:“想。” 了解金主爸爸的性格,掌握他的喜好,对她来说原本就是有利无害的一件事。 得到这个答案,费疑舟不禁莞尔,低头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说:“那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都一起吃晚餐,说说话,多交流。好不好?” 殷酥酥心弦蓦地一震,须臾,垂在身侧的双手缓慢抬起,抱住他的腰。唇畔微扬:“好啊。” * 同一夜空下同一座城市中的SINKO公馆顶层,此时却是一片混乱。 距离#秦媛录音#这个词条引爆热搜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广场内的话题量已经突破千万,网友粉丝们群情愤慨,全都在@秦媛,要她出面给出一个回应。 客厅茶几l上的烟灰缸内堆满烟头,苏义东坐在沙发上,左手夹烟,右手拇指飞快在手机屏上翻动着,关注着微博上的舆情动向。 点进话题随手翻,十条讨论里七条都是骂她心机歹毒的,还有一条路人是围观吃瓜,表示要看看有没有反转, 剩下两条就是秦媛粉丝在帮她大战各方勇猛厮杀。 网友1:皇山公关部连夜招人,百万重金求公关方案,拯救秦媛计划启动!【狗头】 网友2:肯定是真的了。都一个小时了,这么劲爆的黑料,要是假的早就辟谣了,一首《凉凉》送给我们的三金影后。 网友3:马后炮一下吧,上次那个绯闻我就觉得很奇怪,看图片和视频,殷酥酥根本没有主动和曲雁时接触,是曲神摸了人家一下,结果舆论都在说殷酥酥登月碰瓷,我当时帮殷酥酥说话还被曲家军追着骂。果然,真相大白了吧【抠鼻】骂我的键盘侠什么时候给我道歉啊? 网友4: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有没有人扒一扒,看看这姐之前还有没有用类似手段打压过其它小明星? 网友5:我算半个圈内人,搞幕后的。其实早年间圈子里都知道秦媛是皇山老董养的蜜,这些年越混越好洗白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网友6:秦媛背后不是有大佬吗,估计这件事对她会有影响,但不至于凉。风头一过,出来继续日入208咯。 …… “哒”,苏义东烦躁地熄灭手机屏,倾身把手里的烟掐灭,又重新点燃一根。刚抽没两口,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一脚踹开,人未至,声先到,凄厉刺耳—— “我关上家门在自己家说的话,怎么会被录音!怎么会被发到网上去!他妈的谁给我一个解释!” 尖锐声浪刺痛苏义东的耳膜,他皱起眉,转头望玄关,一名身着白色外套的高挑女人出现在大门口,本就素颜没化妆,五官还因强烈的愤怒而轻微扭曲,看着根本毫无美感。 “下飞机的路上就看到这个破热搜!”秦媛怒不可遏,手里的LV直接砸到苏义东身上去,愤然道,“幸好时间刚好错了半小时,不然我这会儿就被堵在机场出不来了!那段录音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义东被她嚷得心烦,直接拔高音量吼回去:“现在纠结录音怎么来的有意义吗?” 苏义东平时阴柔,对她也都是捧着哄着,忽然这么疾言厉色,直把秦媛给震了住。她稍微冷静了点,慌张道:“对对对,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热搜扯下来,让那些营销号把微博删了!” 说到这里,秦媛一下直起身子,望着苏义东催促道:“东哥,你快去联系你那些朋友,快把热搜撤了下来!” “别提了。”苏义东暴躁地低咒一声,“这帮孙子,平时收钱的时候一口一声东哥,刚才我挨个儿打电话,没一个接的。” “不接电话?”秦媛有些懵神,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话音出口已经走调,“那、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热搜撤不下来?” 苏义东端起桌上已经冷透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才叹了口气,说:“今晚估计是搞不定了。这情况太古怪了,都不接我电话,跟躲瘟神似的,从没遇上过。” 秦媛心里焦灼不已,思来想去两秒,突的眸子微亮。 “对了,赵董,我马上找赵董!”想到自己还有赵世高这棵大叔可以依仗,秦媛眼中闪出一丝希望的光,心中也跟着安稳几l分。 她飞快抹了把脸,掏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摁下了拨号键。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嘟嘟数声,无人接听。 “……”秦媛用力皱眉,再重拨过去,依然无人接听。 心中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秦媛慌乱到极点,手指开始发颤,继续锲而不舍地打电话。 * 京城某高档娱乐会所的包房内,光线昏暗,人影晃动。 几l个年轻貌美的新人女星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笑,向沙发C位的中年人敬着酒,一声声“赵董”喊出口,嗓音甜得发腻。 赵世高被美人们簇拥,正乐得合不拢嘴,忽然看见面前的手机屏亮起。 嗡嗡嗡,嗡嗡嗡,手机震动不休。 他拿起来,看见来电显示上的“秦媛”二字时,嫌弃地皱了下眉。很快将手机丢一边儿,继续和一众二十出头的女明星喝酒玩骰子。 可对面的主儿阴魂不散,手机一个劲地震,不肯消停。 这时,一个齐刘海的漂亮小姑娘挽住赵世高的胳膊,软声说:“赵董,我听你手机一直在响,或许媛姐找你有特别急的事呢?” “这世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就得把所有后果都自己担好咯。”赵世高嗤了声,大手在小姑娘的手背上轻拍两下,“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齐刘海女孩儿眨了眨眼,猜到什么,凑他耳边:“您是说,今晚热搜上那个录音爆出来,是媛姐惹了不该惹的人?” 赵世高对这个小新欢中意得很,手指捏她小脸,“你媛姐以前被我宠坏了,性子太傲也太躁,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有这下场,也怪她自作孽。你可不能学她啊。” 齐刘海女孩儿脱口而出:“那媛姐这次出这个事,您不帮帮她吗?” 谁知话音刚落,赵世高的眼神便明显冷下去,面露不悦。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赵董,我再敬你一杯。”小姑娘暗道一声糟糕,连忙改口,接着便十分乖觉地拿起赵世高放在桌上的手机,试探,“她这么一直打过来,也扫您的兴,我帮你把她拉黑吧?” 赵世高笑:“行。” 齐刘海女孩儿面上笑着,心头却有些怜悯起秦媛,这圈子无情又现实,影后影帝顶级流量,在资本眼中都只是赚钱工具,有用时捧你在掌心,无用时弃你如敝履。 很显然,秦媛已被赵董抛弃,成了皇山的弃子。 女孩儿思索着,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地挂断电话,将秦媛的号码加入了通讯录黑名单。 * “……”SINKO公馆顶层,秦媛双腿发软,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苏义东焦急:“怎么了?” “赵世高把我拉黑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浪潮般袭来,将秦媛从头到 脚吞噬,她有些晃神,口中不住喃喃:“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赵世高也已放弃秦媛,苏义东揉着太阳穴细细一忖度,结合着那些媒体的态度,迟迟回过味来。 苏义东皱眉:“看来这次你是得罪大人物了。” 秦媛十几l岁就出道拍戏,没读过多少书也没什么学识,脑子并不算多聪明。忽然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已经急得开始掉眼泪。 听见苏义东的话,她又气又委屈,哭得越发大声,几l乎尖叫:“我得罪谁了啊我!哪次参加饭局晚宴我不是点头哈腰,我哪儿敢得罪那些大人物!” “姑奶奶,你这嗓门儿能把房顶都掀了!”苏义东掏了掏耳朵。他自认还算是个有良知的,顾念着这些年的情谊,并没有选择和其它人一样对秦媛置之不理避之不及,只是叹了口气,沉吟道:“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你和谁不对付?” “除了殷酥酥,我和谁结仇了呀……” 忽的,秦媛脸色惊变,怔然道:“殷酥酥?” 与此同时,脑海中回响起向雨琳那些冷嘲热讽的话语——“这世上有钱有势的人太多了,赵董确实能在咱们的圈子里呼风唤雨,可你有没有想过?山外有山天外天,一山还有一山高?” 再联想到,殷酥酥莫名其妙拿下《凡渡》女一号这件事。 秦媛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团,蓦地眯眼,瞳孔收缩,自言自语般颤声说:“是殷酥酥?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害我到这个地步……” * 一夜过去,录音事件持续发酵,热度不降反升,相关话题量均已破亿。 有人成为弃子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有人塌房彻底哭晕在厕所,有人嗨皮吃瓜幸灾乐祸,有人在压抑窒息的生活中找到了宣泄口,拿起键盘肆意开火,与敌军大战三百回合。 自然也有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大头觉。 这一觉,殷酥酥连个梦都没做,睡得格外香。 次日刚悠悠转醒,梁静一通电话便打进来,对还迷糊着的她无比兴奋道:“我宝!你看你微博了吗?一晚上你涨了十万粉!十万啊!!” “唔?”殷酥酥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很困惑,“秦媛塌房,为什么我涨粉?” 梁静乐颠颠,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她的愉悦:“秦媛自爆了买黑热搜欺负你的事,很多网友不认识你,跑去考古你的综艺和网剧,纷纷被你圈粉,说你人美性格好还很有梗!哈哈哈感谢媛姐的馈赠,提前升咖!” 殷酥酥噗嗤笑了声,跟梁姐鬼扯几l句,挂断电话,然后便下了床。 站起身的同时余光一瞥,见自己的睡袍腰带已经松开,便索性直接将袍子褪掉,先去衣帽室换出门要穿的衣物。 时值清晨,初秋早间的空气显得清冷,东方地平线上泛起金色的光,几l缕钻进窗,刚好照在殷酥酥身上。 她还有点困,迷迷糊糊,甚至都忘了穿拖鞋。 好在主卧地板上铺满地毯,脚掌心落上去,柔柔的,软软的,不凉也不扎。 殷酥酥就这样光着脚飘进衣帽间,伸个懒腰揉揉眼睛,转过身,准备取衣物。 不料一抬头,整个人石化当场。 衣帽间内侧,就在她正面对面的位置,站着一道西装笔挺的修长身影。对方刚从表柜里取出一只百达翡丽,应该是未来得及将表扣在手腕上,骨节分明而修长的十指,还保持着系表扣的动作。 清冷深邃的眸光毫无遮拦,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殷酥酥:“…………” 四目相对,一室死寂。 滴答,落地钟溜走一秒。 第二秒时,殷酥酥的三魂七魄猛然归位,“靠”了声,脸爆红,随手一把从柜子里拽出件天价男士西装,三两下裹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你……”殷酥酥整颗脑袋都红了个底朝天,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你怎么在这儿!” 费疑舟也回过神,眸微垂,优雅地给自己系上表扣,平静提醒:“这是我的卧室。” 殷酥酥:“。” “就算、就算是你的卧室……”殷酥酥简直脑子要炸,想谴责他一声不响待在这儿,把她看了个光,又反应过来他是自己老公,看光她好像理所当然。 无语之中,更觉羞愤交加,最后只能跺跺脚,窘道:“我要换衣服,你赶紧出去!” 费疑舟挑挑眉,绅士地朝她微一颔首,转身离去。 背后依稀传来几l声努力压低的吐槽。 走出衣帽间,费疑舟伸手摸出烟盒,取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点燃。 继而便回忆起刚才那幕: 睡袍下,姑娘匀称纤美的肢体呈现在晨光中。肩颈线优美,长腿笔直,浑身上下的皮肤被阳光诚吻,呈现出甜蜜的奶油色,十根脚趾头粉润而莹白。 伸着懒腰,像一只刚从睡梦中醒来后,在阳光下慢悠悠舒展身姿的小猫。 风光格外的美。 “……”费疑舟眸色忽沉,深深将尼古丁吸入肺腑。 心情难免抱走遗憾。他是好奇的,充满探索欲的。 刚才,她在巨大的惊慌之下遮掩有点过于急。 他没有看清楚颜色。 几l分钟后,殷酥酥换好一条浅色长袖连衣裙,边低着头系绑带,边哼着歌往外走,想着今天要拍的戏份。经过连接衣帽间与洗手间中间的走廊时,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 走廊背了光,光线稍暗,男人背靠墙,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不明。 空气里弥漫着特制香烟的气味。 “……你怎么还没走?”殷酥酥不解地睁大眼,“今天早上公司不忙吗?” 费疑舟脸色淡淡的,没说话,却径自上前几l步,单手托了她腿根将人一把抱起,放在了旁边的酒柜台面上。 早在她搬进来的第一晚,在她熟睡过后,他就已经根据她的身高体格衡量过整间屋子。 这里,是最适合他疼爱她的高度。 然后薄唇压下,毫不费力,便狂热而暴烈地堵住她的唇。把她的所有惊呼、气流,全补一滴不落地吞进腹中。 刚才,她惊慌之下遮掩太急。 此刻,他的求知心和探索欲强到难以压抑,躁动又迫切,想知道那对莓果的颜色。! 第 43 章 Chapter 43 * 这个吻来势汹汹,带着一丝炙手的燥,像把火,一开始便将殷酥酥从头到尾烧了个遍。 ⒕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酒柜台面不知是什么质地,触感冰凉冷硬,她被他放在上头,丝丝凉意便浸透了衣衫直达皮肤血液。屋子里很温暖,但也正因空间温暖,这种突如其来的凉寒才惊心,冻得她不受控地打了个颤。 她舌在他唇齿间,触及全是焰。 而身体坐在冰冷的台面上,只感到寒意侵骨,像北极的冰。 灼烧与冰冻,狂热与极寒,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矛盾更残忍的酷刑? 最初费疑舟的唇压下来时,殷酥酥脑子是混沌的,稀里糊涂地便由着他亲,竭力想维持着理智,尝试进行思考。 她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 失控。 但很快,殷酥酥大脑的思考功能便被这个强吻霸道地中断,双颊燎原,眼睛愕然又惊恐地瞪大。 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熟悉的指茧。 几秒的难以置信与羞愤之后,殷酥酥下意识地挣扎,十根纤细的指慌乱无措往下捞,摸到他黑色西服袖扣上的一枚白钻石。 男人腕骨修劲,捏在手里,她指尖能体感到这只手臂蕴蓄着的爆发力。换做过去,她根本不可能想象,如此矜贵冷然的灵魂,会匹配上这样一副野性难驯的身体。 瓷一样的骨,按理说就该文弱纤细,他却不是,无论身高体型,她都与他相去甚远,就连他的一只腕,她都需双掌并用使尽全力地合抱住,才能勉强护卫住自己。 好不容易从他横行霸道的齿间挣脱开,得以缓气,殷酥酥边使出最大的劲儿逃避他,边红着脸低声抗议:“大早上的你做什么?大家都还要出门工作。” 费疑舟依然紧拥着她,脸埋在她香软而温热的颈窝,不言语,只是沉沉地呼吸,灼浊的息流喷在她的颈动脉,又烫又痒。 殷酥酥心跳急促,仿佛密集的鼓点,被他以拥抱做牢笼,严丝合缝地禁锢。 费疑舟不说话也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抱着她,不停用鼻尖磨蹭她的颈,高挺鼻梁骨与细腻皮肤轻柔相触,亲昵到不可思议。 殷酥酥脸更红了。 她在这种事上欠缺经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作为一个成熟女性,她虽然不知道费疑舟起了哪门子邪火,但却已感知到,男人此刻火气难消,不让尝点甜头,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逃脱不了的。 殷酥酥早上八点就必须赶到片场,再跟他纠缠一会儿,必然会迟到。 她是女主演,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问题,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殷酥酥只好咬牙深呼吸,鼓足最大的勇气,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费疑舟的脸,从她颈窝里推开,再拉到自己眼皮跟前。 四目相对的刹那,殷酥酥看清男人此刻的面容,猛地一怔。 很出乎意料。 人还是那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但他一双眼眸的深处仿佛沉了两池浓墨,幽暗深邃,黑得看不见底。冷白色的脸颊和耳朵,全都漫着一层不太正常的红晕。 费疑舟安静地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倒还是平静而淡定,和往常没太多变化。 “你……”这人脸红的样子着实罕见,殷酥酥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连羞窘都忘了,脱口而出:“你脸怎么这么红?” 费疑舟静两秒,喑哑嗓音包不住欲念,语气却淡漠,沉沉地回答:“可能是第一次摸到,比较紧张和羞涩。” 殷酥酥:“……” 这么羞涩您还能跟头饿狼似的扑上来?您没事儿吧? 听见大公子这番气定神闲的话,殷酥酥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低眸沉默片刻后,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忍住那句即将冲出口的“您脸皮的厚度应该可以挡子弹了”,转而道:“好的,我理解你。你毕竟也还年轻,偶尔有世俗的冲动很正常。” “大早上被你寸缕不着地勾引。”费疑舟漫不经心地说着,头埋低,离她更近,“不冲动怕是真有毛病。” 殷酥酥一听“光着身子”这四个字,顿时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她不禁羞从中来,满脸通红地反驳:“你好好说话,谁勾引你?事实摆在眼前,今早我正常起床正常进衣帽间换衣服,是你悄悄摸摸藏在那儿。” 她的逻辑总是有种天真的神奇,费疑舟听后,简直无语得想发笑,盯着她回道:“你才应该好好说话。我再给你复盘一次。今天早上,我在我的衣帽间里戴手表,是你,一丝不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勾引我。” “……”哇哇乱叫个什么劲。 她明明穿了贴身小裤,什么叫一丝不着,什么叫勾引? 从殷酥酥的角度,这件事她一点错都没有,早起时睡袍松散,她除去后直接去衣帽间更衣,哪里有半点问题?莫名其妙被他看得精光,还要戴上一顶“勾引”的帽子,真的有点气。 不过,气几秒也差不多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必须赶紧应付完这位脸皮绝厚的大少爷,赶紧想办法脱身。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我勾引您。”殷酥酥很好脾气地妥协了,点点头,“现在您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请问还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走?” 不知是照过来的晨光太温柔,还是费疑舟的脸还红着,总之,此刻的他面容显得很柔和。那道低着眼皮注视她的视线,也是带着温度的,比刚才凶狠亲吻她时稍微和缓些,但依旧能灼痛她的皮肤。 费疑舟抬起右手,她头发乌黑而浓密,并且很长,像海洋深处的海藻,被他缠绕一圈后卷在指掌间,轻轻地拨开。后颈位置的朱砂小痣,便随之显露。 他喜欢她这粒小痣,这是他探索她时发现的第一处佳境,隐晦而不隐私。 费疑舟低下头,薄唇落于小痣之上,浅浅地细啄。像蝴蝶扇动羽翼,又像雨滴掠过青草。 这个落在 后颈上的吻,比起之前他碾磨她唇时的凶狠野蛮来,简直万不及一。 从上帝视角来观察,会被评价为唯美。 可殷酥酥这个当事人,却只觉得心惊肉跳。他刮过胡子,没有胡茬刺碰到肌理,仅仅是他柔软微凉的唇,也教她难受。 有种在被这个男人温水煮青蛙的无助感。 “……”殷酥酥暗自深吸一口气,十指已松开他的手腕,攀上来,交缠搂住他的脖子。 酒柜台面说高不高,摔下去也有得疼。他在亲她后颈,她四肢虚得无处着力,除了抱住他,别无选择。 “我一直不喜欢过于鲜艳明亮的色彩。”费疑舟很突然地开口,低哑而磁性,像大提琴奏响的和弦,“但是你身上的颜色,总是让我印象深刻。” “……”殷酥酥茫然地眨了眨眼,雾蒙蒙的眸溢出困惑。 颜色?什么意思? 男人唇齿继续在她后颈的小痣上流连,舍不得离开分秒,微阖着眸缓慢续道:“我会无意识留意你的服装,眼妆,唇妆,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奇特的存在,我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可它们在你身上很美。就像一面干净纯白的画板,任何颜色涂上去都漂亮。” “……你。”殷酥酥听不懂他高深莫测的话,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于是用力歪着脑袋逃离几寸,抬眸看他,“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想知道你身上的各种颜色。”费疑舟说,嗓音沉沉的。 殷酥酥一头雾水,嘟囔着问:“我身上有什么颜色?” “比如,”男人以食指若有似无滑过她脸颊,往下,落在她心口附近的位置,隔着浅色裙装的布料,轻轻一点,动作优雅而从容,意有所指,“这里的颜色。” 殷酥酥愣怔在原地。 下一瞬,反应过来,整个人轰一下从头到脚都烧起熊熊烈焰,头皮像有断流窜过去,一阵紧着一阵,在发麻。 脸自然是已经烫到失去知觉,她失语片刻,终于将羞恼的言辞滚出口:“您一向是最温良守礼的绅士,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 “过去有礼,是因为身份限制。现在,你是我的人。”费疑舟唇贴向她耳朵,嗓音低迷,几近蛊惑人心。 殷酥酥搬进费宅这几天,只抽空回樟树巷的公寓取过一次衣物,这条裙子也是她从家里带来的。 排扣式小洋装裙,锁骨几粒方形碎钻扣,呈一字状竖排延伸,最上端的那几颗,不知怎么一下松垮了,崩豁开。 殷酥酥完全不敢再抬头。 这种滋味怎么描述,像是一件礼物,被置于他眼前,由他亲手一点一点拆开来。 “如果这算失礼,那只能请你尽量让自己适应。”玉竹似的指捏住她下颔,抬起她红如晚霞的脸。费疑舟低眸,迫使她与他的目光对上,以最温柔的姿态说出强势话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守分毫的礼。” * 整整一个上午,殷酥酥整个人仿佛被浸在了羞窘的深 海里,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忘记她和费疑舟是如何结束那场荒唐事,也忘记她是否跟他告别,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幽魂似的飘下来吃早饭。又是怎么上的车,与陈志生一道出门去的片场。 只格外清楚地记得,费疑舟今天离开她视线时,他眼底的浓墨浪潮已经悉数褪去,恢复到往日的清浅,神情间也全是意犹未尽的餍足。 坐在迈巴赫后座,殷酥酥回忆起什么,脸莫名便火烧火燎,默默将手里的剧本抬高,遮住面孔。 遮住脸,仍旧发呆,满脑子都是那双冷沉浓烈的眸。 万幸的是,陈志生忽然的一句话,将殷酥酥从无边旋涡中拽了出来。 “殷老板。”陈志生喊她一声,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脸色淡漠而随意。 殷酥酥被陈志生这声“老板”给噎了下,也总算回魂,放下剧本看过去,幽幽道:“……你的老板本质上还是那位,你这么喊我,我瘆得慌,快别。” 陈志生勾嘴角,挑起个懒洋洋的笑容,应她:“行吧。酥酥。” “这么就顺耳多了。”殷酥酥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弯弯唇,“说吧阿生,什么事儿?” 陈志生说:“我以前的同事最近来京城了。说是家里人生病,老家的大夫治了几个月没起色,想着这边也近,就过来准备挂个专家号看看。” 殷酥酥:“同事?是你之前在猎鹰的战友吗?” 陈志生点了下头,“是队友。” “哦哦。”殷酥酥了然,略作思考,又道,“这儿的好医院跟名医都多,不过都不太好挂号。费氏私立医院也相当好,既然是你朋友,你跟费疑舟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一下应该没问题。” 陈志生说:“费先生那儿我已经说过了,跟你说,主要是想跟你请三个钟头的假,我好陪着一起去趟医院。你看能成么?” “当然能成!”殷酥酥满口答应,“你们这种关系的朋友,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你不陪也说不过去呀。你想请哪天哪个时段的假?” 陈志生:“明天下午一点到下午四点。” “嗯嗯好。”殷酥酥说着,顿了下,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三个钟头够吗?人家带着家属来的,你一个东道主不得请人吃个饭?” 陈志生闻言,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两秒,说:“不用。我现在的工作是保护你的安全,请假太久不好。就三个小时。” “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费疑舟,成天都有被□□绑票勒索的危险。而且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片场,你也知道的。这样,你明天吃了午饭就撤,晚上来接我下班就行。去请你战友和他家里人吃顿饭。”殷酥酥嘴里说着,忽然又从包里摸出一个钱夹,取出一沓钞票递过去,“来,这你拿着。” 陈志生:? 陈志生挑眉,表情写着:几个意思? “虽然我付不起你老板给你的年薪,请你和你朋友吃顿饭我还是可以。”殷酥酥表情严肃,“这些钱拿着,烤鸭涮羊肉啥的都给 安排上。” 陈志生静了几秒,非常有礼貌并且淡然地说:“不用了,我很有钱。你的好意心领了。” 殷酥酥:“……” 好的,差点忘记人家是猎鹰退下来的军中大佬,现在拿着百万年薪,标准的超级高富帅富一代。 是我自取其辱了。 殷酥酥默默把一沓钞票收回来。 来到片场。 女士化妆间,男士不方便,陈志生照例在外头找了个行军椅,大剌剌一趟,闭目养神,两条格外修长的大长腿很随意地交叠着。 殷酥酥跟许小芙在化妆间门口回合,两人笑嘻嘻寒暄一番,刚推开化妆间的门,便听见几道压低的嗓音从里头传出。 化妆师一号:“那段录音你们听了吗?我去,可真够劲爆的。” 化妆师二号:“秦媛这下子可算是凉透了。” 化妆师一号:“说起来也挺奇怪,不是一直都传她和皇山的老董有关系么,怎么那个大佬不保她。公关都不说了,连热搜都不帮着给撤一下。” 化妆师二号:“听说啊,是因为秦媛得罪了比皇山老董还牛比的人物,皇山现在根本没办法,只能弃车保帅。” 化妆师一号:“啊?咱圈子里还有比皇山老董更大的角儿?谁呀?” 化妆师二号:“这人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不过我猜,肯定和殷酥酥又关系。” 化妆师一号:“哦对,那段录音爆出来,殷酥酥也算是沉冤得雪了。难不成她后头也有人?” 这时,边儿上一个配角演员也加入进讨论,沉声:“你们不知道啊,殷酥酥刚签了《凡渡》,是女一!你们自己想想,《凡渡》是哪家的?” 两个化妆师姑娘瞬间恍然,说出一个名字:“费闻梵!” 话音刚落,门口的许小芙就抬手敲响了房门。 “砰砰。” 屋里扎堆的三五个女孩儿听见响动,纷纷回头,见来人是殷酥酥,顿时脸色微变,若无其事地作鸟兽散。 殷酥酥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神色如常,开始化妆造型。 因着热搜上榜的那个大瓜,片场的所有人都化身八卦之王,一有空就围在一起讨论,关注点倒各不相同。有的关心秦媛最后能不能翻盘过关,有的关心皇山传媒今后的一姐位置由谁顶替,有的关心,这次秦媛翻车事件,是否意味着皇山与非梵的竞争博弈已分高下。 殷酥酥全场最淡定,不仅能全身心投入剧情走位排戏,还能趁自己休息时嗑嗑瓜子儿,看点“美女含羞带怯搭讪帅哥”的情景剧。 情景剧的男主角,此刻正以一种十分慵懒而闲适的姿势坐在一架折叠椅上,高大身躯懒散靠着椅背,眉眼低垂,正在玩手机游戏。 没一会儿,一个穿白色外套的年轻女孩儿就靠近过去。 女孩儿是剧组的小龙套,明显已经关注这人许久,白皙的双颊浮着两朵暧昧红云。她开口,试探着小心翼翼道:“你好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 男人闻声,撩起眼皮看了女孩儿一眼,冷淡而疏离地回复:“抱歉,我用的老年机,没有微信。” “……”那你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个寂寞? 白衣姑娘无语极了也失望极了,小肩膀一垮,闷闷不乐地离开。 “啧啧。”殷酥酥喝了一口无糖可乐,老太太似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的第三个姑娘了,又被无情拒绝。” 许小芙脑袋凑过去,好奇:“什么第三个?” 殷酥酥往陈志生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说:“喏。跟那位搭讪遭拒的,第三个了。” 许小芙侧目,循着殷酥酥的眼神看过去。 阳光下,男人身姿舒展,两条大长腿包裹在黑色长裤下,修劲漂亮得像白杨树树干,实在是惹眼。他本来耷拉着眼皮在看手机,似乎察觉到某道偷摸的眼神注视,微顿,掀起眼帘。 精锐如鹰的目光精准无误,将许小芙的视线捕捉。 “……”许小芙被吓到,心口猛然间突突两下。 见她眼神慌里慌张,像只惊慌失措的兔,他像觉得有趣,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 许小芙飞快把目光移开了,心脏狂跳,却故意做出毫无所谓的模样,用力清了清嗓子,“切,人家女孩子鼓起勇气来搭讪,他手里拿着智能机还说自己没微信,满嘴跑火车。” “咱生生这叫洁身自好,没意思就直接拒绝,不撒网,不当海王。”殷酥酥越瞧陈志生越喜欢,满眼老母亲般的慈爱,“多根正苗红一大好青年呀。” “我就对他不来电。”许小芙打开手机,看着屏保上韩式爱豆的照片,感叹道,“这多精细。” “那是你还小。”殷酥酥拍了下许小芙的肩,深沉道,“不懂欣赏男人狂野一面的美。这叫糙痞款懂吗?胸肌腹肌人鱼线,行走的荷尔蒙。” 许小芙噗嗤一声,“你这么欣赏陈志生,干脆挖他进圈,你给他当经纪人得了。” 殷酥酥摸下巴,作思考状:“你这建议不错啊,可以考虑。”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哒哒哒,哒哒哒,熟悉的Jimmych高跟鞋声。 殷酥酥回过头,朝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笑颜,抬手挥挥:“梁姐!” 梁静神情颇有些微妙,跟几个和自己打招呼的小演员寒暄了几句,一路穿越人群而来。走到殷酥酥跟前后,她轻轻捏了下殷酥酥的胳膊,弯腰低头贴近她耳畔,用只有殷酥酥能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殷酥酥闻言,眸光微凉,脸上仍旧笑着,风轻云淡地问,“人这会儿在哪儿?” 梁静低声:“就在你的独立休息室。” 殷酥酥垂眸,指侧缓慢描了下手里的可乐罐,不知所想。 梁静说:“你要是不想见,我这就赶走。”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整个京城的媒体都在堵她,能避开那么多镜头和狗仔跑到这儿来,肯定是花了大功夫的。”殷 酥酥说,“来都来了,见呗。” * 殷酥酥跟许小芙简单交代了两句,紧接着便跟随梁静一起返回休息室。 开了门,里头果然已经等了个人。 对方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平日最张扬高调的大明星,穿起了最低调沉闷的纯黑色,整个人站在墙角背光处,背脊呈现出轻微的弯度,稍显佝偻。 看见殷酥酥,她身形明显一僵,内心天人交战无数次,好半天才迟疑地将面部的遮挡物摘去。 “酥酥……”秦媛试着出声,面上浮起一丝讨好的笑色。 殷酥酥只是淡漠地打量着她。 印象中,这个前辈总是光彩夺目,像一只永远不会低头的傲慢孔雀。但此时的秦媛,素面朝天,明显不知哭过了多久,被誉为“内娱第一凤眼”的美眸肿泡发红,像两颗坏掉的核桃,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艳光四射的影子。 原来,所谓的“红气养人”并非无稽之谈。 “是媛姐呀。”殷酥酥移开落在秦媛身上的目光,回身弯腰,坐在了椅子上,勾了勾嘴角道,“你来找我,有事?” “酥酥……”秦媛快步走上前,蹲下来一把握住殷酥酥的手腕,含泪道,“酥酥,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我不该小心眼嫉妒你,买那些热搜给你泼脏水,更不该假借试戏的由头对你动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酥酥我拜托你,你原谅我,高抬贵手吧……” 秦媛心中自然是无比愤恨。 她是最心高气傲的性子,出道这些年被各路人马捧在掌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这次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田地,她绝不可能低三下四来求殷酥酥。 秦媛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一时的委曲求全,是为了将来的东山再起,她有美貌有演技有人脉,即便是赵世高抛弃她又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令秦媛没想到的是,殷酥酥在听完她卑微的央求后,只是笑了下,拂开她的手,顺便轻轻拍了拍腕上的灰,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般嫌弃。 秦媛愣住。 殷酥酥看着她,笑着说:“媛姐,你的话我听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你,抱歉了。” 秦媛本来就努力压着怒火,此时见殷酥酥一副没事人的姿态,顿时忍无可忍地爆发。她猛一下直起身子,目眦欲裂道:“殷酥酥,你不要在这里装傻,那段录音是你找人录的吧?是你找人在我房间里安了窃听器,你已经把我害得身败名裂了,我也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殷酥酥竖起一根食指,摇晃两下,说:“你别激动,首先我要说清楚,往你房间里安窃听器这种操作是违法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都不会做。所以,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会是……” “你先听我说完。”殷酥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续道,“其次,你如果真的知道错了,想跟我致歉,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人非圣贤,是个人都会 犯错。” 听见这话,秦媛眼睛倏地一亮,看见了丝希望:“你、你愿意放我一马?”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并不意味着原谅你。” “……”秦媛脸色骤僵,眉头用力皱起来。 殷酥酥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媛姐,实话跟你说吧,今后这个圈子你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我原不原谅你都不重要,因为是上头有人饶不了你。” “不……”秦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泪鼻涕一股脑流下来,泣不成声,“酥酥,你帮我说说情,我知道你背后是费闻梵,求你了,求你了殷酥酥,你帮我跟梵总说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走吧。”殷酥酥漠然道,“我对你唯一的仁慈,就是不通知任何媒体。” 秦媛:“……” 殷酥酥:“你再不走,我马上就给媒体打电话,告诉他们‘影后秦媛录音风波之后首现身’,是在这里哭着求我原谅。” 秦媛颓然地瘫坐在地上,面如死水。 * 秦媛后来去了哪里,殷酥酥不知道,也完全不关心。 今天收工时间还蛮早,下午的两场戏拍完,才七点不到。 日落西山,夕阳已经被地平线吞噬,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没有再理会热搜上哪些乌七八糟的事,殷酥酥熄灭手机屏,卸完妆发便走出片场大门,在停车场寻找黑色迈巴赫的身影。 陈志生为人谨慎,为了不给剧组以及附近停车的人造成困扰不便,他每次都是把车停车场最靠里的位置。 晚风凉悠悠的,殷酥酥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外套,拉开车门。弯腰落座的同时随口调侃前排,“阿生,我看你在咱们剧组很受欢迎呢,好多小姑娘都……” 后头的话音戛然而止,被浓夜吞吃。 殷酥酥略微一怔。 费疑舟竟然也在车上。他身姿清挺,端坐在后座右侧,一本摊开的书放在他膝盖上,是马丁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 “晚好。”男人露出绅士轻淡的笑,镜片背后的目光笔直盯着她,“之前约好了一起吃晚餐,希望你没有忘记。” 就这一刹光景,她刻意不愿再想起的,想要努力忘光的,今日晨间那段记忆,变成了洪水猛兽,朝殷酥酥的大脑猛烈袭来。 殷酥酥瞪着费疑舟,很轻地咬了下唇瓣。 狗屁的矜贵绅士,狗屁的高山白雪。 他根本,简直,完完全全就是个禽兽。 是个发起疯来会咬人,会把她咬出几道月牙齿印子的禽兽!!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44Chapter 44 喝醉了? * 一看到费疑舟的脸, 殷酥酥就会想到想到早上发生的事,一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殷酥酥就感到十二万分的羞愤交织。紧接着就有点懊恼与后悔。 那晚他以“增进夫妻双方对彼此的了解”为由, 说要今后每晚都要和她一起吃晚餐时,她就应该胡乱找个理由拒绝的。 两个人都忙成这样,根本没有必要。 他们又不是一对需要培养感情增进了解的真夫妻, 往后真有几十年的人生要携手度过。 一番思索间, 殷酥酥在心头叹了口气,反手将车门带上了, 发出一声轻轻的“砰”。 “你没有必要等我的。”殷酥酥还在腹诽这厮是个衣冠楚楚的好色禽兽, 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的表露,垂眸整理衣摆, 语气随意,“这几天我收工比较早,一是因为剧组的同事和我自己状态都不错,二是因为梁姐考虑到我刚结婚, 还需要适应一下婚后生活,没给我的账号接推广。等之后一切归回正轨,我每天没准儿都要熬大夜,凌晨才能歇下来。” 听完她的话,费疑舟抬指合上手里的书, 眉心微蹙,看着她道:“如果真的长时间熬大夜, 你身体怎么吃得消。” 殷酥酥一怔。她刚才说每天要熬大夜, 其实只是顺嘴那么一提,为自己接下来反悔“每天一起吃晚餐”的约定做铺垫。 却没想到,他听完以后, 重点竟完全跑偏,落在了关心她身体健康上。 “这……这也没办法啊。”殷酥酥别过头,刻意避开他投来的沉沉视线,小声嘟囔着继续,“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作息不规律,熬夜通宵都是常事。”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再接话,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他眼帘略微落低,将她从头到脚地端详一番,这才注意到,那只放在座椅靠垫旁的纤白右手,食指指背处竟有小片红痕。 费疑舟眉心的结又更深了些,心念一动便没有犹豫,径自伸出手,捏住殷酥酥纤细的腕骨置于掌心,带到他眼前,更仔细地去看。 费疑舟低问:“手指怎么了?” 殷酥酥微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后,脸微热,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回答:“今天有一场戏,我演的那个角色要发火摔杯子,然后杯子里的水稍微烫了点……” 费疑舟眼皮抬起来,目光从她的食指重新落回她双眸,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问:“既然知道你要摔杯子,为什么还会在杯子里盛装烫水?” 殷酥酥暗道一声糟糕,怕太子爷误会,赶紧帮道具组的各位老师解释:“剧本里本来写的是开水,各位老师担心我受伤,往开水里又冲了很多凉水。后面拍了两条,大家发现凉水太多杯子不会冒烟,比较失真,所以我就主动要求,把水温调高。”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闻声轻哂,语意不明道:“殷老师倒果真是敬业。” 他这句话,乍一听是夸奖,细细一品,味道就完全变了个样。 殷酥酥猜测他又在心里嘲笑她傻气,抿抿唇,嘀咕着回:“就只是红了一点点,也不怎么疼。人家那些老戏骨拍动作戏,头破血流都不会跟导演喊一声停。我这跟人家比起来算什么。” 费疑舟脸色淡淡,开口:“如果你拍个戏也要被打到头破血流,那我收回对你的职业工作予以充分支持这句话。” 殷酥酥:“……” 殷酥酥睁大眼睛看他,惊道:“合着你还不许我接动作戏?你这不是限制我的戏路和发展吗。” “不是不许你接动作戏限制你发展。”费疑舟低了眼睫,指腹若有似无摩挲过她指背处泛红的印记,力道轻而柔,“是不许你拍个戏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光是手指被热水烫红,他就这么心疼。 头破血流?这个词所形容的画面场景,太惊悚,他根本不能也不敢与她联系在一起。 “好了好了,一点点小痕迹而已。” 可能是他看她手指的眼神太专注,也可能是他摩擦她指背的动作太温柔,殷酥酥望着费疑舟线条清晰的侧颜,心跳莫名急促,心尖也一阵接一阵地颤.栗。 这暧昧的亲昵让她心乱,下一秒,便“嗖”一下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回,忙不迭转移话题:“我们晚餐是回家吃吗?吃什么?” 费疑舟抬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放进眼镜盒,“费琮霁预定了一间私房菜餐厅,在东二环的星图广场附近。他请客。” 殷酥酥诧异:“费琮霁?你那个五弟?” 费疑舟点头:“对。” 殷酥酥眨了眨眼。 费家这位外科医生五公子,平日里十分低调,既没上过什么新闻头条,也不怎么出席上流社会的聚会晚宴,比起花名在外的四少爷费闻梵和浑身张扬少年意气的七少爷费云琅,费五少爷显得格外佛系。 佛系到,殷酥酥身在娱乐圈,从来没听梁静聊过关于费五公子费琮霁的传言。 “你五弟为什么突然要请你吃饭?”殷酥酥有点好奇,说着稍顿,又有些顾虑地说,“而且,你们两兄弟叙旧吃晚餐,我跟着去,恐怕不太好吧。” 费疑舟收起眼镜盒,曼声答道:“不是请我,是请你。” 殷酥酥错愕:“请我?” 她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露迷茫:“我和他都没见过面,完全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上次我带你回家,咱们费医生有几台紧急手术要做,没能赶回来。”费疑舟唇畔微勾,指侧慢条斯理滑过她的颊,“正好今晚他调休,说是要请你吃顿饭,好好地跟你赔礼道歉。” 殷酥酥囧了,干笑道:“费医生也太讲究了。他可是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当然比见我一面重要多了。” “你是大嫂,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抽空来见你。”费疑舟漫不经心地说。 殷酥酥琢磨半晌,忽然轻笑出声,俏皮地揶揄:“你知道吗,最开始答应你找到我,说要跟我协议结婚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那些豪门宅斗剧。” 费疑舟见她眉眼弯弯,实在灵动又美丽,指尖便不由自主地微动,描摹过她秀丽的眼睫眉梢。 他对“豪门宅斗剧”本身毫无兴趣,却想多听她的声音,多了解她的内心。于是轻淡地问:“你想象中,我家应该是什么样子?” “在我的想象里,你的父母长辈应该都是严肃的人,不苟言笑,手段雷霆。你的弟弟妹妹也应该是骄矜的,或许会刁难我。”殷酥酥很诚实地说,“结果,他们没有一个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费疑舟扬眉,耐心极佳地与她玩笑:“你最开始是不是以为,跟我结婚,你会有一个需要各种巴结的公公,一个对你苛刻的婆婆,一群作威作福搞破坏的小姑子小舅子?” 殷酥酥微僵,被说中心事,咳嗽了两下才小小声解释:“你们家毕竟是顶级豪门,平民媳妇嫁进豪门会受罪被歧视,电视剧不都这样演吗。” 费疑舟:“现在呢。对我家人印象如何?” 殷酥酥回想了会儿,由衷道:“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你爷爷很慈祥,你爸爸很可爱,见过面的几个弟弟妹妹也很好相处。”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忽而眼睛闪闪发光,“尤其是你妈妈,她真的好漂亮好温柔啊。” 提起母亲,费疑舟眼底的神色柔和几分,勾了勾嘴角道:“谢谢你的盛赞,我替我的家里人表示感谢。” “不过……”殷酥酥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微蹙眉,掰着指头仔细一数,自言自语,“好奇怪呀。你今年三十三岁,云琅少爷今年二十四岁,你们两个只相差九岁,可是,你却有六个兄弟姐妹?你妈妈真的也太辛苦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家族。 费妈妈一看就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识体温婉,和费爸爸感情再好也不可能一两年生一个。正常女性的体质哪儿经得住这样折腾。 莫非,有双胞胎? 殷酥酥狐疑地思索着。 就在她绞尽脑汁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时候,费疑舟替她将疑问解答。 他平静地说:“我的二弟费清屿、三妹费兰因以及五弟费琮霁,都不是我母亲生的孩子。” “啊?” 殷酥酥大吃一惊。听他说完,她顿觉自己撞破了豪门隐秘,慌张之下一把捉住身旁男人的西服袖子,压低嗓音,“那个,那个。我刚才只是随便一问,你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的。我也没有很好奇。” 费疑舟见她满脸的紧张,觉得好玩,懒洋洋地说:“告诉你也无妨,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殷酥酥眼珠子都瞪圆了。她无语,飞快瞄了眼驾驶席里坐着的阿生同志,倾身趴到费疑舟耳朵边上,用只有她和他能听见的音量,说,“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家丑不可外扬。你不要把这种事到处说,我已经懂了!” 她主动靠过来,离得格外近,费疑舟鼻息里窜进一股薄透的甜香味儿,有点类似桃子浸泡在牛奶里的味道,若有似无,很清新。 偏偏又勾人得很。 他搭在膝盖上的食指,不动声色地轻跳,手臂随之便上抬,很是自然地环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两人见的造型顷刻变幻,从“她贴他耳边说悄悄话”,变成了“她腻腻歪歪趴在他怀里”。 察觉到腰间收紧的力道,殷酥酥一愣,条件反射抬高眼帘瞧他。 咫尺距离,费疑舟将她整副身子都搂在怀里,她体格纤小,往他膝上一躺,像在主人怀里翻着肚皮晒太阳的猫。 费疑舟指尖勾过她的下巴,耷拉着眼皮淡淡地瞧着她,问:“你懂什么了?” 殷酥酥呼吸无端吃紧,脸红起来,大脑也被他蛊惑得轻微短路,乖乖便答话:“他们是你爸爸的私生子。” 费疑舟:“……” 费疑舟无言几秒,接着便予以否认:“不是。” “……嗯?”得到否认答案,殷酥酥感到惊愕,兴致猛一下又来了,“那到底怎么回事?” 费疑舟手指移到她右侧的耳垂上,摸到一粒樱桃造型的小巧耳钉,手感光滑。 他低眸打量着那枚耳钉,指腹慢条斯理,把玩般捻着她耳廓与耳垂上的软肉,淡声说:“清屿、兰因还有琮霁,他们其实都是我二叔的孩子。我二叔多年前意外离世,婶婶受不了打击,精神身体都出了问题,不到一年也跟着郁郁而终。三个孩子那会儿都还很小,爷爷考虑再三,做主把他们过给了我父母。” 了解完费琮霁三人的身世,殷酥酥恍然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同情。 她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说,他们小小年纪就没了亲生父母,也怪可怜的。” 记得那天跟费疑舟一起回祖宅,费妈妈告诉她,费清屿费兰因和费琮霁,都是因为工作太忙赶不回来。 究竟是真的工作太忙,还是另有缘由?不知怎么的,殷酥酥总觉得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思忖着,她有些走神。 这时,费疑舟很轻地笑了下,说:“今天先和琮霁吃个饭。兰因和清屿年底就会回国,不用急,你早晚会见到他们。” 殷酥酥默,心想她确实一点都不急。 他的兄弟姐妹,他的长辈家人,注定只是她生命中短暂出现的过客。 就像她和他一样,如今再亲密,终究也会变回陌生人。 * 京城的道路常年拥堵,三环以内更是,晚上八点不到的光景,东二环这片正值晚高峰,正是水泄不通。 陈志生修长指骨敲打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车辆长龙。 殷酥酥皱起眉,说:“天哪,这也太堵了。” “东二环这边一直这样。”陈志生头也不回地应声,“每到这个点儿,就堵得完全动不了。” “那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吧。”殷酥酥有些焦心。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费疑舟,“你弟弟已经到了吗?” 费疑舟看了眼何生发来的留言,淡淡地说:“约的八点整,费琮霁也刚到。” 一听这话,殷酥酥更愁了,眉头深锁道:“你弟弟第一次请我吃饭,我们要是迟到怎么办?他肯定会觉得,我这个嫂子完全没有时间观念。” “不要紧。迟到了就让老五多等一会儿。”费疑舟口中这么安抚着她,手中却打开了手机地图,垂眸浏览起来。 与此同时,直线距离数百米外的“鹿鸣”私房菜会所,三楼最里侧的雅间。 “费先生。”身着制服的服务生微弓着身,面带微笑,言辞间甚是恭谨有礼,“你预定的走菜时间是八点整,现在距离八点还有十三分钟,我看您的客人还没到,是否需要将时间往后推延?” “不用。”男人垂眼,从托盘里取出消毒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如玉的面容冷漠而疏离,没什么语气地说,“我那位客人从来没有迟到的先例,八点准时上菜。” “好的。”服务生退出去了。 擦完手,费琮霁将毛巾随意丢回桌上,抬腕看表。 之所以如此自信,只因他心知肚明清楚,自家大哥向来时间观念极强,行事稳重滴水不漏,约定时间,只早不迟是铁律。 十分钟后,果然如费家五公子所预料,一道西服笔挺的伟岸身影出现在了雅间门口,边儿上还跟着明艳靓丽的年轻女孩儿。 而此时,距离约定的“八点钟”正好还差三分钟。 “大哥。”费琮霁从座椅上站起身,出于良好的家教,他直接走到了雅间门口去迎客,语气如常地招呼,“大嫂。” 看见这位五公子的第一眼,殷酥酥心中便不受控制地暗叹了声,直道费家祖上的基因果然也很了得。 眼前的青年身形优越肩宽腿长,衣着风格随性,仅一件纯黑色的圆领毛衣,也被他穿出了“玉树白雪”般的况味。 费云琅、费闻梵与费疑舟的五官皆有几分神似,可这位五公子却不然,他模样出挑,气质清凛,偏深的双眼皮为他增添一丝混血感,完全是俊出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 殷酥酥朝费琮霁微笑,礼貌地回:“你好五少爷。” 费琮霁:“叫我琮霁就好。” “好的。” 寒暄完,几人于雅间正中的圆桌旁落座。 服务生进来添了些茶水,菜肴也陆陆续续端上桌。 费疑舟目光看向自家五弟,淡笑着说:“你有段日子没回家了,看来很忙。” “最近事情比较多。”费琮霁边回答,边请两个客人动筷,接着又道,“目前看我排班表,只有国庆能回去一趟看爷爷和爸妈。” “能回就好,几个老人都牵挂你。平时自己还是多保重,别累出什么毛病。”费疑舟淡淡点了下头,没有再多言。 这时,殷酥酥想起陈志生今天白天提过的事,便也顺势找到一个话题与这位五弟说话:“对了琮霁。阿生你应该认识吧?他明天下午要带战友和家人到你们那儿看病,你记得给他张罗一下。” 费琮霁:“嫂子放心,大哥已经提前跟我打过招呼了。阿生本来也是自己人。” 殷酥酥心下一喜,连声道:“那就麻烦你了!多谢!” 几人聊天的功夫,凉菜已经走得差不多。 服务生拿出东道主事先备好的红酒,咕咚咕咚,倒进醒酒器。 费琮霁坐了会儿,随后便亲自起身,一手拿起醒酒器,一手端起殷酥酥跟前的高脚杯,很随意地道:“大嫂,上回你跟我哥回祖宅,我抽不开身,给你赔罪。来,满上。” 费五公子亲自斟酒,直令殷酥酥受宠若惊。 她愣了下,连忙双手并用捧围住酒杯,正说着“谢谢谢谢”,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忽然闯入视野。 漫不经心一挥,将费琮霁的手挡了开。 殷酥酥:? 费琮霁:? 两人都是微怔。 “她一姑娘家,用这个代吧。”费疑舟语调散漫,说话的同时,将一杯清茶推到殷酥酥身面前,撩起眼皮看费琮霁,“你想喝酒,我陪。” * 殷酥酥没见过费疑舟喝酒,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只知道,这顿晚餐进行到四十五分钟时,她已经把满桌的美味佳肴吃了个遍,撑得肚子圆滚滚,差点打嗝。 两位贵公子聊着家事公事,风清云淡地,便喝空了一整个红酒瓶。 殷酥酥坐在旁边,眼睁睁瞧着服务生又拿进来一瓶新红酒,拿开瓶器打开,不禁微皱眉头,手指一勾,轻轻拽了下身边男人的衣摆。 感受来自身旁的细微拉扯,费疑舟侧过眸,低头略贴近她:“怎么了?” 他脸颊的颜色与往日无异,清冷的双眸雾霭沉沉,微垂着眼皮贴近她,身上的冷冽香味混上一丝葡萄酒的醉人,窜得殷酥酥脑子有点儿犯晕乎。 她在男人脸上仔细打量,感到无奈,完全看不出他醉没醉。 只好小声叮咛:“你少喝一点,酒精伤肠胃。” 费疑舟轻轻地牵起嘴角,应她:“好。” “那你们慢慢聊着吧。”殷酥酥说,“这里有点闷,我去趟洗手间,顺便给我妈打个电话。” “嗯。” 与两位公子道完失陪,殷酥酥起身,推开雅间门出去了。 “鹿鸣”是京城最顶尖的私房菜会所,运营模式是SVIP预约制,从不对外营业。因此,虽正值饭点儿,这里头依然清净得很,整个三楼走廊静谧极了。 暗色的廊灯投在尽头的古董油画上,画面中穿十九世纪宫廷装的美貌少女梨涡含笑,栩栩如生。 殷酥酥站在油画旁赏了会儿画,随之便掏出手机,给远在兰夏的母亲打去电话。 母女二人的闲聊时光总嫌不够,妈妈絮絮叨叨,先是问她工作近况,再是关心她身体健康,最后便是拉家常,说起亲戚邻里之间发生的稀罕事。 殷酥酥笑着听着,间或附和两句,直到膀胱传来一阵憋胀感,才挂断了这通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的通话。 直奔洗手间而去。 出来之后清洁双手,整理妆发。想着回雅间,费疑舟与费琮霁的聊天内容她也不感兴趣,便准备去旁边的休息室玩会儿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可令殷酥酥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刚握住休息室门把,准备推门而入时,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里头传出,压得低低的,不甚真切。 “……”殷酥酥依稀辨别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眸光蓦地惊跳,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怕是自己听错,于是压着步子,将耳朵贴紧了门。 “肖总,肖总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约我吃饭吗,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肯做,求你了……” “秦媛小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肖总,你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是吗。那你不得提前拿出点儿诚意来?” …… 殷酥酥愕然瞠目,继续听,人声开始变得模糊混乱。 一阵衣衫窸窣,再然后,秦媛和那个肖总就在里头喘上了。 殷酥酥:“……” 这无意听到的墙角,着实让殷酥酥震惊。她不敢相信,曾经风光无限傲慢不可一世的影后秦媛,会在一夜之间沦落至此。 正讷讷出神之间,一道混杂着葡萄酒味的呼吸钻入她脖颈。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男人。 费疑舟修长的双臂从背后环住她腰身,将她亲昵地搂紧,低头吻住她后颈的朱砂痣,眸微合,嗓音沉沉哑哑地对她轻语:“老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回来找我?” 殷酥酥回过神,脸瞬间熟了个透。 他该不会是…… 喝醉了吧?, 45Chapter 45 宝贝。 * 男人语调轻浅, 不似他平日的清冷持重,尤其那声开头的“老婆”,硬生生让殷酥酥听出了几分微醺后的撒娇意味。 他从背后拥住她, 混着葡萄酒香气的细碎浅吻像是一张织起的蜜网,千丝万缕将她困缚,后颈,脸颊,耳廓, 太阳穴……没有一处能得以幸免。 她脸蛋脖子根都漫上红潮, 被他亲得痒, 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 想要躲,可酒后的太子爷不是太子爷,更像是个刚得到一件新奇玩具的幼稚男孩, 她躲, 他追, 她退,他进, 最后索性微启薄唇,一口咬住了殷酥酥细嫩珠润的耳垂。 “先生……” 殷酥酥只觉心跳如雷, 想唤醒他的理智,但话音出口, 音量又不敢太大。于是气音似的两个字,为这气氛更添几丝旖旎。 一门之隔的休息室里,是一对正避了人耳目喘着的男女。 一门之隔的外面,她手还握在休息室的门把上,被他亲得脑子发昏呼吸不稳。 费疑舟双眸仍旧是微阖着的状态, 亲她耳垂,把那片粉软含在唇齿间慢条斯理地噬。 殷酥酥脸颊越发地红,只觉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耳朵上爬一般,那是种挠不到的痒,痒在心底。 又过了几秒钟,男人不再满足于对姑娘耳垂的进犯,唇离开,直接转过她的身子,低头寻找她的唇。 “费疑舟!”殷酥酥瞪大了眼睛,这次不再顺他心意,而是直接抬起手捂住了他那张矜贵又磨人的嘴,压低嗓音说,“这里是吃晚饭的餐厅,你弟弟还在雅间里面等我们,你清醒一点。” 费疑舟垂睫注视着她,眸色幽沉而专注,也轻声应她:“老婆,我想亲你。” 殷酥酥羞窘到都要无奈了,忍不住好奇:“你和费琮霁一共喝了多少酒?” 费疑舟手臂搂紧她的腰,闭上眼,额头和她的亲密相贴,呼吸也和她的完全交融在一起。 大概是醉酒之后大脑不甚清明,费疑舟似回忆了下,方淡淡地回答:“费琮霁我不知道,我喝了四杯。” 殷酥酥:“四个高脚杯,满的?” 费疑舟:“半满。” 殷酥酥:“也就是说,你们俩只喝了我看见的那一瓶,后面新开的那瓶呢?” 费疑舟贴紧她,轻轻吻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听起来懒懒漫漫,醉人得很:“我不胜酒力,第二瓶开了以后就老五一个人在喝。” “……”殷酥酥这下算是彻底无语了。 本来还以为他酒量不错。 在殷酥酥原本的想象里,常年混迹商界的人,又这么位高权重,不说千杯不醉,至少也应该是个酒半仙。他倒好,又一次刷新她对“显贵世家子”的认知。 才喝四杯红酒就醉成这样,这位大少爷,也太菜了叭! “那个……你别老是我身上黏。”殷酥酥满脸绯色,小声在费疑舟耳畔提醒。 他个子那么高,全身腹肌是腹肌胸肌是胸肌,别看西装一穿,瞧着挺清矜,但常年健身的殷酥酥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这男人的体脂率也就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整体体重绝对超过七十五公斤。 也就是说,他不仅很高很大只,身上还全是非常紧实又沉甸甸的毽子肉。 这会儿他醉酒之下把她整个人都箍在怀里,全身三分之一的重量都在往她身上压,她身形娇小扛不住,只能咬咬牙,也反手用力抱住他窄瘦的腰,借用自己的肩膀背部来支撑。 “老婆。”费疑舟脸贴在她额头上,上下来回亲昵地蹭了蹭,说,“我头晕,有点站不稳。” 他这模样颇有几分难以形容,直令殷酥酥好笑又无言。早些年,在经纪人梁静还没练出一副海量酒量前,她也照顾过醉酒的梁姐,有相关经验,自然知道喝醉的人四肢虚软使不上力。 她没有责怪费疑舟,只是又拿眼风瞟了眼休息室大门。 此刻他们两人所站的位置,着实是尴尬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里头的二位发现。 如是思索着,殷酥酥定了定神,决定先把自家喝大了的金主爸爸带离“案发现场”。 “你头晕是因为你喝多了。”殷酥酥十分耐心,像在哄一个不肯吃药的小朋友,温言柔语,音量低低,“这样,我先扶你回雅间,你坐一会儿,稍稍喝点茶醒醒酒。好不好?” 费疑舟却摇头,炽烫稍沉的气息喷进她颈窝,轻声:“我们回去吧。” “回家吗?”殷酥酥想了想,点头,“也可以。那我扶你去跟费琮霁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回家?” 费疑舟:“嗯。” 头顶光线昏沉,他眼眸半合,浓密的眼睫毛掩得低低的,在白皙的脸部投下两圈半圆形的阴影。这副样子看起来很好说话,又没什么大脾气,对比往日那种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冷峻感,温和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 殷酥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继而一手抬起他右臂,环过自己双肩,另一只手下劲绕住他西服下的窄腰,轻声道,“现在我扶你往雅间走。不过我力气比较小,你又这么高这么重,你自己脚下也要稳住咯发力才行,知道吗?” 费疑舟迈步朝前,修长指节轻轻摁了下眉心,面容隐隐透出几分疲色。他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老婆。” “……你别这么客气。”他喝醉之后一口一声老婆,听得殷酥酥挺不好意思,干笑着回他,“我们是夫妻嘛,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走廊地面铺了最优质的吸音地毯,脚踩上去,落地无声。 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从休息室附近离去了。 走出约莫十来米距离后,殷酥酥犹有几分惊疑与后怕,下意识回过头,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眼,神色与心情都颇为复杂。 但也只是极短暂的一眼,她很快便将目光收回。 巧的是,殷酥酥和费疑舟刚慢悠悠走到油画拐角处,另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便迎面朝两人而来。 “大哥大嫂?”注意到自家兄长脚下步子有些虚,整个人看上去与往日有别,五公子费琮霁很轻微地皱了下眉,看向殷酥酥,出于关心地询问,“大嫂,大哥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适?” 殷酥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囧道:“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喝多了。” 费琮霁闻声,显然不太赞同殷酥酥这一说法。紧接着,他便带几分困惑不解地说:“可是我记得,大哥就喝了几杯,按理说以大哥的酒量……” 然而这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殷酥酥身旁醉酒的大公子给不着痕迹地打断。 费疑舟冷不防出声,没什么语气地道:“给阿生打电话,让他把车直接开到门口。我头晕得很,走不动多少路。” 费琮霁:“……” 费琮霁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讶色。但费五公子到底是机敏人,短短几秒就顿悟过来是怎么个事儿了。 费琮霁挑了挑眉,看向自家大哥的目光里也多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揶揄。他没再提出任何质疑,转而又看向殷酥酥,十分识时务地配合道:“我看大哥这模样是醉得不轻啊。大嫂,要不坐我的车,我直接送你们回南新?” “不用不用。”殷酥酥笑着摆手,“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阿生就在附近,有他帮忙我们两个人就能搞得定,送你哥回家没问题。放心吧,妥妥的。” 费琮霁点头:“好。” “嗯嗯。”殷酥酥应完,飞快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摁下拨号键。 响了没两声,陈志生接通。 殷酥酥三两句话说完,挂断电话,随后便扶着她的金主老公坐上VIP电梯,直接下到一楼大厅去等阿生。 五少爷很有礼数地陪同在侧,全程乖乖地眼观鼻,鼻观心,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问题不问,只是偶尔用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自家不胜酒力醉酒大哥一眼。 等了不到两分钟,劳斯莱斯清影便行驶至餐厅大门口。 费琮霁见殷酥酥体格细弱,扶费疑舟扶得有些费劲,便很绅士地上前几步,提议说:“大嫂,你走前面,大哥我来扶吧。” 其实费疑舟脚下的步子还算稳,但殷酥酥被他囫囵个儿扣在怀里,鼻子口腔满脑袋都充盈着他身上的冷香和酒气,熏得晕乎乎。一听费琮霁要来帮忙换班,当即双手赞成。 “嗯好。”殷酥酥没拒绝,忙颠颠地点了点头。 征得大嫂的同意,费琮霁当即伸手握住自家大哥的手臂,准备把人往自己肩上托。 不料,他这厢近了费疑舟的身,刚有动作,双手却被自己亲爱的大哥给不动声色地拂了开。 费琮霁:“?” 只见亲爱的大哥一把将小嫂子揽了回去,顺带趁大嫂不注意,淡淡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清明寡淡,分明在凉凉地说:【是不是显着你了,给自己加什么戏?】 费琮霁:“……” 芝兰玉树的五少爷深深沉默了,无言以对,只能很乖觉地站到一边。用眼神分外真诚地回复兄长:【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真没故意想成为你和嫂子Py的一环。】 费疑舟淡定地收回视线,两只胳膊收更拢,把怀里的小姑娘搂得紧紧的。 被熊抱到快要喘不过气的殷酥酥,对这兄弟二人的眼神来往毫无所觉。她只以为费疑舟是醉得更厉害了,所以才会这么的霸道蛮横不讲理,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暗道得快点把他弄回家。 主要是不知道这位大公子的酒品如何,万一要是在大街上干出点出格事,她敢打赌,明天一则“费氏太子爷当街耍酒疯”的消息就会刷爆网络,引爆热搜。 到时候,不仅是股市会大受震荡,费家上下会颜面扫地,她和费疑舟的隐婚关系也会大白于天下,后果之可怕,难以想象。 如是一琢磨,殷酥酥是半秒钟也不敢耽搁了,连忙卯足了劲儿往费疑舟腰上一抱,将他半拖半拽地推进了清影车。 砰,车门关闭。 待上车落座,大公子便重新合上了眼,高大身躯慵懒地靠向座椅靠背,指尖轻捏太阳穴,眉眼淡漠,闭目养神。 殷酥酥则将车窗落下半截,探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往窗外看,对送行的五公子笑着招手,说:“琮霁你快回去吧,今晚的饭菜很好吃,谢谢款待,下次有机会再约饭,我请!” 看着姑娘澄明清澈的双眸,费琮霁先生毕竟医者仁心,他无端便生出了几丝恻隐。于是迟疑片刻,试探着说:“嫂子,其实我大哥他可能……” “你大哥你就别担心了。”殷酥酥以为他是担心费疑舟,很真诚地道,“看他这状态应该只是酒精上头,不至于要去医院,晚上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而且就算你不放心我,总放心慎叔他们,家里一大堆人呢。” 费琮霁蹙眉:“其实我是想说……” “真的没事!”殷酥酥说着,还给五公子抛了个“我这人特靠谱”的正气眼神,“再见。” “……好吧,再见,你们慢走。” 随着费琮霁的最后一声“再见”,劳斯莱斯后座车窗重新升起,引擎发动,纯黑色的清影静谧地绝尘而去。 五少爷长身玉立地站原地,满脸深沉地目送。 本来看这小姑娘性格温吞又有点呆萌,想暗示她,他家大哥的酒量向来是“白的一斤半,红的随便灌”,今晚三杯就倒,必定有诈。 想让殷酥酥多长个心眼儿的。 可怜。 这么一只心思简单的无害羊崽子,哪里是老谋深算老狐狸的对手。 * 费殷两人于后排落座,驾驶室里的陈志生闻到车厢内弥漫着的清淡酒气,又扫了眼中央后视镜,并未作声。 忽地,殷酥酥开口,语带关切道:“阿生,麻烦你把车窗降下一点,费疑舟喝多了,透透气他会好受一点。” 闻听此言,陈志生同志英俊冷厉的面容一滞,眼神里明显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似不确定,他又往中央后视镜里瞄了眼。 只见他的老板闭着眼,养着神,脸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醉色酡红都寻不见,唯有那只轻摁着太阳穴的修长右手,显露出丁点好像确实头晕的样子。 陈志生拧了下眉,一边依照殷酥酥所言,将副驾驶这侧的车窗落下稍许通风,一边随口问:“费先生喝了多少?” 殷酥酥从置物箱里取出一张湿巾纸,折叠起来,口中回答:“四杯红酒。” 陈志生微怔,又问:“英雄杯吗。” “正常高脚杯。”殷酥酥用二十六岁的脸叹出一口六十二岁的气,用湿巾替身旁那位擦拭起额头脸颊,小声嘀咕着吐槽,“以你家老板这种菜鸡酒量,四个英雄杯,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趟进医院了。” 话音刚落,闭目养神的大公子冷不防掀开了眼帘,侧目看她,淡淡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 殷酥酥朝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费疑舟:? 费疑舟又很冷静地问:“那你为什么敢当面吐槽我。” “你反正也喝醉了,明天一早醒过来,八成也什么都记不住。”殷酥酥显然不怕已经喝醉的他,理所当然地说,“这叫‘断片’。像你这种酒量这么菜的人,肯定很少经历,不懂也正常。” “……”费疑舟无语,盯着她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没再说话。 听着后排传来的一系列言论,陈志生同志用他超敏锐的洞察力快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秒悟。 他一时间表情复杂,不知怎么评价,食指漫不经心敲了下方向盘,又扬了下眉峰,决定也和老板一样,做个安静的智者。 于是乎,在费疑舟和陈志生微妙的沉默中,劳斯莱斯清影一路飞驰,往位于京城南部新区的费宅而去。 * “鹿鸣”私房菜餐厅的三层休息室,窗帘拉得紧紧的,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女人一番折腾。 可惜,锦娱的老总肖良才毕竟不年轻了,五十来岁的老男人,身体素质与精力都十分有限,加上野事的刺激,十分钟不到他便缴械投降。 完事儿,秦媛额头脸颊都还覆着一层薄汗和不太正常的红晕,平复了会儿呼吸,垂下卷在腰上的裙摆,起身站到一旁。 肖良才浑身舒坦得不行,瘫在沙发上抽事后烟,眼神下流地在秦媛身上打量。 觉得格外扬眉吐气。 这个女人,模样好身材好技术好,还是国民度一流的三金影后,难怪能在赵世高身边荣宠不衰这么些年。 肖良才贪得无厌,还在盘算着下一次,于是慢悠悠掸了下烟灰,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地址递给秦媛,说:“你那件事儿不好办,今晚时间仓促,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明天晚上八点钟,你到这个地址来找我,咱们再好好聊聊。” 说完,他无视秦媛震惊愤怒的眼神,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起身整理服饰,准备开门离去。 “肖良才!”秦媛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捉住他的衣袖,压低嗓子斥道,“你说话不算话,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肖良才见她翻脸,也懒得装了,伸手嫌弃地在她臂上一拨,讥讽道,“秦小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我给你送表送包,你照单全收,转头却连一顿饭都不愿意跟我吃,嫌弃我‘年纪大,挺个啤酒肚膀大腰圆’,说看见我就犯恶心。哼,现在不嫌我恶心了,上赶着爬我的床?” 秦媛闻言一震,眉心剧烈颤抖着,眼神里懊悔和愤怒交织,气得说不出话。 肖良才复又冷嗤一声,说:“秦媛,我也不妨跟你直说,这次你冲撞了龙王庙,三年五年是翻不了身了。不过,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把我伺候舒服了,我手上倒也还有一些小资源能让你有口饭吃。你放心,我这人怜香惜玉,不会像赵世高那么无情。” “你自己胆子小不敢惹事就直说。”秦媛怄得胸口疼,忍不住反唇相讥:“我就不信,中国这么大,我还找不出一个能帮我也敢帮我的人。” “那你就把自己洗洗干净,继续慢慢找吧。”肖良才见她油盐不进,轻叹了声,说完又像想起什么,慢悠悠从钱夹子里抽出一沓百元大钞递给她,“我也不是白占你便宜的人,刚才的辛苦费,秦影后拿好了。” 秦媛哪里受过这种羞辱,暴怒之下一扬手,将肖良才手里的钞票打落,呼啦啦洒了一地。 肖良才啧啧两声,耸肩摇了摇头,出去了。 休息室的门开启又关上,待脚步声走远,秦媛终于忍不住,掩面蹲在地上,压抑地痛哭起来。 眼泪鼻涕齐飞,哭了不知多久,模糊之间听见开门声,和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轻轻盈盈。 再然后,一只手轻轻放上了她的左肩,有人轻唤:“媛姐。” “……”秦媛被吓到,飞快抬手抹了把脸,转头一看。 休息室的窗户没关紧,一缕夜风吹过来,帘子飘高,月光洒入,照亮她身旁那个人。瘦瘦小小,肤色稍黯,其貌不扬,是扔在人群里她绝对不会再看第二眼的长相。 “江琳达?”秦媛皱眉,瞬间又变得暴躁起来。她满腔怨恨无处宣泄,看见这个出气筒小助理,当即恶狠狠责骂,“这几天你死哪儿去了?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让我和东哥找不到人。” 江琳达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忽然轻笑,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媛姐,这几天你过得很痛苦吧?” “……”秦媛愣住。 “你看。”江琳达拿出手机,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向她展示热搜#秦媛录音#这个话题的实时讨论广场,“你这条话题的量已经几亿了,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议论,在骂你。” 江琳达此刻的神态有些不正常,秦媛有些心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骂道:“你发神经啊?” 江琳达笑容愈发灿烂,又说:“你知道吗,最开始我录那些对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因为我知道,有赵世高护着你,你后台太硬了,哈哈哈哈,幸好你真的够蠢,到处惹事不消停,不然我还没办法借殷酥酥的手整死你。” 秦媛愕然大惊,瞠目:“你、 你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江琳达癫狂地弯唇,像个压抑到极点后爆发的小丑,忽然一把抓住秦媛的长发,摸出一把明晃晃的铅笔刀,“你对外一副温善和气的样子,私底下烂到发臭,你凭什么戴着虚伪的面具享受那么多粉丝的拥护。我只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丫鬟,你凭什么随便对我呼来喝去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秦媛痛得尖叫一声,看出江琳达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怕她发疯伤害自己,忙颠颠地恐惧道,“琳达……琳达,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以前我做错了,我也得到惩罚了,求你你冷静一点!” “你怕我毁你容或者杀了你?”江琳达眼神讥诮,“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为你这么个烂人赔上自己,我没你这么蠢。” 秦媛满脸都是泪,惊慌点头:“对对对,你明白就好。” “我只是来好心提醒你。”江琳达轻声,“退圈之后,记得当个善良的素人,否则你的报应绝对不只是我。” * 晚间不算堵,劳斯莱斯清影从“鹿鸣”驶出,四十分钟后便抵达南新区的费氏私宅。 殷酥酥扶着费疑舟回三楼主卧。 男人基础体重摆在那儿,加上又在车里坐了会儿,酒精在神经内充分发酵,他这会儿再靠在殷酥酥身上时,便像是完全使不上力,浑身大半的体重都压在了她身上。 殷酥酥没办法,只能整个人都站到他怀里,用自己的体重做支架,艰难扶着他往床的方向走。 几十米的距离,她走得异常艰难,小小的一张脸蛋憋得通红。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床旁边,殷酥酥松了口气,刚缓下力气准备放人,不料身旁的男人已重重往床上倒去,长臂箍在她细腰上也不松,竟直接带着她也跌落在床。 她就这样陷落进他胸膛,像一滴奶油落入一口沸腾的锅,瞬间被烧至融化。 费疑舟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手指摸到她尖俏的下巴,扣紧,低头,灼灼地吻上。 “唔……”殷酥酥皱起眉,双手抵住他,想要把他推开。 男人满嘴满身的葡萄酒气,一点也不难闻,可熏得她脑子极不清醒。 她心跳混乱极了,被他亲得大眼迷离嘴唇红肿,根本都喘不过气。 挣来挣去,半天挣不开,她有点生气了,干脆鼓足勇气一横心一跺脚,直接张开嘴,逮着那只肆虐无度的舌直接咬下一口。 “……”舌尖袭来丝丝痛感,费疑舟动作顿住,总算是停下。 重获新鲜空气,她立刻变成一只被扔到岸上的小鱼,张开嘴大口呼吸。长发散乱,满脸潮红,晶亮的眸气呼呼地瞪着他。 费疑舟支着身子,居高临下俯视怀中身下的她,看见她被他吻到发肿的唇,眸色更深几分,以拇指指腹轻缓暧昧地压住,漫不经心地摩。 “醉鬼。”殷酥酥忍不住小声骂他一句,抬手拍开他讨厌磨人的拇指,又去拽他领带,教导主任训诫顽皮的问题学生般,“打起精神来,捉住你所剩无几的清醒意识,不许发酒疯!” 费疑舟被她吹胡子瞪眼的凶猛模样逗笑,心情大好,忽而便垂眸轻笑出声。 不过这倒是给了殷酥酥逃脱的空间。 她趁他笑得开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脑袋,撞他胸上! 费疑舟这厢毫无防备,让她一个猛子偷袭,怕她前额撞疼,下意识伸出双手护住她的头,高大的身躯顺势便侧躺下来。 殷酥酥借势挣脱开,红着脸从床上滚下去,然后站到床边手一指,仗着他醉酒不清醒,壮着胆子趾高气昂地使唤:“你,脑袋睡到枕头上,乖乖躺好。” 费家大公子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凶巴巴地命令,微愣,几秒未做出反应。 然后就看见这小姑娘弯腰,手掌绕过他领带三圈,勾紧了用力一提,“快点儿啊,别逼我扇你。” 费疑舟:“……” 这直白又霸气的威胁,成功令太子爷静默。几秒后,他很配合地在床上挪了挪,后脑勺枕上了枕头。 “这还差不多嘛。”殷酥酥满意了,弯起唇角扑扑手,继续吩咐,“不许乱动啊,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洗个脸。” 说完,她也没管躺在床上的金主老公是何表情,自顾自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两分钟后,一盆热腾腾的水盛装完毕,殷酥酥又找了条赶紧毛巾扔进去,然后连水带盆一并端出去,放到了床边的床头柜上。 “我以前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跟着梁姐去参加饭局了。” 殷酥酥觉得醉酒后的大少爷很听话,又有点可爱,她心理上也放松了很多,边拧干毛巾替他擦脸,边小小声地碎碎念,“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很苦,走到哪儿都是最底层,每次饭局,我们都要不停地敬酒喝酒,敬酒喝酒。” 费疑舟躺在床上凝视着她,不言不语,安静聆听。 “最开始的时候,梁姐喝一杯,我喝一杯,可是后来她发现我酒量不太行,梁姐就不让我喝了,对外编了个理由,说‘她家艺人酒精过敏’,然后自己硬着头皮喝双份。”回忆起当年的心酸,殷酥酥不禁感慨万千,“有一次梁姐喝多了,也是像你这种情况差不多,我把她扶回家,让她躺在床上,也是像这样,拿热毛巾给她擦脸擦身体。你都不知道她多好笑,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还记得保护我,跳起来一把把我搂怀里,吼着不许人占我便宜。” “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非亲非故,还能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幸运。” 殷酥酥说着,忽然抿嘴浅笑,倾身贴近费疑舟些许,促狭道:“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 费疑舟很轻地抬了眉,略感疑惑。 小姑娘直视着他的眸,语调变得格外认真:“你是我长这么大照顾的第二个喝醉的人。你和梁姐一样,同样的非亲非故,同样的对我很好。” 闻言,费疑舟眸色蓦地深沉下去。 须臾,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白皙微红的脸庞,轻声说:“当年你受那些苦,是我不好。来迟了。”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也随之凝滞。 殷酥酥心口猛一震,旋即便飞快移开视线,嘴里嘟囔着小声吐槽:“切,喝多了都满嘴甜言蜜语。就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 费疑舟听见她暗搓搓的可爱吐槽,莞尔,没有再言声。 替他擦完脸颊,然后是手掌,脖子,锁骨。 殷酥酥仔细替他擦拭着,做完一切,正准备收工撤退,没成想,腕间竟一紧,被一只估计分明的手给捏住。 “……”她不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床上的费疑舟。 费疑舟:“身上你还没有擦。” 殷酥酥:“……?” 殷酥酥呆住,人都傻了。下一瞬,被费疑舟单手一勾抱入了怀。 男人眸色深不见底,带着某种无法克制的情动。天知道,被她柔软的指尖偶尔轻拭,于他而言是何种难以自拔的酷刑。 他低眸注视着她,大掌执了她的右手徐徐往下,覆在了他腰间的皮带上,薄唇贴近她耳侧,嗓音哑得可怕:“宝贝,帮我个忙。”, 46Chapter 46 * 殷酥酥智力正常, 当然听得懂他这充满暗示的动作和话语是什么意思。 她脸顿时红了个底朝天,下意识将手往回缩, 慌乱地压低声线:“你这人怎么回事。喝多了就好好休息,闭上眼睛睡觉,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费疑舟嗓音喑哑:“反正我喝多了,第二天会‘断片’,什么都不记得。这是你的原话。” “……”殷酥酥欲哭无泪,头回深刻地认识到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是你不记得,不是我。我又没有喝醉。”她卡壳好几秒才挤出回答, 决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你醉得连走路都不稳, 确定还能做这种事?” 费疑舟闻言轻哂,反问:“你这是看不起我的身体素质?” 殷酥酥被呛到, 生怕这位太子爷为了证明自己而要硬来,吓得赶紧摆手:“不是。我绝对没有看不起或者质疑你能力的意思。” 她慌里慌张的模样格外鲜活灵巧,尤其双颊两抹绯色, 像焰火, 直烧到费疑舟心底。他被她楚楚动人的妩媚模样引得食指发痒, 微侧首, 薄唇印在她滚烫的颊上,道:“我说过,在你心甘情愿之前绝不强迫。” 殷酥酥听完微怔,不解地蹙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费疑舟嗓音低低的, 哑得蛊惑又性.感,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极短暂的几秒钟光景,殷酥酥整个人骤然从头发丝燃到了脚指头, 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费劲地将这些信息消化吸收。 她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脸红如火,窘迫地问:“反正都是……你自己。你背着我解决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我在这里,当着我的面?” 殷酥酥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她想,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公子该不会有什么怪毛病,喜欢被看着吗? 费疑舟眼神愈发地幽沉,直视着她平静道:“我要亲你。” 殷酥酥:“……” 其实她很想问一句,亲哪里。但是此时的殷酥酥已经没勇气再吱声了。 在男人直白的目光洗礼下,她全身皮肤都灼灼的,无端感到口舌干燥。不是想喝水的那种渴,而是另一种来自于心灵或者灵魂的渴,难以表述。 良久,殷酥酥做了个深呼吸,抿抿唇问他:“必须这样吗?” 费疑舟不言语,眼睛直勾勾锁住她视线,眼睛里欲色深重。五指收拢,执拗地不肯放开,肢体动作已经表露出他的答案。 殷酥酥挣不开逃不掉,明白今晚注定难逃一劫。便自觉地做出让步,清了清嗓子,嘟囔着道:“好吧,可以。不过我先强调,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睡在你旁边,什么都不用做。” “我当然会遵守承诺。”他循循善诱,耐心极佳,低哑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耳垂钻进她的大脑,一点一滴蚕食着她的理智和防线,指侧也轻抚着她柔美的轮廓曲线,沿眉角一路下移,滑到了唇畔。 然后,两根指尖优雅微翘,慢条斯理撬开她的唇门与齿关,探入。 殷酥酥头又开始晕沉了。 好奇怪的感觉。 他动作那样轻柔,暧昧,像猫把玩自己最中意的毛球。 费疑舟清溪般的眼瞳已经沉如浓夜。他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细心记忆着她沾雾的眼眸,越发绯红的双颊,因为轻微缺氧而隐隐翕动的鼻翼,还有不自觉地蹙眉。 指尖与嘴巴的嬉戏游戏,进行了大约五分钟。 殷酥酥在费疑舟怀里,嘴巴被封堵,说不出话,只能红着脸发出唔唔的声音,用困惑又不解地眼神瞪着他。 终于,在她忍不住想咬他一口之前,让人心乱的手没了踪影。 殷酥酥刚松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平复呼吸,他唇又紧随其后地压下,没有任何前奏或者预示,一来,便是窒感的热吻。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尽管他们已经唇舌交流好几次,殷酥酥还是有些无法承受男人在这种时候的需索。 无论平日里如何端方如玉,谦谦君子,他的吻总是强硬又霸道。 带着几分,或许是他掩藏得滴水不漏的,骨子里的恶劣破坏欲。 沾着葡萄酒味的唇舌,柔软微冷,勾着她,卷着她,仿佛要把她的魂魄吸出去,和他融为一体。 到底吻了多久,殷酥酥事后回忆,早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费疑舟亲到半程,便以上臂托住她后背,温柔将她放下去,让她整个人被柔软清香的被窝包裹住。 他深深地吻她,不止亲吻她的唇,她的眉眼,她的耳廓脖颈,也在尝试着虔吻她牢固封闭的心和灵魂。 唇上吻着,其他动作倒也不停。 越是临近边缘,思绪便也随之飘远,依稀恍惚之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多年前的阴雨天。 他在车里,不经意间一个转眸,看见十七岁少女身上洁白的纱裙。彼时刚是他随祖父到兰夏的第四天,对这座城市无感,只觉此处沙尘漫天天气灰蒙,确实是个艰苦之地。 她脸上化着与青涩五官不相符的舞台妆,乌黑长发挽在脑后,身上的白色纱裙也是演出服,被她笼在洗得发旧的校服外套里。 那时满目的萧瑟昏沉,格格不入的一抹白,无端便令费疑舟想起紫禁城不染纤尘的雪。 那时只是匆匆一眼,他怎么能想到,身穿白纱的少女,会成为缠绕他九年的执念。 而今,是他该庆幸。 九年前被他放飞的小夜莺,兜兜转转,还是飞回到了他身边…… 沉沉的声线,嘶哑不成调,像断了的大提琴弦。 最恪守克制的人,短暂释放了灵魂,紧绷的弦获得纾解与缓和。 费疑舟埋首在她肩窝颈窝,她身上清新又诱人的甜香,和被他热吻而发出的呜鸣声,像落入陷阱的小兽,种种种种,都险些令费疑舟出现第二度的失控。 好在理智及时回归,他在事态完全超出预期前选择了终止。 遵照着自己的诺言,克制地终止。 “……”殷酥酥浓密的眼睫是湿的,完全被泪水给浸透。倒不是厌恶他,也不是像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被这种混乱的场景给吓到。 纯粹,就是被窒息感给憋的。 意识到这磨人的一切终于迎来尾声,殷酥酥脸色酡红,睁着水汽溟濛的眼看他,紧咬唇瓣,简直说不出话。 余光无意识乱飞,触及一处,顿时被吓到似的收回,惊魂未定,干脆直接捂住眼。 心中默念:罪过罪过,非礼勿视。 费疑舟缓了几秒,呼吸已然平复过来,埋头在她眉心处落下一个吻,柔声低语地致歉:“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裙子。” 殷酥酥无言,心想这种时候还能如此绅士,如此重视细节,也只有费家这位大公子能做到了。 “……没关系,酒后冲动很难控制住,我理解你。”她尽量成熟世故,不显露出自己没见识的青涩一面,调用起所有演技,将眼前事处理成寻常事,“等下我去洗个澡就好。” 费疑舟低眸注视着她,眼瞳中的欲色半减不消,静两秒,又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 因为经验为零,这档事完全是殷酥酥的盲区,方方是茫然,面面皆短板。她没有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便木怔怔地问:“你帮我什么?” 闻言,费疑舟视线扫过,眸色蓦地一深。 刚才吻她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她的秘密,浸染如潮,在浅色的一方世界里弥出了深色。 喉结无意识地轻微滚动一下。 然后,他才又重新看回她的眼,非常平缓而冷静地说:“方式有很多,都可以帮你。” 殷酥酥:“……” 这下子,就算是个智障二百五,也听出他在说什么了。 轰的一下,仿佛有一把无形的火,直接将殷酥酥从头到尾地点燃。 她意识到自己被他探知了什么,羞窘到差点儿原地裂开,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敢再与他共处一室,索性撂下一句“我去洗澡了”便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 咔的声,反锁住房门,背靠着门板急促出气。 一低头,瞥见裙子上沾着的诡异痕迹,殷酥酥顿时被烫到似的脸更红,三下五除二,飞快脱掉裙子丢到脏衣篮里。 想要收拾好心情去洗澡,可转身刹那,又看见巨大镜面中的自己。 里头的女人嘴唇红肿,眼眸含着水,单单看脸便已格外娇媚。而她的脖颈心口乃至全身,更是烙着好些红色点状印记,恰如一粒粒小巧的草莓。 这些,全都在无声提醒着几分钟前,她被男人从头到脚地狠狠爱吻过。 殷酥酥绝望地以手掩面。 其实今晚,最令她窘迫的并不是费疑舟做的事,最令她窘迫的是,是她自己。 被亲出反应,已经丢脸丢到姥姥家,还被费疑舟发现,她干脆找跟面条上吊,原地自尽算了。 殷酥酥陷入了巨大的悲催和羞恼中,好一会儿,才重新收拾好心情,自我安慰道:万幸那位大佬今晚喝高了。 她现在只能祈祷,明早起来他把所有事忘得一干二净。 * 忙碌一天加大半个晚上,殷酥酥这会儿乏得不行,好在热水澡是个好东西,冲一冲,一身的疲乏也就跑了大半。 她速度飞快,给自己洗了个战斗澡。 走出浴池后,殷酥酥将湿漉漉的长发包进干发帽,对着洗漱台上的一大堆瓶瓶罐罐无奈叹息,开始女明星每日的必修课——护肤。 她拿出面膜碗,将涂抹式面膜膏泥挤进去,拿勺子搅拌混合。之后便仔仔细细涂满全脸。 这款涂抹面膜是梁姐前两天给她的,某大牌刚推出的新品,号称熬夜修复王炸面膜。品牌方找上门,想让殷酥酥试用一段时间,喜欢的话就在个人账号上做个软广推广。 殷酥酥看了眼说明书,见上面写着这款面膜至少要敷二十分钟,再一瞧,边儿上正好摆这个高脚凳,索性坐下来,刷朋友圈打发时间。 打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费家七少爷的博文。 配图是一张在私家马场骑马遛弯儿自拍图。 文案:我姐的马场又来新马儿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欢迎找我预约【露齿笑】 殷酥酥扬了扬眉,出于礼貌,在这条博文下点了个赞。紧接着便手指上翻,继续往下刷刷刷。 忽地,滴滴一声,一条新的微信提示音响起。 殷酥酥狐疑,切出朋友圈回到对话框界面,一瞧,发信人不是别人,竟正是才被她礼貌点赞的主人公。 费云琅:【大嫂,听五哥说今天你们一起吃饭啦?】 “……”看着手机屏上冒出来的这行文字,殷酥酥静默两秒,谨慎地敲字回话:【嗯嗯。已经吃完了,我和你大哥刚回家。怎么啦?】 费云琅秒回:【没怎么,就是随便问问。】 费云琅:【大嫂,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我还一直等着呢。怎么就没下文了【冷汗.jpg】】 殷酥酥眨了眨眼,一拍脑门儿想起这茬,回复:【哦哦哦,不好意思,最近忙着拍戏忘记了。】 殷酥酥:【而且那天比较仓促,我纯粹心血来潮,也没来得及问我那个朋友的意见。你要是不急的话,我改天问过她再给你答复?】 费云琅:【成啊,就是想提醒你别忘咯【露齿笑】】 殷酥酥:【你还缺女朋友?【目瞪狗呆.jpg】】 费云琅:【缺呀,这不就等着你们给我介绍对象。】 殷酥酥迟疑:【那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费云琅:【合眼缘就好。】 殷酥酥有点纳闷儿,又回复:【你哥哥姐姐他们都没有给你介绍过女朋友吗?】 费云琅:【介绍了,不过都不大合适。我妈昨儿还给我推了个微信过来,说是她朋友家的闺女,刚从意大利读完书回国,让我明天抽空去见见。】 殷酥酥对这个单纯热情的小弟印象蛮好,弯弯唇:【那很好呀,去见见,没准儿就是你的白马公主呢。】 费云琅:【切,我妈的眼光,我不抱希望。】 费云琅:【对了嫂子……那个……】 殷酥酥见他欲言又止,蹙眉:【怎么了?】 电话那头,费云琅捏着手机左思右想,东拉西扯铺垫再三,终于还是很有良心地切入主题,敲字:【我听五哥讲,大哥今晚喝高了,走道都不稳,让你给扶着上的车?】 殷酥酥:【嗯,他是喝醉了。不过你放心,这会儿他状态还好。】 费云琅看着这行回复,默了默,敲字:【就是,嫂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大哥他其实没有醉?】 殷酥酥:【?】 费云琅:【有没有可能,他其实酒量无敌好到爆,我和老五老七加一块儿都喝不过他一个。】 殷酥酥:【??】 费云琅:【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装醉博取你同情,顺便实施某些不可告人的计划?】 殷酥酥:【???】 费云琅:【言尽于此。如果大哥问起是谁多管闲事给你漏信儿,你就说是新世纪活雷锋【双手合十】】 殷酥酥:“…………” * 几分钟后,费家大公子这边刚从另一间浴室洗完澡回到主卧,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就听见浴室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头推了开。 他动作稍顿,慢条斯理地转过头。 白色热雾蒸腾而出,年轻姑娘白皙素净的脸蛋上方裹着干发帽,杀气腾腾登场,一只手拿勺子,另一只手还拿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碗。 造型十分滑稽。 “洗完了?”费疑舟随手将毛巾放到旁边,迈着长腿不紧不慢走到她跟前。 觉得她脑袋上的粉色小帽子扎眼,他顺手取下,那头浓密乌黑而又湿润的长发便瀑布似的披散下来,垂落在她肩头。 他以洁净五指穿插过她湿密发丝,姿态亲昵至极,淡淡地说:“头发还是湿的。这样睡觉会感冒,把吹风机取来,我给你吹。” 殷酥酥侧过头,用这辈子最平静的表情看着他,也淡淡地说:“你说吧,你今晚是不是压根儿就没醉。” 费疑舟端详着她,微挑眉:“费云琅跟你打我小报告了?” “……”你个好色禽兽在洗手间里都给我装摄像头了? 殷酥酥被噎住,沉寂了足足三秒钟,才无比镇定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晚喝醉到底是不是装的?” 费疑舟平静道:“我装的。” 殷酥酥确实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坦然,一时双眸微瞪,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石化三秒,然后才又接着发出灵魂质问:“你为什么装醉骗我?” 费疑舟依然平静道:“因为这样,你会主动跟我说话聊天,照顾我,亲近我。” “……”殷酥酥那个怄火呀,差点儿气得舌头打结,“所以、所以你完全没有喝醉,完全不存在什么酒后乱性酒后冲动,刚才你做那些事,全部都非常清醒?” 费疑舟:“对。” 很好,把她当个猴儿一样戏耍玩弄,大少爷的恶趣味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殷酥酥闭上眼睛,非常缓慢地做了个深呼吸,语速平缓道:“是你理亏在先,不能怪我了。” 费疑舟微怔,还没得来及思考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有何深意,眼前便有什么飞快闪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左脸颊的一阵冰凉湿意。 “……”大公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抬起左手,轻轻往脸上摸了下。 糊了满手的面膜泥。 费疑舟蹙眉,启唇道:“殷酥酥你……” 话音未落,右边脸颊也是一凉。再然后是额头,鼻尖,下巴。她气恼之下恶向胆边生,直接二话不说,把碗里剩下的所有面膜给一股脑糊到了他脸上。 糊完,殷酥酥满意了,定睛端详自己的作品两眼,满脸都是即将破功的笑色。 费疑舟盯着她,一言不发,抬手就要去抓人。 她早有防备,灵巧地往旁边闪开,眼眸里笑意盈盈:“这款面膜修护抗衰,适合你。使用方法是抹匀之后敷二十分钟再洗掉,我免费送你用。不用谢。” 费疑舟动都不动,站在原处眉眼淡漠,只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过来。” 他身上自带上位者的强势气场,不怒也冷峻自威,再平静的命令,也能教人打心眼儿里生出惧意。 殷酥酥本来笑得闹得正开心,骤然被他气场一震,瞬间就僵住了。心脏乱跳几下,暗暗道糟糕。 今晚与他相处,整体氛围太放松,加上又已经见过他销魂彻骨沉迷那事的一面,她有些忘形了。 心头一阵打鼓,殷酥酥抿抿唇,担心他动怒怪罪,已经在肚子里准备好了道歉要说的好听话,挪着步子走过去。 他人在光明处,但五官背光,暗影描摹下的轮廓比往日更深刻。 在那一刻,殷酥酥看着费疑舟,莫名冒出个念头——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是统筹众生的角色,高高在上,哪怕她给他抹了满脸的面膜泥,哪怕他也会沉迷她美色,哪怕他也会臣服于情潮。 两人距离缩近,殷酥酥心虚,耷拉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战战兢兢不吭声,等候发落。 费疑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继而便伸手握住她胳膊,将人一把贴入胸怀。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他这么说着,语气依然平淡。 殷酥酥却兀然涨红了脸,微弱地低咛一声。 刚洗过澡,她身上只裹着一件丝质浴袍,打底的衣物全都没来得及穿。所有皮肤,就这样亲密无间地与指上薄茧相接,暧昧地向彼此传递去各自体温。 “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这么不乖。”他垂眸注视着她,每个字音都轻而浅,这样矜平自若的神色与从容不迫的口吻,根本教人无法想象他此刻在对她做什么。 殷酥酥根本说不出话。 她脸色如火,双眸已有些不清明了,整个人使不上力,甚至连站都要站不稳。身体踉跄着往后,要摔倒之前,被他勾住腰,直接单手给提抱起来,踏步进浴室,放在了水迹斑斑的洗脸台上。 她身上的丝绸浴袍瞬间被水打湿。 洗漱台旁的墙上是抽拉式洁面巾,费疑舟随手扯过一张沾了水,递给殷酥酥。 “给我擦干净。”他低哑地命令。 殷酥酥这次不敢再拒绝,颤着手接过来,胡乱往他脸上擦拭,抹去面膜膏。 人要被他折磨到发疯。 他唇吻着她,细腻而温柔。 但还有比他的吻更细腻,也更温柔的。 抽丝剥茧,剥开蜜柚。 她终于流下泪,指与趾用力蜷缩,齿尖紧紧咬住下唇,一只手往后攥紧毛巾杆,另一只手的细白五指,用力捉紧他的腕骨。 想要躲,想要逃跑。可人被他锁得死紧,纹丝不能动。 过了不知多久。 殷酥酥细眉紧拧,眼泪一行一行往下流,这味道陌生又强烈,她招架不住,最后的最后,只能依偎在他怀里无助地哭,像暴风雨中被恣意吹打的叶,鼻腔里发出哼唧音,听着既妖媚又可怜。 长发湿漉漉的,几绺几绺黏在脸颊上,费疑舟垂眸看着她,只觉这模样实在柔弱,美得招人心疼。 他眸色柔几分,耐着性子温言软语哄了会儿,随后便在她耳畔道:“这下你应该记得很清楚了。” “……”殷酥酥倔强地抿唇,哭得停不下来,不想理这可恶的坏人。 “我对你向来有耐心。”费疑舟亲了亲她的唇瓣,紧贴着她,嗓音低得有些哑,“不过你要乖一点,别总是惹我。记住了么?”, 47Chapter 47 欺负。 * 这晚的后半程, 第一次体验生理高潮的殷酥酥羞窘又无所适从,郁闷得想死,赌气不愿跟费疑舟说话, 他也好性, 由着她不声不响不搭理自己, 上了床,自觉从背后把人裹进怀里,拥着她安然入眠。 次日醒来,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费家大公子已不见踪影。 殷酥酥起床收拾自己,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正护肤, 忽听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她抹着面霜过去开门, 见门外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佣人阿姨,还推着一架床品车,不由狐疑,笑笑,礼貌地询问:“阿姨,你是现在要进来打扫吗?” 奇怪, 平日主卧打扫,都是在她和费疑舟双双出门之后。今天怎么这样早? 佣人阿姨也朝她笑,说:“费先生说床单脏了,临走前吩咐我立刻上楼更换。” 简短的一句话, 成功令某些沉睡的记忆苏醒。 殷酥酥脸莫名滚烫,没再多说,埋下头默默侧身站旁边,让阿姨进来。 阿姨推着床品车径直走到黑色大床旁边,弯下腰, 手脚麻利又迅速地更换起来。 殷酥酥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抓狂。 她当然记得这张床单昨晚是怎么弄脏的。可那个讨厌的男人,那个外表看起来清冷谦润,骨子里恶劣到极点的男人,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就让阿姨进来换床单。 摆明了是在提醒她,不可以忘记。 他不许她忘记。 “……”她烦躁地揪了揪头顶那簇呆毛,强挤出笑颜对阿姨道谢,之后便换好衣服出了门。 到了片场化好妆,殷酥酥两个对手戏演员排了会儿戏,之后便坐到旁边候场。 正温习着剧本,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殷酥酥抬头,脸上立刻漾开一抹笑,喜滋滋道:“梁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有事儿跟你说。”梁静随手从旁边拖来把椅子,往殷酥酥身边一摆,弯腰坐下,继而便略微压低声,在她耳畔道,“你还记得上次你给我发的聊天截图吗?” 殷酥酥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每天给你发那么多八卦截图,你说的哪张?” 梁静忍住对她翻外白眼的冲动,嘴巴凑近她耳朵:“就是向雨琳要给你介绍新戏角色这件事。” “啊。我想起来了。”殷酥酥恍然,继而又不解地皱眉,“可是,你后面让我回她‘档期安排可能不太合适’,我已经给婉拒了呀。” 梁静闻言,冲她做了个耸肩瘪嘴的表情,慢悠悠道:“今早上,陈岳阳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猜跟我说怎么个事?” 殷酥酥知道陈岳阳,认真说来,两人也算是一个公司的“同事”。这位陈岳阳前辈,圈内人送外号“头条教父”,倒不是说他自己喜欢上头条,而是这位经纪人大拿极其擅长以包装炒作的手法来造星,也是如今华壹一姐向雨琳的经纪人。 陈岳阳和梁静在公司里的关系,其实与殷酥酥同向雨琳相差无几,都是点头之交,碰上面了礼貌疏离地打个招呼,私下毫无联系。这位教父突然致电给梁静,会是因为什么事? 殷酥酥感到奇怪,问:“他找你什么事?” “过几天向雨琳的新片《三生花》就要上映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梁静往椅背上一仰,端起殷酥酥放在桌上的热水杯,蹭了口,顺带加了句,“接到电话就赶出门,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渴死我了。这水你给我了,待会儿我再重新给你倒一杯。” “没事儿你喝,慢慢儿的别呛着。”殷酥酥口中应着她的话,“那部电影我知道,昨晚片方不是还买了个热搜挂微博宣传吗。不过,说实话,这片子本身题材就是文艺爱情片,比较小众,各个平台的期待值和热点指数都不高。” 梁静扬眉,说:“陈岳阳打电话给我,说明天《三生花》会在京城MG环球影城举行首映礼,想邀请你出席。” “我?”殷酥酥闻声,顿感诧异,“我一不是主创,二和这些主创都不熟,为什么会邀请我参加?” 梁静喝了口热茶,笃悠悠地说:“这事儿你如果单独看,那确实挺难理解,但你如果把这事儿,跟向雨琳两次给你发消息都结合起来看,那就非常明朗了。” 殷酥酥本来还很茫然,但经梁姐这么一提点,她脑瓜子瞬间就一片清明。两手一拍,惊愕地压低声:“向雨琳团队想跟我们交朋友?” 梁静不置可否,眉峰懒懒那么一挑,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殷酥酥思索了会儿,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于是问:“那照你的意思,向雨琳和陈岳阳递出来的这根橄榄枝,咱们接还是不接?” “向雨琳这个时候凑上来贴贴你,明显就是看中你现在今非昔比。”梁静语气平常,“向雨琳多精啊,想跟你亲近,最好呢是能成为朋友,再不济也想当个塑料姐妹,毕竟秦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和你做朋友总好过将来跟你成为敌人。我把话撂在这儿,等着看吧,向雨琳只是个开始,往后突然跳出来想跟你当朋友的大腕儿绝对还多得很呢。” 殷酥酥听完梁静的话,思忖了会儿,点头,深以为然,又道:“可是我跟向雨琳前辈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大家师出同门,她这么主动,我要是一直不搭理,好像也不太好。” 梁静回答:“她都找你三次了,都说事不过三,你一直推阻确实不是个办法。” 殷酥酥:“那,你问一下陈岳阳,问问首映礼在明天的什么时候,反正大家都在京城,要是合适的话,我去一趟?” 梁静看着她,说:“具体的时间安排,我建议你直接去问向雨琳。” 殷酥酥怔然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向雨琳之前都是亲自找她,这次动用陈岳阳来寻梁静,显然是碰了两次壁,心理上已经有些不是滋味儿。这次邀请她参加出席自己电影的首映礼,想来,应该是向雨琳用行动向她示好的最后一次尝试。 她如果同意,那么两人就能暂时形成同盟抱个团。 她如果拒绝,就意味着正式把向雨琳拦在门外。 思索着,殷酥酥垂眸拿出手机,找到与“向雨琳”的聊天对话框,敲下了一行文字:【雨琳姐,恭喜新片首映!请问明天首映礼的具体时间是几点,我最近在组里拍戏,如果不冲突的话,一定准时出席。预祝票房大卖!】 完了,交给梁静过目一遍。 梁静粗略读了一遍,点点头,把手机递回:“行,先问吧,看她那边怎么说。” 殷酥酥颔首,随手敲下了“发送键”。 * 京城明泰环球世纪中心,此刻正聚集着无数媒体与粉丝。记者们手持麦克风与摄像机,粉丝们手举应援灯牌身穿应援色服侍,踮着脚尖翘首以盼,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世纪中心一楼的临时舞台后方。 舞台背景是一面巨型海报,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位影视巨星的合成广告图。 女艺人一袭美拉德色系修身晚礼服,大露背款式,大大方方展示出一整片即使在超清摄像头下也毫无瑕疵的细腻美背。她以左后侧45度角面向镜头,堪称完美的巴掌脸上妆容精致,左手以一种妩媚而舒展的姿态轻抚着钻石耳坠,纤细手腕上佩戴着Rlex最新系列的女士机械表,浅浅一弯唇,妖娆不可方物。 从海报设计上来看,男艺人的咖位应该比女艺人稍高,他在海报上的位置更靠前,占据的排版比例也更多。 男人身形挺拔,穿一身摩卡棕纯色高定西装,身姿清挺,面容俊美。他表情冷淡,于高处漠然地俯视着所有人,右手漫不经心地微举着,冷白瘦削的腕骨上戴着Rlex最新系列的机械表,眼尾处一点红色泪痣,极具标志性,为整副画面平添几分诡艳。 “这两人的海报拍得真好。”有懂行的媒体工作者情不自禁地称赞,“不愧是顶级巨星,这画面冲击力,这镜头表现力,太绝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同行人嗤笑着打趣儿,“这可是曲雁时和向雨琳。” “啧啧啧,Rlex的明泰环球店开业,这阵仗也真够大的。居然把全球代言人和亚洲区形象大使全给请过来站台?” “嗨,这两年全球经济整体呈下滑趋势,大环境不好,大家伙兜里没钱,买奢侈品的自然就少了。Rlex去年在京城的销售额比前年少了那么多,新店开业,当然得搞点大动作。” “也是,这两位都又是实力派又是流量,让他们来跑个腿站个岗,冲量的粉丝估计不少。” 同一时间,明泰环球世纪中心外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奔驰保姆车。 宽敞明亮的车厢内,化妆造型团队分工明确,手脚麻利地工作着,一个在给自家艺人卷头发,一个在给自家艺人涂口红,还有两个分别握住艺人的两只纤纤玉手,在给她贴镶钻的甲片。 经纪人陈岳阳最可怜,堂堂“头条教父”,这会儿沦为了自家宝贝艺人追韩综的平板支架。 “这么喜欢看综艺,改明儿我也给你接一个算了。”陈岳阳手举得发酸,左手换右手,甩甩手腕。 向雨琳没兴趣,“我那么忙,哪儿来的时间上综艺。” 陈岳阳扬眉:“您也知道您忙呀?我看您成天乐悠悠,清闲得很,马上要出席活动了都要把落下的半集综艺补完,没看出来你忙。” 向雨琳斜眼瞥他,懒得搭理。 这时,陈岳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又说:“对了,一会儿粉丝跟你打招呼,你记得微笑招手,招手微笑!千万别拉着脸子没表情,万一又被拍到什么臭脸图黑你耍大牌,我可不管了啊。” “那些网友爱怎么评怎么评,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想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开开心心做自己就好。”向雨琳心思通透看得开,满口无所谓的语气,“而且,今天有那位在,候在那儿的粉丝百分之八十都是冲人家来的,我的粉丝能占个两成都算多。” 陈岳阳被她酸溜溜的语气惹得想发笑,正要回话,忽闻叮叮一声。 扭头看了眼,见是向雨琳放在桌上的手机,提示收到新微信。 “有人给你发消息。”陈岳阳努了努下巴。 “我两手不空。”向雨琳说,“你帮我看看吧,密码你知道。” 陈岳阳把向雨琳的手机拿起来,熟练地键入密码解锁,切入微信,打开来一瞧,顿时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向雨琳好奇:“谁找我?” 陈岳阳:“殷酥酥。” “哟?”向雨琳惊讶,“难得呀。我这又是要送包又是要介绍新戏,这小师妹全部不接受,还能主动找我一次?” “她问你明天《三生花》的首映礼在哪儿办。”陈岳阳道,“说要是时间合适,她来。” 向雨琳是聪明人,瞬间便从殷酥酥这一行为中解读出了对方想要传递的信息,唇角弯起一抹笑,愈发艳光照人:“告诉她,晚上八点整,世纪影城顶楼,让她到了给我电话,我亲自去接她。” 陈岳阳依言回复过去,没几秒,殷酥酥回复又至,言简意赅,写着:【收到,雨琳姐。不见不散。】 又过了约五分钟,向雨琳的所有妆造已经完成,此时距离活成正式开始也刚好只剩八分钟。 陈岳阳看了眼腕上的万国,又重新抬眸看向眼前的大美人,问:“差不多了,你是想等曲雁时先过去,还是在他之前出场?” “我先走呗。人家腕儿大,理所当然在后面登场。”向雨琳对着粉饼镜修了修口红,轻描淡写地说,“我可不敢跟他抢。” 陈岳阳揶揄,“带你这些年,我就是喜欢你这性子,该争的争,不该争的放,什么都拎得清。” “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拎不清可不行。”向雨琳“哒”的一声扣上粉饼,唇畔扬起讥讽的弧,“上一个拎不清的媛媛姐,坟头都快长草了不是。” * 保姆车车门打开,闪光灯顿时汇聚成海。 向雨琳在助理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走过红毯,径直进了内场。 不多时,随着远处人潮的一阵骚动,一行身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映入众人视野。这些壮汉平均身高在一七五以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一起,形成密不透风的人墙,短短一分钟便挡去了两个试图扑上来的狂热影迷。 核心区域的年轻影帝微垂着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啊啊啊啊!曲雁时!” “曲雁时曲雁时曲雁时!” “天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人,好帅皮肤好好!” “曲先生麻烦看这边,谢谢!” “曲先生!我是新湖快报的记者,有小道消息说你将于近期发布您首部个人单曲,请问情况是否属实?” “您发布个人单曲是否意味着正式进军歌坛?” 随着曲雁时往内场行进,周围人声愈发嘈杂,媒体们七嘴八舌地提问,粉丝们热情似火地尖叫呐喊,气氛狂热,场面混乱。 经纪人姜蜀不堪其扰,面朝人群高声道:“等下会有提问环节,请各位稍安勿躁!有任何疑问都请留到提问环节,会为各位媒体朋友一一解答的!现在曲雁时先生不会做出任何回答,敬请谅解!” 明泰环球是明泰集团在国内打造的第十一个高奢商业综合体,因明泰高层与Rlex亚洲区高层的关系不错,这次Rlex的新店开业,不仅有曲雁时和向雨琳两大巨星助阵,出席人员里,还有明泰集团的副总裁周景律。 活动结束后,周副总设了宴,请Rlex亚洲区高层吃午餐。 上层名流的宴会,自然少不了养眼的俊男美女做陪衬风景,是以曲雁时和向雨琳也受到了邀请。 收到这个消息后,向雨琳挺开心,欣欣然同意赴宴。 曲雁时却显得意兴阑珊,最后,是在得知用餐地点是他挺中意的一家餐厅后,才勉强答应下来。 宴席上,曲雁时和向雨琳被安排在邻座。 向雨琳早就想结交这位桀骜不羁的“华语影史第一人”,过去是找不到合适时机,今天有这幸运,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于是笑吟吟地主动发话,道:“曲老师,之前听徐亚宁老师说,你的新歌已经快制作完成了,准备什么发布?” 徐亚宁是实力派中生,影歌双栖,也是向雨琳新片《三生花》的男主演。她之前在片场时听徐亚宁打电话,无意间得知,徐亚宁是曲雁时个人单曲的编曲人。 曲雁时闻言,没什么语气地回答:“没想好。” 向雨琳早知这位大影帝不是个温和人,得到这个冷淡答案,倒也不气馁,紧接着又问:“你和徐亚宁老师是朋友,那明天的《三生花》首映礼,他有没有邀请你参加?” 曲雁时:“邀请了。” 向雨琳眸光一亮,正要说什么,又听曲雁时漠然地说出后半句:“但我不是很想去。” “哦,这样啊。”向雨琳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心里生出些许遗憾。本想着,今天算是认识了,明天要是还能跟这位主参加首映礼,再让徐亚宁出面组个局吃顿饭玩一玩,一回生二回熟,自然就能将关系拉近。 向雨琳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正寻思着还有哪些话题可聊,忽然手机屏亮起。 她随手点开,是新微信,发信人的备注是“殷酥酥”。 殷酥酥:【雨琳姐,世纪影城一共有四家门店,麻烦你把具体地址发到我手机,谢谢。】 向雨琳扬了扬眉梢,随手给回了个地址。 回完,正要熄屏,耳畔却冷不防传来一道嗓音,很随意地问:“你认识殷酥酥?” “……”向雨琳目露惊异,很快便应声,“对,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她是我小师妹。” 曲雁时闻声,眼中神色变得饶有兴味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素净漂亮的脸蛋,嘴角还沾着一粒烧麦饭粒,整个人有种懵懂的娇色。 向雨琳观察着曲雁时的面色,脑中猛然记起那条轰动一时的绯闻事件,继而便生出一种猜测。心思百转间,她又笑着开了口,状似无意地闲聊,“酥酥准备来《三生花》的首映礼,这丫头,非要来给我捧场,喏,让我把具体地址发给她。” 曲雁时没有再接她的话,低头自顾自用餐,不知所想。 * 下午四点半,秋风徐徐。 《浓雾之后》摄制现场,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眉头又一次拧成一个结。 几分钟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咔!” 闻声,正在进行对手戏的男女演员同时顿住,很快便从剧情与情绪中脱离出来。两人转过头,有些忐忑地等待导演发话。 “那个……殷老师。”导演从椅子上站起身,叹了口气,说,“这场戏咱们已经拍了十二遍了,你这情绪始终不太到位。是不是今天状态不好?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听见导演的话,殷酥酥心中不禁生出愧疚,由衷诚挚地说:“抱歉导演,可能是我对这段剧情的理解还不够深入,入戏比较困难。” “没关系,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找找状态。”导演上前,拍了下殷酥酥的胳膊,态度还算温和,“这场戏我们挪到明天早上再拍。” “不好意思了。” 因状态不佳而提前收工,这种情况在殷酥酥的职业生涯内不曾有过。她心情难免低落,卸了妆造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许小芙见她神色恹恹,不禁心疼地劝说:“没事的酥酥姐,这场戏的核心是‘偷情’,这事儿咱谁都没经历过,入不了戏太正常了。” 殷酥酥苦笑,道:“我是个演员,任何角色任何戏份,不是说非要经历过才能演绎。确实是我自己状态不好。” 和小芙简单聊了两句,殷酥酥戴上墨镜口罩鸭舌帽,走出片场。 陈志生的战友今天要到京城就医,他要陪同战友及家人,已经请过假。殷酥酥怕阿生折返回来找不到人,很贴心地给他发了个短信,告知对方她已提前回家。 正准备到路边打个车,一阵车鸣声却从不远处传来,嘟嘟两声。 殷酥酥面露迷茫,侧过脑袋,循着车鸣声传来的方向一瞧,顿时错愕的睁大了眼。 路边公交站旁边停着一台最新款帕加尼超跑,纯白色。 和费疑舟不久前送她的那台一模一样。 殷酥酥:? 殷酥酥脑门上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迈着疑惑而纠结的步伐走过去,拉开车门一瞧。 驾驶室里坐着的那位衣冠楚楚清矜似玉,不是她家金主爸爸是谁。 “……”殷酥酥手握住门把,短短几秒钟功夫,她思想在“不想理这个色狼扔下他走了算了!”和“毕竟是金主直接甩脸子走人是不是太作死还是坐进去和好算了”之间反复横跳。 须臾,理智战胜情感取得胜利。 殷酥酥弯弯唇,露出一个保准而职业的甜美微笑,淑女姿态弯腰上车,于副驾驶席落座。 费疑舟坐在驾驶席,侧着眸慵懒自若地盯着殷酥酥看。见她笑容甜美,很乖巧地关上车门,又很乖巧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不由很轻地挑了下眉,懒漫道:“还以为你准备跟我冷战一星期。” “我倒是想不理你,对你甩脸色,可惜我没这胆子。”昨晚吃了大亏,今天拍戏又不在状态,殷酥酥心情郁闷,嘟囔着说。 费疑舟发动引擎,将帕加尼开上了大路。 殷酥酥拿眼风飘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突然亲自来接我?” “阿生今天请假,我正好下午有点空,就过来了。”费疑舟开着车,淡淡地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提前收工?阿生跟你说的?”殷酥酥猜测着,但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之初,“不对呀。阿生下午不在,他应该也不知道我今天会提前收工。” “我不知道。”费疑舟回答,“只是提前过来,想着在附近转悠几圈。” 殷酥酥迷茫:“转悠几圈干什么?” “了解一下你平时工作的环境,看看有没有需要帮你改善的地方。”费疑舟的语气平静,相当的自然而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一场廉价的牌局,“刚才看了一下,这附近你买东西好像不太方便。” 殷酥酥:“……” 殷酥酥被口水给呛到,哭笑不得地说:“拜托。这里只是个片场,我就在这儿待一个来月,你该不会看准了旁边哪块地,想买来新建一个费氏百货吧?” 费疑舟闻声静了静,继而摇头:“只待一个月就算了,几年还能考虑。一个百货从修建到招商到投入运营需要时间。” “……”你还真的在盘算在考虑? 殷酥酥又一次被金主爸爸的钞能力震撼,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时,费疑舟又出声,问她:“晚餐想吃什么?” “随便,你定吧。”殷酥酥不走心地说着,拿出手机看朋友圈。 不料随手一翻,就翻到导演新发的纯文字吐槽:【一场戏NG12次,难。】 “……”殷酥酥羞愧得红了脸,熄灭屏幕,长叹气。 费疑舟注意到她的一系列微动作和微表情,静默两秒,绅士地提议:“看你口味似乎偏清淡,不然回家吃。家里新来了一个厨师,很擅长粤菜。” 殷酥酥还在思索着今天那场NG12次的戏,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都行吧。” 帕加尼又行驶了几分钟,在接近前方某个十字路口时,靠了边,熄了火。 殷酥酥见车停下,心生古怪,扭头正要问费疑舟为什么停车,却忽然听见咔哒一声,安全带被解开。 紧接着,感觉到腰侧一紧,被两只大手给掌住。 没等殷酥酥回神,费疑舟已经握住她的腰,将她整个儿从副驾驶席给提起来,被迫分开两条匀称纤细的腿,跨坐进他怀里。与他紧密相贴,所有线条,仅隔着两层衣物亲昵地吻合。 这个姿势暧昧又情热,直令殷酥酥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她睁大眼睛问:“你做什么?” “你心情不好。”他黑睫掩垂,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一张小巧白皙的脸,不足他巴掌大,被他裹住小巧的下颔给抬起来,乖得娇憨,“是因为昨晚我用手欺负了你?”, 第 48 章 Chapter 48 * 面对面拥抱,他在车上,她在他腿上。这个姿势太亲密,亲密得让殷酥酥窘促失语,根本不知要如何回答费疑舟这句话。 她颊温蹿升,睁着一双晶亮的眸瞪他,面红如火地低声说:“我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得好好的,你问问题可以直接问,为什么突然把我抱过来?” 费疑舟垂眸直视着殷酥酥,指掌好整以暇游走过她纤薄的脊背和腰窝,摩挲把玩似的,不答她这句话,只是平静道:“回答我。” 殷酥酥人要燃着了。 时值秋季,她身上原本穿得厚实,但上车以后车厢内有暖气,她已第一时间将风衣外套脱去,随手扔在了后排。如今只着一件衬衫裙,桑蚕丝轻薄如蝶翼,他指掌覆上来,只隔着一片薄薄的布,热温源源不断从掌心传递,渗透进她体内,像在各处肆意地点火。 “不全是。”她呼吸稍乱,重重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吐出,稳住轻微发颤的声线,回答他,“昨晚的事我的确很尴尬,但这只占一部分原因。” 费疑舟低垂眼眸听她说着,轻淡“嗯”一声,漫不经心。手在她后腰背部好整以暇地摩,隔着层蚕丝布料,往上寸许,触及到一处衣带,形状长而窄,从她背部横穿而过。 因为感兴趣,爱探索,婚后不过几日,他对她的各处都已经十分熟悉,加之天资聪慧天赋使然,情也调得无师自通。 甚至无需直接触碰,隔着一层衣物,指尖随意旋两下,连接两侧的枢纽便轻而易举地瓦解。 束缚感消失的瞬间,殷酥酥眼底突地跃出一丝惊惧,既慌又乱,出于本能地抬起双手,交错着护在心前。 可下一秒便被他单手捏住两只腕,反到自己背后。什么都遮掩不了,反而还要被迫打直了腰往前送。 “这里是大街上。”她脸红得几乎要溢出来,手腕被箍住,挣不开逃不掉,嗓音细弱,软得像被拿住后颈随意戏玩的猫崽,近乎哀求了,“外面车来车往还有好多人,不行。” “我知道。” 这嗓音是平稳的清冷的,透着些毫不紧绷的松弛与懒漫,任谁听到这声音,都无法想象他此时竟在做这种荒诞事。 桑蚕丝下是骨节分明的指掌轮廓,慢条斯理地起伏。 他说:“放松,不要这么害怕。这台车的窗户都是隔音单视玻璃,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她试着蠕动手腕,但他五指太修长也太有力,锁得她纹丝无法动,只能又一次无措地求他:“手腕。你先松开我的手腕,我这样有点不舒服……” 他一只手置于她腰后,捏着她两条纤细脆弱的腕骨,另一只勾起她的脸蛋,要她抬眼看他。 她这模样娇弱旖旎得无法形容,脸色润红,唇瓣微张,眼睛里蒙着两团雾,与他对视也欠缺勇气,眼睫毛颤动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眨出泪来。 费疑舟食指不受控地跳了两下,眸色霎时沉如深海,指尖挑过莓果,在她耳 畔轻声说:“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要乖乖地听话,好么。” 殷酥酥咬紧嘴唇,连忙红着脸冲他点头。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他淡声下达命令:“抱我。” 这个节骨眼儿,生死攸关,殷酥酥哪里敢违抗,等他五指松开便立马收拢双臂贴紧他,两只纤细的胳膊环住他脖子,抱得牢牢的,人也依偎进他怀里。 他唇轻轻蹭过她的耳垂,以柔软徐徐碾过柔软,又道:“吻我。” 殷酥酥咬了咬嘴唇,脖子后仰同他拉开小段距离。 费疑舟的眼瞳内满片暮霭沉沉,眼皮微垂着,俯视怀中的殷酥酥。看得出来她有点委屈,毫无防备,被他在大街上在车里欺负成这样,不知是羞是闷,鼻头泛起薄薄的粉,眼睛也湿漉漉的,将要哭。 或许应该收手,但是他偏偏不想。 甚至恶劣地,想要真的看她哭,看她被他的欲色玷染,因他而沉迷沦陷,然后再吃去她眼角所有的因他而流的泪。 费疑舟安静地看着她,不催促也不言语,只是执着等待一个吻。 殷酥酥一颗心脏在胸腔里乱七八糟地跳着,吸了吸鼻子,暗自深呼吸,终于还是用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闭眼,仰头,吻了上去。 唇与唇触在一起,蜻蜓点水地柔碰,持续了好几秒。 费疑舟抱着殷酥酥,一只手懒耷耷隔着衣服抚她腰窝,另一只手在她脸颊耳廓上流连,玩似的,爱不释手,把她当成他最新收藏的精美艺术品。 唇吻片刻,殷酥酥暗自咬了咬牙,不得不调用出她生涩的技巧,试着以舌做敲门砖,打开他微阖着的双唇。 软软的小舌毫无阻碍地滑行入内,连带着她甜腻的香味也灌入了口。 费疑舟眸色一紧,握住殷酥酥腰肢的五指,无意识又收拢几分,反客为主,卷了她的舌深吻她。 一场吻结束。 殷酥酥所有皮肤都是麻的,全身燥得发烫,靠在他肩上小口呼气,眼睛迷离得无法聚焦。 费疑舟侧头亲她的耳朵,指侧沿着她的轮廓脖颈来回描摹,须臾才道:“继续说。为什么心情不好?” 殷酥酥这会儿难受得要命,他吻技越来越好,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一个吻就让她濡润,目眩神迷。 待他话音落地,她闭着眼缓了好一阵儿才有力气答话,闷闷地说:“今天拍戏不顺利,一场戏我NG了十二次,到最后收工都没过关。” 说完,怕他不理解这是什么概念,无法深切感受到自己的郁结,她便又抬起脖子巴巴地望他,脸蛋皱成个白皮包子:“十二次,十二次啊。我从业这么多年,真的很少有NG这么多次的情况。因为我一个人,拖慢了整个剧组的进度,太愧疚太沮丧了。” 费疑舟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心中难免不忍,因而又低头在她唇瓣上啄吻两下,浅笑着劝慰:“工作上遇到难题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会,我也会,所有人都会。不值得这么伤脑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当我心 高气傲自视不凡吧,我总觉得自己我能力和水平不应该这么局限。” 也许是今天的苦恼着实烦心,又或是别的什么更特殊、更深层的原因,殷酥酥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很自然地便朝他敞开了心扉,一点一滴、认认真真讲述起自己的心里话,“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表演抱有很大兴趣,以前看《还珠格格》和《西游记》,我还会模仿里面的角色演戏,那个时候我才几岁,裹着被单在床上演格格,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演紫薇,一会演小燕子。” 费疑舟仔细地听仔细地回忆,片刻后,朝她轻微颔首,道:“《还珠格格》这部戏九十年代时曾风靡全国。我知道。” “这部电视剧算是我的演艺生涯启蒙。”殷酥酥手臂环在他脖子上,也忘了松开,望着他有些诧异地说,“你也看过?” 她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原来两种云泥之别的人生,也会有相同的交汇点。 “看过少许,不完整。”费疑舟指腹在她炙手的脸蛋上轻滑,眉眼间神色平和,“我小时候要学的课程很多,没有太多时间娱乐或者休闲。” 殷酥酥陡然感到好奇:“你要学哪些课程?” 费疑舟说:“礼仪,国学,全球史中国史家族史,各类小语种,骑射,还有很多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内容。” 殷酥酥愕然瞠目:“你不是从小生活在欧洲那边吗?外国的小学这么卷,学得这么多这么杂?不可能吧。” 可她明明记得,网上都说欧洲是躺平圣地。 “不是在学校学,是在家里学。”费疑舟莞尔,解释道,“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在家里要上的课。” 殷酥酥呆了,不可置信道:“也就是说,你从记事开始,就是上两个学?学校学了还不止,到家里还要接着学?” 费疑舟想了想,点头:“差不多。” 殷酥酥又问:“那费闻梵和费雯曼他们呢?你们家里的所有小孩,都跟你接受的一样的教育体系?” “不。”费疑舟摇了摇头,淡声说,“我是长子,出生起就是继承人,所以接受的教育会更严苛一些,学的内容也会更多。我的弟弟妹妹们只需要正常读书,平安长大,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听到这里,殷酥酥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莫名便生出了一丝同情和怜悯。她望着他皱了下眉,怔怔道:“难怪我看老四和小六小七,他们的性格都跟你不一样,原来你们从小到大的教养方式就是不同的。” 之前还觉得奇怪。 为什么同一个家族的孩子,费疑舟沉稳持重端方内敛,而费闻梵费雯曼费云琅却都是既张扬又活泼的性子,欢乐多多。 想来,身为长子和继承人,这个男人生来肩负重任,是真的为家族承担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 想到这里,殷酥酥心底生出丝丝异样,叹了口气,道:“但是这样,你不觉得有点不公平吗。弟弟妹妹们可以恣意张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玩转娱乐圈开马场开度假村,即使离经叛道点, 也不会有人责怪。你就不行。你永远都必须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统揽大局?,一辈子禁锢在一个世界。” 费疑舟指尖捋过她一缕碎发,轻轻撩至她耳后,淡淡地说:“小姑娘,收起你泛滥的少女同情心,不要可怜一个身家千亿的男人。” 殷酥酥:“……” 好的,是我冒昧了。 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尬住,默了默才嘀咕着说:“怎么说呢,我其实也不是可怜你吧,就是有点心疼你。觉得你付出很多,牺牲很大。” “心疼……”费疑舟闻言,轻轻一挑眉,将这个词置于唇齿间慢条斯理地碾磨。 不多时,他垂眸注视着她,很细微地勾了勾嘴角,道:“这个情绪倒是不错,可以有。” 殷酥酥听出他眼神和言辞间的暧昧,还未褪热的两腮又飞起红云,小声嘟囔:“跟你聊天真奇怪。每次明明在说一个话题,莫名其妙就跑偏十万八千里。” 费疑舟听见她细声的吐槽,不禁好笑,指尖在她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带着些惩罚意味:“是谁思维发散,从自己NG十二次突然就讲到了自己的童年演艺启蒙,现在倒打一耙怪起我?” 殷酥酥自知理亏,红着脸朝他挤出个囧笑,不好意思再争辩。 她脸蛋绯红,窘迫语塞,这模样看着娇媚又有些天然呆,费疑舟弯唇,执起她的一只手随意把玩:“你还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样的戏份,让你这么苦恼?” 殷酥酥卡顿,有些难以启齿,好几秒才低声回道:“是一场‘偷情戏’。” 费疑舟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似不悦:“偷情?” “不是你想的那种。”殷酥酥无端慌张,条件反射地跟他解释,“只是一场意识流的戏,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可能会拍到一些特写。比如说我的脸部细节,眼神什么的,整体气氛会比较引人遐想。” 听见这话,费疑舟神情又逐渐缓和下来,握住她的手,试探道:“也就是说,要让观众看不见真实的‘情.欲’,又要从你的脸部细节感受到‘情.欲’?” 殷酥酥琢磨须臾,点点头,道:“嗯,你总结得很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派来派去,总是不在状态,可能是因为确实没有相关经历,演不出那种偷摸又沉迷的感觉。” 费疑舟:“那你明天应该就能演得好。” 殷酥酥不解,皱了下眉:“为什么?” “刚才看你那副投入又享受的表情,挺有那个味儿。”他语带玩味儿,很轻地一哂,“有经验了,当然就演得好。” “……” 她听出他话语具体指什么,脸倏的一烫,忍不住反手掐住他,十根纤细的指深深没入男人的指缝,轻嗔:“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怎么这么坏。” 费疑舟轻笑出声,贴近她,吻她嘴角,“仅仅只对你而已。”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反应过来自己里头的衣服还松松垮垮挂在肩上,顿时更加地羞窘欲绝。埋头,闷不做声地伸手去 够,想要重新扣好。 可反着手,又坐在他腿上,两只胳膊的伸展空间着实有限,半天没扣对位置。 费疑舟由着这姑娘自己努力,垂着眼皮懒耷耷地当看客,指尖漫不经心点着眉梢。直到看见她额头都急出了薄汗,才扬了扬眉,很非常好心又善良地问:“扣不上,要不要我帮你?” 殷酥酥脸红得像醉了酒,低着头左思右想几秒,无法,只得默默地点头。 骨节分明的十指,带着热意与薄茧的糙,涌入衣摆。 她眉心微拧,轻咬住唇瓣,双手收拢,紧紧捉住他,将那片不染纤尘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衣抓得皱巴。 感觉到被温柔托起,拢聚,再被收束。 最后是轻轻一声“咔哒”,不到十秒钟,他就替她重新将贴身的衣物重新穿戴整齐。 “谢谢。” 天生的好家教使然,殷酥酥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不应道谢,微恼,便又补了一句带着些阴阳讥诮的怼,“你比我自己还熟练。” 不料大公子矜平自如,边替她将凌乱的卷发理好,边从善如流地答道:“毕竟么,系铃还须解铃人。” 她无语,在心头羞愤地吐槽:流氓。 * 费家大少爷有朝一日会放低身段给人当司机,殷酥酥觉得,这事儿如果她披个马甲爆料给往上的八卦营销号,评论区的网友都绝不会有一个信。 偏偏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今天殷酥酥收工实在早,帕加尼平稳疾驰,回到南新费宅时,只不过七点多,天色只刚刚擦黑。 晨昏交接的光景,在日本文化里被叫做“逢魔时刻”,妖魔四出,惑乱人心。 而此时,殷酥酥看着驾驶室里那张矜贵清冷的侧颜,心口莫名,一阵接一阵地发紧。 第一次发现“逢魔时刻”这个说法并非只是怪谈。 没准儿真有其事。否则,她怎么会越看费疑舟这张脸,越有怦然心动的错觉。 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大公子已将车驶入铁艺大门,与前院停车场停稳。 与此同时,殷酥酥回了魂儿,边低头解绑在身上的安全带,边抿抿唇,有点好奇地问:“你一直都不用自己亲自开车的吗?” “嗯,有专职的驾驶人员。”费疑舟应她话时,语气随意自若,陈述事实而已,“我日常的工作比较忙,在车上的时间通常会用来看一些书籍或者小憩,或者处理紧急公务。” 殷酥酥明白过来。 因为平时太忙碌,所以坐车的时间于他而言也是难得的闲暇时光,自然要用来放松或者休息。 “你真的好辛苦。”她看着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费疑舟闻声,侧眸看她一眼,道:“又开始心疼了?” “……”殷酥酥被呛了下,无语,将目光收回来,不想再跟他探讨“心不心疼”这个话题,转而随口道,“你平时不怎么开车,我以为你驾驶技术一般,没想到还挺不错的,快并 且稳。” 谢谢你的夸奖。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费疑舟朝她牵起唇,很平静地道:“以前只是没有朝夕相处的机会,现在共处一个屋檐下,你应该会发现我更多优点。” 这平静的表情配上这番欠扁发言,着实是自恋到没边。殷酥酥被逗得想笑,噗嗤一声,眸子亮晶晶:“这位先生,你自我感觉会不会太良好?” 费疑舟慵懒地抬眉:“事实如此。” “好吧,期待。”她笑出声。 下了车,他径自过来,牵了她的手,动作愈发地自然熟稔。 殷酥酥心一慌,想躲又躲不开,只能任他牵着,与他执手并肩进了饭厅。 大公子诚不欺人。 私宅新来的大厨,确实手艺了得,一道传统粤菜白切鸡烹得鲜美无比,搭配数样清淡菜肴,直勾得殷酥酥腹中馋虫大动,白米饭泡鸡汤,吃了整整半碗。 费疑舟见她胃口颇佳,嘴角不由弯起一抹浅弧,道:“需不需要再给你添一碗?” “不需要不需要。”殷酥酥连忙摆手,“我不吃了。” 她可是女明星,要做身材管理的。米饭鸡汤组合可谓碳水炸弹,仅仅是这半碗的量,就已经够她跑步撸铁好一阵儿了。 费疑舟之前跟殷酥酥吃过好几次饭,记得她食量不错,这会儿见她只吃小半碗就不再动筷,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 继而侧头吩咐身旁,淡声说:“慎叔,麻烦你让厨房再送一份蔬果沙拉过来。” 慎叔面含笑容,恭敬地点头:“好的。” 慎叔转身往厨房去了。 殷酥酥坐在餐椅上眨了眨眼睛,道:“今天不是吃粤菜吗,你怎么突然还想吃沙拉?” “给你的。”费疑舟拿汤匙舀了一匙去油鸡汤,优雅地轻抿一口,应她,“你吃米饭怕胖,蔬果沙拉低脂低卡,适合你管理体重。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殷酥酥闻声,愣怔了一瞬。 她确实还没有吃饱。 但事实上,身为一个女艺人,享受饥饿感是一门必修课。令殷酥酥惊讶的是,费疑舟处理这件事的方式。 以前在家里,她停筷不动,妈妈总会苦口婆心地说“你胖点也没关系”“胖点才好”“胖点也漂亮”,然后继续给她添菜加饭,怕她饿肚子。 但是费疑舟选择给她一份低卡沙拉。 殷酥酥心头忽然一阵动容。 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有人在关心她饿不饿肚子的同时,理解她的顾虑,尊重她的职业。有人在理解她顾虑尊重她职业的同时,关心她饿不饿肚子。 没一会儿,蔬果沙拉端上了桌,送到殷酥酥面前。 她拿起刀叉,叉起一块火龙果送进嘴里,缓慢地咀嚼。冷不防,对餐桌对面的人开口,轻声道:“谢谢你。” 费疑舟:“谢我给了你一份沙拉?” “不是。”殷酥酥直视着他沉静的眸,很淡地笑了笑,由衷道,“谢谢这么好的你, 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阿凝。” * 晚餐进行到后程时,何建勤给费疑舟打来了一通电话,告知德国那边的分部出现了一些紧急状况,需要召开紧急视频会议。 费疑舟平静地应下,饭后便回到书房开他的会。殷酥酥识趣,不打扰金主爸爸办公,独自回主卧看剧本找状态,为明天要拍的几场戏做准备。 看了一个来钟头,觉得差不多了,便合上剧本,身子往床上软软一躺,望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提前收工,便忽然感觉到,豪门阔太的生活其实也有点无聊。 她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突发奇想,便点进了微信聊天对话框的某个雪景头像。 殷酥酥手指敲击屏幕,编辑信息:【会大概还要开多久?】 摁下发送键。 没一会儿,叮的声,英俊多金大帅比的回复来了。 费疑舟:【在听人背书,不知道还要听多久。】 噗。 殷酥酥眼里沁出笑色,从这简短的两句话里已经听出此刻的大总裁无聊透顶,弯唇笑,敲字回他:【刚才听何生找你找得急,还以为很严重。】 书房内,费疑舟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新消息,不露声色地挑了下眉。 严重的部分倒是有,不过在会议上半程已经结束,非洲这边是新公司,出点纰漏是情理之中。他的处事原则里,解决问题比追责骂人重要,责任到人,履行承担,该调岗调岗,该革职革职,没有必要整场会抓着一件事不放。 会议后半程的这些自我检讨,费疑舟内心深处来说,只觉得一帮高层形式主义。听不了一点,却又不得不听。 他漫不经心又键入文字,回复:【你也无聊?】 一墙之隔的主卧,殷酥酥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抿抿唇,慎重地回复:【有点。】 -【那就过来。】 过去……找他吗? 大约是此刻的夜色太温柔,风轻轻拂动满园发黄的绿植,发出的沙沙声能迷乱人心智。 殷酥酥心口猛地跳了两下,脸微热,在熄灭手机屏后,她身体就像有了自主意识,下了床,趿拉上家居鞋,开了门,经过一段不长的走廊,来到了书房的两扇沉雕木门前。 门没有关紧,留着一道缝,像预谋已久,在等着她来。 她无端端感到紧张,心口噗通噗通,脸蛋也红扑扑的。伸手握住门把,悄无声息地推开来,探入半个身子。 古怪的是,费疑舟分明在开视频会议,屋里却黑漆漆一片,没开灯。 连窗帘都拉得很严,今夜月光那样清明,却遗憾地泄不进来分毫。 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殷酥酥狐疑,什么都看不清楚,正想掏出手机给费疑舟发消息,腰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搂紧,她始料未及,被那股力道带着踉跄了半步,被直接抵在了门后。 两道身躯重叠,房门被冲撞,受不住这股力,猛关紧,发出轻轻一声“砰”。 殷酥酥愕然地睁大眼,嘴巴被男人的手捂住,心跳如雷,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一秒,电脑扩音器内便传出一名男士的嗓音,以英文关切地询问:“费先生,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没事。”费疑舟淡淡地说。 紧接着,他便低头,唇贴紧殷酥酥已经红透的耳垂,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声提醒:“我只关了摄像头。嘘,乖宝贝,稍微忍着点,别出声。”! 第 49 章 Chapter 49 * 京城北二环三段,拿地单价常年都在六位数以上,但即使如此,开发商们看重这块地界绝佳的地理优势,常年来,依旧又是走关系又是找后门,想尽各种疏通各路门道,只为拍下一块地。 然而,就是在此寸土寸金的背景下,北二环一带却坐落着一栋超大型的医疗康养综合体,占地面积极广,这就是被誉为中国第一私立医院的费氏医院。 费氏私立医院门诊大楼七层,普通外科办公室。 一对样貌出挑气质出众的年轻夫妇站在走廊上。其中,丈夫推着一架手推式轮椅,上面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人的年纪在八十岁以上,身形略微佝偻,头上戴着驱寒保暖用的手织毛线帽,正闭着眼睛小憩。 妻子取下随身挎着的保温水壶,拧开盖子,倒出热水,细心地呼了几口气,确定温度不过烫后才弯下腰,柔声唤道:“奶奶,奶奶?” 舟车劳顿,老太太明显乏得厉害,孙女一连呼喊了四五声,她才迟迟地睁开双眼,抬头望向孙女娇娆明艳的小脸,面上漾开和蔼的笑:“怎么了念念?” “没什么,让你喝点水而已。”妻子微笑着,将手里盛着热水的杯盖送到老人唇边,道,“可能会有点烫,你慢慢喝。” 老太太点头,就着孙女的手小口小口喝起来。 伺候老人喝完水,妻子将杯盖重新拧紧,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微蹙眉头道:“奶奶看病的事实在太麻烦阿生了,耽误人家这么长时间,又是帮忙领路又是帮忙跑腿,还给介绍好大夫,之后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闻言,厉腾英俊的面容浮起一丝浅笑,伸手拢住妻子的肩,柔声说:“阿生是我战友,出生入死的哥们儿L,关系铁着呢。” “再铁也得一码归一码。”阮念初瞪大眼,手指用力戳了下丈夫的胸口,说,“这位首长同志,请你听话,明天抽空请你家小生生吃个饭,最好再准备个红包什么的。” 这话引得厉腾笑,他看着阮念初,眼神里慢慢的柔情与宠溺,道:“阿生转业之后自己单干,忙得很,今天能抽空出来都是请的假,哪儿L来的闲工夫陪咱们吃饭。至于红包,你觉得他会收?” 阮念初闻言,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顿时失落地肩膀一垮,讷讷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白帮咱们这么大忙。” 厉腾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以后等阿生结婚,我们随礼的份子钱给多准备些。这样既不会让双方尴尬,也不怕他不收。” “咦!”阮念初大眼一亮,登时竖起大拇指,敬佩道,“要不怎么说您是首长,统筹全局眼界高远!还是厉首长您想得周到,这办法好,给您点赞。” 厉腾扬眉,宠溺地笑:“看你这孩子气的样。三个娃的妈妈了,还跟个小丫头似的。” 一对小年轻笑着闹着,轮椅上的老太太听得高兴,也乐乐呵呵地笑,一家子和谐又温馨。 不多时,两道身 影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内走出来。 厉腾听见动静侧过头,立即迈开长腿迎上前,招呼道:“阿生,费医生。” “厉哥。”陈志生朝当年的队长笑了下,紧接着便抬手一比,道,“你直接跟费医生聊吧。” 厉腾目光落到费琮霁身上,眉宇间的神色略微凝重几分,问:“费医生,请问我家奶奶这情况,究竟是?” 费琮霁身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口罩挡去半张面容。他看着眼前的英俊男人,知道这位是云城军区的指挥大校,平静道:“厉首长,今天下午我给你家老人安排了各项检查,报告出来以后,也跟骨科那边的同事交流过,你奶奶目前走路困难的原因,确实就和云城军区医院诊断的结果差不多,是腰椎重度滑脱导致。” 厉腾闻声,眉心微拧,又道:“那费医生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针对腰椎滑脱的患者,我们一般的治疗手段有两个,要么保守康复治疗,要么就是手术。”费琮霁回答。 厉腾点点头,说:“军医院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云城那边儿L的大夫也说了,奶奶滑脱严重,康复疗法对她效果不会太好,她年龄又大了,不建议动手术,怕承担不了手术风险。” 费琮霁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毕竟老人已经八十几岁了,常见的手术风险就有麻醉意外,麻药过敏,或者出现心跳呼吸骤停之类的危险状况。老实说,很少有外科医生敢冒这么大风险给你家长辈做手术。” 听见这话,厉腾薄唇紧抿成一条线,闭眼轻摁眉心,思考着什么。 陈志生看了眼自家队长,又看了眼不远处轮椅上的老奶奶,心生不忍,朝费琮霁道:“费医生,你在国际上颇负盛名,在外科领域也有话语权,你给句准话吧,奶奶这情况还能不能治?” 费琮霁静默几秒,颔首,道:“这样吧,我先把秦秀珍奶奶收进医院,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监测她身体的各项指标,看看是否能达到手术标准。” 厉腾闻声,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落地,他淡笑,朝费琮霁伸出右手,说:“多谢了,费医生。” 费琮霁伸手与他交握,也笑,“放心吧厉首长,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让秦奶奶重新站起来。” * 医生和患者家属的简短交流会结束,费琮霁回办公室忙去了,陈志生跟随厉腾回到阮念初所在的走廊长椅旁。 轮椅上的老人看见孙女婿归来,顿时有些紧张,试探着问:“小厉,刚才那个医生同志怎么说?” 厉腾蹲下来,双手握住老人布满褶皱的十指,宽慰道:“放心吧奶奶,医生同志说您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先住进来观察一段时间,要是能成,就把手术给您动了。” “真的?”老人欣喜极了,激动得流出眼泪,“在云城瞧了那么多医院都说我没得治,这个医生同志是我救命恩人呐!” 厉腾抬手拂去老人眼角的泪,柔声道:“您就好好养着,在这家医院住下来,什么都别想。” “好好好。”老人说着,稍顿?,伸手从随身背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卡夹,颤着手取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小厉,这个你拿着,我刚才都听念念说了,这家医院是个私立,费用应该高得很,你和念念赚钱不容易。” 厉腾那叫一个哭笑不得,说:“奶奶,你快收好,我能拿你的钱么。” 看着丈夫和奶奶,阮念初笑着摇了摇头,转眸看向身旁的年轻男人。打量一番,记忆中,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里最混不吝的刺头儿L少年经过岁月洗礼,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稳重成熟的英俊青年,眉清目朗,风采不减当年。 阮念初由衷关心,问:“阿生,你从部队离开以后的这些年,过得好吗?” “谢谢嫂子关心。”陈志生笑容轻淡,“我现在自己单干,给费氏总裁做私人保镖,一切都好。” 阮念初微讶:“费氏?那你薪水肯定你厉哥跟我加起来都高吧?” 陈志生:“不出意外的话,高非常多。” 阮念初:“……” 阮念初无言,在心里默念道没关系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我们为国家尽忠为人民服务,我们就是光荣。 阮念初收回羡慕的眼神,又悄然凑近陈志生几分,压低声:“阿生,你该不会还单着吧?” 陈志生默,用眼风瞥她,淡淡地说:“几年不见,嫂子你还是这么漂亮也这么八卦。” 阮念初干咳:“什么八卦,这是来自嫂子的关心。” 许久不见的老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多时,陈志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微蹙眉,道:“嫂子,费医生那儿L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你和厉哥先去把住院手续给奶奶办了吧。” “好。”阮念初应声,继而又道,“阿生,你晚上如果有空的话,让你哥带你去吃个饭。” 陈志生婉拒:“不用了嫂子,你们是陪秦奶奶来看病的,就不用管我了。” 阮念初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能说,“那之后我们再抽空聚聚。” “嗯。” 陈志生今天是请假外出,原本他五点之前就应该赶回片场去接殷酥酥,但中途收到殷酥酥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已经提前收工回了费宅,他这边的行程安排才缓下来。 这会儿L见天色已晚,便跟厉腾阮念初还有秦奶奶道了个别,准备离去。 经过外科办公室时,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 是费家五公子在通电话。 “那女孩儿L我见过一次,一个小明星,不太出名。”费琮霁语气平常,听不出太多情绪,忽而很轻地笑了下,“谁知道呢。说是地下恋,谈了两三年,今年刚一公开就直接领证结婚。大哥的心思有多重,二哥你还不知道么,谁摸得准他在想什么。” “听说你年底才回来?” “如果提前,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要是能抽得出空,一定去机场接你。” …… 陈志生迈开长腿离去了。 进电梯,摁亮下行 摁键,忆起费琮霁口中那位“二哥”,他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便是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睛,随时散漫流气,典型的上流社会公子哥,但看人看物却又不带任何情感色彩,注视死物般阴沉沉的,深不可测。 虽只是匆匆一眼,陈志生已对这位二少爷印象深刻。费家上下七个兄弟姐妹,唯有这位,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难言的阴鸷与森寒,教他看不顺眼。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叫什么来着? 陈志生面无表情地回想两秒,一个名字浮现出来。 费清屿。 * 今天陈志生外出是因私事,所以他没开费疑舟那辆迈巴赫,开的是自己的路虎越野。到地儿L时,费氏医院的地下车库显示车位已满,他也不迟疑,方向盘一打直接停在露天停车场。 天色已晚,一楼的门诊大厅已经没什么人,几个身着制服的中年阿姨拿着扫帚拖把,在打扫卫生。 陈志生走出大楼,下了台阶后站到廊檐边,从黑夹克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盒华子,修长食指敲两下,熟练地取出一根,丢嘴里点着。 部队里出来的都是糙汉子,枪林弹雨刀尖舔血,和矜贵不染尘埃的富家公子哥儿L有本质区别。人家用几万块的定制点烟器,他路边买个一块钱的打火机,凑合着能用三五个月,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羁。 抽了没两口,忽然,余光里瞥见什么,陈志生被烟熏得眯了下眼睛。 昏沉灰暗的夜,门可罗雀的医院大门,一切都显得萧条。故而,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便显得格外醒目。 姑娘穿着件黄色毛衣,宽宽大大,应该是时下流行的Oversize款,衬得底下一双长腿又直又细。她似乎在找人,又似乎很犹豫,拿着手机站在那儿L,转着圈东张西望,神色迷惘。 陈志生视线无意识往下扫,注意到那双腿白生生的,膝盖后方各有一个很浅的腿窝,比她脸蛋上的梨涡更扎眼。 他抽着烟,隔数米距离打量着她,不明对方来意,没有出声招呼。 然而下一瞬,令陈志生没想到的是,那姑娘咬着唇瓣捣鼓了两下手机,紧接着,他兜里的手机就震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陈志生长腿挪几步,往垃圾桶里掸了掸烟灰,讲电话接起。直接就是一句:“往后转。” 医院大门口,许小芙捏着手机举得高高的,正心跳打鼓,纠结着要怎么说句不太唐突又自然点的开场白,冷不防听见这么三个字,人都懵了。 下意识就顺着他指令,转身回头。 男人身形挺拔,指尖懒洋洋地夹着一根烟,英俊面容笼在烟雾背后,看着模糊,分辨不出是什么表情。 “……”心脏胡乱跳动几下,许小芙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掌心汗湿,迈着步子往他走过去。 近了。 陈志生掐着点儿L,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缸里,侧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找我呢?”他深邃的眼看向她,淡淡地问。 “哦,是。许小芙有点窘迫地点了下头。 有事?他又问。 听酥酥姐[(,你今天请假来医院了,正好我下班早,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许小芙这会儿L心里其实乱糟糟的,今天下午看见他走,她心里奇怪,随口问了殷酥酥一句,殷老板那时忙着入戏找状态,回答她时草率,多的没提,只说是要去费氏私立医院。 听见陈志生是请假去医院,许小芙条件反射便认为是他身体不适,生了病要去医院挂号看病。趁着今天酥酥走得早,她收工也早,干脆就顺路过来找找他,想问问情况。 陈志生看着小姑娘隐现绯色的颊,淡淡地说:“我来医院,是陪战友的奶奶看病,不是给我自己。” 许小芙:“……” 许小芙意识到自己闹了个笑话,更加窘迫了,傻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嘴唇蠕动,硬是怎么都挤不出下文。 陈志生看出她的窘促,很自然地便绕开话题,转而瞟了眼她毛衣下方的双腿,下巴微抬,很随意的口吻,没有任何调戏或者揶揄的意味:“这个天气这么穿,你不冷?” “我跟着穿搭博主学的,这叫下.半身消失法穿搭。”许小芙脸更红,小声答他话,“而且我背上贴了暖宝宝,不冷。” 陈志生闻言,眉峰高高一抬,算是长见识了。 不算熟悉的两个人,这关系,再怎么往深了说,也不过是才刚共事几天的“同事”。寒暄完,彼此之间便没了话。 许小芙齿尖扣住下唇瓣,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无奈一时半会儿L找不到话,正愁眉不展,对面的高大男人很怜香惜玉地出声了。 陈志生:“你吃晚饭没有?” “……还没。”她轻声答。 “正好我也没有,一起吃。”陈志生语气寡淡,说完便领着小姑娘往自己的路虎走。 上车之前,她礼貌地停顿,探出一颗脑袋,纤细的食指隔着空气戳了戳副驾驶席座位,询问:“方便坐这里吗?” “随便坐。”陈志生说。 她便点点头,压下心头若有似无的小雀跃,乖乖地飞快上车,并且自觉给自己扣好安全带。 环视一圈,发现这台车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都像他这个人,有种硬朗又散漫的味道。 和之前坐过的那台迈巴赫完全不一样。那台车装了车载香氛,每个细节都值得考究,精细到极致,他的车却很清爽,没有任何可以称作“香”的气味,但是一点也不难闻,只让人觉得阳光。 许小芙转动眼珠,不动声色地四处观察着,像只误闯进奇异森林的小松鼠。 这时,陈志生发动了引擎,随口问她:“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吃饭。” “我平时吃晚饭都比较晚。”许小芙说,“个人习惯问题。” 陈志生懒懒地笑,“这貌似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她微窘,低声很有决心地回答:“我也知道不是好习 惯,已经在慢慢改正了。” 陈志生觉得这姑娘挺乖,神色柔和几分,随口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许小芙摇头。 陈志生:“那就我定。选个离你家近的地儿L,吃完顺道把你捎上楼。” 许小芙没想到他会这么为她考虑,愣了下,赶紧道:“不用不用,你随便找个地方,吃完我自己坐公交或者打车回家就可以。” “大家都是同事。”他语调随性,侧过眸,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且你是前辈,偶尔压榨一下后辈也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许小芙:“……” 许小芙悲伤地掩面,暗道这人也真够记仇的,那晚她鬼使神差说的什么“前辈”言论,他居然记到了现在,还刻意翻出来挖苦她…… 许小芙思量再三,没辙,只好道:“好吧,那就听你的。我家的地址是……” “我知道。”他目光直视着前方路况,很平静地打断她,“上次送过你一次,已经记住了。” 许小芙莫名一阵心慌,抿抿唇,脸发热,好半晌才挤出一个“哦”字。 * 南新费宅的书房,视频会议开了两个钟头。 费疑舟挂断视频时,殷酥酥整个人已完全软了身子,双眸润着一层雾气,长发汗湿,两颊红润,几乎是软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好一会儿L,都缓不过呼吸。 费疑舟低眸注视着她,眼瞳深处欲海涛天。 她这副样子,怎么描述?实在娇弱得可怜,像个被玩坏的玻璃娃娃,稍稍一碰就会碎。但她越是娇,越是柔弱,越是可怜,却越是令他止不住地想狠狠欺负。 终究还是怜惜心态占据上风,他低头啄了啄她已经红肿的唇,又吻去她眼角点点的泪斑,将她整个人从桌上抱起,搂贴入怀。 殷酥酥抽泣着,两手捉着他的西服袖子,头深埋进他颈窝,根本没勇气再抬起。 那些,她过去连想都无法想象的事,连回忆起来就教人颠颠发颤的事,被他酣畅淋漓施展了个遍。 殷酥酥恨不得想死。 她太后悔了。 今天晚上发什么神经要在他开会的时候跑来找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她在被深舐时,几乎把自己的手指咬出血,硬是不敢出半点声,只能任由玫瑰色的焰火在脑海中一朵接一朵地炸裂。 想到这里,殷酥酥又羞赧又委屈,不知怎么就矫情得要命,抽泣声越来越大,哭得停不下来。 费疑舟见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再是八风不动,心也跟着乱。他亲吻她的脸颊,柔声哄道:“好了,乖。不哭了。” 她大颗地垂泪,任他搂着哄好久,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最后终究还是他认输,叹了口气道歉:“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犯,你别哭。” 听见他认错,殷酥酥心情稍微舒坦了点,抬起泪眼望他,很不爽地嘀咕道:“你真的知道错了?你反省 一下自己错在哪里。” 费疑舟答她:“不该把你摁在办公桌上吃你。” 殷酥酥:“……” 他盯着她的眼睛,继续平静地自觉认罪:“不该忍不住,在你腿上咬出齿痕。” “够了!”她脸红得要失去知觉,惊慌抬手捂住他最会使坏的嘴,小声嗔道,“你在乱说什么,谁让你说这些?” 费疑舟:“我没有乱说,我只是在深刻反省。” 殷酥酥被噎到失语,禁不住抬手狠狠在他领带上揪了把,借以泄愤。 “不生气了。”他手扶着她的腰,与她紧紧贴合,唇在她鼻尖上轻触,力道柔和,仿佛天下最细腻耐心的爱匠,“为了补偿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明天带你去购物。好不好?” 殷酥酥不太在乎地垂睫,哼唧着说:“购物买什么?高奢珠宝高定礼服,还是喜马拉雅鳄鱼皮?不要忘记,我现在也很有钱。” 换言之,普通的礼物,如今根本入不了她法眼。 费疑舟轻笑出声,耐心颇佳地说:“那你想干什么,说给我听。只要我能做到,都不遗余力满足你。” “再说吧。”她哭得鼻塞,声音听上去嗡嗡浓浓,平添娇娆的媚态,“等我想好了再狠宰你一笔。” 正说着话,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费疑舟一手揽住他,一手拿起手机滑开接听键,淡漠道:“喂。” “……”殷酥酥树袋熊般分着腿,趴坐男人怀里,眨了眨哭湿的眼睛,没几秒,忽然生出几丝携带报复的玩心。 听筒里是费琮霁的声音,恭谦有礼地说:“大哥,阿生今天带他朋友来了,已经把老太太收治入院,后续再有情况,我会再跟你说。” “嗯。”费疑舟应得随意,说,“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说什么麻烦。”费琮霁笑了下,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大哥,刚才二哥给我打过电话,说他原计划年底回国,但是有可能会提前。” 费疑舟:“嗯……嘶。” 电话另一端,五公子听见自家大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愣了下,不甚确定地出声试探:“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费疑舟轻轻滚了下喉,稳住声线,眼帘落低,看向怀里那只调皮捣蛋的猫,眼神沉得发黯,带一丝警示意味。 费琮霁没起疑心,很快便继续说费清屿要提前归国的事。 殷酥酥眯起眼,见费疑舟还能没事人似的通电话,不爽了,下一秒便又张开嘴,再一次精准无误,咬在了他性.感起伏的喉结上。 费疑舟:“……”! 第 50 章 Chapter 50 * 殷酥酥恶意使坏,牙齿在费疑舟喉结上轻轻嗑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饱经折磨,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的滋味。 费疑舟瞳色黯得危险,单手扣住她的腰,没一会儿便对电话那头的费琮霁三言两语交代完,挂断电话。 嘟嘟盲音传来。 费氏私立医院,刚把白大褂脱下的费琮霁举着手机,眼神流露出一丝困惑,心想:大哥向来行事稳重不急不躁,这么仓促地挂断他电话,是要赶着干什么去? 五公子自然无法想象,此刻南新费宅的书房内是何种景象。 殷酥酥像只宣泄怒火的小兽,正咬得兴起,下巴被裹住,抬高。 费疑舟垂着眼帘看她,她脸蛋小巧,下颔尖俏,刚好能嵌入他虎口,被他的指掌包裹。他低头贴近她,也在她鼻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口,意在惩罚。 等来她吃痛的低呼,方才哑声问:“你是不是不长记性,非要考验我的定力?” 殷酥酥听出他声线里隐藏欲念的沙哑,被吓到,瞬间就老实了。趴他怀里一动不敢再动,整个人乖得像只猫。 费疑舟唇摩挲过她眼角眉梢,又勾起她下巴,碾着她的唇舌深深吻一阵,好几分钟才舍得放开。 “洗澡了么?”费疑舟手指滑过她滚烫的脸颊。 “还没有……”她唇红得发肿,抬手揉眼睛,脑袋枕在他颈项间平复着呼吸,答话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有气无力,“看完剧本就过来找你了。” 然后就跟他鬼混到现在,哪来的时间洗。 他绕起她一圈柔软的发丝,送到鼻尖漫不经心地嗅,又很随意地问:“明天有几场戏要拍,大约几点收工?” 殷酥酥回忆了下,答道:“我们都是两个组同时进行,我明天大概就是四场戏,预计晚上八点来钟差不多能完。” 费疑舟:“那明晚还是我来接你,接你吃晚餐,然后带你去选一块表。” “表?”殷酥酥诧异,“我平时看时间都是用手机,没有佩戴手表的习惯。你怎么忽然想送我手表?” 费疑舟轻抚她鬓角的发,指尖摸到微微的汗湿,道:“今天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面广告牌,上面的手表款式还不错。你手腕细白,戴着应该好看。” 殷酥酥忽而浅笑,揽着他的脖子望他,眼眸亮亮的,有点诧异:“你看广告看到一块表好看,所以就想送给我?”说到这里,她稍作停顿,忍不住好奇,“什么样的手表?” 费疑舟没答话,垂眸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操作几下,在网页上找到自己看到的广告图,然后把手机递给她,道:“喏。” 殷酥酥接过,点开图片认真一瞧。 广告图是Rlex最新系列的女士机械表,表盘底色是极有质感的孔雀蓝,点缀着碎钻,表带也是很特别的拼色设计。 她看着这块表,手指随意一滑,蓦地眸光微闪。 看清佩戴这只手表的女星面容,殷酥酥眨了眨眼睛,一拍脑门儿L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哎呀,幸好看见她的照片想起来了,差点忘到九霄云外!” 费疑舟见她这反应,感到不解,问:你说什么? ★弱水千流的作品《酥酥》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哦,是这样的。”殷酥酥将手机还给他,语气柔和道,“我们公司有个前辈,她新电影的首映礼邀请我参加,就在明晚,我已经答应了,下工就得赶去首映礼现场。所以不好意思,我明天不能跟你去买东西,也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了。” 费疑舟闻声,很轻微地蹙了下眉:“电影首映礼?” “对。”殷酥酥说着,捉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将手机屏举高,面露微笑,“刚好就是给这款手表的代言人,她叫向雨琳。” 费疑舟静默两秒,随手锁了屏,将手机丢回办公桌桌面,单手握住她两只手,注视着她,淡问:“这个女艺人是你圈内的朋友?” “……算吧。”殷酥酥斟词酌句,不太想跟他细说太多,于是只字未提大花前辈以前不搭理自己如今却忽然主动亲近的事,只道,“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她新片上映我去捧个场,将来我有新作品她也会帮我宣传,礼尚往来嘛。” 费疑舟没做声,眉眼平静,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殷酥酥见他这样子,以为他是看向雨琳眼熟在回忆,不由凑近几分,试探道:“怎么,你认识我这位前辈?” 费疑舟摇头:“不认识。” 殷酥酥:“好吧。可能只有费闻梵和她比较熟悉。” 费疑舟:“哦。” 他这反应令殷酥酥十分失望。她皱了下眉,嘀咕着道:“跟你聊天好没意思,你怎么不问我费闻梵为什么和向雨琳熟悉?完全不好奇的吗?” 费疑舟只觉她可爱又好笑,扬了扬眉,耐着性子颇为配合地问:“请问为什么?” 他向来对费闻梵的私人生活向来不过问也不关心,但是既然她有表达欲和倾诉欲,顺从满足,是他对她独有的爱护与温柔。 “这个消息我也只是听说的,不保真。”殷酥酥满意了,笑眯眯地地重新压低嗓音,凑到他耳畔,小声八卦,“说是向雨琳前辈之前追过四少爷,两人一起打过高尔夫,还被拍到上了新闻。” 费疑舟点点头,面上做出恍然顿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不过,神女有情襄王无意,这俩后面应该是没成的。”殷酥酥有些感叹。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继续说,“你不认识向雨琳,那你刚才在思考什么?” 费疑舟把她一双手捏在掌心里玩。她十指纤纤,掌心的颜色是健康的粉红色,肉嘟嘟的,滑若凝脂,让人一秒钟都不忍心放开。 他淡淡地说:“我在思考,要不要陪你一起去。” “当然不要。”殷酥酥睁大眼,“我们怎么能一起出现。” 费疑舟叹了口气,妥协了,握着她的手退而求其次,柔声道:“你去参加首映礼,我在楼下等你。这样如何? ” ……这个,也不用吧。⒍⒍[”殷酥酥脸突的泛热,支吾,“首映礼要播放完整部点电影,后面还有主创互动之类的环节,算下来在两个半小时到三个小时左右,你会等好久的。” 费疑舟说:“无妨,明晚我在首映礼场外等待,等你结束,我们再一起回家。” 殷酥酥有点无奈,又有点不解,问他:“回家之后再见也一样。何必非要等在场外?” 他浩瀚深邃的眸凝视着她,语气格外平静,回答:“一同乘车回家,能多几十分钟和你相处的时间。” 殷酥酥闻声微惊,心底深处像有休眠的火山开始溢出岩浆,烫得她心尖止不住地抖。她手指在他指掌间,收拢起来,轻轻反握住他的,失笑着问:“现在时常都能见面,多几十分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我下个月可能又会去欧洲出差,要走一个半月。”他倾身啄吻她的唇,嗓音低哑而轻柔,也很淡地笑,“谁让我这么小气。临近分别,分秒也不愿放过,当然要计较几十分钟。” 怎么会没有意义。 有她在身边在眼前,对他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 次日清晨,殷酥酥躺在主卧里睡得迷糊,模模糊糊间,感觉到一个吻落在她额头。 她平日里睡眠质量非常好,睡醒之后不易醒来,但毕竟费宅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新鲜而陌生,这几日她还处在适应期,睡得也不那么沉,这个吻落下的下一秒,她便嗡哝着睁开了眼睛。 “是我把你吵醒了?”费疑舟坐在床边,西装革履仪态松弛,垂着眸面色平和地看着她。 “不是……”她打了个哈欠在被窝里拱了拱,像只正在偷懒的毛毛虫,只露出颗脑袋瞧他,“本来我闹钟也快响了。” 费疑舟莞尔,“那就起床吧,今天的早餐我特意吩咐厨师做了昨晚的白切鸡。” 殷酥酥噗嗤一声,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大早上的吃鸡肉?” 费疑舟眸色里泛出丝无奈,捏了下她的耳垂,道:“哪个女明星要做身材管理?早上进食,一整天的活动量差不多就能抵消,比你晚上眼巴巴口水长流,想吃又不敢吃可好得多。” 听见这个解释,殷酥酥一愣,心头旋即便涌起甜甜的暖意,沉吟半晌才低声说:“你想得真的好周到。” “下午把首映礼的场地地址发给我。”费疑舟莞尔,“我去公司了,再见。” “再见。” 道完别,他起身离去,步伐不疾不徐闲庭信步,很快便从主卧内消失。 殷酥酥又裹着被子赖了会儿L床,直到闹钟响起时才懒洋洋地起身,进浴室洗漱,下楼吃饭。 一瞧饭桌,果然如金主老公所言,正中就摆着她喜欢的白切鸡。摆盘精美,分量也不多不少,刚好是她一人份。 殷酥酥忍不住弯唇浅笑,逮着白切鸡一顿猛吃,完了拿消毒毛巾擦了擦嘴,走出大门。 上了迈巴赫,陈志生同志照例已候 在驾驶室内。 殷酥酥看见他,想起他昨天带战友去了医院,不由关切道:“阿生,你朋友的家里人还好吧?见到费琮霁了吗,他怎么说?” “老太太已经入院了。”简单交代完医院那头的情况,陈志生嘴角微勾,客气地说,“你不用担心。” 听见这些,殷酥酥缓慢点了下头,松口气道,“那就好。” 陈志生随口说:“本身云城也是大城市,我队长他们在那边带老太太跑了好几家医院,都不敢给做手术,这次找到费琮霁费医生,其实也是最后再赌一把。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费琮霁一直都有‘天才外科新秀’的美誉,在国内国外都很有名。”殷酥酥神色认真,“你放心,只要他肯收治,就说明老太太的腿还有希望。” 两人就这样一路闲聊,一路往片场进发。 抵达目的地,殷酥酥刚一下车,抬头便看见许小芙抱着她今天要穿的戏服小跑着迎来。 “哟,小丫头今天这么早呀。”殷酥酥笑容温婉,说话的同时,动手把许小芙怀里的大衣棉服接了一半过来,自己拿,“吃早饭没?” “已经吃过了。”许小芙圆圆的小脸上笑色甜美,边答殷酥酥的话,边用眼风偷偷往她身后瞄。 殷酥酥察觉到,狐疑地往后面看了眼,不解:“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啊。”许小芙明显心虚,雪白的双颊唰的飞起两朵小红云,匆忙收回视线,清清嗓子道,“走吧酥酥姐,化妆师都在等你了。” 俩姑娘聊着,之后便准备往化妆间那头走。 不料步子没迈出几米,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追上她们,一句话没有,长臂一伸,径直将她们怀里堆成小山的戏服给拿了过去。 陈志生从女孩们手里接过东西,没出声,径直迈开长腿往前走,俊脸淡漠。 殷酥酥在背后挑了挑眉,摸着下巴称赞:“这有个男助理是不错呀,看这身板这力气,干起活也太麻利了。” 许小芙脸红扑扑的,也跟着小声嘀咕:“毕竟长那么大一只,一顿饭吃三碗都不够,干活不麻利也说不过去嘛。” 殷酥酥狐疑地侧目:“你怎么知道陈志生一顿饭三碗不够?” 许小芙暗呼一声糟糕,知道自己说漏嘴,慌了,随口瞎扯道:“我乱猜的呀。” 殷酥酥不信,眯起眼凑近她:“有事儿L瞒我。说,怎么个情况?” 僵持几秒,小姑娘不敌殷老板的眼神逼问,终究还是宣告战败。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窘道:“就是,昨天我们两个一起吃了个晚饭,没有别的情况。” “?”殷酥酥着实惊讶,“你俩什么时候熟到都能一块儿L约饭了?背着我拉进度条呢?” 许小芙更尴尬了,囧囧有神又老实巴交地说:“昨天你不是说他去医院了吗,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想着大家都是同事,所以就过去瞄了一眼……” 话音落地,周围倏地一静。 殷酥酥打量着许小芙,目光逐渐变得暧昧而阴险,幽幽凑过去:“小朋友,你完了。” 许小芙迷茫:我怎么了? ⑤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殷酥酥抬手拍她肩,正色:“你情窦初开了。” 许小芙:“……” 许小芙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心慌意乱,却故作淡然,怼道:“你够了,胡说八道个什么劲。赶紧化妆去吧我的姐!” * 有了昨晚的“经验”,今天殷酥酥单人面部特写偷情戏,一条秒过。 “不错!”监视器后方,导演拿着剧本爽朗一笑,探首朝殷酥酥笑着说,“辛苦了殷老师!眼神戏和微表情的感觉都很到位,就是要这种难以自持又自我拉扯的禁忌感!” 许小芙在旁边兴奋地无声拍手,一个劲地给她比大拇指。 殷酥酥放松地笑了下。 得到导演的认可,度过一道难关,殷酥酥几人悬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地,感到由衷的开心,接下来一整天的拍摄也变得尤为顺利。 晚上七点四十五,殷酥酥今天的最后一场拍完。她向现场的各位工作人员礼貌地一一道谢说辛苦,之后便回到休息室卸妆。 看眼时间,估摸着这个点儿L赶到首映礼现场,应该会迟到十几分钟。 她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向雨琳发了条微信消息:【雨琳姐抱歉,我刚收工,现在赶过来。预计半个小时后到,不好意思。】 向雨琳的回复很快便来了,写着:【呀,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啦!到了给我电话哦。】 殷酥酥切出和向雨琳的聊天对话框,记起什么,连忙又在聊天对话框里找到备注为“英俊多金大帅比”的故宫雪景头像,将首映礼的场地地址发送了过去。 对方同样也是秒回:【收到。】 “……”殷酥酥指尖悬在输入栏上方,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弧,敲字:【那就辛苦你等等我了哦,老公。】 摁下发送键。 * 路况不太通畅,几个路段塞车,还有一个路段前方车辆发生了追尾,因此殷酥酥抵达举办《三生花》首映礼的影城楼下时,时间已经晚上的八点二十五。 她挥别陈志生,戴着口罩墨镜鸭舌帽飞快冲下车,一直到冲进电梯才给向雨琳发了个消息,告知自己马上就到。 因要举办首映礼,影城四层整层楼都有安保人员值勤。 殷酥酥径直飞奔到影厅门前,被安保拦下,要她出示邀请函。殷酥酥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准备把向雨琳之前发来的电子邀请函展示出来。 不料偏偏信号差,她网络卡顿,邀请函半天没显示出来。 就在她蹙眉焦急之际,一道清亮动人的女声从影厅内传出,亲切地唤道:“酥酥!” 殷酥酥抬眸。 一身休闲装打扮的女明星扬着笑朝她走来。 向雨琳穿着一件基础款白色T恤,胸前正中是“三生花”字样的LOGO图标,底 下搭配浅色铅笔牛仔裤,一双长腿笔直扎眼。她长发柔顺而浓密,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低调装扮,却掩不住周身的艳丽风姿。 殷酥酥也绽开笑颜,礼貌地喊道:“雨琳姐。” “这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看首映的。”跟安保先生说明清楚后,向雨琳便亲昵挽了殷酥酥的手,带着她进入影厅。 大荧幕上播放着正片,偌大的观影厅里很安静,十分黑暗。 向雨琳将殷酥酥领到影厅黄金观影区旁的走廊上,压着嗓子说:“你的座位在七排8号,座椅后背上应该贴了你的名字,去吧,等下看完了我们再聊。” “好的,谢谢雨琳姐。”殷酥酥面上始终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谢过同门的大花师姐。 “谢什么呀。”向雨琳声甜笑容更甜,“你这么忙,还能从片场过来给我助阵,我才应该谢谢你呢。” 寒暄完,向雨琳回前排自己的座位去了。 殷酥酥则摸黑弯着腰,往七排8号走。 没一会儿L,她在荧幕投出冷光中隐约看见“殷酥酥”三个字,知道就是这儿L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落座。 坐下来,开始观影。 《三生花》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业内一位文艺片专业户,作品不一定卖座,但大部分都能斩获一些奖项,属于奖项评委们中意的类型。向雨琳当初接下这部电影,也是奔着拿奖。 可惜,电影本身就是意识流文艺片,剧情深奥,镜头语言丰富,殷酥酥错过了前面二十几分钟的戏,半道开看,颇有几分看不懂。 没一会儿L,她就有点坐不住了。 但这会儿L影厅前排就坐着电影的主创团队,她一个被女主演请来捧场的助阵嘉宾,当然不可能中途退场。看不进去,又不能走,索性就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怕现场的其它人发现拍下照片,殷酥酥很谨慎,还专程将帽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自己鼻梁以上的所有区域。 迷迷糊糊睡了会儿L,冷不防,身旁竟传来一声轻笑,极低也极轻,几不可闻。 殷酥酥听见这声笑,隐约觉得这声音耳熟,微蹙眉,下意识睁开眼睛,指尖捏着帽檐抬高些许,转眸。 她身旁坐着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和她一样戴着口罩鸭舌帽的同行。 大荧幕的寒光照亮那人的眉眼,是俗世词汇难以表述的漂亮与浓烈,透着几分事事没所谓般的桀骜,冷淡,散漫。眼角处一粒红色朱砂痣,艳得人心惊。 “……曲雁时前辈?” 殷酥酥惊愕地低呼出声,忙颠颠压低音量,很有礼貌地招呼寒暄,“你也来看首映礼了吗,好巧,你好你好。” 曲雁时侧眸,淡淡看她一眼,继而便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回道:“你好。” 招呼打完,殷酥酥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默默将目光转回荧幕。 心想,这世道果然看人下菜碟。 以她以前的咖位,想和曲雁时坐到一排,简直天方夜谭。 如今她居然也能和曲雁时“平起平坐”。 本来想打会儿L瞌睡,这下也别想了,大满贯影帝大佬在边儿L上杵着,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睡觉。 这样相邻着坐着,一直不说话好像也有点怪异,会不会让影帝前辈觉得自己很高冷? 殷酥酥心头有点忐忑,胡七八糟地琢磨了会儿L,紧接着便清了清嗓子,低声胡诌:“这部电影拍得真是不错,好片。” 曲雁时语气凉凉:“都把你看睡着了,确实好片。” 殷酥酥:“。” 装逼鬼吹被现场拆穿,殷酥酥囧了,卡壳沉默,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多时,听见身旁一阵衣衫窸窣。 她困惑地转过头,看见曲影帝压低帽檐,修长的双臂往胸前一环,高大身躯懒洋洋往下一滑,开始梦周公。 殷酥酥:“……” “我睡一会儿L。”他忽然眼也不睁地说,“你要睡的话别打呼,会吵醒我。” 殷酥酥:“?” 殷酥酥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观影助阵嘉宾,人都傻了,瞠目结舌。 纠结再三,她还是出于热心与好心,压着嗓子提醒:“曲前辈,你这样直接就睡,不太好吧,万一被主创团队的人看到……” “那你别睡了。”曲雁时淡淡地说。 殷酥酥茫然:“啊?” “看着点儿L,有人来了就喊我。” “…………”使唤人使唤得这么自然,我跟你很熟吗? 看着已经闭眼睡大觉的影帝,殷酥酥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两下,深深地无语了。 正默默汗颜,手里的手机忽然叮一声,有新微信传入。 为避免打扰到他人的观影体验,殷酥酥贴心地调暗屏幕光线,随手点开微信。一瞧,晶亮的眸顿时闪了闪。 英俊多金大帅比:【我到楼下了。】 殷酥酥弯唇,敲字回复:【嗯,好的。】 英俊多金大帅比:【电影如何?】 殷酥酥想了想,迟疑地打出一行字:【很有深度,很有内涵,很有思想,观影门槛相对来说比较高。】 英俊多金大帅比:【看来不合你口味。】 这时,一旁的曲雁时似乎被殷酥酥的手机屏亮光打扰,很轻微地皱了下眉,将脑袋转向别侧。 殷酥酥注意到,赶紧敲字回复:【影厅里面太黑,手机屏亮起来很晃眼,我旁边的前辈在休息还是不要打扰他。我先不跟你说了哦。】 * 影城对面的露天停车场,劳斯莱斯清影内部。 费疑舟先生西装笔挺,长腿优雅地交叠,收到妻子发来的消息后,他目光落在那个单人旁的“他”字上,指尖微动,回复:【哪位前辈?】 过两秒,新消息向上刷出。 是一个名字:【曲雁时】 “……”费疑舟略不可察地蹙眉。觉得这名字眼熟,垂了眸回想。须臾,他薄唇微抿,面无表情地熄灭手机屏。 想起来了。 曲雁时,是那个和她传过绯闻的男明星。 * 半个小时后。 殷酥酥强打精神看着电影,这会儿L已经基本上看懂了个大概,正专心地研究着剧情,忽然手机又是叮一声,屏幕发出光。 她皱眉,打开微信APP一瞧,瞬间当场石化。 英俊多金大帅比:【我在影厅门口,你出来接我一下。】 这条消息实在太惊悚,殷酥酥手指都抖起来了,颤颤巍巍回复了个:【?】 英俊多金大帅比:【要出示邀请函,我没有。】 “……@#¥%” 殷酥酥怔怔地放下手机,目视前方,满脸的茫然。 请问她英明神武的金主爸爸哪根筋没搭对,这么二话不说直接杀上来,要干嘛?! 第 51 章 Chapter 51 * 影厅入口处,安保人员手臂微抬,脸色漠然,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抱歉,我们有规定,如果不出示首映礼邀请函,你们是不能进去的。” 听见这番话,费家四公子抬手捏眉心,险些被气得笑出一声。 今天晚上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本来,费闻梵今儿心情还挺舒适,自己撩了一段日子的维也纳超模总算给了点儿回音,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正好在中国京城出差,今晚两人可以一起吃个饭。 费闻梵那叫一个喜滋滋,在办公室里从下午开始就在拾掇自己,发蜡也打了,发胶也喷了,还专程换了他刚买不久的普拉达高定,准备赴金发碧眼超模大美人的约会。 谁知见了面,刚在百米高空的观景塔上和美人儿喝了一杯红酒,连美人的小手都还没摸上,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四公子彼时格外不悦,暗道哪个倒霉犊子这么不懂事,这么没有眼力见,不是说好了今晚不许打扰他吗?!看他怎么把这倒霉犊子骂到脑袋开花! 谁知骂骂咧咧掏出手机一瞧,费闻梵的怒火瞬间萎得悄无声息。 因为来电显示上赫然两个白色大字:大哥。 费闻梵:“……” 好的,倒霉犊子是大哥,不敢骂,他认怂。 费闻梵眉心抖了抖,无法,只能对超模美人绅士微笑,留下一句“抱歉我接个电话,失陪一下”后,便走到旁处,滑开手机接听键。 “喂大哥。”费四爷说这句话时,语气恭敬而温和,脸上也洋溢着真诚的笑脸。 然而,万万没料到,大哥同志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成功让四公子强挤出的笑颜崩得渣都不剩。 费疑舟语气淡漠,直接道:“我在世纪影城槐南店,你过来一趟。” 费闻梵:? 费闻梵脑门上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好几秒才问:“大哥,你在世纪影城干什么?” 世纪影城不是一家超大型电影院吗?大哥家的私人影厅坏了,居然要跑去电影院看电影? 费疑舟说:“我要参加一场首映礼。” “……”费闻梵更懵了,又试探着问:“那请问,大哥你让我去的意义是?” 费疑舟淡声:“你嫂子不想让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一个人去太明显了。你跟着一起,掩人耳目,混淆视听。” 费闻梵:“……” 敢情我就是您和大嫂Py的一环是吧?单身狗的命不是命? 费闻梵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望了眼周围精心布置的烛光晚餐现场,又回头看了眼风情万种的超模美人,最后无语望天,吸了吸鼻子,很平静地问:“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很需要我?” 费疑舟:“。” 电话里的费疑舟静默足足三秒钟,说:“你如果有其他事,就算了。” “不,我没事。”费闻梵望着 天,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继而抬手一抹脸,非常大义凛然地说,“世纪影城槐南店是吧?我马上来。” 说罢,四公子挂断了电话,回转身,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西装外套,动作潇洒地穿回自己身上。 超模美人见状,狐疑地皱眉,用英语问:“你这是做什么,费先生?” “临时有点急事,要先走了。”费闻梵弯下腰,执起超模美人的纤纤玉手,绅士地轻轻一吻,惋惜道,“抱歉了,亲爱的切尔霓斯,今晚不能跟你一起享用这顿美好的晚餐,我深表遗憾。” 说完,费闻梵直起身大步离去。 国际顶尖超模切尔霓斯小姐就这样被晾在烛光晚餐现场,她一身华服僵坐原地,还有几分反应不过来。回过神后,顿觉哭笑不得,咬咬牙,抬手换来服务生买单。 穿西装的服务生男士优雅地垂眸,以一口流利的英文回道:“女士您好,费先生已经为您买过单了,并且还为您留了一瓶85年的帕图斯,说是如果您之后邀请朋友或者个人产生其他消费,也统统记在他的账上。” 切尔霓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熊熊燃烧的怒火,因服务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霎时消弭得无踪无影。 她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毛,静默片刻,拿手机拨通了一位好友的电话,邀请对方共同来享用这顿丰盛晚宴。 …… 而此刻,这一分钟这一秒,影厅门口处,费四少看着安保小哥严肃刻板的脸,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堂堂费家四公子,非梵娱乐的大总裁,抛下自己追了大半个月的超模大美女过来参加一个破电影的首映礼,居然还被拦在门外,被告知必须出示邀请函? 不——许——他——进。 这剧组没事吧?这影院没事吧? 费四公子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冷待,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快要炸毛的霸王龙,已经濒临喷火发飙的边缘。 就在费闻梵掏出手机,准备给这个影城的老总打个电话聊聊天说说心里话时,他始终站在一旁没说过话的亲爱的大哥出声了。 费疑舟脸色依旧很平静,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愠色或不满,八风不动,镇定自若。他语气平缓地说:“我已经发过消息了,很快就有人出来接我们。你不要着急,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费闻梵看了眼自家大哥,由衷佩服:“大哥,你这脾气也太好了,在这儿干站老半天都不生气?难怪爷爷总说你情绪很稳定。” 费疑舟瞥了他一眼,淡道:“爷爷也说过,肝火太旺是种病,应该吃点中药调理。” 费闻梵被费疑舟呛了下,默,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暴躁,挠了挠脑壳,不吭声了。 * 影厅内,七排座位区。 殷酥酥看着手机上某位“英俊多金大帅比”发来的微信消息,只觉两眼发黑,心中焦躁,可谓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暗道她老公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就一声不吭地直接杀到大门口了! 他来干嘛? 看电影?品鉴文艺片?想她了?总不可能想直接在这儿公开吧! 别太离谱! 殷酥酥越想越焦灼,轻咬唇瓣,飞快敲字回复,也顾不上斟词酌句了:【这里好多人,有圈内的也有圈外的,你突然跑过来找我,别人不是一猜就知道我们俩有不正当关系!】 下一秒,她家金主老公的回复发送过来,满满的质疑:【不正当关系?】 殷酥酥差点心肌梗塞,暗道这是重点吗!十指起飞哐哐哐敲字:【……手误。好吧正当关系!】 殷酥酥:【你这样跑过来,我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英俊多金大帅比:【我和费闻梵在一起。】 殷酥酥:【???】 英俊多金大帅比:【你不是说,老四跟你师姐认识。】 “……” 看见四公子的大名,殷酥酥愣了下,眼珠子一转,脑中顿时灵光乍现——有了!就说费家四少不请自来,是为了给向雨琳前辈捧场,至于费疑舟……就说他是闲着无聊跟来凑数的吧! 想到了应对之策,殷酥酥紧着的心脏总算放松几分,飞速熄灭手机屏,弓着身子猫着腰,飞快溜了出去。 出了影厅门,果然看见两位顶貌美的贵公子候在外头,一样的修身玉立,一样的器宇不凡。 不一样的是,其中一个脸色如常很淡定,另一个满脸不爽快抓狂。 殷酥酥暗道一声糟糕,连忙挤出笑脸,忙忙慌慌地迎了过去,清清嗓子,对安保人员道:“这两位也是向雨琳女士的朋友,收到邀请过来给她捧场的。” 安保小哥明显是个很负责的人,闻听此言,他目光上下扫视了殷酥酥一圈,想起来,这确实是女主演刚才领进去的观影嘉宾。 安保小哥又问:“你的邀请函呢?” “哦,在这儿。”殷酥酥火速打开手机,调出电子邀请函,展示给小哥。 小哥看了眼,确认无误,终于点点头,朝费家两位少爷道:“不好意思两位先生,冒犯之处请多见谅。请进。” “谢谢!”殷酥酥朝小哥露出个笑,紧接着便将费疑舟和费闻梵领进了影厅。 穿过稍显狭窄的昏暗走廊时,三人呈一字型前行。殷酥酥抽空往回瞟了眼,只见跟在她后头的正好是四少爷,她老公走在最后。 于是,殷酥酥左右四顾了眼,见所有人都在认真观影没人注意到这边,方压低声,很好奇地问费闻梵:“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费闻梵这厢正难过,还在为自己飞走的姻缘暗自神伤,闻言,没好气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小小声道:“嗐,可别提了!我本来还在跟红颜知己吃饭,结果大哥忽然一通电话,就把我给提溜过来了。” 殷酥酥不可思议,嗓音压得更低:“你大哥把你拎过来干什么?” 费闻梵暗搓搓地翻了个白眼,也把嗓音压得更低:“他想进来找你,但又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的关 系,所以就把我也喊来了。简单来说,我就是个烟雾弹,懂?” “……”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颤。 看来她又误会那位大少爷了。之前还以为,他莫名其妙冲上来,是想杀她个措手不及,玩一出现场公开,却不想,他竟时时刻刻都在兑现诺言、为她考虑。 不过,还是有一点奇怪。 殷酥酥蹙眉,紧接着趴费闻梵耳朵边上,小声问:“那你大哥有没有跟你说,他为什么要突然进来找我呀?” “没说,我不知道。”费闻梵摇头,提议,“你等下直接问他吧。” 不料,两人正窃窃私语说小话,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冷不防便插进来,从善如流地轻声说:“我突然进来,是因为有人说这部电影很难看,我想知道到底有多难看。” 殷酥酥:“。” 费闻梵:“。” 说小话二人组被吓了一大跳,齐刷刷转回头,皆是满面惊恐色。 费闻梵瞪大眼,捂着受惊不浅的小心脏不可思议道:“大哥,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此等行径,太有辱斯文了吧。” “这么安静的环境,这么大声的密谋。”费疑舟看了两人一眼,声调懒漫,“我倒是想听不见,可惜,听力正常。” 大声密谋被现场抓包,二人组都颇有几分尴尬,纷纷清了清嗓子,不再作声。 穿过走廊,荧幕里的画面转暗,偌大的影厅内瞬间变得黑漆漆。 殷酥酥领着两个大少爷来到黄金观影区旁的过道。 这片区域是观影嘉宾的座区,殷酥酥左顾右盼地打望,惊喜地发现,十一排还剩下好几个空位,于是拍拍费疑舟的肩,伸手一指,小声:“你们两个就坐那儿吧。” 费疑舟看了眼她手指的方向,不动声色,淡淡地问:“你的位子在哪里?” 殷酥酥没有多想,顺手也指给他看,回答:“喏。第七排,就那儿。” “我要挨着你坐。”费疑舟很冷静地说。 殷酥酥:“。” 殷酥酥无语了,黑线脸,瞪大眼睛看他:“拜托,睁大您的眼睛看一看,第七排都坐满了,哪里还有空位给你?” “我不管。”费疑舟更加冷静地说,“我要挨着你坐。” “……” 殷酥酥一时间啼笑皆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绕行到男人身后,双手抬高抵住他紧实宽阔的后背,推着他往第十一排走,口中说道:“好了好了,你乖,去十一排坐。你不是想看看电影吗?哪里看都是一样的。” 费疑舟面无表情:“都播完一大半了,还看个什么劲。” 殷酥酥差点吐血,心想您也知道都播完一半了啊?您也知道看不了个什么劲了啊?那你还莫名其妙冲上来,脑子被门夹了吗。 坑自己不说,连带着费老四一起坑。 有兄如此,当场气死。 之后,殷酥酥又耐着性子说了好一阵儿软话,哄半天,总算说动费 大公子勉为其难,于十一排座区落座。 比起忽然很矫情的大公子,四公子就好打发多了。跟着自家大哥,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二话不说,翘起二郎腿就开始观影。 安顿好两名不速之客,殷酥酥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气,又重新猫着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也蛮巧,刚坐稳当,边儿上睡了半场的影帝也醒了。 曲雁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在座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漫不经心地随口道:“接朋友去了?” “呃……算吧。”殷酥酥很慎重地思考了下,严谨措辞,“不过,准确地说,应该是雨琳姐的朋友,我也认识,帮着去接一下而已。” 听见这番话,曲雁时侧目,看了她一眼。 年轻女孩儿头上戴着一顶暗红色鸭舌帽,黑色卷发在帽檐下方挽成一个慵懒的低丸子,白卫衣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又温婉。几缕碎发从帽子底下俏皮地延出,轻轻垂在她脸颊两侧,将她本就小巧漂亮的脸蛋勾勒得愈发精致,不施脂粉,却楚楚动人。 曲雁时静默半晌,又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起伏:“上次那个绯闻热搜,不好意思。” 殷酥酥一怔,下意识也转头看曲雁时,心中微讶。 如果他不提起,她其实,已经快忘记那条把她推向风口浪尖的绯闻热搜。 未等她开口,曲雁时已自顾自继续说:“这段时间,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你道个歉。” 殷酥酥动了动唇,正要开口,他却已经又出声,语调闲散不急不缓:“我知道这件事有人在背后动手脚。不过,事情总归是因我而起,再次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这其实没什么。”殷酥酥有些不自在地回答,“谁也想不到,当时会有狗仔在对面楼里偷拍。” 那天在派卡大厦,他伸手替她抹去了嘴角饭粒,无意之举,却引来后续的一系列轩然大.波。 也算是种奇特的缘分吧。 曲雁时盯着她秀美白皙的侧颜,倏忽一弯唇,懒懒地说:“你年纪不大,肚量倒还不小。居然不记我仇?” 殷酥酥看着他,脸上露出个不太在意的笑容,耸耸肩:“策划那次事件的真正罪魁祸首,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认真说来,我们都算受害者。本来就不应该记恨彼此。” 曲雁时眉峰微抬,不说话,旋即便收回了目光。 * 十一排座位区。 费四爷一双长腿大剌剌地交叠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额头,落在荧幕上的目光,已近乎发呆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能立刻睡着。 忽地,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凉风,飕飕钻进他脖子根,瞬间就把费闻梵给冻清醒了。 “我去。”四公子狐疑地左右张望了两眼,十分困惑地嘀咕,“这里头暖气开这么大,哪儿来的阴风啊?” 东顾西盼几秒钟,费闻梵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人物。 他家大哥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观影椅上 ,周身气场冷峻迫人,犹如冰冻三尺。 费闻梵:? ?想看弱水千流的《酥酥》吗?请记住[]的域名[( 费闻梵皱了下眉,注意到自家大哥冷沉难辨的眼神,愈发茫然,连忙也抬眸,循着大哥的视线看过去。 刚好就看见他家小嫂子眉眼灵动,正朝她身边一个男人弯起唇角,扬起眼尾,笑得那叫一个甜。 四少爷见状,用他智商一百四的聪慧大脑飞快思考了下,恍然大悟。 费闻梵倾身靠近费疑舟些许,低声问:“大哥,你是不是看不惯坐大嫂旁边的那个小子?” 费疑舟脸色不动,没什么语气地回答:“不是。” 费闻梵闻言,在心里做了个“你就装吧”的表情,打扫了一下喉咙,紧接着又低声说:“大哥,那小子叫曲雁时,是个演员。虽然封杀他稍稍有点难度,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就办。” 费疑舟瞥弟弟一眼,语气尤为平静:“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费闻梵:“……” 费疑舟:“我是这么手段粗暴的人吗。” 费闻梵:“……” 费疑舟:“我是因为老婆对其他男人笑了一下,就吃醋到要发疯的人吗。” 费闻梵:“……” 面对话事人的灵魂三问,四公子表示无言以对,只能静默几秒,带着几分歉疚地说:“对不起大哥,是我误会你了。” * 晚上十点整,《三生花》电影结束,大荧幕上开始滚动台前幕后的演职人员名单。与此同时,影厅内也终于亮起了灯光。 主创团队的成员们从第一排座位席站起身,有序登台,开始针对各路媒体进行现场问答。 身着粉色小洋装的女主持经验丰富,半个小时内便顺利走完所有流程,宣告首映礼圆满结束。 散场后,受邀的媒体记者、艺人嘉宾,以及影迷们都纷纷起身离去。 向雨琳下了台,正准备去跟七排的殷酥酥和曲雁时打招呼,邀请两人一同去吃庆功宴夜宵,不料刚一下台,注意力却被十一排的两道身影吸引住。 那两道身影,一个穿暗黑色纯手工定制西装,一个穿普拉达高定男士礼服,均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前者矜贵松弛气度沉稳,后者桀骜散漫满脸不耐,直令向雨琳错愕地睁大了眼。 她已经认出,这两位座上宾的其中一位。 “费总?” 毕竟是曾让自己芳心沦陷的旧爱,这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娱乐圈变天的浪子,就是化成了灰,向雨琳也能把他认出来。 甚至连曲雁时都顾不上了,向雨琳加快脚步走到十一排座位区,震惊又疑惑地道:“您怎么在这里?” 对上昔日老情人晶莹含疑的美眸,费闻梵干咳了一声,稍显尴尬地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余光扫过身旁的大哥,随之便很有觉悟地说:“那个,这儿不是听说你新电影上了吗,我来看看。嗯,演得不错,挺好。” “来看我?”向雨琳明显熟知他满嘴跑火车的 德性,娇哼一声,半带玩笑半带醋味儿地揶揄,“才怪。您是追着酥酥来的吧。” 没等费闻梵搭腔,向雨琳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边。 向雨琳迟疑地问:“这位是……” 话音未落,主创团队里却已经有人惊呼出声,高呼道:“费总,梵总?” 精简的四个字,两个称呼,瞬间便令主创团队的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费闻梵在圈中是数一数二的大佬,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费总,可是只有在某个最特殊的场合,他才会被称作“梵总”。 惊骇的表情已经流于诸人表面,实在是太过震惊,大家伙都有些懵了。 任谁能料到,他们这场规模不大的首映礼,竟能惊动费氏话事人莅临观影? 导演和制片甚至都无暇去想是谁邀请的费疑舟,只顾快步迎上前,连连受宠若惊道:“费总,梵总,您二位能出席我们的首映礼,我们实在是太荣幸了!这、我这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导演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又笑问:“不知道,费总梵总,您二位是谁哪位主创的邀请?” 费疑舟脸色冷淡一语不发。 绣球便扔到了费闻梵这儿。他顿了下,赶紧神色自如道:“我和雨琳是朋友,她新片上映,我来凑凑热闹。” “原来如此。”导演笑着说,紧接着又热情邀请,“我们等下有个庆功宴,费总梵总要是有空的话,不知道能否赏光?” “不了。”费闻梵察觉到大哥身上的气压愈发低,知道他耐心快要耗光,摆手拒绝,“预祝票房大卖,走了。” 话音落地,费疑舟谁也不搭理,转身就走,费闻梵提步跟在后头。 这时,被彻底边缘化打了几分钟酱油的殷酥酥眨了眨眼,看到金主老公走了,也急忙小跑着跟过去。 不料步子迈出没几步,让向雨琳一把拉住胳膊。 向雨琳不解,低声问:“费总梵总走他们的,你干什么去?” “我……”殷酥酥语塞,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找不到合适说辞,雪白的脸蛋短短几秒就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始终一言未发的费家大公子行至走廊处,却蓦地顿步,回头看向身后,眸色很沉。 众人困惑又紧张,战战兢兢,都不知道这位大佬有何贵干。 “殷酥酥小姐。”费疑舟开口,唤得知礼守节,分寸感与陌生感十足。 殷酥酥:“……” 众人:? 费疑舟平静地注视着她,续道:“你不是说要搭我顺风车么,走吧。” 殷酥酥被结实地哽了下,诺诺点头:“……欸欸好嘞,我就来。” 众人:??? 于是乎,在一众影帝影后、大制片、名导演诧异又迷茫的眼神注视下,糊咖小明星殷酥酥,就这样跟在两位顶级豪门贵公子身后,一同离去了。 * 完成了烟雾弹使命,费闻梵少爷捧着自己受伤的单身狗玻璃心,挥挥衣 袖,深藏功与名地走了。 殷酥酥则跟随金主老公一起,坐上了劳斯莱斯清影。 费疑舟抵达世纪影城后便已示意陈志生,要他先行驾驶迈巴赫回南新,此时劳斯莱斯清影里坐着的,是何建勤新招入的一名专车司机,仅负责日常驾驶车辆。 新来的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驾龄已有二十余年,性格沉稳话也不多,姓张,费宅的人都管他叫张叔。 已是深夜,路况全绿,清影一路疾驰,于四十分钟后到达南新费宅。 一路上,殷酥酥疲倦得很,靠在后座呼呼打盹儿,睡得十分惬意。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车停稳,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咕哝了句“到了呀”,便准备下车。 谁知,没等她指尖刚碰到车门门把,还未来得及推,面前的门便被人一把拉开。 殷酥酥呆了,仰起脖子往上看,没等她看清费疑舟的神色表情,便惊觉身子一轻,竟被男人给直接打横抱起。 她低呼一声,条件反射般抱住他脖子,由他抱着一路往主卧走。 “你干嘛?”她心脏一通乱跳,仰视着头顶上方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颔,“放我下来。” 费疑舟不言语,清冷英俊的脸庞也没有任何表情,径直往前。 进电梯,出电梯,打开卧室门,迈腿大步地走。 殷酥酥心惊胆战慌得要命,不知道金主老公突然发什么癫,只能收拢五指抱紧他,生怕他一生气,直接把她扔出去摔了。 费疑舟整个过程里没有说一句话,却抱着怀中人来到落地窗前,弯下腰,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地垫上。 殷酥酥膝盖压在垫子上,心跳如雷,忍不住再次启唇,道:“你到底要做什……” 不料下一瞬,整副下颌骨便被男人的包裹,阻断她之后的话语。 他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几乎将她纤弱的身躯整个儿给吞没,一只长臂撑在她身体边,右手捏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往上一抬,强行迫她看向窗面。 纤尘不染的窗,洁净如新,像镜子,能清晰反射出所有景象。 “为什么对其他男人笑得那么甜?”他盯着落地窗里的她,薄唇贴近她耳畔,嗓音很轻很轻。 “……”殷酥酥眸中溢出没有丝毫伪装的困惑之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笑得那么甜,什么意思?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他咬住她的耳垂,“别惹我?” 殷酥酥被他锁住,毫无防备被偷袭,闷哼出声,微蹙眉,脸色霎时红透。 膝是软的,垫子也是,跪不稳,她左手下意识抬高,撑住面前的窗。 “为什么不乖?”他声音是哑的,低迷缱绻,混着夜色的暗和浓,祸乱人心。 “……” 殷酥酥脑子里警钟长鸣。 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费疑舟的手覆上窗,骨节分明的指掌将她小巧纤细的手完全包裹,轻噬着她的耳廓脸颊,在她耳畔轻声问:“想不想亲眼看看,自己高.潮的样子有多美,酥酥?”! 第 52 章 Chapter 52 * 殷酥酥有时会怀疑,费疑舟是个双重人格。否则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能同时兼具“温良谦和”与“暴烈野蛮”这两种特质。 譬如此时。 她以小猫伸懒腰的姿势被他禁锢在落地窗前,四肢被锁死,连挣扎的空间都被压榨干净。 他手掌太宽大,指节又太长,轻而易举就把她下巴乃至半张脸都包裹掌控。她被迫抬着头,笔直盯着眼前的落地窗,看见自己遍布瑰霞的脸,微张的唇,还有写满惊恐与慌张的眼睛。 她的呼吸喷在窗户上,晕开一圈淡白色的雾,颜色忽浅忽深。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玻璃里的她,唇吻在她脸侧耳畔,像膜拜天神的信徒,吻得温腻而虔诚。 但他的眼神是幽沉的,暗涛汹涌,焰色极重,另一只手霸道得蛮不讲理,无视她的目光里的惊惧与祈求。 “……”殷酥酥十指用力收拢,蹙起眉。 抗议的嗓音在溢出口的前一秒,费疑舟吻住了她,吞噬尽她的所有气息。 恍惚间,殷酥酥看见天边氤氲起玫瑰色的云朵,像烟雾又像晚霞,孤舟流落进大海,随波逐流,飘零如叶。 他平日里端方绅士温润如玉,到这时却像完全变个人,吻她的姿态如此熟稔,游刃有余,霸道强势,意在引她沦陷。 她大脑意识不清醒,神游在天外,迷糊地配合。 不知过了多久,蜜糖罐子里裹满了糖的糖人被大发慈悲地捞起。 殷酥酥像个精美漂亮但是丧失生命力的芭比,茫然委屈愤怒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但又实在提不起劲和他理论,只能小动物般蜷缩在窗前的地垫上。 费疑舟垂眸打量着她,视线安静,直白,而又肆无忌惮,将她整个人认真仔细地端详一遍,欣赏这幅由他亲手塑出来的画作。 他的女孩是如此美丽可爱,无论穿什么样的服饰,搭配什么样的妆容,都娇娆明媚,不可方物。 但所有的样子里,费疑舟最喜欢现在这种。 此时此刻,她乌黑分明的晶亮的眸,蒙上一层朦胧的雾色,沾满湿气。脸颊是榴花颜色,挂着泪痕,唇色如血,全身皮肤都染成薄薄的樱花浅粉。 太美了。 这副被他执着的爱意狠狠焚烧过的,快要碎掉的样子,实在美得动人心魄。 费疑舟好整以暇地赏着画,不多时,画作正中的主人翁稍微缓过来了点儿,回神后又是羞窘又是委屈,忍不住咬咬唇,吸吸哭得通红的鼻子,抄起地垫上的抱枕就往他脸上扔。 费疑舟躲都不带躲,抬手准确地接住,又轻轻一扬手腕,随手给丢到旁边。 继而俯身贴近她些许,指腹轻轻摩挲过她饱满的脸颊曲线,低声问道:“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了么,是不是很漂亮?” 轻抚过她脸的修长手指,粼粼莹润。 殷酥酥微怔,下一刻脸顿时烫得可以煎鸡蛋。脑袋一偏别过 脸,避开他手指的触碰,咬咬唇,实在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瞪着他羞愤道:“不许摸我脸,你赶紧洗手去……” 话音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线娇绵绵的,软得隐隐发哑。 殷酥酥羞恼极了,赶紧住口收声。 不远处,费疑舟动作稍顿,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眼睫垂低,看向自己的右手,修长的指节随意摆动两下,似在端详。 殷酥酥脸爆红,简直窘迫到绝望,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不想费疑舟竟然慢条斯理地抬高手臂,将那根手指含入了口中。 殷酥酥:“……” 殷酥酥被这男人的举动惊呆了,睁大了眼睛,愕然说不出话。 费疑舟神色淡淡,眸微垂,细心品味舌尖沾到的味道,须臾又便将手垂下。转过身,从书桌上抽了张纸巾,身子慵懒轻靠在桌沿,拿纸巾擦手,动作优雅,慢条斯理。 殷酥酥这厢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好半晌才不可思议地哑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洗手。” 他语气很随意,说着稍稍顿住,忽然撩起眼皮直视她,淡淡地说,“有很多方式。” “……”殷酥酥闻言,从头到脚都被一把无名烈火给烧透,羞窘与悲愤交织如浪,索性抓过抱枕,遮住自己整张石榴色的脸,懊恼地低呼了声,不敢再看他。 费疑舟把姑娘难为情的可爱模样尽收眼底,擦完手,把湿巾扔进垃圾筐,然后便迈开长腿走回她身前,弯了腰,长臂一揽,把她从柔软的地垫上抱了起来。 殷酥酥整颗脑袋都是红的,脸深埋进他胸口。 因为心头有怨气,也就懒得管他的衬衣是何等昂贵,护理起来又需耗费何等精力,直接转着脸蛋上下左右地磨,宣泄似的,所有眼泪鼻涕,一股脑全蹭他衣服上。 他抱着她一语不发,直走到衣帽间旁的沙发椅旁,才顿步坐下。 将殷酥酥绵软的身子顺势放在腿上,费疑舟垂眸注视着她,忽而眯了下眼,手指在那只小巧的耳垂上一捏,力气到大不小,跟家长惩罚不听话的小孩似的。 她皮肉细嫩,加上耳垂的神经本就细腻丰富,被他揪耳朵,她霎时痛呼一声,飞快躲开,捂住耳垂抬眸瞪他,脸上写满不解。 殷酥酥实在不明白,这个大佬今晚在发什么疯,终是忍无可忍地出声,尽量用不算太冲的口吻,道:“你又是那样欺负我,又是掐我耳朵,究竟什么意思?” 费疑舟扬唇,笑了下,带几分轻讽和自嘲意味,语气淡淡:“合着我跟这儿生半天闷气,殷小姐连我在气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正好了么,晚来无事,给你添点儿乐子。” 大公子平时说话不会夹杂京片儿,殷酥酥之前观察过,只有当他真的心生不悦时,才会偶尔蹦出那么几句。 很显然,京片儿出口,凝凝子暴走。 殷酥酥是个是识时务的聪明人,闻听此言,当即意识到金主老公这会儿心情着实不佳,赶紧调整自己的表情和态度。 于是她伸出胳膊,乖乖抱住他脖子,温柔而诚恳地说:“恕我愚钝,确实不知道您老人家在不高兴些什么。能不能给点提示?” 费疑舟垂着眼皮瞧她,神色不明,不说话。 殷酥酥没辙了,只好软下嗓子跟他撒娇,眸中尽是真诚:“是你说的,夫妻之间相处要彼此坦诚彼此信任,沟通很重要。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因为什么生气?” 小姑娘撒娇的情态乖得像只猫,费疑舟很受用。 他静默须臾,指侧徐徐描摹过她的脸颊和眉眼轮廓,在她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善心大发地开了尊口:“上回,你和那个男明星传绯闻,狗仔乱写的文章铺天盖地全网推送,惹我一肚子火。这次你参加朋友的首映礼,又跟他坐在一起,还相聊甚欢喜笑颜开,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 听男人说完,殷酥酥显然一愣,睁着晶莹的眸呆呆望着他,颇有几分云里雾里的迷茫。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都未作声。 忽的,殷酥酥终于忍不住了,失笑:“噗嗤!” 费疑舟心中本来就不痛快,她这抹笑如同往火上浇了一把油,引得他略微蹙眉。 他眼眸沉沉注视着她,没有表情地问:“很好笑么。” 大公子此时瞳中柔色敛尽,周身气场冷峻而慑人,殷酥酥瞬间不敢笑了。她清清嗓子,用最快的速度收起笑容,摆出最端正也最良好的态度,摇摇头:“没有,不好笑。” “你笑话我小气?”他掌住她的下颌,问。 “不是不是。”他不笑的样子侵略感十足,着实让人害怕,殷酥酥双手捧住他漂亮的冷白色腕骨,说,“我只是觉得,你居然会随时观察我跟谁聊天对谁笑,很新奇。” 费疑舟闻声,指掌依旧不放开她,眉宇间的神色却明显柔和几分,说:“你是我老婆,我不观察你观察谁。” “好吧……”殷酥酥心里泛着若有似无的甜,弯起唇,耐心跟他解释,“我跟你说,晚上的观影座位是主办方排的,我和曲雁时前辈事先都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的人是谁。至于我跟他聊天……” 言及此处,殷酥酥稍顿了下,很轻地叹出一口气,“你也还记得那个热搜,曲前辈也记得。你看到的我们‘相聊甚欢’,其实是他在向我真诚地致歉。他对那件事其实挺愧疚的,说一直想找机会跟我说声对不起。” 殷酥酥话音落地,费疑舟垂眸直勾勾盯着她眼睛,半晌没回应。 她等了会儿,不禁蹙起眉头,嘀咕着问:“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还不高兴吗?” 不是吧。 一个大男人,还是这么牛气哄哄的人物,心眼这么小? 费疑舟微低头,勾着她的下巴贴向自己,又问:“那你为什么对着他笑,还笑得那么甜?” 殷酥酥被大少爷诡异的逻辑给雷到了,汗颜道:“别人跟我说话,不对人笑难道对人甩脸色吗。” “你对我很少那 样笑。”费疑舟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毫不掩饰地展露不满,“我就是不高兴。” 殷酥酥双颊耳根的红霞颜色更艳,望着他英俊清冷的脸,柔声轻问:“哪样的笑?” 他凝视着她,指尖轻轻描她的眉眼,平静道:“眉头完全展开,眼睛完成两道月牙。” 男人指腹的茧很薄,但触感稍硬,引起她皮肤一阵应激。 他手指慢条斯理地往下滑,游移至她的唇,轻压着慢慢碾磨,低眸看着那两片饱满微肿的唇瓣,淡声续道:“嘴唇上翘的弧度很流畅,很舒缓。” 殷酥酥让他撩得呼吸已有些不稳,不得不将他手腕摁住,轻斥:“今晚闹了那么久,还没有闹够吗。” “气我大半个晚上,能这么轻易饶过你。”费疑舟懒洋洋轻嗤了声,之后便不说话,骨节分明的十指随心所欲,半点不肯安分。 她不是他对手,硬着头皮也扛不住,没一会儿,眼里又泛起楚楚泪光。 “我错了。”殷酥酥只能认错,声音和身子一样绵,头枕进他颈窝,眼泪一颗一颗顺着眼角往外冒,嘴里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以后我每天都做好表情管理,只对你这样笑。行了吧?” 僵持大半晚,总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费疑舟心里还算满意。 唇吻着她汗湿的额头,口头漫不经心夸她一声“乖”。 她是纯洁无瑕的一张白纸,拿到他手上,被他偏执地疼爱,肆意涂抹,着墨的全是他喜欢的颜色。 拥抱,接吻,亦或更亲密,每个表情每个反应都出自他手,所有征兆都受他预判和掌控。 没一会儿,就又娇滴滴卸了全部力。 这回,殷酥酥当真是连眼皮子都挣不开,脑子不清明,头埋在他温热的颈窝,浑身洋溢着一种懒懒的困倦,像盛夏时在空调房里晒太阳的小猫。 “这么经不起伺候。”费疑舟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腾出去拿纸巾,边擦手边懒耷耷地出声,漫不经意,又十足的坏心,“你水做的?” 殷酥酥又羞又恼,快要囧死了,想掐他胳膊,但提不上劲,最后只能委屈地红着眼眶瞪他,连恭敬温顺都装不出来了,哑声:“你欺负完我,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有没有人性?良心让狗吃了吗?” 费疑舟低笑出声,吻住她,耐着性子一声接一声地哄,好半晌才把小姑娘哄消气。 腻歪了片刻。 殷酥酥拿手背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推他一下,嘟囔:“放开我,我要去洗澡了。” 费疑舟朝她温和地勾了勾嘴角,双臂松开,放了人。 殷酥酥从他腿上下来,脚尖沾地,竟仿佛踩在棉花上般,找不到着力点,每走一步都是飘的。 她颊温炙手,咬牙强撑住,进到衣帽间取出干净的换洗睡袍。出来一看,某个厚脸皮交叠着长腿坐在皮质沙发椅上,眉眼如画,面容如玉,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淌着尊贵气。 和刚才将她欺负到哭泣讨饶的恶劣样,简直判若 两人。 殷酥酥看见他这样子,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她走过去,穿着家居鞋的脚,嗖的抬高,卯足力气,往他身上一踹! 费疑舟:“……” 殷酥酥踹完,怕被收拾,又飞快冲他做了个鬼脸,紧接着便怀抱睡袍一溜烟躲进洗浴间。 咔哒,反锁浴室门。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着,殷酥酥心里打鼓,既有报复得逞的快感,又有忐忑不安。于是把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去听外头的动静。 两秒后,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 “砰砰”,外头的男人把门敲响,沉声道:“开门。” “不开。”殷酥酥哼了两声,觉得自己非常占理,“你欺负我,我踹你一脚也是应该的。” “你刚才那一脚踹在我小腿骨上,很痛。”费疑舟的情绪听起来很平稳,“你开门当面跟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殷酥酥一听他说“很痛”,心口莫名发紧,愧疚之情也随之油然而生。但就这么开门道歉,好像又很没面子。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嘴硬,清清嗓子说:“我、我要是不开呢,你能怎么样?” 费疑舟矜平自若地说:“不开,我今晚就潜你。” 殷酥酥:“……” 他接着道:“搞到你明天去不了片场,甚至下不来床。你不信就试试。” 殷酥酥:“…………” “我数三个数。”费疑舟站姿随意,侧身往门框上一靠,挑挑眉峰,看着对面的壁灯就开始数:“一。” “二”字还未出口,紧闭反锁的浴室门便“哐当”一声拉了开。 殷酥酥终究还是屈服了。满脸僵笑,像只慢吞吞挪动的乌龟,从里头走了出来。 费疑舟听见响动,侧头看了眼,眼底深处逐渐漫开笑色。只盯着她看,不作声。 殷酥酥耷拉着脑袋走到他面前,低眉敛目,态度极其好:“对不起,刚才不应该踢您一脚。我十恶不赦,我罄竹难书,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费疑舟:“你就这么道歉?” “……”殷酥酥迷茫地抬起眼,呆滞几秒,吓得条件反射般交叉双手抱住自己,结巴道,“你你你,你还想干嘛?你自己说道歉了就不潜我的。” 费疑舟轻哼了声,俯身低头,在她小巧粉白的鼻尖上用力咬了口,报她的一踹之仇。 听到她痛呼,才满意地松口,伸手把人搂怀里。 费疑舟低眸瞧着她,淡淡地说:“五天之后我要飞澳门参加一个酒会,你跟我一同去。” “啊?”殷酥酥目露惊异,迟疑地问,“五天之后,具体是什么时间段?” 费疑舟:“晚上,大概需要你请半天假。剧组那边如果你不好说,我可以帮你去请。” “……”殷酥酥被呛到了,干笑着说,“我们剧组的人都很好,请个半天问题应该不大。就不劳烦您 了。” 心头思索几秒,她又想起个关键问题,试探道:“那,我陪你去的话,是以什么身份呢?” “可以是太太,可以是女友,可以是朋友。”费疑舟拥着她,轻闭上眼,额头与她的相贴,呼吸与她的交错,“也可以只是我借来养眼的明星女伴。” “好的,那就……女伴吧。”殷酥酥挑了最保险的选项。被他搂得太紧,她怕他又要干什么事,心里总是慌的,又窘迫道,“还有别的什么事要说吗?没有的话,我真的要去洗澡了,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眼也不睁地开口,嗓音低哑,明显的明知故问,就是要她难为情地在他面前脸红。 殷酥酥知道他又想戏弄她,着实窘迫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恼得直呼他名字:“费阿凝!” 闻声,费疑舟十指蓦地收紧,贴近她,在她唇上重重落下一吻,嗓音沉哑自嘲,而又隐忍到极点:“你在这种时候喊我小字,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殷酥酥才不管什么后果,她只知道这种氛围,这种状态,再跟他腻在一起指定出事。 于是使劲推他一下。出乎意料,这次费疑舟也同时松了手,往后退半步,居然也顺势放过了她。 殷酥酥微怔,与他距离拉远后,视线下意识便落低,看向他刚才被她踹了一脚的左腿。 “……你的腿,真的很痛吗。”她抿抿唇,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起来,神情担忧,声音也愈发小,“实在对不起。” 费疑舟背靠住墙,懒懒地勾了下嘴角:“骗你的。乖,去洗澡。” “……好吧。”殷酥酥拿不准他哪句真哪句假,又接连看了他小腿几眼,最后才转身走进浴室。 关了门。 待她身影消失于视野,费疑舟便伸手从烟盒里取出了烟,点燃。深深吸一口,才指间夹烟,迈着步子踱步至窗边。 打开窗户通气。 秋季的晚风拂面生凉,寒意袭来,仿佛将烧红的兵器浸入冰水,稍稍将心瘾冷却。 费疑舟呼出一口烟雾,闭了眼,单手用力掐摁眉心。 从来克制寡欲定力极佳的人,这会儿充血得像要爆。 中意到了极致,就会走火入魔,一方面怜爱呵护不忍欺负,一方面又矛盾,想听她叫看她疯,想狠狠地占有,想让她为他登顶大哭。 倒也挺好奇。 想看看她到底还要考验他多久,也想看看自己的定力,还能支撑到几时。 * 浴室里,殷酥酥褪去衣物,抬脚进了蓄满泡泡水的浴池。 近来,她与费家大公子的婚后生活,愈发的不纯洁,也愈发的靡乱,每天不是在头晕腿软的过程里,就是在头晕腿软的路上。 殷酥酥懊恼得很,索性把半张脸埋进热水,咕噜噜,吐出几个泡泡。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费疑舟者,必好色。 殷酥酥悲催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她老公带坏了…… 正胡思乱想之间,听见“叮叮”两声,是她放在防水透明袋里的手机。 殷酥酥甩甩脑袋收拾了下思绪,从水里伸出光溜溜又湿淋淋的细白胳膊,把手机抓起来,解锁察看。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微信消息来自群“富婆孵化园”。 殷酥酥点进去。 许小芙:【@梁静@酥酥都出来啊!人呢人呢!刚才向雨琳发了微博,p的照片里好像有酥酥!都被网友扒出来了,都赶紧上微博啊!】 许小芙:【什么情况啊?】 “……”殷酥酥狐疑地皱眉,切出微信转至大眼仔APP。 大致逛一圈,便已基本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晚十点半左右,向雨琳发布了一篇有关《三生花》首映礼圆满结束的小作文,感谢了主创团队感谢了助阵观影嘉宾感谢了后勤组还感谢了东家华壹,p出了四张图片,两张庆功宴图片,一张电影剧照,一张首映礼现场的随手拍。 而在这张随手拍上,画面百分之九十都黑漆漆一片,任何人脸都看不清,唯独殷酥酥是清晰的。 她头戴鸭舌帽,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大荧幕,整个人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电影剧情中。 殷酥酥:“……”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就这投入的表情,就这悠远的神态,谁能知道她在心里吐槽了八万遍电影难看呢? 不愧是我。 殷酥酥在心里臭美了几秒,又随手点开向雨琳这条微博的评论区。 一楼:啊啊啊我不管先表白老婆我爱你! 二楼:《三生花》即将正式上映,花开不败,缘定三生,预祝票房大卖! 三楼:看剧照就觉得超级好看啊!呜呜呜雨琳宝宝选片子的眼光真的好好,这波拿奖肯定稳! 四楼:???图四那个观影嘉宾,是殷酥酥吗? 五楼:哇哇哇真的是酥酥!雨琳宝贝和酥酥居然是朋友吗?天哪梦幻联动,我喜欢的两个姐姐居然关系不错耶! 六楼:嗯,两个都是华壹的,关系好也正常。 七楼:QY欺负糊咖买黑热搜,只和红的玩,XYL和糊咖做朋友,还特意p图感谢,同样是大花,难怪一个翻车一个长红,人品高下立现【吃瓜】 八楼:有一说一殷酥酥的颜是真能打啊,这么糊的图都能看出来好美。 …… 看着师姐的一系列神奇操作,殷酥酥扬了扬眉,眼神里全是玩味。 这时,群里梁静活了。 梁静:【哟哟哟,动作真快。】 梁静:【上次因为秦媛那个录音,酥酥口碑翻盘粉丝大涨,这个时候跟酥酥捆绑一下,又能炒友情帮电影吸热度,又能立个不拜高踩低的清流人设,又能顺带把死对头秦媛拖出来鞭尸,还能顺便给咱们示个好,一张图片一箭四雕,秒啊,不愧是咱们“头条教父”的手笔。我要学习!】 梁静:【@酥酥,向雨琳微博已经关注你了,回关一下。】 殷酥酥静默几秒,敲字:【好的。】 刚挪动手指回关完,没几秒,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殷酥酥切回对话框界面,发现,这次的发信人正是向雨琳。 向雨琳:【酥酥宝贝,今天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首映礼哦,爱你。】 殷酥酥随手回复:【雨琳姐太客气啦,电影很好看,祝一切顺利。】 向雨琳:【哈哈哈,谢谢。】 塑料姐妹之间聊了些场面话。 这时,又是叮一声。 殷酥酥蹙眉,狐疑地想:今晚给她发消息的人怎么这么多? 琢磨着,切回对话框一看。 英俊多金大帅比:怎么那么久,也没有水声。 殷酥酥嘴角抽搐两下,回了个【泡澡呢乖你自己玩】之后就又切回了跟向雨琳的对话框。 于是乎,泡澡的过程中,殷酥酥就这样在三个对话框里任意切换,一会儿回复三人组微信群的消息,一会儿回复金主老公的消息,还要同时跟塑料姐妹大花前辈尬聊。 向雨琳:【对啦酥酥,今天费总跟梵总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你和费疑舟费闻梵都很熟吗?】 殷酥酥:【我和费闻梵之前签《凡渡》的时候见过几次,算认识。他当时来了公司的呀,你也知道。】 向雨琳:【哦哦。】 向雨琳:【那费疑舟费总呢,他当时签约的时候好像也来了公司。你和他熟悉吗?】 “……”殷酥酥心里一沉,意识到今晚首映礼上两位公子突然出现,已经令向雨琳起了疑心,便火速退出对话框,点进微信群富婆孵化园商量起对策。 截个图,发进群,梁静的回复瞬间弹出。 梁静:【???今天费疑舟和费闻梵也去首映礼了?为什么?】 殷酥酥额头冷汗涔涔,默默回复:【闲吧。 【向雨琳一直刨根问底,怎么说?】 梁静:【这是套你话呢!这妞精得很,你多余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别打,也别解释,直接说不熟就完事儿!】 有经纪人梁姐出谋划策,殷酥酥自然全部照做。她慌慌忙忙重新切出,认真打字,回复向雨琳。 【我和费疑舟一点也不熟】 输入完毕,确认没有错别字后,殷酥酥郑重地敲下了发送键。 约莫三秒后,对面的回复弹出来:【?】 “?”殷酥酥心里茫然,刚要回向雨琳一个问号,眼风一扫,却赫然发现那个问号前面的头像,并不是大花前辈的《三生花》电影海报。 而是紫禁城雪景的一角。 “……”殷酥酥手一抖,吓得手机都差点儿掉进水里。 她,居然把那条高冷简洁的“我和费疑舟一点也不熟”,发给了她老公费疑舟本舟?!! 第 53 章 Chapter 53 * 看着金主老公发来的那个问号,殷酥酥抬手扶住额头,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惴惴不安之间,她抿了抿唇,指尖挪到那条“我和费疑舟一点也不熟”的消息上长按两秒,点下了“撤回”键。 嗖一声,消息被吞回,对话框内瞬间只剩下大公子那个孤零零的“?”。 殷酥酥很快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礼貌解释,敲字回复道:【手残发错消息,请无视。】 摁下发送键。 静等几秒,对方始终未再回复。 殷酥酥狐疑地皱了下眉。圣心难测,猜不到金主爸爸的心思,她索性也就懒得再自伤脑筋,切出与费疑舟的聊天对话框,回到向雨琳的聊天界面,重新发了条“我和费疑舟一点也不熟”过去。 消息发送成功,大花前辈秒回:【哦哦哦,好吧。】 向雨琳:【我还以为你和梵总和费总都是好朋友呢【捂嘴笑】】 殷酥酥扬了扬眉。 很多艺人入圈当明星都是为了生计,这些艺人,文化水平不高,连学都没上过几年,但向雨琳却是圈内极少有的名牌大学高材生。她毕业于江大新闻系,大三那年作为某大会的学生记者出现在了央视镜头内,因长相甜美清秀走红于网络,被陈岳阳发掘。头条教父看重这位高材生美人,对其寄予厚望,三顾茅庐说破了嘴皮子,才终于说服这位大美女进圈,签在了华壹门下。 正如殷酥酥的经纪人梁静所言,向雨琳聪慧过人心如明镜,人情世故也十分通透,对于殷酥酥的一系列否认,她哪里会轻易相信。但与聪明人交往的好处就在这儿,蠢人质疑你,打破砂锅问到底,搞得双方尴尬不愉快,聪明人就不痛了。 她即使心中存疑,即使明知你在信口开河,她也看破不说破。 这一点,从向雨琳p出的照片与发的小作文就能看出。 今晚出现在首映礼上的大人物不胜枚举,费氏集团的总裁,非梵娱乐的总裁,还有影帝曲雁时……众多角色里,向雨琳偏偏选了一个殷酥酥来特意感谢。 除了陈岳阳策划的“一箭四雕”计策外,殷酥酥很肯定,向雨琳必定还有自己的考量。 殷酥酥猜测,向雨琳只字未提费氏兄弟来捧场,是怕蹭了费家热度,会引起顶级豪门的诸多不满,只字未提曲雁时,则是考虑到她当初和曲雁时的那条绯闻,担心节外生枝引起许多不必要的负面舆论,在变相保护她。 这位师姐甚至细心到,p出的照片里,还特意把与她相邻而坐的曲雁时截得干干净净,连衣角都没露出丁点儿。 在圈子里有个这样的“盟友”,怎么也不算件坏事。 想到这里,殷酥酥嘴角不禁很轻地勾了勾,心中也对向雨琳升出了一丝好感,回复过去:【雨琳姐,你忙了一整晚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啦,早点休息。晚安。】 向雨琳:【好的。今后就是朋友了,常联系呀酥酥。晚安。】 结束和大花师姐的微信尬聊,殷酥酥澡也泡得差不多了,手机连着罩外头的防水袋一并放旁边,准备起来。 泡澡耗体力,她双腿发虚使不上力,只得用手臂撑住浴池边沿,带了下才勉强站起身。伴着哗啦啦水声,光着脚丫踏出池子,拿干净浴巾往身上一裹,开始护肤。 ⒚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瓶瓶罐罐各类仪器,弄完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 殷酥酥疲惫得很,鼓着腮帮呼出一口气,取下浴巾换上睡袍,从洗手间里出去了。 在浴室里闷了好一阵儿,刚一开门,微凉的新鲜空气便扑面而来,清新又降燥。 她困了,打了个哈欠往床的方向走,快到时抬了抬眸,看见大床右侧的床头灯不知何时拧亮,费疑舟靠坐在床头,鼻梁上架着眼镜,正低眸安静地看书。 他显然也已经洗漱完,身上的黑西装换成了深灰色睡袍,额前垂着几缕碎发,稍挡住眉眼,整个人显得格外矜贵而慵懒。 “……”殷酥酥一瞧见费家大公子,瞬间就回忆起刚才那条误发到他那儿的消息,心中发怵,连带着步子都无意识放轻许多,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往床边挪,暗自祈祷着大佬已经忘光光千万不要对她兴师问罪。 另一头。 听见轻盈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费疑舟落于书页上的目光抬都未抬,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条消息你原本是准备发给谁。” “……”殷酥酥这边刚伸出两根纤细的指,捏住丝绸被一角准备爬上床,闻声,突的微僵。 她囧了,支吾好几秒才清了清嗓子,老实巴交地回答:“给向雨琳,我那位前辈师姐。” 费疑舟没说话,手里的书又优雅翻过一页,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殷酥酥打望了一眼金主老公的面色,拿不准他对这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琢磨了会儿,又乖乖补充:“今天晚上你和费闻梵跟我一去了首映礼现场,包括我师姐在内的所有人都挺……惊讶的。她好奇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刚才发微信问我来着。” 话音落地,费疑舟浏览文字的目光微凝,继而撩起眼皮,懒懒漫漫地看向殷酥酥。 姑娘还保持着半跪在床牵被角的姿势,刚泡过澡的缘故,她脸蛋被热水蒸得细腻微红,脖子和手腕的皮肤也呈浅粉色。长发洗过,用吹风机吹了个八分干,头顶部分蓬松柔软,发尾有几缕却还是湿的,黏在雪白的颈项上。 黑发雪肤,双色对比强烈。一颗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滚过脖颈线条,淌过锁骨,徐徐没入领口之下…… 这个样子,有种难以言喻的勾人和媚懒,像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 费疑舟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语。 殷酥酥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怕他对她回复给向雨琳的说法有意见,忐忑不安,也窘促地望着他,不说话。 目光交缠了约莫五秒钟。 下一瞬,费疑舟合上书,抬手摘下眼镜,连着书本一道随手放在床头的柜面上。没有半 分的迟疑和语言前奏,长臂一揽,将人搂了腰抱过来,贴入怀中。 两人身上都是丝绸睡袍,这料子质地轻薄又光滑,只隔两层衣物,和肌肤相亲没太大区别。 ?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胸口清晰感受到费疑舟身上的体温,殷酥酥脸又开始发烫,乖巧地趴在男人怀里,鼻腔大脑全部被他身上的清冽的味道侵.占。 迷糊间,鬼使神差便冒出个念头。 他真的很好闻。 费疑舟单手搂紧殷酥酥,另一只手慢条斯理捋着她耳际几缕垂落的发丝,指腹若有似无,轻捻她娇红的耳垂,玩儿似的,很随意地问:“所以你就回答你师姐,说跟我不熟?” 殷酥酥让他调得手指尖都在发麻,忍着说:“之前我们也约定好了,不对外公开夫妻关系。” “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夫妻以外的关系还有很多种。”费疑舟语气轻淡,教人无从辨别分毫的喜怒,“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的朋友?” 他手臂横在她腰上,她和他贴得太紧,两只胳膊放在那儿都显得怪异,只能攀上去抱住他脖颈。 殷酥酥树袋熊般抱着他,迟疑地抬眸,道:“是可以说是朋友。但是,你不了解我那位师姐,她头脑很聪明,说得隐晦模糊反而会让她有更多猜测。所以梁姐才会让我回复得越简单越好。” 费疑舟垂着眸与她对视,眼神沉黯,扬眉:“你经纪人教你这么说的?” “是的。”殷酥酥下意识点头。刚点完又反应过来什么,暗道声糟糕,于是又忙忙慌慌地道,“梁姐让我这么回复,纯粹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你不要生梁姐的气。” 费疑舟闻言,手在她臀上轻打了下,不冷不热地一嗤,“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去迁怒毫不相干的人,我在我太太眼里原来是个疯子。” 殷酥酥双颊更红,静默了会儿,没忍住低声辩驳:“先说清楚,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是疯子,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小气。” 听她说完,费疑舟轻轻一挑眉,盯着她,慢悠悠缠起她发丝绕在食指尖,安静地等。 殷酥酥知道这位大少爷在等解释,便干咳两声,不甚自在地继续:“就,比如说今晚吧,我只是和邻座的前辈聊了会儿,对他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生气。” 她声口天生的清软,不用刻意夹着嗓子说话,只需添上一分委屈,便足够令人垂爱进骨子里。费疑舟端详她绯红的颊和莹润的眸,虎口嵌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抬高几分。 他淡淡地说:“委屈了?”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具体指什么事,因而身上一阵燥热,咬了咬唇瓣满脸赤红地看着他,不搭腔。 费疑舟语气很平静,仪态也松弛而清雅:“可我看你爽得不行。” “……”殷酥酥窘迫至极,也着实汗颜。没想到,这么矜贵不沾尘埃的人,能说出这么粗俗露骨的话。张口就来,顿都不顿一下。 她怕他继续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瞪眼低嗔:“不许乱说!” 他被她捂着嘴,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瞳此刻不含欲色,因而是他最常态的浅茶色,没有杂质,清冷幽静,像森林里飘着秋叶的溪。 殷酥酥微怔。 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真正意识到后,瞬间耳根子都灼灼起火——他在……亲吻她的手掌心。 薄润的唇温柔细啄,偶尔还有丝丝柔腻感,是他的舌。 他视线锁住着她的眸,唇舌吻着她的手,浅溪般的瞳色在殷酥酥的眼皮底下,以肉眼可见之势逐渐变暗,变深,最后成了一双深不见底的渊,蛊惑着她往那个世界堕落。 “……”短短几秒,殷酥酥猛地回过神,当即飞快将手抽回来。 她脸上的红潮已经漫至脖子根,恼只占三成,更多的是羞窘,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硬挤出句:“……你属狗的吗,居然亲别人的手,不觉得脏吗?” 费疑舟矜平自若地说:“手心而已,你全身还有哪里我没亲过。” 殷酥酥:“……” 见过厚颜无耻之徒,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殷酥酥出离震惊了,爆红着脸瞪大了眼睛,被噎得说不出话。 费疑舟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忽而一弯唇,轻笑出声。然后便抱着她躺回床上,侧了个身,将她牢牢扣在怀中,闭上了双眼。 殷酥酥被他箍得严丝合缝,想动一下都动不了,不禁蹙眉,试着抬手很轻地推了他一下,轻声:“你能不能放开我,或者……稍微松一点。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费疑舟闻言,眼也不睁,将手臂力道稍微放松了些,将她重新调整成更舒适的姿势,唇印着她额头轻轻一吻,继续入睡。 屋子里静悄悄的。 又过了会儿,怀里的纤细身子不知怎么了,又幼兽似的扭了扭。 费疑舟本来就忍得辛苦,定力几乎临近崩塌边缘,被她一扭再扭,拱得火气直窜。 他睁开眼,翻身一把扣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将她摁在了身下,贴紧她,嗓音沉哑道:“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了。到底还要怎么磨我?” “不是……”殷酥酥心跳如雷,窘迫地说,“你身上有点烫,我们靠这么近,我也挺热的。” 费疑舟居高临下盯着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说他身上烫,靠太近,她热得睡不着。 什么意思? 真枪实弹做不了,吃也是越吃越饿,现在抱都不给抱了? 费疑舟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复。他看了她片刻,终究侧眸,沉沉而克制地呼出一口气,重新躺回到她旁边。 殷酥酥的心还噗通乱跳着,战战兢兢地转过脑袋,看旁边。 大公子仪态优雅地平躺着,闭着眼,眉目清冷如画,很冷静地说:“睡吧,不抱你了。” “……哦,好。”殷酥酥讷讷地点头,“晚安。” “只是今晚不抱。”他眼也不睁,停顿半秒又淡漠地补充,“明天开 始,要抱回来。 殷酥酥:…… 殷酥酥嘴角略微抽了两下,心道: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这位大佬此时此刻好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 翌日,殷酥酥和费疑舟照旧各自外出,她乘坐迈巴赫去了片场,他乘坐清影去了位于京城CBD的费氏总部。 八月底,秋高气爽。 殷酥酥到了片场,带着许小芙刚进化妆间坐下,屁股都还焐热的功夫,她放在许小芙兜里保管的手机便响了两声。 许小芙眨了眨眼,随手将手机摸出来递过去,口中道:“喏,酥酥姐,好像是新微信。” 殷酥酥今天早上要拍的是几场被绑架之后的戏,需要在脸上化受伤妆。她仰着脖子眼睛往上瞧着,从许小芙手里接过手机,举得高高的,解锁屏幕。 一瞧,发信人的备注是“英俊多金大帅比”,居然,是她亲爱的金主老公。 英俊多金大帅比:【想了一下。】 殷酥酥狐疑地挑了下眉,敲字:【?】 英俊多金大帅比的第二条消息便发送过来:【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 殷酥酥茫然,心想解释什么?这 会儿她打字有点不方便,只好继续回标点符号:【??】 费疑舟:【你说我小气,我也不否认,但这仅限于对我的太太,也就是殷小姐你。】 “……” 屏幕这头,殷酥酥冷不防被这条消息给呛了下,脸发热,默默单手敲字回复:【我昨晚也就随口一说,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也不用太在意。】 费疑舟:【我在意】 费疑舟:【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我很在意。】 看着紧随其后又刷出来的两条消息,殷酥酥心脏失频,在胸腔里剧烈地律动了几下。她沉默了会儿,回复:【好吧。你在我心里的形象,目前依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好的。】 费疑舟:【百分之一的不好,是什么?】 “……”殷酥酥有点不爽地鼓起腮帮子,敲字:【你说呢?】 殷酥酥越想越不爽,又哒哒哒飞快打字:【费先生向来君子如玉。可《诗经》有云,君子色而不淫,发乎情止乎礼。你呢?】 京城CBD费氏集团总部,99层总裁办公区。 办公桌后方,西装革履的大公子刚看完财务报表,听见桌上的手机发出轻鸣,随手又拾起,目光扫过。 将殷酥酥发来的“君子色而不淫,发乎情止乎礼”收入眼底,他不禁莞尔,仿佛已经透过这只冷冰冰的通讯工具,看见了她羞恼炸毛的生动模样。 落地窗外的日光温柔映入,费疑舟心情愉悦,静默两秒,顺手便给她回复过去。 费疑舟:【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片场这边。 殷酥酥看着费疑舟回来的消息,短短几秒,整个人便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以《诗经》 戏谑轻讽,说君子看到美丽的佳人,做出一些举止或行为,其实都在情理之中,但也应恪守礼数有所节制。 这位大公子却以《长恨歌》四两拨千斤地还回来,说自己是“春宵苦短”…… 殷酥酥着实无语了,好色都色得这么理所当然,大佬就是大佬,服气。 就在这时,正在给殷酥酥化妆的化妆师狐疑地皱眉,说:“欸?酥酥姐,我记得我没有给你涂腮红啊,你脸怎么忽然这么红?” “哦,这里面有点热,我闷得很。”殷酥酥大囧,随手抬手扇了扇风,随口胡诌。 好在化妆师没有多问也没有起疑,只是转过头,让窗户那头的同事帮忙开窗通风。 今天导演要求赶进度,上午的四场戏拍完已经将近下午两点。 许小芙抱着三份工作餐回到休息室,将其中一份分给殷酥酥,笑吟吟道:“酥酥姐,我刚才看了,今天中午有你喜欢吃的香菇肉片。” “什么都行,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殷酥酥将工作餐接过,打开盖子闷头开吃。 “慢慢吃,别噎着了。”许小芙说着,又转眸,看向坐在行军椅上的高大男人。 他闭着眼,修长手臂很随意地弯曲横过前额,眉宇间隐隐有些疲色。 许小芙心跳莫名急促几分,拿着餐盒走过去,拿脚尖轻轻踢了下陈志生的小腿,“欸。” “……”男人正在闭目养神,被这动静打扰,掀起眼皮看她,微拧眉,黑眸中隐隐可见几条血丝。 对上这道锐利的视线,许小芙明显紧张,清清嗓子才说:“吃饭了。” 陈志生闻言,目光下移几寸,这才注意到这小丫头手里拿着的白色工作餐盒。于是点点头,伸手接过,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许小芙回了句,回到殷酥酥身边的椅子前坐下,也开始吃自己的饭。 三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吃了会儿。 忽的,殷酥酥注意到陈志生的精神状态有些欠佳,便关切地问:“阿生,我看你今天好像很累,昨晚没睡好吗?” 陈志生温淡而礼貌地笑了下,回答:“这几天老毛病犯了,有点儿脑头疼。谢谢关心。” “头疼肯定会失眠的。”殷酥酥蹙眉,“要不这样,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我帮你跟费疑舟请个假?” 陈志生拒绝:“不用了。” 见此情形,许小芙忍不住搭腔,道:“酥酥说得对。你都头疼了,当然得回去休息,不要逞能。” 陈志生一个部队里出来的真爷们儿,铁骨铮铮,轻伤不下火线,从来没有过因为一点儿小头疼就请假撂挑子的经历。他低了头继续吃饭,随口应:“都是小问题。” 两个姑娘见他犟得很,油盐不进,顿时都有点无奈。 这时,许小芙咬咬嘴唇,拿手机给殷酥酥悄悄发了条消息,然后伸手拽殷酥酥的袖子,示意她看手机。 殷酥酥打开消息看了眼,点点头,起身径直走到外面的 洗手间,拨出去一个号码。 嘟嘟几声,接通。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从听筒内传出,语调温和,沉沉清冷的悦耳。 她心尖一阵发紧,顿了下才说:“阿生这几天头疼失眠,我想帮他请个假,让他回去休息。” “他是有头疼的老毛病。” 费氏总部这边,费疑舟在三十三层的餐厅给自己选着餐。这里是高层专用餐厅,所有菜品均是五星级酒店标准,自助选择,种类繁多。 他一手拿着餐盘,另一只手拿餐夹选菜,接她电话不方便,又不想挂断,于是便侧过头,将手机置于耳朵与肩膀之间,语气散漫自若,建议:“不如这样。晚上我要去医院看爷爷,你跟我一起去,顺便让阿生也去挂个神经科看看。” 电话里,殷酥酥顿时蹙眉,语气明显焦灼几分:“去医院看爷爷,爷爷怎么了?” 这时,几个身着纯手工定制西服的精英男士也进了餐厅。 几人都是费氏的副总级人物,正笃悠悠地聊着天,不经意间一抬眸,瞧见顶头BOSS正夹着电话取餐,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其中一人连忙上前,恭敬地笑道:“费总您要吃什么?我来帮您取。” 费疑舟脸色淡漠,以眼神示意了下,这名高层立刻识时务地退到一旁。 他便细微勾了勾唇,口吻不自觉变得安抚:“爷爷最近腰疼,腰椎有点问题,去康养几天做些理疗。不用担心。” “哦哦。”殷酥酥长舒一口气,顿了下,想起刚才听见的动静,不禁道,“你在公司吃饭吗?” “嗯,刚取好餐。”说话的同时,费疑舟已经取好餐食,于餐桌前优雅落座。 殷酥酥好奇:“你在公司,应该有自己的独立小厨房吧?” 费疑舟:“没有,我和大家一起吃自助。” 殷酥酥噗嗤一声,打趣他:“堂堂大总裁,这么接地气么?” 大公子轻描淡写:“我的自助餐里有水晶帝王蟹,不限量供应。” “……”你说你质疑什么不好,要质疑他的财力? 此刻,殷酥酥回想起自己的香菇肉片工作餐,仇富心与嫉妒心双双达到顶峰。 和金主老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两句,两人约定好晚上九点整费氏医院VIP住院部见后,便将电话挂断。 * 不太走运。 原本,殷酥酥这边的摄制组下午的任务是五场戏,想赶在九点之前收工问题不大。可与她有对手戏的,饰演她领导的男演员突发过敏,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 这位老师是个敬业的老演员,过敏也不愿请假,咬牙硬撑着继续拍。可这样一来,受男演员状态的影响,整体进度就慢了下来。 最后一场戏,摄制组硬是从下午六点拍到了八点四十七。 收工以后,殷酥酥整个人已经累到不行,飞快收拾完冲上迈巴赫后,她第一时间便给费疑舟打去电话,告知自己收工太晚 ,大概会迟到半小时左右。 晚就晚了,不用着急。”费疑舟语气淡淡,又问,“你吃东西没有?” “组里有零食,面包牛奶什么的,垫了垫肚子,现在不饿。”殷酥酥说着,又出于礼貌随口问,“你呢?” 费疑舟:“我也垫了肚子。” 殷酥酥闻言,惊了:“你怎么也还没吃晚饭?” “加了个班。”费疑舟说,“而且,我们约好了每天一起吃晚餐,你也没说让我自己吃。” 殷酥酥默,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道:“好吧,那等下看完爷爷,我们直接去吃宵夜好了。” “可以。” 挂断电话,殷酥酥赶紧从包里掏出眼罩,戴好,靠在后座上利用车程时间打盹儿。半个钟头以后,感觉到车辆行驶速度明显放缓,最终完全停稳。 夜浓如墨,迈巴赫停在了费氏医院VIP住院部专属的负三层停车场。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便跳下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一溜烟杀进了电梯。 电梯里年轻靓丽的电梯女郎被吓了一跳,顿了下才面露微笑,问道:“您好,请问几楼?” “……”殷酥酥喘着大气,掏出手机看了眼费疑舟发来的病房号,笑道,“七楼,谢谢啊。” 女郎摁下了数字“7”。 电梯平稳上行。 不多时,叮一声,门开,七楼到了。 VIP住院部的装修十分温馨,整体空间宽敞明亮,窗明几净。 殷酥酥做了个深呼吸,边整理仪容边大步往外走,不料刚拐过一个弯,迎面便和几道身影相遇。 领头的是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二者身形皆十分高大。老的穿一身素色高尔夫球衫,头戴高尔夫球帽,气质雍容稳重,嘴角含笑,少的身着一丝不苟的墨玉蓝色西服,面如美玉,矜贵沉静。 正是她的公公和她的老公。 后面还跟着老宅管家平叔和何建勤何助理。 殷酥酥:“……” 眼底的惊异和错愕一闪即逝,下一秒,殷酥酥脸上已经浮起端庄淑女的微笑,施施然地走上前去,挥挥手,嗓音甜美地打招呼:“费……” “叔叔”二字已经滚到舌尖,就在这时,她余光扫见大公子眉梢微动,顿时回过神,及时打住换了个称呼:“爸爸。” “嗯。”费善清看见她,脸上笑意又浓一分,寒暄,“酥酥刚下班?” 殷酥酥眨了眨眼,点头笑笑:“差不多。” “那你们进去看爷爷吧,我先走了。”费善清语气随意。 殷酥酥赶紧道:“我送您吧爸爸?” “不用。”费善清挥笔摆了下手,径自进了电梯。背后费疑舟递了个眼色给何建勤,何助理颔首,跟着下楼去送。 不多时,电梯门重新合拢。 殷酥酥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几分,扭头看身旁,嘀咕道:“你爸爸也来了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费疑舟侧眸看她,似有点不解:“来就来了,有什么提前跟你说的必要么?” 殷酥酥抿唇,小声说:“早知道他老人家来了,我就会谨慎一点,不会被他看到冒冒失失横冲直撞的样子。万一他对我有意见,觉得我不稳重怎么办……” 费疑舟很轻地笑了下,伸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我爸爸不会因为你走路快点,就对你有看法。做你自己就好。” 好吧。 听他这么说,殷酥酥心情稍微放松几分,两人携手往病房方向去。 走了几步,她又开口,纯属闲聊的语气,随口道:“看你爸爸心情好像还不错,笑嘻嘻的。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话音落地,费疑舟静默两秒,淡淡地说:“我爸爸刚才在教育我。” 殷酥酥好奇,转过脑袋瞧他:“教育你什么?” “他让我平时多上网,多接触网络用语,增进夫妻感情。”大公子说话的口吻懒漫而温雅,微侧目,凉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就会有人觉得我年纪大,连‘2333’都不知道,和她有代沟。” 殷酥酥:“……” 为什么见家长那天对公公的灵魂吐槽,会在今天被公公旧事重提? 在这儿等着她呢是吧? 殷酥酥尴了个尬,很明智地保持沉默,不反驳,不吱声,主打一个我理亏,所以您说什么都对对对。 这时,费疑舟忽而又勾了勾嘴角。 殷酥酥察觉他这抹风轻云淡的笑容,只觉惊悚,打心眼儿里怵得慌,静了静,很乖觉地道:“我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背后吐槽你年纪大。” “不用道歉,我本来也比你大七岁。”费疑舟说。 殷酥酥一呆,以为他并不介意,白净的脸蛋上顿时流露出丝喜悦,“老公,我忽然发现,你确实也没有很小气。” “别高兴得太早。”费疑舟口吻漫不经意而又平静,“我并没有打算放过你。只是需要思考,晚上跟你玩什么游戏。” 殷酥酥:“……”什么游戏。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游戏吧!!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4 章 Chapter 54 * 因费疑舟这句“游戏”,殷酥酥愣住,大脑顿时变成了一台放映器,开始自动播放他们平时关起房门之后发生的动态画面。 尺度惊人,每一帧都是限制级镜头。 她脸再次漫开红霞,恼他口无遮拦,用这种事恣意玩笑,便反手用力在他掌心掐了把,轻斥:“在医院呢,马上要看爷爷,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女孩子的力气,对男人没有杀伤力也造成不了实质伤害,费疑舟不感到疼痛,反倒受用她这带几分凶悍的娇憨。 他捏住她纤细的五指,语调慵懒而散漫,慢悠悠道:“我说是和你玩的游戏,又没说是哪种游戏。你在想什么?” “……”殷酥酥双颊瞬间更烫,被噎得语塞。 他复又转过视线瞧她,懒洋洋地挑了下眉,直接反将一军:“这位太太,请问到底是谁不正经。” 殷酥酥好气又好笑,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微笑:“费先生巧舌如簧,我确实说不过你。” 费疑舟平静淡声:“我舌巧不巧,确实只有你清楚。” 听出他话里有话别有深意,殷酥酥这次直接连耳根子都被烧透了,齿尖磕住唇瓣咬了半天,说不出回怼的话,只能瞪着眼睛,用眼神责备他大庭广众耍流氓。 聊着天说着悄悄话,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 费氏医院是费氏集团旗下的高端医疗中心,费豫真老爷子入住,自然是VIP住院部的单人病房,每间隔2小时就会有医生来查房一次,并配有由护工、营养师、康复理疗师等人组成的疗养团队,住院环境完全称得上国内的顶尖中的顶尖。 行至门口,费疑舟一手牵着殷酥酥,另一只手略微抬高,绅士地叩响电子显示器门铃。 叮咚。 不多时,电子门铃便接通,扩音器内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并不算洪亮,稍显出几分年迈老人惯有的气虚,应道:“谁?” 费疑舟恭恭敬敬地答话:“爷爷,是我。酥酥来看您了。” 话音落地,费豫真老爷子当即回话:“好好,快进来吧。” 着统一制服的护工阿姨来开了门。 殷酥酥跟在费疑舟身旁提步入内,抬眼简单地打量了一圈这间病房,只见整个屋子十分的宽敞明亮,百余平的空间整体都是是港式轻奢的装修风格,从大门进来之后,首先映入视野的是入户玄关,鞋柜上摆放着好几束没有香味的鲜花,色泽鲜亮,花瓣上还沾着水汽,显然有人每日更换。 殷酥酥心下不由惊奇,暗道这里哪里像个病房,简直就像个修在医院里的高端度假酒店。 护工阿姨为两人取来一次性家具拖鞋,请他们换上。 殷酥酥接过,笑着向护工阿姨道谢,弯腰换鞋,之后便跟随护工阿姨一起先去洗手间净手消毒。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护工阿姨才领着一对年轻人绕过会客厅,进了摆放着病床、心电监护仪等设备的卧室。 费豫真老爷子半靠在病床上,看见孙子和孙媳妇,他苍老的面容瞬时浮现出一抹和蔼的笑容,关切道:“酥酥,听阿凝说你今天工作很忙?” “稍有一点,不过也还好。我最近进组拍戏了,爷爷。”殷酥酥朝费爷爷温婉地笑,跟费疑舟一起,坐在了病床附近的双人位沙发上。 “拍戏很累的。”费豫真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我以前有几个朋友是写书的,作品被买去拍电影拍电视剧,那几个老东西去摄制现场探过班,回来就聊,说拍戏辛苦得很。” 殷酥酥实诚道:“其实这根每个导演的拍摄习惯有关系。有些导演觉得晚上比较有灵感,所以喜欢拉着剧组熬大夜,那样是最累的。我手上这部戏的导演还挺好的,一般来说,每天只用拍十个小时左右。” 费豫真诧异:“你每天要工作十个小时?” 殷酥酥认真算了一下,说:“十个小时是单拍摄,如果加上化妆造型之类的时间,我每天大概要工作十一个半小时。” “这么辛苦,还跑来看我。”费豫真面露不悦,侧目看了费疑舟一眼,“阿凝你也真是的。我这点儿小毛病又要不了命,你自己知道也就行了,跟酥酥说什么。你们是夫妻,你这个做丈夫的,应该体恤她辛苦。” 费疑舟唇畔勾起一抹笑,垂着眸道:“爷爷教训得是,我记住了。以后会注意。” 殷酥酥听着爷孙二人这番对话,顿时大囧,忙忙道:“爷爷,您别怪阿凝。您身体不好住在医院里,于情于理,我这个做晚辈的都应该来看望。而且只是跑这一趟,哪里算得上‘辛苦’?” 费豫真朝她温和地笑,慈爱道:“你有这份心,爷爷已经很高兴了。” 坐了会儿,护工阿姨从冰箱里取出一枚雪梨,准备削给老爷子吃。 殷酥酥余光看见,手伸过去,笑着说:“阿姨你给我吧,我来给爷爷削。” 护工阿姨有些为难,迟疑地看了眼端坐在侧的大公子。 谁知,大公子既没有让她把梨给少奶奶,也没有让她继续削梨,而是径直伸手,将雪粒和水果刀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我来吧。”费疑舟说。 护工阿姨愣了下,不敢有异议,转身离开了卧室。 边儿上的殷酥酥眼睛都瞪直了,在费疑舟下到削果皮的前一秒,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一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费疑舟动作微顿,掀起眼皮看她,用眼神问:干嘛。 殷酥酥朝他眯了眯眼睛,用眼神说:你有没有一点眼力,赶紧的,把这个挣表现的机会让给我。 费疑舟无言,几秒后,他把雪梨递给了她,然后又把刀柄递到她手上。 殷酥酥接过来,朝他无声地弯了弯唇,开始削梨。 费疑舟留心着她手上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刀刃很锋利,你当心点。” “我知道。”殷酥酥笑得满脸自如,很自然地说,“而且削水果这种事,我肯定做得比你这个 大少爷多多了。” 费疑舟挑眉,和费豫真相视一眼,二者的目光皆有几分耐人寻味。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片刻,病床上的费豫真促狭地扬了下眉峰,揶揄道:“酥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阿凝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的人?” 听见这话,殷酥酥心里莫名有些忐忑,抬眸朝费爷爷笑了下,回答:“爷爷,我不是觉得阿凝什么活都不会干,我只是觉得,他从小生活的环境,确实也没有必要自己做这些事。” 然而,费豫真爷爷之后的话,却令殷酥酥颇为意外。 “你说得没错,我们家条件很好,孩子们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确实什么都不需要亲力亲为。”费豫真平和地笑,“但是,我们家对历代长子的教养要求,和其他孩子稍微有点不一样。” 殷酥酥好奇,削雪梨的动作也跟着停滞,望着费爷爷道:“哪里不一样呀?” 费豫真说:“历代长子,除了最基本的文化课程、礼仪课程、艺术课程以外,还需要掌握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殷酥酥有些不解,困惑道:“爷爷,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费豫真沉声说:“因为长子是家族的继承人,肩上的担子最重,要顶的风险和压力也最大。温室里长大的花,是能娇养得精致漂亮,但是扛不住任何风雨。” 老爷子话音落地,殷酥酥忽的一怔。 这样的眼界与格局,确实非常人能及,费氏有这样一个老先生坐镇,也难怪家风优良,难怪显达这么多年,从上到下,硬是没长出过一根歪苗子。 殷酥酥诚恳地说:“爷爷,我又受教了。” 费豫真被小姑娘的措辞吸引注意力,笑着问:“为什么说‘又’?” 殷酥酥顿了下,垂眸轻轻一笑,道:“因为之前,我听阿凝提起过,您为费家立下的家训,很敬佩您有这样的胸襟。” “你这小丫头,一句一句,都要把我夸上天了。”费豫真低低笑出声,不料一个不留神,气没接上来,又闷闷咳嗽起来。 费疑舟微蹙眉,连忙起身行至老人家身旁,替老人轻抚背部。 殷酥酥被老爷子咳得心慌,也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爷爷您慢点儿笑。听阿凝说您腰不好,千万小心。” 费豫真咳嗽一阵缓过来,无所谓地摆手,“我这身子骨,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哪里才止腰不好,浑身上下一堆的毛病。” 殷酥酥正色:“爷爷您别胡说,就您这精神头,依我看,活个一百三四不成问题。” “一百三四?”费豫真又被她惹得想笑,“那不成老妖怪了!” 费疑舟唇畔浮着丝浅笑,淡声接话打趣:“爷爷,您孙媳妇这张嘴甜得很,您往后多跟她聊聊天,习惯成自然。” “好啊。”老爷子心情大好,望着费疑舟,叮嘱道,“那你以后,可得多带着你媳妇回老宅看我。” 费疑舟温雅颔首:“好。” 没一会儿,梨皮全部除尽,露 出圆润饱满的果肉。 殷酥酥将梨递给费爷爷,又陪着老先生说说笑笑聊了会儿,之后便与费疑舟一同离去。 护工阿姨送两人到病房门口。 送完,阿姨将门重新合拢,折返回主卧,看眼手表上的时间,询问道:“老先生,已经快十点钟了。要不我打水给您洗脸,早早休息?” 费豫真躺在病床上,摆了下手,温和道:“你先出去吧,我有需要会摁铃。” “好的。”护工阿姨也离开了病房。 老人半坐半躺地靠在病床上,视线环顾四周,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费豫真忽然叹了口气。 他年轻时也是个大人物,英俊潇洒雷霆果决,如今人生这本书写到尾声部分,却发现,自己原来也只是个再普通平凡不过的老人。 孤单时,总爱回忆,回忆过去,就更加想念儿孙。 尤其是在这喜悦的喧闹过后。 孙媳妇清脆悦耳的嗓音依稀萦绕在耳畔,将这满室的空荡寂静反衬得更加怅然。 费豫真安静地躺了会儿,然后掀起被子,下了床。他取来自己的拐杖,慢悠悠地走出卧室,走出病房。 经过病房外的护工休息室,老爷子微抬左臂,很绅士地敲了下房门。 哐一声,正低头看短视频打发时间的护工阿姨惊觉,瞬间抬起头。 瞧见费豫真,护工阿姨愣了下,旋即站起身,“老先生您这是……” “本来不想打搅你,但是转念一想,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走哪儿摔咯,反倒是平白给你添麻烦。”费豫真淡淡地说,“走吧,陪我下楼去花园里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护工阿姨陪着老爷子下了楼。 VIP住院部的花园占地面积宽广,栽种的绿植种类也多,虽是秋季,不知名的花朵依然五颜六色,遍布在黄绿色的草丛之间。 费豫真拄着拐杖在前面走着,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览。 护工阿姨则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后头。 不多时,一阵说话声从不远处依稀传来,钻进费豫真已不太灵的耳朵。 他微感好奇,循着人声传来的方向缓步过去,绕过一座假山喷泉雕塑,两道人影混着夜色,盛入他苍老却依旧清明的双眼。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和一个推轮椅的年轻女郎。 老妇人约莫是年轻女孩子的奶奶。 年轻女孩儿弯腰和老妇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便转身,留老妇人在原地等待,自己进了旁边开在医院里的便利店。 不多时,年轻女孩儿去而复返,手里多出两个冰淇淋。 祖孙俩一人一个,吃得美滋滋。 费豫真看着两人手上的冰淇淋,不知怎么的,竟忽然也被勾出了馋虫。 难怪都说“老小老小”,返老还童,人越是老也就越像小孩子。 费老爷子安静地站了会儿,之后便默默拄着拐杖上前,默默拄着拐杖进了便 利店,默默拄着拐杖也买了一只冰淇淋,撕了包装,开吃。 这时,秦奶奶和阮念初也注意到了这位和她们一起吃冰淇淋的老爷爷。 阮念初见天色已晚,不由关切地问:“老爷爷,您一个人在这儿吗?这么晚了,没有家属陪护您吗?” 费豫真笑:“有人的。” 话音刚落,才从后面赶上来的护工阿姨便紧接着开口,回答:“我是老先生的护工。” “有人陪您就好。”阮念初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 费老爷子看了眼面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目光又落回到轮椅上的干净老太太,随口闲聊:“病友,你什么问题住院呐?” “腰椎问题,走不动道了。”秦奶奶叹了口气,遍布老年斑的手敲了敲膝盖,“怕是站不起来咯。” 费豫真听她这么说,心头有点同情,又道:“你主治大夫是哪位?” 秦秀珍皱着眉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叫,费琮霁?” 费豫真面色恍然:“哦。” 秦秀珍微讶:“你认识?” 费豫真笑容温文尔雅:“我也是费医生的病人,也是腰椎问题,住进来疗养。” “欸,那很巧呀。”阮念初欣喜,蹲下来握住秦奶奶的手,眼眸晶亮,压低声:“奶奶,这个爷爷看着也八十多岁了,和你差不多。过几天我上班了回了云城,就只有个护工阿姨照看你,你要是怕孤单,就跟这个爷爷当搭子呗。”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顶厉害的角色,一听孙女说这话,简直怄得七窍生烟。她抬手赏小阮同志一个爆栗,轻斥:“你这小同志瞎说什么呢。你奶奶我马上都要入土了,要什么搭子。” 阮念初才是啼笑皆非:“奶奶,我只是说让你们两个老人约着散散步聊聊天,这种搭子!你想什么呢。” “……”经孙女一解释,秦秀珍老太太有点尴尬,又瞧了眼旁边拄着拐杖的高个子老头儿。 人倒是干干净净的,穿得也挺体面,气质也还挺好。 秦奶奶张嘴咬了口冰淇淋,想了想,说:“看情况吧。” * 从费氏医院出来,殷酥酥坐的费疑舟那辆劳斯莱斯清影,刚看完夜间号的陈志生拿完药,独自驾驶迈巴赫先回南新休息。 路上,殷酥酥肚子饿得咕咕叫。 费疑舟听见这阵动静,侧过头看她,道:“你不是说要吃夜宵吗,去哪里,把地址告诉张叔。” 殷酥酥脑袋靠在车窗上,有气无力道:“我吃夜宵的地方都是路边摊子,不适合你,还是你选地方吧。” 费疑舟看着她,淡淡地说:“吃东西的地方,只有好不好吃、卫不卫生、健不健康,没有适不适合之说。” 殷酥酥黑线脸,心想都大晚上吃夜宵了,还健康个鬼呀。 她扭过脑袋与他对视,微笑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春风细雨:“这位少爷,首先,夜宵这东西本身就不健康。其次,我发自内心地觉 得,您的好吃标准跟我的好吃标准不一样,您的卫生标准跟我的卫生标准,也不一样。综上所述,夜宵吃什么您定,您要是也想不到去哪儿,就麻烦让张叔靠边停车,我们找个便利店买点便当和饭团就行。” 费疑舟静默了会儿,目光扫过车窗外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出声道:“张叔,麻烦靠边停车。” “好的。”张叔应下,方向盘一打,将劳斯莱斯靠边停下。 殷酥酥脸色迷茫,看着费疑舟清冷英俊的侧颜,着实费解了:“你干什么?” “不是要买便当和饭团么。”费疑舟语气平常,“走。” 说完,大公子伸手推开车门,径自从从容容地落了车。 殷酥酥被呛住,紧随其后地也推开车门跳下车。眼见费疑舟已经提步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她人都傻了,用最快的速度从车里捞出自己的口罩墨镜鸭舌帽,把自己全副武装,跟上去。 他个子高,一双腿格外的有力又修长,走一步顶她好几步。 殷酥酥小跑了好几步才追上费疑舟。她有些急,也顾不了太多,直接伸出胳膊从后头拽住了他手臂。 费疑舟顿步,回过头看她。 “我刚才完全是随口说的。”殷酥酥压低声,不可思议,“你哪怕回去让厨师给你随便炒几个菜也行啊。你……真的要吃便利店?” 费疑舟表情平淡,看着她问:“不行吗。” 殷酥酥被他的气场给震住了,下意识就乖乖接话:“不是。” “那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便利店。 店门口的触感器顿时发出机械化女声:“欢迎光临。” 正在收银台里磕着瓜子自儿追韩剧的女店员头都没抬,懒洋洋地说了句:“请随意挑选,面包饭团买一送一,便当也全部七折处理。” 费家大公子迈着长腿,径自来到了冷藏区的便当区,垂眸,面无表情地用目光挑选。 殷酥酥捂着口罩跟在他身后,只觉此刻的情景格外魔幻——这位顶级豪门的话事人,开着售价两亿的定制款劳斯莱斯,穿着几百万的手工高定西服,现在深夜便利店。 买、打、折、处、理、的、便、当? 别太离谱。 “那个……”殷酥酥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她伸手捉住费疑舟的手腕,说,“这些便当都已经开始打折处理,说明已经不怎么新鲜了。还是算了吧,别买了。” 费疑舟目光继续停留于便当区,淡淡地问:“你不知道晚上便利店食品会打折?” “我当然知道。”殷酥酥不明他问这话的用意,脱口而出,“我有时候收工太晚肚子饿,都会买便利店的打折食物来吃。” 费疑舟眉眼神色淡然,没再多说,随便拿了两个便当和两个饭团便来到收银台。 “买单。”清润悦耳的声线兀然响起,这声音实在矜贵,竟使人联想到宇宙银河这种浩渺的意象。 正在嗑瓜子的女店员怔愣住,下意识抬高视线。 一眼便看见收银台前的高个儿青年。 男人身上的西服挺刮得没有半丝褶皱,因他个子实在太高,女店员需要高高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背光的面容。五官用英俊来形容都尚显不足,符合大众审美的同时,又有种极其稀有的矜贵感。 他低垂着眼眸看她,目光疏离冷淡,却又极其富有涵养,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意味。 短短几秒,小店员的心脏猛地惊跳两下,脸微热,下意识低下头躲避男人的目光。嗑瓜子的手也无措,手忙脚乱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开始扫码。 末了,女店员清了清嗓子,说:“五十四块八毛。” 费疑舟不言声,径自拿出手机,打开银行卡APP的支付扫码界面。 费疑舟平日几乎不会亲自购物,穿的吃的或各类日用品,都有助理和管家将一切打点好。因此,这笔五十四块八毛的开支,是他这张黑卡亲自划出的第一笔账。 付好款,店员贴心地取来一个食品塑料袋,将他购买的便当与饭团装进去。 “请问需要现在为您加热吗?” “饭团加热一下。” “好的。” 女店员将两枚饭团放进微波炉,几十秒后取出。她脸红红的,把所有东西双手递给面前矜贵俊美的青年。 费疑舟颔首,绅士道谢,而后离去。 殷酥酥全程跟个透明人似的,陪金主爸爸选便当,陪金主爸爸买单,最后默默跟在金主爸爸的身后回到清影车。 关上车门。 费疑舟:“回家吧。” “好的。”张叔应声,发动了引擎。 殷酥酥把口罩和墨镜那些一股脑摘下,转头正要说什么,视线里却映入一只骨节分明漂亮修长的大手。 拿着个热腾腾的饭团。 殷酥酥一愣。 “不是饿了么。”费疑舟说,“先吃。” “……谢谢。”殷酥酥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轻声应了句,接过饭团默默开吃。 吃着吃着,听见身旁传来包装袋的撕拉声。 她诧异地转眸,看见费疑舟将另一个饭团也拆开来,优雅地送到唇边,咬了一口,再缓慢地咀嚼。 殷酥酥有点不理解他这种行为,口中讷讷道:“你明明可以吃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啃五块钱一个的饭团?” 费疑舟一口接一口,动作不紧不慢,没一会儿便将饭团吃完。 他将包装袋扔进车在垃圾箱,垂了眸,拿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口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能吃的东西我都能吃,没有你所谓的合不合适。” “……”殷酥酥怔住。 他视线抬高,笔直望向她的眼睛,“我可以带你进入我的世界,我也可以进入你的世界。” * 回到费宅。 费疑舟将两个便当交给厨 房,吩咐加热。 厨师们虽疑惑不解,但也只能照做,几分钟后,两份加工过的便利店便当便被端上了餐桌。 殷酥酥和费疑舟分别坐在餐桌两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自顾自安静进食。 吃完东西,殷酥酥拿消毒毛巾擦了擦嘴,起身对费疑舟道:“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间洗澡了。” 不料,刚走出半步,男人却在背后叫住她。 他眼也不抬地淡声说:“你先别急着洗澡。” 殷酥酥狐疑,回过身望他:“为什么?” 费疑舟说:“因为我们的游戏还没开始。” “……”闻言,殷酥酥心头莫名微惊。 她看着他,看见他坐在餐桌前,拿消毒毛巾擦完嘴角,又取出另一块,仔仔细细地擦拭双手,动作自然而优雅。之后,便看见他站起身,径直朝她走来。 牵了她的手,带她进了电梯。 不是去主卧,而是去二楼。 走出电梯,殷酥酥被费疑舟牵着手,穿行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内,每走一步,都有种要步入无尽深渊的错觉。 她禁不住开口,问他:“你要我陪你练琴吗?” 她想起,他的琴房就在这层楼。 “不。”费疑舟嘴角很浅地勾了勾,语调温和而平静,“我带你去我的棋画室。”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棋画室门前。 两扇实木大门合得紧紧的,被费疑舟录入指纹锁,才“咔哒”一声开启。 殷酥酥抬眸。 棋画室里黑咕隆咚,透过走廊昏暗的光,能粗略判断这里头比琴房还要宽敞,陈设摆件全都看不清。 她心里毛毛的,条件反射想要转身逃,但,为时已晚。 后背覆上一只宽大的手掌,往前轻轻施力,动作温柔而又强势,不容违背,将她推进了这片看不见底的黑色陷阱。 咔,棋画室的门被从里反锁。 殷酥酥心跳快得仿佛擂鼓,这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只听见他的呼吸逐渐靠近,靠近,最后来到了她耳边。 费疑舟从身后亲昵地拥抱她,吻着她的耳廓,道:“今晚的游戏,叫‘交换’。” 殷酥酥对这个词汇感到云里雾里,不确定地重复:“交换?” “我感受过了你的世界,你也感受一下我的。”他语气慵懒,轻而淡,替她脱去针织外套,十指抬高,摸到她脖颈,摸到她动脉,摸到她锁骨,摸到她凌乱飞快的心跳。 摸到纯色打底衫的排扣。 懒得挨个儿折腾,稍一用力,直接撕成碎布。 殷酥酥毫无防备,惊呼着环抱住自己,不知他要做什么,惊慌而又无所适从。 “我从小学习过很多艺术类课程,所以我会弹琴,会下棋,也会绘画。”他淡淡地说,“你的身体,是最精致最完美的底布,每一个比例每一寸皮肤每一种颜色,都毫厘不差符合我的理想。” 殷酥酥转过脑袋往后看。他的言语有时讳莫难懂,因而她蹙眉,问:“你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费疑舟虎口裹住她下颔,顺势低头,吻了吻她仰起的唇:“直白一点说,就是我要在你身上绘制一幅画。” 殷酥酥: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说法。 在她身上……绘制一幅画?! 第 55 章 Chapter 55 * 在她身上……绘制一幅画? 殷酥酥睫毛不可控制地扇动几下,唇与费疑舟的轻轻相触。黑暗弥漫的棋画室内,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吻得纯洁而温柔。 但殷酥酥的内心却慌乱不已。 她下颌在他指掌间,被他以完全占据的姿态轻抬着下颌,被动仰高头,迎接他自上而下的唇。双眸睁得圆圆的,看着头顶上方没有任何花纹图案的天花板。 片刻,浅吻结束。 费疑舟尚有几分意犹未尽,垂眸注视着她,以指腹轻轻揉她饱满红润的下嘴唇。 “你是说,人体彩绘?”殷酥酥试探着问他,嗓音很轻,带着几分轻颤的尾声,显露出她的紧张。 “对。”费疑舟懒洋洋地应道,“我特意为你定制了一款人体彩绘的颜料,纯植物,水溶性,无毒无害,适用于人体皮肤。” 殷酥酥蹙眉,因他的用词而诧异:“为我?” 费疑舟勾了勾嘴角,指侧缓慢轻抚过她的脸颊,往下延至她纤细的脖颈曲线,“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体彩绘产生兴趣的么?” 殷酥酥摇头,“不知道。” “是从佛罗伦萨那场晚宴之后。”费疑舟淡淡地给出答案。 殷酥酥眸光突地轻微一跳。 佛罗伦萨那场晚宴之后……那不就是,她醉酒头脑不清醒之下,冲过去敲他车窗的时候吗? 没等殷酥酥回过神来接话,男人便又轻描淡写地续道,帮她回顾当晚的场景:“当时你站在车窗外,身上穿了一件蓝色旗袍,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钻石珠宝,淋着雨。” “我记得。” 殷酥酥略微抿了下唇,想到他们已经是夫妻,自己已经没有再装腔作势的必要,迟疑几秒后,还是将当日的实情告诉了他,“当时我能出席那场晚宴,其实是品牌方给的邀请函,因为那里名流云集,我的任务就是充当珠宝展示架,向富商名流们销售自己身上佩戴的珠宝。” 费疑舟不打断,安静认真地聆听。同时手臂将她半拥半抱,带着她走进了位于棋室里侧的画室门。 随手摁开触屏灯,霎时间,整个屋子灯火通明。 殷酥酥原本还沉浸在回忆中,神思飞转被他带着走,直至双眼被明亮的光线刺.激,她才猛地回过神。 反应过来,自己的打底衫已经变魔术似的成了破布条子,让他随手丢在了外面棋室的地上。 而她此时的造型,下装的牛仔裤完好无损,上面却只穿了件黑色小衣,着实不算雅观。 “别……”殷酥酥窘迫,慌慌张张地抬手遮掩自己,语气携着几分央求的意味,“我可以让你画彩绘,但是能不能不要开灯。” 费疑舟低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不开灯,我看不清楚你也看不清楚画笔和颜色,怎么绘画?” 殷酥酥两腮涨得通红,支吾道:“可是,这样很尴尬。” “没有什 么好尴尬的。我们是夫妻,做任何亲密的事都不为过。”费疑舟是如此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牵引着她来到一面白色的大画板之前,散漫自若地给她做心理疏导,“况且,你只是配合我画一幅画,这不涉及情|色,仅仅只是对艺术的探索。” 他措辞得体逻辑清晰,无论是说话的语气亦或神态,都没有丁点异常,她听完,一时间竟有些怔神,几乎已经被他说服。 她甚至在想,或许真的是自己艺术细胞欠缺艺术造诣太低,才会误解他的高雅。 内心进行了约莫数秒的天人交战,最终,殷酥酥做好了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好吧。” 可刚说完,她一低头,就看见了面前纯白色的床,顿时黑线脸。她忍住抓狂的冲动,微笑问他:“这张床也是您老人家探索艺术的一部分?” 费疑舟瞥她一眼:“谁告诉你这是‘床’。” 殷酥酥茫然:“这不是床是什么?” “画板。”费疑舟神色淡淡,转过身,从排列整齐的置物架上取下人体彩绘的植物颜料,又开始准备颜料盘和画笔,口中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你把衣服脱了,躺上去。等我调好了颜色就可以开始。” 殷酥酥一声无言以对。 他说“把衣服脱了”这句话时,就如同在谈论天气阴晴一般自若,以至于她此刻的窘促羞涩与不安,都像是种对他“高雅艺术”的亵渎。 在原地站了会儿,殷酥酥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睁眼闭眼一刹,终于下定决心。 悄悄回头看了眼。 费疑舟还在忙自己手里的事。他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脱的,就搭在画室门口的衣帽架上,身上穿着白衬衣和纯黑色正装马甲,两只袖口挽在了腕骨之上,露出的手臂漂亮,修劲,冷白。 殷酥酥轻咬唇瓣。 不多时,所有衣物都除尽,顺手叠好放在一旁。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坐在那张白色“画板”的边沿,平躺上去,看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这张画板说是画板,也并不准确,因为它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质地柔韧,软而富有支撑力。 之前刚进来时,她太过紧张,没来得及观察周围,此时躺在画板上没事干,便无意识地转动眼珠打量起四周。 费疑舟的这间画室面积不小,约莫六十来平米,除了这张像床的画板外,正西位置的那扇墙壁,整面都是一幅巨型画布,纯白色,不染纤尘。 而另外三面墙,则都是大公子收藏的名家作品,无一例外的抽象派线条画。 看着那些图案上诡异缠绕的线条,殷酥酥不禁有些惊异。 温润清矜温文尔雅,或许只是他的表象,他的内心世界,应该很复杂。 胡七八糟地思索着,脚步声闲庭信步般靠近。 费疑舟在床型画板旁站定,随手将颜料盘放在边儿上,眼睫垂低,安静地端详起眼前美景。 得利于常年对身材的严苛管理,殷酥酥的身材 曲线很好,腰肢纤细,长腿笔直。加上先天占据优势,她也一直被粉丝们称为“内娱最稀有的丰腴美人”,曲线曼妙,往下敛出一把平坦得丝毫赘肉的腰身,腰臀比也是0.7的黄金比例。 肤色瓷白,红梅点雪。 费疑舟仔细欣赏了会儿,眸色渐深。 画室内的暖气温度似乎偏高,他莫名感到一股燥,喉咙发干。于是不动声色地抬手,将领带扯松几分。 “模特的肢体要完全放松,绘出的图案才能达到效果。”他弯腰低头往她贴近些许,手掌安抚地抚过她鬓角,语调神色皆温和而平静,“如果很紧张,你可以闭上眼睛跟我聊天,继续说刚才的话题。” 殷酥酥眼睫垂得低低的,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闻言点点头,尽量将紧绷的四肢放松些许,竭力镇定地说:“好。” 刚才的话题…… 刚才她跟他聊到哪儿了来着? 殷酥酥闭上眼睛回忆着,几秒后,接着轻声说:“那天的晚宴,我的销售额指标是七十万欧元。但事实上,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几乎是没有可能完成的。” “我只是个不出名的小艺人,不认识什么富豪,没有人脉,我只能鼓起勇气和周围的人搭讪。” “因为不敢和周人搭讪,所以就喝了很多酒壮胆?”费疑舟很随意地应声。 他话音传入耳道的同时,殷酥酥便感觉到身上袭来一阵凉意。 颜料是凉的,笔刷是柔软的。 两相结合,让人求生不得。 “……”她倒吸口凉气,知道他已经开始落笔,满脸绯红咬牙忍耐,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没有办法,只能用说话来转移感官,硬着头皮继续道,“是的。” 说到这里,殷酥酥忽然有点感叹,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弧,“但尽管这样,我当晚的销售额还是只有两万欧。把品牌方气得不轻。” “所以,晚宴结束后你才会朝我冲过来。”费疑舟说。 “是的……”殷酥酥叹息。 “你当时并不认识我,为什么觉得我会买那些珠宝?”他问。 “我不是觉得你会购买。只是那种情况下,酒劲上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要尝试。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晚看其他人对你的态度……”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半秒,斟酌着用词,“让我感觉你地位匪浅,也非常有钱。” 费疑舟闻声,很轻地笑了下,“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那晚应邀赴了那场晚宴?” “该庆幸的是我吧。”她嗓音很轻,“机缘巧合认识了你,得到你那么多的照拂和优待。” 这句话过后,两人便默契地不再吱声。 殷酥酥微侧头,十根纤细的手指在身侧用力收拢,攥成了两只拳头,不知这场大公子对艺术的探索还要多久才结束。 完全是咬紧牙关在坚持。 咫尺之遥,费疑舟手持画笔,眉眼间神色格外专注而沉静,于她雪色的 肌肤不断落笔,勾描,晕染。 佛罗伦萨那个细雨朦胧夜,他匆匆一瞥,看见她戴着手链的腕,竟比钻石更加惹眼。那晚之后,他便无端开始关注各种鲜艳的色彩,开始研究人体彩绘。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亲手在她身上勾勒出他喜欢的线条,描绘出他喜欢的图案。 为她染上他的颜色,留下他的印记。 这场创作,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十二点多。 窗外月华如水,清清浅浅洒向大地,仿佛从天宫洒落的银霖。 费疑舟落下最后一笔,直起身,眉眼低垂,于冷色调的白光下观赏自己的画作。 他以红蓝双色为主色调,在她肢体的上半部分描绘,大面积的蓝色做底色铺陈,以红色线条做构图,最后辅以明艳的黄颜色来零星点缀。 图画并不满,他中意留白与想象,所以所有色彩图案都集中在她的腰肢以上,以下部分只施加了很简单的笔墨。 于是,床型画板上的姑娘,上半身及附近区域,被各类色彩涂抹,看上去有种格外凌乱妖异的媚态。 而画板的下半部分,依旧工整,清新,纯洁。 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与反差。 费疑舟神色冷静,手持画笔看了殷酥酥一会儿,食指处便袭来一阵痒,白蚁噬心一般,钻心又蚀骨。 不对。 还是有哪里不对。 总觉得,这幅由他创作的以她为名的画,美则美矣,却少了点什么东西,未达到心理预期的高度。 烟瘾汹涌如潮浪席卷,被费疑舟毫无破绽地压下来。 他又沉默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蓦地想到什么,于是放下画笔,十指收拢,握住了她的腰。 大概是因为没经历过,殷酥酥这个被大公子选中的彩绘模特,当得着实糟糕。她太紧张,也太惊慌,肢体一直是僵硬的,始终不够舒展,全程紧闭双眼不敢睁开,连眉头处的皮肤都深拧成结。 忐忑中,觉察到已经好几分钟没有画笔落下,她微怔,准备睁开双眼看看情况。 却冷不防被握住腰,再然后,便清晰感觉到一阵冷冽的气流。 “……”殷酥酥脸红如火,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双眸猛一下睁开,愕然地瞪圆。 她没有想到,他所谓的“艺术探索”还有这种环节。 想要说什么,但话语还来不及出口,便有破碎的轻咛先断断续续溢出。 几秒光景,整个人便从最初的僵硬如石,软成了一滩水。 唯有十指比之前攥得更紧,用尽全力揪着身下的白色画布。 不多时,她便细声哭起来,泪流个不停,齿尖扣住下嘴唇想要忍住破出嗓的声音,但根本是徒劳。 他捧她在掌心,深吃而轻舐,温柔得强势霸道,毫不留情。 直到她在某一瞬卸力,十指虚脱般放松,他才勉强垂怜地饶过她。 泪水从殷酥酥脸颊滑落,将她脑袋附近的画布浸染成了深 色。她完全没了力,像只溺水很久才被捞上来的小猫,虚软地瘫倒,发丝汗湿,脸颊耳侧脖子根,霞云层层堆叠遍布。 费疑舟漂亮的薄唇上萦着层很浅的水光,低眸安静地凝视她,凝视这幅被他以吻渡入了灵魂的画作。 片刻,他以指尖徐徐勾勒她的唇形,终于感到满意。 接着转过身,从衣帽架上取下西服外套,盖在她身上,继而便将她打横抱起,往画室大门的方向走去。 殷酥酥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顾不上窘促,惊讶道:“你做什么?我身上都是颜料,会弄在你的衣服上。” “弄就弄上了。”费疑舟没什么情绪地搭话,“又不是大不了的事。” 殷酥酥瞪眼:“你这些衣服都只能干洗,就算是水溶性的植物颜料也很难处理干净吧。” “洗不干净就不穿了。”费疑舟低眸看向她,“我损失几件衣服,总比你光着身子走出去要好。” 殷酥酥沉默。仔细一想,他说得确实也对,便乖乖躺在怀里不再乱动,任由他以西服将自己裹住,抱着进电梯,回三楼主卧。 费疑舟一直把殷酥酥抱到了浴室门口,然后才将她放下。 她身上本就五颜六色,这会儿又披着他过分宽大西服外套,瞧着颇有几分滑稽。 他伸手捏了捏她红潮未褪的耳垂,柔声道:“你身上的各种颜色,清水就能洗净。” “可是……”殷酥酥有点不理解,晶亮水润的眸望着他,“你花了那么久才画好的彩绘,这就让我直接洗干净了。都不用拍个照什么的?” 费疑舟:“我倒是也想拍照。” 殷酥酥:“那怎么不拍?”总觉得耗费时间心血绘制的作品,不留个纪念就洗掉,好像很可惜。 费疑舟看着她娇艳绯红的脸,回答:“在我的观念里,你是个女孩子,我即使再喜欢再中意,也不能对着你的身体拍照留念。这是对女性最基本的尊重。” 殷酥酥闻听此言,心中瞬间动容,好几秒才别开视线,说:“嗯。我知道了。” “而且……”费疑舟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她眨了眨眼。 “这个作品的精华在最后。”他莞尔,指腹慢条斯理轻捻她的腮肉,语调透出几分懒漫的玩儿味,“那种特定情境下的最佳状态,很稀有,昙花一现。留不住的,难道不是么?” 殷酥酥脸更烫,嘟囔着挤出一句“我先洗澡了”便落荒而逃,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浴室门。 * 城南某高档茶餐厅会所。 秋日的午后,太阳悬在天空,和煦阳光将秋风的寒凉中和。几个穿工作服的园丁进入花园,开始精心修剪打理绿植的枝叶。 下午一点二十五分,一辆宾利车行驶至会所大门前,平稳停下。 穿西装戴白手套的侍者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首先从车里落下的,是一只卡其色羊皮小靴。 “好了好了,我已经下车了,就来 。”申采丽下车时还在打电话,应付过致电催促的友人,才收起手机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会所。 巴洛克风格的会所,处处都透着奢靡味道。 京城的贵妇阔太们喜欢搞茶话会,隔三差五便要约在一起喝点茶吃点心,美其名曰交流沟通增进感情,其实也就是说说这家的八卦,聊聊那家的笑话。 这种属性的茶话会,费太太申采丽一贯是不喜欢掺和的。 她平日喜欢钻研中医和养生,在她看来,与其把几个钟头的时间浪费在说人闲话上,还不如多看几本医书,多给家里的老爷子熬点延年益寿的补汤。 今天来到这里,实在是因为好友阮梦实想来听八卦请她作陪,再三劝说,她耳根子又软,这才勉勉强强应下。 不多时,引路的侍应生推开了雅间大门,申采丽挽着她的喜马拉雅施施然入内,瞬间便被里头的所有人瞩目。 “采丽!”阮梦实招了招手,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你了呢。” “不好生意,路上有点堵车。”申采丽弯唇浅笑,说到这里,低头看眼腕上的表,“不过,约的时间是一点半,我应该没有迟到吧?” “当然没有了。”场上另一名阔太笑容满面地附和。 “谁不知道你们费家上下家风严格,上至豫真老爷子,下至你们养的一只猫,时间观念都是强得不得了。”阮梦实打趣,过去牵了申采丽的手,把她领到唯一空着的主位坐下。 申采丽脸色始终挂着一抹得体端方的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开始听其他太太们聊天。 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无聊的贵妇阔太聚一起,两句话的功夫不到,就聊到了瓜上。哪家的儿子又不听话,为个女明星放弃家产继承权,哪家的女儿又不听话,非要嫁给一个山里出来的凤凰男。 申采丽耐着性子听了会儿,忍不住给好友发信息:【什么时候撤?】 阮梦实:【撤什么撤,听得正开心。】 “……”申采丽秉承着申家长女、费家长媳的良好品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优雅熄屏,继续微笑。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问她道:“对了费太太,我听说你儿子小时候也出过一些心理上的毛病,后面是怎么治好的?能不能把医生推荐给我?” 话音刚落,雅间内鸦雀无声。 申采丽脸色突地变了,喝了口茶,目光望向生源方向。对方是一个面生人,第一次见。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朝说话的人看去。 这名太太衣着倒是挺光鲜,长相靓丽,年纪也轻。但,或许正因她太年轻,嫁入婆家的时间还不久,还未在这个圈子混出一套察言观色谨言慎行的好本事,因为在场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都是不可能对申采丽提这桩陈年往事的。 一时间,阔太们面面相觑,喝茶的喝茶,看戏的看戏,都有些好奇事态之后的走向,好奇申采丽会如何回答。 毕竟,她儿子那件事虽是秘 密,有所耳闻的人倒也不少。 圈子就这么大,传来传去,各个版本都有,大家还是想知道最真实的情况究竟是如何。 须臾,申采丽往嘴里放了块青枣,缓慢咀嚼,优雅地咽下。然后才朝问问题的年轻女人露出个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年轻太太倒不像有恶意,难为情地笑了下,说,“我家孩子最近好像也出了点心理方面的毛病,请了心理医生来家里治疗,好几次了,没什么起色。之前听说您家孩子也有类似的情况,就想求教一下。” 申采丽垂眸,没有过多责怪对方,只是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道:“这是费氏医院的电话。你直接打这个号,找心理科主任,就说是我介绍的。” 年轻太太面露喜色,连连道谢。 之后,申采丽便彻底对这场茶话会失去了兴趣,起身对众人打过招呼,挽着包离去。 “采丽!”阮梦实蹙眉,也抓起包跟出去。 总共就八个人,走了俩,剩下的六人没觉得扫兴,反而愈发兴致勃勃。 一个染红色指甲的中年妇人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同伴道:“这个申采丽,教养也真够好的,换成我听别人提这件事,不翻脸才怪。” 同伴耸肩:“都快十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个时候还被翻出来,她这个当妈的也够糟心。” * 阮梦实一路疾走,到电梯间是才将申采丽拦住。 “采丽。”阮梦实面上尽是愧色,道,“那是刘景成那厮新娶的续弦,脑子笨不懂事,你别生气了。下次再和她们聚会,我不叫你了。” “没事。”申采丽怔然地摇了下头,目光透过走廊的窗落向远处,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阮梦实知道她心里难受,上前轻轻握住她肩膀,宽慰道:“好了。阿凝现在已经成家立业了,当年那件事只是他人生道路上一段很小的插曲,翻过就过了。他现在好好的呢,你啊,放宽心,就等着抱孙子孙女吧。” 申采丽静默许久,侧眸看向好友,说:“你知道他娶的姑娘是谁吗?” 阮梦实摇头。 申采丽:“就是当年兰夏那个小女孩儿。” “……”阮梦实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压着嗓子脱口而出:“当年你们花了那么多心血,用的全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治疗手段,不应该啊。他又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申采丽苦涩地笑,摇摇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说,目前一切还算好。” 阮梦实沉吟良久,伸手抱了下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姐妹,柔声道:“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也都是五六十的人了,别操那么多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交给老天爷吧,一切自有定数。”!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6 章 Chapter 56 * 八月份已近尾梢,殷酥酥每天的生活,白天上工拍戏,晚上回家和金主老公“玩游戏”,过得可谓是十二分的精彩和充实。 一晃眼,就到了费疑舟要去澳门参加酒会的日子。 今天是三十一号,八月的最后一天,全中国所有学生党的噩梦之日,于已经步入社会参加工作的成年人而言,却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工作日。 殷酥酥照旧一大早就赶到片场,边化妆边看今天要拍的戏份剧本。 因答应了金主老公要陪他出席澳门的酒会,殷酥酥早在几l日前就跟剧组请好了假,说好今天下午一点她就要准时从片场离开。 上午的戏拍得还算顺利。 十一点多,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去领了工作餐,回到各自的休息区开餐,殷酥酥则回到化妆间让许小芙帮着卸妆。 悬疑剧就是这点儿不好,动不动就要绑架,动不动就要受伤。 许小芙用卸妆棉蘸取专用卸妆水,小心翼翼替殷酥酥拭去脸上的道具血浆,随口道:“酥酥姐,你下午请假是有什么事吗?” “要陪那位去参加一个宴会。”殷酥酥应得自然而随意,“说是在澳门那边。” “澳门?”小丫头大眼一亮,兴奋道,“我还没去过澳门欸,你之前去过没有?好玩吗?” 殷酥酥见小芙对澳门这么感兴趣,也乐意与她分享,耐着性子柔声回答:“我以前去过几l次。澳门这地方挺小的,不过很多葡式建筑,所以看上去比较有异国情调,拍拍照什么的蛮出片。至于玩的地方……可能我不是本地人不够了解吧,我只知道那几l个赌场酒店还不错,那儿的支柱产业就是□□旅游业,可以去赌场里小赌几l百块,长长见识。” 擦完假血浆,许小芙又用干净洗脸巾将殷酥酥的脸整个擦拭一遍,继续好奇地追问:“那你们要去澳门,机票订好了吗?像那位出行,应该永远都只坐头等舱吧?” 殷酥酥静默两秒,说:“不是。” “啊?”许小芙惊呆,“难道还会坐经济舱?不可能吧?” 殷酥酥:“那位出行,只坐私人公务机。” 许小芙:“……好的。”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我想象不到。 和小芙东拉西扯地瞎聊了会儿,一点整,殷酥酥坐上迈巴赫赶回南新费宅,开始倒腾她参加酒会的妆造。 作为一个帮金主老公撑门面的花瓶,殷酥酥十分自觉,冲回主卧之后便直奔衣帽间的礼服区,一件一件挑选起来。 礼服区挂着数十件精美晚礼服,都是她搬来这段时间,费疑舟给陆陆续续添置的。有国际大牌也有本土设计师品牌,有秀场高定,也有出自大师之手的纯手工旗袍。 找了会儿,她眼前一亮,抓出一件深紫色的修身鱼尾礼服,用最快的速度套在了身上。 穿好服装,坐回梳妆台前正要开始上妆,一阵敲门声却忽然响起。 殷酥酥心生疑 云,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一瞧,门口站着的是慎叔,慎叔背后还跟着几l个衣着时尚的男女。 殷酥酥:“怎么了叔?” “殷小姐,这是大少爷安排的这是妆造团队,负责你今晚出席宴会的造型。” 慎叔笑容随和,说着往外递了个眼色,团队的人立刻走进卧室,将还有些迷茫的殷酥酥摁回梳妆台前,搞头发的搞头发,上底妆的上底妆,分工明确地忙活开。 殷酥酥身上的鱼尾礼服也被脱下,换上了一身白玉兰色改良旗袍款晚礼服,披肩和长拖尾上缀以白雀翎,仙气十足。 两个小时后,妆造完毕,殷酥酥对着镜子照了一圈,被里面的美艳女明星惊艳。 谢过妆造团队的各位老师,她拿起晚宴包出了门,乘车直接去往机场。 费疑舟今天白天在澳门谈合作,私人公务机早上飞抵澳门,又马不停蹄地折返回京城,来接殷酥酥。 偌大的机舱空空如也。 空中服务团队格外周到,又是茶果点心又是私厨餐点,殷酥酥独自一人享受着这些至尊级服务,只觉得梦幻。 一路吃吃喝喝追追剧,飞机开始下降高度的时候,殷酥酥收到了这架私人飞机机主的微信息。 费疑舟:【刚谈完事情,现在来机场接你。】 殷酥酥眨了眨眼,很体贴地给他回话:【你今天累了一天,不用特意来接我。晚宴地址在哪里,发到我手机,我自己过来。】 消息发送过去,对方却没有再回复。 约半个钟头后,公务机抵达澳门。 殷酥酥出门的时候嫌高跟鞋走路不方便,便随便穿了双运动鞋,将高跟鞋拎在一个袋子里。因此,机场的公务机候机大楼这边,费家大公子第一眼见到他的太太时,便是如下场景。 年轻女孩儿一身华丽中式礼服,长发半挽,妆容精致,整个人在夕阳的映照下几l乎在发光,美艳动人不可方物。然而,大约是裙摆太长影响到走路,她将裙摆一角拎在手上,露出的纤白小腿之下,一双白色运动鞋格外扎眼,走得虎虎生风。 费疑舟扬了下眉,将手里的香烟戳熄在烟灰缸里,站起身,伸手去迎她。 殷酥酥脸上已自动扬起明媚笑颜,却无视了他伸来的手,只落落大方一笑:“费总。” 费疑舟手悬半空,停顿一秒,不动声色地垂低。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遭,散漫道:“殷小姐这套造型这个搭配,还真是别出心裁。” 殷酥酥被呛了下,知道他在挖苦她运动鞋配温婉礼服,囧道:“造型团队给我配的高跟鞋太高了,晚宴快开始时我再换。” 费疑舟闻声,微蹙眉:“穿着不舒服?” 殷酥酥轻声说:“没有防水台,稍有些累脚。” 费疑舟没再说什么,长臂微曲,绅士地往前一伸,以目光示意。她顿悟,乖巧环过,两人相携走出候机楼,经公务楼专属通道直接乘车离去。 今晚的晚宴由澳门的丰彩集团主办,为 庆祝全球第三十一家大型海上赌场酒店盛大开业,特设游轮晚宴,邀请各界名流莅临,参观交流。 晚上八点左右,夜幕低垂,澳门的夜拉开帷幕。 挂澳门牌照的纯黑色宾利车在码头停下。 殷酥酥从随身带的袋子里取出一双银色细跟高跟鞋,准备换上。 费疑舟垂眸看见,却道:“你稍等一下。” 殷酥酥不解,迷茫地抬眸:“等什么。” 费疑舟不答话,目光平静地看着车窗外面。十五分钟后,又一辆澳门牌照的车平稳驶来,停在宾利车旁边。 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何助理长腿落车。他手里拎着一只精美礼袋,径直走到了宾利车旁。 费疑舟落下车窗。 何建勤微笑:“鞋子买到了,先生。” “多谢。”费疑舟接过礼袋,随手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只浅粉色的硬质鞋盒。 殷酥酥目瞪口呆,问他:“我是说刚才怎么没见到何生。你让他帮我重新买了一双鞋?” “嗯。”费疑舟淡声应着,打开鞋盒,里头躺着一双女士单鞋,珠光银灰色系,平底。 他以左手将鞋子取出,俯身弯腰,再以右手捏住她纤细的脚踝骨,略微托高,将鞋子从她的足尖套入。 “我、我自己来吧……”殷酥酥被他这举动弄得一阵慌神,下意识就想把脚往回缩。 这位大佬是什么身份,他这双向来统揽大局的手,怎么能用来给她穿鞋? 可她的反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费疑舟眼也不抬,只是淡淡说了句“别动”,便成功将她微弱的抗争瓦解。 他目光落在她莹润白皙的脚踝上,只觉那只骨纤细柔弱,置于他指掌之间,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因而动作便更轻,也更柔,指骨稍微用力,将她的左脚套进平底鞋。 噗通噗通。 殷酥酥的心跳已经失序,轻咬嘴唇,直愣愣看着眼前费疑舟的脸。 他和她两人分别坐在商务车中部的左右位置,隔的距离本就不远,此时,他为方便给她穿鞋,弯下了腰,低下了头,左边膝盖几l乎已半跪在地垫软毯上,用来供她踩踏落脚。 这个角度,使得她也有了居高临下的架势,看他亦能称作俯视。 他前额骨饱满开阔,眼窝位置敛入,形成一副格外深邃的眉眼,山根挺直,鼻梁骨硬朗,通体是格外流畅的一根骨线。鼻尖俯视图是个漂亮的三角,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 着实是…… 越看越觉得顺眼好看。 殷酥酥脑子里一通神游太虚。没一会儿,费疑舟便帮她穿好了两只鞋。 他低眸打量几l眼,将她踩在他膝上的右脚放止车厢地面,淡声道:“试着踩两下,看会不会累脚。” 殷酥酥脸色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听他说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乖乖听话,两只脚交替着,用力踩了踩车上的地毯软垫。 踩一 下,再踩一下。 发现,这鞋子不仅大小合适,底子还是软底,穿着相当舒适。 “很软,一点也不累。”她抬起脑袋看他,目露欣喜又有几l分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费疑舟注视着她璀璨的眸,倏忽莞尔,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如果我连你穿什么码数的鞋都不知道,不是就太失职了。” 听完这个理论,殷酥酥沉默,心里莫名发虚。 因为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就知道她双脚的尺码,那她确实自愧不如。至今为止,她不仅不知道他穿多大的鞋,甚至连他穿多大的衬衣多大的西服外套都不知道。 静默两秒,她最后只能小声挤出两个字:“谢谢。” 费疑舟没再说话,径自执了她的手收握于五指,带她下车。 港口高楼云集霓虹闪烁,灯光在海面上投落五彩斑斓的光,一艘舰长约300米,舰宽约34米的豪华游轮停泊在港口位置。舱内同样灯火煌煌,码头的露天停车场上豪车云集,海风拂面,豪车云集,名流荟萃,衣香鬓影。 富商豪绅们在港口云集,见了面,认识的寒暄一一,不认识的也点头微笑,纷纷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有序登船。 一片欢声笑语的盛况。 殷酥酥跟在费疑舟身后进了宴会厅,两人刚一进门,便成为了全场的绝对焦点。 年长些的富豪名流们认识费疑舟,不认识殷酥酥,看见两人相携现身,他们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一是因费家大公子的身份,一是因大公子身畔那耀眼娇艳的美人。 至于年轻些的小姐太太或者新贵,则纷纷惊愕地睁大了眼。 费氏话事人自古以来行事低调,不怎么出席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年轻人们不认识他,却认识他身边那位近来热度颇高的女明星。 “这不是殷酥酥吗?”一个穿Chle最新款小礼裙的千金小姐压低了嗓子说,惊讶道,“她也收到邀请了?” “怎么可能是邀请她。没看她还挽了一位,明显就是个充门面的花瓶女伴。”答话的是一个拿Alexander晚宴包的年轻太太。 Chle小姐声音哑得更低:“之前网上一直在传,殷酥酥背后有人,该不会就是她旁边那位吧?” Alexander年轻太太瞥了这位友人一眼,目光格外耐人寻味,“你知道那位是谁吗?可别在这儿胡说。” “是谁?”千金小姐好奇。 “那是费家的长公子。”年轻太太说着,有些骄矜地扬了扬头,颇有几l分自己更有见识人脉也广的自得,续道,“这位长公子生性低调,从来不会和女明星有牵扯,更不可能捧哪个女明星。” “啊?”千金小姐更诧异了,“那这两个人怎么能一起出现?” 年轻太太扶了扶披肩,懒耷耷地阴阳怪气:“估计是这个殷酥酥使了手段嘛。攀不上费家,找人搭线蹭个宴会总还是可以的,毕竟她年轻有姿色。” “有可能。”千金小姐点头,啧啧两声,“这些女明星,挤破脑袋想嫁进豪门,每次有这种场合,闻着味儿就来了。” 年轻太太捂嘴嗤笑,“毕竟圈子里喜欢玩明星的也不少。在这种场子里转悠两圈,撒撒网,没准儿就能捞条老鱼呢。” …… 顶着各色眼光各种议论,殷酥酥心跳有些急促。她抿抿唇,下巴微抬,保持微笑,跟在费疑舟身旁进了这从未涉足过的上流社会名利场。 费氏话事人,走到哪儿都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 入场一十分钟的时间不到,来向大公子敬酒攀谈的人数便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殷酥酥对他们口中的海岛、地皮、生物科技毫无兴趣,强打精神赔笑脸,站在费疑舟身边当她的美丽花瓶背景板。 没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这种衣香鬓影的晚宴,大人物们彼此结交,扩展人脉,如她这种娱乐圈小糊星,甚至插不上一句话。 毕竟,她总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在这种场合里拉着人家聊表演。 思索着,殷酥酥不禁有些失落。有侍者从旁边经过,询问她是否需要饮品。 她接过一杯香槟,浅啄一口,心不在焉地看着室内喷泉池发呆。 这厢。 费疑舟刚应付两个欧洲佬,侧过眸,一眼便看见身边的姑娘神色恹恹,一副兴致不高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微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问:“你是不是很无聊?” “有点。”殷酥酥回过神,选择跟他实话实说。话音刚落,便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很小声地加以抱怨,“我为了请假陪你来参加晚宴,早上赶工拍了五场戏,下午又是化妆造型又是坐飞机赶路,又困又饿。” 她软下声音抱怨,这抱怨也就不再像抱怨,更像是温柔撒娇。费疑舟心也跟着软下来,很浅地弯起唇角,柔声道:“不然我让何生帮你开个房间,你去楼上小憩一会儿,我再派人给你送点吃的?” 殷酥酥闻言眨了眨眼睛,略思索,说:“可以是可以。那你呢?” 费疑舟:“要我陪你睡?” “……不是。”殷酥酥哽住,沉默须臾,又换了个说法,说,“毕竟我是你的女伴,专程来这里给你撑门面的。我走了,其他人都有女伴,你没有,那你会不会有点没面子?” 费疑舟看着她,很平静地说:“没面子倒不至于,我就是怕自己会想你。” 殷酥酥:“……” 殷酥酥没料到,这么大庭广众的场合,他也能正儿八经地跟她说骚话。静默了会儿,她直接无视了他说的会想她,转而问:“这个宴会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费疑舟说:“看流程书,十点半会转场到顶楼赌场,不想玩的随时可以走,想玩的也能通宵达旦。” “通宵?”殷酥酥惊异,小声嘟囔,“你们上流社会玩起来真够不知节制的,通宵达旦玩牌九赌钱,也不怕又输钱又亏身子。” 费疑舟已经饮过几l杯酒,眸色沉沉的,笑意也慵懒,“既然是玩,当然就要玩尽兴。” “好吧……”殷酥酥想了想,最终同意了他之前那个提议,说,“行,麻烦你让何生帮我开个房间,我确实挺困的,去房间里眯会儿。你要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再下来找你。” 费疑舟应她:“好。” 约定好后,费疑舟便致电何建勤。 何生办事效率极高,三分钟后便来宴会厅,将殷酥酥接去位于游轮十七层的海景总统套房。 将人送到后,何生转身离去。 送别何助理,殷酥酥关上门,拍了拍僵笑整晚快要坏掉的脸皮,哀嚎一声,噗通趴进套房的柔软沙发里。 踢掉鞋子,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不多时,又听见门铃被摁响。 叮咚。 殷酥酥拖着疲乏的身躯从沙发上撑坐起来,光着脚翻出一双一次性家居鞋,穿好,过去开了门。 原来是酒店的服务人员,为她送来了一份法餐。 殷酥酥这会儿正饥肠辘辘,看见吃的,她灰扑扑的眸子瞬间一亮,也不麻烦服务生把餐盘送进门了,双手并用接过来,放在餐桌上,坐下,拿起刀叉开造。 一面叉起牛排往嘴里送,一面指尖划拉着玩手机。 忽然叮一声,微信群“富婆孵化园”弹出了新消息,殷酥酥切进去看了眼,是许小芙发的。 许小芙:【酥酥姐!怎么样怎么样?游轮晚宴好玩吗?】 许小芙:【有没有图片啊,好好奇是什么样子【星星眼.jpg】】 紧随其后,梁静的消息也跟着弹出来:【你这小丫头片子也真是不懂事。你酥酥姐名义上是去当花瓶女伴,实际上是去度蜜月,哪儿来的闲工夫回你消息。】 许小芙:【好吧……【失望.jpg】】 吧唧。 殷酥酥嚼烂嘴里的七成熟大排,咕咚咽下,敲字回复:【游轮很豪华,澳门夜景也不错。至于这个晚宴,不好玩。】 摁下发送键后,她又随手拍了张自己面前的法餐照发进群里,并附上说明:【老公在底下喝酒应酬,我在楼上独守空房,真是完美的“蜜月”。】 许小芙:【有一说一,这份吃的看着还是很不错……】 许小芙:【不过费疑舟怎么这么过分呐?他带你来参加宴会,结果又把你一个人晾在这儿?【愤怒.jpg】】 梁静也跟着附和:【就是。咱金主爸爸这事儿干得可不太对。】 梁静:【不过男人嘛,本来也别指望他们是多好的东西。】 “……”看着小姐妹们开始对费疑舟群起而攻之,殷酥酥咬着叉子皱了下眉,心里怪怪的,双手并用,指尖敲得屏幕哐哐响。 殷酥酥:【不是不是,你们不要误会。】 殷酥酥:【不是他把我晾在这儿,是我拍戏坐飞机比较累,说太困了想睡觉,他才帮我开了个房间让我休息。】 殷酥酥:【他其实还是很好的。】 许小芙:【?】 梁静:【?】 梁静:【@殷酥酥,姐妹你不对劲啊,我们俩也没说那位爷什么坏话吧,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跳脚干什么?】 屏幕这头,殷酥酥被梁静一质问,顿时心虚,囧囧地回复:【……我哪里跳脚了……】 许小芙:【你跳没跳脚我们没看出来,但是你特别紧张他维护他,我们都看出来了。】 梁静:【?!】 梁静:【你和费疑舟现在是合法夫妻,你维护他紧张他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再三强调,再次提醒你!管好自己的心,千万不要动真格!】 殷酥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真格了,我清醒得很。】 梁静:【你清醒就好。】 梁静:【不然等到梦醒时分,你想哭都没地儿哭我告诉你。】 看着经纪人姐妹发来的灵魂忠告,殷酥酥蹙了下眉,心头无端端便觉得有些烦躁,不太耐烦地打字:【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一件事你总是翻来覆去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梁静:【我是看你傻乎乎的,怕你被这些有钱人套路。】 这时,大约是嗅到了两位群友之间的火药味,许小芙赶紧站出来换了个话题,打圆场。 许小芙:【对了酥酥,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晚上要早点睡不能掐点儿给你祝福,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啦!】 后头还跟着一个小熊捧蛋糕的可爱表情包。 殷酥酥心里感动,弯起唇,回复小芙:【谢谢!】 梁静:【生日快乐。】 梁静:【祝你新的一岁远离套路男,不当恋爱脑【微笑】。】 殷酥酥捏着手机,“噗嗤”一声失笑出声,又气又好笑又感动,敲字:【呵呵。勉强谢谢。】 聊天结束,殷酥酥熄灭手机屏,继续吃她的牛排。 抬眸望向窗外。 远处,浩瀚无垠的海洋与漆黑的天空连成一片,呈现出深黑色,与港口霓虹斑斓的都市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不禁怔然出神。 要是梁姐和小芙不说,她几l乎已经忘记,午夜12点之后,就是她的生日。 生日前夕,她被金主老公拎到澳门,做花瓶陪他出席晚宴。等到午夜十一点,她应该正处于从澳门飞回京的飞机上…… 明天生日又如何? 她还不是要赶在八点之前到片场上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殷酥酥忆起上次香港太平山的周氏家宴,又想到今晚也要熬夜赶飞机,睡不好觉,她不禁悲从中来,顿觉面前的牛排都不香了。 胡乱塞了几l口填饱肚子,便躺在沙发上闭眼睡去。 一觉睡了不知多久。 数小时后,是一阵敲门声将殷酥酥从梦中唤醒——砰砰。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起初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 方。缓了几l秒,等三魂七魄尽数归位,才起身,趿拉着家居鞋过去把门打开。 房门外,走廊的光线稍显昏沉,一副中世纪的重彩油画之下,男人长身玉立,眼帘低垂直勾勾盯着她,眸色黯得幽沉。 殷酥酥睡得发髻都散了,一头卷发蓬蓬松松堆在脑后,愈发显得风情万种。 她想揉眼睛,又反应过来自己带着妆,转而用手摸了摸头发,呆呆地问:“要准备走了吗?” 令殷酥酥没想到的是,她话刚问完,费疑舟竟兀然伸手勾住她腰身,将她一把楼了过去。 动作亲昵,又霸道不讲道理。 浓郁的酒香,混着他一贯清冽冷调的味道,扑鼻而来。殷酥酥被他揽贴入怀,脸唰的红了,慌乱间伸手推搡他,压低声道:“你干什么?会被其他人看到,被拍到就完了!” 费疑舟不顾她抗议,低头贴她更近,“也不问是谁敲门,直接就过来开。胆子这么大,不怕我是坏人?” “我……我根本都还没睡醒。”她嘀咕着解释,眼神不时东张西望,生怕忽然出现一个人撞破她和他的私情,“听见敲门,下意识就过来开门,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不知他饮过多少酒,也不知他有没有醉意,她只看见,他瞳色暗沉沉一片,里头倒映出一个面红耳赤又慌乱无措的她。 费疑舟扣住她细软的腰,未再深究她不问人就开门的事,搂了人折返回房间。 海景总统套房,面积百平米,有露台。 费疑舟推开落地玻璃门,揽紧殷酥酥,径直来到露台上。 这里是近海,周围尚可见丝丝光亮,但站在这里朝远处眺望,大海便丝毫没有白日的浪漫温柔,活像一只庞大黑暗的怪兽,能吞噬一切。 晚间的海风很烈,殷酥酥的长发被吹得肆意飞舞,觉得冷,忍不住就想往他怀里躲。 费疑舟察觉到她这个可爱的小动作,微勾唇,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肩头,将她紧紧搂住。 他头枕在她脑袋顶,她微扬脖子,前额便碰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这里风很大。”殷酥酥很困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稍等一下。”他轻声说。 殷酥酥眼眸里泛起迷茫的光,动了动唇还想问什么,然而下一瞬,随着轻盈的一声“嘭”,一道绚丽弧线映亮天际。 整片夜空被炸了开。 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绚丽夺目。火星金丝一般往四周迸射开,像从天宫倾泻而下的金色瀑布,又像仙人醉酒时执笔,从广袖里淌出的金墨。 漫天烟花,无比的璀璨,将海面都映得莹莹发光。 “……” 殷酥酥怔然,仰望着漫天焰火,错愕而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她听见耳畔传来他清冷的嗓音,低声道:“零点了。生日快乐,我的小姑娘。”! 第 57 章 Chapter 57 * 烟花将整片夜空都照得绚亮。 顶层的赌场原本喧嚣一片,此时,挥金如土的豪绅们也被天际的烟花吸引了注意力,玩骰子玩纸牌的全都停下手中动作,转身侧头,望向于近海天空绽放的焰火。 短暂的惊讶失语后,人群开始议论。 有年轻女孩子满目欣喜,赞叹道:“哇,好漂亮的烟花。是谁放的?” 同伴摇摇头,脸上带着憧憬:“不知道啊。” 也有年纪大些的中年人叼着雪茄摆摆手,嗤道:“放烟花多老套,都是我们年轻时候玩剩下的。” “哪个年代的小女生都吃这一套。”同行的人朝他笑,心照不宣,“罗曼蒂克经典招数。” 名流们走出娱乐舱,对着烟火围观拍照,还有发朋友圈发微博发ins的,配张烟花盛放的图,附以文字:【澳门港的烟花。这盛大的浪漫,今夜不知在为谁绽放。】 盛大的浪漫,一朵接一朵,藏匿着隐秘的欢喜。 总统套房的露台上,殷酥酥仰着脖子看着天,漫天璀璨的焰火映入她眼睛,将一对黑幽幽的瞳映照得格外亮。 她一时竟看入了迷。 费疑舟从背后拥着她,随她一起抬眸望天。下颌枕在她黑发蓬松的脑袋顶,并不真的往下施力,只是轻柔贴合,紧密相依。 忽地,他极轻声地问她:“喜欢吗。” “喜欢……”她也轻声回应,身心被巨大的惊喜席卷,神色间还残留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怔然。应完,又转身望向他的脸,讷讷道,“零点之后是我生日,我以为你太忙,早就忘记了。” 不知是不是饮过酒的缘故,男人此时眸色沉如浓墨,缀入焰火的光,显得灼灼逼人。 他低眸凝视她,俄而很浅地勾了勾嘴角,指尖轻抚她耳廓,道:“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是件大事。而且,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怎么会忘。” 殷酥酥感叹:“你今天又是见合作方又是参加会议、出席晚宴,忙得脚不沾地。竟然还能心血来潮,想到帮我准备这场庆生烟花?” 费疑舟摇头,说道:“这场烟花,我提前很多天就在做准备。” 闻言,殷酥酥霎时惊异,双眸略微睁圆,一时不理解。 “我之前让你今天陪我来澳门,你难道就没觉得奇怪。”费疑舟低着眸,目光沉沉,嗓音也分外的柔,“什么时候带你出远门不好,偏偏选在你生日的前一晚?” 殷酥酥后知后觉回过味,惊得脱口而出:“所以,这场游轮晚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做你女伴只是其次,你最主要的目的,是带我来看这场烟花?” “嗯。” “……”殷酥酥蓦然失语。 相识至今,她一直知道他端方贵重教养极佳,是个很好的人,对她这个合约妻子,也始终称得上尽心尽力。她知道他对她好,却没有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 记住她的生日,为她准备惊 喜,这漫天的耀眼烟花,每一粒迸开的火星子都像落进她心里,炙得她心底阵阵发烫。 在开满整片天际的烟火映衬下,他们安静地相拥,无声地对视。 良久良久。 殷酥酥鼻尖发涩,眼眶也涌上一阵热意。怕被费疑舟发现,她刻意将头埋低,吸了吸鼻子才半带玩笑般,对他说:“费先生,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好,会容易让人爱上你的。” 话刚说完,下颌便被男人的手掌捏住,被温柔包裹,又被不容悖逆地抬高。 费疑舟垂睫凝视她。她像只心虚慌张的小动物,总是下意识躲闪他的眼神,这一次,他却不想轻易让她逃。 四目相对。殷酥酥轻抿住唇,心跳越跳越错乱飞快。 费疑舟开口,语调绅士而温雅,淡淡地问:“不知道我做的这些,够不够让殷小姐爱上我?” 殷酥酥静默。 无言的几秒钟光景,于她而言仿佛是好几个世纪,与他相处的无数画面和镜头无缝串联起来,仿佛播放幻灯片般,在她脑海中依次放映,几乎让她沦陷其中。 可这些记忆的正中位置,高悬着一把剑,锋利阴森,反射着寒光,是周围人以及她自己对她的告诫。 刹那间,殷酥酥眸光微闪,沉湎的心绪也重新变得清明理智。 她仰视着他沉静的眼睛,浅笑倩兮,回答:“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们夫妻关系和睦,会吃饭睡觉谈心亲热,也会一起去看望生病的长辈,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有条不紊在进行。我爱不爱你,你爱不爱我,好像都不重要吧。” 听完她的话,费疑舟眸色渐深,拇指缓慢抬高,摁在她嘴角那抹笑容上,贴近她些许,低声道:“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殷酥酥被他用手指揉碾着唇瓣,呼吸开始失序,暗自吸气呼气,竭力镇定地说:“我知道你想要我。我说过,不会拒绝你做任何事。” 费疑舟安静地盯着她。 视线中,她的嘴唇颜色原本是浅淡的粉,被他以指腹碾弄,实在柔弱,禁受不住,色泽以肉眼可见之势逐渐变深,很快便成了红色。 树梢的樱桃般,娇艳欲滴。 他唇贴近她,呼出的气息混着丝丝酒气,在她的唇齿间缠绵,隔着将吻又未吻的距离。 殷酥酥心慌又有点怕,下意识想往后躲,可腰上的手臂搂得这样紧,她的身体只能跟他贴合更紧。脸颊耳根都在燃烧,然后就听见他平静地说:“我确实很想要你。” 殷酥酥:“……” 他话语过于直白,她愣住,没等她回过神,他竟已有进一步动作。弯了腰,长臂一手穿过她腿弯一手横过她腰肢,将她一抱起来,大步就走回卧室。 殷酥酥心跳如雷鸣,耳膜被震得发懵。 天旋地转间,人就被他放倒在了总统套房的床上。 “想到发疯。”费疑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为自己上一句话作补充。 殷酥酥嘴唇蠕动两下 ,想开口说什么,不料,他的唇已经吻下来,风卷残云,近乎有些凶狠和残暴,贪婪将她的呼吸津液悉数吞噬。 她尝到了他嘴里的酒味,带着一丝葡萄的回甘,很淡,但是醉人。 迷糊间在想,漫天烟花背景下和他亲吻,原来会有一种虔诚又庄严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他亲她亲得这样狠,一点也不庄严。 她头发乱了,妆也花了,身上华丽平整的天价礼服皱得像团咸菜,被他吻到吸不进氧气。 他却还不满足,执意要得到她更多反馈。 礼服是绑带样式,结在腰侧,不窄不宽的两段布,缠起不盈一握的细腰。 费疑舟唇齿逐渐缓下来,由烈日狂风化为如丝细雨,与她的舌温柔抵触轻缠,交换彼此的气息。与此同时,捏住绑带垂下的那片,轻轻一拽。 拖尾的雀翎本就精细,颠颠颤颤地落下几支,飘落在地毯上,又被抛落的裙装盖住。 殷酥酥看着天花板,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此刻也像那些脱落的雀翎,失去了所有依靠和附着地,当海浪席卷时,她只能用力抱住他,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那样,交付全部,赌上所有。 感觉到他的气息一路蔓延,沾着秋寒的清冽和体温,停下来。 殷酥酥头往左侧偏,紧咬唇瓣,泪眼婆娑中看见自己光洁的肩头落着一笔黑色,反应过来是他的领带。 触感柔软却冰凉。 像他彩绘时落在她身上的笔刷。 神思飞转。 嘴唇与唇相触的瞬间,殷酥酥高高仰起脖子,细白的指从他黑色短发间穿过,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脚踝也绷紧,足背形成两条笔直的线,十趾都羞涩到蜷起来。 他唇舌肆虐,兴风作浪,游刃有余,亲吻她的唇嫌不够,还以舌尖深深往里抵,打着旋儿地勾。 殷酥酥脑子里晕眩而迷乱。视线完全是迷蒙的,透过泪光看向天空,烟花竟然还未停歇。 断断续续有人上到甲板,仰头观赏这场夺目绚丽却又格外神秘的烟花,交谈声虽遥远,但还是依稀传进她耳中,教她胆战心惊,害怕得直发抖。 几十分钟前还衣着华丽妆容精心的女明星,这会儿关上房门,居然在和一个男人行这种事。 破防决堤到快要死,还不敢大声地哭。 “……”殷酥酥闭上眼,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也没闲心去管自己的妆容会蹭花成什么滑稽样了。 小片刻光景,费疑舟头重新抬起,倾身在她旁边躺下,伸出手,轻柔将浑身乏力的她搂抱进怀里。 低眸瞧着她艳红的脸蛋,和汗湿的额头,他心中的爱怜甚至盖过了身体里猛烈的冲动与狂瘾,啄吻她嘴角,哑声说:老婆,你好快。?_[(” “……”殷酥酥连指头缝都是飘的,闻声,羞恼又窘迫,瞪他一眼。没力气还嘴,眼神已经怼他几十遍。 两人抱在一起平复了会儿。 快一点时,费疑舟轻拍 了下她的腰窝,道:“缓过来没有?你明天的拍戏进度如果不能耽误,今晚我们还得赶回去。” 殷酥酥掐他手指,有些气呼呼地说:“明知道我明天要拍戏,你怎么不知道收敛点。” “收敛不了。”他语气散漫,无端透出几分旖旎又消沉的风流劲,“本来就喝了酒,你还在那儿勾个不停。你教我怎么收敛?” 殷酥酥目瞪口呆:“我又怎么勾你?” 费疑舟:“你不是说,不会拒绝我对你做任何事。” “……”殷酥酥服了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沉默两秒,忽然又想到什么,视线无意识便往某处扫了眼,道,“其实,我有件事挺奇怪的。” 费疑舟:“什么?” 殷酥酥双眸还雾蒙蒙的,脸也如氤氲艳霞。似有些难以启齿,又实在好奇,于是支吾说:“你每次……对我这样的时候,自己难道都没有感觉?” 回回都是可劲儿折腾她。 要不是那次亲眼见识过一些场景,她只怕真的会怀疑他是身体有疾,那方面不太行。 回忆起他装醉那一晚,殷酥酥脑中便不受控制地闪过某些零星画面,顿时耳根子更烫。 虽然那会儿她紧张窘迫到没眼看,也不敢看,但余光还是扫见了一点点。 仅是一丁点,都足以确定,整体远超生物教科书上的那些数值。 分外的狰狞吓人。 “……”想到这里,殷酥酥有些被吓到,忙不迭甩了下脑袋,中断回忆。 费疑舟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里漫出几丝玩味:“你觉得呢。” 殷酥酥读懂了他欲河暗涌的眼神,明白过来,却更不解了:“那你一般是怎么解决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费疑舟:“。” 费疑舟被她神奇的用语措辞引得想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给她正确答案:“我一般忍着。” “忍着?”殷酥酥诧异又困惑,“我都跟你说了,不会拒绝你做任何事,也就是说我可以跟你有夫妻之实。你为什么还要忍着?” “你的意思我清楚。” 费疑舟凝视她的眼睛,道,“但我也说过,会等到你心甘情愿。对你的任何承诺,我都不想食言。” 闻言,殷酥酥内心不禁一阵柔软动容。她脑袋靠近他颈窝,弯弯唇,柔声道:“今晚的烟花真的很美好。你也是。” 费疑舟指侧描了下她细滑的胳膊,“这么美的烟花,不值得给点奖励?” 殷酥酥被呛了下,红着脸,鼓足勇气地回道:“你刚才不是自己拿了。” “不够。”他轻抚她耳侧脖颈的线条。 “……不是要准备走了吗。我的衣服已经皱得没法穿了。”不愿再跟他东拉西扯,殷酥酥转换话题,道,“麻烦你想办法重新帮我找一件。” 费疑舟说:“礼服我原本就给你备的两件,等下打个电话让客房部送来就好。” 殷酥酥迷茫:“你事先准备两件做 什么?” “有备无患。”他食指绕起她一捋发丝,慵懒又耐人寻味地道?,“现在不正好派上用场。” “……” 殷酥酥反应过来,深深地无语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满脑子除了这档事,能不能想点别的?” 费疑舟从善如流地回答:“这不是也想了个用烟花为你庆生的主意。” 大公子伶牙俐齿,永远都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从容,殷酥酥说不过他,也比不过他的厚脸皮,只能沉默。 又在床上腻歪了会儿,不多时,游艇客房部便有人送来了一条全新女士礼服。 殷酥酥用被子裹住自己,光着脚丫去开门,然后嗖一下躲到门后,清清嗓子说:“你就放门口吧,谢谢。” 女郎笑容甜美,应了声好的,将礼服放进来,一眼没敢往里多看。 房门重新关紧。 殷酥酥紧绷着的神经微松,呼出口气,抱着礼服进了衣帽间。几分钟后,她穿好衣裳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柄卷发梳,正一下一下,将凌乱浓密的卷发梳顺。 隐约感觉到背后有风,她回过头。 原来是露台的落地玻璃门开了一半,男人靠在栏杆上抽着烟,西服没了影子,领带也不知丢到了哪儿,身上只有一件藏青色的衬衣,领扣也松开了几颗。 他被海风和夜色包裹,指间夹烟,唇齿间溢出淡白色的烟雾,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不明。 这副模样,颓懒散漫而又性.感,和白日里云端之上的冷峻形象颇具反差。 像个高端会所的头牌男模。 殷酥酥被自己脑海中的“男模”一词给惊到了,抿嘴忍住发笑的冲动,做出副平淡表情,说:“我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费疑舟应着,垂头随手掐了烟,将烟头丢进烟灰缸,从露台进来了。 见状,她自觉进卧室环视一圈,捡起被他丢在床边地毯上的西服,轻拍两下抖抖开,走出去。 “那么贵的礼服和西装,你随便扔一地。”她口中有些不满地嘟囔着,人却乖乖上前,帮他穿西服,如同所有妻子对丈夫做的那样,“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呀。” 费疑舟就着她的手穿好西服,低眸整理袖扣。闻声,自然而然一弯唇,道:“等你什么时候休个长假,送你去学一段时间金融。” 殷酥酥愣了下,抬头迷茫道:“我一个演员,学金融干什么?我没有改行的打算。” “等你学成归来,家里的钱就交给你管。”费疑舟随意地说。 殷酥酥黑线脸,很有自知之明地说:“算了吧。你有专业的财务顾问团队帮你管那几千亿的财产,哪用得上我。” 他双手掌住她腰身两侧,低眸看她,“自己太太帮着管账,总归更放心。” 殷酥酥心尖蓦地收紧,壮起胆子抬手捏他脸,轻嗔:“好了别贫了。再不出发,明天耽误了拍摄进度,我又要多一个无故旷工的黑料。” 费疑舟:“澳门飞京城也就三个多小时,时间完全充裕。” 殷酥酥肩膀一垮,丧丧地说:今晚又睡不好了。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你还是可以在飞机上睡。”费疑舟牵着她往套房大门走去,语气自若,“上次从香港回去,我只能坐椅子,这次总算可以和你一起睡床了。” 殷酥酥听见这话,鬼使神差般便接了句:“我们两个一起睡,你肯定又要动手动脚,我真的能睡觉吗?” 费疑舟微怔,旋即被她可爱又直率的质疑引得低笑出声,温和道:“那我尽量规矩点。” 殷酥酥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窘迫得抬手捂脸,任由他牵着离去。 * 和殷酥酥预想的如出一辙。 登上公务机,进了卧室,门一关,乘务人员的脚步声一远离,躺在她旁边的人就不老实了,长臂勾住她腰身把她抱过去,就开始不规矩,跟早餐店的师傅清早起来揉面团似的。 殷酥酥知道飞机上的卧室隔音不佳,咬着手指忍眼泪,硬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航行期间,莱格赛750遇上了好几次不稳定气流,机身颠簸。 空乘组长秉承着极强的责任心,用语音提示器向卧室内提醒,请里面的费先生与费太太系好安全带,捉紧床周扶手。 她哪能想到,费太太这会儿正在费先生怀里无声地哭,根本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但费疑舟听见了,怕气流颠簸之下她磕着哪儿碰着哪儿出什么意外,顺手便将床上的安全带拽过来,扣在了她身上。 殷酥酥却更加绝望。 本来就被他锁得很紧动不了,这下可好,彻底被安全带箍死。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终于舍得消停,放她晕沉沉地睡过去。 落地京城,天已蒙蒙亮。 因考虑到殷酥酥八点就要赶去片场,费疑舟在飞机上也替她备了份洗漱用品护肤品,还有一套日常穿着的便装。 对此,殷酥酥对金主老公的贴心深表感动,连带着对他不让她好好睡觉的愤懑心理也跟着减轻许多。 在飞机上把自己拾掇好,她便准备直冲片场。 首都机场常年客流量巨大,清晨时分,天都还没亮的光景,候机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好些旅客。好在公务机拥有独立的候机大楼,殷酥酥走在费疑舟身边,目之所及没有其他人。 进了同样冷清的停车场,两台熟悉的豪车瞬间映入殷酥酥视野。 一台是独一无二的劳斯莱斯清影,一台是京牌的黑色迈巴赫。 殷酥酥闷头就冲到了迈巴赫跟前,伸手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可就在这时,背后一道磁性清沉的嗓音传来,是费疑舟出声,将她叫住:“酥酥。” 殷酥酥手上动作停住。 记忆里,他多数时候唤她殷小姐,时而故意亲昵唤她老婆,情浓私密时喊她宝贝,倒是很少叫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往后看。 费疑舟人还站在 原地,晨间微风徐徐吹过去,拂动他额前一缕碎发,隔着两台车的距离,他眼眸注视着她,眼神悠远而深沉,依稀缱绻着一丝眷恋。 殷酥酥不解,弯唇笑了下:“还有什么事吗?” 费疑舟缓慢朝她走近过来,语气依然是平和的,“之前跟你说过,我要去欧洲出差一个半月,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殷酥酥回忆两秒,颔首。 “这项行程本来安排在月中,但是现在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需提前。”费疑舟淡淡地说。 殷酥酥微怔,条件反射追问:“提前到几号走?” 费疑舟站在她身前,答她:“今晚。” “……”殷酥酥本以为,最多也就提前一个星期,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意料。 今晚就走,这也太突然了。 她面上神色微变了瞬,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她笑着朝他点点头,从容道:“我知道了。那就祝你路途平安,一切顺利。” 费疑舟凝视着她的容颜,在这张素净漂亮的脸蛋上细细端详一阵,忽而一挑眉,问:“只是这样?” 殷酥酥微抿唇,表情有点绷不住。真情实感的笑容拿不出来,只能演技顶上,因而笑色自如,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不然呢。” “这儿分开之后,就要至少一个半月才会见面。” “……” “你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吗?”他平静地问。 “……” 没有吗。好像有点吧。 舍不得吗。好像也有点吧。 这种怅然若失的,若有似无的,心里好像莫名其妙缺了半个角的感觉,这样奇怪的感觉,大概是会被定义成“不舍”的吧。 甚至想脱口而出,跟他说一句“一定要今晚走吗,可不可以再晚几天,哪怕再晚一天都可以”、“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双手无意识捏了下外套下摆,殷酥酥静默几秒,脑子里那些话语几乎已经涌到了唇门,随时做好了准备,破门而出。 然而,然而。 她最终还是识趣而端庄地弯唇,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而又滴水不漏的答复:“工作更要紧。” 话音落地,周围的晨风仿佛都有刹那凝滞。 费疑舟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原本,我还期待你说舍不得我,让我留下来多陪你一天。毕竟,今天是你生日。” 殷酥酥本来已经调整好状态,闻听此言,心里瞬间又变得酸溜溜的。 她鼻头发涩,眼睛也涩涩的,感到委屈。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矫情,暗道人家是去出差忙工作,不知又要谈几百亿的大业务,她在这儿委屈悲伤个什么劲。 一番纠结,还是忍不住垂下眼睫,轻轻地嘟囔道:“难道我说了,你就真的会多陪我一天吗?” “今天是你生日,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费疑舟语调里透着几分无奈,“你真的觉得,我会丢下你独自飞欧洲?” 殷酥酥:“……” 殷酥酥呆住,脸上流露出茫然:“什么意思?” 费疑舟:“启程时间我已经推迟到明早。” “……” 先前的失落感顷刻间一扫而空,殷酥酥甚至没有因为他坏心逗她而生气,只感到欢喜与庆幸。 兴奋之下,她也忘了旁边还有何助理,直接两手并用抓住他胳膊,乌黑分明的眸亮得逼人,喜上眉梢道:“你今天不走了?” “嗯。” 费疑舟莞尔,瞳浸浅溪,环住她腰懒洋洋地问:“刚才我说要走,你不说舍不得。那现在我说要留下陪你把生日过完,你开不开心?” “……”殷酥酥脸微红,迟疑好几秒才冲他缓慢地点点头,窘迫地答道,“开心。” “有多开心?” “很开心,非常开心。” 他笑,低头吻她鼻尖,予以赞赏:“好乖。”! 第 58 章 Chapter 58 * 与费疑舟约定好晚上一起吃生日餐后,殷酥酥的心情忽然变得格外的轻盈而愉悦。彼此告别,各自乘车,从机场到片场的路上,她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轻淡柔婉的笑。 她是美人,不笑时清丽如出水的栀子,笑时又艳若四月的桃李,这副傻笑的表情在脸上一挂就是数分钟,让驾驶席的陈志生都有些稀奇。 他十八岁考上军校,毕业之后又直接进入空降旅猎鹰任职,服役数年,身边都是些糙里流气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儿,就没怎么见过女孩子。加上他性格本身偏冷,遇事冷静,待人疏冷,环境加个性双重因素使然,他极不擅长与异性接触。 给殷酥酥当助理的这几天,算是陈志生这么些年来和女孩儿打交道最多的日子。 他守礼有节,通常不会主动观察哪个姑娘家,他军旅生涯培养出的敏锐观察力已经深入骨髓,加上殷酥酥这副喜滋滋又欣欣然的神态,着实让他想忽略都难。 就,怎么形容呢。 比捡到中了五千万的彩票还开心。 陈志生从后视镜里看了殷酥酥一眼,觉得古怪,不由自主又瞥了她第二眼。 迈巴赫内悄静无声。 猎鹰退役的军中大佬,浑身气场强大,存在感也不容忽视。后座的殷酥酥本来还傻笑得挺开心,但在陈志生同志往她飘来第二眼时,她便有所察觉,连带着嘴角的弧度都微微僵住。 “怎么了阿生?”殷酥酥不解地眨了下眼,“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陈志生收回视线,随意而散漫地道:“没有脏东西。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很美丽。” “有吗?”殷酥酥微感诧异。 “从上车开始,你脸上就一直挂着笑,跟捡到钱了一样。” “……”殷酥酥闻言怔了下,没应声,只是双手并用飞快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取出补妆镜,翻开,定睛一瞧。 果然,陈志生同志所言非虚——镜子里的脸双眸水润盈盈含情,嘴角和眉眼都弯弯的,标准的仨月牙。 乐得跟傻子似的。 看见自己的表情神态,殷酥酥迷茫了,举着补妆镜的手缓慢垂低,接着便皱起眉,纳起闷儿来。 不是。 大早上的什么事这么开心?她这是在傻乎乎地乐什么? 昨晚澳门港的海上烟花是挺美挺绚烂,她也十分感动,但这都过了好几个钟头了,总不可能还在为这事儿感动兴奋吧? 迈巴赫一路平稳行驶,车窗外的街景行人急速倒退,连成片片模糊的光影。 殷酥酥望着窗外,微锁眉头深沉地思考着,在车辆行驶至十字路口停下时,她看着远处半空中的红绿灯指示牌,心底蓦然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 难道,她是在开心费疑舟推迟前往欧洲的时间,专程多留一天陪她过生日?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手掌覆住额头,有刹那恍惚。 前一秒时他说今晚要飞欧洲,她怅然若失,后一秒听他将出发时间延到明早,要留下陪她过生日,她便喜不自胜,发自内心地开心,开心到可以忽略掉他坏心眼的戏弄。 从何时开始,那个男人竟已可以牵动她心情,左右她情绪,又是从何时开始,她竟变得如此在意。 怔然几秒后,殷酥酥回过神,朝前排的陈志生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说:“可能因为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心情好吧。” “今天是你的生日?”陈志生略有些讶异,旋即也弯了弯唇,由衷道,“那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殷酥酥笑。 紧接着,手机又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家庭群里的。 妈妈:【生日快乐酥酥!】 爸爸:【生日快乐女儿。】 后面还跟着一笔2000元的转账,是爸爸发的。 殷酥酥心里一暖,回了个“谢谢爸妈”,没有收那笔转账。 * 赶到片场,时间尚早,趁着严格的经纪人梁姐今天不在,许小芙专程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纸皮烧麦,带给殷酥酥。 “酥酥,你千万吃快点。” 把纸皮烧麦交给殷酥酥后,许小芙紧张不已,生怕自己助纣为虐的行径被梁姐抓包,边东张西望边压低嗓子道:“梁姐说了,《凡渡》那边预计下个月底就要开机,姜老要求特别高,你一定要维持好体型很体重,争取第一次合作就给姜老留下好印象!” “知道知道。我吃完这两个烧麦,回家就健身两小时。”殷酥酥脸上笑盈盈的,跟许小芙打完包票便张开嘴,吧唧,猛咬了口烧麦。 芝士馅儿的烧麦,热乎乎,糯滋滋,咬一口还会拉丝,堪称人间美味。 殷酥酥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缓慢咀嚼,只觉前一晚没睡好的疲倦仿佛都随着这口烧麦消失无踪。 纸皮烧麦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太好吃了,太治愈了。 边儿上,许小芙见殷酥酥吃得这么满足,心里好笑之余有点心酸。 上镜胖三倍,现实中看着刚合适的身材,在镜头里就会显得稍胖,所以有出镜需求的明星艺人,个个都会在身材管理上狠下功夫。有条件的团队会给自家艺人配专门的营养师,殷酥酥是小明星,团队也是小作坊,平时就是梁静充当监督角色。 许小芙给殷酥酥当助理也有大半年了,印象中,她几乎没怎么见过殷酥酥□□碳水,像烧麦这种高热量早餐,殷酥酥很少碰,只有实在嘴馋了才会吃上两个。 算了。 许小芙看着殷酥酥嚼着烧麦圆鼓鼓的腮帮,在心里宠溺地想,就纵容她一次吧,谁让今天是她生日呢。 “那你一定要记得运动。”许小芙正色叮嘱。 “知道了。”殷酥酥满不在意地摆了下手,“你怎么也跟梁姐一样,越来越有唐僧潜质了。” 许小芙听出老板嫌自己啰嗦唠叨,乖乖闭上了嘴。她陪殷酥酥在休 息室坐了会儿,有点无聊,正喝着豆浆玩手机,忽然听见敲门声。 砰砰,有人在外头敲响了房门。 “糟糕,该不会是梁姐吧!”许小芙一下慌了神,飞快从殷酥酥手里抢过烧麦就要扔进垃圾桶。 千钧一发之际,被殷酥酥给截住。 梁姐昨天说了她十点左右才来。?”殷酥酥满脸黑线,将烧麦夺回来咬了口,无语兮兮地道,“而且,梁姐进休息室什么时候敲过门呀?” 许小芙是个标准的娃娃脸,白皮肤圆脑袋,瞧着格外呆萌。她没回过神,挠着脑门儿小声问:“不是梁姐,这么早谁会来你的独立休息室?” 殷酥酥默,好想撬开这个小丫头的脑袋,看看都装了些什么。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和风细雨地说:“难道我今天是自己飞来的吗?” “哦对!”许小芙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我忘了我们团队现在多一个人了!” 边念叨着,边脚下飞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一道身影站门外,穿件深棕色卫衣,没帽子没衣带,最简单也最经典的款式,肩宽而腰窄,脚上踩着双男士矮帮靴,长腿笔直。整个人的身形是干净利落的一条线。 看见陈志生冷峻淡漠的脸,许小芙心里莫名一阵慌,脸微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说:“门又没锁,你直接进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敲门。” 陈志生语气凉淡而随意:“你们都是姑娘家,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闻言,许小芙眼睫眨了两下,微呆。心里忽然想:这人虽然看起来自带杀气不像个善茬儿,但好像,还挺有教养也挺有绅士风度的。 “好吧。”许小芙侧身让开了点,说,“我们现在没什么不方便,你进来吧。” 陈志生迈开长腿入内,接着便往自己的行军椅上大马金刀一坐,拿出手机,低眸回消息。 许小芙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捧住豆浆杯呲溜吸了口,有些犹豫。 数秒钟,她终于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把手边的另一个早餐袋拎起,然后指尖微动,轻轻拽了下旁边。 这头,陈志生刚回复完前队长厉腾的微信消息,便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拉扯力从左边胳膊传来,带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弱弱地拽了拽,又拽了拽。 目光落过去。 看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皮肤细白,没做美甲也没染色,每粒指甲盖都修剪得整整齐齐,靠近指根位置还有一湾浅浅的白色小月牙。 半秒后,陈志生视线抬高,看向小女孩儿秀气素净又隐约泛红的脸蛋,很轻地挑了下眉,用表情说:有事? “我那个,嗯……”许小芙用力打扫了一下喉咙,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和语气,说,“今天给酥酥买早餐,多买了一些,你要是没吃早饭的话,给你吧。” 末了,她又不太自在地嘀咕补充一句:“吃了的话,当我没说。” 陈志生盯着她看了会儿,道:“我出门 之前就吃过了。” “……哦。”得到这个回答,小姑娘明显有些失望,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的失落。拽住他衣袖的指松开、垂落,早餐袋也收了回去。 陈志深很淡地笑了下,“不过我也可以再吃一份。” 许小芙微滞,蓦地抬眸看他,狐疑道:“你都吃过了,还吃什么?” “饭量比较大,饿得也快。”陈志生说着,随手从她手里把早餐袋拿过来,取出一只烧麦,耷拉着眼皮直接放进嘴里,鼓起一边腮帮拒绝,语气透着种漫不经心又若有似无的倦懒,“谢了。” 一颗喜悦的种子悄悄播进心底,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许小芙看见陈志生吃了自己买的烧麦,心中莫名便觉得开心。她抿嘴很矜持地笑了下,回了句“不客气”,把脸蛋转向别处。 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往他的方向偷瞄。 他不算是精致挂的秀气长相,没有冷白的肤色,没有细腻的肤质,和养尊处优的名流公子哥截然相反,这种好看,是种爽朗散漫带着几分痞气,散发着高原与旷野、蓝天与鹰气质的好看。 下颌线清晰而硬朗,咀嚼食物时嘴唇是闭合状态,每个咀嚼的动作,都会引发下颌线轻动,不能用优雅或儒雅来形容,只让人觉得,是种骨子里透出的性.感。 充满了野性。 许小芙偷看得有些出神。陈志生嚼完一个烧麦,吞咽下去,又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一口,刚咽下,似察觉到什么,他侧过头来。 两道视线穿过晨光和清新的空气,毫无征兆地相遇。 彗星撞地球。 嗖一下,许小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脑袋转向了别处,捋捋头发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跟殷酥酥聊起天。 陈志生又拿出一颗烧麦,放进嘴里,边吃边瞧着女孩儿红扑扑又圆乎乎的侧脸,饱满的后脑勺,和那只比脸还红的小耳朵。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勾起嘴角挑起一个笑,视线收回来。 吃完小同事友情赠送的早餐,陈志生拿纸巾擦了把手,将空了的早餐袋扔进垃圾桶,走出休息室接电话去了。 轻轻一声砰,门被他礼貌地反手带上。 许小芙一面假意和殷酥酥鬼扯吹牛,一边竖起耳朵,细心留意陈志生的动静。等他出去,她紧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放松,暗自呼出一口气。 心跳噗通噗通,半天平复不过来。 拍着心口往窗外张望一眼。 太阳已经完全露脸,挂在东边的天空,明晃晃朝下洒着灿然金光。陈志生人在背光的树影下,右手举着手机在耳边,眉眼微垂,神色冷淡而漠然。 正瞧着,耳畔冷不丁响起一嗓子,幽幽问她:“你在看什么?” “……”许小芙被吓了一大跳,捂住差点儿停摆的小心脏回过头,对上酥酥姐邪恶的笑容和阴森森的眼神。 “看太阳啊。”许小芙干咳一声,“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呸。”殷 酥酥抬手,轻轻揪了把她的小脸蛋,“小丫头片子,都开始学会跟我鬼扯淡了。你是在看太阳吗,你明明在看陈志生!” 被当场戳穿,许小芙顿时窘迫地红了脸,无所适从道:“我、我看他几眼又怎么了,长那么帅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殷酥酥凑近她些许,眯起眼睛道:“以前说人家长得凶神恶煞,现在发现人家帅了,打脸吗?” 许小芙一本正经:“毕竟人的审美都是变化的。” 两个姑娘胡七八糟瞎聊一阵。 揶揄完自我打脸的小芙,殷酥酥喝了口温热水,忽然又想起自己早上那件烦心事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又找不到人倾诉,盯着眼前的许小芙同志看了会儿,一分钟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故弄玄虚道:“小芙,我跟你聊件事情,你说说你的看法,怎么样?” 许小芙点头,很真诚地点头:“酥酥你说。” “嗯,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殷酥酥开始胡编乱造,正色道,“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她和她男朋友呢,其实没有感情,两个人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开始处对象,相当于应付家里,约定好,到了特定时间就分手说再见。” 许小芙认真地听:“然后呢?” 殷酥酥继续:“但是最近,我这个朋友啊,她对她男朋友的心态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什么变化?”许小芙睁大了眼睛。 “呃……”殷酥酥思考了下,迟疑地说,“她男朋友对她其实挺好的。给她各种送礼物,送资源,她过生日,还给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海上烟花秀。然后,我这朋友就发现,她对这个男朋友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许小芙要被她磨叽死了,催促道:“那到底是什么变化,你说半天说清楚啊。” 于是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格外严肃地说:“简单来说,就是她看到他男朋友喝醉,她会担心,怕他身体出问题。她男朋友要出远门去出差,她也腻腻歪歪地觉得舍不得,然后他男朋友推迟出差陪她过生日,她能一个傻乐几十分钟。” 说完,殷酥酥顿了下,脑袋往许小芙靠近些许:“你说,这说明什么?” 许小芙静默几秒,而后深沉地叹了口气,抬手往她肩上一拍,道:“能说明什么?当然是说明,你坠入爱河了。” 殷酥酥:“……” 殷酥酥一阵慌乱,结巴道:“怎么扯我身上了?” “你以为我是二百五吗,听不出你在无中生友。”许小芙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停了下,忽然又变得愁容满面,“酥酥,怎么办啊,你喜欢上了费疑舟,现在你们还是夫妻,当然没关系。可是你们只是合约婚姻,早晚会分开的呀,万一真的被梁姐说中……” 之后的话,小芙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殷酥酥知道她想说什么。 想说,这场合约婚姻,早晚会结束。 梁姐也再三提醒过她,费疑舟这样的男人,生来便拥有一切,宠她对她好,也只是因为 一时的新鲜感,她跟他不可能有真正的未来。 她的心,如果真的丢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注定伤痕累累。 殷酥酥低眸,齿尖咬了咬唇瓣,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接着便有一道女声传入,是化妆师,笑着说道:“酥酥姐,我们收拾好了,可以过来化妆了。” * 九月一号是殷酥酥的生日,为此,好友梁静和许小芙提前一周便打好了商量做好了策划,准备给殷酥酥一个惊喜。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_[(” “阿静,你别这样,再给我一个机会!” “滚!” ——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落地,殷酥酥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宣告收工。她和演对手戏的男主演老师保持着定格动作站了会儿,等待着导演喊“咔”。 不料,静待须臾,头顶的白炽灯仍旧没有亮起。 殷酥酥狐疑,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往回看看时,一个三层生日大蛋糕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生日快乐!”剧组全体都出现在她身后,齐刷刷扯着嗓子喊。 殷酥酥愕然捂住嘴,回过头,被眼前的场景感动到眼眶湿润。 梁静捧着蛋糕站在人群最前方,左右是手持花束的陈志生和许小芙,身后是举着荧光棒和仙女棒的同事,每个人脸上笑容满面,洋溢着诚挚的祝福。 “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sayhihi!”大家伙异口同声地唱着,整个现场欢声笑语。 歌曲结束,殷酥酥双手合十闭上眼,对着蜡烛许下了新一年的生日愿望。 庆完生吃完蛋糕,有几个平时和殷酥酥玩得好的年轻小演员开始起哄,要寿星请客出去唱K。 殷酥酥没有拒绝,爽快地让他们找地方,之后便握住梁静的手,把她悄悄拉到一边。 殷酥酥脸上还带着戏妆,小声说:“姐,待会儿我往你微信上转点前,今晚就你带着大家去玩吧。” “又不是我过生日,我带什么呀。”梁静很费解,“你急着上哪儿去?” 殷酥酥说:“回家。” 梁静:? 殷酥酥朝她笑了下,柔声:“费疑舟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找他了。” 梁静:“……” 殷酥酥说完,便直接忽略了梁静惊讶又不可思议的眼神,抱了她一下,转身走了。 眼见好友换好衣服,连妆都没卸就要忙不迭地回家“找老公”,梁静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都懵了。 * 迈巴赫从片场驶出,一路往南部新区方向行驶。 殷酥酥上车二十分钟后,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眼来电显示,见是梁静,于是滑开接听。 “喂姐。”殷酥酥笑着喊了声。 “剧组想来的我都领到KTV了,玩儿得都挺嗨。”梁静是走出包间到洗手间打的电话,但背景仍有几分嘈 杂。她说完,做了个深呼吸,停顿好几秒才挤出下一句,“我刚才听小芙说,你对那位动真格了?” 殷酥酥沉静片刻,回答:“对。” “……”KTV这边,梁静直接被她这坦然又简洁的回答给气笑了。梁静低声爆了句粗口,沿着洗手间的走廊来回踱步,努力稳定情绪,不让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殷酥酥,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你怎么就记不住?怎么就听不进去!” “你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殷酥酥很平静地说,“但是人如果能管住自己的心,就不是人了。” 梁静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是心疼,恼道:“他用了哪些手段?海上烟花?推迟出差?天呐,我的宝,你二十好几了,不是个小孩子,在圈里这么些年,你看哪个富家子弟会对女明星用真情?你赌不起也玩不起。” 殷酥酥说:“我知道。我已经想清楚了。” 梁静怄得音量都拔高几度:“你想清楚什么了?” “最多也就是一场注定分手的恋爱,没什么不能谈。”殷酥酥轻描淡写,“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心动,不想错过。” 梁静:“你……” “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但是你也说了,我是个二十几岁的大人了,可以为自己做选择,也可以为自己的决定承担所有后果。”殷酥酥嘟起嘴,对着梁静隔空送去个飞吻,“就这样,挂了。” 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啵”从听筒内传入,梁静无语,只能摇头叹了口气。 * 南新费宅,二楼的棋室。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冷月是唯一光源。 费疑舟神色淡淡地坐在棋桌前,从棋盅内捻起一枚白子,落定,而后思考片刻,又捻起一枚黑子,落定。 半晌不破,黑白双子形成胶着之势。 他捻着棋子静默须臾,正要布下一个局,听见庭前院中传来一阵动静,约莫是有车回来了。 费疑舟将棋子收回棋盅,棋局维持原样,起身从棋室离去。 走步梯下到一楼,刚踏出大门,眼前人影晃动,一阵携带着晚间轻寒与几丝甜香的风便扑面而来。 殷酥酥步子走得急,没注意到门口站个人,直冲冲迎上去,冷不丁就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额头撞到他胸前,发出闷闷一声“嘭”。 “……”殷酥酥吃痛,揉着脑袋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了声。 “回到自己家里,做事又不用赶时间。”费疑舟伸手护住她腰身,眉微蹙,低眸在她撞红的额头审度了会儿,语气里不闻责备,只有微不可察的心疼,“为什么走得这样急?” “今天剧组帮我庆生,大家吃蛋糕唱生日歌,耽误了一些时间。”殷酥酥脸微热,仰着晶亮的眸望他,由衷诚挚道,“你都推迟出发时间陪我过生日了,我想着快点回来,能多跟你待一会儿。” 他闻言,指尖轻轻碰了她微红的额角,漫不经心地问:“这是责任心 理,还是答谢心理?” 殷酥酥默了默,小声嘟囔:“哪有这么复杂。只是单纯的,想跟你多待一会儿的心理。” 费疑舟细微而绅士地勾起唇角,牵起她的手,引她进门。 晚餐是家里的私厨做的中式菜肴,有鲁菜粤菜还有少量川菜,种类繁多,很丰盛,但都遵循了她一贯的进食原则,少油少盐少碳水。 吃完饭,殷酥酥摸了摸微撑的肚皮,望着餐桌对面的他,有点紧张地说:“晚餐已经这么丰盛了,你应该没有再准备蛋糕了吧?” “备了的。”费疑舟朝她莞尔,“不过,如果你吃不下,也可以放着。” “那就放着吧。”殷酥酥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刚才在剧组已经吃过蛋糕了,现在回来又吃了这么菜,实在吃不下。” 费疑舟道:“那要不要去外面散散步?” 殷酥酥眨了眨眼,“就在这个院子里吗?” 费疑舟浅笑,“自从我们结婚,你我都忙,一直没机会带你好好参观。今晚正好可以补上。” “好呀。”殷酥酥点头。 九月的第一天,周围是青绿泛黄的草地,一镰弯月悬于夜空,清辉如泻,满目幽静。 殷酥酥默不作声地走在费疑舟身边,忽而微侧目,悄悄看了他一眼。 月色是清冷的,他也是,整个人显得松弛而随性。轮廓方面,额骨经由山根连接着高挺的鼻梁,再往下,便是那□□康薄润的嘴唇。 殷酥酥之前观察过,费疑舟的嘴唇和她相似,都是偏淡的唇色,泛着雾一样的粉。 不同的是,这样的唇色在她脸上是清丽柔婉,到了他脸上,却只教人觉得矜贵清绝。 她打量着他,一种奇妙的情愫油然而生。 她喜欢他。 不知所起,等到幡然醒悟时,想悬崖勒马已经来不及。这种悸动如此强烈,肆无忌惮地在她心里蔓延,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与灵魂,好像已融入了骨。 曾经确实也很排斥,怕自己动心,怕自己沦陷。 但如今再想,又觉得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为他动心,为他沉迷,并没有多么的不好。 她甚至还感到自豪,因为至少这一分这一秒,他是她的丈夫,是属于她的。 心中涌动的潮浪难以平息,殷酥酥看着身旁被月光偷吻的男人,倏忽间,竟感到嫉妒。 心头升起个念头,因难自持,于是再下一瞬便理所当然付诸行动。 她伸出手,鼓着勇气趁着感觉上头,轻轻牵住了他衣摆。 “……”费疑舟有所觉,略感不解,低眸往殷酥酥看去。 她寒酥般的面容晕着抹红霞,自下而上,眼睛看着他,突然伸出一根纤细的指,朝他轻轻地勾了勾,明艳不可方物。 殷酥酥轻声对他说:“你靠我近一点。” 不拒绝她的一切要求,这些日子,已经成为费疑舟的习惯,也是他对她独有的温柔。他弯下腰,低头往她贴近 。 距离缩短。 两人间已经近到,她抬头便能吻上他。 噗通?_[(,噗通,噗通。 殷酥酥听见自己的心脏错乱地狂跳。 一,二,三。 她在心里默数着,当他视线与她目光再次交汇,她便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一横心,伸出右手勾住他脖子,猛地踮脚吻上。 谁知,她这一吻由于太紧张,攻势过猛,唇刚碰到他的唇,她脚下没站稳,一个打滑便猝然往前扑。 殷酥酥心里一紧,两手并用捉紧他质地冷硬的西服,以为他会将她扶住。不料,他眼底漫开一丝懒漫笑意,竟拥着她顺势往后仰。 月色照在小径上,草坪柔软而静谧无声。 他安分做个人形肉垫,在下面,殷酥酥以扑倒之势摔下去,一点也不疼。 他双手搂住她腰身,她也抱紧他的颈,闭上双眼,首次以主导姿态热烈吻他,在这清楚又朦胧的夜。 好一会儿,她唇放开他,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呼吸。 目之所及处,看见夜色迷蒙中,有蝴蝶落在不知名的小花上,眨眼又飞走。 费疑舟安静地躺在草地上,手掌触到她的脸,轻柔摩挲,出口的嗓音也低低的,透着几分磨砂感的哑:“你今天好热情。” 殷酥酥心跳依旧是急促不堪的,但她不愿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只是用指尖轻轻抚过他性.感起伏的喉结,问他:“明天几点飞?” “早上八点。”费疑舟唇拂过她轻薄的额发,问:“怎么了?” 早上八点……太早了。 殷酥酥脸红如火,心跳越来越快,片刻,她抱住他的脖子掀睫看他,直视着那双幽深沉寂的眸,说:“阿凝,等你回来,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费疑舟深深地注视她,轻问:“什么礼物?” 她亲吻他的耳,鼓足勇气柔声道:“一件,我最珍贵的礼物。”! 第 59 章 Chapter 59 * 费疑舟这一次飞欧洲是为费氏的新业务做考察,何建勤规划行程时,将第一站的目的地定为德国。因其地处欧洲中部,地理位置优越,四通八达,之后再飞比利时、波兰、捷克、丹麦、法国,都十分便利。 翌日清晨,天边尚未泛白,殷酥酥便被枕边的男人捞了过去。 她其实正困着。 昨晚她和费疑舟心情都出奇好,从花园草坪回来之后,他又带她去参观了他的棋室,参观到半途,她还埋着脑袋津津有味研究他留在棋盘上的棋局,人却忽然被他从后面搂住,吻着后颈放到了窗畔的桌子上。 之后发生的事情,她羞于回忆也没勇气回忆,只记得最后的画面,是在泪眼溟濛中,看见他英俊的脸和幽深不见底的眸。 忽然,一缕清澈的露,直直溅上男人高挺的鼻梁…… 自从结婚,她成日被他变着法翻来覆去地疼,该学坏的一点没落下,但毕竟青涩,许多时候都是劳累疲乏胜过快乐。 有时殷酥酥非常的好奇,不明白费疑舟是从哪儿L学到这么多磨她的招法,同时又感到一丝惶恐,他们至今没有进行过一次实质性深入交流,她就已经没用成这样,回回都软到虚脱,被掏空了似的,到真刀真枪那一天,真不知是何场景。 但值得称赞的是,费氏的大公子在这方面确实有极佳造诣,不管他是无师自通还是其他原因,他很懂怎么取悦她。 譬如此时,被他捞过去肉贴肉地搂怀里,肌肤相亲,她感觉到他指腹的茧在巡视她的耳垂脖颈和脊背,没一会儿L,她呼吸的频率就乱了。 殷酥酥脸颊从耳根漫开一片红,禁不住,手往后翻,捉住他修劲有力的手臂拉到边上,窘迫道:“别闹了。八点就要飞,你还不起床准备出发吗?” 费疑舟目光柔和,直勾勾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 他很喜欢看她意乱情迷又要强撑理智的模样,两腮的颜色堪比榴花,眼睛是湿的,鼻头是粉的,妩媚娇憨惹人垂爱,让他忍不住地想欺负。 “还算早,再陪你躺十分钟。”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沉的,夹着一丝鼻腔音,慵懒性感,语气听着倒是淡然从容。但他的额已经轻抵上她的,高挺的鼻梁也与她的鼻尖触在一起,手指亲昵捻她的耳朵。 “我从来没见过你赖床,以前你都是醒了就起来,收拾完就走。”殷酥酥怕冷,睡觉时喜欢把半张脸蛋都埋进被子里,这会儿L她嘴巴还藏在丝绸被之后,乌黑的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些稀罕地说。 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应:“以前不赖床,是因为知道出门一天,回家就又能和你见面。这次一走,四十几天看不见你人,心里排斥就不太想起。” 殷酥酥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手指轻拧他胳膊一下,轻嗔:“说得好像你多舍不得我。” “我原计划是带你一起去。”费疑舟调子懒洋洋的,指腹轻描过她的唇形下巴,“可惜 你是个大忙人,让我没办法得逞。” 殷酥酥扬眉,无端从这位大佬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委屈和抱怨的味道,觉得很有意思,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才知道我很忙吗。我是文艺工作者,而且又正值事业上升期,说不定我比你还忙。?[(” 费疑舟倾身,在她嘴角处落下一个吻,“我倒希望在欧洲的这段时间,自己能越忙越好。” “为什么?”殷酥酥又不解了。怎么还有这种自虐狂,希望工作越辛苦越好。 “忙碌可以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费疑舟淡淡地说,“那样就不容易经常分心想你。” 殷酥酥心头蓦地一颤,脸更烫,嗔他花言巧语耍贫嘴,手臂却自然而然搂住了他脖颈,脑袋也乖乖伏进他颈窝里。 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冷冽轻淡,她轻轻嗅着,安静体验,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不会因为这丝冷香慌乱惊惧,只觉得温暖和心安。 她对他的情感变化好像很突兀,又好像自然得如同细水长流。从最初的害怕排斥,到后来的紧张不安,再到如今,竟已至于嗅见一丝气息,也怦然心动。 殷酥酥静了静,倏忽又是一阵极轻的叹息,恳切道:“你还是别希望自己太忙了,你本来每天事情就多工作就累,身体更要紧。说我是大忙人,其实你才是,我哪有你忙。” 费疑舟注意到她头顶支起一撮细细的碎发,微卷翘立,看着呆萌讨喜,觉得好玩,便伸手拨着玩,口中回她,“其实白天还好,我觉得自己都是晚上比较忙。” 殷酥酥没听懂,眨了眨眼问他:“什么意思?” 费疑舟低声反问:“既要当手艺人,又要当口技人,你说我忙不忙?” 手艺……口技…… 殷酥酥后知后觉回过味来,顿时“轰一下”,从头到尾都被无形的火给点燃。不知是脸蛋耳朵,就连脖子都红了个底朝天,羞愤不过,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费疑舟弯起唇,眼中神色盈满宠溺,捉了她的腕子将她搂紧。 笑闹完,又静静相拥片刻。 费疑舟在心里估了估时间,手掌抚了抚她的后颈,柔声道:“还不到你起床的点,你可以再睡会儿L。” “不用了,醒都醒了。”殷酥酥打了个哈欠,边揉眼睛边嘟囔着问他,“你要准备起床出发了吗。” “嗯。”费疑舟点头。 “好吧。”她眉宇间晕开淡淡的不舍和留恋,“一切顺利,早去早回。” 费疑舟贴过去亲了下她的唇,忽而勾了勾嘴角,格外耐人寻味道:“当然要早回,回来拿你欠我的那份‘礼物’。” 殷酥酥:“……” 殷酥酥听他提起“礼物”,心跳猛地震两下,支吾着,很不确定地问:“你、你知道我昨晚跟你说的‘礼物’是什么?” “知道。”费疑舟回答。 殷酥酥错愕,眸子微微睁大,既羞又惊:“……你怎么猜到的?” “你昨晚那么热情似火地扑上来,对着我又抱又亲,还说要送礼物。”费疑舟语气自若,眸光却黯得幽沉,笔直盯着她,“为什么猜不到?” 殷酥酥失语了,猛地抬高双手把脸捂住,羞窘欲绝,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费疑舟好整以暇,欣赏了一会儿L她的窘态,极轻地笑了声,捏住她两只瓷白的细腕掰下来,裹住她的下巴抬高,要她跟他对视。 小姑娘长睫扇动两下,眼神东张西望胡乱地飘,紧张得无措。 费疑舟淡淡地说:“看我。” “……”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只好定住视线,看向他。 “你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害怕。该做的准备工作我都给你做到位了,我们对彼此也已经很熟悉。”费疑舟眸色沉沉,看着她尽量耐心地说,“昨天晚上我就猜到你已经情愿,本来想直接做到最后,但是考虑到你还需要时间心理准备,所以我尊重你,等回来。” 殷酥酥让他说得一愣一愣,接收完所有信息后沉吟片刻,嗫嚅道:“那个,我说要等你回来,不是因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费疑舟:? 殷酥酥:“我是觉得今天你要早起,昨晚那个的话,你今天早上可能起不来。” 话音落地,偌大的卧室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殷酥酥脸热如火,抓起被子把整个脑袋给捂起来,恨不得原地消失。 死寂,死寂。 数秒钟的死寂过后,是一阵低低的笑声。 “?”殷酥酥茫然,从被窝里探出一双眼睛往外看。 光风霁月的太子爷仪态松弛地坐在床边,眉眼微垂轻笑出声,双肩线条隐约欺负,看起来心情格外好的样子。 殷酥酥被这位大佬笑得十分困惑,微蹙眉,试探着问:“你莫名其妙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片刻,费疑舟终于笑够,揽住她腰把人勾过来,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瓣,懒漫问:“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哪来的自信肯定起不来的人是我?” 殷酥酥:“……” “你确实需要在实践中认清自己。”费疑舟亲完她的唇,又往下寸许,微启薄唇轻含住她小巧的下颔,嗓音竟比刚醒时更低更哑,像粗糙砂纸摩擦过她柔嫩的皮肤,“不然现在就让你试一试?” 殷酥酥当然知道他想试什么,窘迫又无语,卯足力气在他手臂上捏了把,羞斥:“快起床吧你,当心错过时间耽误行程。” 大早上的这么欲,瞎撩个什么劲,骚男人! 费疑舟低眸凝视着她,表情冷静地思索起来。 犹豫是依言放开她,按时按点出发,还是致电何生,让何生协调机场那边更改起飞时间,然后,狠狠地把她从头到脚给疼一顿。 几秒后,费疑舟终究还是惋惜地松开了五指。 现在改时间,对机场的其他民航客机都会有影响,他虽痴迷沉湎于她的妖胴美色,难以自拔,但还不至于昏庸到自私的地步。 而且 九年都等过来了。一个半月,他等得起。 * 费家从上到下都具有极强的时间观念,七点不到,费疑舟先生便在何建勤先生的陪同下,从南新费宅出发往机场。 金主老公走了,本就空旷宽敞的主卧便显得愈发空。 殷酥酥裹着被子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转动眼珠左右观望,只觉此处少了那人气场带来的压迫感,却也添了几丝冷清。 老实说,怪不适应的。 她手指无意识抚过他躺过的位置,那一片已经变凉,不再留有体温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殷酥酥心中的失落又明显了几分。她叹了口气,思索几秒后,随手从枕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备注名为“英俊多金大帅比”的聊天对话,发消息。 殷酥酥:【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这段时间我想回樟树巷那边住,反正你也不在。】 费疑舟这会儿L还在车上,正好也在看手机,随手便回复给她:【随你方便就好。】 消息发出。 他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手机屏上。小姑娘前两天换了个头像,从那只捂着嘴露着大腿的猥琐小猫,变成了一个鼓着腮帮抱着饭盆的卡通胖女孩。 费疑舟其实不理解殷酥酥每次用的这些头像,但每次看到这些头像,却总又能和她本人联想到一起。 看到露大腿的小猫,会想起她干蠢事的窘态。 看到抱饭盆的女孩,会想起她明明很馋很贪吃,又必须控制食欲的可怜样。 他手肘撑在后座中央的置物台上,单手托腮看屏幕,须臾,又动手敲下一行字:【为什么……】 可后面的内容还未输入,费疑舟修长的指又悬空顿住,最后长摁删除键,把【为什么】三字给删了个干净。 他熄灭屏幕,闭眼将眼镜摘下来,手指轻摁下眉心。 想问她,为什么忽然想要搬回樟树巷,但是转念一思索,又不想问了。 他说过会尊重她的所有决定,满足她所有要求,多问无意义。而且,他知道自己这么问,是在期待得到什么回答。 想听她说一句【睹物会思人】。 可是,如果她回复的答案不是这个呢。或许他几十分钟,几个小时,乃至整整一天的心情,都会为此怅然失落,躁动烦闷。 思及此,费疑舟忽然自嘲地无声一笑。 任何事物到达极致,都会趋于病态,喜欢也是。 一面温柔小心翼翼,照顾她种种情绪,一面又忍不住去索取去禁锢去占有,想要她从身到心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因她一句话欣喜若狂,也因她一句话失魂落魄。 有时他会困惑,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只能放任瘾和欲来做主导。 本以为是种执念,只要真的触摸过,亲吻过,探索过,怎么都会得到缓解。 可是,偏偏越吃越饿。 他对她 ,好像越来越入魔了。 费疑舟缓慢掀起眼皮,望向车窗外,天空的最东面露出了鱼肚似的白,那么缠绵,和殷酥酥溅在他脸上的颜色很类似。 人疯起来是什么样?看太阳都荒唐。 食指再一次发痒,痒得噬心,痒得不可控制地轻颤。费疑舟不动声色地垂眸,从烟盒里取出香烟,唇轻咬着,以点烟器点燃。 升起的白烟模糊了视野,让他莫名心烦,抬手随意地挥散。 后悔了。 什么劳什子的名门长子,什么劳什子的上流教养,他就该昏庸到自私,让何生重新规划航线重新制定出发时间。 留在家里吻咬她的唇,和她做到天昏地暗。 总好过现在。 人在车里,心在殷酥酥身上,想上她想到发疯。 * 南新费宅主卧。 殷酥酥和金主老公知会后,对方并未反对,同意了她这段时间要搬回樟树巷住的想法。她没再回复消息,随手切出微信APP,懒耷耷地趴在枕头上,又随手打开了微博。 昨晚和费疑舟在棋室“忙”,忙得不可开交,她根本都没时间看手机也没时间上网。 这会儿L登上微博,才发现热搜榜上又挂了一个“爆”字词条——#曲雁时单曲#。 殷酥酥挑眉,脑海中无意识便回想起数日前的那一幕。 昏暗的楼梯间内,顶流影帝抽着烟,闭着眼,修长身躯散漫随意地靠在墙上,唇间溢出苍白的烟雾和缥缈空灵的民谣。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闪,之前一直听说这位前辈要发布新单曲,没想到真的来了!该不会就是他在楼梯间哼的那首吧? 怀抱着单纯的好奇和验证心理,殷酥酥点进了这个话题。 进入广场主页,挂在最顶端的就是曲雁时本人的微博,PO出了自己的最新单曲——《鹰与雁》。 她挪动手指,点下了那个“播放键”,舒缓悠扬的前奏换忙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从手机扬声器内扩出,沙沙的,带着颗粒质感与故事感,像杯陈年烈酒,初闻香浅,细品味浓。 之前在楼梯间听曲雁时轻哼,只觉得好听,如今加工制作成完整的单曲,便多了许多情绪与内涵。 是首不可多得的佳作。 殷酥酥不禁在心中暗赞,顶流影帝曲雁时难怪能这么多年长红不衰,抛开他的绝顶样貌不说,演技制霸影坛,作曲水平和唱功竟也如此了得,厉害。 琢磨着,她在心里默默给曲前辈点了个赞,接着便准备退出微博。 不料,就在殷酥酥动了动指,将要切出大眼仔APP时,广场内的实时讨论区忽然又刷出来一条动态,是个八卦营销号发的。 【娱乐七仙女:曲雁时发布单曲的日子是九月一号,有眼尖的网友发现这一天同样是殷酥酥的生日,两人之前的绯闻热搜已经被实锤是秦媛泼的脏水,殷酥酥的口碑好不容易才逆袭翻盘,曲神这波操作是什么意思?啊 这……该不会真的有情况吧?】 文字之后,还跟了两张图片,一张是曲雁时微博发单曲的时间截图,一张是殷酥酥微博系统自动祝她生日快乐的截图。 殷酥酥:?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都什么。 看着这个营销号发的内容,殷酥酥秒变苦瓜脸,脑袋上嗖的下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因为这条博文带了#曲雁时单曲#这一话题,还带了曲雁时和殷酥酥的个人超话,热度瞬间飙升,几秒钟的时间点赞评论便破百。 殷酥酥点进评论区瞅了眼。 网友1:死营销号没你曲爹活不了了是吧?天天带你曲爹出场你给出场费了吗?【咒骂】【咒骂】 网友2:九月1号怎么了?热知识,九月1号不仅是我国中小学生的开学日,还是利比亚国庆日,新加坡教师节,希腊新年呢!你TM就知道是殷酥酥生日,滚【微笑】 网友3:笑死,这都能倒贴上来。殷酥酥给了你多少钱? 网友4:?楼上有病? 网友5:是谁又在造我姐的谣啊?看来我酥宝现在真的火了 网友6:抱走美女,美女姐姐现在在组里拍戏,经典悬疑IP《浓雾之后》飒爽大女一,感谢大家的关注。 网友7:哈哈哈哈殷酥酥这姐现在确实火了,都能和曲神的名字一起提了。楼里的殷酥酥粉能不能别在这儿L蹦了,没准儿L你姐挺开心被造这种谣呢。 网友8: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曲家军里真的好多妖魔鬼怪【目瞪狗呆.jpg】 …… 随着加入讨论的网友越来越多,评论数很快便突破五千,网友们这一次大部分都挺理智,有了上次那个黑热搜的前车之鉴,大家伙这回都长了心眼儿L,没有再被营销号牵着鼻子走,反而是谴责营销号刻意找巧合编故事的居多。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是有不少骂殷酥酥的声音。 看着那一个个辱骂自己仿佛被自己屠了满门的键盘侠,殷酥酥眼睛略微睁大,倒没多委屈或者生气,纯粹是惊讶。 她一网剧小糊咖,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多黑粉了…… 诧异之余,殷酥酥飞快把这些辱骂言论截了个屏,发进了微信群“富婆孵化园”。 许小芙瞬间冒泡:【??!!!】 许小芙:【哇靠!这些人脑子里装的全是狗屎吗?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许小芙:【@酥酥你不要生气不要委屈!这些都是黑粉!居然造谣你傍土大款土肥圆上位,编得还有模有样的!】 殷酥酥回复:【不不不,我不生气也不委屈,只是想纪念一下,我也红得开始有职黑团队了!】 许小芙:【……】 就在这时,梁静的回复也弹了出来:【早知道不把手机声音打开了,大早上一直震,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又过了几秒,梁静已经上微博了解完所有情况,回到微信群说:【 没事,这些大部分都是秦媛的脑残死忠,把秦媛的事完全怪到你头上了而已,不用在意@酥酥】 殷酥酥回复:【嗯嗯,我没在意。】 梁静:【这个叫“娱乐七仙女”的号是一个狗仔团队养的,谁红蹭谁,只要给点钱就能让他们删微博,挺好打发的。我去联系吧。】 殷酥酥:【不用。】 梁静:【?】 殷酥酥:【别惯这些臭毛病,爱蹭就蹭,只能YY又没证据,随便。】 梁静:【好吧,只要你不在意就好。】 * 毫无依据的风言风语,殷酥酥根本不想理会,也完全不在意。 然而,不知是她和曲雁时的颜值气质太过相配养眼,还是吃瓜网友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数个小时过去,等殷酥酥晚上拍完戏回到樟树巷的公寓时,再打开微博,竟发现那条八卦营销号发的微博点赞量已经突破十万,连带着她的大名#殷酥酥#也被带上了热搜前十。 殷酥酥惊了个呆,仔细浏览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某小破站的百万粉丝博主莫名其妙磕起了她和曲雁时的CP,并且将她和曲雁时的影视作品片段剪了出来,拼凑出了一段三生虐恋,包含古代,民国,现代三个单元。 荡气回肠,BE收场,成功引导着无数网友也跟风磕起CP,还给她和曲雁时的CP组合取了个名,叫神颜夫妇”。 “…………”殷酥酥那叫一个无语。 身为一个已婚人士,洁身自好,与除配偶外的其他异性保持距离,是众所周知的准则。 看着CP超话的粉丝越来越多,发帖数也越来越高,殷酥酥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公寓好些日子没住过人,她白天的时候已经请了家政阿姨提前打扫,这会儿L倒也是整洁干净。 摘下口罩帽子,殷酥酥把自己重重扔在小碎花布艺沙发上,看着手机,苦恼地皱眉。 这会儿L是晚上十点多,京城飞柏林也就十来个钟头,他的飞机八点起飞,应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L了吧? 思索几秒后,殷酥酥抿抿唇,打开微信APP,拨出去了一通视频电话。 连线跨越半个地球,嘟嘟嘟,进入待接通状态。 德国柏林。 费氏在柏林没有私宅,何助理提前预定好了酒店,视频电话打入费疑舟的手机时,他刚结束一场耗时近三个钟头的谈判,回到酒店的套房休息。 旁人联系费疑舟,通常情况下都是先找何建勤,因此,他这个私人使用得很不频繁,打视频电话,更是从未有过。 看着屏幕上那个抱着饭盆的胖娃娃头像,费疑舟很轻微地挑了下眉,然后才指尖微动,轻触接听键。 画面亮起,一张白皙干净,他朝思暮想的脸,映入了镜头。 手机摄像头大部分都在带美颜功能,透过视频看费疑舟,他的皮肤比肉眼状态下看到的更加细腻,朦朦胧胧,有几分失真。 殷酥酥静了两秒,朝他略 带讨好地弯弯唇,说出开场白:“应该已经到了吧?” “嗯。”费疑舟淡淡地应,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随手端起旁边的杯子喝水,“落地之后就一直在忙,本来准备休息一下,洗完澡再给你电话。” “哦哦。”殷酥酥点点头,沉吟片刻后,终于清清嗓子,下定极大决心般,又说,“那个……微博热搜,你看了吗?” 费疑舟动作微凝,抬眸看向视频里的她,眉心微蹙:“又遇到麻烦了?” “……不是。”殷酥酥汗颜,想到他应该没有刷微博看热搜的习惯,于是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做情况交代,“今天有个剪视频的博主,剪了一个我和曲雁时前辈的CP视频,那个视频火了,现在网上就突然多了很多我和曲雁时前辈的CP粉。” 一听“曲雁时”这个名字,费家大公子的脸色便不动声色地微沉,冷静道:“然后呢。” “网友乱磕CP的行为我们谁也控制不了,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镜头里,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望他,满目诚挚,“希望你不要误会,也不要不高兴。” 费疑舟停顿两秒,缓慢地问:“你很在意,我误会或者不高兴?” “当然。”殷酥酥点头,脱口而出,“我不在意你在意谁,你是我的男人呀。” 话音落地,屏幕内蓦然一静,大公子那边的画面忽然就凝固了。 殷酥酥:? 眼瞧着对面好几秒都没任何反应,殷酥酥茫然,下意识把手机拿起来用力晃晃,嘀咕着吐槽:“怎么变静止画面了?这破网,该不会又卡了吧。” “喂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殷酥酥对着镜头大声喊。 下一秒,就听见屏幕中的大少爷非常冷静地说:“殷酥酥。” 殷酥酥:“嗯?” 费疑舟更加冷静地说:“这样撩我,不怕等我回来你十天出不了卧室吗。” 殷酥酥:“……@#¥”! 第 60 章 Chapter 60 * 费疑舟这番冷静自若的言论,直接令殷酥酥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第十一秒时,她才终于出声,对着视频里大洋彼端的金主老公一本正经道:“这位先生,我现在非常严肃,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她明明是怕他误会,这么真诚地在跟他解释,这个色魔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视频内,费疑舟的表情依然很平静,直视着她说:“我也很严肃。” 殷酥酥被他呛住,哭笑不得道:“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是我持证上岗的丈夫,是我老公,不是我男人是什么?说‘你是我男人’这也叫撩你吗?” 话音落地,大公子那头罕见地陷入了沉寂。费疑舟瞧着那张被框在屏幕里的脸蛋,忽而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半晌也不做言语。 他仍是那副矜平松弛的仪态,但眼神却直勾勾的,深不见底,透过视频笔直盯着她,沉沉的,会压人。即使隔着十万八千里,殷酥酥也被他看得心一紧,生出几丝莫名的慌张。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然地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费疑舟静默片刻,说:“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殷酥酥:“哪里不一样?” 费疑舟:“以前的你,不会对我这么在意,不会对我这么关心,也不会说我是你的男人。” 殷酥酥听得有些好笑,对他说:“是吗。可我觉得,我对你的态度一直都还挺好的啊。” 费疑舟意味深长道:“态度好和在意关心,是两回事。” 他字里行间没有明确指明什么,但这番话听在殷酥酥耳朵里,依然令她有些心惊。 从明晰自己已经对他动心后,她内心其实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正如梁静所言,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协议,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而他如今对她的宠爱对她的好,也大概率只是图个美色和新鲜。 但她不想逃避自己的情感,所以坦率地直面内心,告诉自己,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于是决定全身心投入,跟他谈一场不计后果不问前程的恋爱。 大概在意中人面前,再强的业务能力也是白搭,任她演技再好再会伪装,喜欢的心控制不住。 仅仅一句话,就被他看出端倪。 殷酥酥有些慌神,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是夫妻,我关心你在意你是非常天经地义的事,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说到这里,她似不好意思,稍停顿了下,垂下眼睫嘟囔着补充,“因为以后,说不定我还会表现得更明显,你最好快点习惯。” 费疑舟被她的碎碎念逗笑,饶有兴味道:“请问殷小姐,这是在对我发号施令?” 殷酥酥闻声,抬眸望向他,格外认真地纠正:“我这是‘诚恳建议’。” 费疑舟很轻地笑出声。乘机十余小时的疲乏、谈判会的乏味倦怠,在此刻竟都淡退得察觉不到,他只感到一丝泛着回甘的愉悦。 屏幕里的小姑娘像个神奇的精灵, 不用费任何劲,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将他所有欠佳的情绪清扫得干干净净。 之后,两人默契地跳过了无关紧要的人和话题,边各做各的事,边闲聊。 殷酥酥渴了,拿着手机去厨房取水杯,然后打开冰箱找到一盒无糖果汁,准备给自己倒一些来喝。舍不得放下手机腾手,她便用左手抓着手机,右手先将杯子放桌上,又用右手拿出果汁凑嘴边,拿嘴把盖子咬开,咕咚咕咚往外倒。 柏林这边,客房部人员送来了现磨咖啡和水果小食,费疑舟端起杯子轻抿了口,刚戴上眼镜在电脑上回文件,听见倒水声,镜片后的眸光下意识微侧,往立在一旁的手机屏看去。 一眼就瞧见殷酥酥手里的果汁盒。 他很轻微地蹙了下眉,叮嘱道:“你那么长时间没回去过,冰箱里的东西应该都过期了,不能再饮用食用。” 殷酥酥动作倏地顿住,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把果汁抬高看底部,松口气说:“还好还好,明天才过期,我没那么讲究。” 说完,她拿起杯子一口喝了个光。 费疑舟好笑又无奈,道:“当心大半夜起来拉肚子。” 殷酥酥“当”一声把杯子放回桌上,回怼:“所有诅咒一律反弹。”她哼哼两声,去卧室的衣柜里找干净家居服。 “现在准备干什么?”听筒里又传出费疑舟的声音,很随意地问她。他的嗓音很有磁性,清冽悦耳,经手机扩音器内扩出,添了一丝电流声,有种磨砂般的颗粒感,低沉沉的,有种慵懒散漫的性.感。 殷酥酥的鼓膜被他嗓音温柔亲吻,耳根发热,支吾了下才回答:“刚拿了睡衣,准备去浴室洗澡。” 得到这个四字答案,费疑舟神色微凝,无端感到一丝燥热从体内升起,燥得他食指隐约发痒。勾惹着始终被克制压抑的瘾和欲,蠢蠢欲动,痒在心里和骨头里,挠不到,也消除不了。 脑海中回想起她躺在他画板上的样子。 不着寸缕的样子。 冰机雪肤,莓果朱红,漂亮圣洁得就像坠落凡尘的天使。 偏偏就是这样圣洁素净的面孔,被他手指和唇舌疼爱时,两颊是潮红的,眼瞳是迷离涣散的,下巴高仰,唇微张,里头粉色的舌尖都在敏.感至极地轻轻颤抖。 一副又害怕又羞窘,又无比渴望被他玩坏的妖媚相。 费疑舟食指微跳,抬手不动声色地松了松领带,高大身躯慵懒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再开口时的语气依旧冷静自若,说:“对了,小六刚才给我打过电话。” 殷酥酥把手机放进了衣兜里,刚从衣柜的收纳盒里翻出一条秋季睡裙拿手上,闻言,很自然地回他:“嗯。曼曼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 “她最近新买了一些手工小玩意儿,照着教程做不好,想跟你探讨探讨,约你下周天见面。”费疑舟淡淡地说,“你如果比较忙不方便,我去回绝她。” “下个周末?”殷酥酥认真琢磨了会儿,道,“下周末我的网剧应该差 不多杀青了,可以呀。不过曼曼找我为什么会通过你?我和她是微信好友呀。 费疑舟食指漫不经心地敲着额头??[,眼睛看着屏幕里的一片黑暗,缓声道:“又想进一批新马,手头比较紧,打给我顺便说让我赞助的事。” 殷酥酥听得噗嗤一声,揶揄:“我看呐,找你赞助是真,约我探讨手工才是顺便吧。” 她与他谈天闲扯的同时,人已经走进浴室,将换洗衣物放上置物架后,接着便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对着镜头笑道:“和曼曼见面的事我之后再自己跟她约时间。我要准备洗澡了,你工作完也早点休息吧,再见。” 说完,殷酥酥正要切断视频,不料连线对面的人冷不防道:“稍等。” 殷酥酥不解,准备挂视频的手指悬停在了屏幕上方,狐疑地扬了下眉毛,“还有什么事吗?” 屏幕里的男人眉眼似画,注视着千里之遥的她,道:“给我看一下。” 殷酥酥:? 殷酥酥人都呆了,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下意识追问:“看什么?” 费疑舟只说了一个字。 短短半秒钟,殷酥酥就跟被火点了引线似的,整个脑仁儿轰一下就炸开了。她脸涨得通红,双眸睁大,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她试探着确认。 费疑舟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殷酥酥听清楚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她又羞又气,羞愤得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话来骂这个流氓,涨红着脸好几秒才挤出一句:“你还在出差呢,能不能把心思专注地放在工作上,都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 费疑舟平静地说:“我倒是想专注工作,你一个视频打过来,让我怎么专注。” 殷酥酥险些吐血:“我给你打视频是想跟你解释那个热搜!怕你误会,我还有错了?” 费疑舟更加平静地说:“我本来还可以勉强克制。可是一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的脸,就跟疯了一样地想念你。你没有错,难道我想你有错。” 殷酥酥:“……” 你没错你没错,你嘴巴甜会说情话,你全都对。 殷酥酥被大公子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沉默的间隙中,听见他又淡定地再接再厉,道:“就看一眼。看完我就挂视频。” “……看你个头!早点洗洗睡了吧你。”殷酥酥羞窘欲绝,没给他再继续厚颜无耻口出狂言的机会,嘟一声,径自挂断了视频。 大洋彼端的柏林,时差缘故,这会儿还是青天白日。 费疑舟靠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屏幕,眉微挑,食指在额头上懒洋洋地轻点着,若有所思。 视频被挂断的那一刹,说实话,费疑舟都有点儿怔住了。 费家大公子在世界上活了这么三十来年,开过大大小小的视频会议成百上千,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未经他允许,直接二话不说就挂他的视频电话。 静默几 分钟后,费疑舟忽然闭眼捏眉心,无声地失笑。 算了。 一个半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现阶段她和他之间隔了半个地球,打视频里看了,也是看得到吃不到,隔靴搔痒,意义不大。 他是个成熟男人,跟个年轻小姑娘计较什么。 最多又给她记个账。 她欠他的债,仔细算下来也不少了,总归会一笔一笔慢慢还给他。 * 挂断视频,殷酥酥飞快给自己洗了个澡,完了正敷着面膜,梁姐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你的大名又挂热搜榜上去了,瞅见没?”听梁静的语气还挺自如,甚至带着几分打趣儿劲,可见目前事态的进展还在控制范围内,没有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殷酥酥提起这个就无语,唉声叹气地回:当然看见了。网友们这CP磕得也太离谱了,我和曲雁时从来没合作过,甚至都没有公开同台过,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啊!③” “曲雁时热度太高了,很多女明星喜欢跟他捆绑蹭他热度,网友路人们也喜欢给他配CP。谁让你们都是神颜,内娱男颜扛把子和女颜霸,以前没把你们凑一块儿只是因为你不火。”梁静换上安抚的语气,“换个角度想,都能和曲雁时凑对儿了,你真的火了,对吧?” 殷酥酥扶额,惆怅道:“听你的意思,我还应该感到高兴?” 梁静听她说话的口吻就知道她这会儿心塞得厉害,说:“网友们圈地自萌而已,又没多少声音攻击你,而且那个博主的视频播放量已经几百万了,你微博粉丝又涨了二十万,这些CP粉对于你来说其实利大于弊。” 殷酥酥:“我是个已婚人士,网友们不明真相乱磕CP不是他们的错,但我自己知道我有老公啊。” 梁静默了默,哼了声,不爽至极:“说来说去,你就是怕那位心里不舒服,找你麻烦呗。” 殷酥酥动了动唇正要继续说话,梁姐却先一步开口,又出声了:“费疑舟当初选你协议结婚,那就应该知道,你是个女明星,是个公众人物,无论是作品还是私生活都会被公众关注。被磕个CP怎么了?你和曲雁时又不是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要是连这种事都不能接受,那心眼儿也太小了。” 殷酥酥听得蹙眉,清清嗓子说:“欸欸,姐,你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我怎么听你讲话,对费疑舟敌意这么大呢?你以前不是总说他什么都好吗,还劝我跟他结婚。” “那是以前!”梁姐火气噌的冒老高,大声骂,“以前我哪知道你个二百五会鬼迷心窍真的喜欢上他!” “……”殷酥酥被这声呵斥震住了,默默将面膜捋平整,没敢吭声。 “算了,看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不吃点亏是不知道好歹的,懒得管你。”梁姐气呼呼地撂下句话,之后便将话题拉至正轨,“我给你打电话,主要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你要是实在介意被组CP的事儿,我后面给你接个访谈,你可以委婉地提一下。” 殷酥酥听后,双眸倏地一亮,喜道:“那就谢谢你了姐!” 梁静沉声:我告诉你,现在你各个平台的那些数据,都是CP粉们在帮你做,她们活跃度高黏性也高。你只要公开表个态,也许就再也吃不到这些红利了。你确定要这么做?⑽” 殷酥酥思索须臾,回答:“我确定。” 这样欺骗性质的红利,就算真的吃下去,她良心也不安。 梁静听后,对她的想法予以了尊重,道:“好,那我明天就帮你把访谈约上。” “嗯。”殷酥酥弯唇,“谢谢姐。” * 梁静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办起事来也一点儿不拖泥带水,说要给殷酥酥约访谈,第二天就把所有事项都给安排妥帖。 殷酥酥早上下午加晚上,一共拍了十一场戏,收工已经晚上九点多。回到休息室,请化妆师补了补妆,刚补完,就听到梁静接电话,说约好的访谈节目团队已经到片场大门口,要她们派个人出去接。 跟着梁静干了几个月,此时的许小芙已不再是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菜鸟,听梁姐打着电话,她很自觉地便给殷酥酥梁静做了口型,主动去外面接人。 挂断电话,梁静放下手机凑近殷酥酥些许,边伸手替她捋顺长发,边叮嘱说:“这次的访谈,主要是为《浓雾之后》做宣传,形式是筛选出一些网友们针对剧或者你的评论,你现场做回复。我都跟那边说好了,到时候,会专门选出一条说你颜值太高,很难有男演员能跟你配对的评论,问你对这的看法,后期会同时配几张图,其中就会有神颜CP粉PS的你和曲雁时的合照,你到时候按照你的想法说就行。” 殷酥酥颔首,“我知道了。” 不多时,访谈团队的工作人员们就都到齐了。 布好景打好光,摄像机镜头摆放完毕,访谈主持人开始按照既定流程念评论,殷酥酥笑容随和,从容自若地一一作答。 访谈进行到三分之二时,主持人果然如梁静所言,笑眯眯地道:“接下来这位网友的评论是,‘长得太美颜值太高,只有最顶级的神颜男演员才能跟你有CP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殷酥酥静两秒,笑道:“首先谢谢这位朋友的盛赞。我个人认为,我们演员的使命始终是服务于各式各样的角色,不应该被任何标签或者框条所限制。另外,所谓的CP感其实也是个很主观很虚无的东西,非常不真实,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我呈现各类作品里的CP感,比如我在《浓雾之后》的CP就是一位非常有正义感荷尔蒙爆棚的刑警队长,强强年上恋,我相信,《浓雾之后》的‘信念CP’会更香,谢谢。” 说完,不远处的许小芙和梁静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竖了竖大拇指。 女明星的语言艺术,很6。 * 殷酥酥在《浓雾之后》片场的问答视频一经发出,瞬间又在网上掀起了一波热浪,网友们纷纷做起了理解,开始逐字逐句剖析她针对“神颜CP ”的看法。 最后,由一位名叫史努比会摇尾巴的大神网友交出满分答卷。 【我个人认为,我们演员的使命始终是服务于各式各样的角色,不应该被任何标签或者框条所限制。】——什么神颜啊,姐不仅颜值高演技也特别好,除了大美女角色以外我的戏路还很宽,不用给我限制死。 【另外,所谓的CP感其实也是个很主观很虚无的东西,非常不真实。】——别乱磕CP了,我和曲雁时本人一点交集都没有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千万不要乱拉郎,当心心碎了无痕。 【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我呈现各类作品里的CP感,比如我在《浓雾之后》的CP就是一位非常有正义感荷尔蒙爆棚的刑警队长,强强年上恋,我相信,《浓雾之后》的‘信念CP’会更香】——真要磕CP就磕我在剧里的CP吧,麻烦各位兄弟姐妹多关注我的作品,真的栓Q。 一时间,神颜夫妇CP们哀嚎声成片,大家纷纷哭晕在厕所,点进CP超话,几乎没过几秒钟就能刷出一个新帖子。 网友1:呜呜呜本来还梦了一个真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女鹅敲醒了。 网友2:唉,怎么说呢,真的好配好配…… 网友3:之前只是单纯磕CP,现在觉得酥酥真的好好,不蹭热度不消费CP粉不浪费CP粉的感情,这种清流现在哪里找,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女鹅唯粉!!! 网友4:曲神很好,女鹅也很好,但是女鹅好像不喜欢我们给她拉郎呜呜呜那就关注女鹅新剧《浓雾之后》叭! 网友5:嘻嘻嘻我想开了,现在他们没关系不代表以后没关系,没准曲神和酥酥之后就因为合作哪部戏假戏真做了呢?我不管谁都别叫醒我。 网友6:那个派卡大厦的视频,曲神真的摸了酥酥脸啊,呜呜呜呜他会不会其实对酥酥有好感呢 网友7:难道是明月有心流水无意的剧情?好虐。 …… 这波热度一直延续一个多星期,直到殷酥酥《浓雾之后》全剧杀青之后,她如约来到费雯曼的马场玩,都还在被六小姐开玩笑。 “这些网友也真够好笑的,莫名其妙把你跟曲雁时配在一起,搞不懂。” 夕阳西下,费氏私家马场广阔无垠,几匹纯血马踏着步子慢悠悠地散着步,偶尔吃点青草,偶尔甩甩尾巴,看着好不惬意。 休息区的遮阳蓬下,费雯曼低眸盘弄着手里的黏土娃娃,口中很随意地说,“也幸好你反应快,第一时间搞了个访谈来遏制舆论,不然我哥肯定醋死了。” 说着,费雯曼把手里的半成品拿给殷酥酥过目,问:“喏你瞧,我照你教我的方法黏的,现在行不行?” “嗯。”殷酥酥点点头,想起费雯曼刚才那句话,复又轻笑了声,“这种事,只是网友们自己自嗨,你哥不至于吃醋的,他没有那么小气。” 费雯曼做了个牙疼的表情,扬眉道:“是吗?可之前四哥跟我说,就因为你参加首映礼和曲雁时坐 邻座,我哥急得直接杀到了首映礼现场,生怕你多看曲雁时一眼多跟曲雁时说一句话。你确定他不会吃醋,容得下别人磕你和其他男人的CP?” 殷酥酥默,在心里暗骂费闻梵是个不靠谱的大嘴巴,然后弯弯唇,继续努力在小妹面前帮金主老公挽尊,“其实你大哥他吧,还是有点肚量的。” 费雯曼了然:“嗯嗯我明白。有点肚量,不多而已。” 殷酥酥被活泼的小六逗笑,低笑出声,说:“你在背后说你大哥坏话,不怕我告你状。” “你才不会告我状呢。”费雯曼亲昵挽住殷酥酥的胳膊,笑嘻嘻,“我和费云琅都决定了,要把你拉入我们阵营,你是我们的自己人。哪有自己人胳膊肘朝外拐的。” 殷酥酥心里温暖又动容,和费雯曼笑闹了会儿。 半晌,一个穿马场工作人员统一制服的年轻男子稳步而来,行至费六小姐身侧,恭敬道:“费总,今天又有信来了。” 费雯曼闻言,随手从男子手中将信封接过,笑说:“辛苦你了,谢谢。” 男子离去。 殷酥酥探首张望了眼,随口道:“有人给你寄信?” “这不是寄给我的,是寄给我大哥的。”费雯曼朝殷酥酥扬了扬手上的信,“正好你在,来,这个给你,等大哥从欧洲回来,你直接给他就行。” “哦,好的。”殷酥酥接过信,视线在这张牛皮纸信封上打量一阵,还是很好奇,于是试探道,“难道,经常有人给你大哥寄信吗?” “嗯。”费雯曼端起杯子喝咖啡,嫌烫,鼓起腮帮呼了呼凉气,“我大哥一直在做公益嘛,在许多山区修希望小学,也成立了很多基金,帮扶了很多落后地区的学生以及家庭,所以隔三差五,他就会收到受助人寄的信。” 闻言,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诧异道:“……费疑舟一直在做公益吗?” “对呀。”费雯曼说着耸了下肩,续道,“大哥的兴趣爱好一直都和我们几个不一样。我喜欢各类小动物,小马小猫鲸鲨海豚,费云琅喜欢探险喜欢旅行,费闻梵喜欢搞电影喜欢和美女约会,大哥爱好最特别,喜欢抽象画,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还喜欢做公益。可能是受爷爷影响吧,爷爷的后半辈子,几乎就一直在为公益事业奔波,他一直教我们,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殷酥酥听后颇有感触,点点头,明白过来,却仍对一个细节感到古怪。 她忍不住再次发问,道:“给你大哥的信,为什么会寄到你这里?” 费雯曼回答说:“哦,因为爷爷和我大哥平时都很忙,好多出资的手续都是爷爷或者大哥委托底下人去办的,所以写的地址也都不一样。我这儿好些年前是费氏分部的办公地点,估计当时填的这儿,后面也就一直没改。所以我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一些信。除了我,还有很多分部也会收到,大家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这样啊……”殷酥酥听后缓慢点头。蓦地,一个猜测从她脑海深处窜出。 然而, 这个猜测仅仅只出现了几秒钟,很快她便觉得荒谬,予以了否决。 毕竟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也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缘分。 * 正值上升期的艺人大多全年无休,殷酥酥也不例外,《浓雾之后》杀青后,梁静本想给她两三天的假休息,却被殷酥酥以不累为由拒绝。 梁静见她打了鸡血似的活力满满,也就随她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殷酥酥便开始全国各地连轴飞,到处跑通告。 脚不沾地的忙碌中,两周很快过去,晃眼便到了国庆节。 十月七号这一天,正值国庆假期收尾日,全国各地的机场都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殷酥酥在广城出席了一个开业活动,又连夜飞回京城,落地机场时已经晚上十点整,但尽管如此,机场这边依然有好些举着灯牌横幅的接机粉丝。 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见到殷酥酥时分外激动,一个个扯着嗓子喊“女鹅”。 殷酥酥当了这么久的糊咖,忽然享受到接机待遇,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粉丝们要合影,她就凑过去贴贴脸,对着粉丝的手机贴脸微笑,粉丝们要签名,她也毫不忸怩地挥笔刷刷签,临走时还一个劲叮嘱接机的粉丝姑娘们,天色已晚,回家途中记得结伴,注意安全。 粉丝们感动不已,在车窗外朝她不停挥手。 因落地时间比较晚,陈志生担心三个姑娘独自回家会有危险,专程逐一护送。 殷酥酥到樟树巷的公寓大门口时,已近凌晨。 跟阿生告别后,她拎着行李袋进小区,刷完门禁正要往里走,听见门口的保安很贴心地提醒,道:姑娘,今儿夜里电站维修,几栋楼从十一点半就全部都要停电,你踩着点儿了,还剩几分钟,走快些吧。?[(” “好的,谢谢!”殷酥酥道完谢,赶忙加快脚步。 不知是保安大哥的表慢了些,还是停电时间已经提前,殷酥酥刚迈出几步,整个小区的路灯便唰的暗下,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不知哪家的狗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到,惊天动地吠起来,听着凄厉,整体氛围颇有几分可怖。 “……”殷酥酥咽了口唾沫,没敢东张西望,疾步前行。 快到单元楼时,她心里毛毛的,猛一下回过头。 背后只有黑暗安静地吞噬浓夜,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殷酥酥蹙眉。 奇怪。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自己? 或许是最近太累,太过神经质了吧。殷酥酥在心里叹了口气,甩甩脑袋没有再多想,进了单元。 停电没法坐电梯,殷酥酥只能打开手机电筒,提着袋子步行上楼。 一路哼哧哼哧,到家门口时,她额头已累出薄薄一层细汗。 掏出钥匙开了门,等眼睛基本适应黑暗后,殷酥酥关了手机手电筒,将袋子随手往鞋柜上一放,褪去身上的黑色长风衣外套,准备反手关门。 然而,手刚碰到门把,她整个人都是一僵。 闻到了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清冽而独特,十分熟悉。 短短几秒的惊诧之后,殷酥酥隐约反应过来什么,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往电梯厅张望。 这一看,便瞧见一道高大而又修长的身形轮廓。 男人陷在沉寂的暗色中,身姿随意而慵懒地靠着墙,在抽烟,指尖一定猩红的火光明灭交织,成了满目漆黑中唯一的色彩与光。 殷酥酥看不见男人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神态,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因为感觉到了那充满侵略性的视线,正漫不经心又放肆地游走过她全身。 殷酥酥呆住,掐了把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后,才愣愣地开口,“你、你,你不是说要去一个半月?应该还有一周才回来呀。” 那边的工作提前结束了。?_[(”费疑舟语气懒懒的,掐了烟,烟头扔进垃圾桶,迈步朝她走来。 黑暗中,两人的气息在逐渐往彼此靠近。 殷酥酥只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朝自己走近,心跳骤然急促如雷,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下巴却被他裹住,很轻地抬起来。 “想我没有?”他淡淡地问。距离不远也不近,她刚好能闻到他唇齿间特制烟草的冷冽气味。 “……还,还好吧。”她心跳越来越快,脸微红,嗫嚅着答话,脑子都还懵懵的,没回过神。 话音落地,头顶上方便传来很轻的一声低嗤。 他手臂环过她纤细的腰,搂住她,拇指也轻轻摁住她下嘴唇,意料之中,触摸到她嘴唇的颤栗。 “这张嘴,怎么会这么硬。”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低头贴近她,嗓音轻而低,像编织起的一场梦境,道,“我记得,亲起来明明很软。” 殷酥酥被他的拇指磨得全身发烫,想反驳些什么,然而下一瞬,他却已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瓣。!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1 章 Chapter 61 * 费疑舟唇压下来,吻得又凶又急,殷酥酥全身皮肤燥得几乎发麻,低呼了声想要说什么,可一个字都出不了口,悉数被他吞吃。 停电的公寓,各处都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手臂扣紧了她腰身,将她纤细的身躯禁锢在他鼓掌之间,唇咬住她的,边狂烈地吻她,边抵着她往大门里头退。 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她已经提前开了门,隙开的门缝像是无声而暧昧的邀请函,给了他长驱直入的机会。 她人在他怀里,在黑暗中承受着他唇舌肆虐,快要窒息。身子在他的攻势下不受自主意识控制地往后退,进了大门,绕开地毯,再然后,又被他一把抱起。 修长又有力的手臂,毫不费力,稳稳托住她。 她脸烫得像有火在烤,混乱中心跳如雷,细咛一声,让他抵在了墙壁上。 唇齿相亲,勾缠,嬉戏。 阔别一月有余,两人之间依然很有默契,唇与唇亲昵贴合,舌与舌也放肆地缠绵,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味道。 如果是以前,他这样饿狼吞人似的亲她,殷酥酥第一个反应一定是挣扎和抗拒。可这回,即使整张嘴都被他吻得有点微疼了,她也不想躲避。 一个多月没见面,她这段日子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新剧杀青也不休息,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剧本和各式各样的通告中。梁姐夸她爱岗敬业是劳模,每天就像打了鸡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她转移注意力的途径。 感情这种事多神奇,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他就占满你的心,时时牵挂,刻刻想念。 前几天,她甚至还生出过偷偷去欧洲找他的想法。 如果不是梁静给她排的行程实在太满,她没准儿真的已经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 没有想到,最后是他给了她一个惊喜。 情之所至,怎么可能还会想躲避拒绝,她等到他回国,震惊之后剩下的就是满心欢喜,只想乖巧地任他索取,给予更多。 殷酥酥闭着眼,认认真真回应着费疑舟的吻。 费疑舟却始终睁着眼睛,视线紧锁住和自己拥吻的姑娘。 她被他抱起,身体是悬空的,大约是没有安全感,所以用胳膊牢牢环住他脖子,双腿也分开,树袋熊宝宝般环在他劲瘦的腰上。 两人身高和体型都有一定差距,这个姿势,她为迎合他索吻,纤长的脖颈不得不向上高高扬起,在暗色中画出一条雪色的弧,白得晃眼。 过去不曾有这么直观的感觉,直至此刻,看到她这娇娆又旖旎的姿态,费疑舟才发现她着实娇弱。 那样细软的脖子,他稍一用力,似乎就能折断,就能轻易而举地杀死她。 像个漂亮的,小小的,易碎的,黏土娃娃。 费疑舟注视着殷酥酥,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他幽沉迷恋的眼神出现了刹那放空。再然后,他便以右臂整个托住她的身体,左手缓慢抬 高,骨节分明的五指分开,温柔覆住她细软的颈。 在欧洲的这段时间,他睁开眼睛是殷酥酥,闭上眼睛是殷酥酥,脑子里随时都是殷酥酥的脸。 那些表情里,有她皱着眉头生气的,有她笑弯了眼眸的,有她做作撒娇的,也有她高.潮时刻媚得蚀骨的。 有时她在梦里,有时,她甚至会从虚幻的思维里出逃,进入他的现实世界。 像个缥缈的女妖,巧笑嫣兮,勾引他坠向深渊。 而他每次一伸手,她又会烟雾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仿佛不存在佛罗伦萨夜雨下的那场重逢,仿佛她从始至终,依然是那场困了他九年的迷梦。 她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神经,吞噬着他的精神,让他所有的定力,自制力,理智,都变成了笑话,犹如沾了毒.瘾的瘾君子。 他想尽快回来,尽快见到她,于是将所有行程压缩到了最短,每天工作至三更半夜,甚至通宵达旦。 好在,回到这里,重新触碰到她拥抱到她,终于又一次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 是真实属于他的。 夜风忽起,吹散了浮在天上的团团浓云,月亮露出半张脸,洒下清幽幽的光。透过公寓的落地窗,溜进来丝丝缕缕,将满目寂静的黑照亮些许。 费疑舟借着月色打量怀里的人,她也仰眸在看他,两颊色泽润而红,双眸湿漉漉的,像是在森林中迷路的鹿,呼吸急促,克制地小口喘气。 他指掌摩挲着她的脖颈,上滑些许,轻抚过她的脸,柔声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想我没有?” 殷酥酥静了静,终于点点头,垂眸细弱地轻应一声:“嗯。” 费疑舟唇畔微勾,满意又懒漫地笑:“果然。刚才不老实,要亲过嘴巴才会软。” “……成天没个正经样。”她被他语言戏弄,脸色霎时更红,轻啐了声,又搂着他的脖子将脸枕进他颈项,低声问他,“要提前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费疑舟侧头轻咬她的耳垂,惹来她敏.感地轻抖,方才柔声答:“提前说了,就没有这样的惊喜。” 殷酥酥眨了眨眼,又道:“我也刚从广城回来。你就不怕我不在家,你这么急匆匆冲过来,结果找不到人?” 费疑舟:“你的行程我每天都会问阿生,阿生会告诉我。” 殷酥酥被呛了下,瞪大眼睛道:“你之前让陈志生来保护我,该不会是为了在我身边安插个移动监控吧。” “我可没这意思。” 费疑舟说话的同时,抱起她,迈着步子坐回沙发上,将她面对面放在腿上,淡淡地说,“只是我确实很想你。你平时又忙,偶尔回不来信息也接不到电话,我只能问阿生。” 殷酥酥闻言,嘴角弧度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心里温暖,连带着嗓音也腻几分,揽住他的颈项贴近他,嗓音轻轻:“好吧,勉强相信你。” 她靠太近,呼出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是种混着糖果味的香味。 像是……橘子? 费疑舟微挑眉,指尖把玩着她的耳朵,浅啄她的唇瓣,道:“你嘴里很甜,刚才吃过糖?” 嗯。”殷酥酥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橘子口味的水果糖。” “尝出来了。”费疑舟口中懒耷耷地应着,手摸到她后背的凹凸地带,指尖随意一挑。 束缚感眨眼间消失,她心蓦地抢跳几拍,心慌意乱又躲不掉,只能红着脸由他胡来,语气接近央求:“我刚下飞机,奔波了一天满身都是汗,还没洗澡。” “我知道。只是检查一下。”他嗓音低而沉,带着几分沙哑,在她耳边说。指腹刷过莓果,薄茧的糙,力道不轻不重,只一下,她便彻底失去所有力气,趴他肩头,成了条任人宰割的小鱼。 “物业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电?”他捻着。语气那样漫不经意,却逼得她头皮都要炸开。 “没有……”她眼角沁出泪珠,实在难以忍受,便抬手咬住了指背,强撑着清醒意识答他话,“我也忘了问。不过,一般情况下选在凌晨时段停电,说明会停蛮长一段时间。” “知道了。”他随口应下。 刚才把她抵门后一阵热吻,费疑舟那股钻心的瘾和痒已经止了许多,现在缓下来,有充分的耐心慢慢和她调。 他如今已是真正的高手,每个动作,力道拿捏得毫厘不差,怎么让他的女人快乐,再了解不过。 几分钟不到,她运动鞋里的十根脚趾便紧紧蜷起,小齿咬紧他喉结,呜咽着哭出声。 “看我的宝贝多没用。”费疑舟唇吻上她的泪湿的眼角,轻言细语,语气温柔,却说出令她难为情到极点的话,“这么娇。不过一个月没见,捻两下就能到。” 殷酥酥脑子还在晕眩状态,视野完全是模糊的,听他揶揄,又羞又气,忍不住使劲掐了把他的胳膊。 没办法反驳他口中的事实,她只觉得窘迫,最后索性双手掩面,有气无力道,“这里黑乎乎的,你是想今晚睡我这里,还是我们一起回南新?” “回南新太远。”费疑舟音色沉沉的,虎口裹住她小巧的下颔抬起来,低眸注视她红艳如火的脸,道,“我恐怕等不及。” 话音落地,殷酥酥倏地一怔。 月光比刚才更亮,因而他的五官也变得清晰,尤其一双眼,里头翻涌着涛天的海啸,直勾勾凝视着她,几乎要将她囫囵个儿给溺毙其中。 看清楚费疑舟他的眼神,她隐约反应过来什么,心口一下被无形的手给攥紧。 似看出她的迟疑和犹豫,费疑舟直视着她的眼睛,指腹轻碾过她的唇瓣,轻声提醒:“是你自己给我的承诺。” 殷酥酥齿尖扣住下唇,十指收拢,攥紧了他的西服。 是的。她记得。 在他去欧洲之前,是她信誓旦旦许下承诺,说等他回来,她就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他这样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地回来,是向她讨债来的。 半晌没等到她回音,他微蹙 眉,捏着她的下巴低问:“是不是反悔了?” “……不。”殷酥酥也鼓起勇气直视他,片刻,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像是下定决心般,捧住他的脸虔诚吻住他,“阿凝,我说到做到,不会反悔。” 得到她的允诺,费疑舟便放任脑中的欲海决堤而出,阖了眸,反客为主,拥紧她深深地回吻。 客厅里只有月光在偷窥,她紧张到十指都在颤抖,唇舌和他的交缠在一起,很快便失去了自主意识。 清冷悠远的气息滑过她的下巴,脖颈,锁骨,一路向下。 殷酥酥双眸迷离,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忽地,她反应过来什么,顿时羞窘地一下坐起身,拿抱枕掩住自己,满脸通红道:“不行,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他还在竭力自控,已近乎疼痛了,但还是尽量冷静地说,“你的味道很干净。” “……”殷酥酥心跳快得像有小鹿在疯狂蹦迪,用力摇头,固执地说,“不行,我必须先洗澡。” 广城炎热,她出席活动出了那么多汗,他又每次都很爱吃,太不卫生了。 毕竟是初次……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介意。 客厅里静下来。 沙发上,姑娘和男人默不作声地对峙着,一个满脸通红不愿妥协,一个眼中欲海涛天深不见底。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四秒钟过去,第五秒时,费疑舟微颔首,道:“好,洗澡。” 殷酥酥听他说完,心下一喜,正准备跳下沙发去卧室拿衣物,不料费疑舟却直接弯下腰,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打横抱起,直接大步进了浴室。 她这间公寓面积不大,洗手间也不算宽敞,平时她一个人使用时空间充足,可他一米九的个子肩宽腿长,杵进来,顿时令整个空间都变得极其压抑。 她人都呆了,瞪着眼睛还没回过神,花洒开关被费疑舟打开,水流兜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将他们两个都湿了个透。 热水器储存着热水,温度适宜,升起腾腾热气。 “你做什么?”殷酥酥慌得声音都带出颤音。 “不是要洗澡吗,正好,一起。” 他嗓音低哑得可怕,不等她接下一句话,便将人拽过来,扣住她的下巴,在冲刷的热水下暴烈地亲吻她。 又是热水又是吻。 殷酥酥觉得自己完全透不过气,快要死了。 湿透的衣裙,变成了稀碎的破布,被丢到地上。 殷酥酥脑子里像糊了成团成团的浆糊,已完全无法思考,朦胧中透过浴池的玻璃门,看见男人肌理分明的背肌,肌肉性.感地贲张,漂亮又野性,像极了草原上进入狩猎状态的兽。 而她是野兽蛰伏多日势必要吞食入腹的猎物。 再也无处可逃。 * 与此同时,日本东京银座。 虽已是深夜,鳞次栉比的高楼馆舍依然灯火熠熠,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广 告牌竖立在街道两旁。居酒屋内坐满了人,上班族们结束了整天的工作来到此地,喝酒解乏找乐子,窗外的街道上人烟已经稀少,年轻人们或衣着时尚,或身穿和服,为这繁华之都的夜生活增添了一丝大和文化气息。 一座玻璃高楼矗立于夜色中,与银座地标建筑三越百货遥遥对望。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银座是亚洲购物天堂,房价高昂至极,寸土寸金,大部分住所的内部设计都会将空间利用到极致。然而,这座公寓的顶楼却是东京极罕见的超大平层,因屋主是中国人,所以这间豪宅的装修并非传统日式,而是港式奢派风格,金属线条感是整间屋子的精髓,瞧着格外大气精奢。 横厅露台上,身着和服的日籍女郎低眉敛目,恭恭敬敬送来一杯提神用的清茶,放在桌上,又垂着头悄无声息地离去。 须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动作优雅,慢条斯理。不必言语也不必旁人恭维映衬,仅仅一个背影,一个轻晃茶杯的动作,尊贵气便从这人的指头缝里自然而然地淌出来。 他坐在贵妃椅上,两条大长腿以一种格外随意而舒展的姿势懒洋洋地交叠,边品茶,边遥望着东京都的靡靡夜色,狭长微挑的丹凤眼深邃而沉郁,但因那瞳色着实太深,深得近乎漆黑,便总令人觉得有些阴鸷,难以接近。 没一会儿,之前离去的日籍女郎去而复返。 她垂着眸迈着小碎步行至男人身侧,以日语柔声道:“社长,三小姐来了。” 费清屿闻声,面色神态皆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很随意地将茶杯放到桌上,点了下头,以日语回:“请三小姐进来。” 女郎垂首应了句,之后便径直折返回大门,请到访的贵客进门。 东京的秋季昼夜温差大,今天白天最高温度还有22度,入夜后便直接跌至14度。 门外的贵客二十八.九的年纪,一头柔顺的黑长直松散地挽在脑后,肤色白皙气质娴静,那副五官自然也是出挑至极,细细的柳眉搭配深邃的双眼,细看之下与费清屿有三分近似,评一句大美人毫不为过。 费兰因直直走进来,随手将套在外面的卡其色高定羊绒大衣脱下,交给服务人员,微笑着用日语道谢。 女郎面上始终挂着标准的职业化微笑,从女子手中接过大衣,挂进客用衣帽室。 费兰因大学毕业后便进入费氏东京分部这边工作,和费清屿在公司里属于上下级关系。这次深夜到访,既是有工作上的紧急事务需要汇报,也是想顺便和费清屿商量回国的事。 她对自家二哥的这所私宅很熟悉,自顾自换好家居鞋,朝露台方向走去。 “哥。”费兰因嘴角勾起一道很浅的弧,朝贵妃椅上的背影唤道。 听见妹妹的声音,费清屿侧过头朝后看了眼,素来阴鸷微寒的眸色也在看见妹妹清丽温婉的面容后变得柔和几分。 他也笑,有些无奈地责备:“你这姑娘,平时性子看不出来犟,涉及到公事就一根筋,电话里都跟你说了明天到 公司再谈,你还非得大晚上跑过来。” “从小爷爷就教我们,今日事今日毕。”费兰因弯腰坐在费清屿身旁,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促狭地眨眼,“这会儿离明天还有些时候,来吧社长,咱们一起加个班,赶在今天结束之前把这个东西搞定。” 费清屿嘴角的笑意携着宠溺,拿这妹妹没办法,只好从命。 讨论了二十来分钟,总算得出一套更完善的方案书。 费兰因拿笔认真做好记录,最后盖上笔盖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道:“总算大功告成。” “辛苦了,费总监。” 住家家政已经睡下,费清屿亲自给费兰因倒了杯热牛奶,口中淡淡地说:“以后这些方案的事尽量交给手下的人做,不然你会很累。” 费兰因从兄长手中接过牛奶,喝一口,瞬间整副胸腔都是暖的,不禁满足地眯起眼。听费清屿说完,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这性子你也知道,交给其他人来做,改来改去我都不满意,又浪费时间又耽误所有人的精力,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费清屿斜眼睨她,轻讽:“你这上司当得还真称职,在你手底下做事,清闲得很啊。” 被兄长兼大BOSS批评,费兰因总监不敢有异议,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仔细聆听教诲。 兄妹二人就这样一个讲一个听,小片刻光景,公事聊完,费清屿起身往客卧方向走,温和道:“时间太晚了,你今天就住我这儿吧,绫子已经下班了,我帮你把客卧收拾出来。” “不用了哥。”费兰因笑着婉拒,“我和你家本来离得也不远,待会儿我开个车就回了。” “大半夜的不安全。”涉及到她的个人安全问题,费清屿态度强势,“就住这儿。” 费兰因犟不过二哥,无法,只好应下来。 费家二公子收拾房间去了。三小姐跟过去,双手环臂靠在门框上,看着哥哥给自己铺床拾掇的修长身影,不禁“噗嗤”笑出一声。 费清屿侧眸看她一眼,扬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费兰因摇头,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悠远,怔怔似乎出神,“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爸妈刚去世那段时间,你也是这么照顾我和琮霁。” 听费兰因提起去世的双亲,费清屿神色微凝,直起身沉默几秒,接着便迈开长腿走到妹妹跟前,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下,浅笑道:“好了,爸妈都走了多少年了,怎么还老是去回想小时候的事。收拾一下心情,别给自己徒增伤感。” “我知道你的意思。”费兰因轻叹了口气,在兄长面前不必端出企业高管的架子,她脸颊微嘟,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现在的爸妈也对我们很好,但我还是经常会想念他们。昨晚,我都又梦见妈妈了。” 费清屿陷入半晌静默,而后伸出手,轻柔将妹妹拥入怀中,安抚道:“你在东京这边太久,应该是想家了。这样,等忙完这一阵,月底我就带你回国,我们回去休个长假,去祭拜爸妈。” “嗯。”费兰因朝哥哥点头,接着,她像是又想起什么,笑着揶揄说,“顺便也能见见咱们大哥刚过门的新娘子。” 费清屿闻声,倒是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不甚在意道:“一个小明星,有什么专门值得见的。” “二哥,你是不知道大哥有多在意那位新嫂子。”费兰因眼眸晶亮,“光是冲这一点,这姑娘我们都怎么都得见一见。” 费清屿牵唇角,回她,“反正回去了就肯定能见上。好了,这屋里有独立洗手间,有什么需要,叫我或者叫绫子帮忙都可以。快休息吧兰因,明天早上公司那边还有两个会要开。” “嗯。”费兰因笑意盈盈,“二哥晚安。” 费清屿:“晚安。” * 月色靡靡,樟树巷14号公寓附近小街。 这一片不属于闹市区,凌晨光景,夜深人静,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只偶尔会有三五个脚下虚浮的男人哼着小曲儿走过去。明显都是刚在附近足浴城或者商务KTV之类的场所鬼混完,个个脸色酡红浑身酒气,醉得不分东南西北。 突地,一个正在跟同伴讲荤段子的醉汉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跤,脚下踉跄,跌跌撞撞就往前扑了过去,摔了个狗啃泥。 他疼得呲牙咧嘴倒吸凉气,眼皮子吃力地往上撩,整个人愣住。 面前是纯黑色的大牌运动鞋,往上连着一双裹在同色系运动裤里的腿,看着修劲有力,非常的结实。 喝醉的人,视物的世界是模糊的,醉汉使劲揉了揉眼睛,仰起脖子瞧得更高,这才看清,自己身前站着的是个很高的青年人,黑衣黑裤黑色鸭舌帽,帽檐下的面容,五官还算帅气,但对方的眼神阴沉沉的,狠戾之中隐有杀气,左眉处横过一道陈年伤疤,历经岁月也仍旧狰狞,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一看就不是个良善之辈。 “……”这一瞅,醉汉酒都给惊醒了大半,战战兢兢趴地上,被这刀疤男的气场震得愣是半天没敢动。 刀疤男本来低着头在看手机,忽然跟前横倒个庞然大物,一身酒气难闻得不行,便微蹙眉头,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醉汉就这样仰着脖子瞧着这名高大青年,咕咚,咽了口唾沫。 这时,刀疤男很随意地扭了扭脖子,微躬身,没什么语气地开口了。他居然还很好心,并且很有礼貌,问道:“兄弟,需要我扶你一把不?” “……哦,不不,不用。”醉汉打心眼儿里忌惮这人,哪里还敢让他扶,应了声,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就跑了个没影儿。 空气里残留着醉汉身上的酒精味儿,不怎么好闻,卢峻抬手嫌弃地扇了两下,从裤兜里摸出一盒华子,敲出一根放嘴里,拿打火机点燃。 边抽烟,边挪着步子换了个地儿,掏出手机打电话。 连线接通,响了大概十来秒,被对面的人接起。 “老板。”卢峻被烟 熏得眯了下眼睛,语气随意?[(,听着流里流气又慵懒,“人我都帮你盯了一周了,钱什么时候到账?” 对面人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他冷笑。 “这个漂亮女明星身边有一个助理,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物吗,猎鹰退下来的。中国空军空降旅最他妈牛逼的特种部队。”卢峻吐出一口烟圈,说,“要不是老子脑瓜机灵经验丰富,早他妈让那小子逮住了。我就吃这行饭的,这种高难度的活,我加点儿钱也是天经地义。您是上流社会的体面角儿,不差钱,三五十万洒洒水,我一亡命之徒,半只脚都落进棺材了,算半个死人。您跟个死人计较您一件衣服的钱,不嫌晦气啊?” 对面沉默了会儿,回了话给了准信儿。 答案似乎令卢峻满意。他扯扯嘴角挑起个笑,掐了烟,应了声“成”,之后便将电话挂断。 “东京的号,国际长途……”卢峻凉凉地低嗤,“不懂事的玩意儿,也不知道给你峻爷报个话费。” * 整整一晚,公寓里春光四溢,月光都不好意思溜入窥探。 费疑舟的十指没离开过殷酥酥的纤腰,殷酥酥也就几乎整夜没合眼。 男人对这档事本就有瘾,开荤之前处于探索期,尝到了味道便一发不可收拾。初次时还知道温柔怜惜,越到后头越失控,把她翻来覆去,从头到尾地给狠狠疼了个遍。 天快亮时,殷酥酥嗓子都已哭哑,几乎是在他怀中昏倒过去。 这一觉,直接便睡到了下午一点半。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阳光照在脸上,殷酥酥皱了下眉,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醒了过来。 初尝禁果便被压榨了一整晚,她这会儿浑身像被重型卡车碾过,指头缝都是酸软的。想翻个身换个睡姿,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完全动不了。 “……”殷酥酥怔了下,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自己腰上横着一只男人的手臂,线条分明修长有力,将她霸占在怀里。 乌黑分明的眼眸眨了两下,她心里慌慌的,有些紧张有些无措,又有点诡异的小甜蜜,目光上抬,又看向手臂的主人。 费疑舟的脸距离她仅仅几公分。他闭着眼,尚在沉睡,侧躺的缘故,半张脸都陷在她雾霾蓝色的小碎花枕头里,浓密漆黑的眼睫低垂着掩映,像两把黑色的小扇子。 往下,是他高挺的鼻骨和薄润的唇,还有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再往下,是一副白皙修长肌理分明的躯干,胸肌很紧硕,微鼓的曲线在腰腹除敛出巧克力形状的八块腹肌,再延展开两条格外流畅的人鱼线。 看起来就,很悍也很野。 脑海中莫名回忆起昨晚的许多画面,殷酥酥脸瞬间就红了,不禁拉高被子遮住整张脸。 初识时,她只以为他清矜似玉高不可攀,如今,却以“深切体验”过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费家这位如玉的君子,衣服一脱,简直彪悍狂野得像另一个人。 “……”没敢让回忆再蔓延,殷酥酥拍了 拍脸,捏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抬开,准备下床去洗漱。 谁知,光秃的脚丫还没沾到地点面,腰身便一紧,被一股大力勾回去。 费疑舟将试图逃离的小娇娃捞回来,眼也不睁地吻了下她的脸蛋,低哑嗓音里酝着淡淡的鼻腔音,分外撩人,“去哪儿。” “都下午了。”殷酥酥声音也是哑的,窘迫地回他,“我饿了,起来洗漱吃东西。” 闻言,费疑舟终于掀起眼皮看她,浅色的眼瞳比往日要黯许多,瞬也不移。 对视几秒,殷酥酥不解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得到了你最珍贵的礼物,在思考要怎么给你还礼。”费疑舟莞尔,说完便倾身在她左颊落下一个吻,“起来吧。” 殷酥酥脸热得厉害,腿也软得厉害,裹着被子下了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使不上力。 费疑舟曲臂支撑太阳穴,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瞧她,见她姿势别扭,便好心地问:“要不要我抱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殷酥酥囧到无地自容,甚至连打开衣柜找睡衣都嫌臊,随手捡起他的白衬衣套身上,之后便飞快逃进洗手间,啪,门关紧。 费疑舟眼底漫着浅浅的笑意,躺了会儿,也起了床。裤装穿好后环视一圈,没见到衬衣,这才想起被她穿了去。正要去洗手间拿回自己的衣服,忽听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砰。 费疑舟脸上没什么表情,赤着上身走出卧室,去玄关处开门。 洗手间这边。 殷酥酥脑门上绑着条咸鱼发箍,正往脸上涂洗面奶,听见敲门声,她下意识打开洗手间的门,探出脑袋,正好便瞧见她家金主老公光着膀子开了她公寓的门。 玄关这头。 “……你好小伙子。” 门打开,楼道里站着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阿姨,样貌姣好衣着朴素,双手大包小包,拎满各种吃的用的。 看见开门是个打赤膊的青年,身形高大,身材修长精悍,气质清凛矜贵,她明显非常惊讶,愣住了,笑笑,好几秒才迟疑又困惑地说,“我好像走错了。请问殷酥酥是住这儿吗?” “是的。”费疑舟已经认出这位来访者的身份,颔首,从容而温雅地浅笑,“阿姨您好。” 阿姨的表情很迷茫,动了动唇正要说话,便听见一道极其熟悉的女声从青年身后传来,悚然震惊道:“老妈?你怎么来了?!”! 第 62 章 Chapter 62 * 眼下的混乱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描绘的了。 入户玄关这边,费疑舟和殷母张秀清彼此对望,一个沉稳雍容波澜不兴,面上挂着矜贵得体而又礼貌温和的浅笑,一个瞠目结舌不可思议,表情之诧异丝毫不亚于看见太阳打西边升起。 洗手间这边,殷酥酥脸上还全是洗面奶搓出来的泡沫。 看着忽然出现在大门口的张秀清女士,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得险些没一屁股摔地上。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远在兰夏的母亲大人会忽然粉墨登场,还是乱入她和金主老公颠鸾倒凤鬼混了一整晚的案发现场! 啊啊啊! 殷酥酥欲哭无泪,只觉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原地刨坑把自己活埋起来的心都有了。 诡异的死寂持续了大约三秒钟,世界彻底定格。 张秀清女士虽然是个小地方出来的家庭妇女,但毕竟已经四五十岁,年纪和阅历摆在那儿,吃过的盐比殷酥酥吃过的饭还多。初始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稍褪之后,她深呼吸,定下心神,目光越过眼前的矜贵青年,看向他身后洗手间门口的年轻姑娘—— 穿着件异常宽大的男士衬衣,头发凌乱,两颊微红,脸上全是白色洗面奶泡沫,显然是才刚起床。 须臾,张秀清视线又从闺女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面前这个给自己开门的年轻小伙子。 个头挺高,模样好得不能再好,气质清贵出尘,嘴角一抹绅士儒雅的浅笑,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最关键的是,这小伙还没穿上衣。修长脖颈下方的锁骨处,隐隐可见几圈红色小齿印,十分的暧昧,引人遐想无边。 “……”短短几秒钟,过来人张秀清就什么都看明白了。 按理说,新世纪新时代,当今社会的年轻人,谈谈恋爱发生点儿什么,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张秀清毕竟是上一辈的人,思想相对还是比较保守,加上自家闺女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品学兼优乖巧懂事的乖乖女,忽然做出带男人回家过夜这种事…… 老实讲,张秀清打心眼儿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她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一个结,琢磨着,这些日子自己和女儿也没少联系啊,电话视频都是隔三差五地打,也从来没听闺女说起过自己谈了恋爱处了对象… 那么,假设这漂亮小伙不是闺女的男朋友,那闺女和这小伙没名没分厮混在一起,又算个什么事? 张秀清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思索,忽然,她眸光惊跳,三个大字从脑海深处升起,犹如三座五指山,沉沉压在了张秀清脑门儿上——“一夜情”。 脑仁儿嗡嗡的,血压隐隐有往上蹿升的趋势。 张秀清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低下头,勉强用还拎着一袋土鸡蛋的手撑住手边的门板,怕自己原地昏倒。 这时,视野中忽然又映入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从她手里将一大堆东西给拿过去,动作自然优雅,而又从 容。 张秀清微怔,心中下意识生出几丝窘促,推拒道:“不用,这都是我从兰夏带来的土特产,沉得很,袋子上面还有灰别弄脏你的手,我自己……” 话音未落,青年已自顾自将所有物品接过。 费疑舟神色自若,双手拎着一堆五颜六色装特产的花袋子,转身看向还傻愣在洗手间门口的小姑娘,很是随意地问:“阿姨从老家给你带的特产,放哪里?” 听见这句话,殷酥酥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磕磕巴巴地回答:“……就,就先放在桌子上吧,我等下洗漱完再出来收拾。” “好。”费疑舟点了下头,依言将所有东西暂放在餐桌上。 完后他微侧目,见殷妈妈还杵在门口,便淡笑着说:“阿姨,最近京城降温,外面比较凉,您快请进。” “……哦。” 这青年的态度虽彬彬有礼,脸上也始终挂着随和笑容,但周身自带矜贵气,气场冷峻,不怒亦自威。张秀清被他的气场震住,听他说完,条件反射般点了下头,提步进来了。 费疑舟是第二次来殷酥酥这间公寓,对这间屋子不算熟悉。他凭记忆回想两秒,而后打开手边第二个鞋柜,一瞧,里头果然有几双可重复使用的布艺鞋套,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摆放。 费疑舟取出其中一双,递给张秀清,随即温和道:“阿姨您先坐,我稍后来给您倒茶。” “哦哦,好。”张秀清接过鞋套,朝他干笑了下,只能将心头浓烈的疑虑和尴尬暂且压下,坐在换鞋凳上穿鞋套。 将丈母娘安顿好,费家大公子便迈开长腿施施然来到了洗手间,微抬手,绅士地敲了敲门。 砰砰。 洗手间内,殷酥酥这会儿正坐在马桶盖子上,垂头丧气,眉头深锁,整副大脑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惊慌和混乱中。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思忖好半天,依然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妈解释眼前的状况。 一筹莫展之际,什么都不想搭理。因此,她听见敲门声后也只有气无力抬了下眼皮,用唇型问门口的大少爷:“干嘛?” 比起她的慌乱绝望,她家金主老公仍是那副矜平自若闲看庭花落的神色。 他高大身躯懒漫地斜倚着门框,食指隔空,轻描淡写地一点,眼神里充满某种笃悠悠耐人寻味的玩味儿,也用口型说:“我的衣服。” “……”经费疑舟一提醒,殷酥酥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衣,除此之外,里头寸缕不挂。 她霎时窘迫地羞红了脸,难为情极了,想说什么,又怕公寓太小,自己嗓音出口会被门口的妈妈听见,只能竖起白皙的手掌,朝他轻轻勾了勾,眼神欲言又止,写满无措与求助。 这模样着实娇软柔弱,楚楚动人,费疑舟瞧见了,瞬间便忆起昨晚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的风情与媚态,食指蓦然微痒。 他眸色深几许,不动声色地将五指收拢,挑了下眉,动身走进去,弯下腰低下头,将左耳贴近她红润微肿的唇瓣,“想说什 么?” 见他靠近,殷酥酥连忙伸手攀住他脖子,在他耳畔用气音小声说:“我的衣服都放在衣柜里。你帮我找一条睡裙带出来,还有……” 说到这里,她似更加羞于启齿,顿了下才又低低地续道,“内裤。” 她唇齿间的气息总是散发着一种果香似的清甜,充满无形的诱.惑力,钻进他鼻息,拨撩他感官。 费疑舟听见最后两个字,双手轻握住她纤细的软腰,青筋微跳,口腔舌根无端生出一丝干涩的燥意。几秒后,又微敛眸,鼻腔不动声色沉呼一口气,将再度苏醒的欲.念压下。 “要什么样的睡裙和内裤?”他在她耳边问。 男人嗓音压得太低,略微喑哑,像极富质感的砂纸,粗糙带有颗粒感,摩擦过她细嫩柔软的耳垂。 殷酥酥本就生涩,昨晚和他抵死缠绵疯了一通宿,全身皮肤都还敏.感得要命,根本经不起他任何形式的撩拨。即使只是嗓音混着呼吸灌入鼓膜,她也止不住想颤.栗。 当即满脸通红地侧头躲开,慌乱嘟囔:“……什么样的都行。你快去。” 费疑舟这会儿其实也不好受。 他对她向来不具备免疫力,有时,随随便便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能为她坚硬滚烫。 正如此刻。 仅仅只是靠近一些,闻到她身上甜腻腻的香味,看见她绯红瑰丽的颊,他就已经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但这会儿重要的贵客还在客厅里坐着,该忍的要忍,该收敛的自然也必须收敛。 费疑舟自幼是个自控力强到病态的人,殷酥酥是唯一的例外。这种特定时刻,明知不可为,他的理智便能主导欲念,夺回绝对的控制权。 心念涌动中,他忽而贴近,在她滚烫的耳廓落下了一个吻。 殷酥酥惊呆,捂着耳朵诧异地瞪他,惶恐不已,压低嗓子道:“我妈还在外面呢,你老实一点。” “我知道。”费疑舟嘴角细微地牵起,“多的不能碰,亲一下耳朵尚在可控范围内。” 说完,他又亲昵捻了下她的腮,起身回了主卧。 脚步声离去,洗手间里只剩下殷酥酥一个人。她探头往主卧方向瞧了眼,又端坐回马桶盖,继续冥思苦想揪头发。 怎么办?怎么办? 她和金主老公原本签好了结婚协议,双方达成共识,保密婚姻关系,就是为了不让她兰夏的家人知道这件事。没想到,计划实行得好好的,老家的妈妈忽然冲到了京城来。 半天想不出应对之策,殷酥酥急得快要昏倒了。她抬手用力掐摁眉心,纠结万千,忽然余光一瞥,扫见自己随手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 殷酥酥抿唇,把手机拿了起来。 电视里的知识竞答环节都有场外求助这环,怎么关键时候,她把智囊姐妹团给忘了! 想到这里,殷酥酥大眼一亮,眼眸深处闪出了簇希望的小火苗,不敢耽搁半秒钟,飞快打开微信群在里头敲字,手指速度快 到冒烟。 殷酥酥:【啊啊啊姐妹们!昨天费疑舟在我的公寓过夜,我们刚起床,然后我妈就突然来了!!!我该怎么跟我妈说啊【大哭】【大哭】【大哭】!!!】 今天殷酥酥没通告,团队的其他两个姑娘也都落了个清闲,宅在家里追剧的追剧,练瑜伽的练瑜伽。 看到微信群里刷出的新消息,城市的另外两端,梁静和许小芙不约而同地错愕,嘴巴张成了夸张的“O”型。 梁静:【???等会儿,你妈?】 梁静:【阿姨不是在老家吗,为什么会突然跑你公寓去?】 许小芙:【什么意思啊?也就是说你和金主爸爸被阿姨捉奸在床了???】 “……”看着两位好友发来的消息,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比黄豆还大颗的冷汗,敲字:【倒没有捉奸在床……不过也没比捉奸在床好哪儿去……】 殷酥酥:【反正我妈肯定知道我和费疑舟已经睡了!我妈还看见了我给他啃出的牙印子!怎么办啊啊啊!】 许小芙:【……】 梁静:【……】 许小芙:【……就说你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喝多了酒后乱性?】 殷酥酥:【我妈会杀了我再杀了费疑舟,最后把自己气出心脏病==。】 许小芙:【那不然就直接明说嘛!就说是费疑舟的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差,要他成家,他就找到你协议结婚,你们是协议夫妻,到点儿就会和平离婚的那种。】 殷酥酥:【……我妈思想很保守,甚至是有点古板。你觉得这么抓马狗血的剧情我妈能接受吗?她只会简单粗暴地理解成“宝贝闺女为了钱把自己卖了”,最后还是气出心脏病。】 许小芙:【又不能撒谎,又不能说实话,那怎么办?】 屏幕这边的殷酥酥都要急哭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问你们啊【大哭】【大哭】】 这条消息发送出去,下一秒,梁静的回复弹了出来。 梁静:【我想到了!】 殷酥酥顿时捉住救命稻草,慌张打字:【?快说快说!】 梁静:【你跟阿姨说,你和费疑舟目前是男女朋友关系,小情侣之间睡个觉多正常啊。这样一来,你妈妈最多只会气你谈恋爱不告诉她,比知道你拿婚姻当儿戏跑去协议结婚要好得多。】 梁静:【而且,就算之后你和费疑舟走到离婚那一天,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告诉你妈妈,分手而已。】 “……”殷酥酥视线落在“离婚”二字上,心口莫名发紧,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她没有给自己伤春悲秋的时间,定下心神,很快便又打字回复过去:【嗯,好!谢谢姐!】 刚回完消息熄灭手机屏,金主老公也从卧室里出来了。 殷酥酥抬起眼帘。 费疑舟已经穿回昨晚那身深色西服,整个人又恢复到往日里那副高岭白雪般的模样,眉眼清冷如画,仪态松弛散漫。 他手里还拎 着一件浅蓝色纯棉睡裙和一条黑色蕾丝小裤,走进洗手间,递给她。 “谢谢。”殷酥酥嗫嚅着回答,接过衣物,准备换。 然而,双手刚碰到身上白衬衣的扣子,她忽然又察觉到,迷茫地仰头。 西装笔挺的大少爷依然站在洗脸台前,眸微垂,从洗漱台上拿起昨晚她给他的备用新牙刷,又拿起牙膏,慢条斯理地往牙刷刷头挤。握住刷柄和牙膏的指节,修长冷白,像白玉质地的竹。 很好看。 不过殷酥酥可没闲心欣赏美男。她两道眉毛拧起一个结,瞪着费疑舟,压低声说:我要换衣服,你待在这儿干什么??[(” 费疑舟侧眸瞥她一眼,手里的牙刷朝她绅士地微抬,动作示意后附带语言解说:“刷牙。” “……”意识到自己多此一问,殷酥酥囧了,双唇蠕动,想说“我要换衣服你快出去”,又觉得这样不仅没什么意义,还很矫情。 昨晚一通酣战,从漆黑的浴室做到漆黑的客厅,又从漆黑的客厅做到漆黑的卧室,被他干哭了不知多少次。 还怕他看吗。 想到这里,殷酥酥耳根子又涌起热浪,没再出声,只是默默转过身,用背面朝着他,将衬衣脱去。 费疑舟径自做着手上的事,脸色和眉眼都很冷静。视线却笔直盯着镜子,盯着镜子里那道纤美光裸的背影。 腰肢雪白,天然的折角型,两侧分别烙着几条鲜红修长的指痕。 费疑舟知道,那是被他掐出来的。 往下延伸寸许,臀型饱满圆润,很标准的蜜桃形态,雪色铺了小片小片娇艳的红,像被热水烫过。 其实也是指痕印。 不过,指掌甩打出来的,他很谨慎地控制了力道,只作增添乐趣用,力气轻,所以没有掐握印记那样明显。 思绪飞得稍有些远了。刚好这时,背对他换衣的姑娘已经穿好了睡裙。 费疑舟往嘴里灌了一口冷水漱口,毫无破绽地收回视线,继续洗漱。 “喂。” 胳膊传来一股轻微的牵扯力,费疑舟敛眸,看见两只瓷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西服左袖。 他微扬眉,视线抬高,落在手指主人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我妈肯定对我们的关系很疑惑,我得去跟她解释。”殷酥酥依然很小声,在他身侧暗搓搓地密谋,使唤道,“你等下洗漱完就直接去公司,听见了吗?” 费疑舟风轻云淡地回:“我今天很闲,不去公司。” 殷酥酥默了默,给他重新指了个去处:“那你就回南新。” 费疑舟还是风轻云淡地回:“你又不在,我回去没意思。” “拜托,你回自己家跟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殷酥酥被口水呛了下,最后无奈地说,“那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管你了,反正我要单独和我妈谈事情。” 费疑舟更加风轻云淡地回:“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只想跟你待一起。” 不怕大公子他脸皮厚,就怕大公子他不要脸。 得到这个死皮赖脸的回答,殷酥酥无力捏眉心,实在无奈了,只得妥协,“行吧。那你待会儿自己回卧室待着。” 说完,她转身欲走,刚迈出半步似还是不放心,嗖的转过头,认真叮嘱:“记住,不许跑出来。” “……”费疑舟无言,眉毛又挑高一分,目送姑娘迈着坚定而悲壮的步伐走向了客厅。 * 没一会儿,费家大公子出来给丈母娘倒了杯热茶,之后便信守承诺,听话地回了卧室,并且很懂事地关上了门,为自家老婆和自家丈母娘留出单独谈话的隐私空间。 客厅这边。 殷酥酥小姐和张秀清女士分别坐在两张单人沙发上,一个耷拉脑袋默不做声,一个嘴唇紧抿面露薄愠,空气死一样静。 僵持好半晌之后,张秀清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她尽量控制着情绪,平静道:“开始交代吧。那小伙子是谁?”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殷酥酥抬起脑袋看老妈,主打一个不着痕迹转移话题,“而且你大老远一个人跑来,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我是跟团来的,不是一个人。”张秀清叹了口气,才又接着回答,“前段时间你五叔闹出那么件糟心事,把我气得不轻,后面事情解决了我也总觉得心里堵着口气,不舒坦。你爸就给我报了个老年旅行团让我出门散心,京津冀七日游。昨儿晚上刚到京城,有几个钟头的自由活动时间,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顺便把从老家带的东西给你拿过来。” 殷酥酥:“那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么!”张秀清说起来就无语,稍稍停顿,反应过来自己被这臭丫头带偏了,霎时更加怄火,“确实没想到,大老远跑过来,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殷酥酥:“……” 张秀清沉声:“少在这儿跟我东拉西扯的。赶紧说,那小伙子是谁。” “妈,你别激动嘛,我告诉你不就行了。”殷酥酥自知逃不过,只能选择坦白从宽这条路,清清嗓子,继续一本正经地鬼扯,“他叫费疑舟,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张秀清皱起眉,“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从来没跟家里说过?” 殷酥酥到底是演员,胡吹海侃眼睛都不眨一下:“交往了差不多两个月吧,想等着再稳定一些再告诉你。” 张秀清:“他多大年纪?” 殷酥酥:“三十三。” 张秀清:“他做什么工作的?” 殷酥酥:“生意人。” 张秀清一辈子勤劳朴素本本分分,生活圈子也不大,每天除了做家务就是出门买菜跳广场舞。在她的认知里,生意人就等同于她家小区门口开小超市的王大妈,搞个铺面卖各种杂货,再不然就是楼下开物流公司的小李,手底下管着十来个小员工。 “做生意又不是什 么好出路,遇上甲方乙方捐款跑路,或者货物积压卖不出去,再或者货款收不回来,怎么办?这种生意人,亏得血本无归的例子我见过不少。”张秀清心里琢磨着,有点儿不满意,嘀咕了几句,忽然又抬头看向闺女,说,“欸,那个费疑舟……我叫他小费吧。小费同志这个情况,我觉得他做生意,公司不稳定收入也不稳定,他有没有考虑过考个公务员或者事业编,进入体制内工作?而部队文职不是开始报名了吗,不然让他也报一个去?” 殷酥酥:“……” 听见老妈说费疑舟公司不稳定收入不稳定,殷酥酥沉默了整整十秒钟,开始思考要不要告诉老妈,她家金主老公的真实实力。 收入不稳定,这话倒也不假。 每个月随便波动一下都是几十亿的额度,确实不稳定。 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直接告诉老妈,这位“男朋友”身价千亿,一辈子勤劳朴实、买件昂贵点的大衣都要思考一两周的老妈估计会大受惊吓。稳妥起见,她还是把他说普通点吧。 如是一琢磨,殷酥酥连忙道:“他手上的生意其实也还可以,也算大生意了。” 那头,张秀清听了女儿的话,一阵无语,心想那漂亮小伙子也就三十出头,年纪轻轻,生意再大能大到哪里去。想着闺女是维护心上人,也就没多嘴,顺着道:“好好好,大生意大生意。他只要自己干得开心干得顺利就行。” 接着,张秀清微顿,又问:“他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殷酥酥:“也是生意人。” 张秀清明白过来,又聊了点儿费疑舟的个人情况,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迟疑几秒,接着说:“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殷酥酥饿得肚子咕咕叫,刚拆了一包老妈从兰夏带的零食果脯吃,闻声刹那,被噎得差点儿窒息。 她脸憋得通红,捂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张秀清见状,急得赶紧拍她后背给她顺气,心疼地责备:“吃这么急干什么,噎着了吧。” 殷酥酥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果脯吞进去,缓过劲儿来,顿时目瞪口呆,惊得连方言都冒出来了:“妈,我和他才交往两个月,结脑壳昏。” “那你俩个都睡一起了,难道不考虑结婚?”张秀清眉心用力拧成一个川字,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开放思想,也用方言回她,“你瓜着呢!他不想娶你还跑你这里来,咋是这种人呢!” “……不不不。妈,他不是不想娶我的意思。”殷酥酥慌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妈妈的怒火和这突如其来的“逼婚”。 张秀清脸色很不好看:“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咔哒一声,主卧的门开了。 母女俩双双收声,都条件反射般转过头,朝连接主卧与客厅之间的走廊看去。 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迈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身姿清挺如松,面容温雅清贵,可谓仪态万方。 殷酥酥愣住了。 张秀清也是略微怔神,之后便看见这名英俊青年缓步行至自己身前,弯腰落座,细微地牵起唇角。 费疑舟温文尔雅地说:“阿姨,您误会了。” 张秀清目露疑惑。 殷酥酥也是一脸懵然。 “我和酥酥最近就是在考虑结婚的事。”费疑舟语气平静,说话的同时,自然而然地便伸出五指,握住年轻姑娘慌乱到略微发抖的手,续道,“我目前的想法是,中旬就带酥酥一起回兰夏,拜访诸位长辈,登门正式提亲。不知阿姨您意下如何?” 殷酥酥:“……” 等等。 拜访长辈登门提亲? 被她妈妈撞破了奸情还不算,还要将计就计扩大影响,让她老家的所有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 大佬您是不是偷偷喝了假酒,您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呀?!!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3 章 Chapter 63 * 费疑舟这番话说完,张秀清和殷酥酥这对母女全都愣住了。 殷酥酥一双晶亮的眸瞪得宛如铜铃,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金主大佬。半秒后回过神,当即卯足力气在他手掌心掐了把,用目光质问:回什么老家提什么亲,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然而,目之所及处,光风霁月的大公子只是绅士温和地看着她老妈,对她的眼神抗议视若无睹。 张秀清女士也看着费疑舟,目露讶色眉心微蹙,似乎正在思考他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客厅内安静极了,静到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眼瞧着局势已经开始往失控的边缘策马狂奔,殷酥酥已经快要吐血了。她愕然又焦急,短短几l秒的光景,思绪百转,已经脑补出将来她和费疑舟离婚后,老爸老妈颜面扫地,被各路亲朋好友戳着脊梁骨说闲话的场景…… 太惊悚了。 殷酥酥被生生一惊,赶忙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跑偏的剧情往回拉:“妈,其实我觉得吧,我和小费同志都还年轻,各自都还有事业要打拼,结婚的事还是暂时……” 熟料话还未说完,便被她老妈打断。 张秀清看着女儿身旁的英俊青年,道:“中旬我正好也旅游完回兰夏了,可以。你到时候跟着酥酥回来吧。” “好。”费疑舟弯唇一笑,“那到时候我们就在兰夏见,阿姨。” 张秀清原以为这漂亮小伙是个玩弄闺女感情的公子哥儿,心里正气愤不已,忽然听见他要登门提亲,怔愣过后,对这小伙子的印象便好了不少,也终于露出几l分笑颜,点点头:“嗯。” 硝烟战火消散于无形,张秀清女士与费家大公子就这样和平地达成了共识,约定好登门提亲的时间。 “……”一旁,被彻底无视在角落的殷酥酥手掌扶额,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 看着相视而笑气氛良好的一老一少,她几l乎绝望,嘴唇蠕动两下,还想说点什么,却又看见母亲大人扑了扑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们俩都刚起床吧,是不是还没吃饭?”张秀清随口问两个孩子。 人都是从时候年轻时候过来的,谁没浓情蜜意过,谁没如胶似漆过。张秀清心思细腻,眼风不经意在往周围扫视一圈,瞧见七零八落掉在地上的沙发抱枕,和电视柜前掉了一地的玩偶摆件,心里已经什么都门儿清了。 “嗯,还没呢。”殷酥酥支吾着应了句。见妈妈余光瞟过沙发和电视柜,她双颊顿时火烤一般烫,羞臊又窘迫。 踩着拖鞋慌慌张张跑过去,把落了一地的“罪证”捡起来,重新整齐地摆放回原本的位置。 张秀清又有点儿尴尬,不甚自在地打扫了一下喉咙,没再说什么,转身自顾自进了厨房。 见状,殷酥酥连忙追进去,狐疑道:“妈,你要添热水吗,我来给你倒。” “不是都还没吃饭吗。这都下午了,别饿出什么毛病。” 张秀清看了宝贝闺女一眼,语气责备里夹杂心疼,“妈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再忙也要记得吃早饭,不然以后容易得胃病。你左耳进右耳出,又当耳旁风了是吧?” 殷酥酥囧,红了脸,又一次在心头吐槽费疑舟不是人。 昨晚硬拖着她大战三百回合,她累得半死,天擦亮时才昏沉沉地睡过去,哪来的精神和力气吃早饭。 殷酥酥心头胡思乱想着,伸手捉住妈妈的胳膊,腻腻歪歪黏上去,小女孩儿似的撒娇:对不起嘛妈妈,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气。” “你是老妈的心肝宝贝,看见你,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生你气。”听见闺女软绵绵的嗓音,张秀清心都化了一半,半点儿火都提不起来了。 殷酥酥抬眸看妈妈,促狭地眨了眨眼,“我不吃早饭的事你不气了。那我瞒着你谈恋爱的事,你也不许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张秀清无奈浅笑,抬手拍了拍女儿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脸蛋,接着又很轻地叹出一口气,柔声说,“我的蛋蛋是个大姑娘了,恋爱结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你喜欢,你开心,你幸福,妈妈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老妈的话钻进耳朵里,殷酥酥心口一暖,紧接着鼻子就酸起来。 她伸手抱住张秀清的肩膀,软着嗓子说:“我最喜欢妈妈了,只要在妈妈身边,我就开心就幸福。” “切。”张秀清心里暖暖的,嘴里却低啐一声,抬手掐她脸,“小没良心的,成天就知道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真这么稀罕你妈,怎么不早点把男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殷酥酥哭笑不得,拽着老妈的手左右晃:“看你。才说了不生气马上又阴阳怪气。”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行了吧。”张秀清扬了下手,把丫头的一对爪子撒开,开始赶人,“赶紧出去陪小费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干活。” 殷酥酥愣了下,问:“干什么活?” “当然是给你们做饭。”张秀清说话的同时,弯腰从储物柜里取出一袋子乌冬面,起锅烧水,“我瞧你这儿也没别的啥,煮点儿面凑合吃吧。” 殷酥酥脸色流露出茫然之色:“你不是说你跟了团来玩吗,导游让你们几l点回酒店集合?” “两点半。”说着,张秀清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低呼一声,苦恼地嘀咕,“哎哟,这都两点了,好像有点儿来不及……” “走走走,我这就送你回去,别耽误了你们下午的行程安排。”殷酥酥将乌冬面从老妈手里夺下,“啪”的声丢回料理台上,简直啼笑皆非,“我都多大了,还得劳烦你大老远从老家跑来给我做饭,你帮我当巨婴吗。” 张秀清犟不过,被闺女牵着手从厨房拖出去,不情愿地皱起眉,“那你中午怎么吃?” “在外面凑合着吃嘛,楼下餐厅那么多,难不成我还能饿着自己。”殷酥酥随口应着老妈话,回到客厅,又冲沙发上西装笔挺的男人道,“我妈两点半要回旅行团抱到,我去送一下她。” 说完,她一溜烟小跑进卧室,打开衣柜换衣服。 殷妈妈犹自操心着女儿的午餐着落,跟到主卧门口,碎碎念:“你平时工作忙,饮食习惯本来就不规律,剧组的盒饭也没什么营养。妈来都来了,给你在家里做顿饭,吃着也健康呀。” 殷酥酥已经习惯了老妈的念叨,回了句“不用”,继续换衣服。 张秀清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面露忧色,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耳畔却响起一道嗓音,清冷低润,彬彬有礼,犹如从寒涧之上吹拂过的一缕清风。 “阿姨,旅行团的行程不好推延,您先回酒店。”费疑舟淡淡地说,“等下回来,我做饭给酥酥吃。” 张秀清:“……” 张秀清怔住,表情顷刻间变得复杂莫测,迟疑地问:“你做饭?” 费疑舟儒雅地微颔首:“嗯。” 这位公子哥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贵角儿,说出“亲手做饭”这种话,张秀清只当他是想在丈母娘跟前挣表现,完全没当真,只是一笑置之,应道,“好吧。” 两人话刚说完,轻轻盈盈的脚步声从主卧方向传出。 殷酥酥已经换好衣服,浅色长袖连衣裙搭配同色系毛衣开衫,乌黑长发在脑后绑起一个高马尾,斜跨小巧的罗意威熊猫包,脸蛋素净漂亮,眼眸黑白分明,露出的两截小腿肚雪白雪白。 这打扮青春无限活力满满,乍一瞧,像个大二年级的女学生。 客厅里的两人见殷酥酥走出来,目光不约而同地下移,落向她裙摆下白生生的小腿。 张秀清微拧眉。京城和她们兰夏一样地处北方,入秋后气温直降,闺女这打扮可爱漂亮没得说,但她是个母亲,不在乎女儿美不美靓不靓,只在乎她饿不饿冷不冷。 正想提醒几l句,不料话音尚未出口,身旁的矜贵青年却率先启唇,对女儿道:“今天外面的气温只有17度,你光腿穿裙装会冷。” 张秀清心下纳罕,眸光里闪出惊异,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对小年轻。 矜贵青年眉心微蹙,看她女儿的眼神满满都是关切,嗓音低柔,语气不显露出丝毫不悦和命令,只有担忧与建议:“你乖。不然加一条厚点的腿袜,或者换件秋季的裤装?” “不用。”闺女大剌剌一摆手,冲青年笑得眉眼弯弯,“我配靴子穿,羊羔绒内衬,很暖和的。” 矜贵青年无奈,眉眼间缱出一丝宠溺,抬手自然又亲昵地绕起闺女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如果冻着了,不许跟我哭鼻子。” 闺女瞬间两腮微红,睁大眼睛瞪他,压低嗓子威胁:“你这人,别在我妈面前胡言乱语,说得像我经常冲你哭鼻子一样。” 青年勾了勾唇,朝闺女漫不经心地笑。 望着眼前这一幕,张秀清女士不自觉便露出个欣慰又温柔的笑,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和丈夫从小呵护备至的宝贝闺女,如今已觅得对她体贴入微的心上人,彼此之间情牵意 动,欢喜暗生。种种小细节,光是拿眼睛看,张秀清都能品出丝丝甜味儿。 殷妈妈在此刻意识到,她爱逾生命的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 原本,费家大公子打算和老婆一起送丈母娘回酒店,但刚行至玄关口,正要换鞋,却被小姑娘出声阻拦。 殷酥酥疑惑:“你不是没地方去吗,出门做什么?” 费疑舟抬眸看她一眼,语气自如:我也去送阿姨。?_[(” “……不不不。”殷酥酥忙颠颠摆手,脑袋也摇得像拨浪鼓,每根头发丝都写着拒绝,“我自己一个人去送就行,你在家待着。” 费疑舟猜测她是担心娱记,淡淡地说:“我昨晚过来很低调,没有惊动张叔,也没有开清影。你不用有这么多顾虑。” 殷酥酥听他说“低调”,试探地问:“你开的什么车过来?” 费疑舟说:“迈巴赫。” 殷酥酥被口水给呛了下,汗颜,心想售价将近四位数的超级豪车,低调个大头鬼。他莫名其妙跟她妈说要回老家提亲,她还没跟他掰扯呢,瞎蹦跶什么。 思索着,殷酥酥侧头往老妈的方向扫了眼,继而便一把挽住费疑舟的胳膊,将他拽旁边,也顾不得什么语言艺术了,压低嗓音便道:“听着,刚才我和我妈谈话之前,我让你走,你选择了留下来,那你就已经错过走出这间公寓门的机会了。带着你八百万的迈巴赫乖乖留守,我妈勤劳淳朴了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请你不要再惊吓她老人家的小心脏了,OK?” 费疑舟:“。” 费家大公子垂眸,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两秒,最终点点头,“好。” 殷酥酥见状松了口,正准备夸他一句孺子可教,不料这位大佬又风轻云淡地续出了下一句:“那我留在这里给你做饭,你回来正好能吃。” 殷酥酥:……你还真贤惠。 殷酥酥眉心不可控制地抖了两下,无言以对,只能扬起个僵硬的微笑,回他:“都行,您自便。” 两人咬着耳朵一番东拉西扯,形成了一致意见。 随后,费疑舟先生便只好勉为其难,怀揣遗憾,将丈母娘张秀清女士送到了玄关门口。 “阿姨,不好意思,酥酥让我留家里给她做饭。”他语带歉意,姿态温雅而执礼,很是遗憾,“我可能没办法去送您,祝您在京城玩得开心,一路平安,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们联系。” 见此情形,殷酥酥不由肃然起劲,深深折服于费家大公子鬼扯的本事和精湛的演技。 品品这套话术,听听这副语气。 一个任劳任怨饱经妻子打压摧残的家庭煮夫形象,可不就已经跃然纸上? 狡诈至极。 果然,听完这番话,张秀清面上神色顿时微变。她转头看向殷酥酥,靠近殷酥酥耳畔,用只只有她们母女俩能听见的音量严肃教导:“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呼来喝去欺负人呢?看得出来小费对你好,宠着你纵容你,但你也要收 敛点,知道吗?” 难怪刚才主动说要做饭什么的。 看来已经被使唤惯了。 思及此,殷妈妈已经认定闺女平日里没少欺压这个小费同志,对费疑舟心生恻隐的同时,也不由地越瞧越满意。 殷酥酥默默吐槽了费疑舟八百次,懒得多做争辩,换好羊绒靴走出大门,到电梯厅那边摁电梯去了。 玄关这头。 张秀清笑眯眯地瞧着费疑舟,柔声道:“小费同志,那阿姨就在兰夏等你了。” “好的。”费疑舟点头,儒雅地牵唇,“阿姨您慢走,我们兰夏再会。” 张秀清转身踏出大门,回头又冲他摆了下手:“兰夏见。” * 张秀清把酒店地址通过微信发给了殷酥酥,殷酥酥收到后,打开手机地图导了个航,将自己的小奔驰启动,驱车前往目的地。 路上,殷酥酥还在为金主老公发起的“登门提亲”一事发愁,脸上的表情颇有几l分烦躁。 一个红绿灯路口,她踩下刹车,手指百无聊赖敲着方向盘。 正闷闷不乐地发着呆,忽然手机屏亮起,有新消息传入。 殷酥酥点开。 英俊多金大帅比:【没找到米,只有乌冬面。】 英俊多金大帅比:【煮乌冬面给你吃?】 “……” 殷酥酥额头滑下三条黑线,瞥了眼副驾驶席里的老妈,见老妈也在看手机没注意自己,这才把导航支架上的手机取下来,怼到唇边小声录入语音:“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英俊多金大帅比:【给老婆做饭,怎么就不正常。】 殷酥酥被噎了下,正准备继续回复,忽然听见耳畔传来老妈的声音,喜滋滋地用方言道:“我们蛋蛋的眼光当然好啦。你们是没看到,那小伙子长得高,白,帅。一表人才气质也好,俊得很!” 殷酥酥人都傻了,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妈,你在给谁发语音?” 张秀清笑容满面,乐呵道:“你这不是谈恋爱要结婚了吗,我刚已经跟你爸简单讲过了,现在在给你大姨二姨三姨小姨她们几l个说。” 殷酥酥闻声,只觉像有一块巨大的势头,哐当落下,砸得她头晕眼花凉而嗡嗡。 她闭眼捏眉心,嗓音出口,好像都快哭了:“妈,这事儿还没个准儿呢,你能不能暂时保密,不要到处说……” “人家小费同志才放了话,中旬就来兰夏提亲,什么没个准儿。”殷妈妈眉一皱,这下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人家费疑舟不想娶,是自家这个宝贝疙瘩磨磨唧唧推三阻四。 张秀清正色,沉声问:“你跟妈说,你是不是真心喜欢那小伙子?” “……”殷酥酥脸微热,不吱声,只是羞窘地点了点头。 “他人品不好,或者沾染了什么恶习,让你觉得即使喜欢,也不能托付终身?”张秀清又问。 “不是!”殷酥酥回答,“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张秀清:“那是他家庭情况复杂,让你不想嫁?” “他所有家人也都挺好的。” 就是因为他太好,太耀眼,太遥不可及,我才清晰地知道,自己和他究竟隔着一道怎样的银河天堑。 殷酥酥在心里默默补充而完后半句,轻叹了一声,故作轻松地笑道,“妈,我们感情挺好。不过提亲结婚什么的,还是后面再说吧,你是出来玩的,别为我操这些闲心。” “傻姑娘。做母亲的,哪有一分一秒不为孩子操心。”张秀清轻嗤,伸手轻抚她脸庞,“我看得出来费疑舟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至于你刚才说的你现在要拼事业,也好解决,你们中旬先回来,把老家的长辈们都见见,提了亲,定下来,具体的婚期,往后延个一两年也能成。” 殷酥酥不知怎么回话,只是微抿唇,道:“我会和他好好商量的。” * 送走张秀清女士,殷酥酥几l乎是一路狂飙。回到樟树巷,下了车,车门一甩,钥匙一锁,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公寓大门。 人未至,声先入。 随着一声清脆灵动又隐含怒意的“费阿凝”钻进耳膜,厨房里的大公子动作稍顿,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 “今天早上我妈忽然跑来撞见你在我这儿过夜,我是实在没办法才跟我妈说我们是男女朋友,权宜之计!你倒好,直接说要回我老家去登门提亲?到底是想干什……” 殷酥酥甚至等不及坐下换鞋,在玄关处踢掉靴子便光着脚丫冲进厨房。她在驱车归来的途中打了一路腹稿,这会儿情绪饱满、状态激昂,所有言辞也尽在唇齿边,正是吵架的黄金时机,有充足的信心能在气势上胜过一截。 然而,令殷酥酥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她杀气腾腾闯入公寓的厨房后,会看见如下一幕: 费大公子身上的西服外套已不见踪影,只着一件纯白色衬衣和深色马甲。他站在料理台前,安静地敛眸,午后几l缕日光俏皮地滑入窗户,偷吻他脸庞,为那副深刻立体的轮廓勾勒起一层浅浅的金色薄边。 只一刹,殷酥酥竟瞧得出神,脑中莫名联想起一句诗:皎如玉树临风前。 而更离谱的是,就是这样一位玉树临风松弛散漫的清矜贵公子,此时此刻,左手拿着一双竹筷,右手拿着一柄捞面勺,身上还穿着她的小熊围裙。 殷酥酥:“……” 这一幕造成的视觉冲击实在过于炸裂,殷酥酥嘴角抽了两下,几l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空气诡异地沉寂下来。 她酝酿了好一阵的气势也随之偃旗息鼓,消散于虚无。 就在殷酥酥原地石化,不知应作何反应时,系着围裙的大公子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他问:“阿姨送到了?” 燃气灶上蓝焰灼灼,雪平锅架在上头,煮着乌冬面,咕噜咕噜地冒泡。 问完,费疑舟继续手里的动作,目不斜视,用筷子拨了拨锅里的面,防止粘锅。 听见这五 个字,殷酥酥这才迟迟回魂儿。 这下她总算相信费豫真爷爷说的话了。费氏这位教养严苛的长子话事人,干起家务活来竟也有模有样,真正的是“出得厅堂,也下得厨房”。 大公子系着围裙煮着面,这副模样瞧着居家又温柔,大大区别于西装笔挺时的威严冷峻,但,气场这东西并不依托装束,他的尊贵流淌在血液里。 因此,几l乎是条件反射,殷酥酥还是顺着他的话乖巧回应:嗯,妈妈已经送到了,刚好卡着时间,差一点就迟到。?” 回答完,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不爽,为什么要对他态度这么好? 殷酥酥懊丧地咬了咬嘴唇。 “嗯。”费疑舟自顾自煮着面,口中说,“面快煮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你为什么要给我煮面?”殷酥酥冷不丁问。 “我答应了你妈妈,要在家里给你做饭,监督你健康饮食。”费疑舟懒漫地答,“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如此人物,系上围裙为自己洗手作羹汤,殷酥酥心里自然感动,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因而定下心神,用力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说:“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说要去兰夏登门提亲?” 那头,费疑舟不接她话,余光瞥见什么,搅面的动作倏忽停住。下一瞬,他眉心拧起个漂亮的结,面勺丢一边,微躬身,一手拿筷子,另一只长臂环住她细软腰身,搂紧了,略微用力,往上一托,不费吹灰之力,单手便将她给一把抱起。 殷酥酥愣住,不知他要做什么,身体悬空的刹那只感到心慌,下意识伸出双手攀住他脖颈,瞪眼惊呼:“你干嘛?” 费疑舟将人放在面前的料理台上,垂眸扫过两只光秃嫩白的小巧脚丫,静半秒,又撩起眼皮看回她脸蛋,淡淡地说:“为什么光着脚不穿鞋?” “刚才进来之后急着找你,忘了……” 他离太近,她心跳错漏好几l拍,脸明明已经泛热,但她不想暴露自己被他左右心绪,强行镇定地仰起脸,傲慢道:“反正开了暖气,地上也不会凉,你少管我。” 费疑舟闻声,抬指轻叩住她下颔,然后缓缓沿着她脖颈曲线往下滑,语气慵懒而玩味儿:“这么喜欢光着。” 殷酥酥怔了怔,还没意识到他这句话是什么含义,便感觉到他手指往下,已经摸到她裙子的领结。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两只手腾出来,眼睫低垂着,视线直直落在她领口的结上。然后,十指并用,捻住领结的两端,慢条斯理地往两旁扯。 结松开,收拢到颈项的领口失去了收束力,略微敞开,露出小片瓷白的脖颈皮肤。 那样的白,像飘落人间的雪,又像还没有被涂鸦过的白色墙面…… 不对。 注意到她脖颈根部几l粒浅浅的红莓印,费疑舟眸色忽深,很轻微地眯了下眼睛,食指指尖,轻柔而怜爱地抚上去,身体里的多巴胺剧烈分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迷恋。 怎么会还没有被涂鸦过。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他狠狠宠爱过她的全部。 他嗅过她的发丝∨_[(,嗅过她的脸颊,嗅过她的唇。吻过她甜美的舌,吻过她娇嫩的腿心,吻过她的十根莹润可爱的脚趾。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大约是急于去求证,也可能是解开该死的领结已经耗光了耐心。费疑舟如玉的面容冷静平和,十指却兀然下劲,将裙子前排的纽扣一粒不剩地扯落。 伴随着殷酥酥愕然的低呼,珍珠扣乱七八糟落在了地上。 那些声音刺激着费疑舟的感官。 她的声音很动听,娇媚柔弱,珍珠扣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很动听,嘈嘈切切,像山间寒夜阵阵的急雨。 种种,种种,都让他忍不住想把她碾到碎。 “……”身上凉意突袭,殷酥酥脸通红,闷哼了一声,脖颈高高扬起,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无助地垂荡。 感觉到莓果被裹舐,像陷进了温热的果冻池。 灶上的乌冬面已经开始沸腾,面汤上下翻涌,水深火热。 费疑舟搂紧怀里的姑娘,她脸色如火眼眸湿润,吻痕交错遍布四肢百骸,有种凌虐又妖艳的媚态,如此之美,是他创作至今最满意也最伟大的杰作。 “阿凝……”混沌的意识里有声音传来。 那样轻,那样轻,柔柔地呼喊。 而他沉湎于极致的心理满足中,根本不想醒来。 想要一直拥抱她,想要一直亲吻她,想要一直吞噬她,甚至想要和她结合着被庞贝的火山熔岩席卷包裹,成为化石,同世界一起毁灭,与时间一起永生…… “阿凝!” 这声呼喊之后,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将费疑舟从更深的意识层唤醒。 “……”他脸色毫无涟漪,只是缓慢睁开了双眼,将左耳贴近她的胸腔位置,安静聆听她急促到毫无章法的心跳。 殷酥酥被他锁得死紧,手臂双腿全都动不了,根本挣脱不开,又羞又恼地嘟囔:“你无端端发什么神经?又弄坏我一件衣服。” “温存。”费疑舟轻声说。 殷酥酥:? 殷酥酥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昨晚你很辛苦,本来今天起床,应该好好跟你温存的。”他嘴角漾开轻淡的笑意,而后吻了吻她的唇,道,“你妈妈来得比较突然,现在只是补上醒来后该做的事。” 听完他的说辞,殷酥酥愣住,既有些甜蜜温暖,又有点无语。 她脸烫得几l乎失去知觉,手指在他脸上轻掐了把,不满:“温存不应该是聊聊天,彼此说点好听的情话吗?哪有你这样的。” 二话不说在厨房里撕人衣服,还张嘴就啃。 “疼了?” “……有点。” “不好意思。”他亲吻她脸颊,绅士而平和地说,“不过也希望你理解一下。刚把初夜送给你,我整个人的状态还比较亢奋。” 殷酥酥:“…………” 殷酥酥羞愤欲绝,索性伸手掐住他脖子,威胁:你正经一点是不是会犯法?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不是你说的吗。”大公子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她对视,从善如流,“‘温存’等于说点好听的情话。” 殷酥酥默,心想您这说的是情话吗,您说的明明是骚话! 无暇再跟这流氓大佬扯闲天,她两腮红扑扑,抬手将自己的毛衣开衫裹拢,遮住自己,倒也没忘记跟他理论正事。 她说:“好了,你现在严肃一点!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跑去跟我妈说,要到我老家去拜访长辈,还要到我家里上门提亲?” 费疑舟亲昵拥着她,淡声道:“我之前了解过你们兰夏的风俗。你们那儿求娶哪家姑娘,不都是要先拜访女方的诸位长辈,得到长辈们的认可么?” “……我们那儿提亲的流程,确实要先拜访长辈。”殷酥酥应着,顿了下,瞠目,“可我的重点就是问你为什么要上门提亲!” 费疑舟:“我和你本就是夫妻。现在这个关系已经被你妈妈撞破,阿姨的态度你也看见了。除了顺势把这流程补完,让一切顺理成章以外,你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殷酥酥语塞,沉吟半晌才垂下眼眸,喃喃道,“可是这样,我的后路不就断完了吗。” “后路?”他以玩味品弄的语气,作反问。 殷酥酥沉浸在忧伤中,不愿搭腔。 下一秒,他裹住她的下颔将她脸庞抬高,笔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殷小姐,我不妨跟你直说。从始至终,我压根就没打算给你留后路。”! 第 64 章 Chapter 64 * 费疑舟的话令殷酥酥有一刹的发懵。 她怔怔望着他,目之所及,他清凛的眉眼距她近咫尺,表情仍然是平静的,但他眼神却幽沉而深邃,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古井,有种偏执又病态的宠溺。 但这种目光呈现的时间很短暂,三秒,亦或只是更加短暂的两秒,很快,他眼底的涌动的暗潮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洁净不染尘埃的绅士样。 几乎令殷酥酥产生一种怀疑,怀疑刚才传入她耳中的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 “你说什么?”她微蹙眉心,不太确定地轻问,什么叫做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留后路???[” 费疑舟低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须臾,勾起嘴角很随意地笑了下,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譬如佛罗伦萨你拦下我的车,譬如今早你母亲忽然登门,这些都是天意。是天意要将你和我绑在一起,不可违背。” 他这番话浅显易懂,但又有种超乎唯物主义的玄奥,殷酥酥听后,像明白了又像没明白,只能叹出一口气来气,妥协道:“好吧。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按照你说的办,好像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费疑舟指掌摩挲着她柔滑的颊,端详她半晌,又轻声问:“你这么不想我跟你一起回兰夏,这么不希望我去见你的家人亲朋?” 看着那双清冷深邃的眸,殷酥酥滞了两秒,旋即抬手,轻柔覆上他的脸庞,温声说:“阿凝,你好像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了。” 费疑舟深深注视着她,没有出声。 “我们的婚姻,始于一纸协议,随时可以由你叫停。”她笑着提醒他,眼睛里蓄满由衷的柔色,真诚道,“既然早晚会有结束的那一天,那就请你稍微谅解一下我的‘自私’。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想保护我的父母,你明白吗?” “兰夏太小了,也太落后了,是个你永远无法想象的世界。”她声音越来越轻,不含任何妄自菲薄或自怨自艾,仅仅陈述事实,“那个地方是承受不起任何闲言碎语。” 费疑舟沉声说:“我们不会离婚,也不会分开,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闻言,殷酥酥略微羞赧地莞尔,伸手揽住他颈项,将脸蛋贴近他散发着冷香与体温的颈窝。静默数秒,方道:“我其实感觉得到,你挺喜欢我的。对吗?” 他双臂将她有力地拥紧,说:“何止是喜欢。” 殷酥酥幸福地笑起来,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泛起湿意的双眸,放任自己在这一刻,刨除理智,于他的爱意中放肆沉沦。 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表述。 他们的出身悬殊太大,是云泥与天壤。人心不可控,所以她在他密不透风的宠爱与呵护中沦陷,可现实的差距摆在眼前,她内心深处的自卑与不安根深蒂固,无法相信自己和他有真正的未来。 确实,当下时刻 ,他是喜欢她的,甚至是迷恋她的,但情感这种东西着实虚无缥缈。这段关系,他们双方的身份地位如此不对等,仅靠一个男人的宠爱,她能幸福多久? 殷酥酥在某一瞬忽然生出种感叹。 她想,如果自己也是一个名门闺秀就好了,如果自己也拥有能与他匹配的家世、学历、背景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能更有底气地站在他身旁,不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恐惧人心的难测,美梦的易碎,恐惧有朝一日他新鲜感消逝,而她只能黯然从他生命中退场的结局。 紧密相拥的几分钟,殷酥酥头枕在费疑舟肩侧,嗅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体温,竟开始祈祷时间能就此停驻不前。 后来,感觉到他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她才如梦初醒地睁开眼,懵懵地看向他。 “嗯?” 睡着了??_[(”费疑舟懒漫地问。 “没有啊。”殷酥酥脸微热,乖巧地朝他弯唇,腼腆地笑道,“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所以想多在你怀里赖一会儿。” “我还以为你困了。”费疑舟语气松弛而随意,低头吻了吻她嘴角那抹浅笑,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揶揄,“还在愧疚是不是昨晚让你太累,以至于你坐在料理台上都能睡着。” 听见这番话,昨晚的各类画面瞬间变成一幕幕小电影,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播放起来。 短短几秒,殷酥酥白皙的颊红了个底朝天,窘到想自挂东南枝。 不敢再过多回忆,她火速将脑海中放电影的小人给拍飞,瞪大眼睛压低嗓子,羞斥:“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快点闭嘴。” 费疑舟注意到她羞红的两腮,眉峰轻轻一挑,饶有兴味地缓慢道:“脸这么红,想起什么了?” 殷酥酥被哽住,脸蛋滚烫,根本说不出话。 “哪个姿势?”他语气淡淡,洁净修长的指尖却灵活探下去,不轻不重地一挑。 “……”殷酥酥细哼了声,面红耳赤地并拢双腿,恼得拿脚丫子踹他,口不择言地骂,“费疑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骚!” 费疑舟:“……” 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石破天惊泣鬼神,成功令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费家大公子怔了下。 片刻,费疑舟盯着殷酥酥羞愤交织的眸,没什么语气地问:“你说我什么?” 殷酥酥暗呼一声糟糕,自知失言,赶紧慌里慌张地找补,“没什么,你听错了。” 费疑舟指腹摁住她的下唇瓣,沉声:“再说一遍。” “……都跟你说了是听错。”察觉到他的眸色变化,殷酥酥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眨眨眼,余光一扫瞥见旁边的雪平锅,赶紧作势惊呼,“快关火,锅里的水都要烧干了。” 然而下一瞬,便感觉到下巴一紧,被男人裹住整副下颌骨,重新给掰回来,面朝他。 “你骂我骚。”费疑舟启唇,口吻格外的淡定自若,就像是暴风雨来临 前的平静。 殷酥酥:…… ?想看弱水千流写的《酥酥》第 64 章 Chapter 64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殷酥酥窘迫又尴尬地捂脸,下意识想跟他道歉,但认真一思索,又觉得自己昨晚被他那样一通折腾,累得腰酸腿软嗓子都哑了,他居然还能在这儿没事人似的打趣儿她,不由感到憋屈。 火气窜上脑有点压不住,殷酥酥索性不忍了,放下双手扬眸直视他,羞愤道:“我说错了吗。你表面上太会演了,实际上就是个流氓色魔加骚男!” 不料,听完这番灵魂怒斥,大公子既没发火也没动怒,只是瞧着她很轻地笑出一声。 殷酥酥被他笑呆了,用力皱眉,脸上愠色更浓:“你怎么还好意思笑?” “嗯,夫人说得对,我是色魔。”他吻了下她的脸蛋,嘴角挂着一丝心情愉悦又懒洋洋的笑弧,食指卷着她的发丝,低柔问她,“那你把床单被套全部打湿成那样,你是什么?” 殷酥酥:“…………” 要疯要疯,这些虎狼之词她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啊!!! 殷酥酥彻底破防,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抄起手边的面条勺就往他脑袋怼。费疑舟眼底尽是宠溺笑意,抬手截住,夺过来扔边上,顺势俯身,含住她准备声讨抗议的唇瓣。 唇舌缠绵好一会儿,直到殷酥酥眼眸晕开迷离的雾气,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在她微肿的唇上浅啄轻舐。 费疑舟亲她的时候很霸道,蛮横夺去她所有氧气,和他接吻,她大脑总是容易缺氧。 殷酥酥脑子有些晕乎,靠在他怀里小口呼吸,好半天才缓过劲。纤细的指往上,不经意摸到他饱满的耳垂,没忍住,坏心眼地使劲一掐,闷闷道:“打不过就强吻,你这叫压迫。” “好心提醒你一下,别在我身上东摸西摸。”费疑舟捉住她使坏的指尖,送到唇边惩罚性地咬了口,散漫地轻嗤,“单身三十几年的老男人火气大得很,再撩,就让你试试在厨房。” 殷酥酥服了这个厚颜无耻的大少爷,愤愤把手抽回来,不敢再造次。 费疑舟抱紧怀里的姑娘,怜她身娇,暗自深呼吸,平复好一会儿才把那股蠢蠢欲动的念头给压回去。双臂用力将她重新抱起,离开厨房回到客厅,将人抱到沙发上坐好。 那双光秃的脚丫莹润小巧,白皙得晃眼,他屈起一只膝盖半蹲在她身前,头微低,眸微垂,顺手拾起她踢在旁边的家居鞋给她穿上。 做完这一切,费疑舟伸手将殷酥酥的脑袋揽过来,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丝,轻声说:“乖。你里面的裙子坏了,去卧室换一件衣服。我去给你盛乌冬面。” 殷酥酥手捏着开衫前襟,嘟囔道:“我肚子好饿。吃了再去换衣服不行吗。” 费疑舟回答:“你先去换衣服。” 殷酥酥狐疑:“为什么?我把外套扣起来,里面又看不到。” 费疑舟冷静而克制地说:“看不到,但是我会想象。” “想想什么?”殷酥酥不解极了。 费疑舟更加冷静而克制地说:“只要一脑补,你这件外套里面是什么样子,我就想睡你。” 殷酥酥:“……” “为了我防止我控制不住‘兽性大发’,你先去换衣服。”他手指轻抚她眉梢,语气低而柔,安抚哄慰,“这是为了你能好好吃完这顿饭,知道吗。” 殷酥酥无语,顶着一头黑线幽幽飘回了卧室,换了身毛茸茸的卡通家居服,然后又幽幽地飘回客厅。 一瞧,两碗乌冬面已经放在餐桌上,热气腾腾,闻着香喷喷的。 殷酥酥感到诧异,慢吞吞挪到餐桌旁坐下,听见脚步声从厨房方向传出,下意识抬起头。 大公子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围裙已经脱去,白衬衣黑西裤,整个人显得清矜似玉。他手上拿着两双筷子,缓步行至餐桌这头,弯腰落座,将其中一双筷子递给她。 “谢谢。”即将吃到费家大少爷亲手做的乌冬面,殷酥酥还有点儿蒙,下意识呆呆地说了句。 “趁热进食。”费疑舟低眸用餐,十分随意地说,“我虽然学过一些基本的家务,但是从小到大,下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厨艺不佳,只能委屈你凑合着填肚子。” 殷酥酥看着他,由衷道:“像你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大多都是五谷不分的。你能做出一碗乌冬面,已经很好。” 费疑舟闻声微滞,撩起眼皮子看她,好笑地说:“做一碗面就算好,你对你丈夫的要求会不会低得过分了点?” 殷酥酥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弯弯唇,边翻搅面条边淡淡地说:“越稀缺的资源才越贵重,对你来说,金钱财富名利,都不是稀缺资源,你动一动手指就能做到。反而是这碗面,比这些都来得珍贵。” 费疑舟淡淡地说:“那就希望这碗‘珍贵的面条’,能博得美人的青睐。” 殷酥酥被他文绉绉的说法逗笑,噗嗤一声,没说话,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只一口,殷酥酥就明白大公子刚才所言是谦虚。 看来他确实很少下厨,对食物的火候掌握并不佳,面条在锅里煮的时间明显过长,口感已经稀软。好在他作料辅料放得适宜,咸淡正合适,鲜味满满,虽然和外面店里卖的不能比,但在家常口味里已经算是美食。 殷酥酥大眼一亮,腮帮鼓鼓地嚼完面条,咽下:“好吃!” “别吹捧我。”费疑舟眼底漫开笑意,“只要不是难以下咽就行。” 殷酥酥恳切地说:“真的挺好吃的,我说的是实话。你居然连做饭都很有天赋。” 费疑舟自顾自吃着面,漫不经意地答她:“不是天赋。你送阿姨回酒店那会儿,我在网上查了很多教程,全是照搬。” “……”殷酥酥闻言,被嘴里的乌冬面给呛到了,干咳两声才愕然道,“你还跑去网上看教程?” “毕竟是第一次给你下厨。”费疑舟抬眸看她,瞳色清冷而安静,“所有给你的‘第一次’,我都希望尽善尽美。” 殷酥酥心底 涌现出一股轻而浓的甜蜜,谢过他的用心,继续吃饭。 忽地,她想起什么,试探着开口:“对了老公,你说中旬要回兰夏,那我们是不是最近就得开始做准备?比如给我的大舅二舅大姨三姨他们购买见面礼什么的……” 费疑舟说:所有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⒙_[(” 殷酥酥一阵迷茫:“你什么时候开始安排的?” 费疑舟回答:“你同意和我结婚当天。” 殷酥酥倏忽间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从她同意协议结婚的那天开始,他竟然就已经在计划要亲自去遥远的兰夏,去到她的家乡提亲。 餐桌对面,费疑舟凝视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面快凉了,吃吧。” * 旅行团下午的行程是参观颐和园。 午后阳光和煦,微风绵绵,一个由大部分由中老年朋友组成的旅行团进入了颐和园大门,举红旗戴小黄帽的年轻导游手持喇叭,开始沿途进行讲解。 张秀清头上也戴着一顶旅行团发的小黄帽。她拿湿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抱好背在前面的棉布背包,正认真听导游小伙讲着,忽然,背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张秀清赶紧掏出电话,眯起有点儿老花的眼睛细细一瞧,见来电人是丈夫殷自强,于是笑着接起。 “喂。”张秀清素质良好,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团友,她很自觉地走到了队伍最末端,用兰夏方言道,“我在参观颐和园呢。啥事?” 听筒里,殷父殷自强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迷茫和焦虑,问:“我在单位呢,才忙完,赶紧就给你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你发微信说闺女处了个对象,中旬就要回来提亲结婚?” 张秀清笑盈盈:“对呀。” “闺女什么时候处的对象,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殷自强心头明显不得劲儿,“哦,都要结婚了才把人领回来,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眼里?” “哎呀,现在这个年代又不是咱们那会儿,包办婚姻必须父母同意。”张秀清数落加宽慰并施,“女儿一个人在京城,有个男朋友就能有个照应,而且人家工作那么忙,忘记给家里说也正常呀,你计较这个做什么,别这么小肚鸡肠。” 听完妻子的话,殷自强被噎了足足三秒钟,才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说:“行吧,就算她忙。那这小伙子是做什么的?人品如何?家庭情况如何?她都了解清楚了吗就要结婚。” “说是做生意的,京城本地人,有房有车,条件应该还是挺好。”殷妈妈回忆起那位英俊绅士的准女婿,颇为满意,“而且我都见过了,小伙子人长得好,特别特别好,那身气质,瞧着也不像是不靠谱的人。” 殷自强忧心忡忡:“别是个游手好闲坐吃山空的二代才好。” 张秀清笑了下,说:“你闺女的性格你知道的。咱们家条件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从来没亏过酥酥什么,她被咱们宠着长大,不缺爱,不会被轻易打动。她都觉得那孩子不 错,应该就是真的不错。” “好吧,信你和闺女的眼光。”殷自强无奈,顿了下,又问妻子,“那这提亲的事儿,还是全部照咱们这儿的习俗来?” 张秀清:“咱们嫁闺女,当然按咱们的习俗来。” “按照咱们兰夏的习俗,男方上门提亲,要先领着去舅家晃一圈,得到舅辈们的认可了才能进咱们家门。”殷自强很是顾虑,叹了口气,“咱家那些亲戚现在大多都还在窑里住着,京城来的少爷,领着回去,会不会嫌咱们这地儿太穷,对酥酥有看法?” “这有什么。”张秀清摇摇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神色坦然,“他如果真喜欢咱女儿,就不会因为她家乡贫困落后而有看法。反之,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个打了退堂鼓,那任他再高的出身再好的条件,他也配不上酥酥。” * 十月中旬眨眼就到。 因要带金主老公回老家,殷酥酥不得不暂时停下手里的所有工作,问经纪人梁静要了一周的小长假。 彼时,当得知费家大公子要去兰夏提亲时,梁静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眼眶,一连问了殷酥酥三句“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殷酥酥对此十分无奈,回答她:“我确定以及肯定。费疑舟要回我老家提亲,还要亲自去给我住窑里的大舅二舅送礼呢。” “天哪……”梁静不可思议地扶额,“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 殷酥酥只能和她一起忧伤,“没办法。他把话都给我妈撂下了,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我所有亲戚长辈里传了个遍,只能硬着头皮带他回了。” 梁静的表情极其复杂,沉吟半晌,才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点,不要被拍到什么照片或者视频。公司给你打造的人设是‘江南水乡小白花’,虽然没有直说过,但是粉丝们都这么以为的,如果你老家那些情况被扒出来,怕对你有负面影响……” 殷酥酥无奈,她从不认为自己出生在兰夏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可圈子太现实,尤其那些国际大牌,总是拿有色眼镜看待贫困地区走出来的艺人。这些年,殷酥酥已习以为常。 这种种,都是导致她对自己的出身极度不自信的缘由。 殷酥酥最终还是朝梁姐点了点头。 何助理替费疑舟与殷酥酥安排的出发日期是十月十七日,前一晚,遇上了京城秋季难见的暴雨天。天际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南新费宅园林中的名贵树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引得慎叔等人纷纷穿上雨衣,连夜跑到院子里给树干打支撑桩。 三楼主卧,殷酥酥收拾好行李爬回床上,听着窗外的呼号风声与刺耳雷鸣,心里隐隐发怵,有意无意地,拿余光往某侧偷瞄。 费疑舟半个钟头前才结束今天的工作。他刚洗过澡,短发微润,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正靠坐在床头低眸看书。壁灯投下暖橙色的光,在他面部落下深浅不一的翳。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的眼神信号,须臾,费疑舟合上了手里的书 ,掀高眼帘看向殷酥酥,右手在自己腿上轻轻一拍,懒洋洋地说:“想过来就过来。” 姑娘微滞,下一秒便红着脸蛋腻腻歪歪地黏过来,小动物般爬到他腿上坐好,窝进他怀里。 ?弱水千流的作品《酥酥》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费疑舟一只长臂于她腰身环紧,另一只手沿着她脸颊与脖颈曲线来回抚摩,视线垂低,透过镜片好整以暇地瞧着她,道:“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害怕打雷?” “……不是。”殷酥酥被他手上的薄茧磨得心痒痒,窘迫地想躲,又躲不开,只能支吾道,“只是今天外面风太大。我想起小时候我外婆说,这叫天有异象,吹妖风呢。” 她的奇思妙想仿佛无穷尽,总是能说出一些令他匪夷所思的话。 费疑舟被她逗笑,耐着性子柔声附和她:“那‘吹妖风’通常会导致什么结果?” “不知道。”殷酥酥很诚实地摇头。 “成天胡思乱想。”他贴近她,高挺鼻梁轻蹭过她小巧鼻头,“我只知道,风雨越大,第二天天气越好。” 殷酥酥听完费疑舟的话,不由感慨,“真羡慕你,永远这么从容淡定,不会担惊受怕,这世界上好像没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费疑舟拇指碾磨着她的耳垂,与她额头轻贴,缓慢闭上了双眼,答她:“怎么会没有。” 殷酥酥好奇,眨了眨眼:“你怕什么?” 费疑舟嗓音低低的,说:“怕你有一天不要我。” “……”殷酥酥失笑,只当他又在信口说情话哄她开心,抬手双手捧住他脸,顺着他格外郑重地说,“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女孩子墙头很多,变心很快的,我现在就是被你的美色迷惑,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这张脸看腻了。” 话音刚落,费疑舟蓦然睁开眼直视她,神色淡淡嗓音平静,却无端让人觉得危险:“你敢。” 殷酥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壮着胆子和他玩笑:“要是我真的把你看腻了,你怎么办?总不可能还要搞‘强制爱’那一套吧。” 殷酥酥莫名脑补出许多狗血古早霸总文剧情。 费疑舟安静了会儿,说:“我就去整容。” 殷酥酥:“……?” 殷酥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去整容。”费疑舟亲吻她的脸颊,嗓音轻轻的,“换张脸,整到能重新迷惑你为止。” 殷酥酥哭笑不得,手臂抱住他脖子,认真道:“老公,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感觉你脑子不太正常。” 费疑舟瞥她一眼,屈指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下,“给我好好说话,不许人身攻击。” “……”殷酥酥吃痛地闷哼一声,委屈兮兮道,“我又没骂你,我是真的觉得你有点不正常。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殷酥酥斟词酌句,选出一个比较准确的词汇,“疯。” “是么。” 大公子闻声,懒耷耷地应了句,环在她腰上的手漫不经心地往下游移, 挑开睡袍的裙摆。 凉意来袭,殷酥酥脸色红透,腰身不可控制地摆,想要躲开,可被他箍得死紧,根本就逃不掉。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她想哭,张唇咬住自己的食指,忍住吟咛,抗议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哪样?” “就是……这样!”殷酥酥难以启齿,眼角真的沁出泪珠。 这嗓音软得能掐出水,费疑舟听得眸色愈发沉,食指勾着她的下巴往上抬,细细欣赏她被他掌控命脉的娇态。 眉心轻蹙,唇瓣微张,两边脸颊红得像被火烧过的云团,如果更仔细地观察,还能发现,她藏在齿缝里的小舌都在忍不住地轻颤。 娇媚又勾人。 “这就叫疯?”他嗓音清沉,语调也懒漫,轻咬着她的耳垂,“你好像没见过我真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睡袍的带子被拽了开,她像条无助的小鱼,在他指掌之间被反复煎制。 一波浪潮狠狠拍向大脑。她人都要散架,抱紧了他,用力咬住他的肩膀,将快要破出咽喉的声音吞回去,眼里全是泪,视线模糊迷离。 “本来想着明天要回兰夏,打算今天给你放个假的。”他张开唇,轻轻咬住她的颈项,像草原上的野兽锁定无力挣扎的羚羊,“非要来招一下才开心?” 殷酥酥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吓到了,赶紧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水润的眸子瞪大,哑声道:“不行!” 费疑舟:“就一次,我快点,争取让你今晚多睡会儿。” “……一次你个大头鬼!”殷酥酥急得口不择言,“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 “……”下一瞬,她眼泪一下溢出眼眶,所有意识都全部模糊了,但还是强撑着最后的理智,面脸通红软吟骂他,“这样我怎么说?出去!” 僵持了约莫三秒钟,费疑舟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撤身退出,浑身肌理紧绷,低眸直勾勾俯视着身下的她,嗓音出口,沙哑得可怕:“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说。” “……我之前忘记跟你说,那天我妈来,我没有跟她说清楚你的真实情况,怕吓到她。”殷酥酥还酸得想死,眼角绯红,染了胭脂般,眼眸蓄着泪水和雾气,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所以这次回老家,可能需要你装一下穷。” 装穷? 那是什么? 算了,随便吧。 费疑舟现在根本不想去思考其他,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哑声道:“说完了?” “嗯……呀!” 殷酥酥话音刚落,便被他翻了个身,摆成小猫伸懒腰的造型。 “你干嘛!”这个姿势让她难为情到极点,窘迫地转过脑袋想往身后看,口中道,“我跟你说的你听见没……”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眼皮子一凉,视野被完全蒙蔽。 她怔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的领带。 他用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凝……”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她慌慌的,软声呼喊他的名字。 “嘘宝贝,别害怕。”他握住她腰身,低头细腻而温柔地亲吻背脊,“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我。”!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5 章 Chapter 65 * 次日清晨,莱格赛750准时从京城国际机场起飞,去往兰夏。 兰夏地处中国西北,位于大西北北部的盘龙山区,整体地貌呈南高北低之势,总面积1万平方千米左右,全市辖1区3县,常住人口不超过百万。 飞兰夏的途中,殷酥酥坐在靠窗位置怔怔发呆,颇有几分失真的玄幻感。 看一眼身旁。 费疑舟正微垂着眸,从金丝楠木眼镜盒里取出眼镜与黑色镜布,以镜布擦拭镜片。随后又将镜布整齐叠放好,置回盒内,戴上眼镜。每个动作与细节都尽显上流社会独有的从容松弛与贵气。 瞧着丈夫精致的侧颜,殷酥酥不自觉地弯了弯唇,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换的新眼镜?” “前天。”费疑舟亦转眸看她,语气温和而平静,又带着几分揶揄味,“倒是难得,你也会注意到我身上这么细微的变化?” 殷酥酥当然听得出他在拐着弯儿打趣自己,过去从不关注他、对他漠不关心。一时间,她不由地心生窘促,窘促之余又有点儿愧怍,伸手轻轻覆在他骨节分明的掌背上,柔声说:“你别取笑我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好,以后会改正的。” 她语调轻软,像道歉又像安抚,自带引人怜惜的楚楚况味,费疑舟勾起嘴角很浅地笑了下,反手握住她细白的指,道:“我这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受宠若惊。” “马上就要见到我爸妈了,你收敛一点克制一点。”殷酥酥脸微热,认真而严肃地叮嘱,“我父母虽然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但是上一辈嘛,思想方面难免落于古板,你在长辈们面前别总是逗我,也不要和我摸来摸去拉拉扯扯。” 费疑舟笃悠悠地瞧着她,轻哂:“你把你丈夫当成什么登徒浪子。如果这点分寸都没有,我敢进你家门么。” “谁知道你呢,你那么色……”殷酥酥小声嘀咕了句。 费疑舟扬眉,“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昨晚她随口吐槽他“有点疯”,他就真的摁着她“疯”了几个钟头。有了那样悲痛的前车之鉴,殷酥酥哪儿还敢当面说他半点不好,当即把摇头摆手,飞快转移话题,“哦对了,我看你之前那副眼睛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换?” 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回答:“之前那副金丝眼睛显老成,换个无框的,能为我增添一点青春阳光的朝气。” 殷酥酥迷茫:“为什么要给自己增添青春阳光的朝气?” “谁让你总是嫌我年纪大。”费疑舟瞥她一眼,语气凉凉,“上回你跟我爸吐槽我,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我只能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青春阳光。” 殷酥酥:“……” 殷酥酥深深地汗颜了,哭笑不得道:“费疑舟先生,你这心眼儿怎么这么小?我跟你爸爸也就随口一说,你是不是太记仇了。” 费家公子神色自若:“我就这么记仇。” ……好吧,看来再牛的大 佬也有非常幼稚的一面。殷酥酥默,决定不再和费三岁争论“青春朝气”这一话题。 她拿叉子叉了块儿驴打滚放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蓦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腮帮鼓鼓地道:“对了,昨晚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么?” 费疑舟低眸看他的书,随口应她,“记住了。” 殷酥酥生怕出半点纰漏,撒娇般伸出右手,拽着他的西服袖口轻轻晃,软声道:“我怕你忘记,你快点跟我复述一遍。” 费疑舟视线移到那只拉拽自己衣袖的小手上,懒懒一挑眉,抬眸道:“这位小姐,马上就要回家见你父母了,请你也收敛一点克制一点,不要对我摸来摸去拉拉扯扯。” “……”他拿她自己的话来怼他,殷酥酥顿时又羞又恼,瞪大了眼睛低斥,“费阿凝。”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河豚,惹得费疑舟轻笑出声。好几秒,笑够了才以两指轻捻了下她的耳垂,懒漫道:“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不会掉链子。” 殷酥酥竖起一根食指,正色提问:“那你说,这次你跟我回去提亲,关键词是什么?” 费疑舟顿了下,按照她给的标准答案回复:“装穷。” 殷酥酥又问:“如果我爸妈问你,你存款有多少?” 费疑舟又顿了下,回答:“不到八位数。” “房子有几套?” “不超过十套。”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普通民营企业家。” “OK!”殷酥酥满意地微笑,拍拍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很好,满分答案!凝凝子加油!” 费疑舟注视着她面上那丝浅笑,心念微动,便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摁住她上扬的嘴角。 殷酥酥不解地眨了下眼,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他已倾身靠近,低下头,在她唇边印上一个浅浅的吻,蜻蜓点水般轻柔。 “……怎么了呀?”殷酥酥双颊隐约发烫,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问他。 “没什么。”费疑舟眸光悠远而深邃,缓慢摇了下头,莞尔,“只是很庆幸,我终于等到了你这抹笑。” 殷酥酥闻言,心头泛起甜暖的溪流,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问他:“马上要和我爸妈正式见面了,会不会紧张?” 费疑舟思考两秒,略颔首,“稍微有点。” “噗。”殷酥酥诧异,同时又觉得挺好玩,稀罕道,“堂堂费大总裁原来也会紧张。” 费疑舟撩起眼皮子看她,眸光深邃,低声慢条斯理地叮嘱:“不许笑你男人。” 这个称呼分明出自她自己的口,如今听来也教人羞窘得心慌。 殷酥酥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垂下眼睫,边玩着他修长似玉的指,边自顾自地说:“兰夏的习俗我都跟你讲过,待会儿飞机落地,我爸妈会在外面的餐厅请你吃饭为你接风洗尘,接下来,我们会带着你马不停蹄去我几个舅舅家,见完一大圈,到了晚上,你才能正式回家里。” 费疑舟眸中始终带着轻淡的笑意,“我知道。” 殷酥酥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瞧他,忽然开口,低声地试探:老公,你见过窑洞吗??_[(” 费疑舟知识储备量丰富,闻言静默,思考几秒后回答:“没有,但是我知道这种建筑。是用土山山崖,挖出的作为住所的山洞。” 听完他的回答,殷酥酥心头一时百味陈杂。 他是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对窑洞的认知仅停留在书本上的寥寥数字,但那些文字所不及的贫困辛酸与苦难,却是她最真实的成长环境。 最初,她从潜意识里排斥着他走进她内心,走进她的世界,可缘分这种事说不清,到后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和她身处两个空间与维度的,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他。 现在,他闯进了她的心,就要真正走进她的兰夏,走进那片黄土高原。 她不知道,当那些书本上的景象真正照进现实,费疑舟会对此作何感受,作何评价。 也许会悲悯,也许会怜惜,也许会嫌弃。 从殷酥酥的内心深处来讲,她宁肯一直在他眼中扮演精致的糊星,漂亮的花瓶,也好过带他回到兰夏,向他展示在黄土高原上吹着风沙吃着馍馍长大的“蛋娃”。 贫穷落后,土里土气,不登大雅之堂…… 就在殷酥酥出神之际,乘务组长已经信步而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提醒道:“费先生,费太太,我们预计半个钟头后落地兰夏盘龙山机场。飞机即将开始下降高度,请二位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 殷酥酥回过神,笑着向空姐组长说了声“谢谢”。 为防止颠簸途中出现意外,乘务组人员收走了桌面上的所有点心饮品,施施然离去。 殷酥酥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安全带,思索片刻,咬咬唇,还是点亮了手机屏,在相册里翻找起来。 不多时,费疑舟正平视着前方想事情,视野里倏忽映入一只纤白的手,每粒指甲盖都呈现出健康的浅粉色,捏着一只手机。 显示屏亮着光。 费疑舟目光落在屏幕上,看见,那是一张照片,明显不是专业人士摄制,画质不清晰,取景构图没什么讲究,随意得趋于拙劣——蓝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黄色的土窑洞,还有两个扛水泥袋的男人。 他们年纪都在五六十岁上下,肤色黝黑,头发花白,被沉重水泥袋压弯了脊背,皴裂的嘴唇叼着一卷叶子烟,衣衫满是泥污,陈旧而脏破,正和对方谈笑,眼尾处的纹路密集而深,不知经受过多少岁月风霜的凿刻。 “这就是窑洞。”姑娘的嗓音轻柔响起,带几分腼腆与不安,跟他解说,“去年我二舅的儿子在城里赚了点钱,回老家给二舅和二舅妈箍了新窑,这张照片,是施工的时候我二舅妈拍了发给我妈妈的。照片里的两个人,这个是请的工人,这个就是我二舅。” 费疑舟听完点了点头,随口问:“二舅多大年纪?” 殷酥酥想了下,说:“好像快六十了吧。” 这个年纪还亲自做这种量级的体力活,除生活所迫外别无第二缘由。费疑舟心知肚明,绅士礼貌地沉默,没有多问。 这么大年纪还干这种重活。当时我二舅妈把照片发给我妈的时候,把我妈吓得不轻,生怕二舅把腰闪了。?[(” 倒是身边的姑娘收起手机,很轻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我爸和我妈都是农村家庭的孩子,我爸靠读书走出了大山,我妈嫁给了我爸,也成了城里人,但是我家里的其他长辈,至今都还面朝黄土背朝天。” 费疑舟安静地看着她,眸色沉沉,仍旧不言语。 那头,殷酥酥自言自语地说完,微怔,接着才像是回过神般朝他一笑,说:“我给你看这张照片,主要是想让你先看一下‘窑洞’,和我家里人他们的居住环境,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费疑舟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注视着她,注视着她蓄着忐忑与一丝怯懦的眼睛,问:“你怕我看低你的家庭?”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垂了眸,不答话,算是默认。 费疑舟淡淡地说:“费太太,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先生。” 殷酥酥不知道说什么,嘴角浮起一丝略含苦涩的笑意,朝他笑笑,“我相信你的品性和德行,不会轻视贫穷与苦难,但是那个世界,真的离你很遥远。” 费疑舟:“再远的地方,有路就能到。” 殷酥酥:“阿凝,你还不明白吗。问题就在于,这中间根本没有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事在人为。”费疑舟凝视着她,沉声道,“我能一步一步走进你的心,就能一步一步走进那片土地。” * 殷家二老为费疑舟设接风宴的地点在市中心的天河酒楼。 闺女自幼乖巧懂事,第一次带准女婿回家乡提亲,殷自强和张秀清夫妇又是忐忑又是高兴。早在头一天,两人就把家里的衣柜翻了个遍,找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好衣裳给女儿“充门面”。 临出门前,西装革履的殷自强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见头发不齐整,便顺手拿起妻子的发胶,对着脑门一顿喷,再拿梳子仔细梳理。 张秀清在玄关处换鞋,见丈夫半天不出来,皱了眉头往卧室一瞧,顿时啼笑皆非,用方言道:“你这搞得,比你去省里开大会还正式。” “人家可是京城来的公子,咱们是既不能给女儿丢脸,也不能给兰夏丢脸。”殷自强理好头发,将发胶放回桌面,再三整理领带和皮带,接着才往大门口走,边换皮鞋边换回标准的普通话,“你等下注意一点,不要满口的方言,外地人听不懂的。” “我知道!普通话嘛。”张秀清女士伸卷着舌头,字正腔圆,“我虽然说得不标准,但是交流起来总没问题的。” 老两口聊着天出了门。 沿着老小区的步行梯下楼,露天停车场的七号位停着一辆国产的长安SUV,刚洗过,车身锃 亮崭新,是殷酥酥去年刚给老两口换的新车。 上了车,张秀清坐进副驾驶席,给自己绑好安全带,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丈夫,皱眉道:“你说咱们请那个小费吃天河,档次行不行啊?” 这有什么不行的。?_[(”殷自强发动引擎,回道,“天河酒楼在咱们兰夏市也是好馆子。” 张秀清嘟囔:“不是你说的吗,人家是京城人,大都市来的,得好吃好喝招待。” “再好吃好喝,咱们老殷家就这个样子。”殷自强笑了下,说,“管他看得上看不上,我们拿出诚意把地主之谊尽好尽到位,也就可以了。” 夫妻二人一路驱车前往天河酒楼,进了包间,服务员立刻送来茶水,询问何时开始走菜。 殷自强端起茶杯喝了口,说:“还有两个客人没有到。” “好的。”小服务生转身离开了包间。 老两口坐在餐桌前,一会儿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一会儿看看手机上有没有女儿发来的新信息,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张秀清手里的电话发出鸣唱。 看清来电显示,殷妈妈连忙滑开接听键,笑容满面道:“到了蛋蛋?诶诶诶,对,包间名叫‘静夜’,三楼最里面这间。嗯嗯好。” 见妻子挂断电话,殷自强立刻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都到了?” “嗯。”张秀清回答,“说是已经在楼下了。” 殷自强操起老父亲的心:“俩孩子带的行李多不多?要不先让他们寄放在一楼的前台,提上三楼重得很。” “你女儿又不是傻子,能拎着行李箱上来吃饭啊。”张秀清不甚耐烦地看了丈夫一眼,“亏你还是个体制内的知识分子,能不能说点儿有营养的话……” 两人拌嘴之际,不远处的包间门微动,被人从外头一把给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 张秀清和殷自强都是微怔,下意识便抬眸望去,顺道出于礼貌地站起身。 只见走在前面开门的是他们的宝贝闺女,兰夏秋季已经很冷,小姑娘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头戴同色系同材质的羊绒贝雷帽,鼻梁上架着副黑色大墨镜,巴掌大的脸蛋被口罩完全遮掩,但仍旧挡不住周身的璀璨星光。 而跟在女儿身后的,则是一名穿西装的青年。他身高约在一米九偏上,肩宽腿长身形优越,单看那身气质,便已是万里也挑不出一的矜贵清正,那样貌也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饱满额骨流畅地敛出一副深邃眉眼,用剑眉星目来形容都像落了俗气,简直是从民国旧画报里拓出来的名角儿。 气度雍容华贵,仪态谦和端方。 张秀清是已经见过费疑舟的,这一眼的冲击力还不算太强,但殷自强与费家公子是初见,他直接都有点儿懵了。 之前听妻子说,这“小费”是京城公子,殷爸爸只以为准女婿是个精致小开,如今一见,这气度,这仪容,太明显的名门后裔。 “爸爸妈妈!”有段日子没见到老爸 老妈,殷酥酥欢欣鼓舞兴奋得很,摘下口罩和墨镜就扑过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张秀清被闺女抱了个满怀,笑吟吟端详起自己的宝贝,笑吟吟道,“搭了一上午飞机,饿没有?” 还好,飞机上有吃的嘛。?_[(”殷酥酥说着,余光扫见老爸还在一个劲盯着自己老公瞧,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双方做介绍。 她连忙直起身,清清嗓子说:“爸妈,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费疑舟。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好。”费疑舟上前与两位长辈握手,面上笑容温和,“不好意思,让您二位久等了。” 殷父殷母并不知道,为了将自家太太提出的“装穷”策略贯彻到底,自幼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专车接送的大公子,特意交代何助理不必跟随,只需派专人暗中保护自己与爱妻的安全,并且于数分钟前,在机场候车区排了第一次队,坐了人生的第一次出租车。 殷自强摆了下手,笑着说,“没有,我和你阿姨也刚来,没等多久。” 四人重新落座。 之后,费疑舟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殷酥酥将一个首饰盒递给张秀清,笑着说:“妈,这是费疑舟给你准备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孩子,人来就行,还带什么礼物呀。”殷妈妈乐得合不拢嘴,口头客套着,伸手将盒盖打开,看清里头的东西,她瞬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是一条满钻项链,净度极高,每颗钻石都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这也太贵重了。”张秀清讶然,“小费,这你让阿姨怎么好意思收呢。” 费疑舟莞尔,温文尔雅道:“薄礼而已,希望阿姨不嫌弃。” 听着老妈和自己老公的对话,一旁的殷酥酥只能默默汗颜。 心道老妈你这都不敢收?一条满钻项链算什么,你家女婿的财力超乎常人想象,如果不是她强硬拒绝,他甚至准备直接送老爸一台车做见面礼呢。 推辞不过,殷妈妈最终还是收下了项链。 有了妻子的前例摆在那儿,后来,当殷爸爸收到准女婿送的机械腕表时,也就镇定多了。 依然是推辞不过,默默收下。 礼物送完,刚好服务生也开始走菜。 用餐的过程还算和谐。 殷家二老紧着两个小年轻,生怕他们赶路饿着,时不时就拿公筷给他们添些菜,顺带也在不经意间询问起费疑舟的个人情况。 都是殷酥酥提前押的题,什么存款啊,年收入啊,房产车产情况。 大公子谨记着老婆给的标准答案,应对自如。 用餐至尾声,费疑舟绅士地向在座长辈打了声招呼,离席去包间外上洗手间。 殷酥酥侧耳细听着那阵沉稳的脚步声,待人走远,方抬起眼帘望向双亲,有些忐忑地轻声问:“爸妈,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小伙子不错,有文化有内涵,素质也高,家教也好,看着是 个靠谱人。”殷自强喝了口茶,忽然又轻声叹出一口气,“只不过……” 听见这声转折词,殷酥酥瞬间紧张起来,追问:“不过什么呀爸?” 殷自强沉吟了会儿,笑:“没什么。” “没什么你叹什么气,故弄玄虚的。”张秀清数落了丈夫两句,转而又朝女儿一笑,柔声说:“我跟你几个舅舅姨妈、叔叔姑姑都打过招呼了,挨个儿上门拜访太折腾人,妈妈这边,你和小费只用去大舅家,舅舅姨妈们都在那儿等你们。你爸那边,你们只去大爸那儿就成。” 殷酥酥知道老妈是在替她着想,腻腻歪歪贴上去,在张秀清脸上蹭,“妈妈最疼我了。” “去去去。”张秀清宠溺地点她脑袋,“化了妆离我远点,蹭我一脸粉。” 没一会儿,费疑舟去而复返,四人齐齐从包间离去。 出门时经过前台,殷自强说了句“静夜思包间买单”,继而摸出手机准备付款。 服务生在电脑上查询了下,笑说:“您的餐费已经付过了。” 殷自强怔在原地,狐疑间猛想起数分钟前准女婿离开包间的背影,拍了拍脑门儿,懊恼地恍然大悟。 * 兰夏很小,殷家大舅家住兰夏郊区以北的殷洼村,距离兰夏市区约五十分钟的车程。吃完饭,殷家二老先将两个孩子的行李送回家中,之后便带着殷酥酥与费疑舟前往殷洼村。 出发前,大公子出于良好的家教与涵养,主动请缨充当司机,无奈被殷家二老齐声拒绝。 殷自强摆了下手,说:“殷洼村那地儿在山里,下了国道就全是土路,难开得很,你和酥酥一起坐后面吧。” “就是。”张秀清也从旁附和,面上笑眯眯,“小费你坐后边,看看咱们兰夏的地貌风景,黄土高坡。” 兰夏以西是片辽阔戈壁滩,国家这些年虽已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人力植树防沙,但收效甚微,一起大风,整座小城便显得灰蒙蒙的,沙尘弥漫。 驱车一路向北,越是往外走,视野中的绿色便越少,行至郊区地带,公路两旁便只剩下光秃秃的贫瘠山色。 费疑舟安静地坐在长安SUV后排,目之所及,尽是成片的枯寂与荒寒。 兀然间,公路旁的小径上走来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身形佝偻步履蹒跚,背着大半个篓子的土豆,似乎要去市集上售卖。她的年纪或许已经六七十岁,又或许更大,黝黑粗糙的皮肤裸露在西北秋季的艳阳下,被晒得睁不开眼睛,却依然顶着风冒着沙,一步一步往前走。 费疑舟很轻地蹙了下眉。 察觉到他的视线,殷酥酥探首循着看了眼,了然,笑笑说:“这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老人,今天赶场,这是背着土豆去卖钱呢。” 和他猜测的无异,费疑舟略微点头。 “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这里的老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自己扛水泥修房子,自己背那么重的土豆去集市?”殷酥酥转眸看向他。 费疑舟静默几秒,道:“因为家里没有年轻人。” “没错。”殷酥酥苦笑,怅然道,“我们兰夏太穷了。村里县里,甚至是兰夏市区的年轻人,有点儿本事的全都去了其他城市。人口是一个城市发展的核心,兰夏发展不起来,所以留不住人、吸引不来人,反之,没有人,兰夏就更加发展不起来,就像一个恶性循环,一个死局,怎么都破不开。” 驾驶席的殷自强听见两个年轻人的闲聊,笑了下,随口接话道:“兰夏有什么不好的,每个城市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从无到有,从穷到富,从落后到发达,这是事物的发展规律,贫穷落后只是暂时的。” 一旁的张秀清听见,轻嗤了声,揶揄道:“对呀。在你眼里,兰夏什么都好,当初让你去京城云城你都不去,非得留在这儿建设家乡。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兰夏GDP增长多少。” “……”殷自强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咳两声,说,“这不是在努力吗,事在人为,一切向好。” 张秀清忍住翻白眼的心,回他:“你都五十几了,还有几年退休,我就等着,看你个小科长能把兰夏搞成个什么样。” 午后吹西北风,几片白色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气温更低,失去了阳光的描摹镀金,金黄色的梯田地貌仿佛被剥去了浪漫诗意的外衣,只剩下干枯与荒芜。 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公路却已经到头,殷自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将长安车开进了条土路。 泥巴路面凹凸不平,车辆毫无规律地颠簸起来。 忽然,车轮碾过一个干涸的大坑,殷酥酥始料不及,在惯性的作用下猛往左侧倒。 刚好撞在费疑舟身上。 泥路太不平整,费疑舟已经抬手掌住了车顶扶手,见她失去平衡,下意识便伸手去扶,将她的脑袋护进怀里,防止她撞到车门。 “小心。”他低声叮嘱。 “嗯嗯。你也抓紧扶手,这段路太烂了。”殷酥酥脸微红,稳住身子,然后便看向前排,说,“爸,之前我听妈说,大舅家这段路有个富商要出资来修,怎么还没动静。” “估计黄了。”殷自强没什么语气地回,“那是从殷洼沟走出去的一个小老板,前些年赚到钱提了一嘴,估计这两年生意又不行了吧。”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聊,费疑舟听着耳畔的方言对话,静静望着窗外贫瘠荒凉的种种景象,没有再参与,不知在想什么。 殷酥酥和老爸聊到一半,注意到身旁男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头蓦然微沉。 她轻抿嘴唇,十指无意识收拢,轻轻揪住了衣摆。 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果然还是心有鄙屑的吧。 * 到了殷洼沟,通往大舅家的路横了根断掉的枯木,车辆开不进去。无法,车只能停在几百米外,车上四人都只能步行前往。 殷酥酥跟在费疑舟身后下了车,举目所及,看见他那双从来不沾尘灰的天价皮鞋,踩在干枯不平的土路地面,瞬间被 染色,不由心尖一紧。 立在云端之上的人,在这一刻融入了兰夏殷洼沟萧条贫瘠的景。蓝天,白云,枯树,泥路,土窑,和几个背着背篓赶集的老村民。 殷酥酥心下叹了口气,忍不住快步追上去,想把他手里拎的几个礼品袋接过来,“这段路不好走,我帮你拎……” 不用。?[(”费疑舟朝她很淡地笑了下,“你看着路,别让自己摔跤就好。” 殷酥酥心里无端自觉形秽,也愧疚极了,垂眸低声说:“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你这辈子都不用受这种委屈。对不起。” “与你相识至今,你一共跟我说了六十二次对不起。”费疑舟侧眸看她,“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次。” 殷酥酥:“……”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对不起’你都知道,你还数过?”殷酥酥匪夷所思,“你要不要这么离谱。” 费疑舟无语地看着她:“这是重点吗。” 殷酥酥默了默,囧囧地说回正题:“我一直都知道,我老家和京城的差距非常大,就像我和你的差距也非常大一样。另外,我们这里的习俗,串亲戚一定要在家里吃点东西,到时候如果大舅家做的饭你不想吃,就算了,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费疑舟轻微挑了下眉。 又听小姑娘声若蚊蚋,很乖地续道:“对于这里的一切,就算你不喜欢,排斥、甚至是嫌弃,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排斥?”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反问。 殷酥酥惊愕地抬眸。 费疑舟淡淡地说:“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我只会心怀感激,感激这片土地孕育出了一个这么美好的你。” 殷酥酥心头一暖,眼底忽地泛起涩意。 “走吧。串完大舅大爸的门儿,最后回你家预计也就晚上八点钟。”不等她开口,大公子又接着道,“我争取九点洗完澡回卧室,凌晨两点就正式入睡。” 这番井井有条的时间规划,听得殷酥酥十分困惑。她呆愣地问:“你在说什么。九点就回卧室,为什么要两点才正式睡觉?” 费疑舟轻描淡写地说:“忍了一整天。中间五个钟头,要用来跟你接吻和做|爱。” 殷酥酥:“……@#¥%”! 第 66 章 Chapter 66 * “我的父母老家都在农村,家里的兄弟姐妹很多。我大舅年轻那会儿是村里的村支书,在方圆几里地里也挺有威望的,乡里乡亲遇上什么问题,产生什么矛盾,都会让我大舅给主持主持公道。” 走在通往大舅家的干泥路上,殷酥酥和费疑舟并肩前行,随口闲聊起来。 听完殷酥酥的话,费疑舟面上浮现出很浅的笑意,淡声道:“这么说来,大舅也是个很德高望重的人物。” “对呀,而且大舅对我很好的。我们这儿的土地种不出来什么值钱的农作物,大部分就是玉米和土豆,小时候我特别爱吃土豆面,我大舅家就经常把他地里的土豆装满满一大口袋,给我们家送来。”殷酥酥侧眸看他,也朝他笑,俄而又是一阵感叹,“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大舅今年就满八十,前年被查出来得了病,身子骨一直不好。” 费疑舟问:“什么病?” “支气管扩张。”殷酥酥回答。她眼中泛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悲戚,感伤道,“我妈他们领着大舅去了很多大医院,给出的说法,都是说就目前的医学技术而言,支气管扩张不可逆。也就是说,没有办法根治。” 费疑舟静默几秒,语气不自觉便柔和许多,宽慰道:“我认识一些医生朋友,他们都在相关领域颇有建树。到时候我请他们给大舅会诊一下,看能不能出个治疗方案。” 殷酥酥听后,眼神蓦地一亮,惊喜道:“真的?那太好了,谢谢你!” 费疑舟细微勾了勾唇角,“你大舅不就是我大舅,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足挂齿。” 闻言,殷酥酥心里不由一阵感动,正要继续说什么,前方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嗓音,惊喜地用兰夏方言喊道:“哎哟!可算来了可算来了!酥酥蛋娃!” 殷酥酥怔住,转过脑袋循声望去,只见小径的尽头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个系着一体式粗布围裙的老妇人,她衣着朴素笑容满面,正朝她的方向招着手,布满褶痕的脸庞略显消瘦,小麦肤色。因年纪太大,老人的眼皮尾端已耷拉下来,但那双眼眸依旧囧囧有神,写满了这片黄土高原数十年岁月更替的故事。 殷酥酥认出对方,霎时欢喜地挥着手喊出声,也用的方言:“大舅娘!” 喊完,殷酥酥兴奋地直接飞奔过去,一下握住大舅娘苍老却温热的双手,笑盈盈道:“大舅娘,天气那么冻(冷)又没太阳,你咋还跑到外面来了?在房子头等我们就是了嘛。” “就是想早点看到你啊。”大舅娘目光在殷酥酥脸上细打量,慈爱和蔼,充满爱怜,“好久没见到我们酥酥蛋娃了,越长越漂亮!在京城工作顺利不?累不累啊?” 小地方消息闭塞,所有信息都比较滞后,老家的亲人们只知道殷酥酥在京城工作,是个演戏的小明星,并不知道她更具体的情况。 听着大舅娘真情实感的关切,殷酥酥鼻头瞬间就涩了。 这片生养她的土地,无论何时回来,都让她感受到无与 伦比的亲切与温暖。 “顺利,不累,一切都好着呢。”她眼眶有点润,有点儿哽咽地回答。答完稍顿,又说,“你和我大舅呢?身体还好吧?” “都好着呢。”大舅娘应着,紧接着便视线一转,注意到了小侄女身边的高大青年。 她视线落在费疑舟身上,一眼只觉惊艳稀奇,下意识便将这青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遭,继而松开殷酥酥的双手走上前,笑眯眯又有点紧张地问:“这就是酥酥男朋友吧?” 大舅娘年事已高又常年生活在乡下,不会说普通话,但费疑舟听懂了这句方言,笑容温和地伸出右手:“大舅娘好,我是费疑舟,您叫我小费就好。” 费家大公子气质清凛矜贵,周身的气场也冷峻而强大,殷家大舅娘在世上活了快八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金尊玉贵的人物。见青年向自己伸出右手,她下意识便低头去看。 人是个贵人,手竟也漂亮精细得难以言喻,大舅娘盯着费疑舟的指关节瞧,只觉稀罕又忐忑,条件反射般将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往身后背,腼腆道:“大舅娘手刚活完面,脏着嘞,跟你握手把你手弄脏了。” 费疑舟微垂眸,看向大舅娘藏到身侧的粗糙的手,笑着伸手过去,将之握住。 大舅娘骤然一愣。 “大舅娘,往后都是一家人。”费疑舟面上笑意清浅,骨节似玉的指牢牢握住舅娘皴裂布满褶皱的右手,“别这么见外。” 大公子自然不知道,当张秀清将他要上门提亲的这个消息带回兰夏时,殷家张家的各位长辈其实心里都有点儿没谱。 众所周知,京城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繁华发达,而他们兰夏却是大西北的落后小城。兰夏这边其实也有很多外地媳妇外地女婿,但,那些大城市来的男孩儿女孩儿,第一次跟随伴侣回老家乡下时,几乎都会被这地界的贫困萧条所震撼,随之心生嫌弃。 有些大城市的年轻人,说是回老家走亲,实则只是意思意思在门口坐一下,有的怕土窑不稳固会坍塌,有的嫌弃饮食粗糙不愿入口,更有甚者甚至连家门都不愿意进。 大舅娘是真没料到,这个大城市来的年轻公子会这么的随和,这么的平易近人。 经这一握手,大舅娘悬了几日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对这年轻人的印象也瞬间变得极佳,当即笑容满面地说:“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走,进屋去。” 张秀清和殷自强跟着孩子们身后,大舅娘则一手牵着殷酥酥,一手领着费疑舟,带着他们进了大门。 大舅家一共由四间窑洞组成,一个灶房一个客厅两个卧室,外面围了一圈砖砌的外墙,喜气洋洋的红色大铁门旁边还拴了一只大黄狗。 看见生人进屋,黄狗龇了龇牙,正想叫唤,又被主人一记眼神给威慑住,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了窝。 费疑舟抬眸环顾这间屋舍,围墙以内的地面是水泥地,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脏秽物,甚至连一片落叶的影子都寻不见。 大舅家 约莫是还没有通自来水,院内的左侧摆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水桶?_[(,底部安装了一个水龙头,水龙头正对着的地面还有一个大水盆,应该是作洗手或清洗其他物品用。 几个姨妈舅舅早就聚集在大舅家,有的在客厅里唠嗑拉家常,有的在厨房忙碌,等待着要上门的新侄女婿。 灶房里,灶坑里烧着柴火,一口大铁锅里炖着排骨,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三姨坐在小板凳上往洞里添柴,忽然抬头看二舅娘,忐忑说:“二嫂,你说这个小费是京城来的,会不会嫌我们这儿穷乡僻壤啊?” “谁知道呢。”二舅娘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忧心忡忡,“只能等人到了看看情况了。” 两人正聊着,院子里大舅娘也领着殷酥酥和费疑舟进了客厅,一阵喧哗人声飘出老远。二舅娘和三姨闻声,赶紧放下手里的柴和物事站起身,舀水洗了手迎出去。 张家的姨妈舅舅都是勤劳朴实的农村人,一眼瞧见这位准侄女婿,大家伙都有些不安,个个都不由自主站起了身,脸上堆满笑容。 殷酥酥向各位长辈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费疑舟随后便扬起唇角,一一与诸位长辈握手问好,并送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上门礼。 众人在客厅里落座,其乐融融。 拄着拐杖的大舅见这青年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心中不由暗赞,见状笑着说:“小费,我们都说不来什么普通话,咱们兰夏土话可能有点难懂,要是哪句话没听懂,你就说,能行么?” “其实还好。”费疑舟坐在大舅身畔,朝老人笑着道,“大舅放心,如果有没听懂的,我会请蛋娃给翻译一下。” 旁边的殷酥酥:“……” 他叫她什么?蛋娃? 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无语地看了费疑舟一眼,忍不住抬手扶额。 一大家子围绕着京城来的侄女婿聊着天说着话,不多时,三姨从灶房里端出一口大铁锅,放在了餐桌上,回头冲众人说:“开饭咯!准备吃饭!” 殷酥酥往餐桌方向瞟了眼,看清桌上的食物后,她心生不安,伸手悄悄拽了下身边男人的西服袖口。 费疑舟感受到那股温柔又微弱的牵力,侧眸看向她,轻问:“怎么了?” “今天中午吃手擀面和炖排骨。”殷酥酥压着嗓子说,“我害怕你吃不惯。” “我从小就不挑食。”费疑舟淡淡地说,“不会。” “不是说你挑食……”殷酥酥明显有些窘迫,音量也不自觉低几分,“咱们老家这边,吃东西不像京城那么讲究。” “入乡随俗,无妨。”费疑舟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却从门外方向传来。 屋里的众人都是一怔,下意识转过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门外走来的是个体型瘦高的男人,三十几岁的年纪,戴一副很厚的黑框眼镜,尖脸尖嘴,不知是不是近视度数太高镜片太厚,他的眼睛看上去像一对绿豆。穿着件发黄的白衬衣,头 发梳个过时的二八分,一进门就搓着鼻子东张西望。 殷酥酥微蹙眉,第一眼只觉得这男人眼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忽地,大舅沉了脸色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哟,这么多人呐。”瘦高男人慢悠悠走到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看见殷酥酥时怔了怔,惊道,“蛋娃?你啥时候回来地?” 直到这时,殷酥酥才想起来,这男人是大舅四女儿的丈夫,叫付大春。 大舅年轻时在乡里也是个人物,膝下四个孩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市里的事业单位上班,三女儿是个小学老师,在殷洼沟这儿都算很有出息。唯一就是最小的幺女张馨悦从小缺根筋,脑子不好性格也有缺陷,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啃老。 早些年,张馨悦模样端正,来给她说亲的媒人还算多,头婚时她也嫁了个村里还不错的人家。无奈张馨悦的性格实在怪异,和第一个丈夫的婚姻很快便以失败告终。 之后,张馨悦便开始自己谈恋爱处对象,这个付大春就是张馨悦的二婚丈夫。 殷酥酥以前听妈妈说过,表姐张馨悦一直待业在家,而殷洼沟南边有个煤矿,表姐夫付大春是给煤矿看大门的,每个月收入也十分微薄,因此,这个小家庭的生计几乎一直是靠大舅家在接济。 亲戚们一谈起这个表姐和表姐夫,都是一个劲地摇头。 很显然,付大春这种时候登门,铁定没好事。 殷酥酥心头思索着,出于礼貌还是朝这个表姐夫笑了下,说:“刚回来。” 付大春点了点头,视线一转又瞧见了殷酥酥身边的费疑舟,整个人都愣怔了瞬,继而恍然大悟,“哦,我说怎么这么多人,蛋娃带对象回来走亲啊。” “是的。”殷酥酥敷衍地应了句。 大舅不待见这个女婿,自打付大春一进门,大舅就没有好脸色。这些年大舅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没少帮衬女婿,可非但没得到女婿的孝顺感恩,还使得这厮愈发贪得无厌,隔三差五就要上门来借钱。 如果是平时,大舅肯定已经抄起扫把轰人,但眼下的场合着实特殊,在自家侄女和准侄女婿面前,大舅觉得自己丢人不要紧,却万万不能丢了侄女酥酥的脸面。 因此,大舅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道:“大春,今天这场合你也看到了,有客人在,你有什么事另外时间再来慢慢说。你走吧。” 谁知,付大春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二郎腿一翘,余光瞄见茶几上摆着几块香瓜,直接拿起来就啃,吃得满嘴流水,极其不雅观。 见此情形,张秀清和殷自强纷纷变了脸色,心想,自家京城来的女婿第一次登门拜访舅家,居然就遇上了最不争气的二流子亲戚,这不是拿泥巴往他们脸上抹? 这付大春是什么意思,成心跟她们过不去吗不是。 想到这里,张秀清强忍着怒火开了口,说:“大春,今天你表妹第一次带表妹夫回殷洼沟这边,待会儿还要去隔壁 她大爸家,吃了饭就走。你找你爸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姑,这事儿我要能拖到改天,我肯定不会这个时候跑来找我爸啊。”付大春吃完瓜,随便拿手掌在嘴上一抹,蹭掉淌得到处都是的瓜汁,又把手往衣服上随便扒拉两下揩干净,慢悠悠说,“你家带女婿上门是大事,总不能说我这儿就不是大事吧。” 二舅闻言也皱起眉,说:“大春,你这就过分了吧,人家小费第一次来上门,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嘁。”付大春低嗤了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都说了几次了,这两年雨水太少地里没收成,种的玉米死一半,靠我那点儿看大门的一两千块钱,我跟张馨悦根本活不下去!这儿我想买辆车去跑货,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家张馨悦吗?就缺三万块钱,你让我爸早点把钱打给我,能有今天这档事?” 大舅要被这不争气的混球气到呕血,抬手指着他怒道:“那你跟我到旁边说去,大家伙都要吃饭,少在这儿添乱!” “别啊。我不也还没吃吗。”付大春动身坐到了餐桌跟前,探首往桌上一瞧,玩味地笑,“这吃得真不错,侄女婿的待遇比我这个亲女婿可好多了。” 张秀清见女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实在稳不住了。她走过去拽了下付大春的胳膊,压低声:“大春,姑跟你好好说,你找你爸要钱本来就没道理,馨悦嫁给你这几年,你自己算算你哄着你老丈人要了多少钱,他那点儿棺材本都要掏给你和馨悦了!” “姑,你这话说得可难听啊。”付大春冷哼,“我爸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是你和我姑父的荷包肯定是鼓鼓的,这我知道。姑父是公务员,大科长,酥酥是明星嘛,现在我看你找的女婿也是个有钱人,我老丈人要是缺这三万,你们肯定不会缺,不然,你借给我?” 张秀清:“……” 一旁的殷酥酥也被说辞给惊呆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表姐夫会厚颜无耻到如斯境地,正要出声反驳过去,不料更惊人的一幕却发生了——大舅娘直接拿了把拖布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往付大春脑门儿上挥。 付大春毫无防备,让这一拖把挥得从椅子上跌下去,哐当一声巨响。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上次就说了你再来我不客气!你还选这种时候来砸我们家的场子,你!你!我今天就打死你!”大舅娘怒不可遏,双眸盛怒中隐含委屈泪光,用尽全力又挥起拖把打下去…… “大舅娘别激动,你小心身体!” “是啊大嫂,别冲动……”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起架,场面霎时间一片混乱。 半个钟头后,不速之客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大舅家门,但一家子人的心情也算是坏了个彻底。吃完饭,张秀清跟自家大哥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便将女儿和准女婿带离。 与大舅告别时,老人满脸愧疚与尴尬,捉着费疑舟的手不住致歉,道:“对不住啊小费,我屋里的孩子不争气,让你看笑话了。实在是对不住。” 费 疑舟温文尔雅地说:“大舅您言重了。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让酥酥告诉我。” 欸欸,好。”大舅点头,目光又看向边上的小侄女,伸手摸摸殷酥酥的脑袋,低声无奈道,“蛋娃,对不起,大舅和咱们老张家给你丢人了。” 殷酥酥摇头,握住大舅的手诚恳道,“大舅你别这么说。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难处和难事,我们都理解。” 大舅拄着拐杖将殷酥酥一行送出了窑洞大门。 回到车里,殷自强发动了汽车,准备带着一家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张秀清的面色不太好看,上车后她沉默了会儿,接着便转头看向后排的准女婿,试探道:“小费同志,不好意思啊,我那侄女婿就是个没出息的,家里种着几亩地,嫌收成不好想做生意,缺钱就问你大舅要,伸手伸惯了。” 费疑舟淡淡地说:“这里气候条件相对恶劣,看得出来,村民们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比较艰难。我理解的,您不用介怀。” 一旁,殷酥酥听他这么说,没觉得松口气,心头反而愈发沉重。 她考上大学以后就去了京城,离开兰夏的日子太久,往些年偶尔回次老家,也很少去到乡下。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殷洼沟这边的情况会随着时间推移改善许多,没想到几乎是停在原地。 殷酥酥心中苦叹之余,不禁微侧目,深沉看向身旁的丈夫。 她不敢问,也不敢深想,他如今对她家乡会是个什么印象,又会因此对她产生如何的看法。 她只能确定,这里的蓝天白云,一草一木,或质朴善良或厚颜无赖的人们,必定都会令这位高不可攀的矜贵公子毕生难忘。 * 晚餐是在大爸家吃的,等殷酥酥与费疑舟偕同殷家二老回到兰夏市区,时间已近晚上的八点半。 小地方没雾霾,空气质量良好,夜空中月明星稀,能听见藏在树梢里的夜莺在轻鸣。 殷父一路驱车回到自家小区,将车停入了地下车库。 殷酥酥家住兰夏城西,是个小高层电梯公寓,两梯两户的板楼,家家户户还带一个入户花园。这样的居住环境,在兰夏可谓是相当优越,但放到大城市,自然不值一提。 车停入私家车位后,殷自强和张秀清要外出采购一些明早吃的小菜,要殷酥酥先带费疑舟上楼回家。 带金主老公进电梯时,殷酥酥心里其实在打鼓,她知道费疑舟自幼住的都是寸土寸金的园林别墅,怕他进她家门后产生的心理落差太大,因而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先跟你说一下,我家挺小的,室内面积也就一百来平米,一共三个房间,装修也很普通。” 费疑舟闻声,侧眸看了她一眼,似不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怕你不习惯,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殷酥酥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捏了下衣摆,瞧着既窘促又不安。说着,她稍顿,内心挣扎片刻后还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续道,“另外,今天我表姐夫的事 ……实在对不起,让你看了笑话。” 电梯厢内别无第三人,空间安静而幽寂。 费疑舟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粉润的耳垂,淡声道:“你表姐夫的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道什么歉。” 殷酥酥迟疑地抬眸看他,缓慢道:“我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费疑舟微怔,没有出声,安静等她下文。 “以前我在兰夏生活,长大,一直觉得兰夏很好,可是直到我去到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家乡和真正的‘好地方’有那么大的差距。”殷酥酥弯了弯唇,笑意泛起些微的苦涩,“我甚至总是在想,为什么同样都在中国,同样都在北方,京城可以那么发达富裕,而兰夏会这么穷。” “从我被梁姐签进华壹的第一天,我就被告知,要隐瞒自己的籍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兰夏人。”她目光放空几分,陷入回忆,“因为在许多奢侈品牌高层、包括我们国内的大多数人眼中,兰夏就是贫困落后的代名词,只要和这个地方沾边,我今后就绝无可能拿到任何高奢资源。” “兰夏好像一直有个标签,土气,落后,黄土高原,穷山恶水。” “我被公司往江南水乡美人的方向打造,好像不止京城、沪上,广城,云城这些都分比兰夏好,连江南的所有城市都比兰夏‘高端’许多。” “我甚至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对大众说一声我是兰夏人,我是从黄土高原走出来的孩子。” 清柔温婉的女声落了地,在空旷的电梯厢中久久回荡。 也正是在此时,叮一声,电梯停下,抵达殷酥酥家所在的十二层。 电梯门开的瞬间,殷酥酥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多言,面露窘色,朝身旁的男人不甚自在地笑了下,说:“今天回过一次老家,感触比较多,所以话也就多了点。不好意思。到了,走吧。” 说着,她抬手若无其事地捋了下头发,率先走出了电梯。 费疑舟始终没有作声,只是平静而深沉地直视着她,跟随她前行。 到了家门口,殷酥酥拿出钥匙开了门,请他进屋。 “啪”的声,她摁亮玄关处的灯开关,扭头一瞧,看见换鞋凳的下方摆着一双全新的男士拖鞋,纯黑色,料想是老妈特地为费疑舟准备的,便伸手指指,随口道,“你就穿这双鞋。” “所以你才这么介意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家乡。” 毫无征兆地,背后传来这么一句话,嗓音清冷低沉,在兰夏消寂的夜里听来,格外的悦耳动听。 殷酥酥身形微僵,迟疑地转过头。 费疑舟深深地凝视着她面容,浅溪般的眼瞳似沉入了雾色,缱绻而平静,仿佛两口古井,不可见底。 屋子里安静了数秒钟。 随后,殷酥酥朝他很浅地弯了弯唇角,以故作轻松的语气,与他玩笑:“在京城那个地方,被灌输的思想太多,难免就会心有芥蒂。可能以前还不算太介意,但自从认识了你,见识了你的人生 ,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费疑舟盯着她看了片刻,忽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兰夏方言的样子很可爱?” 殷酥酥愕然,“可爱?” 当初她刚上大学时,普通话还不太标准,可没少被同校的艺术生们嘲笑嫌弃。她只听过有人吐槽兰夏方言土气,从来没有人将任何美好的褒义词加诸其上。 “嗯。很可爱。”费疑舟说,“我很喜欢听。” 殷酥酥兀然红了脸,垂着眸轻声嘟囔,“你肯定是在说好听话哄我,肯定不是肺腑之言。” “我说过很多次。”费疑舟裹住她的下颌轻轻抬高,低垂眼睫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很好,你的家乡也很好,你从来无需为此介怀自卑。” “……”殷酥酥眸光微微一闪。 因被他言中心事,被因他这包容又纵容的温柔。 “刚才我跟何生联系过,让他对接兰夏政府。”不等她开口回话,费疑舟便再次出声,语气懒漫而松弛,道,“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殷酥酥人都呆了,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冒出这句话。 她不解道:“你让何建勤联系政府干什么?” “不是缺钱修路,缺投资商搞发展吗。”费疑舟挑了挑眉,“我这个新来的兰夏女婿,别的拿不出来,刚好有点儿钱。” 殷酥酥:“……”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在这里帮扶投资?”殷酥酥瞠目结舌,“天呐,你做这么大个决定,不需要和你们费氏其他人商量吗?” 费疑舟静了静,接着便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以指侧轻抚过她脸庞,漫不经心道:“自己的老婆自己疼,我出资建设你的家乡,仅仅因为这里生养了你,而我对你情有独钟迷恋至斯,不需要旁人来建议。” 话音落地,屋子里又是一阵静。 好一会儿,殷酥酥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她望着费疑舟深邃清冷的眸,怔怔道:“阿凝,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我想要的回报很简单。”费疑舟低下头,在她粉润的唇瓣上很轻地咬了口,低声:“晚上,我想看你在上面。” 殷酥酥:“……”! 第 67 章 Chapter 67 * 殷酥酥一下脸通红,瞪大了眼睛窘迫道:“这里是我老家,家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我爸妈,你能不能别满脑子想这种事。” 费疑舟盯着她,不冷不热地轻嗤一声,说:“一个正常男人看着自己的老婆,不想这种事才有问题。” “……”殷酥酥无语,懒得再和这脸皮厚的流氓多争辩,挣开他怀抱,收回视线,低下脑袋自顾自地换鞋。 费疑舟站在她身前,低眸很平静地注视着她。 视野中,姑娘弯腰坐在了玄关处的换鞋凳上,脖子处的方圆领口略微豁开,居高临下的角度,他刚好能看见她锁骨以下瓷白细腻的皮肤。 眨眼的白皙在衣衫内的暗处蔓延,底下一双雪兔裹在半杯型的里衣内,若隐若现,随着她每次呼吸而圆润起伏。 短短几秒,费疑舟蓦然感觉到食指袭来一阵钻心的痒,身上也随之涌出股难言的燥热。 完全是无意识的状态,脑海中有许多动态片段交错闪过。 有她满脸通红,咬着手指不停哭的面部特写,也有她浑身遍布吻痕妖媚款摆的整体图像。 他很钟爱她的身体,钟爱她身体的每个细节,每个表情,每个神态,痴迷到近乎沉浸病态的地步。每当看到她时,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就会自动虚化模糊,唯有她真实而鲜活,楚楚动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研究和探索,费疑舟发现,殷酥酥最美的状态,往往出现在他身下。 那副红着脸蛋又怕又羞,娇得禁不起疼爱的样子,实在分外令他着迷。 她总说他耍流氓,满脑子都在想那档事,其实并不全对。 他并非沉迷于那档事带来的生理快乐,纯粹是因为太过迷恋她承欢时的模样。 太过迷恋,就总想看见听见,触碰感知。 那样新奇又丰富的感官刺激,对他的吸引力几乎与毒瘾无异。 费疑舟目光平静而专注,直勾勾盯着刚换好家居鞋的殷酥酥,忽然伸出右手,轻轻裹住了她小巧尖俏的下颔,略微抬高。 殷酥酥那头还有些不明所以,被动抬起视线重新望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以为他站着不动是不知道换哪双鞋,于是狐疑地问:“怎么了?我不是都告诉你穿哪双拖鞋了吗。” 费疑舟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 他目光落在她开合出声的唇瓣上,眼神有种病态的沉迷,仿佛周围种种都成了虚拟物。 今天一整天,他没有吻过她,包括在飞机上时他都在竭力地隐忍克制。 撑到现在已濒临极限。 心念微动间,费疑舟身子已俯低下去,薄润的唇贴近了姑娘因诧异而略微发颤的唇瓣。然而,在距她嘴唇半指距离时,又忽地停下,不再往前进犯。 费疑舟细微地眯了下眼睛,食指不受控制地轻跳。 不行。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疯狂热吻她,怎么狠狠进出她。这个时候吻下去, 只会一发不可收拾,而殷家二老外出购物的时长不会超过半个钟头,做起来,时间远远不够。 滴答,滴答,男人和姑娘安静地对视着彼此,任时间悄寂地流淌。 几秒后,在殷酥酥不解又茫然的目光注视下,费疑舟松开了包裹她下巴的指掌,解除对她的禁锢,直起身,没事人似的低眸换鞋。 她不知道大公子此前做了如何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的所思所想,见状,随口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费疑舟眼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在估算时间。” 殷酥酥:“算什么时间?” “算你父母回来之前,够不够我们做一次。”大公子换好鞋,将自己的皮鞋整齐摆放进鞋柜下方,说话的语气从始至终矜平自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后来发现不太够,所以算了。” 殷酥酥:“……” 殷酥酥黑线脸,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个色魔大佬了。她被他噎得一阵无言,足足十秒钟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强忍住指着他鼻子骂一顿的冲动,弯弯唇,用这辈子最心平气和的口吻,关切道:“这位先生,你这么纵.欲,真的不怕人到中年肾亏吗?” 费疑舟侧眸看她一眼,淡声应答:“我身体素质还不错,倒是你应该多运动增强体质。” 殷酥酥:? 殷酥酥蹙眉:“为什么?” 费疑舟平静地说:“经常做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昏过去,第二天起来腿永远都是软的,不是体质太弱是什么。” “……”听见这番虎狼之词,殷酥酥本就红透的脸愈发滚烫,温度飙升,几乎可以煎熟两颗鸡蛋。 她羞窘欲绝,恨不得原地挖个孔把自己埋起来,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脱口而出,睁大了眼睛反驳道:“谁告诉你我是体力不支才昏过去!拜托,我是个女艺人,每天都有健身任务,我身体可好了,明明是因为……才昏过去好不好!” 话音落地,费疑舟眸光里霎时漫出一丝兴味,盯着她轻轻挑了下眉,“因为什么?” 殷酥酥脸上的红潮已经蔓延向耳朵脖子根,上齿轻轻咬住下嘴唇,窘迫瞪着他,说不出话。 “因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轻描淡写,信步朝她走去,双臂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她拥入怀中。 殷酥酥气鼓鼓的,脸色血红,还是不吭声。 费疑舟便微垂首,薄唇轻轻含住她绯红可爱的耳垂,轻声,明知故问:“太爽对不对?” 他嗓音沉沉的,酿着一丝鼻腔音,性.感又低柔,陈年烈酒般灼烈。钻进殷酥酥的耳朵鼓膜,直令她全身的皮肤都似要被燎着了般。 答案被如此露骨直白地揭晓,她耳根子顿时起火,羞恼地抬手捂住他嘴,不许他再说出令她臊得发慌而难为情的话。 费疑舟心情极佳,嘴角扬起浅淡温柔的笑意。顺势捉了她纤白的五指落下一吻,还微启薄唇,调.情似的轻咬了口。 殷酥酥让他一咬,更加心慌意乱,忙不迭地想把手往回抽。 费疑舟指骨下劲,拽着她也盯着她,怎么都不许她躲。 就这样腻歪着拉锯了会儿,殷酥酥看眼墙上的挂钟,估摸着老爸老妈差不多快要回家,便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低嗔:“好了,我爸妈快回来了,估计晚上我爸还想和你再聊会儿。你先去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给你倒茶。” 费疑舟执着地牵住她双手,视线亦瞬也不移地锁住她,淡淡地说:“我不想喝茶,只想时时刻刻看见你。” 殷酥酥双颊温度就没下去过,闻言心里泛起甜意,嘴角弧度不自觉地上扬些许,口中却故作严肃道:“好啦,别闹。一会儿爸妈回来看见,会觉得你不正经。” 费疑舟低嗤,修长手指缓慢捻着她细嫩的耳垂:“等叔叔阿姨回来,我知道收敛克制。再者说,我本来就从未用‘正经君子’标榜过自己。” 殷酥酥拍开他使坏的大手,又问:“那你想不想趁现在参观一下我的卧室?” 这个提议出口,倒是意外地使大公子产生了兴趣。 他清冷深邃的眸光微动,静默片刻,回她道:“等要睡觉了再参观。” 殷酥酥不明白:“反正这会儿没事干,现在参观也是一样的呀。为什么要等睡觉?” 费疑舟淡声说:“进了你的卧室,到处都是你的痕迹你的气味,我会很兴奋。我怕自己定力受影响,控制不住。” “……”殷酥酥彻底无言以对,只好由他去了。 随后,两人便在客厅的沙发上东拉西扯地闲聊,一会儿聊兰夏这些年的发展变化,一会儿聊殷酥酥的童年趣事,闲谈数分钟后,大门的门锁轻响,殷父殷母双双归来。 “蛋蛋。”刚一进门,张秀清连鞋都来不及换,便将手里新鲜出炉的麻辣烫给递出去,笑盈盈用方言喊,“妈妈专程去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麻辣烫,来,你和小费一起吃。” 殷酥酥闻声,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迎过去,边从妈妈手里接过打包盒边撒娇道:“妈,晚上在大爸家吃了那么多羊肉,我肚子都要撑破了,哪儿还吃得下这些。” “你吃不下,小费一个男孩子总吃得下呀。”殷妈妈笑容温柔,换好鞋后便抬头看向费疑舟,客套又热络地招呼,换回普通话,“小费,咱们兰夏的麻辣烫很有特色,跟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你应该没吃过。来,尝尝,这家店酥酥打小就爱吃,每次回来都要吃好几次嘞!” 费疑舟温和地弯唇,说,“谢谢阿姨。我暂时不饿,等晚点再吃吧。” “好,那阿姨先给你们放厨房去,想吃自己取。”殷妈妈笑着说完,拎起打包盒走进厨房。 这时,殷自强也换好鞋走进了客厅。 “叔叔。”费疑舟礼貌地招呼一声。 “欸欸,你好。”比起女婿的自若松弛,殷自强明显拘谨许多。见费疑舟站在沙发旁边,连忙说,“站起来做什么,快快快,坐下,坐下。” 费疑舟细微地牵了牵唇尾,弯腰坐下。 殷自强看了眼桌面,见费疑舟身前空空如也,不由皱眉,嘀咕道,“蛋娃这丫头也真不懂事,怎么不知道给你倒杯茶。”说着他便转过脑袋看厨房,准备让妻子倒杯茶出来。 “不用了叔叔。”费疑舟温和地回话,“我不渴。” “哦哦好。”殷自强点了下头,两只手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搓了两下,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从裤兜里取出盒玉溪,敲出一根香烟来,递给新姑爷,“小费你抽烟不?来一根?” 费疑舟莞尔,双手将烟接过:“谢谢叔叔。” 殷自强捏着烟从沙发上起身,迟疑须臾,笑道,“小费,你阿姨一般不许我在屋里抽烟,走,咱爷俩到阳台上去。” “好。”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的推拉门,到了阳台。 兰夏的秋季气温已经很低,朔风猎猎,吹得院儿里的树叶遍地零落。一轮半弦月遥悬在夜空之中,洒下清幽明净的月光,与周围的繁星星光相辉映,颇具梦幻般的美感。 殷自强靠着栏杆站定,把烟塞嘴里,正要拿打火机点燃,视野中却映入一个金属点烟器,纯银色,雕花繁复而低调,看起来便价值不菲。 他微怔,视线顺着点烟器上移些许,继而便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谢谢。”殷自强干咳了一声,说,就着准女婿的手将烟点燃。 “叔叔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费疑舟笑了下,“大家从今以后都是一家人。” “是,是。”殷自强嘴里呼出一口白色烟雾,应完话迟疑两秒,正要继续说什么,余光却又忽然瞥见一道纤细身影,畏畏缩缩鬼鬼祟祟,正趴在玻璃推拉门上,一只雪白的小耳朵紧紧贴着门。 殷自强无语,拉下脸子用力清了清嗓。 偷听被发现,殷酥酥小姐瞬间囧了。她不敢忤逆老爸,没辙,只能挠挠脑袋东张西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的离去。 殷自强以眼神威慑着女儿离去,末了,待闺女的背影走远,他甚至还倒回玻璃门内,伸手拽住窗帘用力一拉,彻底将阳台空间给隔绝。 殷酥酥:“。” 见此情景,殷酥酥扬起眉峰,心头登时有点儿紧张起来。她抻长脖子往外瞧了瞧,发现什么都看不见后,便小跑进厨房。 抬眼看,妈妈张秀清正在洗菜池里洗水果,有蓝莓有香瓜有梨,种类繁多。 殷酥酥撸起袖子过去帮忙。边洗着,边凑张秀清耳畔,暗搓搓小声打探:“妈,我爸要和费疑舟聊啥撒?” “我怎么知道。”殷妈妈瞥闺女一眼,说,“紧张啊?” 殷酥酥干笑,抬手挠脑袋,“有点。” “你爸和费疑舟谈话,你紧张个什么劲。”张秀清心下好笑,“怕他答不好,我们不让你嫁吗?” “不是。”殷酥酥微窘,回道,“费疑舟性格比较安静,也不太擅长和生人相处,我紧张主要是怕他紧张。” 张秀清噗嗤一声,无 语道:“你爸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再说了,你看小费那身气场,你爸不紧张都算好了!没事儿,让他们聊去。” 殷酥酥还是放心不下,追问:“那依你猜测,我爸会跟他聊什么呀?” “肯定就是问问他对你们俩今后的打算嘛。”张秀清展颜,“你放心,你爸在体制内干了这么多年,知道分寸的。” * 阳台上,晚星如织,风也忽地停了,整个世界静谧而安然。 殷自强赶走闺女后折返回栏杆处,尴尬一笑:“我家这个蛋蛋,打小就调皮得很,这么大了还一身孩子气,小费同志你多见谅啊。” “叔叔言重了。酥酥性格活泼开朗,非常的可爱。”费疑舟说,“我们正好可以互补。” 殷自强闻声,抽了口烟,沉默几秒后遥望向远处的路灯夜景,继而道:“小费,你是京城人,以前来过兰夏没有?” 费疑舟道:“来过,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咱们兰夏,是真的穷。”殷自强被烟雾熏得眯起眼,沉沉地叹息一声,“我年轻那会儿胸怀抱负和志向,想留下来建设家乡,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收效并不大。我们这儿没有支柱产业,没有什么风景名胜区,搞工业搞不起来,搞旅游也搞不起来,难啊。外地年轻人不喜欢咱们这儿,本地年轻人也一个个想往外奔,到最后,好像就连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兰夏人,都成了一种自卑和负担。” 费疑舟心如明镜,当然听得出殷自强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他静默须臾,道:“其实酥酥很喜欢这里,也很眷恋这里,她所有的心理负担,其实都是因为从外界吸收了太多错误的影响。” 他接着说:“在我看来,兰夏地理位置处于省会城市外周,地貌独特,民风淳朴,是个颇具潜力的好地方。” 殷自强闻声,倏忽微怔。 这些年,女儿进了娱乐圈,独身在京城打拼,他这个做父亲的与女儿相距千里,对女儿的所有情况自然不能全部知悉。但他知道,经纪公司一直在暗示外界,女儿是江南水乡的姑娘,甚至要求她不能对外公开她兰夏的身份籍贯。 包括这次带男朋友回家,妻子、女儿,甚至是一大家子的表现,各处细节都彰显出一个事实,兰夏贫困潦倒,京城发达繁华,兰夏的姑娘要匹配京城的贵公子,是种“不可思议的高攀”。 这种种,都令殷自强这个兰夏公仆感到挫败和神伤。 他刚才其实只是顺口一提,并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来自繁华都市的矜贵青年竟能一针见血,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殷自强有些诧异地说:“你真的觉得兰夏有潜力?” 费疑舟颔首,道:“只是欠缺一些机遇。” “但这个机遇,我们政府等了很多年,始终没有等到。”殷自强苦笑,“迄今都还有两个县没有脱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商引资大会才能搞得起来。” 费疑舟侧眸望向殷自强,道:“叔叔,你不必困扰,这件事我一定 会全力以赴。” 殷自强愣了下,十分困惑:“全力以赴什么?” 费疑舟平静而郑重地回答:“让酥酥的家乡,变成她从今往后最引以为豪的底气。” 话音落地,殷自强眉眼间的神色流淌出一丝更深的惊讶与疑虑。他抽着烟眯了下眼睛,认真琢磨好几分钟,才又问:“你的意思是,你要为兰夏的脱贫致富出份力?” “是如此。”费疑舟朝岳父弯了弯唇,“不过,也不仅是如此。” * 兰夏这座小城,相较国内的许多大城市而言,年轻人很少,因此夜生活也几近于无。晚上九点半左右,整座城便陷入了沉睡,街道上行人寥寥,唯有三五个下夜班的中年男女或步行或骑着自行车归家。 小区内,两只野猫追逐着窜过去,发出几声喵叫,于这夜深人静中格外突兀。 殷酥酥在洗手间里洗完澡,吹完头发做完护肤工作,随之便趿拉着拖鞋往卧室走。长途飞行了几个钟头,落地兰夏后又连着走亲拜访,她这会儿困得不行,只想赶紧回房间睡觉。 殷家这套居室,主卧自然是由殷父殷母居住,殷酥酥的房间是次卧,面积不大,只有十几平米,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摆得下一个定制衣柜和一个一体式书桌柜,怕某位大少爷住得不习惯,殷酥酥还专门提出可以陪同他外出住酒店,却被费疑舟拒绝。 见他不介意,殷酥酥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他连殷洼沟都去过了,她家的情况他如今也再清楚不过,没什么再遮遮掩掩的必要。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四十多分,殷父殷母早早便回房歇下,殷酥酥走出客厅时没关灯,进卧室一瞧,她家金主老公身上的外套已经脱去,只着一件式样简单的白色衬衣,正坐在她的书桌前翻看着什么,侧颜在暗色灯光的映照下英秀如画。 殷酥酥起初还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等走近后仔细一瞧,瞬间脑袋都炸了,像只被点了尾巴的猫咪般,面红耳赤地冲过去抢夺:“你怎么乱翻我东西!” 谁知,指尖还未碰到大公子手上的东西,对方便长臂微扬,不费吹灰之力地躲了开。 殷酥酥脸红到快要熟透,急得直跺脚:“你乱动我东西,还我!” “这位小姐,我想我有必要跟你声明一下。”费疑舟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看向她,漫不经心道,“你刚才洗澡之前在这儿取东西,不小心把这本书从书架上碰落,我纯粹是出于好心帮你捡起来。” 殷酥酥羞愤:“那你捡起来就捡起来,不放回去,乱翻个什么劲?” 费疑舟温文尔雅地浅笑,回答:“我看这书名挺别致,顺手就翻了两下,觉得写得还可以。” 殷酥酥:“……” 殷酥酥要疯了。 他手上拿的那本书的书名叫《霸道总裁强制爱,火辣小淑女》,是她高中那会儿在学校门口的书店花八块钱乱买的,讲的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女被一个霸道总裁看上,被迫成为情.妇,不停逃走再不停被抓回来强 制爱的故事。 霸道总裁钱多人帅体力好,每天和女主解锁各种十|八|禁新场面,一度把当年还是无知少女的她看得瞠目结舌脸红心跳,可谓是她青春期生理知识的启蒙书。 因此,大公子口中那句“书名别致”,殷酥酥倒还能勉强理解,却实在不懂,他所谓的“写得还可以”是可以在什么地方。 青春期看小黄书被心上人发现,她实在窘迫到无地自容,咬咬唇瓣,再次伸手去抢夺费疑舟手上的书。 好在这一次,大公子只是充满兴味地瞧着她,难得地没再为难,五指松开,将书还了回去。 拿到手,殷酥酥顿时像接过了一枚烫手山芋,飞快将之塞回了书柜最里侧的角落。 塞完一回头,她倏地愣住。 只见费疑舟不知何时从她的笔筒里取出了一只清洗干净的毛笔,正低眸打量,并以指尖轻抚刷毛,似乎正在评测这支笔的柔软度。 经历小黄书事件后,殷酥酥已经没勇气再和费疑舟说话了,没多深思他拿着毛笔做什么,只是飞快爬上床,躲进被窝把自己捂成一颗小粽子,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在外头,时不时观察他的动向。 没一会儿,便看见费疑舟拿着毛笔走过来,脸色淡淡。 她顿时被吓到,嗖一下将眼睛也用被子遮住。 随之便感觉到两只修长的手臂伸进被窝,将她纤细的腰身握住,有力地提起,把她直接给揪了出来。 费疑舟靠坐在床头,将羞窘的小姑娘拎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高,垂眸瞧着她,不咸不淡地轻嗤:“捂那么严实也不怕自己缺氧。” “……我家被子透气性好。”殷酥酥脸蛋红红的,胡乱应了句,继而便快速转移话题,试图让他忘记小黄书的事,“我的房间和我的床都很小,和你家的根本不能比,我爸妈都说你可以出去住酒店,你为什么非得跟我挤这张小床?” “提亲还摆什么谱。”费疑舟应答的语气散漫自若,说话的同时,指尖慢条斯理轻抚过她娇红的脸颊下巴和脖颈,一路下滑,没入睡裙裙摆,“而且我也跟你说了,我想在你的卧室里要你。闻着只属于你的气味感受着只属于你的痕迹,会很兴奋。” 她才洗完澡,睡裙里头干净得很,全身细嫩的皮肤毫无阻隔便与他指腹的薄茧相触。 殷酥酥一瞬慌了神,抗议道:“我家这么小点地方,爸妈就睡在隔壁,不行……” 话音未落,后面的话便被男人悉数吞噬。 费疑舟吻住殷酥酥,一点不急躁,就那么慢条斯理地逗着她勾着她,细心感受着她敏.感到极点的诸多反应。 指掌轮廓起伏,轻捻拨弄,偶尔用毛笔刷头搔刮一下,便能满意地察觉到她小鱼般扭着身子娇哼,小舌头都在他嘴里轻轻发颤。 殷酥酥脸通红,轻蹙着眉头和他唇舌缠绵,感觉头皮都是麻的。 毛笔。 她迟迟地反应过来,只觉得又羞又气,想抓狂。 毛笔梗是那本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某个章节内容,这个可恶的骚男人,居然照搬下来欺负她…… 被吻了玩了不知多久,殷酥酥脑子已经完全出于昏沉状态,迷迷糊糊便感觉到了他。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酥酥》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下一瞬,殷酥酥咬紧了唇瓣,仰起脖子闷哼出声,神思几乎是立即涣散。 “我本来以为,你会好奇你父亲跟我谈了些什么。”他将她搂在怀里,边温柔至极地亲,边霸道强势地要,嗓音透着纵欢时刻独有的沙哑。 话说完,便暂时停下。 殷酥酥这会儿完全是目眩神迷的状态,初闻他话语时,她根本都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十指揪紧他的衬衣,缓了好一阵儿才回过魂,眼角沁泪夹着哭腔道,“……我是好奇,也想问你,但是你这样让我怎么听……” “叔叔阿姨很爱你,也明白你心里对兰夏这个家乡的复杂情感。”费疑舟亲吻着她的耳廓,哑声低柔道,“我也做出了我的承诺。” 殷酥酥被撞得魂飞魄散,双臂攀住他脖子,像溺水的人捉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强撑最后一丝理智哭着问:“什么承诺?” “我告诉叔叔,会竭尽全力,让兰夏成为你最引以为豪的底气。”费疑舟说。 殷酥酥差点哭出声,小兽般咬了他的喉结一口,才终于换得刹那的喘 |息。 她又缓了几秒,才透过泪眼迷蒙的视线望他,怔怔道:“我不曾因我的家乡贫困落后而心生嫌弃,也不会因为你投资建设了这里,把这里变得富裕,就为此自豪骄傲,这不是一个因果关系。” “你误会了。”费疑舟道。 “误会什么?”殷酥酥不解地问。 “我说的让这里变成你引以为豪的底气,并不是单指让兰夏脱贫致富。” “……” 费疑舟幽暗的眸色里欲色极重,直勾勾盯着她,狠狠深入后,唇贴向她耳畔,沉声道:“我要让你无惧任何有色眼光,大方成为这片土地的形象大使,通过你的力量让兰夏改变。也要让你知道,我们从来不悬殊,你是如此耀眼璀璨,足以匹配这世上的所有幸运与美好。”! 第 68 章 Chapter 68 * 月上柳梢头,回兰夏的第一晚,殷酥酥克制地闷闷呜咽了大半晚,在费疑舟肩上咬出了六七个见血的小齿印。 这种时候谈正事,谈了也等同于白谈,殷酥酥脑子完全是昏的。 她青涩又羞赧,被他强行抱在上面,最初连动都不知道如何去动,只是趴在他肩头一味地哭,执意要下来。好在他待她温柔又极富耐心,大手握住她的腰肢一点一滴地引导。 好学生遇上好老师,掌握技巧便不是难事。 没几分钟,殷酥酥便体验到了惊人的乐趣,脑袋深埋进费疑舟温热散发着疏冷淡香的颈窝,蜷紧了十根莹润的脚趾,在他怀中扭着哼出声。 “这么快。”他眸色极深,拥紧怀里的姑娘,薄唇啄吻她绯红滚烫的颊,只觉满心的恋爱宠溺无处消磨,“好娇的小宝贝。” “……”殷酥酥羞窘得答不出半个字,像只被打捞上岸的小鱼,微张着小口急急呼吸,眼眸都无法聚焦。 “喜不喜欢?”他哑声,在她红润的耳垂边轻问。 “……不喜欢。”她做出回应。话音刚落,却兀然低呼了声,纤细的手指在他后背用力收拢,抓出了好几道红色指印。 他言辞语气都如此温柔,但每一下都是截然相反的霸道蛮横,几乎把她迫入绝境。 殷酥酥感觉自己快死了。 她想大声地哭,但残存的理智提醒她爸妈就在隔壁,只能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肩,强忍住所有暧昧又引人遐想的声响。 “说谎的小朋友就要受罚。”他薄唇微张,力道不轻不重在她耳朵上啃了口,低嗤,“这么贪吃,明明喜欢得要命。” 到后来,殷酥酥的大脑便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被他折腾得几乎连喘气的劲都没了,只能哭着撒娇,不停讨饶。 可这矜贵男人的恶劣长在骨子里,喜欢她的泪,喜欢她娇滴滴妖媚至极的哭吟,更喜欢她被他拉入欲渊,濒死疯狂的模样,像暴雨中被风暴吹打的花朵,那么美,越是脆弱凋零,越令他痴迷。 想狠狠地摧毁弄坏。 凌晨三四点,次卧里隐秘的暴风雨才终于停歇。 殷酥酥疲惫至极,动根手指都嫌累,两只细白的胳膊抱住费疑舟的脖子,炙烫的脸颊和他的侧脸亲昵贴在一起,猫儿似的轻轻蹭。 “累着了?”费疑舟侧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指掌在她脊背柔和轻抚,嗓音低沉得发哑。 “我估计明天我能一觉睡到下午。”殷酥酥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完,她泄愤般掐了把他的胳膊,气呼呼不可思议道,“这么高强度的体力活动,你真的都不会累吗?” 费疑舟淡淡地说:“我不累,身体好。” 殷酥酥:“……” 殷酥酥无语。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已深刻体会到金主老公的宇宙无敌厚脸皮,静默了会儿,忽又想起他刚才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唰一下抬头看他,直视着那双余雾未消的深 邃眼眸,怔怔道:“刚才我听你说,你要让我成为兰夏的形象代言人?” 费疑舟指侧轻抚过她细腻的颊,回答:“没错。” “可是……我公司不会同意的。”殷酥酥面色流露出一丝苦恼,道,“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高奢大牌对小地方出身的艺人有严重偏见,不然我也不会出道这么多年,百科上面都不敢填籍贯。” 费疑舟语气随意:“所有高奢资源也就是费闻梵一个电话的事。我推的人,应该没有任何品牌敢对她的籍贯出生地有意见。” 殷酥酥愕然了瞬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还真是! 当初和费疑舟签协议时,梁姐问他要了那么多顶奢资源,依照公司签合同的时间,近期应该都会陆续官宣。有费氏这棵大树在头顶撑着,就算她昭告全世界自己是兰夏人又如何,根本没有哪个品牌敢得罪费家。 想通了这一层,长久积压在殷酥酥内心深处的巨石仿佛也跟着被挪了窝,她整副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不禁面露喜色,笑道:“对哦,那些顶奢资源已经签合同了,而且是老四亲自出的面,就算他们知道了我是兰夏人,怀抱偏见,他们也没辙,总不可能驳你们的面子毁约。” 说完,她顿了下,又生出了第一个疑问:“那你说的,要我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兰夏,又是什么意思?” 费疑舟吻了吻她的下颔,柔声道:“我有个想法,想征得一下的你同意。” 殷酥酥红着脸点点头,很认真地回:“什么想法?” “我准备先在兰夏殷洼沟一带打造一个以黄土高原文化为主题的实景度假城,到时候还会为兰夏拍摄几组城市名片宣传片,邀请你来担任女主角,同时跟兰夏旅游局协商,推荐你成为兰夏旅游形象大使。”费疑舟说,“度假村类项目一直是老七的强项,这件事只要你同意,我可以立刻交给他去办。” 这个计划显然已初具雏形,经由费家大公子的口说出,直令殷酥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哪里能想到,自己只是带隐婚的金主老公回了次老家,便能为贫困落后的家乡带来彻底脱贫致富的希望。 这着实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殷酥酥脑海中回想着从费疑舟嘴里听见的文字,消化了足足十秒钟,才迟迟回过神来。霎时间,她鼻头涌上一阵酸涩,竟泪湿了眼眶,话音出口几近哽咽,有点语无伦次,“阿凝,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费疑舟莞尔,薄唇吻住她泛起湿意的眼角,柔声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谢过了。” 殷酥酥迷茫,揉了揉泪意涌动的眸,没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刚才,你已经很认真努力地谢过了。”他眼神漫着若有似无的兴味,应声的语调慵懒而散漫,手指沿着她光洁似玉的脊梁骨滑下去,轻轻一勾,嗓音微低,“这份谢礼我非常中意。” “……”殷酥酥听出他指的谢礼是什么,双颊霎时更红,窘迫欲绝地咬了他一口, 嘟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的卧室又没有洗手间,想洗澡都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我可太惨了。” 费疑舟被她引得发笑,嘴角微勾,道:“没关系,我等下帮你清洗。” 殷酥酥听得耳根都起火,又羞窘又不解:“你……你怎么帮我清洗?” 费疑舟唇贴向她耳畔,轻声说:“我带了专用湿巾。” 殷酥酥呆了,不可思议地道:“你出个远门回我老家,带着种东西做什么?” “和你朝夕相处,我的定力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在遭受严峻考验,难免有失控的时候。”费疑舟亲吻她的唇,轻轻一挑眉,“这不正好就能用上。” 殷酥酥羞臊得不知该说什么,捂住他的嘴,面红耳赤地低斥:“好了,你现在立刻马上闭嘴,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骚话!” * 休假在兰夏的一周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第七天下午。 离家前,殷酥酥和张秀清母女在卧室里收拾行李,看着行李箱里被塞入的大包小包各种特产,殷酥酥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望着自己老妈无奈地说:“妈,你上次来京城才给我送了那么多东西,这儿又把我的箱子塞得满满当当,我哪儿吃得下用得完呀。” “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起女儿马上就要离开自己,张秀清心里便酸溜溜的,别过头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说,“妈给你装的都是你爱吃的,还有一些京城买不到的东西,你和小费现在是两个人生活,留着慢慢吃慢慢用。” 殷酥酥知道妈妈是牵挂自己舍不得自己,心里一暖,伸手抱住母亲,撒娇柔声说:“妈,等过年我们就会再回来,没几个月了。你如果实在太想我,到京城来上我那儿住一段时间也可以呀,反正你在老家待着也没什么事。” 闻听此言,张秀清微怔,开始思考女儿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但琢磨两秒后又觉得不妥,笑着说:“算了,你这么大个人了,现在还有了未婚夫,妈妈跟着你不就像个拖油瓶一样,招人烦。再者说了,我走了,你爸一个人在老家待着多孤单。” 殷酥酥噗嗤一声,揶揄道:“我看呐,老妈你可不是怕自己招人烦,是压根就离不开我爸。” 张秀清和殷自强年少相识相伴数年,夫妻感情一直很和睦,殷酥酥这话说得半点不假。 张秀清却有些不好意思,随便低斥了女儿一句,继续帮宝贝疙瘩收拾东西。 殷酥酥和费疑舟既定的回京时间是下午四点整,吃完午饭,两人陪着殷家一老拉拉家常看了会儿电视,之后便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费疑舟本不想麻烦两位长辈送行,特意通知了何建勤派车来接,本来一切都说好了,可到临行时,张秀清实在舍不得女儿,便提出要送两人到机场。 妻子说要送,殷自强自然也要去送。 临时出现这种变动,也就意味着殷父殷母也要坐何助理安排的车去机场,对此,殷酥酥非常忐忑,生怕出了小区大门就看见一辆四位数往上的天 价豪车。 惴惴不安下楼一瞧,等看清门口停的专车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⑺弱水千流的作品《酥酥》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何助理不愧是费家大少身边最得力最受重用的解语花,为了贯彻老板兰夏之行的“装穷”战略,他特意只备了一辆奔驰商务车,比起老板常用的劳斯莱斯清影及迈巴赫这类座驾,着实已低调万分。 可谁知,仅是这辆售价百万的商务车,仍旧让殷自强和张秀清受了不小的惊吓。 上车之前,张秀清盯着那辆商务车打量两眼,忍不住伸手拽了下身边女儿的胳膊,压低声道:“只是去趟机场而已,随便打个车不就行了,小费怎么还租个大奔驰,会不会太浪费了点?” 殷酥酥闻声,一阵汗颜,心想这辆奔驰车就把老妈唬得一愣一愣,这要是今后老妈看见大公子价值两亿的清影,老妈岂不是会原地昏倒。 她干咳了两声,也压低声说:“还好,妈。费疑舟其实还是比较有钱。” “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浪费啊。”张秀清暗自嘀咕了句,没再多说什么。 上了车,殷自强和费疑舟坐在商务车的中间位置。 殷自强扭头打量了一下准女婿清绝如玉的侧颜,又打量了一下这辆专车的内饰和细节,最后再回想起几日前准女婿说的“投资建设”之类的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但到底是体制内干了几十年的人,即使已经察觉到什么,殷自强也没有表露出来,不动声色,看破却不说破。 直到将女儿女婿送进候机大楼,折返回家中,殷自强才跟进厨房,对正在忙活晚饭的妻子迟疑道:“秀清,依我看,咱这女婿可不简单呐。” “相处几天下来,感觉是和咱们普通老百姓家庭教养出来的孩子不大一样,行事太有规矩了。”张秀清停下和面的动作,回头看丈夫,眉眼间的神色挺惊异,“你有没有注意过小费平时吃饭的样子,不急不躁优优雅雅,简直是赏心悦目。” 殷自强抿了下唇,说:“他前几天还跟我说,要在兰夏搞投资建设,帮助兰夏脱贫。我当时还纳闷儿,心想这小年轻吹牛来着。后头越相处,越觉得他没准儿真有这实力。” “唉,瞧着倒是个好孩子。”张秀清是个家庭妇女,不关心什么城市发展家乡建设,只盼自家闺女平安幸福。她笑笑说,“只要人品好,心眼儿好,对咱们酥酥好,其他是穷是富,不打紧。” 殷自强却皱了下眉,道:“小费一看就是名门之后。那种家庭,是真正的‘豪门’,兄弟姐妹成串,我别的不担心,就怕他家庭结构太复杂,酥酥过门之后会受委屈。” “难不成还会像电视里演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张秀清联想到以前看过的八点档肥皂剧,失笑,“不至于吧。” 殷自强叹息,“希望是我多虑,也希望咱姑娘一切安好。” * 费家话事人,自然是一诺九鼎雷厉风行,许给妻子和老丈人的所有承诺,都在费疑舟回京后的一周内逐一步入实施阶段。 政府部 门那边由何生出面亲自去联络,兰夏政府一听有个大企业要过来修度假城№,大喜过望,当即在文旅局成立了专项组负责对接,全力配合出谋划策。 另一方面,费家七少爷也同时受到了大哥传召,于周末的晚上快马加鞭赶到了南新费宅的书房。 费云琅在全球各地有好几个度假村,全是成功案例,当得知兄长要在兰夏修建度假城后,七公子起初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蹙起眉头思索好一阵儿,才恍然:“哦,兰夏,是不是西北那个一区三县贫困市?” 书桌后方,费疑舟刚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摘下眼镜闭眼捏眉心,说:“对。” 应完,大少爷难得感到一丝诧异,撩起眼皮看了幺弟一眼,语气漫不经心,“七少爷向来目光远,大学开始就在国外做生意,遍地开花风生水起,居然还知道‘兰夏’,值得表扬啊。” 费云琅单纯归单纯,脑瓜灵活心思也是剔透得很,自然瞬间便听出自家大哥这是在拐着弯儿变着法儿地讽刺自己。 费云琅被呛了下,挠了挠脑门儿尴尬道:“大哥,你就别批我了。当初我要做生意,老爸只给我五千万美元的启动资金,说不成功就必须让我乖乖回京城到你手下做事,我一门心思搞度假村,又没经验,压力巨大。众所周知嘛,越发达的地区,知名度越大,旅游业也越发达,像国内兰夏这种城市,太落后了,我一初出茅庐的新人,真不敢试水,要是五千万打水漂,我现在没准儿只能在资料室给你送文件了。” “现在你手上的度假村项目,几个都干得不错,经验也算积累丰富了。”费疑舟语气平缓而松弛,淡淡地说,“现在把兰夏殷洼沟度假城的事交给你,总不会再露怯。” 七公子打心眼儿里敬畏自家大哥,按理说,大哥之命,他莫敢不从。但要在兰夏搞旅游,说实话,费云琅心头是真觉得没底。 费云琅叹了口气,沉声道:“大哥,你也去过兰夏,那地方是个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你真觉得搞旅游能搞得起来?” “任务交给你,怎么搞是你的事,钱不是问题,我只看结果。”费疑舟目光落在七弟脸上,冷峻不容悖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费云琅哭丧着脸,默默应声:“……好的。” 说完,七公子转身推开了书房房门,到电梯厅摁亮下行键,等了会儿,又见电梯门开,里头出来一个穿骚气火龙果色高定毛衣的高个儿男人,模样自是极佳,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雅痞气。 一眼看见这个火龙果美男,费云琅都愣了,脱口而出道:“四哥?你怎么也跑大哥这儿来了?” “老大传召,谁敢不来啊。”费闻梵幽幽一声叹,觑眼老七,又偷瞄了眼书房方向,凑近过去压低嗓子,“我听说大哥要在兰夏开发一个黄土高原文化的度假城,你是来接活的吧?” 费云琅欲哭无泪,就差嘤嘤嘤了,“对啊。” “啧啧,可怜见的。”费闻梵摇头感叹,“不知道咱大哥又哪根筋没搭对,那地方穷乡僻壤,要 啥没啥。” 费云琅想了想,道:“你也知道,大哥跟着爷爷做公益做了这么多年,估计就是想帮扶一下。反正他钱多他出资,再穷的地方用钱也能砸出个金窝。” 兄弟俩闲聊完,接着便简单告别,一个进电梯,准备回家召集团队商量策划方案,一个理理头发清清嗓子,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神态,一本正经地进了书房。 “大哥。”费闻梵走到办公桌前,老实巴交地招呼了声,姿态那叫一个恭敬。 费疑舟正在电脑上回复邮件,屏幕冷光映亮他如画的眉眼,平添几丝凉色。听见费闻梵的话,他目光未抬,只是没什么语气地说:“何生最近在和兰夏文旅局对接,准备着手拍摄几组城市名片宣传片,你来承接,宣传片的女主角用你大嫂,别的没要求。” 费闻梵听后,先是愣了两秒,紧接着便抬手抠了抠脑门儿,狐疑道:“哥,你最近怎么忽然对兰夏这么感兴趣?” 费疑舟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敲击着,随口回他:“两个原因,你想听哪个。” 费闻梵:“……” 费闻梵被这个选择题弄得一怔,呆呆地问:“我能都听听吗?” 大公子依旧眼也不抬,从善如流地回答:“第一个原因,爷爷一直教我们,能力越大者责任越大。为国家发展贡献力量,是费氏组训,我片刻不敢忘。” 兄长这番大格局大胸怀,着实让四公子肃然起敬,佩服不已。 费闻梵看向费疑舟的眼神里多出浓烈的尊崇和敬佩,大受震动,又问:“那第一个原因呢?” 大公子继续说:“第一个原因。兰夏是你大嫂的故乡,我要让她亲眼见证、亲手缔造那片土地的蜕变,让她骄傲,讨她欢心。” * 两日后,梁静手上的所有合同已经走完,《凡渡》即将开机,许多国际大牌也陆陆续续官宣了新一季的代言人——殷酥酥。 官宣后不到十分钟,殷酥酥的大名便又一次冲上了微博热搜上顶部。 吃瓜网友们惊诧不已议论纷纷,相关词条的广场骤然炸开了锅。 网友1:???天呐,所有大牌跟约好了一样发文官宣,今天是十月三十号,这天将来是不是要变成“酥酥节”了【笑哭】 网友2:糊咖也有春天,不过自从秦媛大翻车退圈之后,殷酥酥的资源好像就一路起飞,怪怪的【吃瓜】 网友3:天哪,之前一直有消息说殷酥酥傍了大款,所以才开始走红。以前我还觉得不信,看她综艺是个很真实很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倒是有点信了…… 网友4:殷酥酥背后有个煤老板,圈里人都知道,听说她为了拿到这些资源还被土肥圆大佬玩进过医院,真豁得出去。 网友5:?楼上有病?你趴殷酥酥床底下看到的? 网友6:让我看看是谁又在满嘴喷粪造我姐的谣啊?秦媛粉别TM蹦跶了好吗,你家正主已经被封杀了,给我姐泼再多脏水也捞不回你家主子,给后代积点德OK? 网友7:殷酥酥的粉丝才是真的脑残吧,这么明显的资源咖看不出来?【抠鼻】 网友8:美女要演技有演技要美貌有美貌,资源咖NM呢【微笑】 网友9:我在机场见过殷酥酥,真的很随和很爱笑,特别平易近人,不了解的人不要乱说好吗? 网友10:路人,也觉得殷酥酥可能有后台了。但是那又怎样,她的颜确实太能打了,多看她几眼我觉得我能延年益寿三五年。美女就该多演戏多代言,帮大家洗眼睛【OK】 …… 网友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看着广场上不停刷出来的新帖子,刚洗完澡的殷酥酥扬了扬眉,不甚在意地切出大眼仔APP,转而打开了一款萌宠手游,开始给她养的电子小猪喂吃的。 不多时,微信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殷酥酥打开一瞧,见发信人是梁姐,写着:【《凡渡》开机时间已确定,下个月10号,开机地点在寒山峡。】 姜成文的《凡渡》拍摄取景地遍布中国的三省七市,特效部分使用绿幕,其余内容全是实景拍摄,是真真正正的诚意之作。 即将进组《凡渡》,得到一代名导的指导,殷酥酥心里隐隐有些兴奋雀跃,很快便敲字,给梁姐回复了一个:【收到!】 这头消息刚回完,主卧的门便被人从外头推了开。 殷酥酥下意识抬起脑袋,看见一道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影从门外走入,进门之后先是走进衣帽间,将西装外套脱下,摘下腕上的百达翡丽放入表柜,继而便迈着步子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费疑舟侧身于床沿落座,伸手将床上的小姑娘捞起来抱腿上,也不说话,只是微合眸,高挺鼻梁没入她微润的黑发间,轻轻地嗅。 殷酥酥脸微红,小猫般温顺待在他怀里,抬手温柔抚过他微凉的脸颊和眉梢,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开了个会。”年底公司事情多,之前去兰夏一周落下了不少工作,费疑舟这段日子时常加班,嗓音哑哑的,透着几分不易教人察觉的疲乏。 感觉到他的倦怠,殷酥酥便乖巧地收了声,任劳任怨地给他当抱枕。双手拥住他脖颈,在他后颈处轻柔缓慢地抚摩。 无声相拥,气氛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然而,这样的温馨和谐还没维持上五分钟,就猝然变了味。 “……”感觉到他手从衣摆下探进来,精准无误捻住一粒莓果,殷酥酥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双颊的温度窜更高。双手慌张摁住他瘦削有力的手腕,羞恼抗议,“你澡都还没洗,又想干什么?” “你啊。”男人懒懒地接了句,自然而然将她衣摆撩上去。 “……” 被他舌尖卷住时,殷酥酥娇哼出声,脑仁儿都快要炸开,只能更用力地抱紧他。 费疑舟懒漫地吃着她,玩儿似的,薄润的唇紧贴她皮肤开合,呼出的气息,每一次都在她身上激起阵阵颤栗。 指腹薄茧刮擦过蜜柚,费疑舟克制而平淡地说:“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知道我开会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殷酥酥哪里还有办法回答他的话。两只纤细的手腕被反剪到背后,她两颊潮红,眼角沁出泪水,身子被迫往前挺,几乎是将自己送入了他口中。 “你送了我最珍贵的礼物,我以帮扶兰夏作为还礼。”费疑舟吻住她,“我在想你会不会对此感到满意。” “我满意,也真的很感谢你……”殷酥酥声音出口完全不稳,几乎是哭着轻喊,“但是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放开我,先去洗澡。” 费疑舟闻声,动作顿住,思考两秒后略微颔首,说:“好。” 然而没等殷酥酥心里松口气,又听他懒漫自若地续道:“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 “我要你帮我洗。” 殷酥酥:“……”!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9 章 Chapter 69 * 殷酥酥和费疑舟已经相处过一段时日,当然知道大少爷打着什么坏主意,说是要她帮他洗澡,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又不是小孩子,洗个澡还要人帮,少来。”她一面心慌意乱一面窘迫,手腕下劲用力地挣,试图逃开。 然而下一瞬,便觉身子一轻,竟被费疑舟一把给打横抱起来。 进了浴室,局面便完全失控。 冲刷如注的水流下,他吻着她捻着她,温柔似水,低沉微哑的嗓音缠绕在她耳畔,仿佛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她迷迷糊糊目眩神迷,被他哄着哄着便抬起纤白的手,替他脱去了衬衣,解开了皮带。 最后的结果,大公子澡没怎么好好洗,倒是和怀里湿漉漉的小娇娃做了个天昏地暗。 殷酥酥对那晚的记忆不甚清晰,最深的印象,就是被他有力地抱稳,身子悬空抵在浴室的墙壁上。 她眉头紧蹙,浑身皮肤都被蒸成浅淡的粉,紧攀住他脖颈,小齿咬住他紧韧修劲的肩,透过模糊泪眼迷离地朝前望,目之所及,正好是一面镜子。 看见男人背肌结实地贲张,动作蛮横又狂野,姑娘两只白嫩的脚丫挂在他臂弯两侧,被强势冲撞,无助地晃动。 开了荤的豺狼食髓知味,完全不知克制与餍足为何物,殷酥酥后来哭哑了嗓子,在他怀里疲惫至极,半睡半昏地闭上了双眼,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床上,被费疑舟霸道地圈在怀里紧抱着。 平复半晌,殷酥酥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抬起双手摸啊摸,摸到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费疑舟:“。” 她这一拧卯足了力气,费疑舟始料不及,疼得微蹙眉,一把将她撒野的纤细五指攥住,送到唇边惩罚性地咬了口,盯着她,语气沉得有些危险:“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他眸光幽暗,深不见底,殷酥酥被他瞧得心里怕怕的,但也知道他不会真跟她置气,故而胆子也愈发大起来,扬起下巴哼了声,“当然是你给的。” 这个回答,这副理所当然又骄矜的姿态,着实令费疑舟无言。他沉默了会儿,略微眯起眼,开始思考,是把她摁住了再变着法儿狠狠疼一顿,还是大发慈悲地放她一马。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 几l秒后,大公子视线扫过殷酥酥红肿的唇瓣、湿润的眼眸,还有浑身上下暧昧交错的吻痕,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将再度蠢蠢欲动的某些念头给压下去。 算了。 这小姑娘实在太娇,虽身体发育完全是个妩媚的成熟女性,但到底还是青涩,与他欢好,总是没几l下就蜷着可爱的脚趾头哭出声,根本承受不住他完全放开的需索。 因此费疑舟选择了不跟殷酥酥计较,只是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咬了口,作为报复。 殷酥酥痛呼,还手掐他一下,接着便被他拽过去重重吻住。 亲了会儿,她歪头躲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小 口呼吸,懒洋洋地埋怨:“不跟你接吻。亲着亲着又要出事。” “那你就乖乖躺好。”费疑舟嗓音沉得发哑,指腹摁在她唇瓣上慢条斯理地碾,“再腻我身上待一会儿,恐怕明天你又要下午才醒得过来。” 听见这话,殷酥酥脑子都懵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羞窘交织:“什么叫我腻在你身上,明明是你抱着我不放!” “嗯,我抱着你不放,我是禽兽。”费疑舟语调慵懒而散漫,浅吻她的耳廓,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予反驳。 殷酥酥趴他怀里静默了会儿,眼风往上扫,刚好瞥见她留在他左侧锁骨上的小巧草莓印。她脸霎时微红,瓷白细腻的指尖无意识攀高些许,在那粒吻痕上轻轻地抚。 费疑舟有所察觉,只一刹,好不容易才恢复常态的瞳色便又深几l分,食指失控地轻跳两下。 “下个月十号《凡渡》就要开机了。”殷酥酥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脸颊软软贴在他胸前,嗓音也娇弱而甜腻,绵绵的,与他很随意地闲聊,“第一个拍摄地点在寒山峡,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在寒山峡待一个月左右。” 闻言,费疑舟眉心微皱,指尖挑起她的下颔抬高些许,道:“要去这么久?” “嗯。”殷酥酥望着他深邃如海的眼眸,无奈地弯弯唇,应答,“《凡渡》百分之七十戏份都是实景拍摄,前期的筹备期这么长,就是因为戏里的许多宫殿、外景,都需要现造。拍完寒山峡部分的戏,还要去四川云南的一些地方取景。” 费疑舟听得不太舒心,但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分毫,两指捏住她细嫩的耳垂把玩,淡淡地说,“早知道拍个戏要让你离开我这么久,就不向费闻梵推荐你了。” 闻言,殷酥酥心头无端生出一丝紧张,两手捧住他的脸颊凑上去,盯着他,眯眼沉声:“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总不可能想临时把我撤掉吧!” 费疑舟脸色矜平自若,回答:“正在考虑。” “不行!”殷酥酥慌了神,怕这位大佬真的会因为不想和她分开太久而干出换角的事,晃着他的脑袋又是撒娇又是恐吓,“这部戏姜成文老师很用心,能跟姜老合作是多少演员的毕生梦想,求都求不来,我真的不想错过。你如果要把我换掉,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费疑舟挑了挑眉,指侧轻描过她的脸颊,轻言细语:“你这是威胁我?” “……不是呀。” 殷酥酥心思清明得很,知道这位大佬完全掌控左右着她的职业生涯,才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轻易惹他,转而嗓音更软,贴更紧,唇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颔轻柔亲吻,“阿凝一直都对我最好了,最尊重我的所有想法,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剥夺我出演这部戏的机会。” 软嫩的唇瓣沿他下颔骨皮肤刮来蹭去,偶尔还会猫咪似的咬两下,费疑舟薄唇微抿轻滚了下喉,几l秒钟光景,便被她蹭得邪火翻涌。 大公子也不急躁,眸微垂,瞧着她,洁净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抬高,顺着她唇瓣往里探,撬开那张示好讨 巧的小嘴,准确无误,触到里头的舌。 “你倒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费疑舟口吻懒漫而轻淡,“吃定我宠你,舍不得你失望难过。” “……”殷酥酥双颊绯红,想回答,但是舌被他手指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用雾蒙蒙的眸请求地望他。 “含住。”他视线落在她微肿的粉色唇瓣上,淡淡地说。 听见这个命令,殷酥酥浑身皮肤都烫起来,羞赧又窘迫,别无他法,只能收拢口肌,将他两根修长如玉的指包裹。 “好乖的小宝贝。”费疑舟细微地牵起唇角,眼底神色流露出一丝满意和痴迷,双指慢条斯理玩儿着她的舌,又平静地吩咐,“吸。” 话音落地,殷酥酥两颊温度飙升到极致,这次,没有顺从地听他话,只是无措地瞪着他。 在他之前她虽经验为零,但也是个正常的成年人,他这些指令……虽然是手指,但着实引人浮想联翩。 好…… 奇怪。 片刻没等到她回应,他扬了扬眉,慵懒自若地问:“不想顺利出演了?” 殷酥酥一阵无语,只好硬着头皮照办。 费疑舟迷恋而沉浸地注视着怀里的姑娘。 这个动作,使得殷酥酥两腮朝内轻微凹陷,乌黑分明的眼很是不解地望着他,瞧着既纯美无辜,又媚浪。 手指整个被柔软的舌裹住,小口小口,力道微弱地吮。 “好吃吗?”他指尖微动,很轻地勾了下她的舌尖,瞬间引得她颤。 “……不好吃,也不难吃。”她老实巴交地回答,因他指还未从她嘴里退出,故而声音含含糊糊,不清切,“人的手指又没有什么味道。” 难以形容,就像白开水固体化,变得冷白而修长。 得到这个答案,费疑舟意味不明地轻嗤了声,将手指从她口中撤出,牵出一丝透明的液。他动作缓慢而温柔,将她的津液均匀涂抹在她的唇瓣上,散漫道,“是么,可是我吃你的手指,或者其他任何地方,都觉得是甜的。” 殷酥酥被呛了下,心想要不怎么说你有时候又疯又神经质呢,连味觉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过这番话殷酥酥只能腹诽,心里想想,她可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他。 卧室里安静极了,她脸上的红潮已经漫向耳根,有点紧张又有点燥热,感觉到男人的手指一直在她唇瓣上碾磨,描摹,不能躲,只能乖巧地趴他怀里由他玩,被他指腹的薄茧磨得头皮都快发麻。 好一会儿,等她漂亮的嘴唇都被涂得晶莹水润,费疑舟才把手收回来,挑起她的下巴,吻住她。 亲了不知多久。 在殷酥酥缺氧到神思游离之际,他终于舍得放开她的唇,盯着她,神色凉凉道:“看你表现还不错,就勉为其难继续让你去吧。” “小气鬼,黏人精。”殷酥酥心里一边觉得甜蜜,一边觉得好笑,抱住他的脖子嘟起嘴,在他脸上用力亲了口,笑吟吟地安抚,“千万不要 觉得只有你需要经常出差,我也很忙的,拍戏拍广告走红毯,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忙,你要尽快习惯才好。” 费疑舟耷拉着眼皮睨她,心里莫名有点气。 从前他一心只想她欢喜,她机遇不佳,所以他给她名导大制作的女一,给她各类高奢代言,给她想要的所有,如今看着她一切向好,他却既为她开心,又嫉妒得要发狂。 他不想她的工作越来越多,不想她离开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想她每次离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多渴望,她只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甚至生出种病态的念头,想为她打造一副精致至极的纯金锁链,把她囚在他身边,囚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囚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被他独占。 可是理智告诉费疑舟,他不能。 正如他曾经对她说的那样,她是一个独立的耀眼的强大的个体,有属于她的盛大舞台,灿烂人生。他应该做的,是坚定站在她身后,成为她的千军万马,为她抵御所有风浪与磨难,助她的小姑娘实现她所有的梦想和个人价值。 良久的静默后,费疑舟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闭上眼,细心感受她的体温和气息。 殷酥酥不知道这个男人内心经历过怎样翻天覆地的思想斗争,只是下意识抱紧他,弯唇浅笑,手掌在他脊背上轻轻地拍,哄小孩子睡觉似的。 “寒山峡在吉林省,气候恶劣,环境也比较艰苦,买东西也很不方便。”费疑舟倏忽开口,在她耳畔柔声道,“到时候我用公务机送你过去,要待一个月,该带的东西务必带齐。” 殷酥酥被哽住,囧道:“你那架莱格赛750真的很高调,算了算了,我和小芙梁姐阿生,四个人一人拖两个行李箱,一个月的东西完全足够了。” 又不是要搬个家过去,哪用得着他的私人飞机。 然而这番话听在费家大公子耳朵里,重点却完全跑偏。费疑舟听见那句“莱格赛750”很高调,低眸琢磨两秒,接着便说:“过两天清屿就要回国,到时候我借用他的湾流亲自送你。” 殷酥酥:“……” 殷酥酥差点要吐血。心想这就是顶级豪门话事人的理解力吗,觉得莱格赛高调,售价低点的湾流就低调了? 殷酥酥沉默了整整十秒钟,才面露微笑,说:“真的不用,不用私人飞机,也不用你亲自送我过去,我自己完全可以。” 说完,她便飞快转移话题,完全不给大少爷继续坚持的机会,“哦对。你说你二弟要回国了,那他是不是会来跟我们见个面?” “嗯。”费疑舟莞尔,轻吻了下她的眉心,“还有兰因。” “三小姐?”殷酥酥也跟着笑起来,兴冲冲道,“之前我和小六聊天,听曼曼说,兰因性格特别好,是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姑娘,我还挺期待跟她见面的。” “兰因性格的确温和,清屿会稍微冷淡一些,他们两个人常年待在东京,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联系较少。”费疑舟替她捋起耳边的 一缕碎发,笑意清浅,“不过你不用担心,费家孩子都是有分寸有礼数的,即使性格合不来,他们也会对你尊敬有加。” 殷酥酥闻言眨了眨眼,贴他怀里,娇气地小声嘟囔:“我才不在乎跟其他人合不合得来,你跟我好就好。” 费疑舟被她孩子气的说法惹得发笑,吻她唇,柔声低哄着说:“你可是我的心肝,我当然跟你好。跟你天下第一好。” * 两日后。 天气阴,秋雨绵绵,几l辆纤尘不染的纯黑色宾利商务车从京城市中心驶出,呈一字队形排列,静谧无声地驶向北郊。 数十分钟后,为首的宾利车在一处私人陵园前缓慢停下。 停稳,副驾驶席一侧的门被推开,一名穿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低眉垂首落了车,于细雨中撑开纯黑色的玉骨雨伞,行至后座车门前,朝车内人恭恭敬敬地道:“二少爷,到了。” 后排车窗半落,一只指骨如玉的手夹着定制香烟,懒漫而优雅地搭在窗沿上。听完私人管家的话,那只手随意掸了下烟灰,收回去,将烟头戳熄在烟灰缸内。 见对方掐了烟,管家立即拉开车门,将雨伞举高撑好,确保里头的贵公子浑身上下不会沾到半滴雨水。 这时,紧随其后的第二辆宾利车也停了下来,身着黑色羊绒大衣的费兰因撑着伞下了车。抬眸刹那,正好瞧见自家兄长的身影出现在管家的黑色雨伞下,身姿挺拔高大如画,远远望去,就像矗立在阴雨中的一株乔木。 费清屿浑身也皆是纯黑装束,黑西装黑西裤,就连颈间的领带也是纯黑色的苏罗。 他深邃阴鸷的双眸蒙着层很轻的霾,在细雨中遥望远方,连绵的山脉起伏如梭,仿佛泡在一幅愁思里的水墨画。 “哥哥。”费兰因率先开口,撑着伞走上前去。 听见这道轻柔悦耳的嗓音,费清屿眼底的阴沉之色瞬间淡去些许。他侧过头,朝妹妹温和一笑,语气也还算轻松:“昨晚我还专程查了天气预报,想着没雨才定在今天带你来,谁知道刚一出门,雨就下来了。” “天气预报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率。”费兰因极轻地叹了口气,“细雨如丝,倒也应景。” 费清屿知道妹妹又在思念过世的父母,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伸出手,轻抚过费兰因柔顺的黑色长直发,淡淡地说,“难得回来看一次爸妈,开心点,不然爸妈在天上看见你愁眉不展,会以为你过得不好,不放心。” 感受到哥哥的手掌温度,费兰因微侧首,眷恋地轻蹭两下,朝他柔柔一笑:“嗯,好。” 费清屿随之便转过身,准备朝陵园里去。 然而,刚迈出半步,袖口处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力道,将他轻轻地往后拽。 费清屿回过头。 “哥。”在兄长面前,三小姐也不过是个二十几l岁的年轻小女孩儿,天真并且纯粹。她微嘟起唇,扯着费清屿的袖子撒娇,“我想你像小时候那样,牵着我给我打伞。” 费清屿笑,没有说话,径自从管家手中接过玉骨伞柄,另一只手牵起费兰因垂在身侧的小手,微扬眉峰:“现在开心了?” 费兰因脸微热,朝他促狭地弯唇,五指收拢,紧紧捏住兄长骨节分明而有力的大手,与他并肩往前走去。 雨势渐渐转大,雨珠从天上成串砸下来,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 费氏私人陵园中有专人看守,入陵需要出示相关证件。守陵人认识费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远远瞧见,立刻摁下了大门的电子开关,目送两人步行入内。 行至陵园东部区域,一个合葬陵进入视野。 费清屿和费兰因在墓碑前站定,底下人乖觉,立即上前为他们撑起伞,挡住愈发绵密的雨串。 “爸妈。”看着墓碑上父母的黑白遗照,费兰因眉头轻锁,怅然道,“我和哥哥回来看你们了。本来琮霁也要来的,但是医院那边事情太多,他脱不开身,说下次再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费清屿没有出声,只是从管家手里接过两束纯白的白菊,一束递给费兰因,另一束留在手上,微弓下身,放置于墓碑前面。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和哥哥、琮霁都挺好的。”费兰因继续和天上的至亲说着话,絮絮叨叨拉家常,“哥哥真的很厉害,也很用心,东京分部上一年的纯利润在全球所有分部里排名第一,仅次于京城的费氏总部,东京那边,本来爷爷也是交给爸爸在管理,现在也算是把爸爸的遗志圆满了。” “琮霁今年特别忙,他现在牛得很,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神手,每天都有无数病人慕名过去请他看诊。他一直战斗在救死扶伤的一线,特别了不起。” “我也什么都好。”说到这里,费兰因垂了眼睫,轻轻哽咽起来,“就是很想你们。” 又和父母聊了会儿,费兰因弯下腰,将手里的白菊献上。 兄妹二人在陵园待了半个钟头,之后便转身离去。 走出私人陵园的大门,费兰因明显还十分不舍,一步三回头。费清屿看出妹妹的留恋,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别这么低落,晚上还得去跟咱们的大嫂吃晚餐。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费疑舟的新娘子么?” “我不是低落,只是触景伤情,又想起了爸妈在世时的很多事。”费兰因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感伤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琮霁。他们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所以后来进入现在这个家,他也可以很快就融进去,跟云琅曼曼他们打成一片。” 听着妹妹的话,费清屿不禁心生怜惜,将她搂进怀里,道:“可我记得,小六很喜欢你,你和小七老四的关系也不错,小时候,他们几l个都是你的跟屁虫。” “也是,我也挺喜欢大家的。”费兰因吸了吸鼻子,拿指背拭去眼角的泪痕,笑起来,“不想那么多了,走吧哥哥,大哥还在等我们,咱么还得换身衣服,总不能穿着一身黑去南新。” 费清屿松散地笑:“你倒是想得周到。” * 晚上六点半左右,费家二公子和三小姐便带上了送给大嫂的见面礼,准时抵达位于京城南新的家族话事人私宅。 一楼客厅这边,殷酥酥刚换好衣服,从主卧下来。她认真整理着卷好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抬眸一瞧,看见她家金主老公正坐在沙发上,边低眸看着书,边慢条斯理喝着茶,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侧颜如画,眉眼清冷而淡然。 她小步行至他身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唤道:“凝凝子?” 费疑舟看书正看得专注,冷不防被一只柔软的小手偷袭,微怔,下意识掀起眼睫,视野里霎时映入小姑娘娇俏美艳的脸蛋。 你看我穿这身行吗?⑥⑥[”殷酥酥忐忑地问。说话同时,站远两步走来走去,向他展示整体,脸色红红的,“我刚才在衣帽间里翻了半天,发现了这件衣服,好像是你之前给我准备的,我还没穿过。” 闻言,费疑舟视线随之落低,打量起姑娘整体。 费疑舟钟爱单调的黑白色,喜欢围棋的黑白子,也喜欢抽象的黑白线条画。殷酥酥浑身的皮肤瓷白如雪,因此他为她准备的衣物,也都是遵照自己的喜好,以素净的黑色居多。 此时,殷酥酥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中式改良旗袍,款式修身,上等绫罗将她曼妙的曲线勾勒出来,上围傲人,翘臀纤腰,腰臀比极佳,裙摆处从侧面开叉,依稀可见莹润雪白的小腿,腿弯上一枚浅浅的腿窝,勾人得紧。 黑白双色的对比,过于强烈,她明艳的美貌被重中之重地凸显出来,愈发衬得整个人娇媚妖娆。 费疑舟眸色微沉,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孩。 有某个瞬间,费疑舟已经脑补出这件旗袍在他指间变成碎布的形态。黑色的旗袍碎片,是纯天然的绳索,可以缠住她的手腕,可以绑住她的足踝,也可以蒙住她的双眼…… “阿凝?老公?”殷酥酥当然不知道费疑舟脑子里在想什么。见他瞧着自己,半天不吭声,狐疑地抬手在他眼前挥动,“我在问你呢,怎么样?” 费疑舟按捺住食指处入心的微痒,伸手牵住她的腕,轻轻一拽,将她的身子带得弯低,贴近她。 “衣服很衬你。”他不含恭维地赞扬,顺带抬首,绅士地亲吻她嘴角,“漂亮。” 殷酥酥被他夸得脸泛红,直起身捏了捏他的耳朵,低声嘟囔:“你永远都这句话,好像我穿什么都好看。以后你的评价在我这里没有参考价值。” 费疑舟淡淡地说:“确实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殷酥酥:“……” 殷酥酥汗颜,没料到他这种时候都要调戏她一句,忍不住飞起一脚就想踹他。 正闹着,一阵脚步声却从大门外传入。 客厅内的年轻夫妻动作微顿,同时侧过头,只见两位衣着光鲜、气质容貌亦极其出众的贵客,朝着他们款款而来。 “大哥,嫂子。”说话的是贵客中的年轻女子,她容貌姣好温婉大方,面上笑意清清,半点不生疏,眸光在自家大哥身旁的姑娘身边细打量,继而便真诚夸赞,“嫂子果然是个大美人,真人比网上那些照片还要漂亮呢!” 殷酥酥已经猜到这个女孩儿的身份,腼腆地回她一个笑,伸出右手,促狭道:“这就是兰因吧,你好,谢谢你的夸奖,仙女说话就是好听。” 费兰因将手里的礼物放到一边儿,上前几l步,跟殷酥酥握手,笑眯眯说:“我这人嘴巴笨,只会说实话,大嫂不用这么客气。” 眼瞧三小姐个性如此随和,使人心生好感,殷酥酥悬着的心也瞬间落回几l分到肚子里。 就在这时,又一道男性嗓音平稳响起,没什么语气与情绪地招呼道:“大哥,嫂子。” 殷酥酥循声望过去,不经意间便对上一双眸,沉沉的,黑如墨渊,仅是对视半秒,都教人打心眼儿里发怵。 她微怔。 下一瞬,腰间便环过费疑舟修长的手臂,将她有力地揽贴入怀。 “清屿。”费疑舟笑意浅淡,漫不经心地说,“好久不见。” 费清屿也笑,缓慢道:“好久不见,大哥。”! 第 70 章 Chapter 70 * 费清屿和费兰因常年待在东京,难得回京城来一次,自然是贵客中的贵客,私厨那边早已备好了盛宴。一番简单寒暄后,殷酥酥与费疑舟便携手请二弟与三妹落座入宴。 上了桌,管家上前为四人添茶,殷酥酥见状,当即站起身,从慎叔手里将茶壶接过,亲自替费清屿和费兰因斟茶倒水,笑盈盈道,“清屿兰因,我跟你们大哥想着你们常年身在异乡,应该很想念家乡菜,所以今晚备的菜品都是中式,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心意?” 费兰因也站起身,客客气气从殷酥酥手里接过白玉杯,笑着说声谢谢,继而道:“所有兄弟姐妹里,就数大哥心思最细腻,想问题最周到,我和二哥在东京那么久,成天不是海鲜就是味增汤,早就吃腻了,这全世界各国的美食千千万,还真没有能比得上咱们中餐的。我在东京,成天就想着咱京城的炸酱面和烤鸭,想得半夜三更流口水呢。” 三小姐姿容高贵,个性却平易近人,说话也接地气,殷酥酥觉得费兰因很好相处,紧绷着的心情也越发放松,噗嗤一声道:“那看来是真馋了,正好今晚的菜品里有这两样,你到时候可要多吃点。” “那肯定呀。”费兰因弯起眉眼笑,明眸皓齿,柔婉里平添一丝俏皮,“好不容易吃大哥一顿饭,我才不会跟嫂子你客气。” 两个姑娘说说笑笑地聊着,气氛愉快。 主位上,费疑舟端起白玉杯,微垂眸,轻轻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子,抿入一口龙井,接着便目光不抬地随口道:“你发我的那份策划案我看过了。” 话音落地,餐桌上倏然一静。 殷酥酥和费兰因本来已经开始闲聊明星八卦,听见大公子发话聊起公事,瞬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竖起食指比了个“嘘”,说话的声量也下意识压低几分。 一旁,费清屿也刚喝了口茶。听完兄长的话,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面上,抬眸看向费疑舟,问道:“那大哥觉得那份策划案怎么样?” “整体思路和方向没有大问题,少部分细节需要调整。”费疑舟语气淡淡,说完分别看了眼费兰因和费清屿,勾了勾唇角,笑意温和,“东京那边这些年发展的成果有目共睹,你们都辛苦了。” 费清屿也笑了下,说:“大哥这话就见外了。大家都是费氏子孙,这原本就是我们分内的职责。” 话音刚落,菜肴便陆陆续续呈上了桌。 殷酥酥视线扫过一桌子美味佳肴,顿时馋虫大动。她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金主老公,忍不住翘起右脚,在桌下很轻地踢了他小腿一下。 费疑舟察觉后神色微凝,侧眸看向她,挑了挑眉,表疑惑。 殷酥酥便凑到他耳朵边上,压低声数落:“你弟弟妹妹好不容易回次国,到家里吃饭,家宴上你和人家谈什么公事,好扫兴。有你这样的哥哥也真够够的了。” 听见这话,费疑舟眉峰不禁再挑高一分,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瞧。 殷酥酥冷 不防与他四目相对,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看得一阵心慌,并未表露,只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小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费疑舟便微倾身,将唇贴近她耳畔,也学她的样子低声平静道:现在都敢直接当着我的面骂我了。殷酥酥,你很可以。 ?本作者弱水千流提醒您最全的《酥酥》尽在[],域名[( 殷酥酥被呛了下。 紧随其后,又听见费疑舟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晚上等客人走了,我们再关起门来慢慢算。” “……”殷酥酥听出这位睚眦必报的大少爷语气里的玩味,脸骤红,胸腔内的心脏也不由地噗通狂跳。没敢过多深思,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用眼神骂了一句流氓。 费疑舟视若无睹,懒漫又优雅地重新坐正身子,仍是那副光风霁月不染纤尘的矜贵绅士样。抬手,起筷,朝还在等候他发话的两位贵客平和道:“我们三兄妹有很长日子没一起吃过饭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不用拘谨,随意就好。” “我早就饿了,就等大哥你发话呢!”费兰因促狭一笑,夹起一块烤鸭裹进面皮,塞嘴里,吃得腮帮鼓鼓,咽下后还不忘侧头招呼殷酥酥,笑着说,“大嫂,你也吃呀。像你这么漂亮的女明星,身材管理肯定做得很严格,这种精碳水是不是都要少吃?” “可不是吗。”殷酥酥两手一摊,朝三小姐露出个无奈的笑,“休假期还能吃点放纵餐,平时有工作的时段,简直是每天吃草。” 两个年轻姑娘似乎很投缘,吃着东西小声闲谈,没一会儿便掏出手机互加了微信好友。 眼瞧着验证信息通过,殷酥酥弯起唇,收起手机后不经意间侧目,只见二少爷正垂着眼眸安静用餐,整个人的气场冷漠而疏离,与整体轻松愉悦的气氛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见此情形,殷酥酥不禁笑着出声,道:“清屿,饭菜合胃口吗?” 费清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见微笑也不见涟漪,回她话:“挺好的,谢谢大嫂关心。” “……爱吃就好,千万别客气呀。”殷酥酥隐约感觉到这位二少爷有点不合群,不知还能跟他聊什么,只好将注意力又转回费兰因身上,说说笑笑地吃起饭。 * 作为一个专业演员,殷酥酥对人的观察力自然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她便已经对费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有了个基本的认识。 据她观察,三小姐费兰因外表温柔大方,内心却依然有孩子气的一面,情商高,懂得察言观色,相处起来很舒服。反观二公子费清屿呢,虽生了副英俊出挑到极点的好相貌,个性却沉闷话少,不怎么与人眼神交流,也不喜欢参与旁人的话题,整个人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阴鸷森然。 作为费氏家族当下的一把手二把手,费疑舟和费清屿都是日理万机的角儿,晚饭结束后,费疑舟和费清屿去了书房,继续谈他们饭桌上没谈完的公事。 殷酥酥闲着没事干,索性问慎叔要了些猫条和猫零食,与费兰因一道去院子里喂小猫。 这会儿是夜里 的八点多,小动物们最兴奋活泼的时段。 殷酥酥的身影刚靠近玻璃猫房,小猫咪们便喵喵叫起来,高翘着毛茸茸的小尾巴走到殷酥酥脚边,围着她直打转。 看着那一只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身子,殷酥酥心都快要融化,蹲下来轻抚着小猫们的脑袋,将零食和猫条喂给它们吃。 看见眼前一幕,费兰因不禁轻笑,也跟着蹲下来逗弄猫咪,轻声道:“猫猫胆子小,大部分都很怕人,但是这些小猫好像都特别喜欢你。” “这些都是慎叔和你大哥收养的流浪猫。”殷酥酥将一只奶牛花色的小肥猫抱进怀里,替它挠下巴,奶牛猫立刻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开始打呼噜。她眼眸里尽是柔光,说,“我挺喜欢小动物的,搬进来之后隔三差五就会来给它们喂吃的,陪它们玩儿,它们和我比较熟悉,所以不怕我。” 费兰因闻言有些诧异,扭头看殷酥酥:“大哥还会收养流浪猫?” “对呀。”殷酥酥也转眸看她,笑笑,“是不是很惊讶。虽然你大哥看起来挺高冷又不好相处,但是他内心其实有很柔软的一面。” 费兰因耸耸肩,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第一次知道。” 两个姑娘聊了会儿小猫,片刻,殷酥酥忽然想起什么,迟疑地试探道:“兰因,今天我和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清屿不高兴了?” 费兰因面露迷茫,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他来我们这儿,整个人不是太开心的样子,也不想和我们聊天说话。”殷酥酥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旁人偷听去似的,愧疚道,“我这人有时候比较大大咧咧,说话做事可能不是太注意,怕有什么地方让他不自在。” 费兰因噗嗤一声,笑着说:“你想太多了。费清屿从下到大就这个德性,拉着脸不爱理人,一副高冷样。你和大哥好吃好喝地招待我们,他怎么可能对你们有意见。” 殷酥酥有点好奇:“二哥对所有人都这样?” “几乎。”费兰因认真思索了会儿,回答,“面对我的时候,他笑容会稍微多一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爱答不理。主要你和他不熟悉,等多接触几次你就知道他没恶意了,别往心里去。” 听见这话,殷酥酥这才稍微放松几分,朝费兰因笑着点了下头,怕拍心口,“听你这么说我才放心,不然我还以为我得罪二少爷了。” “没有的事。”费兰因也抱起一只小猫逗着玩儿,口中随意地问,“嫂子,听小六说你喜欢做黏土娃娃?” “一点小爱好。”殷酥酥腼腆地笑笑。她对这位温柔开朗的三小姐很有好感,顺势问她,“前两天我刚做了一些呢,新鲜出炉,你喜欢的话,要不我送你一个?” 费兰因目露欣喜,举起怀里的两只小猫爪合十作揖:“好呀!谢谢嫂子。” * 三日后。 京城某地下会所,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如丝,密集的音乐鼓点震耳欲聋。舞池内,年轻男女们随着隐约扭动身体跳着 舞,乍一瞧,活脱的人间盘丝洞。 一个VIP包厢内,几个满身酒气的年轻男人正在玩骰子吹牛皮,一人怀里一个陪酒公主,赢了哈哈大笑,在身边年轻姑娘的脸上狠亲一口,输了便烦躁地爆句粗口,扯住女孩儿的头发泄愤似的一拽。 漂亮姑娘疼得眼泪都快沁出眼眶,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赔笑脸。 小片刻光景,一局游戏结束,为首的青年随手把骰盅扔回桌上,撂下句“不玩了”,慢悠悠站起身,离开包间往外走。 出了会所,无星无月,夜风凛凛。 卢峻蹲在马路牙子上,边抽烟边玩手机网游,时不时看两眼腕上的表,没一会儿,一台奔驰大G从夜色的尽头缓慢驶来,停在了路边,纯黑色的车身不染纤尘,悄无声息。 周围街景分明毫无变化,但卢峻就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他眯了下眼睛,撩起眼皮抬头看,瞧见黑色大G后,他随手将烟头掐灭,抬手在眼前挥舞着扇扇风,将烟味驱散。 走到大G跟前,后座车窗关得严严实实,教人无从窥探内里玄机。 向来刀口舔血最无法无天的暴徒,这会儿也老实本分了,清清嗓子,恭敬地喊了声:“老大。” 话音落地,一阵死寂。 几秒后,窗内便传出一道男声,清凌凌的磁沉,当真是好听至极。那声音漫不经心,听不出半点喜怒,道:“梅老让我去缅甸看货,走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这刚回来,就听说峻爷你背着上头接了私活,要动一个女明星。本事不小啊。” 接私活的事被逮住,卢峻脸色明显微变,但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死里逃生的次数两只手加起来都数不清,片刻慌乱过后,他很快镇定下来,也笑,言辞细听之下却全是不满:“大哥,金三角那边的生意梅老不是全都交给您了吗,兄弟吃不着肉喝不着汤,总得自己找个活路,您不能让我饿死吧?” 车里的人凉凉轻嗤,“砸人饭碗天打雷劈。你发你的财,我不干预,还是好心来提醒你一句,京城费氏根系庞大,这些年跟咱们梅家一白一黑,井水不犯河水,费豫真老爷子还算梅老的旧相识,你动那个女明星,这是明摆着要梅家费家撕破脸,梅老如果知道,怕是饶不了你。” “这事儿就不劳大哥挂心了。”卢峻应着,心中却冷笑,续道,“雇主现在没个准话,要怎么处置那小女孩儿还说不清,就算真把她做了,我手脚也会很干净。如果消息走漏出去,就当我点儿背,拿命赔给费家就是了,绝对不会牵连到梅老和您。”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黑色车窗之内,西装笔挺的车中人满意地弯唇,“峻爷大义。” 黑色大G绝尘而去。 卢峻站在路边目送那辆豪车驶离,眸中阴狠之色毕露,狠啐了口。 去你妈的。 分明冷血残忍阴狠暴戾进了骨子里,偏偏还要到他跟前猫哭耗子假慈悲,东提醒西提醒,装个兄弟情深。真他妈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 黑色大G沿大路直直往前。 后座车厢,男人仪态松弛而清贵,右手懒洋洋把玩两枚古玩珠子,背靠椅背闭目养神,眉眼间透着一股看尽浮华后的冷淡的倦。 驾驶室里的小弟往后视镜里瞟了几回,终于忍不住出声:“大哥,卢峻那孙子掉钱眼子里去了,要动费家那位的人,咱们后边儿真不管?要是费家查到和咱们有关,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余烈不睁眼,抬手捏了捏眉心,轻描淡写回了一句话:都是拿命赚点稀饭钱的人,没必要互相为难。这钱他有命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只能祝他恭喜发财有命花。?[(” * 自费清屿和费兰因登门拜访后,一晃便过去十天。而这十天里,何建勤和费闻梵费云琅手上的工作都取得了新进展。 身为费氏的帝心解语花,何生的办事能力与效率自不用说,但,令殷酥酥感到诧异的是费家的四少爷和七少爷——这两人平日里都是一副插科打诨不着调的模样,吊儿郎当随心所欲,看着像是难以委以重任。 谁能想到,仅仅十天,费云琅那头便出具了一份殷洼沟度假城整体打造计划的策划案,费闻梵也成功与兰夏文旅局完成对接,敲定了摄制城市名片宣传片的事。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入冬,气温直降朔风凛冽,但今天却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午后时分,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金色的阳光从天空洒落,浇遍费氏私家马场的每寸草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费家六小姐一袭飒爽马术装,正在驯养师的陪同下试骑新引进的几匹成年马。 纯美式装修风格的室内休息区这边,茶几上摆着几份厚厚的方案书与合同处拟稿,殷酥酥认认真真看着策划案,费疑舟则懒洋洋靠坐在墨绿色沙发的主位,神色自若,安静聆听对面的两位少爷做汇报。 数分钟后,费云琅用最精简的语言将度假城的打造方案叙述完毕。他心里有点儿没底,端起桌上的咖啡呲溜喝了口,惴惴不安地抬眸看费疑舟,问:“怎么样大哥大嫂,我这方案你们觉得如何?” 隔行如隔山,殷酥酥对打造度假城一窍不通,自然闷不做声,扭头看自家老公。 “还行。”费疑舟随手翻阅两下策划书,道,“但是文化融合部分还需要精细,就目前这份方案呈现出来的内容来看,肯定不能作为最后的定稿。” 听见这话,费云琅心头的巨石也算是落了地,长松一口气道,“大哥,你这话算是给我吃了定心丸了。整体方向没问题就好,具体细节我会和我的人再推敲。” 费疑舟点了点头,合上策划书,复又侧目看向费闻梵,说:“你呢。” “大嫂在圈里这些年履历干净,兰夏文旅局那边对聘请大嫂做形象大使没有意见,第一条城市宣传片的脚本已经写了个大概了,等成型以后,还要和兰夏政府那边再三讨论,需要综合多方意见才能确定。”费闻梵说着,稍微顿了下,又道,“不过,宣传片这一块,我公司团队 的骨干提出了一个建议,大哥您和大嫂可以听听看。” 费疑舟:“讲。” “目前各个城市的文旅很卷,宣传片也拍得五花八门,说实话,兰夏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单靠风景地貌想引起讨论和关注借以出圈,很难。”费闻梵正色道,“所以,我们希望拍出一条新颖的剧情式宣传片,有人物,有故事,突显黄土高原文化的厚度。” 费疑舟思索两秒,点头:“这个想法我很赞成。” 费闻梵闻声一喜,笑了笑,说:“大哥你赞成就好。现在女主角已经敲定,还需要一个男主角,经过筛选对比,目前有两个人选。” 殷酥酥好奇,追问:“哪两个?” “一个是曲雁时。”费闻梵说,“曲雁时是华语影史最年轻的满贯影帝,当之无愧的第一顶流,如果他来当宣传片男主角,我相信,光是他自身的热度都可以在网络上掀起一股‘兰夏热’。” 话音落地,没等殷酥酥做出回应,她身边的男人边先一步开口,面无区别,没有丝毫商量余:“曲雁时不行,下一个。” “……”殷酥酥汗颜,默默拿余光斜了费疑舟一眼,没说话。 自家大哥的反应显然也在费闻梵的意料之中。四公子干笑了声,说:“理解,理解。我本来都不想提这人的,只是他确实挺合适,大哥不愿意就算了。” 谁料听完这些对话,边儿上的费云琅不解了。他好奇宝宝似的凑过来,看着费疑舟很认真地问:“哥,曲雁时为什么不行?我看过他好几部电影,那小子确实长得不错,演技也好呀,而且听四哥那番分析,我觉得他可以呀。” 费疑舟低眸喝了口咖啡,漫不经心道:“他不可以。” 费云琅:“为什么?” 费疑舟懒耷耷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就像在说“小屁孩儿一边儿待着去,老子提都不想提这名儿”。 好在这时费闻梵适时出手,把自家幺弟给拖了回来,贴他耳边压低声道:“你二百五啊?平时不上网,这小子和大嫂传过几次绯闻,回回都是热搜爆词,你不知道大哥是醋精啊,他能让这厮和嫂子合作拍宣传片?” 费云琅:“……” 说完,费闻梵无暇在理会七弟不可置信的呆滞眼神,重新看向自己亲爱的大哥和尊敬的大嫂,微笑说:“大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们还有pnB——江舟池!” 江舟池? 听见这个名字,殷酥酥眸光霎时一跳。 同样是年轻影帝,可跟从来都跟“流量”一次密切关联曲雁时不同,江舟池是当今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据殷酥酥了解,这位前辈真实鲜活,会骑着重机去片场,会一个人坐地铁赶通告,会在拍完戏后神隐一段时间,再在某一个清晨,出其不意地打开直播,安安静静地陪大家看一场冬至的日出。 在十七岁出道的十年时间里,他单打独斗,靠着自己,一步一步,不急不躁地走到大众的面前,成为了当下国民 度最高的青年男演员。 尽管没有曲雁时动不动就转发评论点赞破百万的漂亮数据,众人也无法否认,江舟池拥有不容置疑的实力和最强的路人盘。 这些路人不懂饭圈那一套,只会在他每次有新作品上映的时候,无条件冲一波,帮他创下一个又一个高票房和高收视率。 殷酥酥不禁又一次感叹起费氏家族的权势能力,竟能轻描淡写一句PnB,便请动这位神隐的“低调巨神”出山,作为兰夏城市名片宣传片的男一号与她合作。 心潮一阵涌动,殷酥酥正欣喜着能与这样一位优秀前辈合作,却又听见她家金主老公问了如下一句话:“这个人靠谱吗?” 费闻梵当然知道他所谓的“靠谱”是何含义,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曲雁时有老婆的,青梅竹马数年长跑,破镜重圆甜度爆表,前几天才刚微博官宣修成正果。网上还有好多扒他和他老婆爱情故事的帖子,我都在磕,跟言情似的,他绝对不会对嫂子有什么非分之想,百分百靠谱。” 费疑舟听完思考了下,似仍有疑虑,垂眸打开微博随便搜了搜,脸上表情淡漠。 几分钟后,大公子吃完瓜回来,淡淡地说:“好,就他。” 就这样,殷酥酥陪着三位公子该聊的不该聊的聊了一堆,在下午四点多离开了费雯曼的马场,坐回停车场内的劳斯莱斯清影。 一上车,她便忍不住瞄了眼身旁的清挺身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捏他耳朵,吐槽道:“你怎么那么搞笑。一个男演员要跟我合作,你还要亲自去查人家的爱情故事,干嘛呀。” 费疑舟神色冷静,任那只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耳垂上东捏西揉,片刻才微启薄唇,吩咐道:“张叔,麻烦升起挡板。” “好的。”驾驶室内的张叔应了声,摁下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摁键。 接着,一道特制挡板便缓慢升高,将后排和前座的空间彻底隔绝开,形成一个完全隐秘的世界。 殷酥酥:“……” 殷酥酥人都呆了,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问他:“你让张叔把挡板升起来干什么?” 费疑舟并未第一时间出声,两手握住她纤软的细腰轻轻一提,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他低眸注视着她,指侧慢条斯理滑过她细腻的脸颊和脖颈曲线,一路往下,懒懒地应:“挡板不升起来,难道要让外人看着我们玩儿。” 殷酥酥脸微热,呆呆地问他:“玩什么?” “你啊。” “……” 费疑舟指尖勾勒着殷酥酥的颈项锁骨,视线中,姑娘身上的大衣早已脱在一旁,里头只一件米色的修身打底衫,格外单薄,纤细腰肢往上部分饱满起伏,随着她微急的呼吸颠颠地颤。 他眼眸内逐渐涌出欲色,低头以唇齿,隔着轻薄的衣衫轻轻爱|抚她。 殷酥酥闭上眼,脸色红透,无法抑制地咬住手指,不敢出声,条件反射搂紧了他脖子。 为什么要去查男演员的底? 费疑舟想起她刚才问的问题,几乎想发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颦蹙浅笑,每个发音,都让他神魂颠倒。 他厌恶异性和她接触,厌恶她对旁人的关注,甚至厌恶听见她的名字和其他男人的名字被同时提起。 而这些本能的情感,必须用最冷硬的理智去压抑,去克制。 “你的问题在我看来是明知故问,所以我不想回答。”当他重新抬头,将唇贴近她娇红的耳廓,她领口以下的衣裳布料都打湿变成了深色。 紧接着,他张开牙齿,很轻地咬住了她耳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天你的电影就要开机?” 开机,也就意味着她为期数月的出差之旅即将开启,他会有好几个月不能每晚拥抱到她,抚摸到她。 殷酥酥想挣脱开,但是腰身四肢都被他锁住禁锢,动不了,只能红着脸压低嗓子回答:“是的,我明天就要飞寒山峡,我早上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说完深吸一口气,实在难以忍耐,终于夹着哭腔出声,小动物般呜咽:“这还在车上,你快点放开我。” “车上是不是很刺激。”费疑舟淡淡地问,指尖挑开,再慢条斯理地碾着没入,薄唇舐吻着她的耳垂,“你的身体语言告诉我,你很愉悦,也蛮喜欢的。” “……”殷酥酥差点哭出来,只能更用力地咬紧手指,所有感官完全被他掌控。 “挡板可以隔音,不过你还是需要控制一点,不要太大声。”费疑舟吻住她的唇,嗓音低柔道,轻哄着,“乖。我只是想临行前给你一次深刻的记忆,让你从身到心每分每秒,都深深记得我。”! 第 71 章 Chapter 71 * 第二天一大早,殷酥酥便偕同梁静许小芙以及陈志生抵达了京城国际机场,乘机前往位于吉林的寒山峡。 寒山峡风景区位于寒山县以北,没有机场也没有直达航班,因此,殷酥酥等人是先乘机到了寒山县的邻市桐市,随后在当地租下一辆保姆车驱车往寒山县行进。 经过数个钟头长途跋涉的颠簸,下午三点钟,殷酥酥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小县城没有什么五星级大酒店,最好的就是一家评星三星的世纪宾馆,《凡渡》剧组的全体成员都下榻于此。 进了宾馆房间,梁静推着行李箱左右环顾,不禁感叹,“难怪都说拍姜老的戏可以磨练心智,再高再傲的心性也能给你磨平,这住宿条件,也太艰苦朴素了。” 殷酥酥笑了下,说:“我倒不觉得有什么苦的,这间小宾馆虽然不大,但是也算整洁干净,住得舒服就行。” “那是你。”梁静压低声,“别的我都不说,这部戏演你兄长的那个男二号宋峰,你知道吗?” 殷酥酥侧过脑袋来看梁静,点了点头:“知道啊。宋峰,港娱中生代第一人。” “宋峰最喜欢耍大牌。”梁静瘪嘴,语气十分嫌弃,“听说他拍那部《烈阳突袭》的时候,整个剧组的人都住在离片场最近的小酒店,就他不干,嫌那酒店太破,非要住八十公里以外的市区五星级。结果就是每天都要全剧组等他一个人。” 许小芙在后头听得摇头叹息,接话道,“宋峰这种腕儿,小导演都得捧着哄着,这次进了姜成文的组,他再嫌弃还不是只有将就着住。” 三个姑娘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规整行李,不多时,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哐哐。 许小芙过去开了门,抬眸一瞧,门外站着的身影修长挺拔,最普通简单的黑色毛衣也被他穿得板正顺眼。是陈志生。 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许小芙心头莫名一阵慌,干咳一声,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故作镇定地问:“我们还没收拾完,你要不进来坐会儿等我们?” 陈志生语气平静,“方便么。” 许小芙没吱声,缓慢点了下头,撤身让开,请陈志生进屋。 “欸?”一眼瞥见进屋的高大男人,殷酥酥诧异地低呼了声,“阿生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了呀?” “我一大老爷们儿,东西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陈志生迈开长腿走到沙发面前,见上头摆着一个大箱子,里头装满各类光电仪器瓶瓶罐罐,不由挑了下眉,说,“女孩子们出门行李多,还有半个钟头就要出发去片场做准备,我帮你们一起收拾吧,不然时间来不及。” 几人正忙活着,许小芙忽然心生好奇,问一旁的梁静,道:“姐,你说姜老为什么要定在大下午开机呀,还得精确到哪一分哪一秒。” “这你就不懂了吧。”梁静神秘兮兮,续道,“这种大制作,主演八字、开机时间什么的都是请高人算过的,咱们这一行 信那个的多得很,你入圈时间不长,将来慢慢就知道了。” 许小芙皱了下眉,道:“开机时间定在下午六点三十九分九秒,那第一场戏正式开拍岂不是都晚上了?” 梁静无奈耸肩:“姜成文本来就有熬大夜拍戏的习惯,没办法。” “啊?”许小芙皱眉,“那酥酥也太辛苦了……熬个一次两次都还好,这长此以往,身体吃不消呀。” 殷酥酥伸手揽过两人的肩,笑道:“能进组姜老的戏,得到他的指点,我开心都来不及呢!熬个夜算什么,我身体好着呢,没问题的。” 半个小时后,几个大行李箱的行李基本收拾妥当,殷酥酥团队的四人组便乘坐保姆车前往了《凡渡》片场。 等殷酥酥在化妆间做完妆造出来时,开机仪式现场的所有布置都已完成。 所有戏的开机仪式都差不多,高僧助阵,焚香点灯。 殷酥酥和其他主创们站成一排,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三炷香,在高僧的念诵下焚香叩拜,祈祷诸事大吉。 之后便开始拍摄第一场戏。 布景灯光均已就位,动作指导站在一旁,殷酥酥和对手戏女演员按照预设好的位置站定,入戏对起台词。 姜成文面无表情地坐在监视器后,没一会儿便皱起眉,喊了声“咔”,道:“你们两个都没睡醒吗?情绪不对!” 殷酥酥和边儿上的女演员无法,只好调整状态再对一遍。 “这场戏是师徒决裂戏,我要的是爆发,爆发!你们两个这种软绵无力的样子跟三天没吃饭一样。” “殷酥酥的眼神太弱了,杀气腾腾一点!你的角色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大师姐,睥睨天下目中无人!不是你以前演的那些只知道谈恋爱的网剧傻白甜!” “都是专业演员,连肢体语言都要我手把手教吗?” “胳膊再抬高一点,画面里看着不好看。” “杨清老师你是最近打了针还没恢复吗,脸僵得做不了表情?重新来!” …… 姜导一声声严厉的呵斥讥讽中,殷酥酥咬紧牙关,一遍一遍和对手演员走着戏,一次一次地被打倒跪下,一次一次地将双膝砸向地面。 见此情形,边儿上的许小芙格外心疼,蹙眉道:“我看酥酥姐明明演得很好啊,这场戏她要很用力地跪在地上,化妆师让她提前戴护膝她都拒绝了,就是为了力求真实!姜导的要求会不会太苛刻了点……” “姜成文对作品的要求非常高,所有跟他合作过的演员,几乎没有一个不被逼哭逼疯。”梁静安静注视着殷酥酥因一遍遍跪倒在地,从而疼得额头都冒出冷汗的苍白面容,沉声续道,“等拍完这部戏,酥酥的演技会飞跃到另一个档次,现在再疼,忍就对了。” 这一晚,殷酥酥收工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手肘膝盖伤痕累累,精神疲乏困倦至极,卸完妆发后驱车回酒店,在保姆车上便累得睡了过去。 抵达酒店停车场后,梁静看了 眼身旁正在沉睡的姑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轻唤:“酥酥,酥酥?” 殷酥酥在这几声呼唤下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睡眸惺忪道:“怎么了姐?” “到酒店了。”梁静语气柔和,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鬓角,“今天累坏了,回房间洗个澡好好睡吧。” 殷酥酥这才迟迟回过神,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坐直身子,随口问:“通知明天几点开工?” 梁静叹了口气,说:“姜导说早上八点准时开拍明天的内容。你妆造复杂,要做两个小时,也就是你最晚六点就要赶到片场。” 话音落地,没等殷酥酥出声,许小芙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脱口而出道:“六点就要到片场?这会儿都凌晨两点半了,这是在拍戏还是在训练特种兵啊?” 然而,比起许小芙的瞠目结舌忿忿不平,殷酥酥却显得格外平静。 她只是淡淡点了下头,笑着朝梁静回了句“我知道了”。 将保姆车停入酒店车库后,车上的四人组依次下了车。 殷酥酥和梁静走在前面,闲聊着今天一个晚上的见闻与收获,陈志生和许小芙则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跟在后头。 蓦地,陈志生似察觉到什么,微蹙眉,回头往身后看了眼。 凌晨的县城街道夜色深浓,空无一人,整个世界弥漫着一层消寂的死气。 许小芙见他往回看,也跟着转过身,抻长了脖子望去,狐疑道:“你在看什么?” 陈志生脸色冷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我们。” 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里,许小芙被陈志生的说法吓到,下意识小步躲到他边儿上,搓搓胳膊左顾右盼,道:“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啊,大半夜的你别讲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 “可能职业病,神经比较敏感。”陈志生眼底的光柔和几分,朝她笑了下,“走吧。” 酒店大门外,一街之隔的路灯角落,一只手随意将吸完的烟屁股扔到地上,拿鞋底碾灭。 卢峻抽完烟,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懒洋洋地说:“今儿那女明星已经到寒山峡了,要我动手的时候您给个话儿,我随时恭候。” * 光阴似箭,殷酥酥在寒山峡拍戏的日子过得劳累而充实,姜导要求虽严苛,但不得不承认,经过姜成文二十来天的严厉指导,她演技方面的提升可谓实现了质的飞跃。 这日是殷酥酥来寒山峡的第二十五天。 今天片场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男主演不知什么原因突发高烧,被送去了县城医院,这也就直接导致后面的好几场戏都拍不了。 姜成文无法,只好调整内容,先拍摄一些不需要男女主参与的配角戏。 因此,下午五点多,殷酥酥就收工回到酒店,澡都懒得洗,往床上一躺便开始补觉。 数日的高强度拍摄早已让她疲累不堪,脑袋沾着枕头的瞬间,她便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 久,再然后?[(,是一阵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睁开眼时,殷酥酥人都还是迷糊的,遥望窗外,夜幕已经完全垂落,浓黑的天幕仿佛一匹被墨浸透的绸缎,风吹过,雪花飘,枯枝轻摆,不少堆积在树梢的余雪簌簌抖落。 她怔然发了会儿呆,直到又听见那两声“砰砰”,才彻底回魂。 这个点儿跑过来找她的,不是梁静就是许小芙,八成儿是担心她睡得昏天暗地把自己饿死,过来给她送碗饭。 殷酥酥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跳下床,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很随意地问了声:“谁呀?” 然而话音落地,门外鸦雀无声,并没有人回应。 殷酥酥不解地皱了下眉,又问一句,门外的人还是不答话。 她心下好笑,料想是梁姐或者小芙在跟自己闹着玩儿,于是又换上副吊儿郎当的流氓语气,笃悠悠地说:“门外的小娘子,大晚上过来敲别人门,是不是空虚寂寞冷,急需我的安慰呀?” 这番话问完,房门外沉默了足足十秒钟,再然后便响起一道声音,语气平静淡漠,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听见这个声音的刹那,殷酥酥眸光蓦地惊闪,唇瓣微动却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恒银,惊愕与迷茫交织之间,她打开了门。 外头的人似已经不起哪怕多一秒的等待,未等目光交接,便已伸手搂过她纤细的腰身,低下头,狠狠吻住了她。 殷酥酥眼眸瞪大,回不过神,已经完全懵了。 怀抱她的男人身着笔挺藏蓝色西服,显然是冒着风雪赶路而来,肩头落雪,眉眼浸霜,浑身都沾着寒山峡冰天雪地的冷冽味。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与她抵死纠缠的唇舌,炙热如火。 吻住殷酥酥后,费疑舟闭上眼,长腿一勾将门关紧,反身便将她抵在了酒店房间的门板上。 越到年底,公务越多,数日以来费疑舟在京城忙得不可开交,却每天都在看着日历数日子,计算她离开的天数,任由思念翻涌成海。 分别二十五日,只有天晓得,这段时间他经受了如何的煎熬。 他想念她到发疯,几度都想丢下所有工作抛下一切,赶到她身边,和她没日没夜地接吻,缠绵。 强行忍到第二十五天,已经是他心理生理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根本懒得管明天一大早还有重要会议,懒得管明天要会见多少合作方,他想见她,必须马上见到她。 至今都还记得下午那会儿何生的表情。 听见他临时起意,吩咐安排公务机飞桐市时,何建勤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堪称震惊,委婉提醒了他明日的所有行程安排。 费疑舟只给了何建勤一个回答,那就是他今晚就要到寒山县。 如今,所有的思念终于找到了排遣的渠道。 拥紧怀里的姑娘,费疑舟迷恋而暴烈地亲吻着她,指掌往下,没能如愿触及她的肌理,于是那件轻薄的睡衣变得有罪,被他撕拉一声拉拽开,残破报废。 “阿凝……”殷酥酥怎会不知他想干什么。她脸一下红了个底朝天,伸出双手想要阻拦,刚碰到他的指尖,却被钳住,交叠着拉高了举过头顶,紧紧摁在门板上。 男人体型身高占据太大优势,她纤细的身板让他一衬,娇小得像个娃娃,轻而易举便被锁死。 费疑舟安静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被扯烂的蓝色睡衣扣子飞落,像是敞开的帷幕,里头风光旖旎,随她呼吸急剧起伏,颠开一层层的雪浪。 费疑舟贴近过去,启唇,很轻地咬了口。 ……?_[(”殷酥酥眼底泪水都冒出来,双颊和耳根都红艳得像被火烧过,双腿无力,软得再也站不住。 他察觉她可爱的反应,莞尔一笑,柔声轻语地赞许:“二十几天没碰过,敏|感得不像话。” 殷酥酥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涌,想咬住手指忍住吟咛,但两只手腕都被他钳得死死的,无法,只好压抑地哭出声,低声道:“梁姐和小芙她们等会儿会过来找我,现在不行。” “该打招呼的人,何生一个都不会漏。”费疑舟把她衔嘴里,慢条斯理地轻噬,语气懒漫而随意,“今天晚上没有其他人会来打扰,只有我跟你。” 殷酥酥让他一玩,头皮都要麻了,手腕想抽又抽不动,只能呜咽地抗议:“手,放开我,这样我胳膊有点痛。” 闻言,费疑舟五指很快便松了开。 两条手臂得以自如活动,殷酥酥立刻伸手抱住他脖子,右手食指蜷起来送进唇,不可控制地咬紧。 “想不想我?”他淡淡地问。 殷酥酥不敢看他,轻轻地应了个鼻腔音:“嗯……” “哪里想?”他又淡淡地问,指尖沿着她的眉眼脸颊漫不经心往下滑,点在她被他亲得红肿的唇瓣上,“这里?” 手指继续下行,勾过莓果,“这里?” “……” 再往下,没入小半截,“还是这里?” “……”殷酥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微张着唇,眼眸无法聚焦,迷离而涣散,脑子就像糊了浆糊,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之后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 二十五天没见面,火一点燃,便收不住。 事后再回想,殷酥酥便只记得一些模糊零碎的画面,其中一幕就是她在他怀里哭得停不下来,嘤嘤着喊饿,他这才发现她没吃晚饭,通知何建勤送了份西式餐点过来。 然后,她就趴在了桌子上,边哭着一口一口吃牛排,边被他从后强势霸道地要,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等殷酥酥的理智重新回归大脑,已经是凌晨两点光景。 她累坏了,像一颗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耷耷趴在他紧韧光裸的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呼吸。好不容易缓过劲,她才抬头不可置信地望他,道:“你怎么突然就跑来了,一声招呼也不打。” 费疑舟指掌轻抚着她柔滑雪腻的背,柔声道:“下午才突然决定要来,料想你应该在 忙,所以就没跟你说。 殷酥酥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下午才临时决定?那你这次过来准备待多久? 费疑舟说:还有两个小时。 殷酥酥听后,面露迷茫:“什么意思?” “我只能再陪你两个小时。”费疑舟倾身,在她唇瓣上轻轻地咬了口,“明天早上八点我还有个会议,不能缺席,所以最晚凌晨四点我必须从这里出发。” “……”殷酥酥简直惊呆了,手指逮着他的耳朵用力掐了把,道,“明天早上还要开会,你居然跑到寒山峡来找我,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 费疑舟侧头轻咬住她柔嫩的指,语气漫不经意,“我脑子里有没有缺根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缺你,再不见到你,我会疯。” 殷酥酥脸蛋红红的,耳朵鼻头也红红的,闻声轻啐,“我看你并不是单纯想见我,实际上就是想跟我……那个。” 费疑舟细微勾起唇角,轻问:“那你喜不喜欢跟我那个?” “……”她一个姑娘家,这话让人怎么回答。 喜欢也不可能真说出来呀。 殷酥酥脸蛋愈发烫,懒得跟他多说,只是伸手抱住他脖子,脑袋埋进他颈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放任自己在他清冽好闻的气息中沉沦。 相拥片刻,费疑舟像是想起什么,指腹抚过她膝盖处浅浅的红痕,关切道:“看你膝盖好像受过伤,怎么了?” “这段时间拍了不少动作戏,正常的小擦伤而已。”殷酥酥没有多说,一是不想让他担心,二是不想给整个剧组添麻烦,小猫似的蹭蹭他脸颊,软声,“谢谢亲爱的老公关心。” 费疑舟微挑眉,右手虎口收束,将她小巧的下颔吞进来,“嘴巴倒是越来越甜。我现在发现,你才是只会说点好听的话哄我开心。” 殷酥酥错愕:“我怎么了?” 费疑舟语气不善,透着几分危险:“你来寒山二十五天,给我打过几个视频电话发过几条微信消息?” 殷酥酥垂眸,认真思索了会儿,回答:“视频我倒是只打过两个,其他时候你打过来我也经常没接到。可是,我不是每天早上都跟你说早安吗?” “敷衍。” “。” “敷衍至极。” “……” 听出这个小气鬼又开始不高兴,殷酥酥好笑得很,捧住他的脸颊凑过去,在他漂亮的薄唇上狠亲一口,哄道:“最近拍戏真的很忙,不是故意不理你。乖,别胡思乱想。” 话说完不由觉得怪怪的。 这种台词一般好像都是娱乐圈渣男明星专属来着……殷酥酥囧了。 屋子里沉寂了大约五秒钟。 第六秒时,大公子终于很轻地笑出声,贴近了她回吻过去,“好吧,算你这解释过关,我勉为其难相信一下。” * 这一晚,秘密现身寒山峡《凡渡》拍摄现场,探班亲亲老婆的费家话事人于凌晨三点低调 离去,而这次探班造成的最终结果,就是殷酥酥第二天差点没起得来。 次日清晨,当梁静和许小芙敲开殷酥酥房门的时候,立刻就被屋内凌乱的景象给震住了。 沙发上的抱枕四处散落,卫生间里的瓶瓶罐罐也不明缘由倒了一地,至于床,更是乱得不忍直视。 看见这阵仗,梁静瞬间什么都懂了,干咳了一声,不准备多问。倒是年轻活泼的许小芙口无遮拦,惊愕道:“哇,酥酥,昨晚费总来了一趟,你们俩在这儿拆家呢?怎么这么乱!” 话音落地,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也随之刮过。 殷酥酥囧了个囧,不知如何跟这位年少无知的漂亮小丫头解释,只能干巴巴一笑,不予作答。 简单收拾完,四人组驱车赶往片场。 路上,许小芙用拳头敲了敲脖子,随口闲聊道:“寒山峡这边的戏份总算要拍完了。本来之前我还挺纳闷儿,一部电影为什么要拍那么久,谁知道人姜老这么吹毛求疵,每场戏翻来覆去拍几十遍,一天就拍几场,时间线不长才怪了。” “越是严格用心,呈现出的成品质量越好。”殷酥酥戴上蒸汽眼罩,脑袋往座椅靠背一仰,闭目养神。 许小芙轻轻打了下她的胳膊,“好质量的作品,是你熬了二十几个大夜、磕破几十次皮,低血糖几十次换来的,苦死了!” 殷酥酥无所谓地耸肩,“本职工作,我不觉得自己辛苦。” 驾驶室内,陈志生听着身边的姑娘和殷酥酥聊天,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黑色方向盘,表情散漫。 前方遇到一个大十字路口,陈志生细心留意着周围车辆情况,确定无误后,准备直接驶过。 却不料,就在他提速向前的刹那,一辆快递面包车不知从哪儿杀出来,目标明确毫不犹豫,狠狠朝着他们的保姆车撞来。 陈志生余光瞥见,脸色骤变,当即一脚急刹踩下去。却为时已晚,面包车冲势惊人,仿佛完全豁出了性命般怼上来,惯性作用下,黑色保姆车原地打起璇儿,最后一个侧翻重重落地。 轰!一声巨响。 霎时间,小县城六点清晨的宁静被彻底撕裂,附近居民楼早起的老夫妻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动静,相视一眼,都以为是自己耳背错觉。 保姆车内此时已是一片狼藉。 快递面包车的势头极猛,显然是事先锁定了驾驶室和副驾驶室部分,巨大的冲撞力令挡风玻璃碎成了渣,陈志生头破血流,关键时刻完全是身体本能,将身旁的年轻姑娘护在了身下。 碎裂的车身一角形成了天然的杀人利器,这一护,金属尖角深深刺入陈志生左肩,眨眼便将他的皮血骨肉贯穿。 剧痛袭来,陈志生用力皱紧眉,仍想撑身起来保护身后的两个女孩。 然而血流如注之下,他很快便因失血过多而意识涣散视线模糊,只能咬紧了牙关,强撑理智,死死盯着从面包车上下来的黑衣人。 对方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面上罩着一副口罩,手里优哉游哉叼着根烟,迈着长腿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挑衅地扬了扬眉。 陈志生目眦欲裂,想要动,可身体被利器贯穿锁死,完全移动不了分毫。 之后,那人便冷漠收回视线,径自拉开后座车门,将已经昏迷的殷酥酥扛在肩头,扔回面包车,扬长而去。! 第 72 章 Chapter 72 * 很快便有路人发现了十字路口处发生的惨烈车祸,拨打了120,将车上的三名伤者紧急送往医院。 上救护车前,陈志生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用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嘟嘟几声,连线接通。 肩部的伤口流血太多,陈志生已接近昏迷,哑声道:“刚才我们的车被撞,殷酥酥让人给劫走……” 京城。 挂断电话,费疑舟闭上眼缓了两秒,手在桌上胡乱摸索了下,碰到水杯,于是端起来送到唇边,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浸透肺腑,他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坠入了冰窟。 劫走?_[(”这个字眼仿佛一束冰锥,深深刺入了费疑舟的神经和心脏。 他根本不敢想象绑匪会对他的殷酥酥做什么,只能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那些人既然选择了将她“劫走”,而不是当场痛下杀手,就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害她性命。 也就是说,她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如此思索着,费疑舟做了个深呼吸,收拢已隐约发颤的十指,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冷静。继而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先生。”何助理笑着应了声。 “殷酥酥被绑架了。”他眉眼间的神色极冷,沉声吩咐道,“先联络警方,密切关注所有来电,看会不会有绑匪打来索要赎金,另外,迅速和机场那边协调,我要立刻去寒山峡。” * 寒山县医院这边,陈志生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梁静和许小芙的情况就要好得多,两人都只是受了些轻度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 病房内,许小芙先梁静一步醒来。她睁开眼,看着头顶上方森森惨白的天花板,抬手覆住额头,怔怔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发呆不到三秒钟,恐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将她席卷。 不知从哪儿杀出来的面包车,巨大冲击力,还有那声撕裂天际的巨响…… 许小芙眸光猛地一跳,想起来了——早上的时候她们出发去片场,在一个十字路口时被一辆面包车大力冲撞,副驾驶席一侧在那股大力的冲击下几乎变形,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变成肉饼时,是陈志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拽过去,死死护到了身下…… 对了!车祸! 许小芙抿唇,转动脑袋左顾右盼,看见了睡在旁边病床上的梁静。 许小芙拔高音量,道:“梁姐!梁姐!你快醒醒!” 一连喊了好几声,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梁静才缓慢转醒。和许小芙醒来时的反应如出一辙,梁静环顾了一下周围,脸色迷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姐,快别发呆了!”许小芙急得要死,“早上我们出了车祸,这会儿在医院呢!” 听见这话,梁静终于回过神来,抬手去揉太阳穴:“难怪我头这么疼……”说着,她抬眸环视一圈,霎时眉心紧蹙,“酥酥和陈志生呢?” “我就是不知道呀,可能在其他病房吧……”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两个年轻小护士推着液体车走进来,没什么语气地问:“名字。” “许小芙……”许小芙下意识应了句,眼瞧着护士给自己换好液体,忍不住追问,“那个,护士小姐,请问跟我们一起入院的另外两个人呢?他们情况怎么样?” “你说那个男孩子?”护士看了她一眼,回答,“他送进来的时候失血过多已经休克了,刚抢救过来,这会儿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 “休克?”许小芙一下慌了神,焦急道,“那你先别给我输液了,我想去看看他。” “重症监护室不能探视。”护士随口应着,替她调节好液体滴速。 梁静紧接着又出声问道:“那还有一个女孩子呢?” 另一名小护士狐疑,应道:“你们被救护车送过来的时候就只有三个人。” 梁静瞬间错愕,瞪大了眼睛道:“怎么可能,车上明明是四个人。” “那我不清楚。”小护士耸了下肩,收拾好东西便推着液体车出去了。 梁静和许小芙相视一眼,两人的心都是一沉。直到这一刻,她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场车祸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袭击。 殷酥酥失踪了。 许小芙飞快拿起手机给殷酥酥打电话,打第一个,无法接通,第二个第三个,无法接通,一连拨出去十个,全是无法接通。 霎时间,许小芙心凉了半截,惊慌无措地重新看向梁静:“梁姐,酥酥真的失踪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报警,报警。”梁静其实也慌得很,但她咬紧牙关强自镇定着,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110”,对接线民警讲述完大致情况后,挂断了电话。 “酥酥是不是被绑架了?绑匪绑她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向费疑舟要钱?”许小芙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公开过,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是费家的大少奶奶呀。” 梁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绑架一个女明星的理由太多了。可能是一些极端疯狂的私生粉,也可能是当地的哪个□□。早年间的港娱不就经常出现这种事吗。” “□□?”许小芙悚然大惊,“如果真的是□□,他们绑架酥酥会是什么目的?” 梁静脸色很不好看,摇摇头,道:“说不清楚。早年港娱那些被绑架的明星,都是被□□胁迫着拍洗钱用的烂片。” 许小芙:“那也就是说,酥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应该不会。”梁静回答。 又过了几分钟,梁静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掏出来,来电显示上写着一个名字:白小松,是《凡渡》这部戏的B组副导演,平时主要负责和各个主演的团队沟通协调。 梁静滑开接听键。 听筒那头立刻传出一道嗓音,压得低低的,说:“喂梁姐?你们怎么回事? 这么晚了都还没到。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酥酥的,姜导刚才发了好大的火,还说你们不想拍就别拍了。” “白导。”梁静说,“我们的车在去片场的路上出了车祸,目前酥酥找不人。” 那边的白小松听得一愣,不解地问:“什么叫找不到人?” “就是失踪了,估计是被绑架了。”梁静说,“我已经报警了,麻烦你跟姜导解释一下。” “哦哦……好。”白小松用力清了清嗓子,语气也缓和许多,“那个,你也不用太担心,没准儿就是一些极端私生粉,交给警方处理吧。” “嗯。谢谢关心。”梁静顿了下,又郑重提醒,“白导,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副导回答:“放心吧,我明白,其他人那儿我就说是殷酥酥突发疾病,住了院。” 挂断电话,梁静闭上眼,抬手发狠地捏了捏眉心,着实焦心烦闷到极点。 许小芙在边儿上观望着梁静的面色,忧心忡忡地说:“姐,酥酥被绑架的事你告诉了白小松,如果他嘴巴不紧,走漏给了媒体怎么办?” “不说清楚原因,姜老那儿没法子交差。”梁静沉沉叹了口气,朝许小芙无力地笑了下,说,“算了,咱们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等警察来做调查吧。” * 寒山县派出所的警察很负责,接警后第一时间便派了两队人马出动,一组勘查车祸现场,一组到医院给梁静和小芙录口供。 负责这起案件的是一名中年警官,叫高雪峰,队里的人都喊他老高。简单听两个姑娘描述完大致情况后,高警官还没来得及提问,病房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敲响。 砰砰。 随行的另一名年轻警察走上前,将门打开。 梁静和许小芙下意识扭头看门口,只见出现在病房外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清挺,一派玉树临风的谪仙之姿,人目光一旦落在他身上,便很难再挪开分毫。 “费总?”梁静诧异,“您怎么来了?” 费疑舟脸色冷峻,平静道:“阿生昏迷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梁静迟迟地点了下头,明白过来。 没再和梁静多说,费疑舟径自迈开长腿走进病房,至高雪峰身前站定,道:“警官你好,我是费疑舟,是失踪女星殷酥酥的丈夫。” “你好。”高雪峰应了句。 费疑舟接着道:“据我所知,殷酥酥是在红星路口被人劫走,可能需要调出附近的所有监控逐一排查可疑车辆。” 高雪峰说:“那辆肇事的面包车我们已经查到了,车主叫陈权,是个快递运输员。不过陈权说车两个月之前就丢了,他也确实提供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不是他干的。” 费疑舟:“现场有没有目击人员?” 高雪峰无奈地摇头:“当时时间太早了,唯一两个听见车祸异响的环卫工人说她们胆子小,隔得老远不敢靠近,完全没看清楚绑匪长什么样子,连体型体格都描述不出来。”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某种死一般的僵局。 费疑舟薄唇紧抿,眼帘也垂低下去,没有再出声。 高雪峰看出他的担忧,宽慰道:“费先生,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以赴。另外,也需要你手机随时保持畅通,目前不排除绑架勒索的可能。” “嗯。”费疑舟微颔首。 老高又问了梁静和许小芙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随后便带着几个徒弟离去。 费疑舟找到医生,询问起陈志生目前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留观,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就能转入普通病房”。 向医生绅士地道完谢,费疑舟独身一人乘坐电梯下楼,来到住院部外的空地上,踱着步子,点燃了一根烟。 有了第一根,开了头就再也控制不住。 他接连又抽了第三根,第四根,试图用尼古丁麻痹掉已经方寸大乱的心绪。 抽到最后,整张嘴连同喉咙都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苦味。 费疑舟碾灭了第五根烟,身体颓然地靠上墙壁。 惊慌,失措,焦虑,恐惧,过去从来不曾体验过的种种情绪,在此刻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海啸,将他淹没,吞噬,几乎让他窒息。 费疑舟很清楚,当下这种情形,着急恐慌是徒劳,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给予警方充分的信任,相信他们会全力以赴尽快把人找回。 道理都懂,但怎么可能不恐慌。 她是他毕生的执念和挚爱,是他好不容易从时间长河里找回来的夜莺,是长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甜蜜的果,此时此刻,他不知道她身在何方,不知道她身处如何的险境,也不知道她在遭受怎样的折磨。 那些匪徒会怎么对待她?拳打脚踢,猥|亵,侵|犯? 那样柔弱美丽的一个小姑娘,此刻该有多无助。 无数种猜测和念头自脑海中升腾而起,每一个,都令费疑舟从骨子里感到惊惧。 他低眸,死死盯着手上的手机,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希冀。 如果真的是绑架勒索,为什么还没有给他打电话? 亡命之徒无非就是求财,只要能把殷酥酥毫发无损还给他,他愿意用所有来换,身家、财富,甚至是性命,全都在所不惜…… “老板。”突地,一道嗓音在身后响起,将费疑舟的思绪打断。 费疑舟静默两秒,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收起来,回身往后看,眉眼依然漠然冷静:“有事?” 何建勤垂着眸,神色复杂地问:“您原定计划是十天之后出发前往北美,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是否需要取消这一行程?” 费疑舟这会儿根本没有其他心思想其他,不太耐烦地摆了下手,冷淡道:“过几天再说。” * 自家艺人忽然人间蒸发,梁静这个经纪人自然也是心神不定坐立难安,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方面担心着殷酥酥的安危,一方面还要担心风声走漏,毕竟不是什么光 彩的好事,即使自家艺人是受害者,最后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些负面影响。 值得庆幸的是,白小松的嘴巴还算严,直至这一天的傍晚,梁静也没接到任何一家媒体的骚扰电话。 晚餐时分,何建勤去医院食堂买了三份套餐,一份托护士带给重症监护室里的陈志生,另外两份则是由他自己亲自送去给普通病房的两位姑娘。 梁静向他道谢,随后又下意识往何建勤身后看了眼,狐疑:“你家老板呢?” “心情不好,在楼下抽烟。”何建勤语气如常。 “自个儿老婆被绑架,换成谁心情能好呀。”许小芙唉声叹气,说着说着,眼眶又红起来,“也不知道酥酥现在怎么样了。如果真是图财,那总得跟我们联系吧?寻仇更不可能,她性格那么好,见到谁都笑呵呵的,根本没得罪过什么人……” “估计就是极端私生粉。”梁静猜测,“喜欢酥酥,所以把自己的偶像给绑回家了。” 何建勤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 话音落地,梁静和许小芙都是一怔,困惑地异口同声:“为什么?” 何建勤淡淡地说:“我仔细看了事故现场的照片,那辆面包车是直接朝着前排撞上来,目的性很强,就是要重伤阿生。由此可以推测出,绑架殷酥酥的人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阿生是她的私人保镖,并且身手了得。” 梁静被他说得一阵紧张,眉心紧蹙,道:“可问题就在于,我们没有跟其他人说过阿生的情况。” “所以我也感到奇怪。”何建勤回话,“究竟会是谁,对阿生的背景了如指掌。”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 梁静下意识探手去摸自己的电话,摸到之后才发现声源并非自己的手机,而是来自于不远处。 梁静何建勤许小芙愣了下,下一瞬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了病房门外。 费家大公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 听见手机铃声响起,费疑舟取出手机,垂下眼睫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瞬间瞳色骤凛。 费疑舟滑开了接听键,竭力稳住略微发颤的声线,轻声试探:“酥酥?” 听筒那头陷入了一阵安静。 费疑舟冷着脸,薄唇紧抿,已经做好准备听到绑匪的声音,可几秒后,极大地出乎他意料,紧贴着他耳畔响起的嗓音轻软悦耳,十分的熟悉。 对方懵懵然地说:“老公,我头好昏,好像中毒了。” * 一个钟头后,寒山县人民医院。 “我大致看了一下,殷小姐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应该没有遭受过暴力对待。” 急诊室内此时灯火通明,站了一屋子的人,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摘下口罩,简明扼要地说:“不过看她的状态,头昏目眩,应该是吸入过大量麻醉剂,总体没有大碍。不过我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个晚上,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麻烦你 了啊大夫。”梁静笑着说了句。 急诊医生随意地摆了下手,说道:各位警官同志,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们还是出去问话吧。?_[(” 高雪峰点了下头,之后便带着费疑舟殷酥酥等人从急诊室离去。冬季的寒山峡,夜间气温在零度左右,户外寒意入骨,因此一行人返回了梁静和许小芙的病房。 费疑舟全程将殷酥酥护在怀里,扶她于椅子上落座,动作温柔,小心翼翼。 高雪峰也拖了把椅子坐殷酥酥对面,尽量温和地说道,“殷小姐你好,我是负责你们这起案件的警察,想问你几个问题,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回答?” 殷酥酥头仍有些晕乎,但意识还算清明,点点头:“您问。” 高雪峰:“把你带走的人,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外貌身高体型?” 殷酥酥思索须臾,摇摇头:“从车祸发生,到我给我丈夫打电话之前,我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没有任何意识。” 高雪峰又道:“你从被绑架到下午五点,一共将近十二个小时,你全程没有醒过?” 殷酥酥回答:“是的。” 高雪峰:“所以,你也不知道绑匪绑架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殷酥酥继续如实回答:“不知道。” “也不知道在这十二个小时内,对方对你有过哪些行为?” “……不知道。” 边儿上的警察认认真真将所有问题与回答记录在案。完了狐疑地皱起眉,抬眸看自家师傅,纳闷儿至极地压低声:“师傅,这也太奇怪了,绑了人不要赎金,什么都没干又把人姑娘给放了,咱们办了这么多年案子可从来没遇到这种怪事。” 高雪峰没说话,只是用嫌弃的目光瞥了徒弟一眼,意思是就你话多。 年轻警察尴尬地挠了挠头,瞬间老老实实不吭声了。 高雪峰视线重新落回殷酥酥身上,温和道:“好的,今天就先这样吧。殷小姐你先好好休息,案件我们会持续跟进,等有了新进展再通知各位。” 几名便衣刑警离去。 殷酥酥这会儿神思又清明了不少,比起深思费疑舟怎么会又出现在寒山县,她更关心团队其他成员的安危,于是皱着眉看向梁静和许小芙,道:“早上的车祸把保姆车整个都撞变形了,你们俩还好吗?” “我们都只是轻微皮外伤,没事儿。”梁静说着顿了下,补充道,“但是陈志生情况糟糕一些,肩膀被戳穿了个洞。” 一听这话,殷酥酥眉心不由越皱越紧,道:“这么严重?那他现在在哪里?” “别担心,他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费疑舟说,“待会儿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他。” 殷酥酥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几分,道:“好。” 梁静和许小芙虽然伤得很轻,但医院方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本着对伤患负责到底的原则,依然要求两个女孩儿住院留观一到三天。殷酥酥没再打扰两人休息,之后去病房看望过陈志 生,叮嘱他好好养伤后便与费疑舟一同进了留观室。 这会儿天色已晚?_[(,急诊科的留观室空无一人。 进了门,殷酥酥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可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男人从背后紧紧拥住,全身所有线条都严丝合缝地紧贴。 殷酥酥脸微热,窘迫地轻声道:“还在医院呢,你控制一点,不要这么不分场合。” 费疑舟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自顾自收拢双臂,死死抱住她,力道之大,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般。高挺的鼻梁深深埋进她温热香软的颈窝,放肆嗅着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存在。 她不懂她于他的意义。 这份失而复得的心情,太复杂也太深沉,根本不能用所谓的“如释重负”亦或“喜悦”来形容。 殷酥酥很轻地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也就不动了,抬手往后摸索,轻轻捏了捏他饱满珠润的耳垂,带着安抚意味。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忽地,他嗓音紧贴着她耳畔响起,沙哑得几不成调。 殷酥酥微怔。 “早上接到阿生的电话,说你被劫走,当时我就在想,不管绑匪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费疑舟哑声续道,“就算是要我死,我也绝对不会有分秒的犹豫。只要能换你平安。” 闻言,殷酥酥只觉又是温暖又是心酸,忍不住转身面朝他,嗔道:“什么死不死的,谁准你成天把死字挂嘴边?呸呸呸,多晦气……” 话还未说完,一个吻便铺天盖地压下来。 不知是不是太过后怕,今天的费疑舟尤为失控,甚至显得有些残暴,唇舌放肆与殷酥酥的纠缠,把她的舌根都吮得发麻。 她脑子本就还昏沉沉,被他这样凶狠地亲,越发迷糊,腿都开始发软。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依依不舍放开她的唇,眼微合,额头与她的额头紧密相贴,任由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缓了好一阵,殷酥酥才终于提起说话的力气,哑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道什么歉。”费疑舟脸色微沉,指腹在她细嫩的耳廓上轻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遇这种危险。” 殷酥酥抬起两只胳膊抱住他,宽慰道:“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医生都说我没受什么伤,你也宽宽心。” 费疑舟没有说话。 事情的古怪之处恰恰在此。 大费周章把人劫走,又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太不合常理。不过此时他也没精力再去思索这些细节,至少她确实又回到了他身边。 安静相拥片刻。 费疑舟冷不防开口,淡声道:“阿生受了伤,这段时间没办法工作,我会尽快安排一个安保团队24小时跟在你身边,以确保你的安全。” 殷酥酥听完,本来想婉拒的,可转念再一想,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说明如今确实有人对她意图不轨,敌明我暗,谨慎些总没有坏处。至少不能再连累她身边的人和她一起遭 罪。 思索着,殷酥酥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费疑舟指侧轻轻描过她的脖颈,轻声问:“医生说你体内还有残余的麻醉剂,要不要躺下睡一会儿?” “嗯。”殷酥酥采纳了这个建议,被他扶着躺在了病床上。 费疑舟坐在床侧,将她的手攥入掌心,紧紧握住:“闭上眼睛睡觉,我守着你,别害怕。” 殷酥酥直视着他英俊的面容,近距离仔细关注下,才发现他下颌处隐约的胡茬。她不由伸手,以指尖轻轻触碰,诧异道:“费先生居然也会有忘记刮胡子的一天。” “忘记刮胡子算什么。”费疑舟注视着她,自嘲地弯唇,“那通电话之后,我心乱如麻,出门的时候连鞋都差点忘记换,还是慎叔提醒我才发觉。” 温热的暖流从内心深处涌出,流淌向四肢百骸,殷酥酥鼻尖蓦然一涩,收拢五指用力反握住他,有些感伤地问:“阿凝,你说,你会喜欢我多久呀?” 费疑舟低头,轻柔吻住她的眉心,“喜欢你,直到时间的尽头。” 殷酥酥霎时破涕为笑,轻哼了声:“你这张嘴就跟在蜜里泡过一样,我才不信。” 费疑舟无语,微启薄唇,在她唇瓣上惩罚性地轻咬了口。殷酥酥吃痛,气呼呼反咬回去,咬着咬着就又吻到一起。 好一会儿,她呼吸频率已经错乱,眼眸氤氲着一层湿气,脸颊软软陷进他颈窝,小猫撒娇似的轻蹭。 费疑舟在她耳垂上轻捻一下,嗓音比之前更哑几分,性.感得要命:“听梁静说寒山峡的戏份要拍完了,接下来去哪里?” “云南。”殷酥酥说着,掀起雾蒙蒙的眸望他,楚楚可怜道,“到时候你也经常过来探班好不好?” 费疑舟莞尔,说:“十天之后要飞北美,跨洋探班有点耗时间,我只能尽量。” “去北美?”殷酥酥眨了眨眼,“这次又要去多久?” 他回答:“最多两个月。” 得到这个答案,殷酥酥瞬间失落地垮下肩膀,沮丧道:“两个月也很久呢……” 见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费疑舟不禁微挑眉峰,打趣儿道:“这么舍不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我。” “怪你魅力太大。”她脸蛋绯红,将脑袋整个藏进他胸膛,嘟囔着道,“我也不想这么黏你,可是人心不受控,就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费疑舟:“那你拍戏一走几个月,又怎么说?” 殷酥酥被他呛了下,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囧到无言以对。 费疑舟捏了捏她的耳垂,柔声:“我答应你,去了北美也会尽量抽空回来探班。” “算了,我没这么不懂事。”殷酥酥叹了口气,“不会恃宠而骄对你提无理非分的要求。” “可我就想看你恃宠而骄。”他嘴角牵着一道温柔的弧,“要知道,你的所有要求,即使无理非分,落到我头上也会成为一种荣幸。”! 弱水千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Chapter 73 * 寒山峡的车祸绑架案转眼便过去十日, 因作案者具有很高的反侦察能力,警方的侦破工作进展不大。 好在新的安保团队很快入职,负责24小时全天保护殷酥酥的安全,暂时填补了陈志生的空缺。 案件陷入僵局, 但人们的生活工作总还要继续。 绑架案后, 殷酥酥除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外,并未收到实质性的身体损伤, 这也令众人感到庆幸不已。寒山峡这边的戏份拍摄完毕后, 剧组方特意征求了殷酥酥的意见, 询问她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等状态调整好了再接着投入工作。 殷酥酥拒绝了。 在她看来,她目前身体状况良好,绑架案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或者麻烦。因此,在酒店静养了两天后她便回归剧组,与大部队一道出发, 前往了新的拍摄取景地——云南省矜水镇。 费疑舟也按照原本的工作计划飞往了北美洲, 例行一年一度的调研巡视。 那场发生在寒山峡的车祸与绑架,仿佛就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落入了湖水中, 没有掀起多少涟漪便沉入了湖底。 又过了半个月, 陈志生的身体也基本康复,从寒山县医院出院后,他马不停蹄奔赴云南, 回归了殷酥酥团队,担任起了安保团队的总负责人。 剧组在矜水镇下榻的酒店是当地最好的一个三星级小旅馆,依傍矜水而建,山川水景风光甚美, 傍晚十分的夕阳余晖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殷酥酥下午拍完四场戏,此刻正身着戏服,坐在矜水湖边温习剧本。 梁静端着两杯热水走到殷酥酥边儿上,弯腰坐下,将其中一杯热水递给她,道:“喝点水。” “谢谢。”殷酥酥微笑道谢。 梁静喝了口自己的水,问她:“看你最近拍戏的状态挺好,那场车祸的事应该没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殷酥酥噗嗤一声,轻松地道:“我全程眼睛就没睁开过,连歹徒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儿至于有阴影。” “对你没什么影响就好。”梁静说,“我本来还打算给你请个心理医生帮你疏导一下,看来没必要了。” 殷酥酥摆手:“不用哈,别。” 这时,梁静侧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陈志生,又转头看了眼远处咖啡厅里坐着的数名便衣安保,小声说:“看来这次咱金主爸爸是真被吓得不轻,给你安排了这么多保镖,连你去个洗手间都有女安保一直跟着,以后你的安全我看是不用担心了。” 殷酥酥闻声被呛了下,囧囧地说:“其实我都觉得没必要,有两三个安保工作人员就行了,整整一个专业团队,搞得我像国家领导人一样。” 梁静耸肩:“说明他在意你呗。” 殷酥酥眨了眨眼,促狭道:“你不是说,他对我就是一时新鲜感,早晚会抛弃我吗?现在又说他在意我。” “新鲜感和在意又不矛盾。”梁静语气淡淡的,“看你现在和费疑舟谈恋爱,谈得也挺开心的,我后面也想通了,人生嘛,短短几十年,不考虑那么长远,简简单单享受当下也不错。” 殷酥酥微怔:“梁姐,你不反对我对费疑舟动心了?” 梁静无语,一记白眼翻给漫无边际的矜水湖,喝了口热水凉凉道:“费家这个大少爷确实魅力无边。而且,我的反对你从来就没听过,还反对个什么劲。” 殷酥酥一下开心起来,伸手用力抱住梁静,眼眶微润道:“梁姐,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关心我。你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幸福得久一些的。” 爱上一个顶级豪门的话事人,这个过程注定会经历磨难,也或许注定会拥有梦碎神伤的结局。关于这些,殷酥酥早在明确自己心意的那一天,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份幸福会被击碎得如此突然。 在矜水镇的第十三天,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冬季的微风如常吹面森寒,矜水湖的水如常清澈见底。 殷酥酥早起开工,顺利结束完一天的拍摄后,于深夜十一点多才回到酒店。她洗了个澡敷了个面膜,正准备躺床上看会儿微博打发时间,然而刚用小号登录上大眼仔APP,便看见她的超话里刷出了许多新帖子。 近来随着殷酥酥的热度不断攀升,她的个人微博粉丝已突破六百万,超话粉丝也已经达到九十万,每天都有新入坑的粉丝在超话发帖抱到,也有很多老粉发她的物料鼓励新粉一起做数据。 因此,有新帖子并没有什么奇怪。 但,今晚的奇怪之处在于,所有粉丝们似乎都很惶恐,发的帖子内容也令人摸不着头脑。 粉丝1:天呐,那些图片现在在外网上面都要传疯了,我刚翻墙去看过,确实很像…… 粉丝2:我也看了,就想赶紧爬回来问一问什么情况…… 粉丝3:现在DB那边已经有大V在盖楼了,热度已经很高了,估计微博这边马上就要上热搜了…… 粉丝4:有没有大粉能联系一下团队的人?不管那些图片是真是假,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一下啊,一旦发酵起来这不就和X照门的性质一模一样吗……酥酥会被毁掉的。 粉丝5:女鹅平时那么清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会拍那种照片? 粉丝6:会不会是被男朋友坑了?就是小情侣之间拍了私房照,结果被泄露出来了…… 粉丝7:越说越感觉像艳|照门…… …… 手机屏这端,殷酥酥看着一条条帖子一行行文字,狐疑地皱了下眉。 艳|照门,什么鬼?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准备动动手指去搜一下粉丝们口中的“私房照”是怎么回事时,手一滑,不小心点进了微博热搜“文娱榜”。 榜单末尾处一个词条跃入殷酥酥的视野,瞬间刺痛她的双眸——#殷酥酥不雅照# “……”殷酥酥用力皱眉,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缓慢挪动手指,指尖悬停在那个词条上端好一会儿,才微颤着点进去。 霎时间,数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弹出来。每张照片的主人翁都是同一个人,白皮肤大眼睛长卷发,眼眸迷离,看上去意识很不清醒,尽管营销号已经在照片上都打了厚码,仍不难看出画面中的女孩是全.裸.露状态,浑身上下一丝不着,对着相机镜头摆出了各种极其不雅的姿势造型…… 点开评论区,种种言论恶臭下流到不堪入目。 网友1:看过没打码的,这女的有料得很,胸大腰细屁股翘【狗头】。 网友2:这种福利多来点。 网友3:这不是殷酥酥吗?卧槽,我还以为是哪个新人□□的新作宣传照…… 网友4:?这是在干嘛? 网友5: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劲爆的艳|照门大瓜了。 网友6:这是对赌协议输了所以拍艳|照?还是说和哪个金主关起门玩儿的照片流出来了? 网友7:这表情挺是那么回事儿啊,清纯小白花秒变欲|女,浪得飞起。 网友8:殷酥酥的粉不是成天吹她演技好吗,怎么不吹了,看这眼神表情演得多到位【嘲笑】 网友9:知道的是个女明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来卖的。 …… 短短几秒,殷酥酥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那场离奇又诡异的车祸。 她失踪的十余个小时,她完全失去意识的十余个小时…… 当时,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想不通那场绑架的目的是什么。原来如此。 只一刹,殷酥酥的心脏重重坠入冰窟,连带着身体四肢都变得冰凉而麻木。她僵在了原地,没敢再多看那些图片第二眼,仓促而慌张地熄灭手机屏,将脑袋埋进了臂弯。 “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殷酥酥眼神完全是迷茫的。她只感到钻心地冷,呆呆地坐在床上,收拢双膝蜷起来,用力抱紧了自己,试图让自己感到温暖。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变得更大,还夹杂着梁静焦急的呼喊,“酥酥?你睡了吗?快开门!” 门里的人依然毫无反应。 门外的梁静与陈志生许小芙相视一眼。陈志生薄唇紧抿,抬起长腿一脚将房门踹了开,发出巨大的一声“砰”。 梁静反手将门关上,飞快冲到床边握住殷酥酥的手,眉眼间尽是焦急的忧色,问她:“你看到那些图片了?” “……”殷酥酥眼里逐渐漫出泪水。她几乎是绝望地看着梁静,好一会儿,才迟疑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梁静心痛如绞,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竭力镇定地说:“没事的,没事的酥酥。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公关,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你一点错都没有。知道吗。” 直至这一刻,殷酥酥才终于崩溃般痛哭出声。 一旁的许小芙也忍不住掩面哭起来。 被下了药拍下不雅艳照,还流传到了网上,让那么多网友以下流眼光围观、评头论足,这对普通人来说都是极其致命的创伤,更何况是对一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 许小芙根本无法想象殷酥酥此刻的心情,也不敢去想这件事会对殷酥酥造成多么恶劣严重的后果,会对她的整个职业生涯造成多大的打击,她只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团队的每个人除了给予殷酥酥鼓励、支持、安慰,尽可能去公关去删帖,根本没有丁点别的办法。 梁静没敢再耽搁时间,她将殷酥酥交给许小芙后便打着电话匆匆出了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陈志生一定要守好殷酥酥,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许小芙将殷酥酥拥在怀里,扶着她的长发哽咽道:“酥酥,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难受。” 殷酥酥用力抓住许小芙的袖口,忽地,她怔然道:“小芙,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别胡说!”许小芙红着眼睛道,“我们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们可以解释,你是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被迫拍下的那些照片,有罪的是绑架你的人,是传播那些图片的人,是伤害你的人!” 殷酥酥泪流满面:“这桩丑闻的影响太恶劣了,你不懂……” 话音刚落,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殷酥酥被那阵手机铃声给惊了惊。她恐惧地抱住脑袋,重新将自己蜷起来。 手机响个不停。 许小芙见她半天不接,索性伸手将电话拿起,看眼来电显示后,小芙眼睛一亮,喜道:“是费先生!酥酥,快接电话,费疑舟打的,他一定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事的!” 谁知,一听见“费疑舟”这个名字,殷酥酥整个人的情绪却更加失控。她慌张拒绝道:“不要,我不想接他的电话,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挂掉。” 许小芙愣住,迷茫道:“酥酥,费先生是你的丈夫呀,你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我说挂断!”殷酥酥音量忽地拔高几分。 “好好好,不接。”许小芙怕刺激到她,手忙脚乱将电话挂断。 费疑舟紧接着又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一连十个电话打过来,殷酥酥全都让许小芙挂断了。 到后来,她甚至神经质地一把将手机夺过,关了机,整个都躲进了被子里。 许小芙和陈志生知道她此刻精神状态不稳定,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在旁边默默守着她。 被窝里,殷酥酥睁着眼看着满目黑暗,泪水已将枕头完全浸湿。 不敢接听费疑舟的电话,不敢听见他的声音,不敢听到他对她说任何话。 任何一个豪门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有如此污点的长媳。 殷酥酥痛苦地抬起双手,捂住了满是泪痕的脸。 她想,绅士善良如他,必定不可能在这种紧要关头抛弃她,他甚至还可能为了她与家族抗争。但等风波平息,他身为长子身为话事人,依然免不了要为大局着想。 事到如今,与她分道扬镳,是他再不想走也必须走的一步棋。 哭了不知道多久,殷酥酥头昏脑胀,最终在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和费疑舟圆满地步入了婚姻殿堂,她身着圣洁的白纱朝他浅浅微笑,他也在神父的见证下为她送上了真挚一吻,允诺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午夜十分,梦境惊醒。 殷酥酥将被窝拉下些许,转眸看去,旅馆房间里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夜灯,陈志生坐在窗前闭目养神,许小芙和梁静裹着厚衣服靠坐在一起小声说话。 梁静沉沉地叹息:“我和费疑舟联系了,那些图片的传播范围太广,不像以前很多新闻都是营销号乱编,撤了热搜也就完了。那些图片外网一大堆,各大论坛也一大堆,删了这个又有那个发出来,根本处理不干净……现在何建勤那边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希望能快点平息。” 许小芙哭着问:“梁姐,那后面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公众说明情况?” 梁静:“走一步看一步吧。” 殷酥酥无声地流下几行泪。良久良久,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冷月做了个深呼吸,心中艰难做下一个决定。 * 与此同时,陈志生的手机屏倏然亮起,提示收到新消息。 陈志生将新信息打开:【你们在矜水镇的地址】 陈志生静默两秒,将定位发了过去。 * 一整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凡渡》剧组这边也得知了发生在殷酥酥身上的事,决定暂时给她放假三天,让她平复心情。 热搜已经在次日凌晨便被撤去,但艳|照门事件仍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引起了极大的讨论与关注度,被网友们评为年度最大娱乐圈丑闻。 殷酥酥心灵与身体皆遭受了严重打击,消沉得一蹶不振,数个小时不吃不喝,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半夜光景,旅馆房间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国际新闻,说美国加拿大一带近日普降暴雨,少部分地区还发生了洪涝灾害,严重影响了旅客出行,许多航班都延误或者取消。 殷酥酥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砰砰。 她浑不在意,连余光也没扫去。 不多时,听见屋子里响起脚步声,有人离去,也有人进来。下一秒,那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便行至床畔,停下。 殷酥酥安静了会儿,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她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清冽烟草味,和那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殷酥酥猛地张开眼,抬起脑袋。 一道高大身影清清泠泠映入她视野——费疑舟穿身深蓝色笔挺西装,风尘仆仆赶来,甚至连外面的黑色大衣外套都未来得及脱去。他站在床畔,眉眼微垂,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殷酥酥错愕,缓慢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此时此刻分明还应该在美国,更何况,新闻里刚说美国地区漫天的惊雷暴雨,强行乘机回国,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危。 费疑舟屈起一只长腿半蹲下来,指侧怜爱地抚过她脸颊,哑声道:“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还把手机关机。我只能亲自赶来见你。” 殷酥酥用力咬了咬唇瓣。 只有天晓得她此刻有多忐忑紧张。她形容憔悴脸色惨白,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尽量平静地道:“你回来找我,应该是有事要跟我说吧。” 费疑舟说:“是。” 殷酥酥用力忍住眼底的泪,道:“我其实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你如果不好开口,那我直接回答。我同意离婚。” 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已经老去的影后再回忆这段过往时,她永远记得丈夫听完她话后,那双沉如雾霭的眸,和他如画眉眼间那丝极淡的自嘲。 费疑舟一字一句重复:“离婚?” 殷酥酥哽咽说不出话。 他复又伸手将她裹揽入怀,于她耳畔苦笑着低语:“自从你进费家,我竭尽全力,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给你我认为的最好的。” “却仍常觉对你有亏欠,怕我做得不足。” “我以为苦心经营步步筹谋将你娶进门,就能打消你的顾虑,让你爱上我,你却还是能轻而易举抽身。” “我的酥酥,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话音落地,屋子里骤然陷入一阵死静。 殷酥酥眸光微闪,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试着蠕动嘴唇,不解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你苦心经营、步步筹谋娶我进门?可是,我们结婚不是因为要周全你爷爷的心愿,所以才协议结婚的吗?” 费疑舟凝视着她红肿布满血丝的眸,片刻,极轻地叹了口气,道:“原本这件事,我打算一直瞒你到我死,如今看来,只能对你坦白了。” 殷酥酥愣住。 费疑舟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起来的密封牛皮信纸,递到她手上,道:“打开看看。” 殷酥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信纸,依言拆开。 只见这封信纸包装内还有一个信封,表面是她素日最喜用的清新小碎花图案,封面的收件人写着:尊敬的圆梦计划基金赞助人先生,而寄件人一栏则是三个大字——殷酥酥。 殷酥酥:“……” 殷酥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唰地抬头看他,惊道:“你就是兰夏市圆梦计划基金的赞助人?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赞助我完成影视学院的学业?” “没错。”费疑舟说,“这个基金,是九年前爷爷成立的,这些年后续的所有资助,都是我在做。” 殷酥酥茫然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圆梦计划基金的受益学生?” 费疑舟笔直看着她的眼,道:“不。” 殷酥酥:“什么?” 费疑舟:“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个基金,当年原本就是为你殷酥酥而成立的。” 殷酥酥目瞪口呆。 “九年前,爷爷其实就已经在关注兰夏的情况,他带着我去过一次兰夏。”费疑舟说着,伸手轻轻将她冰冷的小手钻入掌心,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十七岁那年,你参加过一次市里的公益晚会演出?” 殷酥酥缓慢眯了眯眼睛,目光逐渐放空,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半晌,她点点头,“想起来了。当时老师跟我们说,是有几个外地来的富商想在兰夏搞公益,政府专门筹办了一场公益晚会,我是一个歌舞剧节目的主演,演的是原创剧目《楼兰惊羽》。” 费疑舟轻轻地说:“那天我在车上,看见你穿着一条白色的演出服长裙走在兰夏的街头。世界是灰色的,唯有你洁白无瑕,那一眼,让我永远记住了你。” * 九年前,兰夏。 文化宫外的匆匆一瞥后,身着演出服的少女被同伴召唤,匆匆应了声,拎着裙摆小跑着走了。 彼时,年仅二十四岁的大少爷坐在高档轿车的后座,安静目送那道身影离去。 再次相见,便是在兰夏文化宫略显简陋的舞台。 少女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放声地歌唱,声情并茂地演艺,像是一只纯白色的、绝不向命运屈服的夜莺,振翅欲飞,誓要飞往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去。 费疑舟仪态优雅地端坐在贵宾席,认真观赏这场演出,没一会儿,便听见老爷子在身旁笑着点评:“这小女娃小小年纪,演歌舞剧还挺有模有样的,唱跳演戏都不错,将来没准儿能成个明星呢。” 费疑舟轻描淡写回了句“可能吧”,并未过多言语。 之后,费豫真便又感叹道:“我和这里的教育局局长聊过,兰夏的孩子家庭条件大多比较艰苦,能永远追求梦想学艺术的,少之又少。苦得很哪。” 费疑舟听得漫不经心,注意力根本不受控制,全在舞台上的少女身上。 晚会结束后,老爷子和政府官员们聊天谈事情去了。 他等得无聊,索性离席去了文化宫的后院,边抽烟,边漫无目的地于月色中踱步。恍惚间,听见一阵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嗓音清脆悦耳,属于几个年轻小女孩儿。 “殷酥酥,你今晚演得真好,每次你登台,底下的掌声都特别热烈。”女孩儿甲有些艳羡地说,语气透着点儿酸溜溜的意味。 接着便是另一个更轻软一些的声口,腼腆地说:“其实大家的掌声都是一样的,你们只是更关注我而已。” “才怪呢。”女孩儿乙接话,“你长得这么漂亮,观众肯定喜欢你呀。” 叫殷酥酥的小姑娘似乎不知该说什么,笑了笑,没再接话。 “时间很晚了,殷酥酥你还不准备走吗?” “我的演出服有点开线了,我得缝一下,不然还回去的时候要扣钱的。” “好吧。”同学们挥挥手,“那我们先撤了,拜拜。” 之后,两个女同学便说说笑笑地走了。 费疑舟抽着烟站在窗外,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女孩们的交谈,今夜无星无月,天空黑得仿佛被墨泼过。待那两名女孩离去后,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将微合的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吱嘎”。 透过那道窗户缝,能看见简陋凌乱的化妆间内光线昏暗。 一个少女背对着窗户方向,正在拿针线笨拙地缝衣服。 费疑舟瞳孔有瞬间收缩。 她只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校裤,上衣还未穿,脊背纤白如雪,滑腻得没有丁点瑕疵,忽然一个不经意间回过身去够剪刀,丰腴摇曳,朱红的莓果鲜艳欲滴…… 那一晚,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大公子,几乎是仓皇地从少女身后逃离。 此后,费疑舟每晚都会梦见那名少女赤.裸美丽的身体。 回回梦醒,连裤子都是湿的,遗精遗得一塌糊涂。 如此数日过去,费疑舟开始意识到了事情开始超出他的控制,他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个叫殷酥酥的小女孩儿,越来越频繁地回忆起昏暗灯光下的胴体,有时甚至在工作和开会时,他都会因为想起殷酥酥,而硬得发疯。 而那个小姑娘,才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人。 这个认知严重冲击了费疑舟自幼接受的优良教育。他拥有极强的道德观,迷恋一个十七岁小女孩儿只窥探过一次的身体,实在是令他感到彷徨,痛苦,难以接受。 偏偏又控制不住,沉迷到无法自拔。 再然后,他便开始自残。通过对肢体造成损害与疼痛,借以压制自己日渐高涨病态的心魔。 这件事被费善清和申采丽知道后,夫妇俩也感到震惊难以置信——费氏精心教养大的长子,竟会迷恋上一个十几岁的兰夏小女孩儿,还到了病态自残的地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为了将儿子从“万劫不复的深渊”内拉回,费家二老决定着手干预。 他们用了很多神经心理方面的光电刺激疗法,让费疑舟从那段记忆走出来,让他暂时忘却了关于“殷酥酥”的回忆,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 但执念二字,之所以能称为执念,又怎么可能是说忘就能忘的。 一切的科技、医疗、心理干预,都抵不过人心。 那些封存数年的记忆,在佛罗伦萨的雨夜开了闸。 翡冷翠的夏夜风轻露浓,身着华服的年轻姑娘出现在朦胧细雨中,拦下他的车,看见殷酥酥的第一眼,费疑舟便想起了九年前的所有事。 他知道,他的夜莺飞回来了…… * 关于九年前的事情,费疑舟并没有告诉殷酥酥全部细节,但是,仅一句“前缘深重”,已让殷酥酥惊诧不已。 她抬手抚上他如玉的颊,哑声道:“你是说,那场公益晚会上,你就喜欢上我了?” “是。”费疑舟温柔凝视着她,“殷酥酥,我已经爱你很久很久,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再轻易说出要离开我这种话。” 殷酥酥内心又是惊骇又是感动,她从没想到,原来她和他的缘分竟可以追溯到那么久之前。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又好奇道:“可是你喜欢了我那么久,为什么这九年来,从来没有来找过我呢?” 费疑舟静默片刻,很淡地笑了,“可能,是我和老天爷都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缘分。” 很庆幸,他等到了。 说明老天待他并不算薄。纵然与她错过了九年之久,兜兜转转,他还是将她找了回来。 殷酥酥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迷恋地轻嗅着他属于他的气息。 费疑舟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转而又吻住她的嘴角。 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殷酥酥猛地惊醒过来,唰一下睁开眼,将他推开,又委屈难过地哭起来:“……可是阿凝,我真的没有脸再面对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家人……” 费疑舟盯着她,扬眉:“你是说那些图片?” 殷酥酥心里针扎一样痛,没说话,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睫,默认。 费疑舟低低叹了口气,薄唇印上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如果我告诉你,那些图片都是合成的呢?” 殷酥酥:“……” 殷酥酥人都傻了:“合成的?” “没错。”费疑舟平静地说,“你身体的所有细节我全都了如指掌。我当时看完那些图片,心里就存疑,后面让何生找了专业人士仔细核验,确实都是合成的。” 这一次,殷酥酥足足沉默了十秒钟,才不可置信地出声:“你说真的,不是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费疑舟好气无奈又心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有仔细去看过那些照片,就先入为主,以为真的是自己?” 听见这话,殷酥酥心头骤然长松一口气,感到无与伦比的欢喜和轻松,破涕为笑道:“我、我这两天都吓坏了。我们都以为,这些照片是当时我被绑架的时段里被拍下的,根本都没有人去仔细检查是真是假……” 费疑舟挑眉:“那你还不接我电话?” 殷酥酥愧疚又郁闷,双手抱住他脖子,撒娇似的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对不起老公,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请你原谅我。” “下不为例。”费疑舟轻声道,“以后遇到任何事,我们都共同面对,不许再说离婚。” 殷酥酥吻了吻他的唇,“嗯,下不为例。” 费疑舟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说:“让你的经纪公司发声明吧,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 历经了两日的身心俱疲和巨大的精神折磨,殷酥酥在费疑舟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多,梁静带着专业人士出具的各类报告发布了声明,再一次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费疑舟将怀里的姑娘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后,独身离开了房间。 避人耳目来到另一个房间,他弯腰坐在了椅子上,点燃一根烟,面无表情地抽着。 不多时,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费疑舟垂眸掸了掸烟灰,道:“进来。” 门开,西装革履的何建勤提步入内,垂着眸说:“先生,外面来了一个客人,说要见见你,送你一份礼物交个朋友。” 费疑舟:“是谁?” 何建勤回答:“对方说他是梅家的人,姓余。” * 凌晨的矜水镇街景萧瑟,空无一人,只有一轮半弦月悬在夜空中,成了整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费家大公子在何建勤与陈志生的陪同下来到矜水湖畔,微抬眼帘,看见不远处的湖边站着几道高个儿人影,清一色的黑衣黑裤,气场冷峻。 为首那人长了一副出挑至极的容貌,眉眼冷淡漫不经心,手里把玩着两枚白玉珠,浑身上下皆透着一种消沉又散漫的风流劲,懒倦倦,仿佛事事没所谓,处处不走心。 看见费疑舟的刹那,余烈扬眉浅笑,淡淡地说:“费先生,久仰大名。” 费疑舟脸上神色淡漠,也疏离一笑:“你好,余先生。” “这么晚来找您,希望没有打扰大公子休息。”余烈说完,侧眸冷冷给底下人递了个眼色,另外几人颔首,很快便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打开后备箱,从里头抬出一个正在扭动的粗布麻袋给拎起来,重重扔到了余烈脚边。 何建勤蹙眉,问:“余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两名壮汉打开了布袋子,里头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眉峰出横过一枚刀疤,五官英俊周正,眸光却极是凶悍。 卢峻目眦欲裂地瞪着余烈,眼神几乎在余烈身上剜出十个血窟窿。 余烈朝卢峻轻蔑一笑,复又朝费疑舟道:“大公子,这厮叫卢峻,是个职业杀手,我听说他和数日前殷酥酥小姐被绑架的事有点儿关系,你可以问问他是什么情况。” 费疑舟神色极冷,淡淡瞥了眼地上的杀手,目光重新回到余烈身上,没有语气地问:“为什么帮我?” “交朋友,当然要有诚意。”余烈轻轻一弯唇,“一个不入流的杂碎换一个费大公子这样的朋友,天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不是么。” * 陈志生将卢峻重新绑了起来,直接驱车去了警察局。 夜色更深,余烈面无表情地目送费疑舟等人离去,饶有兴味地眯了眯眼睛。 底下人不解,问道:“老大,卢峻怎么也是梅老身边的红人,您就这样把他交给费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烈把玩着白玉珠,风轻云淡地说:“这可是卖费疑舟一个天大的人情,帮他清理门户,从今往后,他会记着咱们梅家的好。一个卢峻,死了也是贱命一条。” Chapter 74 * 京城北郊, 一座占地数千平的私家庄园坐落于北山山腰,正值隆冬时节,满目山景银装素裹,匍匐于庄园脚下, 蜿蜒在山林之间的河流清澈见底, 仿佛从白雪中穿行而过的绿色玉带。 午后微风吹过,丝丝飞雪混入其中, 柳絮般飘扬。 费清屿坐在玻璃花房内, 神色淡淡, 安静地欣赏着远处的雪景山色,时不时端起手边的清茶轻抿一口。不多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外头传入。 费清屿熟悉这阵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道来者是何许人。 对方悄无声息,忽然于他身后站定, 促狭地伸出双手, 将他的双眼给遮住。 费清屿唇畔很轻微地勾了勾,笑容宠溺而纵容,佯嗔道:“多大个人了还总是和哥哥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费兰因不满地嘟了下嘴, 两条纤细的手臂抱住费清屿的脖子, 撒娇道,“真没意思。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是我吗?” 费清屿拿这个时而稳重大方时而幼稚可爱的妹妹没办法,无奈道:“那我下次尽量。” 费兰因这才绽开满意的笑。 兄妹二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会儿, 数分钟后,又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哒哒哒哒,显得格外仓促匆忙。 管家面上的表情微妙而古怪, 快步行至费家二公子与三小姐身侧,沉声道:“二少爷,三小姐,大少爷忽然来了。” 费清屿眉峰微抬,淡淡地说:“费疑舟?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北美那边呢,突然来我这儿做什么。” “不知道。”管家摇头,回答道,“大少爷什么都没说。” 费清屿颔首,“知道了,请他过来吧。” “是。”管家快步离去。 半晌,在管家毕恭毕敬的引领下,大公子步履从容行至玻璃花房之内,身后还跟着同样西装革履的何建勤。 人带到后,管家乖觉地转身退下。 费清屿抬眸看向费疑舟,笑容寡淡地开口,道:“大哥,什么风忽然把您给吹来了?” 费疑舟居高临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费清屿,并未答话,继而视线微转,又落在了一旁的费兰因脸上。 花房内的气氛格外微妙怪异。 就在费清屿眉心的结更深几寸,还想出声问什么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费兰因温柔地朝他弯了弯唇,嗓音甜甜地说:“二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哥是来找我的。” 费清屿微诧,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被费兰因含笑打断。 费兰因亲昵挽住他的胳膊,仰起脖子望他,一双晶亮的美眸写满柔情,柔声道:“我和大哥有事情要说,把这里让给我们,你去书房等我,好不好?” 费清屿的心思何等灵透,只一刹便察觉到费疑舟此行来者不善。但妹妹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他再硬待着不走,也不是个办法,纠结数秒后,费清屿只得平静地点了点头,抬起手,安抚地揉了揉费兰因的长发。 随后,他侧头看向费疑舟,正色道:“大哥,兰因是我的亲妹妹,如果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切责任,由我这个做兄长的来承担,你不要怪她。” 费疑舟静默两秒,平静地略微点头,说:“我只是想和兰因单独聊一聊,你不用紧张。” 费清屿最后又深深看了费兰因一眼,而后便转身离去。 费疑舟又微启薄唇,吩咐何建勤道:“你也出去吧。” 何生颔首,到玻璃花房外等候。 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费疑舟和费兰因两兄妹。 费兰因精致秀美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波澜与起伏。她缓步走到白色贵妃椅前,弯腰落座,不远处的小炉上煮着热茶,水泡子咕噜噜地冒,热气翻涌,她慢条斯理取出两个干净的小茶杯摆在桌上,冲泡热茶,眼也不抬地说:“大哥,坐。” 费疑舟依言坐下来,看着眼前妹妹温和无害的面容,他冷峻眉眼间的神色颇为复杂。 一杯热茶添好,费兰因将茶杯递到了费疑舟手上,语气稀松平常,含笑问:“从昨天开始我就联系不上卢峻了。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你抓到了吧?” 费疑舟没说话。 费兰因便兀自极轻地叹了口气,感慨着吐槽:“居然好意思跟我说,自己是一流杀手,身手和反侦察能力都一等一,又是个吹牛不打草稿的。” 费疑舟看她的目光渗出几丝痛心,沉声问:“为什么。” 费兰因鼓起腮帮子呼了呼气,将滚烫的热茶吹凉些许,送至唇畔浅啄。片刻,她忽然轻轻地笑出几声,终于侧过头来看向费疑舟,道:“大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奇怪,很想不通,为什么从来温良无害的妹妹,会对你的女人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说到这里,费兰因稍微停顿了下,神秘兮兮凑近他几分,柔声道:“其实你不用感到惊讶。” “因为我让人绑架殷酥酥,包括后续的艳|照丑闻,其实都不是针对殷酥酥本人。”费兰因盯着费疑舟,忽地嗓音一沉,一字一顿道,“我的目标一直是你。” 费疑舟冷眼瞧着她,短短数秒,已经猜到她的心思。 费疑舟:“你知道我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想利用殷酥酥的事刺激我?” 费兰因讥讽地弯唇,“费疑舟,你确实很聪明。没错,我就是想刺激你,让你最深爱的女人前途尽毁,让你痛不欲生,最好能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个疯子,再也不能执掌费氏。” 费疑舟:“你想从我手里夺走继承权?” “我自己的斤两我自己清楚。”费兰因浓密的眼睫低垂下去,没什么语气地说,“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清屿。” “从小到大,清屿没有任何一点比你差。”她语气淡漠而冷沉,“可就是因为你是长子,你是爸妈的亲生儿子,所以你就能拥有继承权成为话事人,这公平吗?” “如果我们的父母不是意外早逝,我和哥哥、琮霁就不会寄人篱下,哥哥也不会永远被你的光芒笼罩、掩盖,成为你背后的一个影子。” “费清屿没有哪一点比不上你,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长子的身份而已。”费兰因猛地抬起眼帘,死死看向费疑舟,“所以我要毁掉你,我要让你消失,我要让我的哥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话音落地,偌大的玻璃花房陷入了一阵死静。 良久,费疑舟闭上眼睛沉沉地叹出一口气,哑声道:“兰因,这些年来,我父母将你视若己出,我也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视若己出?亲妹妹?”费兰因轻蔑地低笑出声,“如果真的视若己出,以清屿的才能,你爸妈怎么会把他放在东京!他明明可以留在国内,也可以去欧洲去北美,为什么偏偏只是一个东京分部!他们从来就是偏心的!” 费疑舟寒声道:“东京分部那边原本就是二叔的心血,最初让你和清屿都去东京,是爷爷的意思,与爸妈无关。” 费兰因冷嗤:“爷爷偏心你父母,你父母偏心你,明明大家骨子里流的都是一样的血,你们却这么自私。” 她偏执极端,认定的事便无法再转换改变,费疑舟没有再与之争论,只是淡淡地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费兰因冷漠地垂着眸。 费疑舟:“你派人绑架了殷酥酥,又把她毫发无损地放回去,甚至连那些艳|照都是经过后期合成的。为什么?” “……”费兰因抬手轻拂了下眼睛,冷淡道,“原本,我是准备让卢峻给她拍了照片发网上去,可最后关头,我又不想这么干了。当我良知未泯吧。原本这就是针对你的计划,她一个女孩子,真被拍了那些照片,这辈子就算毁了。” 费疑舟微颔首,冷漠地续道,“卢峻已经把你雇凶伤人和雇凶绑架的所有情况,都跟警方交代了。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好自为之。” 撂下这句话后,费疑舟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费兰因坐在贵妃椅上优雅地喝着茶,待脚步声彻底远离消失后,她立刻咬紧牙关,一把将茶壶连同火炉齐齐掀翻在地。 僵坐须臾后,费兰因眸光微跳,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去。 玻璃花房之外,费清屿矗立在冰冷的雪风中,深邃的眼眸隐隐赤红,注视着她,满目痛心,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看见哥哥的刹那,费兰因面上终于涌现出了难得的慌乱与惶恐。她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费清屿走了进来,一句话没说,伸手用力将妹妹拥入怀中。 他哽咽着低问:“你怎么这么傻。” “哥……”费兰因再也忍不住,在兄长怀里失声道歉,“我只是想帮你,我想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对不起,对不起……” 费清屿低头吻住她的眉心,哑声道:“兰因,你知道吗,我毕生所求从来不是费氏的继承权。” 费兰因倏地怔住。 费清屿道:“我这一生最大的追求,只是我的小姑娘平平安安,幸福快乐而已。” “……”费兰因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抱住费清屿,终于痛哭出声。 费疑舟驱车离开了京城北郊。 离去的车上,他一次未曾回过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指尖夹着一支烟,沉默地抽着,不知所想。 何建勤迟疑地开口,问:“老板,三小姐的事……费董和老先生那儿怎么交代?” “自作孽不可活。”费疑舟淡淡地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十八个月后。 盛夏时节,第62届中国电影金鹿奖颁奖典礼即将在京城FEI酒店盛大开幕,走在国内所有一线城市的街头,随处可见金鹿奖的宣传片,以及各大入围作品的宣传海报。 其中,由殷酥酥领衔主演的《凡渡》占据着所有海报的绝对C位,同时,这部一经上映便创下中国神话片票房纪录的史诗级神话巨作也被业内外誉为本年度拿奖的大热门作品。 某活动现场,一袭华服珠光宝气的女明星一经现身,立刻被各路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镁光灯闪个不停,记者们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 “殷酥酥小姐!金鹿奖即将开幕,请问这一次您有信心拿下金鹿影后吗?” “有业内人士估测,您一旦拿下金鹿奖最佳女演员奖,片酬会直接翻十倍,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 “坊间一直盛传您背靠大树好乘凉,请问这是否属实?您当初接下《凡渡》女一号是否也和这位背后的‘大树’有关联?” “您此前被拍到过和非梵娱乐的总裁一起出现在某私家马场,请问您和费闻梵先生是什么关系?” …… 殷酥酥全程垂着头缄口不言,后来,还是经纪人梁静终于不堪其扰,接过其中一只话筒说道:“各位朋友,殷酥酥小姐是来为品牌概念店开业站台的,所有与本次活动不相干的问题我们都不会回答,请各位谅解!谢谢!” 将话筒扔回给某媒体后,梁静许小芙连同安保团队艰难护着殷酥酥往保姆车行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她护送上车。 砰一声,车门一关,世界总算清净。 殷酥酥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过许小芙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口,感叹道:“原来人红起来这么麻烦,走到哪儿都被包围,随便干个什么事说个什么话都会被拿着放大镜过度解读。也太喘不过气了。” 梁静听得好笑,噗嗤一声说:“不红的时候想红,红了又觉得麻烦,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年初的时候《凡渡》一上映就大爆,直接刷新了两岸三地的票房纪录,你是第一女主角,你不红谁红。” 殷酥酥谦虚地笑,答道:“都是姜老指导得好,各位同事也很用心,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捡了个大便宜。” “酥酥,这你就可就太谦虚了。”许小芙瞪大眼,认真地说,“你在《凡渡》里的三场哭戏,现在都被各大博主剪爆了,都说是可以写进北电教科书的水平,多少流量花这辈子也学不来。” 殷酥酥被吓到,慌慌张张竖起根食指,“别乱说话,传出去又要说我自我感觉良好拉踩同行了。” 几个姑娘聊了会儿,忽然许小芙想起什么,边给殷酥酥卸妆边随口问:“你和江舟池拍的兰夏城市宣传片不是都已经准备发布了吗,兰夏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正式官宣你是旅游形象大使?” 没等殷酥酥开口,梁静便先一步回答:“应该就是今晚。” “今晚?”许小芙微讶,“这么突然?” “不突然。”冷不防的,一道轻软悦耳的女声响起。 许小芙和梁静都是一怔,不约而同转过头。 殷酥酥朝两人弯唇,笑容坦荡而坚定:“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当晚八点整,兰夏文旅局官方微博账号便发布了兰夏的第一支先导旅游宣传片,在大气磅礴的西北民歌背景乐曲中,画面镜头由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滚滚黄河切入,逐渐转入黄土高原独特的风景地貌,一袭红衣的娇俏姑娘行走在黄土高原干涸的梯田上,仰头望向大西北湛蓝高远的天空,一声空灵苍寂的鹰鸣撕裂穹隆—— 同时,官方正式官宣兰夏第一位旅游形象大使,@殷酥酥。并感谢了宣传片男主演@江舟池。 江舟池是当今娱乐圈的顶级路人盘影帝,殷酥酥又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当红女演员,强强联合之下,瞬间便为这条宣传片吸引来了巨大的热度,#江舟池兰夏宣传片#、#殷酥酥兰夏宣传片#、#殷酥酥兰夏人#等三个词条相继冲上热搜榜前排,引发了各路网友的热议。 网友1:!!江舟池帅绝了!!! 网友2:最近各地文旅局真的越来越卷了,宣传片拍得一个比一个好看,跟大电影似的…… 网友3:酥酥好美啊啊啊啊啊女鹅我爱你!!! 网友4:???殷酥酥居然是兰夏人吗?卧槽美女绝绝子,之前看她皮肤这么白长得这么秀气还以为是江南水乡的妹子。 网友5:呜呜呜我也是兰夏人,我的家乡虽然不发达甚至有点贫穷,但是我们真的很善良淳朴,从来不会骗人偷东西,每次看到有不明真相的人攻击兰夏我都很痛心……真心欢迎大家来兰夏旅游!请大家吃羊肉! 网友6:殷酥酥换人设了?以前不是一直都走的江南水乡氛围感美人吗,到底是兰夏人还是哪儿的人。 网友7:以前对殷酥酥挺没好感的,总觉得她长得很心机,但是看到她为兰夏拍摄宣传片还成为形象大使,对她改观了。 网友8:有一说一,殷酥酥这波会不会掉资源,没记错的话她身上好几个顶奢大title吧……一直听说国际大牌看不上偏远地区出生的艺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网友9:有些人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国际大牌算个鸟啊,还看不上偏远地区的艺人?丢了中国市场到底谁损失更大啊。美女才不怕。 网友10:看这条宣传片感觉兰夏很不错耶,黄土高原上淳朴凄美的爱情故事…… 网友12:只有我注意到这个宣传片的承制公司是非梵娱乐? 网友11:殷酥酥该不会真的是费闻梵养的金丝雀吧…… …… 又过了几分钟,江舟池和殷酥酥的个人账号便相继转发了这条宣传片视频。 江舟池:【很奇妙美好的一次旅程,感谢兰夏文旅局的信任与厚爱,大美兰夏欢迎各位!】 殷酥酥:【我是中国兰夏人,我为我的家乡代言!感谢兰夏文旅局的信任与厚爱,大美兰夏欢迎各位!】 发布完官宣微博后,殷酥酥切出大眼仔AA熄灭了手机屏,掀开被子躺上床,腻腻歪歪爬进身旁男人的怀里。 费疑舟刚洗完澡,黑色的短发尚有几分湿润,浑身的味道清香宜人。 殷酥酥脑袋埋进他颈窝,在他怀里猫儿似的来回轻蹭。 费疑舟抬起她的脸蛋,低头在她唇瓣上轻轻咬了口,柔声问:“怎么了?” 殷酥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费疑舟莞尔:“明晚就是金鹿奖颁奖典礼,是不是很紧张?” “有一点。”殷酥酥应着,仰起粲然的明眸望他,眼神里带着光,“明晚你会来现场看我吗?” 费疑舟生性喜静低调,从不出席娱乐圈的各类颁奖典礼,听完妻子的话,他以指尖轻轻勾勒出她娇媚柔美的轮廓线条,然后撬开她的贝齿,轻轻探进去,玩着她的小舌头,漫不经心地问:“你想我去陪你?” 殷酥酥脸色愈发红,被他撩得很快便眼眸迷离呼吸不稳,津液也来不及咽下,晶莹的水汽顺着他修长如玉的指根往下淌,含混着应他:“嗯。” 费疑舟垂着眸,以指腹慢条斯理碾磨她的唇瓣,俄而轻轻一挑眉,揶揄道:“之前那么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什么现在不怕了?” 殷酥酥并未多言,只是抬手用力捏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柔声撒娇:“明晚典礼八点整正式开始。阿凝,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现场。” 费疑舟:“你希望我来见证你拿下金鹿奖?” “不。”殷酥酥无比郑重地说,“我是希望,从今以后我人生中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有我最爱的丈夫的身影。” 费疑舟闻声微怔。须臾,他细微地牵了牵嘴角,低头吻住她的唇,道:“好,有夫人这句话,我一定如约而至。” * 次日晚八点整,第62届金鹿奖正式开幕,京城FEI酒店顶层大宴会厅,名流云集,星光熠熠,海内外无数一线大腕以及知名媒体们齐聚一堂,共享盛会。 待所有莅临嘉宾悉数入席后,现场的灯光暗下来,来自港娱和内娱的两位老牌主持人走上舞台,与现场的嘉宾调侃互动,边说着开场白,边活跃着现场的气氛,引得观众席频频爆出笑声。 殷酥酥作为影后提名嘉宾坐在贵宾席,偶尔被主持人们cue到,还以腼腆一笑。 待镜头转走后,她便悄悄摸摸转过头,地往宴会厅入口处看去,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过了会儿,殷酥酥忍不住拿出手机,哐哐敲字编辑信息:【老公,你到了吗?】 消息发送过去后,几秒后便收到了回复。 英俊多金大帅比:【到了。我在最后一排。】 “……”殷酥酥眸光突的一闪,又惊又喜,下意识往后排方向张望。 无奈现场灯光太过黯淡,前排与后排又相去甚远,什么也看不清。 但,只要知道他在,她便感到安心。 殷酥酥目光从那片混沌的黑暗中收回,重新把注意力投回舞台。 全世界各大电影奖项的颁奖典礼大多差不多,颁奖嘉宾上台公布结果,获奖人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几个奖项之后,还要请专业的歌手嘉宾登台献上中场演出。 数分钟过去,最佳新人奖、最佳女配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剧情片、最佳音乐奖等奖项都被公布。殷酥酥心口莫名一阵收紧。 按照流程表,接下来要公布的就是本年度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了。 “……”殷酥酥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十指收拢,死死交握在了一起。 宴会厅观众席的最后一排,费疑舟独身一人坐在角落处,安静地等待着答案的揭晓。他神情平和而淡漠,唯有微抿的薄唇暴露出了他此刻同样忐忑的心境。 姑娘自幼对表演的热爱,以及她为《凡渡》的数个月付出投入,点点滴滴,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比任何人都忠心希望,他的女孩能得偿所愿,美梦成真…… 万众瞩目中,上上届金鹿奖影后以及影帝江舟池走上了舞台,作为颁奖嘉宾接过了主持人手中的答案卡片。 “舟池。”凌楚笑着与身旁的影帝寒暄,“马上就要揭晓本届金鹿奖的最佳女演员了,你先来猜一下,咱们的影后会是谁?” 江舟池脸上挂着疏冷又随性的笑,随口道:“所有的提名演员都很优秀,每个人都有得奖的可能,我猜不到。” “好吧,那我们就直接来公布最终答案。”凌楚视线落在答案卡上,念道,“第六十二届中国电影金鹿奖的最佳女主角得主是——” 凌楚将答案卡递给江舟池。 江舟池目光落在姓名一栏,抬眸环视一圈,高声道:“殷酥酥!” 现场音乐声骤起,追光灯唰一下在殷酥酥头顶打落。殷酥酥泪湿眼眶惊喜地捂住嘴,几乎难以置信,还是身旁同样被提了名的前辈友善提醒,她才迟迟地回过神,起身走向了领奖台。 从江舟池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奖杯,殷酥酥的眼里已经全是泪。 江舟池也由衷为这个认真努力的小姑娘感到开心,笑着说:“恭喜了,酥酥,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有什么感言想要发表吗?” 殷酥酥点了点头。 江舟池和凌楚便自觉站到了一旁,将坐式话筒前的位置让出。 殷酥酥手持影后小金人,上前几步,环视全场,道:“拿到这个奖,首先我想要感谢姜成文老先生,感谢《凡渡》的全体工作人员,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 “其次,我想要感谢我的父母,我的家乡兰夏,感谢那片生养我的黄土高原。我会带着家乡父老的希冀,继续勇敢坚强地追梦,也希望更多的兰夏孩子能看见我,永远怀揣梦想,心里永远装着一方广阔的舞台,努力拼搏,顽强不息。” 现场已经完全安静下去,鸦雀无声。说到这里,殷酥酥停顿了下,深吸一口气再沉沉呼出,再开口时轻微哽咽起来,“最后,我想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我的丈夫,费疑舟先生。” 话音落地,寂静的观众席骤然间一片哗然。 台下最后一排,费疑舟深深凝视着舞台上身披万千荣光、耀眼无双的女孩,虔诚而认真地等待她的下文。 殷酥酥说:“谢谢你,在我无助的时候给予我鼓励,在我彷徨的时候给予我坚定,在我迷茫的时候给予我方向。谢谢你,永远对我毫无保留的偏爱,永远对我没有底线的宠爱。” “我曾经因为我和你出身的悬殊而感到自卑,是你教会我,人人生而平等,每个灵魂都独一无二。是你告诉我,我足以匹配世间的一切美好。” “现在,我终于有了勇气和底气,站到你身边,大大方方地昭示全世界,我是费疑舟先生的妻子,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姑娘。” 金鹿奖全球实时转播,短短几秒钟,微博热搜便被引爆。网友们大跌眼镜诧异不已,疯狂讨论着殷酥酥在金鹿奖现场的忽然公开。 网友1:费疑舟?费氏总裁费疑舟?丈夫?哈???? 网友2:之前是谁说人家傍大款的,搞半天殷酥酥才是真大佬,费家的正宫太太!!! 网友3:天哪天哪天哪!这太偶像剧了!我要磕到昏倒了!啊啊啊! 网友4:太浪漫了,拿影后是为了追梦也是为了变得优秀,大大方方站在爱人身边,现场公开告白,真的好甜啊啊啊! 网友5:?男主角呢?男主角呢?这他妈不赶紧给我亲一个!我要看吻戏啊啊啊啊! …… 这时,金鹿奖颁奖现场的主办方也有些始料不及,任谁也没有料到,殷酥酥在获奖感言环节会搞个这么大的现场告白,并且,对象还是费氏集团的一把手,大名鼎鼎的费家长公子。 导演组在后台急得团团转,众人不知道费家大少在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接下来的走向。 倘若费家大少真的在现场,那要不要请大少爷登台?万一他不想,被硬架上去,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假设大少爷想上台和老婆当众秀个恩爱,结果他们主办方没给这个机会,又怎么办?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焦头烂额之际,台上的费氏老板娘又大发慈悲地开口了。 殷酥酥含笑望朝着观众席的后排区域,柔声道:“费阿凝先生,请问你愿意和你的太太一起,享受这份甜蜜的果实吗?” 话音落地,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了最后一排,灯光师也很识时务,一束追光打过去,正好捕捉到一道高大安静的身影。 西装笔挺的英俊青年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一步一步,从容松弛,迎万千注目礼走上了颁奖台。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沉默而深情,没从殷酥酥脸上离开过半秒。 泪水模糊了殷酥酥的视线,英俊的男人站到了她身旁,向她伸出右手,与她纤细的五指十指交缠。 费疑舟直勾勾注视着她,眼底凝着万千深情与爱意。须臾,低头贴近,轻声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道:“这么高调的公开,殷小姐,是我小瞧你了。” “我一直在等这个最盛大的时机。”殷酥酥虔心吻住他的唇,郑重道,“费先生,遇见你,爱上你,与你结为夫妻,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和幸运。” 费疑舟略微红了眼。 他等这句话,等了十年,也错过了十年。直至今日,那棵深扎于心底深处长达十年的幼苗,终于开出了璀璨的花。 费疑舟也闭上双眸回吻她,“傻姑娘,我才是三生有幸。” 殷酥酥终于破涕为笑,“阿凝,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费疑舟哑声:“那我爱你,一定比你爱我还要多很多,很多。” (正文完结) Chapter 75 * 金鹿奖颁奖典礼扔在进行中, 词条#殷酥酥费疑舟#已经登顶热搜,并且后面还跟了一个“爆”字。 点进相关的话题广场,网友们纷纷化身尖叫鸡,直呼磕爆。 网友1:拿影后的当天公开官宣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太好磕了吧!! 网友2: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费家大公子长得超级好看吗……和酥酥也太般配了吧!豪门总裁文照进现实了啊啊啊! 网友3:帅哥美女组合谁能不爱!殷酥酥和大公子给我锁死, 钥匙我扔海里去了! 网友4:之前一直有很多人猜测说殷酥酥忽然资源逆天是因为傍大款找了土肥圆煤老板, 万万没想到人家的老公是费家大少爷吧!!!长舌妇网友们打脸疼不疼?不准备出来道个歉吗? 网友5:有没有人给建一个CP超话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酥酥和费疑舟的终极CP粉!!! …… 因着这段突如其来的高调公开,金鹿奖也迎来了史诗级的超高收视率, 现场的许多明星嘉宾们也纷纷大跌眼镜, 惊讶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热火朝天地低声议论起来。 “殷酥酥居然是费家大公子的老婆?”大花凌楚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坐凌楚旁边的是另一位一线大花赵雨竹。赵雨竹有颜值有演技,在圈内地位颇高,但她的恨嫁也是出了名的,成日流连于豪门晚宴豪门舞会,一门心思就想嫁入豪门当少奶奶。 去年年底, 赵雨竹又是请人牵线搭桥, 又是主动出击,终于成功拿下澳门赌王徐家的三少爷,成为了徐三公子的女朋友, 经常被拍到和徐三少出双入对, 被传好事将近。 听见凌楚的话,赵雨竹的表情明显有些难看,轻哼了声酸溜溜道:“这个殷酥酥, 平时看着跟个闷葫芦似的,逢人就赔笑脸,没想到手段这么高。” 凌楚闻声,侧眸看了赵雨竹一眼, 目光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圈内谁不知道赵姐一心嫁豪门,费了牛九二虎之力才攀上徐家,还只是勾搭了一个没有继承权也没太多实权在手的三少爷,对比殷酥酥“费家正宫大少奶奶”的身份,实在相形见绌到极点。 也难怪赵雨竹这么酸了。 思及此,凌楚心下不禁有些好笑。但能在娱乐圈里混到这个份儿上的,个个都是人精,看破不说破是基本的为人处世之道。因此凌楚只是掩面轻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看殷酥酥刚才真情告白的那阵仗,还怪感人的,没准儿人家真是真爱呢。” 赵雨竹冷嗤,“人前作作秀罢了。像费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她嫁进去,表面看着风光无限,背地里受的委屈可多得很。” 凌楚知道赵雨竹心里不平衡,忽而弯了弯唇,道:“赵姐,听说你和徐家的三公子也都见过家长了准备谈婚论嫁了。你和殷酥酥,一个是徐家的准儿媳妇,一个是费家的大少奶奶,豪门生活如何当然你们最有发言权。” 凌楚字里行间夹枪带棒,这是在暗讽自己也没比殷酥酥好哪儿去,赵雨竹脸色更黑,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扶了扶肩上的羽毛披风,不吭声了。 这一晚的第六十二届金鹿奖,几家欢喜几家愁,由姜成文执导、殷酥酥领衔主演的神话电影《凡渡》毫无疑问成为了最大赢家,共斩获了“最佳女主角”“最佳故事片奖”“最佳女配”“最佳配乐”等八项大奖。 颁奖典礼结束后,主办方盛情邀请殷酥酥与费家大公子一齐出席晚宴。 作为本届金鹿奖的影后得主,按理说,殷酥酥怎么都应该给主办方这个面子。但她考虑到费疑舟生性喜静低调,过去从没有过出席过类似场合的先例,便向主办方道了声失陪,将自家金主老公暗搓搓拽到一边儿,说小话。 见她这副神秘又滑稽的模样,费疑舟眼底漫着清浅的笑意,忍俊不禁,轻问:“鬼鬼祟祟把我拖到这里,又要干什么?” 殷酥酥被他的措辞呛了下,无语道:“什么’鬼鬼祟祟’。我这是想着你平时比较低调,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问问你要不要参加待会儿的宴会。” 费疑舟闻言,眉峰轻轻一挑,慢条斯理道:“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来了出公开官宣,原来夫人还记得我生性低调?” 殷酥酥:“。” 殷酥酥脸突的微热,低声嗫嚅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在公众面前有个名分,这次的公开我悄悄策划了好久呢,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那么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到。” 夜色下,她双颊娇红的模样格外楚楚动人,费疑舟瞧着她,忽而心念微动,以指侧轻轻描摹过她柔美的轮廓,散漫道:“有个名分?怎么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显得我好可怜的样子。” 殷酥酥静了静,掀起眼睫瞧他,接着便壮着胆子抬起手,轻轻握住他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五指,问:“那你开心吗?” 费疑舟莞尔,低头轻轻吻住她的眉心,答道:“酥酥,我很开心。” 殷酥酥也弯起唇。这一次,她旁若无人,手臂亲昵挽住他的胳膊,问他:“那金鹿奖的晚宴要不要一起去玩?” 费疑舟指腹轻捻了下她的耳垂,“你想参加晚宴?”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殷酥酥左右环顾了一眼,压低嗓音对他说,“我刚拿了奖,主办方特意邀请了我们获奖者都去参加晚宴,不去不太好。” 费疑舟静默两秒,道:“好,那就陪你一起去玩。” 殷酥酥惊喜地睁大眼睛:“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忽然有这种雅兴。” “我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也不喜欢无聊的宴会。”费疑舟淡淡地说,“可是谁让我这么喜欢你。”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红着脸蛋迷茫道,“你喜欢我,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费疑舟回答她:“喜欢你,所以就理所当然,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殷酥酥心里涌起一丝甜蜜,踮起脚尖,轻吻他。 * 因着费家大公子的莅临捧场,金鹿奖的晚宴变得格外熠熠生辉,费家夫妇成为了被绝对瞩目的焦点。 席间,来敬酒攀谈的上流人士络绎不绝,一波接一波。有的想和费疑舟交换联系方式,有的想借机与费氏谈些合作,还有的,则纯粹就是想跟费氏夫妇蹭个合照,发发微博朋友圈。 费疑舟对这个宴会没太大兴趣,显得意兴阑珊,但他身旁的殷酥酥却明显忙碌许多,整场宴会下来,她不仅加了好些知名导演制片的微信好友,还接到了四部大制作的邀约。 存完第七个名导的微信号,殷酥酥眉眼弯弯,开心地吃了一口水果,嚼得腮帮子鼓鼓,跟只小仓鼠似的。 费疑舟单手捏着香槟杯,垂着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忽然轻轻弯了弯嘴角,道:“看来费太太今晚心情颇佳。” “那当然。”殷酥酥朝他促狭地笑,喜滋滋道,“好多导演都说看了我在《凡渡》里的演绎很欣赏我,希望能跟我合作。” 费疑舟朝她举杯,诚挚说道:“真心祝贺你。” “谢谢。”殷酥酥跟他碰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 片刻,夜风从露台吹进来,飞扬起殷酥酥耳畔的发丝。她转眸看向窗外繁华流丽的京城夜景,忽然怔怔地开口,道:“阿凝,感觉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美好得像在做梦一样,好像生命里的所有事都在此刻圆满了。” 费疑舟深深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殷酥酥侧过头,视线又重新落在他清冷如玉的面容上,眼底泛起点点泪光,道:“我多希望时间停止,这么美好幸福的时刻,可以永远停驻不前。” 费疑舟细微地牵起唇角,伸手捋过她一缕垂在耳际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柔声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殷酥酥眸光微闪。 费疑舟轻轻抬起她精致小巧的下颌,低眸吻住她的嘴角,郑重道:“有我守护在你身边,往后余生的每一天,你都会越来越幸福。” 短短几秒,殷酥酥鼻头微涩,竟升起了流泪的冲动。 她伸手用力地拥紧了他。 晚风温柔地吹拂着,宴会厅的露台这一带静谧无声,仿佛一个完全独立的异度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交谈声与脚步声由远及近。 殷酥酥有所察觉,眼帘抬起来,越过费疑舟宽阔的双肩朝他身后望去,见是两个圈中的前辈。 凌楚和赵雨竹均是一袭华服,妆容精致美艳逼人,手持香槟杯朝她所在的方向款款而来。如此养眼美丽的组合,乍一瞧,活脱脱香港作家李碧华笔下的青白双蛇。 殷酥酥飞快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从费疑舟怀中站开半步,朝两位光彩夺目的女明星露出笑容,招呼道:“凌楚姐,雨竹姐。” “酥酥,我和雨竹找你半天,原来你躲在这儿清闲。”凌楚朝她眨了眨眼,笑着凑近过去,“今晚你是最大的赢家,恭喜呀。” 殷酥酥谦虚地笑,回答道:“谢谢凌楚姐,承蒙各位评委错爱而已。” “今晚你拿影后是实至名归,我们都都输得心服口服,你就别在这儿妄自菲薄啦。”凌楚伸手挽住殷酥酥的手臂,忽然一个眼风抛向边儿上的赵雨竹,“赵姐你说对吧?” 赵雨竹微滞,旋即挤出一个不甚走心的笑,轻飘飘道:“对呀,酥酥的演技在业内本来就有口皆碑,加上又有姜导和费总在背后坐镇,拿奖也是情理之中嘛。” 话音落地,在场几人的面色皆是微变。 殷酥酥很轻微地皱了下眉,费疑舟眼底的神色亦骤然微凉。 凌楚更是直接难以置信地看了赵雨竹一眼,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殷酥酥拿下影后,这个姓赵的婆娘提个“姜导”也就算了,还偏偏要把费疑舟也扯进来,这不是拐着弯儿讽刺殷酥酥拿奖是有后台暗箱操作吗? 就算她看不惯殷酥酥,心生嫉妒,也不能当着人的面把话挑明啊,这也太蠢了。 凌楚心里一阵发怵,察觉到周遭气氛微妙,时不时就拿眼风往殷酥酥和费疑舟脸上偷瞄,生怕赵雨竹作死连累到自己。 这时,赵雨竹视线在殷酥酥和费疑舟之间来回扫视一圈,又轻笑着开口了,以玩笑的口吻道:“对了酥酥,你刚才跟费总表白的那些话,好浪漫呀,现在网上都磕疯了,说你们是现实版的豪门娱乐圈CP,都不敢这么写。” 殷酥酥朝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回赵雨竹:“是么。” “大家都对你们的爱情故事特别好奇。”赵雨竹故作天真地歪了歪脑袋,又看向殷酥酥身旁的费疑舟,笑靥如花道,“费总,听说是梵总介绍酥酥给您认识的?能不能跟我们透露一下,酥酥是怎么追您的呀,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和心思吧?” 此话一出,旁边凌楚的表情也变得微妙几分,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看起戏。 殷酥酥抿了抿唇,不悦已形于颜色。 反观她身旁的大公子呢,脸色冷淡眉眼疏离,像是完全没听见赵雨竹的话,将这位美艳的女明星无视得彻彻底底。 费疑舟只是伸手亲昵搂住殷酥酥纤细的腰身,在她耳畔温言细语道:“起风了,你身子弱,吹了风容易着凉。我们进去。” 殷酥酥朝他笑着点头,“嗯。” 一对璧人之后便准备相携离去。 赵雨竹:“……” 被完全当成了空气,赵雨竹先是愣住,继而便气得直接失笑出声。她是一线名角儿,如今又是是澳门徐家即将过门的三儿媳,这个费疑舟如此慢待她,未免也不把徐家放在眼里。 赵雨竹不甘心在凌楚跟前丢面子,咬咬牙,又不死心地在背后出声,别有所指道:“费总,我听我男朋友说徐家和费家是旧识,两家老爷子也是老朋友。我刚刚跟您说话,您是没听清吗?” 闻声刹那,费疑舟脚下的步子倏然微顿。 赵雨竹眼底闪出一丝得意的光,暗道费家再显赫又如何,还不是要给她准婆家面子。 也不过如此。 然而,令赵雨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听完她的话后,费家大公子只是冷冷回头朝她瞥来了一眼。 费疑舟绅士而冷漠地说:“抱歉,我从来没听过什么徐家。” “……”赵雨竹目瞪口呆。 “另外,是我一直暗恋我太太,喜欢了她很多年也追了她很多年。”大公子面无表情,“她能跟我在一起,是我几辈子的福分和幸运。” 赵雨竹直接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消化自己听到的信息。 之后,费疑舟便带着殷酥酥离去了。 凌楚扶额,实在没忍住,忽然便噗嗤笑出一声。她抬起手,轻蔑地拍了拍赵雨竹的胳膊,没再说什么,踩着高跟鞋慢悠悠也走了,只留下赵雨竹脸色一阵青红一阵白地站在原地。 * 晚宴结束后,殷酥酥和费疑舟一同回到位于京城南新的费宅。 前脚刚一进家门,后脚张秀清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闺女。”电话接通,听筒那头的殷妈妈声调高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用方言道,“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你啦!看见你拿了那个金鹿奖的最佳女主角!” 殷酥酥挤出卸妆油在掌心乳化,边卸妆边笑吟吟地说:“是呀妈,我拿奖了,是影后。” “好好好!”张秀清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好孩子,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的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爸爸和妈妈打心眼儿里为你感到高兴!” 殷酥酥眼眶也变得湿润。她抬手抹了抹沁出眼角的泪水,吸吸鼻子说:“好了妈,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快别哭了,我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情,你又要把我弄哭吗……” 张秀清说:“咱都不哭。你爸高兴得不得了,刚才挨个儿给家里的亲戚们打电话,说你拿了大奖,要在咱们兰夏最大最高档的酒楼给你大摆几桌,给你庆祝呢!” 殷酥酥哭笑不得,拧开水龙头冲洗脸蛋,含混着玩笑道:“老爸这也太夸张了,家里的长辈们肯定都觉得他是显眼包,就显得他家孩子有出息了。” “显眼又咋了?我们闺女这么优秀,不该显呀?”张秀清一副理所应该的口吻,音量也随之拔高,“要不是怕扰民,咱们恨不得往身上挂个锣鼓,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我女儿有多能干呢。” 殷酥酥拿老妈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妥协,说:“得得得,你们爱怎么显怎么显,随便你们,你们开心就好。” 母女两人东拉西扯了会儿,忽地,张秀清稍微一顿,嗓音又压低几分,说:“对了闺女,你刚才在电视上说获奖感言,小费同志也跟着一块儿上台,我们也都瞧见了。” 听老妈提起这个,殷酥酥脸飞起两片红云,窘迫地支吾:“……我和他之前不一直都是隐婚吗,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把这段关系公布出来,刚好这次拿奖就顺势公开而已。” 说到这里,殷酥酥莫名有些紧张,追问:“妈,你该不会对我公开表白的事有什么意见吧?” “嗨,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在电视上秀秀恩爱,妈能有什么意见。”张秀清乐呵呵的,“我和你爸寻思着,这既然关系都公开了,之后是不是就能准备让我们抱外孙了呀 ?” 闻言,殷酥酥本就绯红的颊霎时变得更烫,瞠目结舌道:“妈,你说什么呢!我这儿正值事业上升期,怎么可能忽然跑去生孩子!” “唉,老妈也是为你好呀蛋蛋。”张秀清苦口婆心,“你和小费同志感情这么好,有孩子是迟早的事,而且你年纪也快三十岁了,早生早恢复嘛!” 殷酥酥黑线脸,“这事儿以后再议吧,不着急。” 挂断电话洗完澡,殷酥酥裹着睡袍走出洗手间,抬眸一瞧,某位芝兰玉树的大公子正靠坐在床头看书,侧颜笼在一池暗色的光线中,五官过于深刻立体的缘故,面部烙着深浅不一的影。 听见脚步声,费疑舟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镜片背后的目光落在姑娘身上。紧接着便随手把书一合,朝她伸出右手。 小姑娘乖巧得很,立刻牵住他的手,小猫似的窝进他怀里,趴在他大腿上坐好。 费疑舟将殷酥酥搂在怀里,拆开她的干发帽,修长五指从她湿润的黑发间穿过去,微蹙眉:“头发这么湿,怎么不吹干?不怕感冒吗。” “懒。”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他颈窝,蹭蹭,“不想吹头发也不想动。” 费疑舟拿这只小懒虫没辙,指腹捻着她小巧柔嫩的耳垂,宠溺又无奈地道,“去把吹风机拿来,我给你吹。” “不用。头发裹在干发帽里一会儿就干了,不用管。”殷酥酥抱住他的脖子,一双乌黑分明的眸抬起来,定定望着他,“老公,我现在就想和你腻一块儿,聊聊天说说话,别的什么都不干。” 费疑舟扬眉,指尖慢条斯理勾过她光洁纤长的脖颈曲线,散漫道:“你这个愿望其实挺好的。但是跟你腻一块儿,我可没办法什么都不干。” 姑娘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胸口位置的丝绸被发尾的水珠打湿,黏腻贴合着那段曼妙又妖媚的曲线。 男人手抚上去,太过熟练,隔着衣服捻两下,她眼眸便水润一片,扭着身子在他怀里哼出声。 费疑舟让她一扭一哼,撩得浑身鬼起火,虎口裹住她的小下巴抬起来,哑声道:“这位小姐,你这是想‘什么都不干’的样子?”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想干,明明是你不规矩……”殷酥酥又羞又气,呼吸已经乱了,眼睛雾蒙蒙的,夹着哭腔柔弱地抗议,“每次就会使劲欺负我。” 话刚说完,底下一阵凉意袭来。 殷酥酥脸红如火心跳如雷,慌里慌张地想要摁住他使坏的大手,却被他单手钳住两只纤细的腕子反剪到背后,放到了床上。 “阿凝……”她窘迫又羞赧,惊呼出声,下意识想并拢。 “嘘。” 费疑舟低头贴近她,舌尖耐心极佳地描摹过她微颤的唇瓣,嗓音性感低哑得可怕,“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认真努力的宝贝原本就应该得到奖励。” 殷酥酥捂住通红的脸蛋,只觉无语。心想这也算对她拿下影后的奖励吗? 到底是奖励她还是奖励他? 呀! 殷酥酥直接哭了起来。 这个男人在这档事上从来不知温柔绅士为何物,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到极点,回回都能变着法逼得她求生不得,作案工具也五花八门。 再之后,殷酥酥的脑子就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她眼角不断渗出眼泪,即使咬住了手指也忍不住一声接一声的抽泣,没几分钟便一下绷紧了十根莹润可爱的脚趾,让他弄得浑身绯色神思涣散,提不起半点劲。 费疑舟盯着怀里的姑娘,眼神近乎痴迷,直勾勾注视着她被暴烈疼爱后又娇又媚的模样,然后低头贴近她。 “要不要尝一下。”他啄吻着她的唇,迷恋地予以赞美,“你好甜。” 殷酥酥:“……” 殷酥酥脸爆红,羞得想死,一把伸手捂住他的嘴,低斥:“尝你个头呀!” Chapter 76 * 殷酥酥脑子是晕乎的, 迷迷糊糊扭着脖子想要躲避,可费疑舟不许她躲,大掌箍住她的下颔将她牢牢锁住,薄唇压下, 霸道又不讲理地吻住她。 他吻得很凶, 一来便直接撬开她的齿关,舌尖探进去, 在她的唇舌间蛮横肆虐攻城夺地, 亲得她舌根都隐隐发麻。 殷酥酥本就没力气, 让他这样暴烈地索吻,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两只纤细的手臂只能无助又柔弱地抱住他颈项,被动地配合。 费疑舟嘴里的气息很好闻,清冽宜人,像是在山泉和薄荷里浸泡过的某种水果。 最初的强势索取之后, 男人稍感餍足, 终于舍得在她细弱的轻哼中柔下来,卷着她,缠着她, 试图引|诱出她更情动也更可爱的反应。 殷酥酥不了解费疑舟的意图, 察觉到他吻自己的姿态变得温柔,心中也漾起浓浓的甜蜜,小舌稀里糊涂地便主动勾了他一下。 男人本就竭力克制着, 这个可爱的细微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瞬间令费疑舟眼底掀起了滔天海啸。 他稍松开她的唇,舌尖轻轻描了下她被亲得完全红肿的唇瓣,高挺鼻梁轻轻蹭了下她小巧挺翘的小鼻尖, 嗓音出口,低哑性.感得不可思议,蕴着浓浓欲|色。 “你来。”他吻着她,沙哑不容抗拒地命令,两个字音仿佛粗糙而富有质感的砂纸,放肆摩挲过她柔滑细腻的耳垂皮肤。 殷酥酥心跳飞快,脸红得几乎已失去知觉,当然知道他是要命令她做什么。迟疑羞赧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将唇轻轻地、试探地贴上他的。 温香软玉在怀,天知道费疑舟此刻经受着如何折磨,但他深谙延迟满足之道,懂得暂时的忍耐等待是为了更极致的享受与乐趣。 因此调用出最大的耐心,指尖漫不经心把玩着她羞红小巧的耳廓,等待着姑娘进一步的举动。 殷酥酥全身燥得发烫,仅是维持着与他双唇相贴,便已令她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僵持半晌,硬是不敢继续。 殷酥酥羞窘之中又感到有些挫败。 她和费疑舟结婚已经一年多,这一年多,除去她和他双方都有公务在身需要出差的日子外,她几乎每天都被他泡在蜜糖管子里,没日没夜地狠狠疼爱。 他对她的身体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喜欢探索喜欢研究,爱不释手,怎么取悦她让她快乐,他向来了如指掌也轻而易举。 可反观她呢,明明是有经验的已婚人士,却回回都被他拿捏掌控,甚至连被命令着主动亲吻他,她都紧张到手足无措。 殷酥酥越想越羞恼,一方面气愤这厚脸皮的流氓总是变着法儿欺负她,一方面又懊丧自己脸皮太薄。 思及此,殷酥酥心情不由愈发愤懑。她蒙着水雾的眸定定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忽起报复心,于是张开嘴,对着他薄润漂亮的唇便用力咬了口。 费疑舟原本还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没料到,甜软的小舌没等到,反而等来了小娇娃泄愤似的一咬。 他吃痛微怔,左侧眉峰轻轻一挑,大掌在她小下巴上惩罚性地轻拧了下,“敢咬我?” “咬的就是你。”小姑娘美眸圆瞪,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气呼呼的,“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 费疑舟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耷拉着眼皮直勾勾地瞧她,眼底漫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兴味和笑意,漫不经意地问她:“我又怎么了?” 殷酥酥卡壳半秒,脸蓦然更烫,嘟囔道:“你的嘴才……吃过,还非要我亲你,你不觉得自己太涩情了吗?” “那么甜的味道,我这是好心和你分享。”他歪理一大堆,鬼扯起来那叫一个气定神闲,指腹隔着丝绸睡袍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你觉得不好吃?” “……哪里好吃了。”殷酥酥被他折磨得快要哭,小手慌乱地想要把他到处点火的大手摁住,可护住了这儿护不住那儿,脖子根和锁骨皮肤都泛起了浅浅的粉,“费疑舟你下流!” “我觉得味道特别好。”他语气一如既往的随意散漫,字里行间也四平八稳,指尖勾起她的下颔抬高寸许,满意地观赏她眼眸涣散意乱情迷的妖态,“你也很喜欢我吃你,不是吗。” 殷酥酥咬着手指轻轻啜泣起来,面红耳赤,摇头否认,“我才不喜欢……”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食指缓慢勾勒过她纤细优美的脖颈曲线,薄唇贴近她左耳,哑声道,“明明喜欢得要命,刚才还又哼又扭地溅湿了我的鼻梁,偏偏不承认。” 这些虎狼之词殷酥酥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她羞窘欲绝,这次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羞斥道:“闭嘴,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闭嘴!” 费疑舟眼底蕴着一丝很浅的笑意,没有拂开她的手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笔直而安静地注视着她,忽然薄唇微启,轻轻咬住了她纤细瓷白的食指。 殷酥酥被他撩得人都要炸了,被烫到似的,嗖一下把手缩回来,红着脸嗔道:“你这人怎么老是喜欢咬别人的手,属狗的吗?” “纠正一下你的说法。”费疑舟指侧轻轻滑过她的耳际颈侧,语气淡淡的,“我不是喜欢咬别人,我只是喜欢咬你。你身上的所有地方我都喜欢品尝。” 殷酥酥无语,忍住对这神经质大少爷翻白眼的冲动,道:“你又来了。我是一个人,又不是一道菜,怎么能用‘品尝’这个词?” 费疑舟凝视着她娇红妖艳的面容,轻描淡写地说:“可能这个措辞不准确,但是在我看来,你确实每次尝起来的味道都不一样。” 这位大佬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怪诞古怪的金句。 这话倒是令殷酥酥升起了一丝好奇。她眨了眨眼,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贴得更近,疑惑道:“我是什么味道?” “大部分时候很甜。”费疑舟低头吻住她的脸蛋,哑声,“有时候又很辣。” 殷酥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的弦外之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瞪他,不解:“辣?什么意思?” 费疑舟莞尔,在她耳畔低低说道:“在床上的时候妖艳又火辣,勾得我神魂颠倒。” 殷酥酥:“……” 殷酥酥脸热得都快没知觉了,无奈又绝望,望着他由衷地问:“费先生,您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特别好奇这张金尊玉贵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比城墙转弯还要厚!” 这么不要脸不要皮的话,毫无压力地就能脱口而出,敢问正常人谁能做到? 听完殷酥酥的灵魂拷问,费疑舟这次微垂眸,竟难得地思考了两秒钟,方才淡声道:“我个人觉得,应该是天赋。” 殷酥酥:“……?” 费疑舟:“比如你天生脸皮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不够。而我天生脸皮奇厚,天赋异禀。” 殷酥酥被大公子这番一本真经的歪理给深深震撼了。她晶亮的眸睁得圆圆的,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半晌才眯眼正色道:“你看下次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吉尼斯给你申请个记录吧,你这脸皮不申请个吉尼斯纪录真是世界人民的损失。” “谢谢,不用了。”费疑舟礼貌而绅士地谢绝了她的提议,转而将脑袋凑近她些许,紧贴着她,柔声提醒,“老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殷酥酥迷茫地眨眼:“什么事?” 费疑舟:“我还在等你亲我。” 这位大佬有时幼稚又黏人,跟只大狼狗没两样。殷酥酥闻声被呛了呛,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说:“不是已经亲了吗?嘴唇跟你贴贴了。” 大公子将她可爱的小下巴卡进虎口,温柔地包裹起来,再缓慢抬高,轻哄:“还要舌头。” 殷酥酥被这黏人精磨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吸气呼气深呼吸,环住他的脖子,突然很认真地问:“那我亲了你,你准备用什么来交换?” 费疑舟挑眉,被她莫名其妙提出的“交换言论”引得想发笑,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她:“你想换什么?” 小姑娘琢磨两秒,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轻轻勾了勾。 费疑舟便侧过头,将右耳贴近她的唇。 殷酥酥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费疑舟听完,眉峰不由自主地又挑高几寸,调转视线看她,“你确定要换这个?” “确定,很确定。”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虽难为情,但还是朝他无比严肃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同意。”费疑舟懒洋洋地应允下来,与此同时,大掌顺着她睡裙下摆探进去,哑声意味深长地说,“今晚我承诺只要你一次。” 殷酥酥眼底再度蒙上水汽,呼吸也跟着乱了,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道:“说话算话,骗人的是小狗。” “嗯。”费疑舟的定力已濒临崩塌,眼底欲|色深浓,咬住她的耳垂,“骗人的是小狗。” * 事实证明,脸皮之于费家大公子而言确实是身外物,当狗算什么?人家完全没在怕的。 被翻来覆去狠狠折腾了整一晚,第二天殷酥酥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时,已是日上三竿的光景。 浑身上下弥漫着股羞人的酸软,她木呆呆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直到一阵沉稳有力的熟悉脚步声从卧室门外传来,她才如梦初醒,懊恼又愤然地低咒了声,拉高棉被遮住自己的整颗脑袋,不愿见来人。 黑暗中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于床畔停下。 被窝里的殷酥酥心头窝火还在赌气,压根不想搭理床边的人,自顾自翻了个身,面朝里躺好。 然而下一瞬,便让男人从被子里给扒拉出脑袋,像条光溜溜的小白鱼似的被他连人带被抱起来放到大腿上,裹进怀里。 费疑舟把浑身赤|裸的小娇娃扣在怀里紧抱住,不许她逃也不许她躲,捏着她的下巴,漫不经心道:“大中午的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慎叔他们还以为你着凉了不舒服,说要请孙医生来给你看看。” 一听这话,殷酥酥脸瞬间变得通红。她抬起雾蒙蒙的眸瞪他一眼,羞恼道:“你以为我想赖床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就起不来好不好。” 费疑舟亲了亲她的脸蛋,说:“这是因为你体力不好。之后我跟你经纪人说一下,让她多给你安排一些健身课程。” 殷酥酥闻声,只觉又羞又气愤懑不已,攥起拳头狠狠打在他肩膀上,怒道:“你少在这儿倒打一耙!明明说好了一次,你说话不算话,你是狗!” 费疑舟气定神闲地搭腔:“我哪里说话不算话了。” 殷酥酥气结,瞠目说不出话。 费疑舟更加气定神闲地继续:“是你理解有误。我说昨晚只要你一次,是我的一次,不是你的一次。” 殷酥酥:“……”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你自己太娇,身体素质也不行。”他纵|欲过后的嗓音又低又哑,性感得要命,薄唇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啃了口,“不过你不想增加健身课程也可以。跟你男人勤加练习,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殷酥酥简直要疯了,脸色也红了个透,两手往他脖子上一拢,作势掐他:“你再胡言乱语一句,我今天就谋杀亲夫,送你去见你太姥姥,你要不要试试?” 大少爷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从容姿态,就着她掐他脖颈的动作,顺势收拢十指,握住了她丝被下光秃秃的纤腰,道:“在你谋杀亲夫之前,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哭着求饶,你要不要也试试?” 看清费疑舟逐渐转深的眸色,殷酥酥缩了缩脖子,生怕这厮兽性大发,脑袋里警钟长鸣的同时,两只小手也跟着乖乖收了回来,不敢再造次。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以他的变态和禽兽程度,完全干得出来把她就地扑倒再战三百回合这种事。 小姑娘老实了,猫儿似的趴在男人怀里不再乱动,这副乖巧又娇柔的姿态落在费疑舟眼中,教他分外受用。 费疑舟手臂搂紧她,低头在她眉心处印上浅浅一吻,柔声道:“我拿了些吃的。从昨晚到现在你就没吃过东西,饿的话吃一点?” “饿倒是不饿。”她脸红扑扑的,抬起水润的眸望他,眼神看起来委屈兮兮又楚楚可怜,“就是渴。” 费疑舟闻声,顺手从床头柜上取来透明水杯,喂到她嘴边。 小丫头全身上下还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腻在他怀里,杯子递到嘴唇边上了也懒得喝,两只纤细的胳膊环住他脖子,嘟囔着撒娇:“我要你喂我。” 食指蓦然袭来一阵钻心的微痒。 费疑舟垂眸安静地注视着她,没说话。 殷酥酥指尖轻轻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线,蓦地张开嘴,轻轻在他下颔上咬了口,软声:“用嘴。” 话音未落,费疑舟已饮下了一口温水,低头准确无误捕获她的唇,将水流喂过来。 水流温热,唇舌温软。 殷酥酥闭眼迎合费疑舟的吻,软软的小舌极近温柔又无比热情,没一会儿便如愿听见男人渐浊失序的呼吸声。 终于,在将大公子挑逗得彻底失控的前一秒,殷酥酥眼底掠过一丝促狭得逞的光,伸手把他推开了。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眼底涌着漫天海啸,似要将她完全吞噬。 殷酥酥却朝他天真无邪地眨眼,笑眯眯地说:“昨天听何生说,你今天有一个重要高层会议要开,爸爸和爷爷也会去。”她说着,竖起一根纤细的指戳了戳空气,指着不远处的落地钟道,“如果我没记错时间,你最迟五分钟后就必须出门。” “……”费疑舟神色霎时微滞。 她又倾身往他贴近过来,张开嘴唇,在他精致的耳廓上轻吻了下,轻言细语地问:“老公,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费疑舟骨节分明的十指猝然收紧,唇微抿,被她拨撩得胀痛,浑身上下肌理贲张紧绷,快要炸开般。 殷酥酥贴他更紧,柔柔地问:“是不是很想要?” 费疑舟没有说话,倾身想要吻她。 然而就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殷酥酥撤身躲开了。她竖起一根食指挡在他唇边,朝他笑得一脸真诚,由衷道:“这边建议费总您去冲个冷水澡,爷爷和爸爸都在等您呢。” 费疑舟:“……” 费疑舟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挑逗他,故意引诱他,故意想看他欲|求不满地出糗。 费疑舟握住了殷酥酥的腰,盯着她,开始面无表情地思考,要不要鸽了两个老爷子再把一众费氏的高层晾在会议室,留出充分的时间,把她干到哭都哭不出来。 滴答,滴答,时间分秒流逝。 殷酥酥仰着脸蛋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不多时,费疑舟闭上双眼,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终于还是松手放开了她。 “殷酥酥,你很可以。”撂下这句话后,大公子从容而优雅地站起了身,从容而优雅地进了浴室,从容而优雅冲起了冷水澡。 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殷酥酥小姐不禁裹着被子笑瘫在床上,阴郁了数个钟头的心情也随之转晴。 哼。让这个色|狼成天欺负她。 憋死你活该! * 最后,费家大公子准时出门开会去了。 殷酥酥下午三点有个杂志的拍摄,考虑到时间还早,她慢悠悠地起床,慢悠悠地洗了个澡,慢悠悠地吃了个饭,还慢悠悠地抽空给自己做了个面部SPA,最后才慢悠悠地晃出了门。 抵达拍摄场地后,殷酥酥径直进了化妆间。 边化妆,边和经纪人梁静聊天。 对于自家艺人头一晚的高调官宣,梁静整个人还处于有点没回过神的状态,惴惴道:“你要在颁奖典礼上官宣和费疑舟的隐婚关系,怎么也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啊,幸好舆论没翻车没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吓死我了。” 听完梁静的话,殷酥酥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稍欠考虑,由衷道:“不好意思梁姐,我向你保证,下不为例,今后我再有任何想法一定会提前跟你商量,征求你的同意。” “我不是怪你。”梁静叹了口气,正色道,“你现在是一线巨星了,一言一行全都被各界关注,无数人拿着放大镜等着挑你错处,你一定要更加的谨慎小心。虽然有费家的那位在背后给你撑腰,没人敢动你,但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殷酥酥点头:“嗯嗯,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梁静说着稍微一顿,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压低嗓子道,“你昨晚忽然官宣,费疑舟没有跟你闹矛盾吧?” 殷酥酥面露茫然:“没有啊。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名分,高兴还来不及呢,跟我闹什么。” “那还算他有担当,勉强给咱们的大少爷加个十分印象分。”梁静哼了一声。 殷酥酥被她逗笑,噗嗤一声道:“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关心我,但是也请你相信我的眼光,费疑舟是我这辈子认定的男人。爱上他,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梁静很轻地叹了口气,握住殷酥酥的手,道:“我只希望他能一直对你好,一直对你一心一意。” 说到这里,梁静又是稍稍一顿,继而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道:“既然现在你们的关系都公开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孩子?” 殷酥酥被呛了下,目瞪口呆道:“姐,你说什么呢?你一个新时代女青年,怎么也跟我妈一样搞催生那一套。” “有时候说你傻吧,你又挺聪明,关键时刻怎么脑子转不过弯?”梁静蹙眉,“费家可是顶级豪门,自古以来哪家豪门大户不是母凭子贵,生个娃能帮助你巩固自己豪门长媳的地位你明白吗?” 殷酥酥对这番言论浑不在意,想反驳,但看梁静一脸严肃,又不好驳她面子,只能敷衍着回道:“嗯嗯嗯,我知道了。” 梁静一直把殷酥酥当亲妹妹,事关殷酥酥的终身幸福,她自然万分上心。看出殷酥酥不把造娃的事放心上,她心里着急得不行,思来想去一琢磨,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助自家姐妹一臂之力才行! 于是乎,当天傍晚,梁静便将一个巨大的黑色礼品盒递给了殷酥酥,神神秘秘道:“姐妹,都在这儿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秘密武器,你先试试,好用我再给你准备。” 殷酥酥:? 殷酥酥完全没把那个礼物盒当回事。当晚回到费宅,她顺手把盒子往床上一扔,拆都没拆开看一眼,便自顾自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出来一瞧,看见自家金主老公不知何时已经归来,黑色礼品盒已经拆开包装散在一旁,里头是个黑色的小椅子样物品,椅子两端还连接着几条厚实的弹力绳,看着十分稀奇古怪,不知道是个啥。 费疑舟西装革履端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正在认真端详一本说明书样的手册,眉眼如画,看得格外专注。 听见殷酥酥开门出来,他撩起眼皮直勾勾朝她望去,慢条斯理地问问:“女上位悬挂式情趣椅——你买的?” 殷酥酥:“……???” Chapter 77 * 女上位悬挂式情趣椅?这是个什么鬼? 听见费疑舟口中说出的奇怪名词, 殷酥酥人都傻了,一双乌黑分明的眸瞪得比铜铃还大,结巴着脱口而出:“什、什么椅?” 大公子手里捏着说明书,好整以暇地往她跟前一递, 懒漫又意味深长地道:“喏, 说明书上就这么写的。你瞧瞧?” 殷酥酥随后便一头雾水地走上前,从费疑舟手中把说明书接了过来, 垂了眸, 定睛细看。 只见这份说明书还挺精致, 纯彩印,纸张表面十分光滑,封面上赫赫然几个中文汉字——女上位悬挂式情趣椅使用说明。 殷酥酥:…… 殷酥酥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怀揣着某种极其一言难尽的复杂心情,颤颤巍巍再次伸出手指,翻向了第一页。 短短几秒钟, 她只粗略将第一段的内容简单看完, 整张雪白素净的脸蛋便红了个底朝天。 女上位悬挂式情趣椅,顾名思义,它是个增加夫妻闺房之乐的道具。使用方法也极其魔幻, 需要先将情趣椅上弹力绳的一端悬挂在某个高处, 然后再让使用者坐在这张椅子上。 因为这种椅子采用的都是弹力极强的弹力绳,在能确保上位者安全的同时,又能让双方都毫不费力, 直接在弹力绳的辅助下完成许多高难度动作…… 轰一下 ,殷酥酥整颗脑袋都炸了,跟熟透的番茄果实似的,手指也仿佛被烫到, 嗖一下将那本“图文并茂”的使用说明给扔到了地上,大写的嫌弃。 然而下一秒,一只修长如玉的大手便映入她视野,优雅自若地将那本说明书给重新捡了起来。 费疑舟耷拉着眼皮继续翻阅说明,眼也不抬地淡声问:“这椅子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殷酥酥双手掩面,羞窘得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满脸通红地解释:“我、我莫名其妙买这种东西做什么?这是梁姐送我的礼物,我今天下午拿到之后也没拆开看,顺手就扔车上带回来了。” “梁静送你的礼物?”闻听此言,大少爷素来平缓自若的口吻中难得地添了一丝诧异。他微抬眸,镜片后的目光漫不经心落于她娇艳绯红的小脸上,又问,“梁静送你这个做什么?” 殷酥酥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个说明书上涩情的使用说明图,身上莫名燥燥的,脸蛋也愈发滚烫,根本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只是继续捂着双颊,支吾道:“梁姐说顶级豪门都是母凭子贵,我应该快点怀孕给你生个宝宝,这样才能巩固自己费氏长媳的地位。” 话音落地,偌大的主卧陷入了片刻安静。 须臾,费疑舟慵懒地挑了挑眉,随手将说明书丢一旁,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到殷酥酥跟前,站定,继而便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摊开来。 殷酥酥余光瞄见他的举动,轻咬唇瓣迟疑了几秒,将左手放进了他掌心。 修长的指有力收紧,力道温柔而不容抗拒,牵着她轻轻一带,将她搂贴入怀。 费疑舟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颔,垂眸瞧着她,道:“那你怎么想?” 殷酥酥耳朵脖子全漫着一层红霞,不解地回望他,眨了眨眼:“什么我怎么想?” 他拇指摁住她的唇瓣,在两片滑腻的软肉上慢条斯理地碾,语调散漫,“你经纪人觉得母凭子贵,要你尽快给我生个孩子,你又是什么想法?” 男人的指腹结着一层薄而硬的茧,触感糙糙的,在姑娘嘴唇上轻抚碾磨,每次摩挲都能激起殷酥酥的阵阵颤栗。 她有点受不了,抬手轻轻捏住他瘦削冷白的腕骨,由衷回道:“我当然没有什么‘母凭子贵’的想法。我是你的妻子,即使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也只会因为一个理由,那就是我们彼此相爱彼此情浓。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绝不是豪门里勾心斗角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 费疑舟细微地勾了勾唇角,眼底笑意清浅,“你和我想法一致。” 殷酥酥伸出双臂抱住他,脑袋枕进他怀里,嗓音轻柔如梦:“你可是我最喜欢的阿凝,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的感情。” 费疑舟心念微动,低头吻住她的唇角,又轻声问道:“那你想不想和我有孩子?” 殷酥酥怔了怔,抬眸看他,迷茫道:“你这话问得好奇怪。你们这样的大家族,难道还能允许你没有孩子?” 费疑舟凝视着她的眸,绅士而平静地回答:“生活是我们在过,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如果愿意为我生育,我自然欣喜万分倍感荣幸,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充分尊重你。” 殷酥酥怎么都没想到会从这位继承人口中听见如此一番话。她诧异极了,睁大了眼睛道:“就算你愿意尊重我,爷爷和爸妈那儿恐怕也不能接受吧。” 费疑舟淡淡地说:“怎么说服各位长辈、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 闻言,殷酥酥不由大为动容,连带着鼻尖也泛起了一丝涩意。 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喜欢她迷恋她,却没有想到,他对她的爱会深刻深沉到如此地步。 殷酥酥眼眶微润,好半晌才很轻地弯了弯唇,抬手抚上他如玉的面容,发自内心地说道:“阿凝,我真的好喜欢你。很爱很爱。” 费疑舟目光眷恋地在她脸上流连,倏忽莞尔:“好巧,我也是。” 殷酥酥轻轻捏了下他的颊,面上笑意嫣然,续道:“我已经说过了,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彼此生命的延续,我当然愿意和你生儿育女。” 费疑舟眸光微沉,双臂收拢,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姑娘,没有再说话。 殷酥酥脸颊依偎在他怀里,眼底倒映着幸福的浅笑,又道:“所以你的顾虑很多余,我们当然会有孩子。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我也会竭尽全力去成为一个好母亲,以后我们共同努力,争取把我们的孩子教育成社会的栋梁,守一方水土护一方百姓,像它的爸爸一样。” 姑娘嗓音轻柔,像编织起的一场美梦。 费疑舟抱着她,须臾,蓦然很轻地笑出一声。 殷酥酥狐疑地抬起脑袋,蹙眉:“你笑什么?” “这么憧憬一家三口的生活,看来我得再加把劲,身体力行。”他低头,薄唇贴近她小巧朱红的耳朵边,“争取让费太太尽快如愿。” “……”殷酥酥无语,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羞愤地瞠目,“这么温馨纯洁的剧情,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怎么永远正经不过三分钟。” 费疑舟吻了吻她的唇,漫不经意道:“这位小姐,麻烦别对我要求太高。大晚上一回来就看到那把椅子,能和你这么纯洁地聊几句已经是我极限了。” 殷酥酥:“……” 殷酥酥听他提起“椅子”,本就通红的脸蛋瞬间更加火烧火燎,满眼的警惕和戒备,嗖的下弹开半米远,面红耳赤磕磕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那把椅子的出现纯粹是意外,你今天晚上要是敢把它用到我身上,我就报警说你家暴我!” 大公子这边已经弯腰拾起了那把情趣椅,拿在手里饶有兴味地打量。听完她的威胁,他挑起一侧眉峰,懒懒地道:“殷小姐的说明书看得不仔细啊。” 殷酥酥:“?” 费疑舟勾起嘴角,笑容温和而绅士地看向她,好心提醒:“是你‘打’我,不是我‘打’你。” 殷酥酥:“……” 这一晚,托费家某个禽兽大公子的福,殷酥酥小姐最终还是成为了梁姐牌秘密武器的受害者。 费家大少不仅智商高,动手能力也强得离谱,研究那把椅子不到三分钟,就熟练掌握了椅子的安装方法,没一会儿便跟变魔术似的将椅子悬挂在了卧室的大床正上方。 再然后,羞窘欲绝又抗拒无门的殷酥酥便让男人剥了个光,像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白鱼,被迫分开白皙的腿,坐到了那把羞人的椅子上。 费疑舟一贯钟爱看殷酥酥主导,她每一次红着小脸蹙眉,每一次甩着长发抽泣,每一次妩媚地咬着手指轻哼,落在他眼里都是最烈的毒药,催|情又致命,让他病态地痴迷至极。 不穿衣服的殷酥酥,妖艳不可方物。 纤腰翘臀,红梅缀雪。 被缚在弹力椅子上,浑身瓷白的皮肤都因过于激烈的情|事而泛起浅粉的她,更是风情万种得像个女妖精。 这种被肆意凌虐又毫无招架之力的柔弱媚态,几乎让费疑舟彻底发疯。 而殷酥酥家的金主老公疯魔的结果,就是她这个当事人直接去了半条命,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能下得来床。 殷酥酥又羞又气,怄得简直想死,甚至生出一种杀到梁姐家和她亲爱的闺蜜姐妹同归于尽的冲动。 次日,大公子也知道自己前一晚做得太过,把小姑娘给吓着了,耐着性子又是道歉又是自责,柔声哄了两个钟头,才终于勉强把自个儿的心肝宝贝哄好。 殷酥酥哭得眼睛都肿了,愤然地拿抱枕猛砸他。 费疑舟由着她泄愤,等她砸够了才把人裹进怀里,吻着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对不起宝贝,我错了。” “您哪儿会有错呀。”殷酥酥红着脸也红着眼,羞愤交织地捂住脸蛋,哭着说,“下手下口这么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你要不要看看我全身多少你的巴掌印和你啃出来的牙印子!” 她明天还有两个一线时尚刊的拍摄,现在全身被他弄成这样,让她怎么见人? 气死她了! 费疑舟低头啄吻她的泪水,嗓音低而柔,仍是道歉:“对不起,昨晚是我太失控。” “道歉有用的话警察都失业了。”殷酥酥哭得停不下来,忽然眼一瞪,气呼呼地问他,“说吧,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大公子垂眸,安静思考两秒,淡淡地回答:“任打任骂,如果你还不解气,我也可以躺平任你上。” 殷酥酥:“…………@#¥%” 殷酥酥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所震撼,两眼发黑险些晕倒,这次直接扑过去一口咬在他喉结上,羞斥:“流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耻,能不能要点脸做个人?” 费疑舟拥紧她,依旧淡淡地说:“我只想要你,脸皮对我来说一贯不那么重要。” 殷酥酥:“……” Chapter 78 * 情趣椅事件发生的当天夜里, 费家大公子临时接到何建勤的电话,说公司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赶去了费氏总部加班,殷酥酥便难得地落了个清闲, 跟梁静许小芙两个姐妹相约吃晚餐。 在微信群“富婆孵化园”里约好吃饭地点时间后, 殷酥酥又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起床洗漱。 真姐妹向来是无惧素颜相会的。 殷酥酥昨晚被某个禽兽狠狠压榨了一整晚, 着实身心俱疲, 懒得连打底都没涂, 直接洗了个澡便换身衣服出门赴闺蜜约会。 开着车一路飞驰,晚上七点整,全副武装的殷酥酥便抵达了梁静发在群里的定位地址,一家名为“四时景”的私人会所中餐厅。 进了雅间一瞧,梁静和许小芙都已经到了,俩年轻姑娘也不知正在谈论什么八卦话题, 聊得那叫一个投入, 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殷酥酥随手把自己的Hermes喜马拉雅丢旁边的餐椅上,大剌剌一屁股落座,继而便自顾自给倒了杯茶水喝, 随口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正在跟小芙说, 我送了你一件秘密武器的事。”一见八卦话题的主人翁抵达现场,梁静一脸的雀跃加兴奋,眼神也无比暧昧。 这边厢, 一听见“秘密武器”四个字,正在喝水的殷酥酥毫无防备,直接一口碧螺春喷了出来:“噗!” “看你,激动个什么劲。”梁静见她被呛到, 连忙伸手抚了抚自家宝贝姐妹的背,顺带递了张纸巾给她,笑眯眯地压低声,“怎么样,那玩意儿好使不?” 殷酥酥一张雪白的脸蓦然通红,接过纸巾擦嘴,无语地抬眼看梁静,说:“好使不好使先不说。姐,我真的特别好奇,那么变态又鬼畜的椅子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哦,我有个发小前些年创业,在我们老家搞了个成人用品自选超市,结果今年市场不景气,她的小超市上个月倒闭了,好多货都没法处理。”梁静说着,嗓音压低几分,“她那些玩意儿可都是好东西,我一寻思,这不正好适合你吗?所以就问她要了一些,除了那把椅子以外还有别的,我下回直接给你寄家里,你也省得搬来搬去。” 听完自家经纪人姐妹的这番话,殷酥酥险些没给她表演一个原地去世。她抬手扶额,足足静默了十秒钟才汗颜道:“梁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和费疑舟同志的关心和爱护,你的出发点也很好,但是我真诚建议你别出发,可千万别再送我稀奇古怪的道具了。” 光是那把椅子,费疑舟就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再来些别的,她真的怕自己会肾虚人亡,英年早逝。 “怎么了?那玩意儿不好用?我发那是她小黄超里的镇店之宝啊,销量常年高居第一。” 梁静纳闷儿地嘀咕着,视线将殷酥酥从头到脚打量一遭,注意到殷酥酥脖子上围了一方高定丝巾,不由微蹙眉,问她:“大夏天的你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做什么?不怕热出痱子?” “就是。”许小芙也在旁边附和,“酥酥,你一进门我就觉得你跟咱们在过两个季节。这么热穿个长袖连衣裙,脖子上还戴个丝巾,快摘下来呀。” 殷酥酥被口水呛了下,心虚地将丝巾又拉高几分,朝梁静和许小芙干巴巴地笑:“这屋子里不是开了空调吗,我不热,一点也不热。” “你额头都出汗了,还不热呢?”天真无邪的小芙同志丝毫没注意到殷酥酥的窘迫,说话的同时便径自伸出手,捏住了殷酥酥的丝巾一角,二话不说就往下拽,“来我给你摘!” “欸欸不用……” 殷酥酥着急忙慌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随着丝巾被许小芙扯落,她脖子上星星点点的暧昧草莓印瞬间暴露在明亮灯光下,毫无遮掩地映入在场其余人的视线。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空气瞬间陷入寂静。 两秒后,许小芙捏着殷酥酥的丝巾,诧异地低呼出声,问:“你这脖子怎么回事?” 殷酥酥脸更红,手忙脚乱地抢过丝巾重新系好,窘迫地支吾:“昨晚蚊子太多了,我又是特别招蚊子的体质,被咬得比较狠。” 许小芙更加错愕,睁着乌黑分明的大眼睛道:“原来豪宅里也会有蚊子?看你这些红印儿的规模,那些蚊子得多大啊,不会是变异过的吧?” 殷酥酥:“……” 殷酥酥沉默了。小芙同志毕竟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朋友,心灵与灵魂都还纯净得像张白纸,关于“蚊子咬人”的具体细节,她并不准备跟小芙细说,只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弯了弯唇,说:“也许吧。” 一旁的梁静却是什么都看明白了。 梁静端起桌上的茶杯呲溜喝了口,很好心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将殷酥酥从羞赧欲绝的深海里解救了出来,“咱们人也到齐了,我让服务生走菜?” 殷酥酥赶紧应声:“嗯好,我早就饿了。” 梁静摁了服务铃,菜肴陆陆续续端上了桌。 殷酥酥今天在床上瘫了大半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饥肠辘辘,拿起筷子便毫不客气地开吃。吃得正开心,听见兜里的手机叮叮一声,提示收到了新的微信消息。 她随手解锁屏幕,点开来。 梁静:【费总生猛如斯,造娃大业成功在即,恭喜。】 梁静:【小熊撒花.jpg】 殷酥酥:…… 殷酥酥黑线脸,抬头侧目,朝身旁的梁静投去幽幽一眼,随之才敲字回复:【给你一个眼神自己去体会。】 梁静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自从殷酥酥结婚,她的所有时间便被工作和金主老公占得满满当当,三个闺中密友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闲适地坐在一起聊天用餐。饭吃到一半,三个姑娘越聊越兴起,索性开了一瓶红酒喝。 看着梁静熟练地醒着酒,许小芙心里有点打鼓,犹豫道:“梁姐,我们三个人喝一瓶会不会太多呀?我和酥酥酒量都很菜。” “没事儿。”梁静语气自若,“你俩一人就一杯,剩下的都归我,不会让你们喝醉。” 然而,梁姐最终还是高估了两个菜鸡的酒量,这场姐妹聚餐的结果,就是殷酥酥和许小芙双双喝高。 因此费家大公子在接到梁静电话,匆忙于夜里十点赶往四时景私房菜餐厅时,刚进雅间大门,便看见了如下一幕: 他的宝贝老婆醉眼迷蒙脸蛋如火,正软塌塌坐在地毯上,抱着梁静的大腿嚎啕大哭,不停嘤嘤嘤,直说“都怪你那把椅子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昨晚费疑舟那个色魔摁着我做到凌晨四点半呜呜呜!你是不是要我死呜呜呜!” 梁静:“……” 费疑舟:“……”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分外尴尬。 好在费家大公子和梁姐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这种小场面,两人应付起来都不在话下。 梁静很快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包含歉意道:“不好意思,费总,酥酥有点喝多了。” “我会照顾好她的,放心。”费疑舟朝梁静淡漠而从容地点了下头,紧接着便上前几步,弯腰将地上的醉猫姑娘一把抱起,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费家大公子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梁静动了动唇,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没记错的话,自家姐妹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高过了。 也就是说,费家大少还从来没有见识过殷酥酥小姐醉酒过后的狂野另一面。 这……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就在梁静纠结之际,雅间门已经开启又合上,彻底隔绝开梁静一言难尽又带些愧疚的眼神追踪。 * 出了会所,费疑舟径自将殷酥酥抱上了劳斯莱斯清影,吩咐张叔回南新。 他垂眸打量怀中人,醉酒的小姑娘像只散发着酒香的小猫,软软地窝在他腿上,眼皮垂着,脸蛋红着,一副醉醺醺却又格外乖巧娇软的模样。 费疑舟瞧得心念微动,忍不住便低下头,轻轻在她腮边落下一个吻,低声语带心疼地道:“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 怀里的小娇娃不抬头,趴他颈窝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我哪里喝得多了,明明就一杯。” 费疑舟心下好笑,凉悠悠地揶揄,“一杯就倒,厉害。” 殷酥酥静默两秒,含含糊糊地又说了句什么,“老公,我想……” 她喝醉之后口齿有些模糊,这一次,费疑舟压根没就听清她在说什么,因而侧过头,将左耳贴近她红润饱满的唇瓣,又问:“你想什么?” 殷酥酥又咕哝着说了一遍。 费疑舟微蹙眉,还是没有听清,只好伸手轻轻抚过她滚烫如火的颊,柔声道:“我听不清楚你说话,你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 然而接下来,令大公子毕生难忘的一幕便出现了—— 小姑娘忽然伸手抱住他脖子,凑他耳边,中气十足又字正腔圆地大声吼道:“我说——费疑舟,我他妈想看你跳脱衣舞!” 费疑舟:“……?” 前排的张叔:“……?” Chapter 79 * 殷酥酥那一嗓子“我想看你跳脱衣舞”吼完, 劳斯莱斯清影内霎时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看着自家老婆娇俏绯红的脸蛋,费疑舟沉默了。 前排的张叔也沉默了。 自打陈志生被调去了殷酥酥团队后,张叔便顶替阿生成为了费家大公子的专属驾驶员, 算算日子也有近两年的光景。六百天,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苍天可鉴, 张叔平时见的所有人都对自家大少爷客气有礼毕恭毕敬, 还真没听过有人敢对自家大老板提这种要求。 脱……衣……舞…… 驾驶室内,张叔表面上强自镇定地继续开车,脑海中的思绪却已经开始神游天外,脑补出了大少爷叼着玫瑰花迈着长腿走猫步的画面。 仅仅半秒钟,张叔就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在心里羞愧地道了声“罪过罪过”。 后排区域, 费疑舟盯着怀里发酒疯口出狂言的小醉猫, 好一会儿才冷静自若地道:“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清醒得很!”酒精给予了殷酥酥前所未有的胆量和勇气,她这会儿脑子昏沉得厉害, 努力瞪大了眼睛想看清面前男人的脸, 视野中却始终像糊了团白雾,只有一个隐约而模糊的轮廓。 瞧不清楚,那就懒得瞧了。 殷酥酥心安理得地摆烂, 眉毛一皱眼一闭,继而便猛地伸手拽住费疑舟的领带,倾身贴近他,打了个酒嗝哭唧唧地撒娇:“平时不是一直说最喜欢我, 只和我天下第一好吗,还说我要什么都会给,骗我呢?我就要看你跳脱衣舞,你是不是不愿意?” 费疑舟:“……” 费疑舟一时无言。他对她向来纵容宠溺予取予求,但凡是她提出的要求,他也都会倾尽全力尽量满足。 但说实话,费疑舟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这么离谱诡异又胆大包天的要求。 “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就在他沉思缄默之际,怀里的醉猫又作起来,散发着酒香的纤软身子在他怀里扭个不停,小手也顺着他的领带往上摸,摸啊摸,覆着他凸起的性.感喉结捏来捏去,跟玩儿似的,“你是不是不想跳给我看?” 费疑舟被这妮子蹭得眸色微深,修长五指一把捏住她使坏的爪子,有力地收紧,带着几分威慑意味,沉声道:“殷酥酥,你给我消停点,不许乱动。” 听见这句话,殷酥酥动作微顿,紧接着便抬起脑袋,重新掀开重若千斤的眼帘望向他,眸子里雾蒙蒙的,氤氲着醉酒后独有的娇憨与懵懂。 费疑舟眉眼淡淡,没什么表情地她和对视,见她老实下来,便微挑眉峰,轻问,“清醒了?” 谁知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孩儿却蓦然间肩膀一垮,脸蛋也皱成了个白里透红的小包子,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呜啊……” 见此情景,饶是风里来雨里去见惯了各种大世面的费家话事人,眼中也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茫然和无措。 殷酥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好几滴都砸在费疑舟的手背上。须臾的诧异不解后,他眉心微蹙,抬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嗓音也不自觉地柔下来:“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呜呜呜,我好难过……”小姑娘双手揉眼睛,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大声,就像在幼儿园里被抢了积木的小朋友。 “为什么难过?”费疑舟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脸蛋,轻哄着又问。 殷酥酥哭得都快岔气了,眼泪鼻涕混成一团,一股脑全蹭在他冷硬又昂贵的黑色西服上,口齿不清地喊:“因为你凶我,你太过分了!” 费疑舟:“。” 费疑舟着实无奈了,勾着她的下巴垂眸定定瞧她,好气又好笑道:“这位小姐,你喝多了耍酒疯,扯着嗓子吼我让我给你跳脱衣舞,你讲不讲道理,到底谁过分?” 醉酒的姑娘才不跟色魔讲什么鬼道理,一大杯红酒给的勇气让殷酥酥化身为勇敢鲨鱼,不捏他的喉结了,转而继续往上摸,摸到男人精致冷白的右耳,卯足力气——狠狠一揪! 费疑舟:“…………” 费疑舟始料未及,被她偷袭了个结实,略微吃痛之余眉峰亦高高抬起,表惊讶。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殷酥酥,在看见金主老公的神态表情后必定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逼近,寻求补救之法。然而,醉酒状态下的她头昏眼花五官迟钝,上刀山下油锅尚且不眨眼,哪里还会怕一个区区费阿凝。 因此,对上费疑舟沉郁又耐人寻味的眸,殷酥酥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揪着他的耳朵使劲拧过半圈,大声呵斥:“不仅敢凶我,还敢跟我顶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是不是欠扁?” 费疑舟直视着殷酥酥,静默两秒后,格外冷静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殷酥酥脸蛋红得像熟透的小石榴,冷笑一声,大着舌头回他,“呵,我在替天行道!我是美少女战士,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这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遗臭万年的大魔王!给我死!” “……”初中语文学得不赖,醉成这样了还能跟他连蹦三个成语,并且都没用错,可以。 费疑舟直勾勾瞧着她,忽然嘴角微扬,挑起了一个懒懒散散又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这姑娘喝醉之后身上软绵绵的,力气也小得可怜,他被她拧着耳朵一通胡搅蛮缠撒泼撒野,疼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那头,殷酥酥也注意到了这男人脸上的笑容,眉毛不禁皱紧几分,狐疑又认真地对他说:“我要替天行道消灭你欸,你在高兴个什么劲?好歹表现得害怕一点吧。” 大公子静了静,十分配合地略微颔首,淡声道:“啊。好怕。” 殷酥酥:“……” 殷酥酥生气,哭红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往他脸上凑更近,愤然道:“哼,别以为你加了个语气词当前缀我就听不出你敷衍!你给句准话,到底跳不跳脱衣舞给我看?我告诉你,你如果不跳,那就说明你已经不爱我了变心了,我要把你的恶行发到网上去,号召广大网友谴责……” 谁知道,殷酥酥一番长篇大论还没来记得说完,对面的大少爷已经颇好脾气地接了话。 费疑舟散漫地说:“好,我跳给你看。” 驾驶室的张叔不可控制地抖了抖左边脸皮:“……” 得到这个回答,殷酥酥显然很开心,原本醺醺然的眼眸蓦然一亮,雀跃不已道:“真的?那你现在就跳!” “…………”张叔强行稳住的右边脸皮也开始抖了。 费疑舟指侧轻轻抚过她的颊,捏住她的下巴往自己一勾,薄唇随之贴近她耳侧,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言细语,半带诱|哄:“等回家。宝贝,我只想跳给你一个人看。” 殷酥酥脑子晕沉又混乱,根本没注意到男人眼底危险幽暗的光,呆呆弯起唇,朝他绽开一个由衷的笑颜,应道:“好呀!” * 张叔就这样一路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拼命催眠着自己“你不是人是个木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将醉酒的大少奶奶和疑似脑子犯愁要跳脱衣舞的大少爷给双双送回了家。 殷酥酥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在路上时便窝在费疑舟怀中睡去,车停稳后,他也没喊醒她,抱着人,径自乘电梯直达三楼的主卧。 殷酥酥后来是被费疑舟给亲醒的。 男人的吻压下来,缠绵强势又窒息,夺去了她所有氧气,缺氧造成的肺部憋胀感促使她睁开双眼,浑浑噩噩地醒过来。 视线仍是迷蒙的,看什么都不真切,她打了个哈欠揉眼睛,云里雾里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费疑舟唇贴在她脸侧,浅浅啄吻她的耳垂,轻哄着道:“起来。” 殷酥酥眼皮子在打架,困得很,完全忘记了自己吵着闹着要看他跳脱衣舞这档事,咕哝着说:“我头好晕。起来做什么?” “跳舞。” “……?” 迷迷糊糊地被牵住手,搂住腰,迷迷糊糊地被男人揽入怀中,带着站起了身。 风清云静的夜晚,卧室里未亮一盏灯,从落地窗外透入的月色清辉是唯一的光源。没有音乐也没有伴奏,她就这样被他牵引着紧密相拥,被他牵引着迈出舞步,像个被他拿住命脉绳索的漂亮娃娃,跳起无声的华尔兹。 一个清雅从容,一个踉跄迷乱。 一段双人舞进行到中途,他轻轻哼起了经典的《南国玫瑰园》,再次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个男人天赋极高技术了得,与他接吻、调情、做一切亲密的事,对殷酥酥而言都是无与伦比的享受。她此刻脑袋本就晕乎,和他唇舌缠绵了不到半分钟,她就闭上了双眼,脑袋软软枕进他颈窝,猫咪似的蹭蹭贴贴,快要睡着。 然而下一秒,殷酥酥便敏锐察觉到颈项一凉。 她脖子上的丝巾被男人摘下,随手丢到地毯上。 他鼻腔里轻盈哼着舞曲,眼睫垂低,安静又专注地凝视着她,修长如玉的十指仿佛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慢条斯理,好整以暇,又除去了她的连衣裙。 经过落地窗,费疑舟微抬手臂,指引怀中的姑娘旋转,再然后,便从背后将她抵在了透明的玻璃幕墙上。 哒一声轻响,撕裂空气。 是她的内|衣被剥落的声音。 直到此刻,殷酥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红着脸瞪大眼睛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你要求的吗。”费疑舟语调漫不经心,指尖顺着她光洁如玉的脊背往下滑,挑开那缕可怜的小布,碾磨摩挲,确认她是否准备充分,“看你老公跳脱衣舞。” 殷酥酥眼角都染成胭脂色,双腿颤得几乎撑不住身体,嗓音夹着哭腔,又娇又媚:“费疑舟你丫就是个混蛋,大骗子,只会欺负人!” “哪儿舍得欺负你。”费疑舟哼笑,指尖温柔勾起她的下巴,俯低身,从背后自上而下地吻住她,撞入得却蛮横又狠戾,“疼你都来不及。” “……”殷酥酥细白的十指抵在落地窗上,死死收拢,用力到骨节处都泛起青白,又羞又恼。想破口大骂,但大脑感知到的所有都严重超出她身体能负荷的极限,以致她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费疑舟额角青筋紧绷,指腹碾过她柔软的唇瓣,轻问:“是不是很想骂我?” 回应他的是一声小动物呜咽似的轻吟。 他便低哑地笑出声,柔声劝告:“省点力气,再晕过去可不许第二天跟我哭鼻子。” 殷酥酥:“……@#¥” Chapter 80 * 所谓酒壮怂人胆, 醉酒后的殷酥酥神勇无比,不仅提出了要看金主老公跳脱衣舞的致命要求,还指着费疑舟的鼻子将他怒斥了一通, 也算是狠狠出了口长时间被压榨的恶气。 只可惜恶气虽然出了,结局却十分悲惨。 大公子确实兑现承诺给她跳了段脱衣舞, 但脱的却不是他的衣,而是她的。所有衣服一件不剩, 还把她摁在落地窗前翻来覆去疼了个遍,活像一头荒漠里饿了好几天的野狼。 托那杯红酒的福, 殷酥酥喝高得很彻底,脑袋发晕四肢虚软, 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没有任何拒绝与反抗的余地,只能红着脸蛋咬紧嘴唇, 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绯色的眼角不停溢出泪珠。 可那恶劣的男人着实欺人太甚, 她越是忍,他越是狠, 坏心眼地变本加厉, 愈发野性也愈发强势, 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撬开醉猫姑娘倔强不服输的齿关。 小片刻光景, 殷酥酥便承受不住,防线被攻破, 仰起脑袋呜呜地哭吟起来, 浓密柔软的卷发垂在脑后,无助又脆弱地轻晃,像摇曳的黑色瀑布。 费疑舟眼睫垂低, 直勾勾注视着那张沉沦又迷乱的小脸,这副意态迷醉的娇态,几乎让他看入了迷。 他手微抬,以指侧缓慢抚过她滚烫的颊,低头吻住她的眉心,紧抵着她轻问:“下次还想看我跳什么舞,宝贝?” 他纵|欲时的嗓音磁性又沙哑,与平日的清冽冷凝截然不同,像醇厚的酒与大提琴和弦,每个音符都被具象化,粗砂纸一般摩擦过她耳侧皮肤,性.感得让她害怕。 殷酥酥这会儿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穿越回数分钟前,掐死那个在车上发酒疯、大言不惭说要看费疑舟跳脱衣舞的自己——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惹一个随时可能发情又发疯的大魔头! 然而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卖。 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种的苦果,含泪跪着也只要吃完…… 殷酥酥越想越羞恼,越想越悲愤,越想越委屈,水雾氤氲的眸瞪着头顶上方那张格外英俊又相当欠扁的脸,不由哭得更凶。 见此情景,费疑舟眉头挑高几分,指腹在她下巴上慢条斯理地摩挲,复又往上几寸,轻摁住她被吻得微肿的唇瓣,拂去一滴淌过她嘴角的泪,语气慵懒散漫又恶劣,“哭成这样,你有这么爽么。” “……”殷酥酥简直要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连贯使用语言抨击这狗男人的无耻,索性恶向胆边生,直接扣住他的脖子拽下几分,吻住了他。 费疑舟蓦地微怔。 她刚喝过红酒,葡萄酒的甜香还残留在她的唇齿之间,香浓又醉人。这个吻来得很突然,还夹杂着少见的热烈与勾|引,青涩的小舌大着胆子从他齿缝间钻入,缠住了他的舌,轻轻一挑。 费疑舟眸色愈发沉,懒漫地任殷酥酥自由发挥玩了会儿,然后便反客为主,霸道地回吻她。 然而,就在这时,出乎大公子意料的事再次发生。 正被他肆意疼爱的,连吻都甜美又绵软的猫,竟忽然用尽全力,狠狠地反咬了他一口—— 嘶。 费疑舟闭着眼,眉心微拧。他察觉到了舌尖袭来的刺痛,与此同时,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开,在他和她缠绵的唇舌之间。 费疑舟猛一下睁开了眼睛,瞳色反常,暗沉如墨,直直盯着殷酥酥近在咫尺的脸蛋。 她双颊的颜色艳丽如火,小巧圆翘的鼻尖和白皙锁骨皆被浓烈的情潮蒸成了浅粉色,眼里亦全是湿润的水汽,看上去格外的柔弱可怜。偏偏就是那双楚楚含水的眸,此刻正有些志得意满地瞧着他,好像在为刚才那出得逞的恶作剧感到自得。 四目相对,气氛为妙。 两秒后,费疑舟看见怀里的小娇娃居然还冲他眨了眨眼睛,非常幸灾乐祸又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老公,你嘴巴破了。都流血了欸。” 空气一阵寂静。 费疑舟双眼瞬也不离地盯着她,片刻,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然后退出,浅浅笑起来。 这头,殷酥酥浑身不可控制地颤了下,本来还挺高兴,觉得自己小小地报了一仇,正兴高采烈地等着看金尊玉贵的冷月吃瘪出糗,却万万没想到,冷月的糗样没等来,反而等来了一抹光风霁月的笑。 殷酥酥:“……” 这一笑,直接把殷酥酥给笑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眼中的得意和幸灾乐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退下去,紧接着便被迷茫所取代。 怎么回事。 这人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毛病吗,精神状态不正常?被咬流血了还能笑得这么温和绅士好脾气? 而且,他嘴角挂血冲她温柔浅笑的画面,养眼是真的养眼,诡异惊悚也是真的诡异惊悚。 就跟那种悬疑片里智商超高的变态杀人犯似的。 殷酥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是疑惑又是惴惴不安,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头顶上方的大少爷却已有了新动作。 只见费家大公子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脸蛋上,冷白色的修长食指抬高几分,骨节微曲,逝去了嘴角的血丝,动作说不出的优雅。随之冷静又温雅地问她:“什么味道?” 殷酥酥:? 殷酥酥一时半会儿参透不了这位大佬的心思,相当茫然地问:“什么什么味道?” “我的血。”费疑舟淡淡地说。 “……” 血什么味道? 这是什么阴森又变态的问题。 殷酥酥卡壳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对面,费疑舟看她的视线沉得愈发暗。他瞧着她,很随意而散漫地歪了下脑袋,温言细语地又问:“觉得好吃吗?” 殷酥酥发现,自己的思维和她家金主老公这会儿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交流十分困难。她只好又不解地提出疑问:“什么好吃吗?” “我的血。”费疑舟继续温和地说。 “……”听听这问的什么话,能再奇葩一点吗。 这一回,殷酥酥深深地沉默了。纵是醉酒之下脑袋再昏沉不清醒,她此刻也已经感觉到了弥漫在费疑舟四周的气场,魅惑又危险,于是选择了低下脑袋不予作答。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男人一把抱起放在了落地窗旁的书桌上,连带着下颔也被抬高,迫使她重新看向他。 费疑舟垂眸看着她,继而低头吻了吻她湿润的眼尾皮肤,淡淡开口:“我在问你话,我的血好吃吗?” 殷酥酥齿尖扣住下嘴唇,眸子瞪着他,琢磨不透他这个问句背后的用意,也弄不清每个回答对应的结果,只能谨慎地继续缄默。 费疑舟眉峰微抬,不再催促也不再执意要一个答案,长臂漫不经心勾起她白皙的腿,置于腰腹人鱼线的两侧。 殷酥酥喉咙深处顿时溢出声闷哼,张开双唇狠狠咬住了他紧实宽阔的肩,既是情难自已,也是报复泄愤。 可下一瞬,费疑舟便又重新吻住了她,疾风骤雨般,强硬至极,一来便将她呼吸全部吞噬,亲得她喘不过气。 殷酥酥眉头用力皱起来。 他舌尖被她咬破,还在渗血,腥甜的铁锈味随着这个吻渡入了她口中,如此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地纠缠,混着他血的味道,着实疯狂得令人难以招架。 没过一分钟,殷酥酥便转动脖子挣扎起来,哽咽地哀求:“阿凝,我呼吸不过来。” 他要得强势,亲得暴烈,殷酥酥觉得如果再不阻止,她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在他怀里。 “殷小姐让我流了血,就必须记住我血的味道。”费疑舟嗓音沉而哑,耷拉着眼皮瞧着怀中人,瞧着她意乱情迷完全沉沦的模样,薄唇徐徐摩挲过她炽烫的脸蛋,“再问你一次,好吃吗?” “有什么好不好吃的。”殷酥酥泪眼婆娑,哭得停都停不下来,委屈地嘟囔,“本来就不是食物。” “那我换个说法问你。”费疑舟如画的眉眼平静从容,令人根本想象不出,他这会儿正恶劣到极点地拼命欺负她,指腹描过她的下唇,“你喜欢我血液的味道吗?” 殷酥酥头昏目眩,抽泣着应他:“不喜欢。” “答案错误。”费疑舟轻嗤,惩罚性地给了她一下,“重新说。” “……”殷酥酥被他逼得快发疯也快抓狂,泪如泉涌,为求自保只能一秒改口,断断续续地说:“喜欢,我喜欢。” 闻声,男人终于满意地勾起唇,爱怜地吻去她泪珠,柔声,无比虔诚又偏执病态地道:“酥酥,我要你记住我的一切,也喜欢我的一切。” * 次日上午,刚从睡梦中转醒的梁静翻了个身,正巧听见枕边的手机响起一声,叮叮。 梁静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解锁一瞧,看见是殷酥酥发来的新微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前有椅子,后有红酒,姐妹我和你无冤无仇,何故害我至斯?】 “……”梁静一脸迷茫地放下手机,挠了挠睡成鸡窝的脑袋。 咋了这是? Chapter 81 * 第六十二届金鹿奖上, 殷酥酥凭借在神话巨制《凡渡》中的精彩演绎斩获了最佳女演员后,她便一举成为了当今中国内地娱乐圈最当红的女星之一,风头甚至盖过了此前内娱最火的向雨琳。 向雨琳和殷酥酥是同公司的女艺人, 同样的妖娆美艳,同样的演技出众, 如今算是成为了彼此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对此,殷酥酥心中其实颇有几分感伤。 她觉得向雨琳这位师姐人不错, 情商高,待人也宽厚, 这一年多来也给她介绍了不少好资源。如今这种对立局面,是殷酥酥不愿见到的。 可事实证明, 殷酥酥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低估了这位大花师姐的眼界与心性——向雨琳非但没有因此疏远殷酥酥,反而还在殷酥酥拿下金鹿影后的半个月后, 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内容如下。 向雨琳:【酥酥宝贝, 恭喜你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青海这边拍戏,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 没有第一时间给你送上祝福, 希望你不要生气呀。】 向雨琳:【比心.jpg】 收到这条消息时, 殷酥酥刚陪梁静提完一台最新款的布加迪威龙, 正坐在4S店的SVIP贵宾室里和梁姐闲聊。 看着手机屏显示出的几行文字,正在喝咖啡的殷酥酥动作骤顿, 挑了挑眉, 诧异之情浮现于眼角眉梢。 梁静眼尖觉察,狐疑道:“怎么了?谁给你发消息?” “向雨琳。”殷酥酥回答。 梁静闻声也是微讶,追问:“跟你说什么?” 殷酥酥没说话, 只是随手把手机递过去。 梁静接过浏览一番,眉心略微蹙起,垂眸认真回忆了片刻后,道:“向雨琳最近的确在拍戏,是一部歌颂青藏铁路工人们伟大精神的电影,献礼片。听说取景地全都临近无人区,手机经常收不到信号,所以她应该没骗你。” 殷酥酥安静地想着什么,还是不语。 梁静复又抬手摸了摸下巴,半带惊异半带感慨地说:“你这儿刚拿影后,黑马黑空出世,整个圈子都快炸了。多少女星羡慕嫉妒恨,在背后说酸话,造谣你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勾搭上费家大少。向雨琳的表现倒是挺出人意料,果然是高学历的才女,聪明人啊,知道你背靠费家这棵大树,与其跟你为敌,不如再进一步。” 殷酥酥沉吟须臾,道:“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这份祝福总归还是可贵的。” 说完,她敲字回复过去:【谢谢雨琳姐!拍戏辛苦,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回来再聚。】 向雨琳秒回:【嗯嗯。】 向雨琳:【对了酥酥,我一个制片朋友昨天跟我联系,说他们手上有个本子,里面的女一号角色非常适合你,想把本子递给你看看。你最近有没有接戏的打算呀?还是说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殷酥酥:【什么题材呢?】 向雨琳:【以西北乡村为背景的现实向题材。】 殷酥酥本来没太大兴趣,只是出于礼貌随口问了句,但看见“西北乡村”四个字后,她眸光突地微闪,瞬间改变主意。 殷酥酥:【你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 向雨琳:【好的,那就殷老师影后给面子啦【捂嘴笑】】 殷酥酥:【哪有。是我应该谢谢雨琳姐你,你之前推荐给我的好几个本子都特别好。】 女明星之间商业互吹完,向雨琳把制片人的微信号推了过来,殷酥酥发送了好友申请,当晚便收到了那部西北题材电影的本子。 与那些流水线作业生产出的商业本不同,这个剧本的质量相当高,无论是整体故事、人物设定,还是立意,都十分贴近现实,不难看出编剧老师对西北乡村的深刻了解及其深厚的写作功底。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六零年代生长于大西北黄土高原的女孩,从名校毕业后放弃高薪工作,毅然回到家乡当起村官,帮助家乡脱贫致富。时间跨度极长,从女主角的少年时代一直写到她的老年,以女主视角切入,写出了大西北乡村数十年翻天覆地的变化,写尽了故事中各色人物的悲欢人生,也写透了平凡人的喜怒哀乐,十分引人入胜。 殷酥酥九点钟不到便洗完澡躺上了床,开始看剧本,这一看,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便看到了十点半,看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情绪激昂。 因此,当费家大公子加完班结束工作回到家时,一进主卧,便瞧见自己的心肝宝贝跟只小虾米似的蜷在被窝里,抱着手机泪眼迷蒙,小鼻子都哭得通红。 费疑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以为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径直迈着长腿走上前,弯腰坐在床边,将姑娘连人带被子地裹进怀里,垂眸注视她,语气微沉道:“跟老公说,又有谁欺负你?” 殷酥酥这头还沉浸在剧本故事里,没注意到费疑舟回来,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闻言,只是懵懵地抬起脑袋,掀高微显红肿的眼皮望向他,茫茫然道:“没有谁欺负我啊。” 费疑舟指腹轻摩着她的眼尾,触及一片湿润,嗓音便也不自觉地柔几分,问她:“没被欺负,怎么还哭成这样?” “……”殷酥酥迟迟回过神,啊了声,顿感大窘,脑袋心虚地藏进他怀里,蹭蹭,嗫嚅着小声回答,“是这样的。今天我师姐给我推荐了一个剧本,我刚才在看,发现那个本子写得特别好特别感人,然后就哭了。” 费疑舟稍顿,手指捻着小姑娘耳垂上的软肉,尝试着对她的话语进行理解归纳,“你是说,你是因为看一个剧本太感动,所以躲在被子里涕泗横流?” 殷酥酥被生生一噎,汗颜道:“喂,你不要说得这么邋遢好不好,什么叫‘涕泗横流’?能不能文明用语?” 果然是在国外长大的大少爷,母语水平真不咋地,知道个成语就随便乱用吗。 听完殷酥酥的吐槽质疑,费疑舟眉峰一挑,逮着她小巧柔软的耳垂轻轻一捏,懒漫道:“你要不要去照一下镜子,堂堂一个粉丝千万的女明星,哭得整张脸蛋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我没说你‘鼻涕乱飞’,用‘涕泗横流’已经够文明也够委婉了。” 殷酥酥:“……” 殷酥酥大囧,白皙的双颊让他几句话说得通红,窘迫不已地抬手捂住鼻子,支吾道:“麻烦你扯张纸巾给我,我要擦鼻涕,谢谢。” 费疑舟微侧身,随手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殷酥酥把纸接过来,裹住自己的鼻尖区域使劲揉了揉,正要用力擤时,动作忽顿,一双微红晶亮的眸望向他,尴尬地小声道:“要不你先去洗澡,或者去衣帽间换衣服?我要擤鼻涕。” 费疑舟饶有兴味地盯着她,道:“都老夫老妻了。当自个儿男人的面擤个鼻涕都不敢?” 殷酥酥更囧,嘟囔着回:“老夫老妻又怎么样,哪个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没点儿偶像包袱,我想维持自己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而已。” 这话引得费疑舟笑。 这个姑娘的身上永远有一种魔力,治愈又温暖,这一整日的疲惫,被她傻乎乎的轻描淡写两句话给一扫而光。 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这才漫不经心道:“你傻不傻。你可是十万网友票选出来的‘哭戏最美女演员’,流起眼泪来我见犹怜,比仙女下凡还漂亮,哪儿来的鼻涕。” 殷酥酥一呆,随之睁大了眼睛看他,“你说我流鼻涕是逗我的?” “嗯。”费疑舟懒懒地回。 “……”殷酥酥差点心梗,怄得抬手重重打了他一下,气呼呼,两边腮帮子小松鼠似的鼓起来,“你这张嘴,每天不是在说骚话就是在插科打诨跑火车,耍我就这么有意思吗?” “嗯。”费疑舟闭上眼,将棱角分明的下颔枕在她毛茸茸的脑袋顶,继续懒懒地回,“特别有意思。” 殷酥酥被呛住,无语了,郁闷得简直不想再搭理他。不爽地挣开来,正要继续看她的剧本,又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唰的抬头,重新看向床侧那个西装笔挺的矜贵公子。 殷酥酥:“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 费疑舟看她一眼,“什么什么。” 殷酥酥格外茫然地道:“你说十万网友票选我是最美哭戏女演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这个当事人和我团队怎么都不知道。” 大公子脱下西装外套丢一旁,一只手扯开领带,另一只手把她从被子里给扒拉出来,口吻冷静自若:“上个月十五号晚上,投票发起人是一个叫‘卿本瓜人’的营销号,平台包含微博和豆瓣。这次票选结果热度不算高,只在微博文娱榜上挂了两小时又二十四分钟,最高排名也只到了第十四。” 殷酥酥差点被口水呛死。 听完大少爷这番回答,她着实是目瞪口呆,震惊得连自己身上的睡袍是何时被剥落的都没发现。 她被他放倒在了床上,怔怔望着他,好几秒才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是不喜欢上网冲浪吗?为什么会忽然对这些无聊的八卦评选这么了解?” 费疑舟闻声轻嗤,埋头吻住她的唇,在她唇瓣上惩罚性地轻咬一口,道:“因为很久以前,有人嫌弃我年纪大不上网和她有代沟。” 殷酥酥:“。” 费疑舟:“为了消除和我心肝宝贝的代沟,我要求自己每天上网吃瓜半小时,坚持到她退休为止。” 殷酥酥:“……?” “虽然你可能会很感动,但也不用太感动。”费疑舟调子慵懒,自顾自地动作,“我这人不喜欢吃亏,付出的所有,都必须得到相应的报酬。” “……???” 殷酥酥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惊觉男人修长的指碾过两瓣,玩儿似的轻挑,再分开。 她顿时颤巍巍地娇哼出声,雪白小脸涨得通红,说话都变得异常艰难,断断续续道:“我剧本还没看完呢。你干什么?” 费疑舟回答:“拿我每天上网吃瓜半小时的报酬。你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 殷酥酥快吐血,又一次抓狂得想骂人,强行抓住最后一丝理智跟他争辩,抽泣着道:“这又不是我要求的,费阿凝,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唔!” 下一秒,费疑舟已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将她所有声音全都堵回了喉咙,低沉沙哑地朝她轻语,道:“我饿的时候讲不了道理。酥酥,喂我。” “@#¥%!” Chapter 82 * 向雨琳推荐的献礼片《黄土的女儿》, 剧本写得精彩非常,深得殷酥酥喜欢,次日读完全部剧本后, 殷酥酥便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潮,致电梁静, 表示自己很希望接下这部戏,出演女主角陈秀水一角。 梁静对自家艺人的想法一贯尊重, 有了殷酥酥这句话,她很快便联系到《黄土的女儿》制片人, 转达了殷酥酥对剧本的赞赏。 对方欣喜不已,当即组下一场局, 热情邀约梁静同殷酥酥洽谈详细事宜。 见面时间定在这周末下午的两点钟。 也巧, 这一天刚好是费家六小姐费雯曼的生日。 早上八点多,殷酥酥还困得不行, 抱着棉被在床上翻了个身, 正准备继续和周公老先生畅聊演员是怎样炼成的, 却冷不防让人给揽住腰身搂过去,陷入一副冷冽又熟悉的胸膛。 肌肤相亲, 男人修劲紧实的肌理放肆摩挲她一身的水嫩, 亲昵暧昧得教人心颤, 几乎是瞬间便将殷酥酥吓醒。 她眉头拧起一个结, 在费疑舟怀里抬手揉眼睛,含混地咕哝道:“累死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你不要吵我。” 因她揉眼的动作, 覆在身上的深灰色绸缎被滑下寸许,露出姑娘雪白光洁的肩颈,上头遍布着星星点点的草莓印, 直白暗示出两人头天夜里的战况有多激烈。 费疑舟双臂有力收拢,从后头将怀里的姑娘拥紧,听完她的话语,他十分善解人意地保持了安静,既不睁眼也不出声,只是熟稔寻到某处,修长如玉的指尖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玩儿似的。 昨儿被男人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殷酥酥这会儿敏|感至极,绸缎被子摩擦皮肤都会让她颤|栗,哪里受得住如此拨撩。 她脸蛋滚烫,微张的唇瓣里发出两声猫儿似的呜咽,终是羞恼地睁开眼,抓住自己身上变着法儿使坏的大手,送到唇边咬了口。 费疑舟略微吃痛,挑了下眉,手指顺势捏住她两边的腮,将她的脑袋转过来,面朝她。 小姑娘双颊绯红,颜色艳丽犹如被火烧过的晚霞,小巧的下颔嵌入他虎口,整张脸不足他巴掌大,一双乌黑分明的眼眸也湿漉漉的,像森林里迷路的鹿,看上去柔弱可怜楚楚动人,轻而易举便催发出他内心深处的破坏欲。 食指处袭来一阵微痒,钻心似的。 费疑舟眼底的光很沉,平静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问:“你咬我干什么。” “你说呢!”殷酥酥眼睛睁得溜圆,瞪着他,整个人像只快要炸毛的猫,羞恼又委屈,“最近我每天白天都有工作,已经够累了,你也不知道心疼我一下给我放个假,每天都拖着我昏天暗地乱搞!” 费疑舟:“……” 话音落地,主卧里沉默了大约三秒钟。 费家大公子直勾勾盯着她,直至落地钟的秒针走到第四格时,他才终于开金口,淡淡地说:“你这段时间工作忙很辛苦,我当然知道,也当然心疼你。” 殷酥酥哭笑不得:“是吗,那请问这位先生,您老人家对我的‘心疼’具体体现在哪里?” 费疑舟慵懒自若地回答:“体现在每个晚上。” 殷酥酥:“?” 殷酥酥不解:“什么意思?” 费疑舟继续慵懒自若地说:“有相关研究表明,生理高|潮可以使人身心得到巨大放松,次数越多效果越好。你每天晚上和我‘昏天暗地乱搞’一下,可以有效地缓解压力调节心情。” 缓解压力?调节心情? 有事吗? “……”听完这位大佬的话,殷酥酥着实目瞪口呆。她震惊地望着他,抬起右手捂住了胸口,有种快要心肌梗塞的感觉。 片刻,殷酥酥捏紧了拳头,忍住杀人的冲动,弯弯唇,朝他漾开一个这辈子最温柔和善的微笑,道:“照您这说法,我是不是应该跟您说声谢谢?谢谢您诚挚的关心和爱护?” “那倒也不必。”费疑舟食指轻轻缠起她一缕黑发,送到唇边轻吻,懒漫地说,“夫人不用对为夫这么客气。” 话音落地,殷酥酥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用《武林外传》里郭芙蓉的经典台词给自己做心里疏导: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结婚一年多,这骚男人的脸皮有多厚你也不是才知道,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算了吧! 杀人犯法。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没脸没皮的禽兽自有天收! 就这样,殷酥酥足足催眠了自己半分钟,然后才睁开双眼,重新心平气和地看向某个厚颜无耻的大少爷,皮笑肉不笑道:“你的出发点很不错,但是我由衷建议你不要出发,这种每天晚上‘放松身心’的方式我并不是很需要。” 闻声,费家大少垂了眸,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接着便点点头淡声道,“好的,你的想法我了解了,并且我也会给予十二分的尊重。” 殷酥酥听完一怔,脑门儿上再次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咦?这就反思了? 这外表矜贵绅士内心偏执变态的色魔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 然而,就在殷酥酥狐疑诧异之际,大公子又意态闲闲地说了下一句:“以后我都尽量白天跟你做。” 殷酥酥:“……” 正常人跟变态果然是无法交流的,纯粹浪费口舌浪费表情。 殷酥酥无语,懒得再听这厮东拉西扯,被子一裹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穿拖鞋。 费疑舟微侧眸,一眼便看见姑娘垂于床沿下方晃来晃去的小腿肚,光秃秃的脚丫白嫩小巧,带几分软糯的肉感,看上去极其可爱。 他勾了勾嘴角,也跟着起身下床,随手捡起一只女士家居鞋,弯腰替她穿上。 这举动于殷酥酥而言,显然已不算陌生。她坐在床沿上,翘着脚,垂着眸,视野中,男人屈起一只大长腿半跪在自己身前,眉眼如画神色安静,说不出的养眼。 她忍不住抿嘴笑,心头甜蜜温暖,方才郁闷的心绪也在眨眼间便由阴转晴。 费疑舟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道:“偷笑个什么劲。心情好了?” 殷酥酥被呛了下,睁大了眸子脱口而出:“你头顶长了眼睛吗,怎么知道我在偷笑?” “猜的。”费疑舟随口应。 她太简单纯粹,而他太复杂深沉,这样的他要看透一个白纸般的她,实在轻而易举。 殷酥酥抿了抿唇,忽而下巴一抬,傲娇地嘟囔道:“你别以为我就消气了,大早上被你吵醒,我还是很不高兴。” “嗯,知道我宝贝儿不高兴。”费疑舟笑,替她穿好两只鞋子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柔声道,“想老公怎么哄你?” 殷酥酥眼珠子转了一圈,说:“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聊了几句,殷酥酥起身进了洗手间,费疑舟则进了衣帽间更衣。 殷酥酥打开电动牙刷刷牙,刷着刷着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门外,稍稍拔高音量说:“老公,今天下午两点我有事,要提前走,中午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嗯,知道了。”费疑舟下颔优雅地微抬,十指系上温莎结,“忙完工作给我电话,我去接你一同回祖宅,为小六庆生。” 殷酥酥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猛地一拍脑门儿,说:“幸好你提醒了我,差点忘了今天是曼曼生日!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我放在书房的抽屉里了,凝凝你记得帮我带上。” 费疑舟扬眉,语气温和而宠溺,瞧着她道:“知道你是个小迷糊蛋,东西我早就放车上了。” 殷酥酥囧,朝他笑得一脸狗腿,甜声道:“谢谢老公。” * 下午两点整,殷酥酥与梁静准时赴约,在京城城东某高档咖啡厅见到了《黄土的女儿》制片人。经过一番沟通,双方很快便形成口头协议,基本定下由电影女一号将由殷酥酥出演。 会面顺利且愉快,约莫两个钟头后,殷酥酥这边的工作结束,借上洗手间的由头给她的金主老公打了个电话。 因今日是费雯曼生日,何建勤乖觉,并未给自家老板安排太多工作与行程。因此费疑舟下午四点就下了班,抵达咖啡厅附近等候自家宝贝老婆。 接到殷酥酥后,夫妻二人便一同乘车前往费氏祖宅。 费雯曼生日派对的开始时间是晚上七点半,除自家的一众兄弟姐妹外,六小姐还邀请了一些名媛圈的朋友。殷酥酥和费疑舟到祖宅时时间尚早,大多数宾客还没到,只有费闻梵费云琅和寿星小六闲坐在露台上打三排。 跟弟弟妹妹随意打过招呼,费疑舟领着殷酥酥往主楼方向走,去见爷爷和费家二老。 日暮西山,夕阳悬在世界的最西方。 费疑舟牵着殷酥酥的手走在羊肠小径上,忽地侧眸看她,问:“你对我们的婚礼有什么想法。”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怎么忽然说这个?” 费疑舟回答:“爷爷找人算过日子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婚期应该就在一个月之后。” 殷酥酥有些羞赧地笑,双颊微热,说:“都领证这么久了,婚礼只是一个给宾客们看的形式,我其实并不太看重。” “可是我看重。”他说。 “……”她蓦地怔愣。 “你是我的挚爱,是费家的长媳,自当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费疑舟注视着她,眸色深不见底,“酥酥,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包括一场最盛大也最浪漫的婚礼。” Chapter 83 * “我要给你最好的一切, 包括一场最盛大也最浪漫的婚礼。” 夏季的傍晚微风柔和,绿植的枝叶随风轻舞款款摇曳,偶有几片花瓣飞落, 淡雅的清香弥漫进空气。 费疑舟与殷酥酥携手走在小径之上,他话音落地, 她定定望着他,仍有几分回不过神的怔然。 片刻没等来姑娘的回应, 大公子唇畔扬起一个清浅的弧,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看你男人看入迷了?” “……”闻言, 殷酥酥这才如梦初醒, 当即窘迫地红了脸,朝他低嗔, “在祖宅里都这么不正经, 你就不怕我在爷爷和爸妈面前告你一状, 让他们收拾你。” 费疑舟从善如流:“你准备告我什么状?” 殷酥酥卡壳,一时没答上来。 费疑舟继续平静地道:“告状说我太喜欢你太迷恋你, 喜欢到必须给你世界上最好的婚礼, 还是告状说我每天晚上都不给你放假, 非要拖着你昏天暗地乱搞?” 殷酥酥:“……” 殷酥酥本就发烫的双颊登时红成了番茄色, 下一瞬便转动脖子,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 生怕这番虎狼之词被旁人听了去。确定四下无人, 她才又重新将目光落回他身上,瞪着晶亮的明眸压低嗓音,愤然道:“费疑舟, 你够了,我早上随口跟你说的一句话而已,你要翻来覆去嘲笑我几遍?” 大少爷浅色的眼瞳注视着她,整个人端方似玉,懒漫回道:“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纯粹觉得你那句话说得很形象。” 殷酥酥呆了呆,不解:“什么意思?” 费疑舟眉峰略微一挑,格外彬彬有礼:“殷小姐文学功底不俗,‘昏天暗地乱搞’,一个形容词加一个动词,短短六个字就把我们的夫妻生活概括得精准无误,说实话,我挺佩服的。” 听完这话,殷酥酥不由无力扶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真把他这番言论当夸奖。这男人坏得很,闲着没事就喜欢逗她,仿佛看她被噎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样子就是他人生的最大乐趣。 想到这里,殷酥酥的逆反情绪又上来了,忍不住气呼呼地回怼:“反正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提这六个字,一个梗玩一次是情调,多玩几次就是欠扁,把我惹急了当心我揍你。” 费疑舟眉毛顿时挑得更高,眼底兴味盎然,像是听见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夫人这是在威胁我?” “对啊。”殷酥酥仰着下巴回,“你有意见?” 费家大公子心思深沉,但这一年多的时间也不是白相处的。经过近六百个日夜的认真观察虔心研究,殷酥酥其实已经把自家老公的性格脾气摸了个大概。 他矜贵绅士疏离冷漠,但这些特质仅限于对待外人,面对她时,他就是个漂亮偏执占有欲极强的混蛋,爱她进骨子里,宠她进骨子里,不管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如何任性,他都永远纵容宠溺,不舍得真的责怪她分毫。 因此如今的殷酥酥在面对这位大佬时,胆子大了不止半点,不仅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在威胁他,还敢质问一句他是不是有意见。 一旁,瞧见姑娘带着点儿小骄矜又透着点儿小傲娇的奶凶神态,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会儿,旋即竟垂了眸,失笑出声。 殷酥酥:“你笑个鬼啊。” 费疑舟笑了几秒,复又重新撩起眼皮子看她,耐人寻味道:“结婚一年半就敢冲我呼来喝去,殷酥酥,你长进确实不小。” “过奖。”殷酥酥冲他促狭地眨眼,细白的指扣住他款大修长的大掌轻轻捏,“我这些长进,全是费先生您教导有方呀。” 两人对视须臾,须臾皆是无言。 费疑舟凝视着她灵动美艳的脸,眼底淌着清柔的笑色,好半晌,忽地轻唤她名:“酥酥。” “嗯?”殷酥酥应。 “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费疑舟嗓音低而柔,“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美。” 对上男人深邃幽沉的眸,殷酥酥心跳蓦然失序几拍,赧然地嘀咕:“记不清楚了。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每天能夸我八百遍,甜言蜜语从来不断,谁知道你说过哪些哄人的假话。” 费疑舟说:“那我现在很真诚地夸你一次,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艳若桃李,胜过大千世界的一切奇珍。” 殷酥酥心里涌起浓郁的暖甜,溪流般涓涓淌过四肢百骸,渗进她每根神经每条骨缝。 情不自禁的喜悦,令她嘴角止不住上扬,幸福得甚至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假装被晚风迷了眼,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略微哽咽地回道:“费疑舟,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费疑舟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认真聆听她下文:“什么?” 殷酥酥诚恳:“我真的好爱你。” 费疑舟:“你说过很多次了。” “……好吧。”殷酥酥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连带着脑袋也耷拉下来,心想,看来以后她要多更新自己的词库才行,不然情话到用时方恨少,翻来覆去就一句我爱你,都找不到新词儿。 “不过。” “咦?”她茫然地抬起眼。 不过什么? 男人莞尔一笑,续道,“尽管你说过很多次爱我,但每次听见,我都不胜欢喜。” * 知道今天长孙和长孙媳要回祖宅,费豫真老爷子心情极佳,早早便坐在了客厅里,边喝茶赏画,边等两个孩子来,时不时抬起眼帘伸长脖子,朝大门方向打望。 夜幕低垂时分,总算听见老申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欣喜而恭敬地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可算是来了,老先生从下午开始就坐在客厅里等你们,高兴得很。” 接着便是自家爱孙的声音,从容温和,带着几分歉疚之意:“这段时间公司里的事比较多,算起来也有一个月没来看爷爷了,惭愧。” 随着声音逐渐清晰,那阵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老爷子抬眸,一眼便瞧见自家芝兰玉树的长孙携着端庄明艳的长孙媳款款入内。 费疑舟恭敬地低眸,唤道:“爷爷。” “爷爷!” 如今的殷酥酥,再见费豫真时已没了初见时的拘谨不安,她大眼一亮,兴高采烈地迎上去,亲昵自然地握住了费爷爷苍老却修长的双手,嗓音甜甜的,“对不起呀,这段时间我和费疑舟都好忙,没能经常来看你,你千万不要生我们的气。” 费豫真笑容满面,乐得合不拢嘴,拍着孙媳妇的手背和蔼道:“爷爷知道你们俩都是大忙人,理解。只要你们心里有爷爷,偶尔能抽空来看我这糟老头子一眼,我啊就心满意足了。” 爷孙三人笑眯眯地聊会儿天,费善清和申采丽也从楼上下来了。寒暄须臾,一家子于客厅沙发落座,聊起了两个小年轻的婚事。 家里的佣人送上了茶水。 费豫真端坐于主位,端起桌上的龙井轻抿一口,继而便望向费疑舟和殷酥酥,笑眯眯道:“婚礼的日子是你们妈妈找人看过的,专程合了你们俩的生辰八字,就在下个月的月底,酥酥阿凝,你们俩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费疑舟神色淡然而执礼,低眸回话:“没有。” “我也没有。”殷酥酥笑得乖巧,转而望向费母申采丽,道:“妈妈,辛苦你们为我们操心了。” 申采丽抬手轻轻抚过殷酥酥的鬓角,温柔弯唇,说:“傻孩子,阿凝是我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一个做母亲的不为你们操心,为谁操心去?” 殷酥酥心头动容不已,道:“谢谢妈。” 申采丽接着又道:“婚礼策划我已经找好了,是伦敦的一个团队,说是经验丰富,最成功的一次婚礼案例是英国皇室的一场世纪婚礼。你们俩这两天抽个空,见见那个团队的负责人,看看合不合适,如果不喜欢再跟我说,我再重新张罗。” 费疑舟笑了下,说:“妈妈,婚礼的事您就不用费心了。” 陈彩丽感到不解:“为什么?” 费疑舟回答:“给酥酥的婚礼,事事我都想亲力亲为。” 七点多,费雯曼的生日晚宴正式开始,费宅上下灯火璀璨,长辈们三五成群拉着家常,年轻人们的娱乐项目则丰富很多,跳舞的跳舞,玩牌的玩牌。 费疑舟接到何建勤电话,去了书房开临时视频会议。 费云琅和费闻梵全程疯玩。 寿星小六忙得很,收礼物收到手软,正常晚宴,殷酥酥就只来得及和六小姐说上一句生日快乐,之后便找不到费雯曼的影子了。 殷酥酥不认识其他年轻人,端着香槟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嫌无聊,索性乘电梯去了书房,找自己正在开会的老公。 也巧,她前脚刚进书房大门,费疑舟那头的会议便结束。 他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方,挂断了视频,随手将笔记本电脑扣上,漫不经心道:“忽然跑上来找我,楼下不好玩?” 小姑娘不吭声,上前几步,绕开办公桌,自觉乖巧又腻腻歪歪窝进他怀里,趴他大腿上坐好,两只胳膊抱住他脖子,侧脸软软贴紧他胸膛。 费疑舟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软嫩的耳垂,低问:“心情不好?” “不是。”殷酥酥摇头,嘟起嘴巴在他脸颊上吻了吻,道,“只是觉得老公你好辛苦,想给你一个鼓励的抱抱。” 费疑舟好笑:“顺带送一个鼓励的亲亲?” 殷酥酥直视着他的眸,认真道:“亲亲是爱的亲亲,最喜欢你了。” 费疑舟挑眉,一手握住她纤软的腰肢,另一只手慢条斯理描了下她的唇瓣,淡淡地问:“嘴忽然这么甜,又闯了什么祸。” 殷酥酥:“。” 殷酥酥被呛了下,抬手打他一下,道:“才不是,我只是因为听见你说婚礼你要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比较感动。” 费疑舟:“这你就感动了?” 殷酥酥:“对呀。” 费疑舟:“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提前一年就写好了我们的婚礼策划案,亲手设计了现场效果图,还亲自为你画了婚纱设计图手稿,你又会如何?” “……”殷酥酥完全惊了个呆,瞠目结舌。 下一瞬,他笑,挑起她的下颔吻住她,手指沿着她礼服的下摆徐徐钻进去,懒漫地说:“这么感动,不然我帮你想个表达心意的方法。” 殷酥酥脸滚烫,呼吸一紧,眼底也氤氲起水雾,“什么?” 他薄润的唇贴向她耳边,哑声低语:“我似乎记得,很久以前,你就欠我一个书房py。” “……???” Chapter 84 * 费疑舟话说完, 殷酥酥脸红震惊,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人在他怀里,身体四肢皆被他钳制掌控, 瞬间便生出一种惶惶然又不可思议的情绪。 她向来知道这狗东西不做人,却万万没想到, 他会不做人到这个地步——这种时刻这种场合,楼下费雯曼的生日宴还在热闹非凡地进行, 宾客云集,爷爷和费家二老也就在现场, 他忽然神神叨叨把她摁在书房里提这出,脑子被门夹了吗? 殷酥酥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道:“你是不是疯了?今天是曼曼的生日, 你这个做大哥的忙完工作不赶紧去帮她庆生,不怕她生你气吗。” 费疑舟冷白色指尖沾着夜晚的微凉, 徐徐游走于她光洁纤细的背部, 语气懒漫而随意, 回她:“别拿费雯曼来当挡箭牌。她这生日会我和老四提前半个月就在帮她张罗,精心筹备, 结果那妮子就宴会开始那会儿露了个脸, 之后人影子都没了。” 他指腹的薄茧摩擦过柔滑肌理, 激得殷酥酥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她躲不开又逃不掉, 只能在他怀里鱼儿似的扭动,脸色也越来越红, 呼吸不稳地说:“我也就刚开始那会儿和她说了几句话, 后面就没见过她了。” 说到这里,殷酥酥心头也觉得古怪,两只胳膊往后一绕, 拼尽全力摁住他那双不规矩的大手,狐疑:“曼曼去了哪里?” “你问我,我问谁。”费家大公子低嗤,说话的口吻不咸也不淡,眉眼清冷,顺势单手扣住她瓷白纤细的十指,反剪在她背后,将她锁得更死,头低垂下去,“之前听老四说,这妮子前段时间迷上了深城江家的二公子,费了老大劲才把江家二少邀请来参加她的生日宴。刚才我在底下晃了一圈,没见到费雯曼也没见到江家那位。” “你是说……曼曼撇下所有宾客和咱们,跑去跟江家二少爷过二人世界去了?”殷酥酥结合费疑舟的前后文合理推测,话刚说完,忽地眉头一皱,轻轻闷哼出声。 她两只手臂被钳在背后,身子往前挺,背脊连着腰身弯成一道妖娆又柔媚的曲线。 夏季搞定礼服轻而薄,隔着一层丝滑柔软的布料,费疑舟薄唇微启,几乎自然而然地便吻住了送上门的果实,唇齿细腻又漫不经心,玩儿似的。 听见她的问句,他竟还能好耐性地搭腔,懒洋洋应声:“不知道。” 殷酥酥眉头不由皱得更紧,这次却是因为对小六的担忧。 费雯曼是费家众人捧在掌心娇养大的明珠,真正的天之娇女。她自幼的成长环境简单而优越,自然不识人心险恶。 殷酥酥和费疑舟结婚已经一年多,与费雯曼关心亲近,身为长嫂,她怕单纯可爱的六小姐会在感情之事上吃亏。 “那你还能坐视不理?”殷酥酥神情焦灼几分,挣扎道,“那江家二公子性情如何人品如何?放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小六万一被欺负怎么办?不行,我得马上去把她找回来。” 不料费疑舟却极轻地笑出声,指掌下力扣住她,说:“我这妹妹打小就心高气傲不服管,要是谈个恋爱你都要去过问,她会对你这个嫂子有意见。” 一听这话,殷酥酥也迟疑起来:“不管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都是成年人,能出什么事。”费疑舟指尖缓慢滑过她绯色的颊,道,“再者说了,你别看小六年纪小,平时大大咧咧不着调,她可比你这个大嫂鬼精,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呆得可爱。” 殷酥酥被呛了下,汗颜望他:“喂,你夸小六就夸小六,干嘛还要损我一句?上网吃瓜吃多了吗,连粉圈拉踩那一套都学会了?” “不是损你。”大公子矜平自若,旋即又微勾唇角,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腮边印上一个吻,“我这句话的重点在最后,是夸我宝贝可爱。” 殷酥酥耳根子一热,忍不住啐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成天嘴巴像抹了蜂蜜,谁信你的话谁才是傻子。” 说着,殷酥酥稍微顿了下,复又几分好奇几分忧心地问:“那个江家二公子你了解吗?为人怎么样?” “见过两次,都是在生意场上。”费疑舟神色淡淡,嘴里答着她的话,手上也不闲着。长臂环住她的细腰往身前一带,另一只手往后摩挲,寻到她晚礼服的绑带,慢条斯理地解开,“江祈有手腕有魄力,还算是个人物。” 殷酥酥一双溟濛雾色的眸眨了两下,显出几分惊异,脱口道:“江祈?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 不料话刚说完,锁骨下方猛袭来一阵刺痒——这不要脸的骚男人竟然咬了她一口! “……”殷酥酥低呼出声,脸蛋的颜色红艳如火,气呼呼地质问,“好痛!姓费的你又发什么癫?” 费疑舟轻哼了声,随手将从她身上剥落的礼服丢一旁,继而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往上一提,将她整个人放到了面前的办公桌上。 也是直到这一刻,殷酥酥才意识到这男人刚才那句话不是随口玩笑,胸腔内的心脏猛地惊跳几下,顿感心慌意乱惊惶失措。 她囧囧地,下意识抬高双臂遮挡住自己,试图隔绝开男人直白又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窘迫得将脑袋埋进胸口,不敢抬头直视他。 然而费疑舟掌心裹住她下颔,温柔又不容抗拒,将她的脸蛋重新抬起来,语气低柔平静,带几分难言的蛊惑意味:“看着我。” “……”殷酥酥无法,写满惊慌的大眼躲闪飘忽,最终还是对上他沉郁危险的眸。 两束目光对撞在一起,她睫毛轻颤,纤白的肩忍不住颤了下。 他坐在办公椅上,衣冠楚楚,矜贵冷冽,一如初见时那样高不可攀。 而她衣衫褪尽,宛如出生的婴孩,被放在桌面上任由他放肆打量审度,像一道经过层层工序精心烹制出来,等待至高无上的贵宾品尝的菜肴。 这样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令殷酥酥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羞耻,与…… 刺激。 她轻轻咬住唇瓣,不自在地挪动双腿,只觉全身皮肤都燥燥的,发烫又发痒,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正在她四肢百骸慢悠悠地散步。 就在这时,半晌一言未发的大少爷终于再次出声了。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语气说不出的绅士与和缓,温柔得教人不寒而栗:“费太太,请不要在你老公面前夸奖另一个男人,这样会让我很不爽。” 殷酥酥:“?” 殷酥酥着实迷茫了,怔怔地问:“我夸谁了?” 费疑舟冷静地回答:“江家二少爷江祈。” 殷酥酥更迷茫了,微皱眉头继续问:“我夸他什么了?” 费疑舟格外冷静地回答:“你夸他名字好听。” “……”真是大写的服。 这一次,殷酥酥足足卡壳了好几秒钟,才艰难地找回发声功能,哭笑不得地怼他:“因为我说江祈名字好听,所以你就发疯咬我一口?这位先生,拜托你能不能正常一点,那个江家少爷我连见都没见过,随口说一句话他名字好听算哪门子夸奖!” 大少爷懒得跟她玩文字游戏,低头狠狠吻了吻她的唇,带些惩罚意味:“我不管这算不算夸奖。我只知道,从你嘴里听见这句话,我很不爽,很不高兴,很吃醋。” 殷酥酥拿这个时不时就幼稚得像三岁小朋友的金主大佬毫无办法。沉吟片刻,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行行行,我道歉,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夸其他男人了。这事儿就这样翻篇,好不好?” 费疑舟摇头:“不好。” 殷酥酥被噎得干咳一声,无语:“那你还想怎么样?” 费疑舟淡淡地说:“你给我造成了精神损失,我需要补偿。” 殷酥酥简直想抓狂,抬起两只胳膊抱住他脖子,努力调用出所有耐心,假假一笑:“请问您需要什么补偿?” 费疑舟继续淡淡地说:“本来只想吃你一会儿,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殷酥酥:? 男人眉眼清冷如画,站起身,大掌扣住她,促使她在办公桌上翻转过去,背向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摆成了任他为所欲为的姿势。 双膝覆上冷硬的实木桌面,殷酥酥呈跪姿,心跳如雷,一下乱了阵脚,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般:“跟你说了这是曼曼的生日宴,所有人都在楼下,你给我走开……呀!” 费疑舟掰过她的下巴,直视着她雾气弥漫又迷离的眸,轻声道:“知道么,我最不喜欢听你拒绝我。” “……”殷酥酥眼角霎时湿漉漉一片,再无法言语。 费疑舟吻去她的泪水,病态又迷恋地说:“酥酥,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 一个钟头后,费氏六小姐的生日宴仍在继续。 费雯曼和江祈约完会,终于记起自己可爱的大明星嫂子,踩着羊皮小高跟找了一圈,不见殷酥酥人影,遂在申叔的指引下来到书房门口。 小六抬手敲门,妆容精致的漂亮脸蛋浮起甜笑,唤道:“酥酥,你在里面吗?” 一门之隔,一室漆黑。 听见费雯曼的声音后,殷酥酥惊愕又慌张地瞪大了眼睛。 她被男人深入着抵在门后,面红耳赤大眼迷离,全身皮肤都炙成了樱花颜色,生怕被费雯曼撞破书房内正在发生的荒唐事,紧张至极。 “听,小六来找你了。”看出她的忐忑,费疑舟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在她耳畔低哑道。 “……”殷酥酥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拿眼刀子飕飕刮他,羞愤欲绝。 费疑舟无声一笑,好心将肩借她,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轻语:“怕出声,可以咬我。” * 几分钟后,没等来书房内的回音,费雯曼只好转身离去,倍感不解,自言自语地嘀咕:“难道申叔看错了,不在书房吗。” 没走几步,和刚从电梯出来的费云琅费闻梵迎面相遇。 两位翩翩贵公子西装革履丰神俊朗。瞧见费雯曼,费闻梵动动下巴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你这丫头也忒不懂事了。请那么多朋友来给你过生日,你一个人跑到楼上来躲清闲?” “什么呀,我在找大嫂。”费雯曼问二人,“你们见到了吗?” 费闻梵和费云琅摇头,“没见着。” 费云琅顿了下,又挠挠头,蹙眉接了句:“大嫂不见人影,大哥好像也好一阵儿没见到了,奇怪。” Chapter 85 * 向雨琳电影拍摄结束后, 回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约同门小师妹殷酥酥见面。 向雨琳是个豁达机敏的聪明人,心胸不似赵雨竹之流那么狭隘善妒。她这两年为了拉近与殷酥酥的关系, 直接间接明里暗里给殷酥酥介绍过不少资源,每回把殷酥酥推出去, 得到的评价都是“吃苦耐劳演技好,当今内娱为数不多的好演员”。 因此, 在得知殷酥酥拿下影后大奖后,向雨琳是真觉得殷酥酥厚积薄发实至名归, 也是真的替这小师妹开心。 这天下午,向雨琳有一个通告, 要去帮自己最新代言的某国际大牌新店开业站台。赶赴目的地后, 她坐在保姆车里开始化妆造型,刚贴好一次性美甲, 便听见车门开启的声音。 满头的夹子侧头不便, 她斜了下眼风, 见是经纪人陈岳阳。 “听说你今天晚上要约殷酥酥吃饭,还要把李娇李导叫上?”陈岳阳反手将车门重新拉上, 神色之间流淌着几丝诧异和不解, 嗓音稍稍压低几分, 道, “前段时间李娇想邀请你出演她新片的女一,你介绍殷酥酥给李娇认识, 该不会是想把殷酥酥也弄进去吧?” 向雨琳任由化妆师给自己上眼影, 眼皮子垂得低低的,口吻平淡而随意,“对啊, 我就这打算。” “这不合适吧。”陈岳阳蹙眉,“你才给殷酥酥介绍了一个电影资源,这儿又要把李导也推过去。我还真就纳了闷儿了,非亲非故,你对她这么好干什么?” 向雨琳闻声,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自在的光,但转瞬即逝,下一秒她的面色便恢复往常的慵懒,故意市侩又促狭地回:“阳哥,你忘了吗,殷酥酥可是费家的大少奶奶,我对她示好,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将来能从她那儿拿回来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陈岳阳眯着眼睛盯着向雨琳瞧了会儿,忽地反应过来什么,挑挑眉,问:“琳琳,你该不会还对费家那个四少爷念念不忘吧?” 话音落地,向雨琳面上明显浮现出一丝被道破心事般的窘迫。她侧眸瞪着陈岳阳,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否认:“怎么可能!我早就不喜欢费闻梵了。” “是么。”陈岳阳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十足的人精,对于自家艺人的这一说法,他只一眼便看出她心口不一,凉凉嗤了声,“你最好是真的清醒了。我可告诉你,别被殷酥酥的童话爱情故事冲昏头脑,幻想自己和费闻梵也能修成正果。费家那位四公子和他大哥可完全不一样,一个冷情谪仙,一个多情浪子,一个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已经在费闻梵身上上过一次当了,要是再重蹈覆辙,那才真是傻得无药可救。” 向雨琳闻言,几分怔然,艳丽夺目的眉眼泛开一圈名为怅然的涟漪,好半晌才故作轻松地笑,说:“放心吧阳哥,我不会的。” 陈岳阳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意味深长拍了下向雨琳的肩,跳过了这一话题,道:“几次接触下来,我也觉得殷酥酥那姑娘人还可以,你多跟她来往也不是坏事。晚上喝酒么?” 向雨琳笑着回答:“听说这段时间李导忌酒,应该不会。” “那就好。”陈岳阳说,“饭局结束给我电话,我派车来接你。” * 晚上六点半,殷酥酥戴好墨镜口罩鸭舌帽,准时抵达跟向雨琳约好的用餐地点,京城某传统私房名菜餐厅。 刚到门口,身着制服的迎宾女郎便笑吟吟上前,询问她预订人姓氏。 殷酥酥报了个“向女士”,迎宾女郎立刻了然,摊手比了个请,恭恭敬敬将她领进了位于餐厅二楼的雅间。 “就是这里了。”迎宾女郎低眸微笑,“祝您今晚用餐愉快。” 殷酥酥含笑道谢,推门走进雅间,抬头一瞧,见向雨琳已经早早到了。而在大花师姐身旁的餐椅上,还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很惹眼的年轻女人。 对方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穿香奈儿最新款黑色长裤和同系列白色卫衣,一双腿格外长,目测身高将近一米八,整体打扮时髦而中性,模样生得也堪称俊俏,冷白肤色搭配一张雌雄莫辩的精致五官,教人一眼难忘。 此时,女人指骨修长的手端着一个青花瓷茶杯,送到唇边轻轻吹气,将浮在水面的茶沫子拂开,姿态说不出的清贵与高雅。 殷酥酥知道,这个女孩子叫李娇,是内娱这几年横空出世的黑马名导,年纪轻轻却已斩获大奖无数,被业内誉为悬疑喜剧第一人。 思索着,她脸上已经绽开灿烂笑颜,招呼道:“雨琳姐,李导,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哪有。”向雨琳笑容满面站起身,“我和李导也刚到,快坐吧。” 一番简单寒暄过后,三人落座,很快便聊起了李娇悬疑新片的事。 李娇个性冷淡,话不多,全程很少发言,大多数时候充当一个安静淡漠的聆听者。只是时不时抬起眼帘打量对面的殷酥酥几眼,眼底闪动着几丝别样的探究与兴味。 向雨琳是双方的中间人,两边都算是熟识,自然自如许多。她对殷酥酥说:“酥酥,李导的下一部新片是双女主,你之前好像没还没有拍过悬疑喜剧片,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做个大胆的尝试?” “我看过李导的很多电影,尤其是跟江舟池合作的那部《大话江湖客》,我翻来覆去看过三遍,特别欣赏和喜欢。跟李导和雨琳姐你合作,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殷酥酥语调诚恳,说到这里似乎又有些为难,稍顿了下,才续道,“只可惜我下部电影已经基本谈好了,大概十月就会开机,档期可能不太合适。” “没关系。”突地,一道清冷好听的嗓音响起,调子不急不缓,仿佛浸过寒星的泉水从人耳畔淌过。 向雨琳愣了下。殷酥酥也是一怔。 两个明艳动人的女明星同时侧过头,看向了年轻有为的女名导李娇。 李娇视线直勾勾落在殷酥酥身上,弯了弯唇,面上浮起一抹流丽而懒散的浅笑,说:“好演员是值得等待的。只要殷小姐同意合作,一切都好商量。” * 这顿饭局,殷酥酥向雨琳李娇三方聊得很愉快,初步确定了接下来的合作。殷酥酥心情格外好,临走前出于礼貌和欢喜,主动伸出双手,拥抱了师姐向雨琳和导演李娇,作为表达喜悦的告别礼。 李娇骨架修长身形高挑,殷酥酥与之身高差距明显,拥抱时,她就跟小娃娃似的被李导扣在怀里,场面颇有几分滑稽诡异。 一街之隔,劳斯莱斯清影已经无声等候多时。 车身四面的防弹车窗升得严严实实,从外朝里看,只能觑见黑咕隆咚一片。 车厢内,西装笔挺的大公子安静地端坐于后排,微侧眸,安静地注视着餐厅门口,薄唇微抿,如玉的面容阴晴莫测。 几分钟后,殷酥酥和向雨琳李娇道完别,哼着小曲儿兴高采烈地过马路,来到劳斯莱斯车前,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大约是今晚心情实在晴朗的缘故,殷酥酥并未发现男人面色的异样,也没能敏锐察觉到车厢内弥漫着的低冷气压。 她反手关上车门,看都不看费疑舟,自顾自便喜滋滋地说:“我跟你说,我师姐真是我的福星,她前几天才给我塞了个好本子,这儿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名导。李娇可是内地悬疑喜剧第一人啊,天才级别的新生代导演,我一直都很喜欢她的作品。” “想不到她居然会主动提出要跟我合作,我真的好开心哦,跟在做梦一样呢!” 话音落地,车厢内静默了大约两秒钟。 随后,费疑舟平静看着身旁的妻子,微抬右手,轻轻捏住了姑娘雪白小巧的下巴,语气听不出喜怒,也教人无从分辨任何情绪,淡然无澜:“你欣赏李娇,所以和她拥抱?” 殷酥酥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呆呆点头,“对呀。而且大家都是女孩子,抱一下不可以吗。” 费疑舟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软话的嫩肉,眸色深不见底,淡淡地又问:“你这么欣赏她难道不知道,这位天才女名导的取向小众,喜欢的也是女孩子?” 殷酥酥:“。” 殷酥酥瞪大眼,着实是人傻了:“什么?你说李娇喜欢女人?” 费疑舟说:“她对你有意思,不然不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你。” “?”殷酥酥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迷茫而又无比好奇,“她用哪种眼神看我了,我怎么完全没注意到。快给我形容一下。” 费疑舟低眸瞧着她,旋即不冷不热地嗤了声,回答:“我国语不好,形容不出来,不过我可以给你情景再现。” 殷酥酥越来越困惑了:“怎么情景再现?” 大少爷牵起唇角,朝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低头轻吻她的左腮,柔声:“你很快就知道了。” 殷酥酥:?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种阴森森又入虎穴的感觉。 * 当晚,回到南新。 车刚停稳,费疑舟便脸色淡淡地将殷酥酥一把抱起,迈开长腿走进电梯,直达三楼主卧,而后又径直进了浴室。 殷酥酥都还没回过神,头顶花洒的开关便被男人打开,温热的水流倾洒如注,瞬间将她浑身的衣衫浇湿淋透。 莫名其妙变成了落汤鸡,殷酥酥又气又恼,正想开口抗议,却忽然听见空气里响起一声布料开裂的声音——刺啦。 她的连衣裙被撕成了破布。 “费疑舟,你发神经啊!”殷酥酥脸红透,意识到情势不对,手忙脚乱地就想逃跑,“我不想陪你洗澡,你自己洗吧,我去隔壁……” 然而没来得及迈出半步,便被男人勾住腰身一把给扣回去。 她惊慌地抬眸。 看见男人身上的衬衣也已湿透,黏腻的布料清晰勾勒出紧实贲张的肌理线条,野性又危险。 费疑舟在水柱中勾起她下颔,平静温雅地说:“我不洗澡。” 殷酥酥好气又好笑:“那你扒我衣服干什么?” 费疑舟更加温雅地说:“我要洗你。” “……?” “有非分之想的人碰了我的宝贝,我真的很不喜欢。”他语调懒漫而平和,说话的同时,十指慢条斯理碾磨过她全身湿润水滑的肌肤,“我要把你洗一遍,然后再重新染满我的味道。” 红潮从脸颊蔓延向耳根脖颈,直至全身,殷酥酥挣脱不开急得半死,又在他指尖温柔又恶意地捻弄莓果时,在他怀里呜咽着喊出了声。 须臾,费疑舟低下头吻住她,绅士道:“费太太,看着我的眼睛。” 浴室里热气蒸腾,殷酥酥浑身起火,头都是晕乎的,迷迷糊糊掀高眼睫,望他。 男人的面容英俊清冷,短发湿润,水珠顺着额发滴滴淌落,底下一双眼,眸色暗沉到极点,奔涌着呼啸的欲|色和浓烈偏执的占有欲,教人胆战心惊。 费疑舟极其温柔地笑了,狠狠深碾,侵至她最深处,“看清楚是什么样的眼神了吗?” “……”殷酥酥仰起脖子,尖叫出声,大哭着辩驳道,“人家李导是个正常人,才不会有你这种眼神。” 费疑舟指尖滑过她的唇瓣,“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殷酥酥脸色潮红,被折磨得要死了,哭唧唧口不择言地大骂:“你是人吗,你明明是狗!” 费疑舟扬眉,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低哑地赞许道:“殷小姐勇气可嘉。不错,今晚你不用睡了。” “……!@#¥” Chapter 86 * 夏末的夜晚蝉鸣阵阵。慎叔道自家大少爷自幼五感敏锐异于常人, 夏季时分受院子里的蝉鸣叨扰,极易失眠,早便吩咐了费宅的佣人每晚九点钟准时将树上的蝉悉数捉去。 这会儿园林深处全人, 一把年纪的慎叔行动不利索,只能站在树下充当指挥, 年轻些的佣人则纷纷搭了梯子爬上了树,开始他夏天晚上的必备活动——抓知了。 一个刚来不久的年轻家政手上动作忙不停, 忽地想起什么,转过脑袋压低声, 对身旁的同事说:“对了。晚上的时候我看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起回来,大少爷脸色瞧着不好看。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同事姓秦, 在南新费宅已经干了七八年光景, 这儿的?人,大家伙?习惯喊她秦婶。 了新来家政的话, 秦婶边扬臂一挥, 麻利地将一只了捕入网中, 边随口回话:“不大可能。” 家政姑娘不解,狐疑地皱皱眉毛, 道:“夫妻之间, 吵架不很常吗, 为什么不可能?” “别的夫妻吵架拌嘴挺常, 可这事儿放在咱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身上,那就不常了。”秦婶回忆了一下, 道, “我一直在这个家里做事,他俩结婚这么久,我几乎就没看他起过争执, 一点儿不夸张。” 年轻的家政着实震惊了,不可思议:“世界上还有不吵架的两口子?那他俩生活在一起,?不闹矛盾的吗?” “矛盾当然有,不过谁告诉你有矛盾了就一定要吵架。”秦婶扭头看向身旁的家政姑娘,眉宇之间别有深意,“咱大少爷个有智慧的年轻人,处?夫妻之间的摩擦,自有他的法子。” 家政姑娘完很奇,凑近几分:“什么法子?” 秦婶笑,笃悠悠地回答:“当然既不伤和气,又能增进夫妻感情的法子。” 楼下的院子里众人合力齐捉蝉,热热闹闹,同一时间,三楼主卧的浴室内也不清净,热气弥漫,春意盎然。 殷酥酥身上的定礼服早就成了几缕破布,扔在浴池的地面上。 花洒没关过,水流倾泻,温热得有些烫人,但比水流?炽烫的男人霸道又热烈的吻。 她被费疑舟摁在浴室湿漉漉又光滑的墙壁上,目眩神迷耳根羞红,像暴风雨中一朵被肆意吹打的花,娇艳欲滴又无抗争之力,只能为他没有保留地绽放,任由他恣意妄为。 今晚的绅士,连吻?吝啬温柔,给予的样样?暴烈野性,她甜软的舌被诱哄着卷入他口中,吮得舌根?隐隐生疼。 殷酥酥蹙眉呜咽,怕得直往后躲,但此时他强硬蛮横宛如变了个人,指骨玉如的大掌扣住她巧粉嘟的两腮,迫使她双唇张开,在她唇齿间攻城夺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半分钟后,殷酥酥肺部残余的氧气消耗殆尽,窒息感紧随其后狠狠袭来。 她扭着脖子想挣脱开,求生般,试图逃离他的唇,汲取新鲜空气。 费疑舟便直接钳住她的下颔,将她整颗脑袋固定住,让她纹丝不能动,继续狠狠地吻她。 “你放开……”殷酥酥呼吸愈发艰难,脸色也憋得?加红,像深秋季节熟透的果实。她拼尽全力从他唇舌间找到一丝空隙,泪眼迷蒙地颤声抗议,“我?喘不上气了!” 费疑舟眉宇间神色依旧平静而清冷,但下方的眼眸深处掀着惊海啸,欲|色极重。他垂眸注视着她,食指慢条斯?碾过她完全红肿的唇瓣,轻声问:“道错了么?” 别看殷酥酥平日里个性温软随和,倔起来也一根筋,十头牛也往回拉不来。 完男人的话,她齿尖轻咬唇瓣,只觉得满心委屈羞恼无处宣泄,当即用迷蒙的大眼瞪着他,想也不想地便回道:“我又不道李导喜欢女孩子,不?无罪,我有个鬼的错。而且你光凭眼神就断定人家对我有意思,会不会太武断了?” 费疑舟应声,语气着居然十分散漫而温和,“我喜欢你,所以我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我想要你,所以我道想要一个人的眼神。那个李娇对你目的不纯,这男人的直觉,不会有错。” 殷酥酥无语,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肢并用地挣扎起来,红着脸蛋软绵绵地推搡他,道:“你给我出去,我还有个节目要录,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你发疯。” 话音落地,他不禁很轻微地挑了下眉峰,俯身轻咬住她红润细嫩的耳垂,低语道:“你难道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在开玩笑?” 殷酥酥:“……” 费疑舟:“我说过,今晚我会?你彻底洗干净,再重新染满我的味道。” 闻言,殷酥酥心头不由自主地惊跳两下,惶然又迷茫,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忽然娇滴滴闷哼一声,感觉到他撤身退离。 有些不解,又被男人环住腰身往上一抬,单手轻轻松松给举抱起来。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令殷酥酥低呼一声。双脚离地不踏实,她两只纤细的手臂下意识收拢,抱住他的肩颈脖颈,生怕他一个不如意?她摔地上。 费疑舟单手抱着她,沾着莹莹水汽的大长腿跨出浴池,径直走到几米远的洗脸台前,将她放下。 大?石质地的台面,质地冷硬,与姑娘温暖柔软的皮肤形成最鲜的反差。 她坐在台面上,被那触感冻得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般交环双臂抱住自己,慌张地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看他,磕磕巴巴色厉内荏地威胁:“费阿凝,我可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费疑舟脸色淡淡,没搭腔,留她在原处,自己转身不紧不慢地从浴室出去了。 殷酥酥:? 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殷酥酥?加茫然了,完全猜不到她这位变态又喜欢发癫的金主?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在洗脸台上呆呆地僵坐几秒钟后,她后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逃跑,遂立即行动。 这间主卧的所有家具陈设均按照费家大少的身独家定制,包括这个洗脸台。 纤细娇的殷酥酥坐在上面,两条纤细雪白的腿肚悬空摇荡,光秃秃的脚丫子根本碰不到地面。不,?准确的说,她的足尖离地面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花洒冲刷个不停,刚才费疑舟?她摁在墙上可劲儿一通折腾,浴池里水溢了些出来。 地面湿滑,她又光着脚没穿鞋,这样大剌剌直接跳下去,极有可能滑倒摔跤。 殷酥酥的性格,打贪生怕死惜命如金,没有任何冒险精神,因此她只能心翼翼地挪动,慢得像只乌龟。 然而,没等光溜溜的乌龟姐完成她的偷溜大业,费家大公子已去而复返,手里还多出一瓶红酒。 ……嗯?红酒??? 这狗东西拿红酒进浴室干什么? 难不成要在这儿跟她?酒言欢?这么的雅兴? 殷酥酥一眼注意到费疑舟手上拿的东西,眨了眨眼,下意识伸出瓷白的食指戳了戳空气,狐疑地问他:“这什么?” “一本书。”费疑舟说。 殷酥酥:“。” 殷酥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黑线脸道:“你当我瞎吗,这瓶红酒!” “道你还问。”费疑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殷酥酥:“……” 殷酥酥一阵无言,几秒才接着说:“我的意思,你为什么忽然拿一瓶红酒过来?” “这??前几送我的,说他法国酒庄今年出的一款新品,让我尝尝给点意见。”大公子语调懒漫而随意,说话的同时,他已拎着酒瓶子行至她身前。 殷酥酥越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地又问:“然后呢,你现在要干嘛?” 费疑舟耐人寻味地弯了弯唇,回答她:“品酒。” 殷酥酥觉得自己脑子实在不够用了,已经无法和这位智商的变态进行常交流,不禁抬手扶额,道:“那这和你说的‘今晚要?我洗干净再染满你的味道’有半毛钱的关系吗?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我真的有工作,你这酒我也没兴趣,你自己慢慢喝。” “别急啊。”费疑舟浅笑着回她。说着便将手里的红酒瓶举,微启薄唇将瓶塞子很随意地咬开,懒洋洋地说,“这不已经开始了么。” 殷酥酥:“???” 男人眼底的光幽暗而病态,咫尺距离,殷酥酥一眼看见,一股不祥的预感当即从心头升起。 她意识到大事不妙,已太迟,费疑舟优雅地将红酒瓶举至她头顶,缓慢倾斜。 暗红色的酒液冰冰凉凉,从瓶口流淌而出,眨眼间便漫向她全身白里透粉的皮肤。 被红酒浇了个透,殷酥酥目瞪口呆,震惊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费疑舟低眸,安静凝视着眼前的美景,眸色愈发深。 红色酒液在姑娘雪白光洁的肌?上流淌,缓慢侵占过每一寸,像红色浆果的汁,又像某种生物的血液。她沐浴其中,整个人透出一种格妖异又诱人的美态,令他移不开眼。 觉开始从身体脱离,触觉视觉嗅觉,变得尤其敏锐。 视野中,一滴酒液顺着她精致优美的锁骨往下淌,勾勒出曼妙丰盈的线条,自顶端滴落。 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费疑舟眸光灼灼,痴迷地盯着这一幕,继而便低下头,虔诚地闭上双眼,以唇舌裹覆沾了酒液的果实,卷住细尝。 葡萄酒的香气窜进鼻息,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酒液的浓甘弥漫在唇舌间,还有她无与伦比的甜,滋味极佳。 “……” 殷酥酥瑟缩,全身软成了一摊春水,没有丁点力气,只能用力抱紧他的脖子,柔柔弱弱吟出声,哭着骂道:“变态!大变态!你不仅狗,还只变态的狗!” 费疑舟由着她逞口舌之快,一会儿,等她满脸通红地消停下来,他才掀起眼皮看向她,漫不经心道:“加油,多骂几句。费闻梵送的酒还多得很,我争取今晚一口气品完。” 殷酥酥:“…………” * 次日下午。 费家?少午睡醒来,忽然想起之前有个出品人朋友想跟殷酥酥合作,问他要了微信。记起这茬后,?公子挠了挠头,随手拿起手机给殷酥酥发微信,准备征求一下自家大嫂的意见。 费闻梵:【大嫂,我有个朋友想请你拍戏,问我要你的微信号,我能推过去不?】 谁消息发出去,后头便跟了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 费闻梵:? ?公子一脸呆滞地放下手机,大惑不解——大嫂?他拉黑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他又怎么招惹自家大哥的心肝宝贝儿了啊! Chapter 87 * 陪费家大公子品了一整夜的酒, 殷酥酥着实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累个半死,恨不得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晚上。 然而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事实是她次日上午十点就要以特邀飞行嘉宾的身份录制一档明星真人秀, 早上八点半,她手机闹铃便准时响起——叮叮叮, 叮叮叮。 闹铃声声响不停,格外的扰人清梦, 成功将还处于昏睡状态的殷酥酥给唤醒过来。 被窝里的小小一团不情愿地拱了拱,又拱了拱, 紧接着,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便从里头伸了出来,在枕头旁边摸来摸去, 抓住手机, 一把缩回。 闹铃被关闭, 整个世界终于重归清净。 嗯,美好。 殷酥酥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唇, 重新闭上眼, 准备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完全把这天满满当当的工作行程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就在她再次见到周公老先生的前一秒, 一阵手机铃声又突兀响起,紧贴着她的耳朵边。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怎么会有铃声?谁这么欠扁关了她的静音! 啊啊啊! 困到变形的殷酥酥几欲抓狂, 用力皱起一双细眉,迟疑三秒,终究还是克制住暴走杀人的冲动, 眼也不睁地滑开了接听键,凶巴巴地吼了声:“喂!” 一个字,简洁明了,震耳欲聋,充分暴露出了某位一线女星饱含怒意的起床气。 听筒对面的人在听见这声“喂”后,静默了约莫三秒钟,而后便淡淡地开口,提醒道:“你上午十点要录节目,该起床了。” 这道嗓音清凌凌的,绅士平静,和弦般悦耳,瞬间令处于暴走状态下的殷酥酥怔了下。须臾呆滞后,殷小姐内心愤怒的火苗被浇了一桶油,熊熊燃烧起来,霎时变成了燎原大火,小宇宙彻底爆发。 殷酥酥羞窘又懊恼地大声吼回去:“昨天晚上做出了那么丧尽天良厚颜无耻的事,你居然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费疑舟,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不是变态也不是禽兽,你分明就是超级大淫|魔!” 彼时。 城市另一端,京城CBD费氏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区。 费氏话事人端坐在黑色办公桌背后,西装笔挺清冷如画,正在开高层会议。趁着一众高管开小组会商讨的空档,他看了眼腕上的百达翡丽,想起她昨晚说自己上午十点有工作,怕她累得赖床不起,着实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拨出这通电话,喊自家爱妻起床。 老实说,被捧在掌心的宝贝老婆忽然凶这一通,大公子是真有点委屈的。 费疑舟举着手机安静片刻,不动声色地抬眸,目光冷然不怒自威,往会议厅内扫视一遭。 底下人仍在认真讨论着方案内容,个个不苟言笑神情严肃。 嗯,不像是会偷听他讲电话的样子。 思索着,费疑舟在办公椅上微侧过身,避开一众高层,边把玩一只黑色钢笔边懒漫地续道:“可是,昨晚有人哭着喊着说她今天有工作,求我这个淫|魔八点三十五分准时叫她起床。” 听筒对面的殷酥酥:“。” 殷酥酥微囧,想起这一茬来,但她思索半秒,觉得就这么承认了好像很没面子,于是选择了装傻充愣,冷哼了声:“胡说,我求过你这个?不可能,我又不是没闹钟。” 费疑舟说:“你当时说你太累,可能听不见闹钟响,让我喊你。” 殷酥酥:“哦。不记得了。” 费疑舟平静地说:“我今天一整天都要在公司忙事情,早上七点出门的时候看你睡得太沉,想让你起来又不忍心,就没叫你。怕你傻乎乎睡过头耽误工作,所以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殷酥酥闻言,心里暖暖一甜,嘴角分明已经不由自主弯起浅弧,说出的话却还是奶凶奶凶,打定了主意要呛他:“反正我不记得我让你喊我了。” 费疑舟微挑眉峰,继而不咸不淡地轻嗤了声,懒洋洋道:“是么,可殷小姐昨晚还求了费某很多事。要不要我帮你详细回忆一下?” “……” 听见金主老公的这席话,殷酥酥又是一愣,脑海中驱赶着马车的记忆小人开始马不停蹄狂奔,将昨晚的一幕幕放电影似的播放了出来—— 空了好几个的红酒瓶,满浴室的暗红色酒液,蒸腾的热气,淅沥的水声。 回忆仅持续了几秒钟,被窝里的殷酥酥整颗脑袋便红了个底朝天,跟只番茄似的。她下意识拉高棉被遮住自己的脑袋,羞赧哀嚎一声,恨不得原地发射,离开这个地球。 昨晚,这个可恶的男人以品酒为名,打着高雅的旗号,把费家四公子费闻梵赠与的名贵红酒全部倒在了她的身上。 整个空间酒气浓烈,热雾弥漫。 他在令人窒息的葡萄酒香味中慢条斯理吻着她,捻着她,吃着她,像在进行一场庄重又极富趣味性的游戏,一直到她浑身软得完全脱力,哭得眼睛红肿,求得嗓子都沙哑,才大发慈悲,将满身酒液的她重新抱回浴池,在热水冲刷下又深又重地狠狠要了她…… 殷酥酥要疯了。 她昨晚意乱情迷鬼迷心窍脑子犯抽,好像真的求了他不止一次! 天呐! 被窝里的殷酥酥羞到抱紧丝绸被,开始用力啃被子,像只蚕宝宝似的来回打滚。 费大公子何其明察秋毫,察觉听筒对面的沉默,他几乎是瞬间便洞悉沉默背后的深意。 费疑舟细微地牵了牵唇角,温和一笑,非常绅士而又温文尔雅地问:“想起来了?” “……”确实想起来了,好想自挂东南枝。 殷酥酥脸烫得快要失去知觉,窘到爆炸,再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语速飞快撂下一句“好的谢谢您叫我起床我起来了”之后便果断挂断电话,哒! 嘟嘟嘟。盲音从耳畔传来。 费疑舟无声失笑,随手把手机放回办公桌,抬起眼帘一看,满屋子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已经商讨完毕,正毕恭毕敬,等顶头BOSS发话。 费疑舟高大的身躯懒洋洋往椅背一靠,环视一圈,儒雅又温和地笑道:“讨论完了就发言吧。谁先说?” 众人:? 一屋子高层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皆是满头的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费总刚才那通电话是跟谁打的,都聊了些啥?怎么电话打完,前一秒还冷若冰霜的大老板,这一秒忽然就变得和风细雨心情很不错? 所有人都很困惑。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了会议结束。 散会之后,有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追上总助何建勤,纳闷儿地压低声打听:“欸,何生,咱费总今儿遇上什么好事了呀,这么开心。” “这还用猜吗。”何建勤眼也不抬地说。 对方不解,惑然等他下文。 何生便看向他,很随和地笑了下,说:“能让咱们大老板这么高兴的,当然只有咱们的老板娘。” * 殷酥酥是个爱岗敬业的好艺人,纵是再疲惫不堪,纵是再眼下青黑两股战战,纵是再像《聊斋志异》里被妖精的美色迷惑,精气被活生生吸干的穷书生,上午十点整时,她依然准点儿到达了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 梁静要和节目组做沟通,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接到殷酥酥的电话后,她出来接人,看到殷酥酥的第一眼,她便惊愕地瞠目,继而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告:“别仗着现在自己年纪轻就不爱惜身体,好歹还是节制一点,你这状态,简直跟商纣王在酒池肉林里没日没夜纵|欲了一个月一样。” 听见“酒池肉林”四个字,殷酥酥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的红酒事件,霎时脸微热,干咳一声,随便敷衍了梁静几句便进了摄影棚。 人红起来,遇着的人便都是好人,做任何事自然也都顺顺利利。 综艺外景在水上乐园,整个节目录下来,殷酥酥又是在水里和其他同行玩游戏,又是在水里和大家打水仗,玩儿得可谓不亦乐乎。 同行们如今知道了殷酥酥的背景和身份,对她的态度也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过去连正眼都不看她的大腕儿,在录制现场朝着殷酥酥大献殷勤,又是主动搭讪聊天,又是主动索要微信,玩游戏时也明里暗里放水,确保殷酥酥的胜利率。 一天结束,殷酥酥收获了所有嘉宾的微信联系方式,成了这期综艺里当之无愧的团宠人物。 殷酥酥当然也知道同行们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她也不太在意,开开心心上工,快快乐乐下班。 然而,乐极易生悲貌似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殷酥酥小姐借着录综艺在水上乐园疯玩一整天的结果,就是她当晚回到费宅便发起了烧。拿耳温枪一测,温度直达38.8,妥妥的高烧。 “听肺部没有什么杂音。应该只是受了凉,问题不大。” 主卧内,退烧药还没起作用,殷酥酥躺在床上,像只被霜打过的小茄子。身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孙思奇收起了听诊器,转头看向病床旁身着深蓝色西服的高大男人,道:“先吃三天药吧。” 费疑舟微颔首,道:“辛苦你了,孙医生。” “费总言重了。” 孙思奇配好了药,交代完服用方法后便与助理医师一道离去,卧室内只剩下费疑舟和殷酥酥两个人。 床边放着一盆热水,费疑舟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弯腰坐下来,拿湿热毛巾替她擦拭烧红的脸颊与同样滚烫的额头,动作轻柔至极。 殷酥酥脑袋重得像灌了铅,一双眼眸氤氲着湿气,可怜巴巴地望他,软声撒娇:“老公,我好难受哦。” 费疑舟心里本就压着一团火,听见这话,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蹙眉道:“那个节目组怎么想的,让你一整天泡在水里。” “不是节目组的问题……”殷酥酥心虚地缩缩脖子,小声道,“是我自己比较贪玩,觉得水里好玩就不想起来,梁姐提醒了我几次,我也没当回事,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谁知道会感冒。” 费疑舟闻声,着实好气又好笑,问:“你是三岁小孩子吗,这么大个大姑娘了,还喜欢玩水?” 殷酥酥哼哼唧唧地反驳,“你当然不懂。我们兰夏缺水,我们那儿的小孩子都很稀罕水的,我小时候又没去过水上乐园,难得去一次,我当然要玩开心。” 费疑舟静默了会儿,没再出声,不知在想说什么。须臾,他将手里的毛巾往旁边一放,动手去解她领口的纽扣,眉眼低垂,神色专注。 这个举动着实把殷酥酥给惊到了。 她一把捉住他修长的十指,红扑扑的小脸愈发炽烫,懊恼地斥:“我都生病了,你这个淫|魔还想干什么!” “毕竟我是个淫|魔。”大少爷气定神闲,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三两下便将她身上的衣服给脱去,“淫|魔当然要干淫|魔该干的事。” 殷酥酥脑仁都要炸了,当即抄起手边的抱枕,准备扑过去和他同归于尽。 不料下一瞬,温热的湿毛巾便轻轻覆上了她的脖颈,仔细而温柔地擦拭,水汽蒸发,立即便将她体表的温度降下些许。 殷酥酥呆了呆,眼睛眨巴两下,望着头顶上方那张英俊冷冽的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诧异地道:“你在帮我物理降温?” “不然呢。”费疑舟看她一眼,“趁你病要你命,把你扒光了昏天暗地做十次?” 殷酥酥:“……” 殷酥酥尴尬,干笑着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大少爷懒得理她,等把姑娘全身都用湿毛巾擦拭一遍,便将她连人带被子给搂进怀里,将感冒药喂过去。 殷酥酥乖乖张开嘴巴,咽下两粒药丸,看见费疑舟左手端起床畔的水杯,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不料他没把杯子递过来,而是低下头,薄唇微启,自己喝了一口。 她狐疑,正要开口说什么,下颔处却蓦地一紧,被两根冷白修长的指轻轻捏住,抬起来。 男人的唇压下,轻轻覆上她的,水流温度低于她体温,从他口中渡过来。凉凉的,好舒服。 高烧中的人口干.舌燥,触及到水流,殷酥酥立刻贪婪地回吻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像只得到了心爱毛球的小猫。 水混着药咽下,唇舌缠绵。 好一阵,费疑舟才放开她,棱角分明的下颔枕住她头顶,克制地闭上眼,暗自深呼吸,平复体内汹涌的躁动。 忽地,怀里滚烫的小东西轻轻扭了扭,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他颈窝,蹭来蹭去。 费疑舟眉心微蹙,屈指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下,轻斥:“生病了就老实点,不许乱动。” 这会儿他忍得辛苦,她这样的热情亲昵,他实在有些受不了。 姑娘烧得有点迷糊,在他颈窝里傻呵呵地笑,道:“阿凝,我忽然觉得生病也不错。” 费疑舟不解:“为什么?” “生病了你就会照顾我,而且很温柔。”她嗓音软绵,继续说,“我喜欢被你温柔地照顾。” 费疑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道:“我平时对你不温柔?” 殷酥酥羞窘,嘟囔着回答:“你大部分时候还是挺温柔的,但是做那种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很……疯。” 费疑舟听后认真思考了下,道:“我了解了。” “?” “下次我尽量温柔地对你发疯。” “……”这狗男人什么理解能力,她是这个意思吗! Chapter 88 * 费家大公子其人, 一贯将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宗旨贯彻到底,这番“温柔发疯”的言论说完,被他抱在怀里的殷酥酥不禁深深汗颜。 无奈发烧状态下的她头昏脑涨浑身绵软, 实在提不起骂他打他的劲,只能翻了个不甚明显的白眼, 让大少爷自己去体会。 接收到妻子这一极不友善的信号,费疑舟扬了下眉峰, 指尖挑着她的下颔,懒漫又寡淡地道:“麻烦解释一下, 你这是什么眼神。” 殷酥酥脑袋还是晕的,被高温蒸得绯红的脸蛋瞧着娇艳欲滴, 像枝头熟透后等待采撷的果实。她没力气挣扎, 雾蒙蒙的眸眨巴两下,被迫回望向眼前这位脑子不太正常的大佬, 气若游丝回答:“表达对你的爱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眼神。” 费疑舟:“。” 冷不丁听见妻子说出这么一番情话, 虽然大写的不走心,虽然明晃晃的很敷衍, 但讲实在的, 费疑舟依然觉得颇为顺耳。 他不冷不热嗤了声, 语气依然淡漠, 眼底却已不自觉漫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头低垂, 在她比脸颊还红艳数倍的唇瓣上轻咬了口, 意在惩罚,但那力道与姿态却皆温柔到极点,轻声回她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虚情假意满口胡言。” 殷酥酥还以一声哼, 两只纤细炽烫的胳膊往上抬,温温软软环住他脖颈,带几分骄矜地说:“虚情假意满口胡言又怎么样,还不是把您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费疑舟松开钳住她小下巴的指,手臂垂下去,双掌收拢,轻握住她细软的腰身,耷拉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她,问:“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好?” 殷酥酥闻言,下意识仔细端详他一番,男人英俊的五官挑不出半分错处,玉树芝兰冷白无瑕,实在是被上帝偏爱的一副神作。此刻,他眉眼间的神色清沉而平静,宛如一口没有波澜的古井,沉淀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阅历与故事感,并未显露出多余情绪。 殷酥酥因而摇了摇头,老实答话:“看不出来。” 费疑舟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我心情好。” 殷酥酥便弯唇笑,开口,一副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口吻:“我是你老婆,当然了解你。你耳根子软,对我的情话向来没有任何抵抗力,特别特别吃这一套。” 费疑舟眉峰又挑高几分,贴近过去啄了啄她的唇,又啄了啄她的唇,调子温和而轻缓,听着懒洋洋的,“听你这意思,你已经吃定我了?” “那当然得吃定你。”殷酥酥扬起红彤彤的脸蛋,强忍住满腔羞赧,故作淡定地回他,“谁让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开心果,谁让你最喜欢我,最疼我,最宠我。” 她这副恃宠而骄的姿态惹得大公子低笑出声。须臾笑够,他自然而然吻住她,双眸微合,薄唇紧抵着她的唇瓣懒漫开合,道:“嗯,你说得对。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确实被你吃得死死的。没出息也只能认栽,听你一句随口敷衍的情话,能开心好半天。” 姑娘高烧还未退,体温炽烫,小火球似的,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裹着一团火星,身上清淡的体香也被炙得浓郁。 费疑舟把殷酥酥抱得死死的,紧贴着她,感受着她,吻着她,也嗅着她。鼻腔里窜入她独有的暖香,那甜美又惑人的味道令他沉醉,迷恋到难以自拔。 这头的殷酥酥并没有察觉到自家金主老公的沉迷。她被他紧拥在怀里,唇舌纠缠呼吸交错,只觉得浑身都难受。 他边热烈又温柔地亲她,边以指腹轻捻着她细嫩敏|感的耳,平时熟悉无比的亲昵,在此刻成了酷刑。 她发着烧,本就脑子昏沉体温过高,让他一亲一捻,瞬间更晕乎,全身皮肤也灼灼得像被火撩过。 口也干,舌也燥,渴进骨子里。 这么吻了不到一分钟,殷酥酥就受不住了。她脸色愈发娇红,终于忍无可忍地侧头躲开,逃离他肆虐掠夺的唇舌,捂住嘴,呼吸不稳地说:“不行,我们不能接吻。不仅不能接吻,还应该保持距离才对。” 费疑舟:“为什么。” 殷酥酥无语了,耐着性子好心跟这位大少爷解释原因:“我生病了感冒了,这样亲来亲去,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费疑舟闻言,垂了眸陷入静默,似乎在思考她那句“万一”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几秒后,他重新微掀眼帘看她,淡淡地说:“应该不会。我身体素质比你好,免疫力也比你强,你把感冒传染给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殷酥酥皱起眉,被他这么笃定的说法给弄懵了,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身体比我好?” 费疑舟语气依然平静,淡声答:“至少我没有高|潮的时候昏迷过。” “……”?他在汪汪狗叫什么?这说的是人话? 大少爷瞧着她,微勾唇角,非常绅士平和并且优雅从容地补充:“而殷小姐,经常。” “…………”??骚男人过分了吧。 费疑舟:“这足以说明我们身体素质的差距有多明显。” “……”非常好,狗东西发完骚还要来补刀,小本本上狠狠记一笔! 听完大公子一席话,殷酥酥小姐脸色一阵青红一阵白,羞恼交织,恨不得立刻就高举为民除害的大旗,把这表里不一而又十分不要脸的骚男人痛扁一顿。无奈身体状况不允许,只得悻悻作罢。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忍。 殷酥酥闭上眼,接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勉强把心头滚滚燃烧的怒火给压下去。压完,她嘴唇蠕动着正想回怼什么,不想变态大佬却又矜平自若地开了口。 他说:“而且就算你传染给我,也无所谓。” 殷酥酥呆了呆,旋即,既困惑又无语,外加几分好笑,回道:“感冒很难受的好不好。你现在嘴上说无所谓,等真的头疼脑热生了病,就会怪我传染给你。” 费疑舟无声一弯唇,食指指侧徐徐滑过她脸颊,勾描出她柔美流畅的轮廓线条,道:“我不怕病痛。如果因为怕被你传染,就必须跟你保持距离,对我而言才是折磨。” 殷酥酥微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费疑舟骨节分明的指,顺着她的颊畅通无阻下滑,慢条斯理抚过她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继而没入一道深深的奶白色沟壑。 殷酥酥身上温度骤然变得更烫,闷哼娇娇弱弱溢出了口,齿尖轻轻咬住下嘴唇,有气无力,想要抬手阻拦。 下一瞬,空气里响起吧嗒一声轻响。 她后背处仅剩的内衣带子被男人熟练地解开,自她躯体剥离。 “知道吗。”费疑舟语调平缓而慵懒,娓娓道来,像诗人在吟诵自己精心书写的佳作,一手环住她腰肢,一手掬握她,轻挑慢捻地玩儿,“我有时会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也会感激造物主的厚爱。” “……”天晓得,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殷酥酥根本没有半分心情听这个大诗人发表抒情感言。 退烧药已经开始起效,病理性的高温已逐渐消退,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理性的烈火开始熊熊燃烧。 红潮从双颊耳根漫向了脖颈,直至锁骨肌肤。 病中的殷酥酥虚弱又敏|感,没有办法逃离也无力反抗,跟只待宰的小羊羔般,在男人怀里流着泪咬唇轻颤,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费疑舟浓黑的眼睫垂掩着,眸光专注而幽沉,巡视着怀中姑娘白里透红的妖娆肌理。眼神认真亲吻过的每一寸,都以指腹重新膜拜,仿佛摩挲一件传世的古董珍宝。 “我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如何能造出你,一个如此瑰丽的神迹,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跟我完美契合。”费疑舟低低地说着,“我感激造物主的厚爱,把你赐给了我,让我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也最美好的礼物。” 如果是换做平时,听见这些话,感性的演员殷酥酥早就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现在,她正在生病的现在,她正在生病还要被这个狗男人上下其手边优雅念诗边欺负的现在,原谅她实在感动不起来。 不止是感动不起来,殷酥酥甚至还有点生气,有点委屈巴巴。 眼角处,泪珠成串成串地滚落,殷酥酥连擦眼泪的力都被抽夺,眼眸迷离面红耳赤,终是破功,呜咽着喊出声:“哪有人会一边说着这么庄严浪漫的情话,一边做……做这种事。费疑舟,你马上给我住手,你才说了我生病不会碰我的!” 费疑舟闻声牵了牵嘴角,吻住她的唇,舌尖轻轻勾了下她的小舌,满意地感觉到她胆怯的瑟缩与躲闪。 他哑声温柔地低语,诱哄道:“不进去。只是忽然很想亲你。” “……亲你个大头鬼!”殷酥酥羞窘欲绝,骂他,“光亲也不行,我头晕嗓子痛,我要睡觉!” 费疑舟:“那就当我在给你助眠。” 殷酥酥:“……什么意思?” 费疑舟莞尔,在她耳垂旁轻声说道:“从经验看,被我亲过吃过之后,你一般会睡得更好。” 殷酥酥人都傻了,着实是目瞪口呆:“@#¥%……费先生,您这么厚颜无耻歪理一箩筐,敢问爸妈和爷爷知道吗?敢问您的兄弟姐妹知道吗?” “他们应该没机会知道。”费疑舟淡淡地说,“因为我只想对你无耻。” “……敢情这还是我的特殊待遇?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您老人家?” “夫人这话就言重了。”费疑舟散漫地应,把怀里的人放回床上,手指慢条斯理捏住她纤细雪白的脚踝,分开,推高,唇落下去。 刹那光景,殷酥酥不受控制地娇吟出声,泪如泉涌,脖子仰高,成一条漂亮优美的弧线,十指死死揪紧了丝滑的床单。 费疑舟近乎虔诚地深深吻她,懒漫续道,“我对你的偏爱向来独一份,绝无仅有,你习惯就好。” 殷酥酥:“@#¥%……” * 最终,良心未泯的费家大少兑现了承诺,只亲不做,一次之后便将自家软绵绵的爱妻放回了被窝,轻拍着哄她入睡。 事实证明,费疑舟的“吻”确实有助眠功效,沾了枕头不到一分钟,殷酥酥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托孙医生高明医术的福,整晚她都没再发烧,第二天醒来,所有感冒症状也都减轻许多。 感冒好了个大半,殷酥酥第一件记起来的事,就是找某个禽兽报仇。思索一阵无果,她想到了自己的狗头军师闺蜜梁静,发微信求助。 殷酥酥悲愤地疯狂敲字,十根纤细的指头把手机屏摁得邦邦响,编辑信息如下:【姐妹!我已经无力吐槽费疑舟这个狗男人了!你说得对!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彼时,城市另一端的梁静收到消息,紧张地秒回:【怎么了怎么了?费疑舟出轨了?卧槽!我他妈马上联系所有媒体朋友曝光他!!!】 殷酥酥:【……】 殷酥酥:【那倒没有。】 梁静:【那你为什么骂你老公?】 殷酥酥:【……总之他太不是人了。你见多识广主意多,快帮我想想,有什么招数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头的梁静看着姐妹发来的这行文字,盯着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陷入了一阵沉思。数秒钟后,梁静觉得自己顿悟了其中深意,勾勾唇,面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又暧昧的微笑,回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吧,那你就问对人了。】 殷酥酥:【请指教!】 * 当晚,忙完一整日工作的费家大公子回到家,刚进主卧的门,刚把身上的纯黑西装脱下挂进衣帽间,之后便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大力给生猛扑倒,仰面跌坐在了床上。 费疑舟搞不懂他的心肝小宝贝又在突发奇想抽什么风,见她使尽全力朝自己撞来,第一个反应是怕她摔,连忙双臂收拢护住她,带着她一同跌下。 “你干什么?”费疑舟脸色平静,瞧着怀里的小姑娘,问道。 “干什么?”姑娘白皙的小脸上绽开一抹阴森森的笑,猝然起身,一把将他给摁在了床上,然后便骑上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拽着他的领带,无比霸气生猛又傲慢地冷哼,“当然是报仇雪恨折磨你!” 费疑舟:“……”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没等大少爷提出新的质疑,只见姑娘又有新动作——殷酥酥把他摁倒在床后,便拉高了他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 费疑舟全程零反抗,很配合地把两条胳膊抬高,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接着,又见这小妮子不知从哪儿变出两条墨绿色的男士领带,展开来,竟把他的两条胳膊分别绑在了床头两侧,固定住。 费疑舟:“……” 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做完这一切,殷酥酥坐男人身上扑了扑手,随之便伸出右手,抹了把费疑舟冷白如玉的脸蛋,故意学起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笑得一脸猥琐,“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落地,主卧内一阵静。 身为一个成熟男人,此时的大公子已隐约猜到小妻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眸色沉沉地盯着她,须臾,略微挑了下眉,缓慢道:“殷酥酥,在事情发展到毫无转圜余地之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作死。” 事前得军师提点,殷酥酥根本毫无畏惧,低头贴近他,笑:“哼。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死。” Chapter 89 * 看着殷酥酥这副居高临下, 气势汹汹而又毫无所惧的模样,费疑舟平静地注视着她,一时无言。 紧接着便陷入了一阵沉思。 今天南非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 他和底下的一众费氏高层开了大半天的会商讨解决方案,好不容易忙完下班, 人着实是有几分疲惫。万万没想到,回家就有这么一份“惊喜大礼”送上门, 被自己的宝贝霸气威猛地扑倒在床。 看她这副架势,显然是蓄谋已久, 准备充分。就是不知道,她口中“报仇雪恨的折磨”, 具体将如何实施。 说实话, 费疑舟不仅好奇,还挺期待的。 心头虽如是思索着, 大公子面上的神色却依旧未显露出丝毫内心情绪, 平静没有波澜。 眼瞧着金主老公淡然如初, 清冷的眼眸深邃如海,安静而笔直地注视着自己, 不但没有半分慌张失措, 甚至还缓缓漫出几丝兴味, 骑在费疑舟身上的殷酥酥不禁心头打鼓, 狐疑又纳闷儿地皱眉—— 这人什么情况啊,都被她绑起来了还能这么淡定? 琢磨两秒后, 殷酥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万分不解地质问他:“拜托,你两只手都被我用领带绑起来了欸,动不了也逃不掉, 整个人就是我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我搓扁揉圆随意处置,你都不觉得慌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她好不容易才从梁姐那儿取来真经,想出了一招报仇折磨他的好法子,结果呢,人家大少爷气定神闲,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未免也太打击人了叭! 她身下的费疑舟闻言,想了想,平静而温和地询问她:“你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殷酥酥怔了怔,下意识老实回道:“我个人预期的话,你最起码应该问问我想干什么,然后再表现得有点害怕有点惊慌,最后再跟我道个歉,求我大发慈悲放过你之类的吧。” “嗯,我知道了。”费疑舟听完微颔首,十分配合地续道,“实不相瞒,我现在确实很害怕也很惊慌,特别好奇你接下来会对我做什么。” 话音落地,殷酥酥瓷□□致的小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迷茫,呆呆地问他:“你真的害怕真的惊慌吗,为什么完全看不出来?” 大公子眉眼间一派的气定神闲,很正经地跟她鬼扯:“可能因为我控制情绪和面部表情的能力比较强,所以慌得不是很明显。” “……”还能这样?好吧。 虽然直觉告诉殷酥酥,费疑舟这厮是在跟她瞎掰,但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已呈骑虎难下之势,大少爷人都被她绑上了,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 因此殷酥酥也没工夫细想深思,很快便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编排的女王剧情中。 费疑舟当然不知道殷酥酥精彩万分的内心挣扎。在费家大少的视角中,只看见他的小姑娘先是困惑苦恼地皱了皱小眉毛,状似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她似思考无果,于是理所当然地摆烂,转而勾起一边嘴角,挑起个三分邪魅七分狷狂的笑容来,眯起眼,伸出手,捏住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往上一抬,轻声回答他:“我要对你做的事,非常残忍,非常可怕,非常变态,可以说是能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怎么样?是不是更怕了?你如果现在诚恳为昨晚的事道个歉,求我原谅你,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费疑舟瞧着她小流氓似的嘴脸,格外平静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不用。” 殷酥酥:? 殷酥酥再次一愣,呆了:“什么不用?” 费疑舟回答:“不用放我一马。” 殷酥酥又是一愣,更呆了,旋即便有些挫败地着急起来:“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要折磨你欸,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欸,为什么不用?” 费疑舟淡声答道:“我蛮想看看你会怎么折磨我。” “……”殷酥酥被呛住,深深汗颜。暗道这狗男人是个什么抖M,居然向往被折磨,心理还能再扭曲变态一点吗? 不过,这不重要。 她可没忘记自己今晚的首要任务,是报仇。 几秒的匪夷所思后,殷酥酥很快抬手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蛋,强迫自己继续入戏,恢复成镇定冷静、泰山崩于前也可面不改色的神态表情,高傲的女王般,朝他一笑:“既然费先生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冷血无情了。” 费疑舟闻声,懒漫挑了下眉,绅士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殷酥酥:“。” 听听,听听。 什么叫开始表演? 这矜平自若的语气,这慵懒散漫的神情,这副随时准备欣赏一出好戏的笃悠悠姿态,说明了什么?说明这狗东西根本就一点也不怕,一点也不把她放眼里! 呵,不怕是吧?好! 眼瞧着费家大公子的这副态度,短短两秒光景,殷酥酥内心的小宇宙便熊熊燃烧起来。她拳头一握,怒了,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唇,轻言细语,格外温柔地说:“费先生的心态真是好呀。等表演开始,希望您还能这么淡然自若。” 大少爷亦细微地勾起嘴角,轻声回她:“那就看殷小姐的本事了。” 殷酥酥抿唇,乌黑分明的大眼愠色遍布,亮得逼人。 费疑舟直勾勾同她对视,深邃的眸耐人寻味,映入壁灯昏暗暧昧的光,显出几分别样的幽沉。 两道视线在空气里对撞,刀光剑影,冷风飕飕,仿佛一场无声的宣战。 滴答,滴答。 落地钟的秒针溜过去两格。 第三秒时,殷酥酥一句话都不再说,径自跪起身,从身下男人的腰腹位置挪离开,光着脚丫子跳下了床,在床畔站定。 费疑舟不知她要做什么,视线追踪,始终直勾勾落在她身上,带着浓烈的探究欲。 之后便看见小姑娘轻咬唇瓣,低下头,白皙脸蛋也古怪地飞起两抹娇俏红云。她明显很是紧张,两手抬高捏住睡袍的衣带,十根纤细雪白的指甚至在微微发颤,踟蹰纠结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般,将睡袍袋子扯松,解开。 只一瞬,费疑舟眸色蓦然转深,下腹一紧,唇舌干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喉结起伏,他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 视野中,殷酥酥的浅色睡袍,落在了她脚边,在暗红色的柔软地毯上层层堆叠。与往常不同,她睡袍里头竟还有衣物,那是一件纯黑色皮衣,上衣是抹胸样式,下装是一条同材质超短裙裤。 这衣服貌似小了一码,紧身到极点,将她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肢勾勒得更加纤细,腰臀比惊人,曲线曼妙而妖娆,极尽媚态的同时又透出一种庄严的高贵,美得难以形容。 费疑舟一时看入了迷。 然而,只有天晓得,此时此刻的殷酥酥有多不自在。 这件衣裳跟那把令殷酥酥记忆尤为深刻的椅子一样,也是梁姐从开小黄超的发小那儿薅来的,有个十分霸气嚣张的名儿——训诫女王装。 殷酥酥从梁姐那儿拿到衣服的第一眼,便被惊艳。 这件衣服虽然被归进“情趣睡衣”行列,事实上却并不暴露,纯黑色的亮面真皮极富质感,露肤度和如今欧美流行的出街辣妹装没什么区别。 彼时,殷酥酥还挺惊喜,对梁静道:“你之前说是情趣装,我还以为会很露,没想到这么好看。” 军师梁静懒洋洋回她:“切,我的眼光你还信不过吗?我发小店里的制服多得很,这件是好看的里面最保守的。那些又露又好看的也有,但我没选,就想着你是去报仇的,凭什么给你老公发福利。” 殷酥酥当即大为感动,把脑袋靠在梁静肩上撒娇,腻腻歪歪道:“梁姐最懂我了。” 可不知是梁静对她的身材估计错误,还是这件衣服本身的设计就尺码偏小,当殷酥酥下午回到家,把衣服干洗完换上之后才发现,这件女王装美则美矣,却小了一个码。 尤其是胸围部分,勒得慌。 她焦急地致电梁姐,得到的回答却是“哎呀,谁让你腰细胸大身材那么辣,这个款就这一件了,凑合凑合穿吧,加油等你捷报”。 “……” 主卧内,殷酥酥在原地闭上眼,吸气呼气深呼吸,给自己做着某种心理建设。片刻,她咬咬牙,下定决心睁开了眼,抬高右臂将后脑勺的抓夹取下,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倾泻如瀑,接着又转身从旁边的沙发上拿起一副皮质长手套,戴在了手上。 准备工作结束,她侧头看向床上的费疑舟。 男人清冷面容俊美清冷,身着纤尘不染的白衬衣,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裹在黑色西裤里,活脱的高山白雪,不食人间烟火,禁欲又冷感。但这会儿他双手被束缚,领带被她拽得松散,几粒领扣也被她蛮力扯落,露出小片紧实冷白的胸肌皮肤,又为这份清矜绅士的禁欲感平添几丝颓懒流气。 这幅画面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让人想扯碎他的白衬衣,撕烈他的高洁清冷,将他拉下神坛,引他堕入魔道,看他被欲|念主导掌控,沉醉到迷乱癫狂的模样…… 走神的这阵功夫,殷酥酥脸色不禁更红,全身的皮肤也变得燥燥的,有点麻,有点痒,像有无数只小虫缓慢爬过。 须臾,她甩了甩头,定下神,换上高跟鞋缓步行至床边,低眸俯视被束缚住双手的矜贵绅士,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笑容,柔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求我饶过你?” 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美艳的小脸,薄唇微动,正要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他左腰一侧的人鱼线,温柔滑腻,小鱼般顽皮地往下游。 “……”费疑舟修长十指骤然收紧,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哼,眉心紧蹙,修劲肌理结实地贲张,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倔强的贵公子。”小姑娘红着脸蛋眨了眨眼,松开五指,将他上身的衣物全部褪去,重新直起身,转身去了衣帽间。 一分钟后,训诫女王装扮的殷酥酥回来了,手上多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的物件。 费疑舟侧眸打量着,好几秒光景才依稀认出那是什么。 他撩起眼皮直视着她的眸,嗓音出口,低哑得极度危险:“殷酥酥,你敢。” “你都被绑起来了我还不敢,那什么时候敢?”殷酥酥骄矜地哼了声,仰起下巴,“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给我老实点,少在这儿横,有本事你跳起来打我呀!” 话说完的瞬间,她手上的黑色流苏鞭便挥了下去,不轻不重,正好打在费疑舟巧克力状的腹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费疑舟:“。” 他可爱的小宝贝细胳膊细腿儿,力气本就小得可怜,加上她并不是真的想打他,挥鞭的力道更轻,因此这记挨下来,大公子并未感到丁点痛意,只觉得匪夷所思,外加怀疑人生。 苍天可鉴费家大少在世界上活了三十几年,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 先是被自个儿的宝贝老婆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再目睹了宝贝老婆华丽丽来了个女王变装秀,最后还要被宝贝老婆拿小皮鞭抽打…… 而就在这时,他的小宝贝儿还伸出小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冷哼道:“叫我主人。” 费疑舟:“……” 殷酥酥:“说主人求你玩弄我。” 费疑舟:“…………” 费氏话事人深深地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被绑住的双手,又看了看床边趾高气昂一脸大仇得报幸灾乐祸的小姑娘,接着便十分温和地问:“玩我好玩吗?” 殷酥酥冲他乐呵呵地点头:“真好玩。” 费疑舟更加温和地问:“还想不想更好玩?” “……”咦? 这话把殷酥酥问得一怔。她没回过神,大眼里闪动出困惑的光,没等到她开口答话,空气里便兀然响起一声布料破裂的声音——刺啦。 床上男人的一只右手已经挣开了领带束缚,他眉眼平和,开始解左手的结。 殷酥酥悚然大惊,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一个反应是在心里吐槽,暗道这领带是纸做的吗,质量也太差了吧! 第二个反应,就是扭头逃跑。 然而还没跑出两步,腰间便一紧,被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给拦住,不由分说地勾回去,摁倒了在了床上。 噗通噗通噗通。 “……”殷酥酥满脸通红心跳如雷,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上方。 赤着上身的男人居高临下瞧着她,深邃的眸阴沉沉的,带着几分病态的玩味儿,好整以暇。 费疑舟懒洋洋地抬眉:“主人?” 殷酥酥:“……” 费疑舟:“求你玩弄我?” “……我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殷酥□□腔里擂鼓阵阵,吓得已经快哭了,可怜兮兮,“随口乱说,你不要当真。” 费疑舟莞尔,从她手里将黑色鞭子接过来,拿流苏轻轻扫过她细腻敏|感的锁骨皮肤,低头吻住她的唇,轻声说:“这么喜欢玩你的男人,那就应该好好玩透彻。单一的玩法不够有趣,今天晚上,我来帮你发掘更多新方式。” 殷酥酥怕得直想躲,但四肢被锁得死紧,挣脱无门,只能没出息地服软,眼睛雾蒙蒙的,涨红着脸道:“……我不玩了,再也不敢了。” “你怎么能不敢。”费疑舟语调懒漫,指尖漫不经心滑过她耳廓,薄唇覆上,狠狠裹嗜,柔声细语地道,“现在,我可是如你的愿,在求你玩弄我。” 殷酥酥:“……” Chapter 90 * 盛夏的夜晚, 空气里弥漫着躁动的暑气,费宅主卧内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到极点。 殷酥酥已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了。 她为了报复变态的金主大佬, 特意向见多识广的智囊大军师梁静取经,get到了一招“女王调|教法”, 打定了主意要折磨她的老公。彼时,听完梁静献上的妙计后, 殷酥酥这厢是脸红心跳外加惊心动魄,也曾提出质疑, 询问梁姐:“这一招怎么感觉这么危险,万一费疑舟中途挣脱开, 我不是分分钟完蛋, 离开这个世界?” 而梁静给她的答复是:“所谓兵行险着,越险的招法胜算越大, 你不是想报复他吗?这就是最好的法子!不禁能让他身体饱受折磨, 还能摧残他的灵魂, 奴役他的心灵,正合你意。你难道不想让费疑舟痛哭流涕跪下来对着你喊爸爸吗?” 殷酥酥琢磨两秒, 点点头, 很实诚地回道:“想。” 梁静同志便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 朝她露出个“信我准没错”的表情, 伸手拍她肩膀,“那就对了。你放心大胆地冲, 只要你全程按照我的指导行事, 我保证你万无一失旗开得胜。” 一听姐妹打了包票,殷酥酥心头瞬间信心满满,握拳, 正色应她:“嗯!” 此时此刻,一身皮衣女王装打扮、被男人霸道禁锢在床上的殷酥酥,内心的泪已经流成了西湖的水,只觉悲愤欲绝——她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会信梁姐的话?上次那把鬼椅子的教训还不够凄惨吗,为什么她会在同一个猪队友身上栽两回! 早就该想到费疑舟这狗男人没那么容易被拿住,现在被他挣脱开,反扑压制,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怎么收拾她…… 呜啊啊啊。 殷酥酥在心里土拨鼠哀嚎,绝望到变形,雾气溟濛的眸直愣愣瞪着头顶上方的俊脸,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惊和慌。 而上方咫尺之遥,费家大公子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幽沉,黯得一眼望不见底。 无声对视几秒后,费疑舟指尖描摹过她锁骨下方起伏的雪白肌理,薄润的唇懒懒一动,率先打破了这阵静默,漫不经心问她:“我刚才那番提议,殷小姐觉得怎么样?” 寻常名门望族的贵公子,大多金尊玉贵娇养长大,一双手也滑腻得像女孩子,费疑舟不是。他体态管理良好,常年保持健身习惯,尤其钟爱骑射拳击类运动,这些爱好令那双矜贵如玉的指掌生出了茧,薄而硬,摩擦过殷酥酥软绵柔细的肌理,这触感的反差太强烈,引得她瑟缩,直想躲。 他无论是语调,举止,亦或神态,都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拨撩,露骨得教殷酥酥心颤。 她脸红成番茄颜色,唇干燥得像迷失在沙漠里的旅者,呼吸也跟着发紧,窘迫而又磕巴地回他:“我觉得不怎么样。” 费疑舟闻声,挑了下眉,没说话,用目光示意她说下文。 殷酥酥便冲他扬起嘴角,露出个带几分谄媚和示好的微笑,试图故技重施,用撒娇大法唤醒大少爷为数不多的良知,让他放她一马,“毕竟老公你也知道的,我又没什么特殊嗜好,刚才打你那一下只是意思意思,真让我玩弄你,我无从下手,也舍不得呢。” 可惜这一回,大公子心意已决,并没有吃她这套。 费疑舟只是牵嘴角,挑起个光风霁月绅士温柔的笑,骨节分明的五指略微一动,捏住了她小巧柔软的右手,攥紧掌心很随意地把玩,口中淡淡地回:“不会玩不要紧,我可以教你。” “……”殷酥酥闻言,下意识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头生出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同时又有些困惑,不解地望他。 紧接着,费疑舟又低头吻住她。 细腻轻柔,唇舌缠绵。 亲了好半晌,直到察觉怀里姑娘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紧绷的身子软成一滩水,目的达到,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舌尖轻舐过她的嘴角,低哑补充:“手把手地教你,怎么玩儿你的先生。” 这男人吻技实在高超,和他接吻,舒服得殷酥酥想睡觉。 轻微缺氧,令她脑子晕乎乎昏沉沉,神思不再清明。双颊的颜色也愈发红艳欲滴,一双眼眸湿漉漉的,迷离微怔地和他对视,小鹿般楚楚勾人。 根本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费疑舟在把玩她的右手,时而捏抚她纤细的手指,时而又摩挲她略微汗湿的细嫩掌心,跟小孩子玩玩具似的,认真研究着每个细节。 片刻,听见男人开口,很散漫又意味不明地道出了一句话,说:“好小的一只手,跟娃娃似的。” 这几个字类似评价,类似感叹,又类似再简单不过的陈述。 殷酥酥听后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未来得及接话,费疑舟便又将她的右手置入他掌心,两相对比,垂眸神色平静地瞧。 纤细雪白的五指,小巧可爱又肉嘟嘟的手掌,不足他的一半大小,他修长的五指收拢来,能轻而易举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露出分毫。 殷酥酥也在看他和她的手,诧异地发现,对比确实惊人。不禁想了想,道:“我一米六几的个子,手在女孩子里不算很小的,其实主要原因是你个子太高骨架太大,我们两个尺寸不合而已。” 费疑舟眼也不抬,懒漫道:“尺寸是不太合,但是彼此还是很愉悦。” 殷酥酥被他这句话弄懵了,很迷茫地问:“手的尺寸不合,跟彼此愉悦有什么关系?” 费疑舟微顿,重新撩起眼皮看她,语气沉沉,颇有几分耐人寻味,“我说的可能不只是手。” 殷酥酥:“……” 殷酥酥:“…………” 殷酥酥:“……………………???” 短短几秒光景,殷酥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男人在说什么,一张脸蛋骤然爆红,又羞又窘,脑瓜子几乎都跟着炸开。 她羞得恨不能一口咬死他,面红耳赤地恼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能不能清新一点纯洁一点!” “这位小姐,麻烦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是你主动来招惹的我。”费疑舟轻嗤,执了她两只小手慢条斯理往下游移,口中自然而然地续道,“你大晚上打扮成这样,连领带捆绑和小皮鞭子都用上了,好意思说我不清新纯洁?” 殷酥酥汗颜,被噎了下,心里发虚,动了动唇正要驳斥什么,掌心却蓦然触及到那团熟悉的滚烫的巨焰,炙得她心惊胆战浑身发燥,条件反射地要把手往回缩。 可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天生悬殊巨大,他有力的指骨随意收束,根本毫不费劲,将她箍得死死的,阻断尽她所有挣脱的可能性。 “不许躲。”费疑舟嗓音性|感而低沉,沙哑得几不成调,语气却依旧是懒漫的,一只手钳住她,牵引着她、引导着她取悦自己,另一只手环过她细细的腰肢,绕至她后背。 在光滑的皮质外衣上寻觅几秒后,费疑舟摸到了拉链,指尖优雅地捏住锁头,徐徐往下拉开。 随着“刺啦”的拉链轻响声,衣衫松脱开。 殷酥酥惊呼出声,下意识想要遮挡,可双手被他钳制,完全逃不掉,只能将脑袋转向别侧,涨红着脸,一眼不敢看他。 费疑舟注视着眼前美景,双眸里仿佛有墨晕染开,瞬间暗沉得深不见底。 殷酥酥齿尖咬紧下嘴唇,闭上眼,脸蛋已经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视觉消失,其余感官便变得尤为敏锐。 她清晰感觉到一阵微凉冷冽的呼吸,从她的唇、下巴、脖颈、锁骨,徐徐吹拂过,像秋季的晚风。 殷酥酥齿尖用力,将唇瓣咬得更紧,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可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她猜测预想的种种都没有发生。相反,那阵呼吸不见了,连同牵制住她两只腕骨的力道也随之消失。 费疑舟一句话没说,自顾自起身离去。 殷酥酥:? 察觉到男人异样的举动,殷酥酥明显惊愕。她把脑袋从枕头里抬起来,茫然地抬眸去看,只瞧见一道衣衫不整又挺拔高大的背影,背肌紧实修劲,肤色冷白如玉。 殷酥酥呆了,完全脑子都没过一下地脱口而出:“老公你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费疑舟:“。” 费疑舟没回头,径自弯腰从柜子里取出某物,语气散漫自若地道:“没有。” 殷酥酥黑线脸,嘴角一阵抽搐,无语地问:“那你这是干什么?” “拿东西。”费疑舟回答。 “……”殷酥酥脑子里警钟大作,裹紧棉被缩了缩脖子,“什么东西?” 费疑舟回头,捏住手里的物事略微扬高,展示给她,淡声:“让今晚的游戏更有趣的东西。” 殷酥酥看清了,那东西的名儿叫夫妻情趣特质油。 她脑门上顿时升起几个硕大的问号:??? * 数分钟后。 夜色更浓,月亮躲到了浓云背后,偌大的园林内寂静无声,只有三楼主卧还亮着一盏昏暗暖色的灯,依稀照亮屋内的景象。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姑娘嗓音又娇媚又柔弱,软得近似哀求,夹杂着浓浓哭腔,“阿凝,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拜托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男人对女孩的央求不为所动,修长如玉的十指慢条理斯,不疾不徐,兽王巡视领地般逡巡过她每一处。 带着薄茧的指与细腻肌理,形成的触感反差格外强烈。 殷酥酥红着小脸大眼迷离,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往下淌,呜呜直哭,软得没有丁点儿力气。 过了不知多久,费疑舟终于大发慈悲地暂时停下来。指尖勾起她的下巴,低眸俯视她,轻问:“学会怎么玩没有?” “……?” “好了,示范到此为止。”费疑舟将她抱坐到自己怀里,□□她红肿的唇,哑声道,“现在轮到你来。” 殷酥酥:“@#¥%……”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 夜猫子梁静正窝在沙发里看韩剧,忽地想起什么,她眯起眼,抬手摸下巴——也不知道酥酥针对她老公进行的报仇行动进展如何?这么久没消息,应该进行得很顺利,玩得很开心。 想到这里,梁静不由满意地弯了弯唇,眯眼,在心里给自己点赞: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梁静为自己替姐妹的报仇大业添了砖加了瓦而感到开心,沾沾自喜之余,不禁用今天的晚餐发了个朋友圈,配上文字:帮助姐妹,我是专业的。 Chapter 91 * 殷酥酥纤白的身体被男人抹得水光油亮, 她又羞又气又悔恨,浑身也绵软无力到极点,动都不想动, 更别说做其他事。 听完费疑舟的话,她着实面红耳赤, 一只手捂脸,一只胳膊冲他摆手, 气若游丝道:“我真的好累。不来了不来了。” 男人闻声,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羞红的颊, 说:“你自己惹出来的事,理所应该由你自己收场。” 殷酥酥两边鬓角都被泪和薄汗浸湿, 眼睛肿得像一对大核桃, 羞愤交织,所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摆烂的架势, 应他:“反正我不来了。我今天晚上就破罐子破摔当木头人, 怎么都不会动的, 你爱咋咋。” 费疑舟微挑眉,视线瞬也不离地盯着她看片刻, 而后便极轻一弯唇, 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就不动吧, 专注享受就行。” 殷酥酥:“……” 殷酥酥心跳骤然漏跳好几拍, 慌乱间红唇微动,想抗议想反驳, 费疑舟却已低下头狠狠吻|咬她, 把她所有的声音都堵回了喉咙深处。 夜色更浓,星月都被黑云吞没,消失了踪影。 主卧内春意无边。 殷酥酥脑袋迷糊昏沉, 全程被他扣着下颔狠狠地亲,缺氧而迷乱,对这晚的记忆整体是模糊的,唯一清晰记得的一幕,是在浴室那面偌大洁净的镜面墙前。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大一小,同样的冷感透白,同样的骨节分明。 殷酥酥的脸颊耳根,连同脖颈锁骨都弥漫着一层娇艳的粉,被白日里矜贵的绅士先生掰过下颔,近乎野蛮地深吻,毫无章法地掠夺她呼吸。 她在濒临窒息的边缘中,以余光扫过镜面,看见镜像内,男人紧实修劲的肌理很快便也被沾满亮光,起伏贲张,漂亮剽悍得像匹野豹,充满了强烈侵略性…… 殷酥酥本来打算得好好的,睡前先洗个澡将全身洗净,可她到底是低估了某个禽兽的凶悍程度,半夜十分,她竟直接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沉沉昏睡过去。 次日醒来,毋庸置疑,自然已是日上三竿太阳当空照的光景。 今天是个大晴天,清晨时分便有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这会儿已是上午十点钟,光线更烈,丝丝缕缕从落地窗帘隙开的缝隙里钻入,将好照在殷酥酥沉睡中的脸蛋上。 她略微皱了下眉,抬手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便掀开了眼帘。环顾一周,卧室里空空如也,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人。 很显然,吃饱喝足的狼已重新披上绅士人皮,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了公司。 殷酥酥在心头爆了几句粗口,痛骂费疑舟非人哉,之后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起了床,一瘸一拐颤颤巍巍,去到浴室。 花十分钟火速洗了个战斗澡,殷酥酥裹着干发帽走出来。到餐桌边上一瞧,上头已经摆上一份丰盛精致的早点,温在金属保温炉里,餐具边上还有一张小纸条,字迹银钩铁划苍劲有力,是费疑舟留的。 内容写着:【早安。昨晚玩得很开心,期待夫人下一次对我的“折磨”。】 殷酥酥原地石化,不可控制地抽了抽嘴角:“……”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下一瞬,咔擦! 殷酥酥怒,拳头捏得咯吱响,在心里愤怒掀桌——太可恶了,太过分了,太欠扁了!昨晚把她那样搓扁揉圆狠狠欺负了一通还不算,居然还要在第二天专门留个字条来嘲讽她?这狗东西还有人性吗! 想到这里,殷酥酥立马将手里的字条捏成了一团,掏出手机气冲冲地打开微信,找到备注名为“英俊多金大帅比”的置顶对话框,哐哐敲键盘,发过去三个标点符号:【!!!】 简明扼要的感叹号,充分展现出了她此刻的悲愤心境。 不到三秒钟,对方的回复便来了。 英俊多金大帅比:【起来了?】 英俊多金大帅比:【桌上有早餐,是我出门前给你拿上楼的,不许偷懒不吃。】 看见这句话,殷酥酥眸光微跳,内心瞬间涌起一丝小小的感动。然而感动的粉红泡泡仅升起了短暂两秒,随后便被殷酥酥一巴掌给狠狠拍破——感动个屁啊,给你拿个早点就感动了?你是来质问他的!给我清醒点!凶一点! 殷酥酥用力甩了甩脑袋,努力保持好愤怒情绪,敲字:【你留的那张字条是几个意思?】 英俊多金大帅比再次秒回:【没什么意思。】 英俊多金大帅比:【觉得你昨晚很辛苦,向你委婉表达我的心疼和爱意。】 “……”看着手机屏上的这行文字,殷酥酥差点儿没气笑,眯起眼继续回复他:【你这是表达心疼和爱意?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明明在嘲笑我!】 英俊多金大帅比:【有这么明显?】 殷酥酥:【……】 英俊多金大帅比:【抱歉。下次我会嘲笑得委婉一点,尽量不让你一眼就看出来。】 殷酥酥要吐血了。 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那男人此刻的神态和表情——必定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眉眼神态清冷而绅士,那双浅茶色的眼眸里依稀闪动出玩味又恶劣的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殷酥酥愈发怒不可遏,正要继续回复,她老公的消息又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殷酥酥:【费疑舟,你太不是个东西了!】 英俊多金大帅比:【你男人这么不是东西,你是不是应该再想一个法子来报仇?】 “……”殷酥酥一下反应过来了,知道这厮是在故意用激将法,好让她又主动送上门掉进他挖的坑。但吃一堑长一智,她又不傻,这次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斗天斗地,其乐无穷,斗费疑舟,自寻短见。 于是殷酥酥吸气吐气做了个深呼吸,心平气和地回复道:【谢谢老公帮我拿早餐。你专心工作,我不打扰你了,拜拜!】 京城CBD费氏集团总部。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占地面积数百平,黑白灰色调,冷硬整洁。三面落地窗呈圆弧形,从高处俯瞰,各类建筑都是微小的几个点,整座都市的繁华与芸芸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费疑舟坐在办公桌后方,回复完“晚上见”三字后,他熄灭手机屏,冷峻眉眼不自觉便舒展开,唇角也弯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节奏规律平缓,砰砰两声。 费疑舟的注意力已回归桌上的文件,眼也不抬地淡声道:“请进。” 旋即门开,西服笔挺的英俊青年缓步入内,是助理何建勤。 何生跟在费疑舟身边这么些年,察言观色是吃饭的本事。只一眼,他便看出今天的大老板心情相当好。 顶头BOSS心情愉悦,意味着一整天的工作都会顺利无忧,何建勤自然也挺高兴。因而,何生开口说话的语气也比较往日轻快些许。 何生说:“先生,婚纱初版已经完工,所有细节都照着你的设计图制作,刚到京城。” 听见这话,专注办公的费疑舟动作略微一顿,继而仍不抬眸,询问:“设计团队那边派人来没有。” “婚纱是由史蒂芬本人亲自送来的。”何建勤回答,“就是怕临时有更改。” 费疑舟微颔首:“大老远从巴黎飞来一趟也不容易,舟车劳顿,招待好他们。” 何生一笑,“都安排妥当了,您放心。” * 下午时殷酥酥去邻市赶了个通告,四点多又马不停蹄往回赶,跟《黄土的女儿》制作人见面,商量这部戏的具体开机时间。晚上九点多,饭局总算结束,她累到变形,一上车便趴在迈巴赫的后排打起盹儿。 一路酣睡,迷迷糊糊间听见人声交谈,依稀说着什么,但她实在疲倦,连睁开眼睛的劲都提不起来,也不关心是谁在说话谁在身边,自顾自继续梦周公。 直至身子一轻,被人给一把抱起来,她才唰一下掀起眼皮,错愕又惊慌地抬头。 首先映入视野的,是一副棱角分明的下颔,俊得惹眼又熟悉。 殷酥酥瞬间放松下来,心安理得地重新闭眼,把脑袋靠近男人怀里,拿脸颊舒服地蹭蹭他西服,像只撒娇的猫儿,嘟囔道:“大公子今天怎么这么好雅兴,亲自在楼下等我?” 费疑舟哼笑了声,懒漫地回:“主人回家,我当然得恭迎主人大驾。” 听见“主人”这个词,殷酥酥猛地被口水呛了下,汗颜。忍不住抬手掐了把他耳朵,低声羞斥:“你够了。随口开的玩笑你一直说,谁真稀罕当你主人。” 费疑舟毫无防备,冷不丁被她揪了耳朵,不禁眉峰微挑,垂下眼睫直勾勾盯着她,轻声道:“殷酥酥,你再敢拧我耳朵,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主人’,你如果实在好奇不信邪,可以试试。” 殷酥酥听出他语气不善,当即乖乖收回手,不敢再造次。 两人东拉西扯聊着天,不多时,来到卧室门口。 费疑舟将怀里的姑娘放下来,叮嘱她不要乱动后,绕行至殷酥酥背后,随手扯下颈间系在白衬衣领下的领带,慢条斯理不紧不慢,覆上她闪动着惑色的双眸。 眼皮子袭来柔软的凉意,殷酥酥心头霎时微惊,慌张地开口,问他:“你莫名其妙蒙住我眼睛,又要干什么?” “你很害怕?” “没有啊。”她不愿在他跟前暴露自己的窘迫惊慌,因此故作镇定,刻意淡化音色里的恐慌和不安,“我怕什么,我只是好奇,一点也不害怕。” 费疑舟弯唇,指尖缓缓抚过她耳垂,“不怕你抖什么。” “……”她语塞。 “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了。”男人的嗓音清冷散漫,说完,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卧室,反手关上门。 眼睛被领带蒙住,视野里一片漆黑。殷酥酥不知道这变态大佬要耍什么花招,心里毛毛的,生怕他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PLAY对她不轨。 惊惧交织中,感觉到领带被解开,视线重归光明。 殷酥酥缓慢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东西后,她骤然瞪大了一双晶亮明眸,眼神里写满惊喜。 出现在殷酥酥眼前的,是一件婚纱,一件极其重工的哥德式婚纱,成千上万的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丽漂亮得无法用任何言语描绘。 “……”殷酥酥愕然说不出话。 须臾,费疑舟从背后拥紧她,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换上,让我看看我的新娘。” Chapter 92 * 看着眼前的重工华纱, 殷酥酥微怔几秒,而后便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她眼眸亮亮的, 掩不住的惊喜:“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婚礼上要穿的婚纱?你设计的?” “嗯。”费疑舟微弓着身,将殷酥酥亲昵环在怀中, 侧头吻了吻她的脸颊,眼底淌着清浅的柔光, “对你先生的审美作何评价?” “好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礼服都好看。”殷酥酥完全不遮掩自己对这件婚纱的赞赏与喜爱, 稍顿,又有些诧异, “老公, 你难道还学过服装设计吗?” “没有。”费疑舟摇了摇头,随后又莞尔, 轻声应她, “不过我有绘画功底, 画一幅婚纱的初稿设计图倒也不是问题。” 殷酥酥眨了眨眼,颇为感慨地望着他, 由衷道:“你真的好多才多艺。” 姑娘字里行间的语气, 没有讽刺挖苦, 全是发自内心的天真与崇拜, 直引得费疑舟轻笑出声。对上她乌黑分明亮若星河的眸,他心念微动, 忍不住浅啄她粉软的唇瓣, 调子懒漫又随意:“多才多艺不敢当,只是小时候学的东西比较多而已。” 她被他浅吻一下,又一下, 两边脸颊悄悄浮起红霞,目光也不由自主下移几寸,从他深邃冷冽的眉眼,转向他的唇。 费疑舟的唇形生得相当漂亮,薄薄的两片,唇尾起菱,天生带着一副慵懒上扬的浅弧,显出几分似笑非笑的况味来,不止一次令殷酥酥感叹上帝造物时偏心,竟赋予了一个天之骄子毫无瑕疵的美貌。 而此刻,吸引殷酥酥注意的却并非费疑舟精致无暇的唇,而是方才那蜻蜓点水的轻触时,她隐约嗅到的甜香,丝丝缕缕,淡得几不可闻,来自他清冽的唇齿之间。 她忍不住倾身靠近,小巧的鼻尖贴向他薄唇,动动鼻子更仔细地轻嗅,神态动作像个可爱的小动物。 费疑舟对她的举动微感疑惑,问她:“怎么了?” “你嘴里好香。”殷酥酥重新抬起眼帘,直视男人深邃如海的眸,好奇道,“貌似是水果糖的香味。” 费疑舟闻声,唇角弧度绽得更盛,高挺鼻梁在她滑腻腻的脸蛋上来回轻蹭,温柔得不可思议,随口应她:“上周去小六马场的时候,你不是说她那儿供给客人的草莓糖好吃吗。那丫头挺有心,今天特意给你送了几盒过来。” 殷酥酥微讶,“小六今天来过?” “嗯。”费疑舟嗓音紧贴着她耳畔,低沉清冷,听上去懒洋洋的,有种砂纸的质感,“七点多来的,你到家之前她刚走。” 殷酥酥听后不由失落,讷讷道:“那还真是刚好错过。我前段时间买了一堆手工小玩意儿,特别有意思,还说抽空找个时间分一些给她呢。” 费疑舟听得好笑,轻嗤着低眸瞥她,道:“你这个大嫂还真是孩子气。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还要跟小伙伴分享?” 殷酥酥被他怼得呛了下,不甘示弱地还口:“我想和小六一起做手工就是孩子气?那你呢。哼,趁我不在偷吃妹妹送给我的糖,你不仅幼稚,还厚颜无耻。有本事把糖还给我!” 费疑舟闻声,微微一挑眉,继而便慢条斯理回她两个字:“好啊。” 殷酥酥怔了下,不明白金主大佬这句回应是什么意思,正要出声询问,下巴一紧,整张巴掌大的小脸已陷入男人宽大修长的掌心,让他指掌轻柔钳捏,抬起来。 再下一瞬,费疑舟的唇已压下,顺理成章又格外突兀地吻住了她。 昏沉暧昧的光线,在影子上拉出一长一短两道影,交叠重合,难舍难分,彼此的双唇亦紧密相贴。 男人勾住姑娘细腰的手臂略微下劲,将她搂得更紧,唇与唇贴合了仅仅数秒,他便不再餍足于浅表的触碰,舌尖探出,柔和却又霸道地将她唇门齿关依次撬开,然后长驱直入。 他嘴里还抿着一颗草莓糖,唇舌间全是草莓糖的甜味,十分浓郁。舌尖卷过来,缠住她还有些呆滞的小舌勾惹缠绕,很快便将草莓的清香与甜蜜亲密地传递过去,甜味便也开始在她口中弥漫。 草莓糖很甜,甜得有点腻,而他本身的味道是沾着清冽的寒,两种味道矛盾地交织在一起,旖旎又强烈,直令殷酥酥掌心汗湿,呼吸凝滞,甚至心口都开始发紧。 片刻,殷酥酥很轻微地蹙了下眉,感到缺氧,双颊的颜色愈发红艳欲滴。 就在这时,费疑舟喉咙里忽然溢出一声极轻的笑,舌撤回来,薄唇紧抵着她微肿的唇瓣开合,低声半是提醒半是戏谑:“要我教你多少次,接吻的时候用鼻子呼吸。” 殷酥酥囧。 费疑舟接着又续道:“研究表明,糖分摄入过多会对大脑发育造成损伤。你还是少吃点糖,这颗糖就不还你了。” 殷酥酥:“嗯?” 殷酥酥很迷茫,大脑卡壳,压根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不是针对小孩子的说法吗?只有小朋友的大脑还在发育期,应该限制糖分摄入。” 费疑舟从善如流:“你这么呆,也就三五岁的心智,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殷酥酥:“……” 一天之中被他嘲笑好几次,她不禁有些羞恼,懒得跟他多说,直接伸手抱住他脖颈将他拽下来,反客为主,十分霸气威猛地啵唧一声,重重回吻了过去。 费疑舟微滞,眸色更深,置于她腰后的左手食指微不可察地挑了下,袭来阵熟悉的痒意,蚁嗜般,钻心彻骨。 然而,就在费家大少准备好好享受心爱宝贝的热情示好时,游走在他口中的小舌头忽然路线一转,迅速从侧面觅得他藏好的糖果,卷住包裹,然后顿都没顿一下便一溜烟逃出去。 “你不还,我不会抢吗。”年轻姑娘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鼓,脸蛋也红扑扑的,像极了秋季田野里熟透的果实,朝他眉眼弯弯那么一笑,促狭而又骄矜,“别以为只有你长了张会强吻别人的嘴。” 费疑舟看她处处都是可爱,眼底晕开笑色,不跟她闲扯了,转而神色平和地垂了眸,抬高双手,去解她连衣裙上的纯白珍珠扣。 殷酥酥这厢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糖,察觉到他的举动,一双大眼疑惑地眨巴两下,旋即整张本就遍布红霞的脸蛋直接熟透,“啪”一下把他的两只大狼爪拍开,捂住领口,惊恐地瞪他:“不是让我试婚纱吗?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费疑舟:“。” 费疑舟看她的眼神就像在一个二傻子,无语两秒,道:“你不脱衣服怎么试婚纱?” “……”殷酥酥呆住。 他这反问句用得着实巧妙,逻辑毫无漏洞,一时竟令殷酥酥自己都尴尬起来。她红着脸清了清嗓子,停顿了下,才说:“那我自己脱,就不劳烦您老人家动手了。” 费疑舟微颔首:“好。” 见他这么好说话,殷酥酥心头不由一喜。谁知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喜不起来了。 只见对面的大少爷一声“好”应完,便落低视线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安静等她宽衣。 压根、完全、丝毫没有要主动回避的意思。 殷酥酥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整个人都不好了,出声:“大哥,我都要脱衣服了,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就算你不离开这个房间,好歹也该把头转过去叭?” 费疑舟淡淡地说:“不用转头。” 殷酥酥:“什么意思?” 费疑舟继续淡淡地说:“你全身上下每个细节都刻在我脑海里,我闭上眼睛都能把你不着寸缕的样子画出来,回避没有任何意义。” “……”殷酥酥被这个大佬神奇的思维搞得哑口无言,足足静默了三秒钟,才勉为其难,强行说服接受了他的说法。 算了,脱就脱,看就看,夫妻之间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又不是没看过…… 心头胡七八糟地催眠自己须臾,殷酥酥暗自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他,依次解开竖行排列的珍珠扣,把连衣裙脱了下来。 空气侵袭皮肤,殷酥酥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胳膊,准备去取婚纱。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一道嗓音,低哑微沉,听上去格外冷静,道:“继续脱。” 殷酥酥微僵,反应过来婚纱也和礼服一样,不能穿内衣,耳根子蓦地起火。只好又抬高双手,绕到背后解开那条细细的环带,将那件淡蓝色的胸衣褪去。 她捧住自己,思索着怎么光溜溜地进行下一步,而后,崭新的重工婚纱却已铺在了她脚下。 殷酥酥愣怔了瞬,知道是谁在为自己服务,不禁微窘,条件反射地嘟囔道:“我可以自己穿。” 背后的人一言未发,骨节分明的十指优雅而又从容,将纯白色的圣洁华纱缓慢提高,自下而上,一寸一寸,包裹住姑娘曼妙光裸的身体。 雪白的长腿被婚纱覆盖,然后是饱满桃子状的臀,纤细的折角腰,最后,布料行进受阻。 “手拿开。”男人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淡淡的。 “……”殷酥酥不好意思极了,脸颊烫烫的,只能把双臂垂下。 紧接着,便感觉到被男人修长如玉的十指从后面掬握住,慢条斯理地挤,像丈量又像把玩,半天不往纱里放。 殷酥酥脸红如火,需要很用力地咬紧唇瓣,才能克制住快要破出口的声音。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催促,声音哑得暧昧:“你干嘛,快点给我提上来呀。” “这婚纱是很久之前开始做的,胸围尺码应该小了,需要调整。”费疑舟语气平和地说着。 “……我都还没穿上呢。”殷酥酥狐疑,“你怎么就知道尺码小了?” 费疑舟回答:“手感。” “……什么手感?”殷酥酥没明白。 “你每个地方的手感,我每天都要温习上百遍。”费疑舟薄唇贴近她耳垂,轻声,“已经非常熟悉了。” 殷酥酥:“@#¥%” Chapter 93 * 费家大公子说这番话时, 神色是清雅的,温和的,字里行间的语气矜平自若, 仿佛在点评一出威尔第的歌剧般自然而高尚。 这副纤尘不染高山白雪的模样,几乎令他怀里面红耳赤的殷酥酥生出一种错觉, 仿佛此刻正霸道禁锢着她,十指并用漫不经心, 在圣洁白纱下对她做尽种种荒唐事的,另有其人。 修长指尖弹奏着凝脂乐谱, 冷白覆在冷白上,触觉与视觉都令人心神俱颤。 殷酥酥无力招架他的肆虐, 脸色红得像染透了番茄的汁液, 终于忍不住抬起胳膊摁住他不规矩的双手,涨红着脸羞恼道:“婚纱小了就不试了, 直接拿去改, 你快点放开我。” 费疑舟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气定神闲地说:“不试清楚,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围度是多少。” 殷酥酥要吐血了, 被这狗男人的厚脸皮震撼到, 汗颜脱口而出:“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软尺。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是人类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 这些常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而且…… 谁家好人测量胸围是用手这样测啊! 费疑舟对殷酥酥的提醒和抗议充耳不闻, 选择了无视。他是最专注的测量师,也是最好的爱匠, 认真记忆着掌心传来的触感, 片刻,低头吻住她的耳垂,在她耳畔轻声命令:“抬头, 往前方看。” 殷酥酥这会儿头是昏沉的,全身皮肤是麻的,像被架在了火炉子上,有成千上万的火苗在她四肢百骸燎来燎去,烤得她神思都不太清明了。 听见他的话,她并未深思,下意识便抬眸朝视线前方望去。 这一瞧,顿时脑仁儿都快炸开。 殷酥酥站的方位是主卧正中区域,面对的将好是洁净如新的整面落地窗。 此刻,落地窗透亮如镜,无比清晰地映出屋内景象: 一身纱裙的姑娘被西服笔挺的高大男人从背后拥紧,严丝合缝地裹在怀中。男人略微弓着身,薄润的唇印在姑娘耳侧,姿态亲昵,单看姑娘脖子以上的画面,可以说是十分温馨。 但女孩脖子以下的区域呈现出的观感便截然相反。 她身着白色婚纱,数不胜数的钻石折射出一道道璀璨华光,裙摆宽大,后缀长长的拖尾,分明是神圣而纯洁的。 可某一部分,雪白如凝脂玉,被男人骨节分明的十指完全掌控。 婚纱穿得松垮的妩媚新娘,面容冷峻的黑西装矜贵绅士,二者视线在落地窗中交汇,一个慌张羞窘,只差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一个好整以暇,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味。 这一幕糜媚到极点,直教殷酥酥的耳根瞬间漫开红霞。她不敢再看落地窗,更加不敢再看落地窗里的费疑舟,匆匆别过头,将视线转移开。 可下一瞬,察觉到她目光飘忽,躲闪开自己的目光,男人微挑眉,蓦然屈指,恶劣地用光整指甲搔刮过去。 “照镜子。”费疑舟淡淡地说,“眼神往哪儿飘。” 殷酥酥呼吸发紧,两只膝盖软得撑不住身体,轻哼着侧过头,将通红的脸蛋埋进他胸膛,拖着发颤的尾音倔强道:“你让我看我就看,凭什么?我偏不。” 她被他困在漫天的情潮里,睁不开逃不掉,声线里夹了一丝哭腔,又软又媚,跟人对着来也不招人烦,只让人觉得像软绵绵的撒娇。融合着那丝天真幼稚的孩子气,越发显得可爱。 费疑舟被她的语气惹得想笑,唇角散漫地勾了勾,道:“镜子里的自己漂亮吗?” 他语气听着很温和,但温和之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莫名的阴郁和玩味儿,殷酥酥不禁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故作淡定地回他:“我本来就漂亮,我最美了。” 费疑舟摇头:“我不是说你的脸。” 殷酥酥不解:“那你问什么漂亮吗?” “这里。”费疑舟声调懒洋洋的,食指缓慢温柔地描摹,勾勒出那团的下沿轮廓,轻轻一挑,续道,“我觉得很美,尤其是动态。” 这副被他完全掌控操纵的可怜妖媚样,太美了,美得让他疼痛,想要把它和她整个人都生吞进肚子里。 “……”殷酥酥窘得想死,瞪大了眼睛望着落地窗里的男人,羞斥,“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不健康思想,我要求不高,哪怕你维持一天的清心寡欲我都很满足。” 费疑舟对她的言论似乎感到一丝不解,左侧眉峰微抬,两指捏住她小巧的下颔抬起来,眸微垂,居高临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嗓音出口,沉得有些危险:“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喜欢我疼你。” 殷酥酥脸绯红,一时无言。 沉默了整整三秒钟后,她才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尽量用最和善友好真诚动人的语气,尝试跟这位精力过于旺盛的变态大佬友好交涉。 殷酥酥无比诚恳地说:“不是不喜欢,是觉得很累,非常累,特别累。最近每天我都是凌晨很晚才能休息,第二天困得要变形。你知道吗,今天我去晋城跑通告,在化妆间里都打了十几分钟瞌睡,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会英年早逝。” 说起来,殷酥酥简直觉得难以启齿。 最近费疑舟兴致好得很,拽着她接连十几天,中途没有哪天休过战。 今天梁静看她整个人蔫蔫的,精神状态不佳,还调侃她如果再不适当节制,当心年纪轻轻患上肾亏的毛病。 前有椅子之仇,后有女王装之怨,殷酥酥看着这位姐妹的脸就觉得很无语,没好跟梁静多说,随口应付了一句“那我回去和我老公谈谈,争取一周的假期”。 此时此刻,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殷酥酥觉得也是时候向自家这位让她又爱又恨的病娇大宝贝摊牌了。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恩爱夫妻就必须每天都进行夫妻生活,一周的休息假期,于情于理都是她应得的。 那头,听完殷酥酥的话,费疑舟不禁陷入了一番思考。 片刻光景,他沉吟着开口,居然破天荒,良心发现地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很绅士地说:“好像这段时间是比较频繁。如果对你的工作造成了不良影响,那我向你道歉。不好意思。” 殷酥酥闻言一滞,一双被他欺负得雾蒙蒙的眼眸眨了眨,感到十分惊异。她说这些话,其实或多或少有点可以卖惨的嫌疑,主要就是在为索要“七日假期”做铺垫,万万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居然会因为这种离谱又好笑的事,跟她致歉。 思索着,殷酥酥不由也有点尴尬,清清嗓子说:“那什么,道歉倒是不用,毕竟这也算不上什么原则性问题。我其实就是希望你能稍微节制节制,适当做出一些改变。古人说得好,年少浪得太起飞,老来迎风空流泪,这也是为你自己的身体做长远考虑。” 费疑舟:“……” 触及知识盲区,大公子不由贴近她些许,虚心地请教:“请问这位小姐,说这句话的是哪位古人?我怎么没听过。” 殷酥酥卡壳,干笑两声,心想这是我花了三秒钟胡乱瞎编的顺口溜,哪儿来的古人,敷衍道:“忘了,反正是在一本书上的,老祖宗的话不会骗人,是教育我们要爱惜身体。” 费疑舟当然知道这妮子又在心口鬼扯,也不拆穿,只是平静地微颔首,淡淡地说:“嗯。我以后会尽量克制一点,争取每天只采取常规操作。” “……”殷酥酥迷茫,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只采取常规操作?” 费疑舟更加平静地说:“就是说,在你有工作的前一晚,我尽量不和你玩太花。” 殷酥酥:“……” 殷酥酥抬手捂住了胸口。如果面前有一瓶盐汽水,她一定会痛饮一口,再一口喷死这个骚男人——亏她刚才还挺动容,觉得他真心实意地道了歉,检讨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会有所改变,结果给她整这死出。 还不如直接跟她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但我不改”呢! 又一次被晃点,殷酥酥那个气呀,也懒得跟他再东拉西扯绕弯子。软的不行来硬的,她直接瞪大了眼睛,愤愤然握拳宣告:“那我就把话跟你挑明了吧。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休假了!为期一周!这七天里面,我要和你分床睡!” 一嗓子吼完,雄赳赳气昂昂,翻身农奴把歌唱,整个主卧内眨眼间静若死灰。 费疑舟安静注视着怀里的姑娘,眉眼沉静,半晌不语。 殷酥酥也仰着脖子望着面前的冷峻青年,紧张忐忑,心跳如雷,也不语。 滴答,滴答,落地钟内的秒针溜过去几格,成了空间内唯一的响动。 好在没过多久,这阵死寂便被打破。 费疑舟轻捏她下颔的指慢条斯理往上移,徐徐抚过她的脸蛋,懒漫地出声,道:“你想要一周假期,也不是不可以。” “!”殷酥酥闻声,大为惊喜,乌黑分明的眸子里顿时闪动出希望的光。 大公子道:“给你三分钟,跟梁静把后面三天的假请了。” “……咦?”她呆了呆,“请假?我为什么要请三天假?” 他俯身,轻轻咬住了她的唇,低柔平缓地道:“今晚预支后面七天,你应该会很辛苦。不出意外,后面三天你应该没力气出门,我这是为你着想。” 殷酥酥:“……” 殷酥酥眼底希望的小火苗噗噗两下,被一盆凉水无情地熄灭,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哀嚎——资本家果然精打细算,吃人不吐骨头,这样的假期貌似不是我想要的呜呜啊! Chapter 94 * 最终, 迫于某个没脸没皮大佬的淫威,殷酥酥纵是千般窘迫万般不愿,她还是红着脸默默地走进洗手间, 关上门,深呼吸, 给经纪人姐妹梁静拨去一通电话。 嘟嘟几声之后,连线接通。 彼时, 城市另一端的梁静正在电脑面前加班,给自家的宝贝艺人殷酥酥聊一档名为《这就是演员》的演技类综艺。 电话拨通的第一秒, 梁静便惊奇地低呼了声,道:“哟, 今儿夜里怎么有空跟我联系?你老公出差了?” 殷酥酥被呛了下, 囧囧地答话:“没。” 梁静听后虽纳罕,倒也没刨根问底, 只是自顾自地说:“我正准备给你发微信呢, 结果你电话就打来了, 咱俩还真不愧是好姐妹好朋友,这默契没谁了。” 殷酥酥正尴尬着不知从何说起, 听见梁静的话, 当即顺着往下回, 干笑道:“那当然了, 我们可是灵魂伴侣,心有灵犀一点通。” 谁知听见这话, 听筒那边的梁静却猝然清了清嗓子, 正色回她:“欸,饭可以乱吃话不兴乱说。你家那位爷醋劲那么大,我可不敢抢他的位置当你灵魂伴侣, 你少给我惹麻烦,我还想多活几年。” 殷酥酥被梁静逗得发笑,说:“哪有那么夸张呀。” 两个姑娘东拉西扯闲聊了几句。 没两秒,梁静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道:“今天《这就是演员》第四季的制作人联系公司,说想请你,我刚和那边联系上,正聊呢,想问问你这边的意思。” 一听可能有新活,殷酥酥立马把金主大佬让她跟梁静请假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兴冲冲地接话:“我还挺喜欢看那个综艺的,导师都是老戏骨和名导,能被他们指导一下,那可胜读十年书!我想去!” 梁静噗嗤一声,回她:“想什么呢姐妹,人家节目是请你去当导师,让你去指导其他演员。” “哈?”殷酥酥惊呆,晶亮的明眸登时睁得溜圆,颇有几分不可置信,“我当导师?不是吧,我记得上上季那个节目的导师是姜老欸,我哪儿有资格跟他老人家平起平坐。” 梁静:“谁说你没资格。你现在手拿金鹿影后,演技人气商业价值都是业内公认的当红第一,一个演技类综艺的导师有什么不敢当的。” 殷酥酥闻言,垂眸认真思索了会儿,觉得梁静说得也没错,便续道:“我倒是也挺感兴趣。但是现在我已经连续接了两部戏了,好像没有时间录综艺。” 梁静:“第三季现在都还没播完,第四季真要开始录制最早也要到明年下半年去了,不耽误那两部电影的拍摄。你要是真感兴趣想上,那我抽空跟节目组制作人那边约个时间,咱们还是见面谈。” 殷酥酥弯唇,欣欣然应下:“好的呀。” 明确了殷酥酥的态度,梁静心里也就有了谱,正事聊完,她和制作人约好抽空见面详谈后便合上了电脑。紧接着,梁静便举着手机问:“对了,你大晚上打电话给我总不可能是想我了找我闲聊吧?有什么事?” “……”经梁静这一提醒,殷酥酥呆愣两秒,这才一拍脑门儿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糟糕。刚才聊工作聊得太投入,完全忘记了费家大公子叮嘱她请假的事! 殷酥酥大囧,当即清了清嗓子磕巴着开口,说:“……那个,姐,我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问问你,我能不能请三天假。” “没问题呀。”梁静和殷酥酥既是合作关系又是挚友关系,秉承的一贯原则就是充分尊重殷酥酥的意见。听见她要请假,梁静几乎是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便满口应下。应完才随口问:“你请假做什么呀?回老家?还是叔叔阿姨从老家过来看你了?” 殷酥酥耳根子骤然起火,当然不可能告诉姐妹她要请假的真实原因,只是支吾着回道:“不是回老家,就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想好好休息几天,等调整到最佳状态再重新战斗。” 梁静闻声蹙眉:“身体不舒服?具体是哪儿不好,要不要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呃。”所谓扯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殷酥酥无法,只好继续信口胡诌,“就是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劲,总是发虚汗,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就好。” 那头的梁姐认真琢磨两秒,回话道:“你这些症状,听着怎么像是肾虚啊。” 殷酥酥:“……我年纪轻轻,不至于吧。” “切。”梁静意味深长地嘘她,“你和你老公每天过的什么日子,你自己清楚,今天见你两只黑眼圈都要掉下来了,一副精气被吸干的状貌。就你这夫妻生活的频率,肾虚再正常不过了。” 殷酥酥默,无言以对。 又听梁静很关心地说:“咱们公司的刘叔你知道吗?就那个喜剧演员老戏骨,他最近接了一个保健品代言,说是养肾护肝老少皆宜,叫什么神枪肾宝,公司里摆了好几盒试用装,都没人动。不然我明天给你顺一盒,你也补补?” 殷酥酥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回了句“不用了姐,好意心领,再见”后便挂断了电话。 随便瞄一眼通话记录,她和梁静的通话时长从开始到结束,刚好七分钟又十一秒。 殷酥酥完全没多想,收起手机从洗手间出去了。 那件尺码偏小的婚纱已经重新挂回礼服架。 卧室里的大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唯有几盏墙上的壁灯散发着微弱亮光,因此偌大的空间显得有些昏暗。 满目暗光中忽然亮起一点火星,倏忽又暗下,明明灭灭,是香烟。 费疑舟褪去了西服外套,只着一件深色调的纯色衬衣,交叠着一双大长腿靠坐在真皮沙发上,正在抽烟,身姿仪态懒漫而优雅。骨节分明的右手懒耷耷垂在沙发扶手的外侧,定制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从殷酥酥的角度看过去,只觉这副画面清矜尊贵,像大师笔下最写实的贵族油画。 他抽着烟,听见她出来的动静,慵懒地撩起眼皮朝她望去,眸色沉沉的,缀入壁灯的零星暗光,充满了一种原始的侵略性。 这男人的眼神总是让殷酥酥从骨子里害怕。 这一点,从她认识他之初便延续至今,有时也会令她懊恼,觉得自己真是好没出息,明明彼此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却还是轻而易举,为他心惊肉跳。 “电话讲完了?”费疑舟随手掸了下烟灰,问她。淡白色的烟雾从薄唇间溢出,朦胧了他清冷英俊的五官。 “嗯。”殷酥酥朝他点点头,脸蛋微热,顿了下才续道,“我跟梁姐说了后面三天都要请假。” 他淡声道:“她有没有没问你为什么。” “问了。”殷酥酥更窘,双颊颜色也愈发娇红,像极了初开的榴花,嘟囔着说,“我说我不舒服,要在家休息。” 费疑舟安静注视着不远处的姑娘。 她脱去了纯白色的婚纱,穿着最寻常的那件浅蓝色睡袍裙,浓密的黑色卷发像海藻,稍显凌乱地堆在肩头,分明是居家又朴素的装扮,偏偏美得惊心动魄。 大约是那张脸蛋实在美艳,少了华服与钻石的陪衬,愈质朴的装束,愈凸显出美貌,亭亭楚楚地站在那儿,乖巧又温婉,让人忍不住地心生怜爱,也让人忍不住地想欺负。 须臾,费疑舟掐了烟,漫不经心地对殷酥酥道:“过来。” 这两个字温雅而柔和,说命令也不像,更像是亲昵到极点的暗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这套动作殷酥酥已经练习过成百上千次,执行起来都不用费脑,仅靠肌肉便已迈开双腿,自动走近费疑舟,乖乖又腻歪地爬到男人腿上坐好,窝进他怀里,很像一只翘着尾巴撒娇求宠爱的小猫。 费疑舟勾起她的下巴,低眸很平静地瞧着她,冷不丁道:“我给了你三分钟的时间请假。” 殷酥酥被动地仰起脖子看他,望着那双不再清浅的暗沉眼眸,略微怔了下,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迷茫地眨眨眼睛:“唔?” 费疑舟将她下颔嵌入自己虎口,以指掌裹住她整张巴掌大的小脸,轻声:“但是你从我视线里消失的时间,是整整八分钟。” 殷酥酥:“……” “刚才梁姐跟我说了点工作上的事,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殷酥酥下意识跟他解释,完了依然很不解,问他,“是超过了你给的三分钟时限一点点,所以呢?请问您老人家想表达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我这个人不喜欢吃亏。”费疑舟声调懒洋洋,透着他惯有的一丝矜贵的倦。 他一只长臂环住她腰身,限制住她自由,另一只手灵活如入水的鱼,从浅蓝色睡袍的襟门游进去,捧起满指滑腻。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对待自己最心爱的雪白橡皮泥,肆意把玩。 殷酥酥脸色更红,身子瞬间便软下来,脸颊贴近他颈窝,轻蹭过来轻蹭过去,细碎的轻吟像斩不断的水流,不受理智扼制,于是涓涓不息。 费疑舟玩着调着,唇缓慢贴向她耳侧,低声道:“超出时长的部分,我要计费。” “……”殷酥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见这话,脑门儿上嗖的升起一个硕大问号,有一瞬呆滞。 殷酥酥咬唇,心里忽然怕怕的,捏住他衣袖的细白五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几分。眼眸里蒙着雾气,氤氲旖旎,无措地抬起眼帘看他,问:“计费,具体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唇吻住她的,柔声道:“你超时五分钟,每分钟对应我要你一次,今天晚上我们要在原有基础上多五次。” 殷酥酥:“……?” 对上姑娘羞窘悲愤不可思议,恨不得挑起来锤爆他的可怜小眼神,费疑舟弯了弯嘴角,轻舔着她的唇瓣,续道:“不过我和你关系比较好,可以适当给你打折。只在原基础上增加三次。” 殷酥酥要疯了,动了动唇正想愤怒开喷,男人的舌已不由分说地撬开她唇齿,强势将她所有言语封堵回去。 她无语,挣不开,只能在心里哭唧唧地大骂: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好心啊,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 次日下午,梁静正在外面办事,忽然收到一条新微信。 她随手点开来,见消息是殷酥酥发的,内容如下:【姐妹,你昨晚电话里说的那个什么肾宝,麻烦尽快帮我搞一盒,谢谢。】 梁静:……? Chapter 95 * 殷酥酥问费疑舟要的七天假期, 就这样以一种悲惨非常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第一天时,她果然如某人所料,霜打茄子般懒耷耷地蜷在被窝里, 身子软得根本起不来床,就连午餐和晚餐都是家里的工作人员给她送进的卧室。 对此, 殷酥酥颇感神伤,一面在心头怒骂费家大少的非人行径, 一面为自己的将来做起了打算,于是便有了她发微信向闺蜜梁静索要肾宝的一幕。 梁静是个耿直的同志, 收到姐妹的求助信号后,她立马行动, 分分钟驱车奔赴公司替殷酥酥薅了一盒样品肾宝。 东西到手的第一时间, 梁静便给自家这位让人可怜又好笑的姐妹发去微信,询问:【东西我搞到了, 要不要现在给你送过来?】 彼时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光景, 一轮夕阳遥遥悬在世界的最西边, 为整座城市洒下最后几丝温柔余晖。 殷酥酥还裹着被子在床上烙煎饼,翻过来翻过去, 既睡不着又懒得起床, 干脆就直接摆烂躺尸。收到梁静的消息后, 她瞬间大眼一亮, 开心地回复:【好好好,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梁静:【我晚上还有事, 小芙今天刚好要去南新, 让小芙给你送过来成么?】 殷酥酥:【可以啊。】 梁静:【那你直接把地址发给小芙就行。】 殷酥酥:【嗯。】 * 同一时间,京城某高档单身公寓内,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窗外灿烂的阳光透不进丝毫,整个空间显得昏暗又阴森,空气里还弥漫着一阵阴森森的恐怖音乐声。 忽地,一个女人的尖叫乍然响起,为气氛平添更多诡异。 桌上摆着一桶爆米花,投影仪里播放着最新的泰国恐怖片,许小芙娇小的身躯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只从棉被里透出一双乌黑晶亮的眸,正期待又胆怯地看着电影。 梁静的电话打到许小芙这儿时,投影仪里的鬼片刚刚播放到三分之一,许小芙闻声,赶紧摁下暂停键,捞起卡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滑开接听键。 “喂梁姐。”许小芙还沉浸在恐怖片的惊悚情节中,声线听着有点儿发颤,“什么事呀?” 听筒那头的梁静微怔,旋即狐疑道:“你在干嘛,声音怎么还自带颤音啊。”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忽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暧昧续道,“跟陈志生在一起?” 许小芙闻言,骤然便慌了神,清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没有啊,我在家里看鬼片。今天酥酥休假,我和陈志生都不开工,为什么会在一起。” 梁静轻啐:“少在这儿装糊涂,真以为我们是傻子,看不出来你和小陈同志那点事。” 许小芙是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姑娘,脸皮薄得很,听见这话,她两边脸颊顿时浮起团团红霞,心头一阵发虚,口头却羞窘嘴硬地反驳:“姐你说什么呢,我和陈志生就是普通的约过几次饭的同事关系,我都跟你们说多少次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梁静心下好笑,只当两个小年轻是不想把“办公室恋爱”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拆穿,顺着许小芙往下说:“嗯嗯嗯,对,你们就是普通朋友,是我们误会了。” 许小芙知道梁静是个人精,生怕被梁静多问几句,自己就会露出马脚,忙颠颠转移话题:“快说吧姐,你找我什么事?” “哦,是这样。”梁静长话短说,“我这儿有一盒保健品,是给酥酥的,她要得比较急,你之前不是说你今天晚上正好去南新区有事吗,正好顺路把东西给她拿过去。” “没问题呀。”许小芙扬起笑,毫不犹豫地便应承下来。应完略微一滞,又有点好奇兮兮地问,“不过,酥酥今年体检不是一切大好吗,还需要吃保健品?吃来养颜护肤吗?” 梁静:“吃来补肾。” 许小芙当即诧异又忧心忡忡:“酥酥肾怎么了?” 梁静:“没怎么,就是纵|欲过度有点儿亏损。” 许小芙差点一口可乐喷出来,瞠目结舌:“……不是吧,酥酥姐和费先生这么夸张,连补药都用上了?” “通常情况下,男女双方感情越好,这种事的强度和频次就越高。”梁静语气自若,“现在这么抽象地跟你说,你是没有概念的,只有等你家陈生什么时候教你了。” 许小芙心跳蓦地噗通两下,面红耳赤地嘟囔:“……都说我们只是同事。” 之后,梁静便直接从公司开车去了许小芙租住的公寓楼下,把那盒包装精美的肾宝保健品交给了小芙同志。 许小芙盯着包装壳上的商品名愣了下,随口道:“神枪肾宝?怎么感觉是给男同志用的,酥酥真的能吃?” “品牌方说是男女通用。”梁静应付着回了句,叮嘱,“送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可千万别忘啊。” 许小芙抬起小手,对着梁静把胸脯拍得邦邦响,义正言辞:“我办事,你放心。” * 提着东西前脚刚回到家,许小芙后脚就收到了殷酥酥发来的微信地址,附带一句:【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啊宝,要不要到我家来吃晚餐?】 殷酥酥个性亲切温和,平易近人,与许小芙明面上虽是上下级关系,私下却亲密得像姐妹,无话不谈不分彼此。许小芙进入殷酥酥团队工作的两年来,跟着梁静学了不少真本事,也收获了好几个挚友。 都说大都市感情淡漠,娱乐圈更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许小芙却打心眼儿里喜欢她的工作。 她和殷酥酥如今已很是熟络,看着手机屏上的这条消息内容,她眨了眨眼,很自然地回复:【饭我就不蹭啦,吃完再过来。】 殷酥酥没有强求:【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七点多,许小芙在公寓里随便煮了点面条吃,便开着她今年刚买的凯迪拉克前往了位于南新区的费宅。 路上,她开着车哼着歌,忽然想起什么,随手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置顶对话框。 【我要去给酥酥送东西,正在来的路上。】 可文字编辑完,在要敲下发送键时,许小芙忽然陷入了犹豫。须臾,她促狭地眨眨眼,忽起玩心,于是又将这些文字“哐哐哐”删了个干净。手机屏一熄,自顾自继续开车。 凯迪拉克在暮色中一路飞驰。 数分钟后,“身负重任”的小芙同志抵达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她熄灭引擎侧目一瞧,一幢宏伟肃穆的中式建筑群矗立在南山半山腰上,万千绿植皆匍匐在其脚下,从旁俯瞰,蔚为壮观。 身为殷酥酥的私人助理兼好友,许小芙已不是第一次来费宅,但每次到来,都无可避免地被震撼,在心头慨叹她老板的老板着实壕无人性。 向铁艺大门前的安保人员道明来意后,许小芙的车开进了入户园林。 也巧,凯迪拉克入户的后一秒,不染纤尘的劳斯莱斯清影也紧随其后地进来了。 因此,当许小芙哼哧哼哧推开车门,拎着她帮殷酥酥带的东西下车时,一转头便瞧见劳斯莱斯清影的副驾驶车门开启,下来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高个儿青年。 男人身形修长而高大,气质冷峻,整个人透出一种宠辱不惊的懒倦和随性,那张容貌生得自然也是出挑至极,是种融合了正气与痞气的俊,教人看一眼便再难忘怀。 许小芙微怔,亮晶晶的眼瞪大些许,显然错愕。 没料到刚进门便会……和他撞个正着。 陈志生刚陪费疑舟外出办事归来,下了车,随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修长的指随意敲两下,取出一根放嘴里,拿打火机点燃。烟雾升腾起来,半雾半白的迷蒙里漫不经心一侧头,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年轻女孩儿。 夏季蝉鸣深深的天,姑娘穿一件浅紫色连衣裙,是时下流行的泡泡袖款式,露在袖口之外的两条胳膊很白,肉感盈盈,像两段刚出水的藕节子。裙摆部分保守又精致,长度刚好及膝,露出底下白生生的小腿肚儿,腿弯部位各有一枚可爱的腿窝,瞧着俏生生的勾人。 勾得人心底发痒。 陈志生抽着烟盯着她,懒懒地挑了下眉。冷不防和她四目交接,捕捉到她眼神里的窘迫与慌乱,他霎时顿悟,眼神里流露出流里流气的兴味。 “……”许小芙双颊囧囧地发烫,下一秒便飞快转开视线,不敢多看那双摄人心魄的黑眸。 正准备迈步往别墅里,清影的后座车门又开了,西装革履的矜贵公子施施然落车。 费疑舟垂眸,脸色淡淡地理了理袖扣,忽然听见边儿上传来一道嗓音,很散漫地说:“老板,你家今儿来客人了。” 费疑舟动作倏忽微顿,侧过眸,这才看见几步远外的年轻姑娘。 他静默几秒,认出来,这是他家宝贝老婆的小助理。 “许小姐忽然到访。”费疑舟温和地出声,唇畔笑意清浅,“这几天酥酥都在休假,是工作上有什么要紧事?” 只一句话,顿时令许小芙背上的汗毛根根倒立——坏了坏了,这位大BOSS该不会觉得他老婆放个假都不清净,从而对自己心生不满吧! 费家大少,等闲人得罪不起。 许小芙缩了缩脖子,面上当即漾开笑意,道:“不不不,费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来给酥酥姐送东西的。” 费疑舟抬眉,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好奇:“什么东西?” “喏,就这个!”许小芙压根没神思,傻乎乎地便将手里的包装盒大剌剌递了过去,“酥酥姐之前问梁姐要,说很急,我赶紧就给她送来了!” 费家大公子接过那物件,低眸一瞧,眼神微不可察地变得微妙几分。旋即便绅士地朝许小芙颔首,说:“谢谢你,给我就好,我上楼替你转交。” 许小芙闻声,人都傻了,木呆呆地问:“那我呢?” “听阿生说他今晚原本就有约。”费疑舟语气矜平自若,意味深长地侧眸,往陈志生的方向扫了眼,回许小芙道,“你可以去约会了。” 随后,费疑舟转身离去。 许小芙:“……” 许小芙黑线脸,目光幽幽地望向陈志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冲过去,怒冲冲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用费疑舟拦住我,不让我和我好朋友见面。” 陈志生伸手,捏了捏她脸蛋,语调慵懒道:“你是个小话痨,殷酥酥话也不少,见了面不知道要聊多久,耽误我和你单独相处的时间。” 许小芙嗖一下脸蛋绯红,忍不住抬手掐他,“心机男。” * 三楼主卧,殷酥酥左等右等,纳闷儿着小芙怎么还没来,正准备发微信询问。 门一响,她金主老公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殷酥酥扭头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被男人拎在手上的礼品盒,不由狐疑又奇怪地问:“咦?你买了什么?” 费疑舟随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进了衣帽间,边褪去身上的西服外套,边懒漫应她,“我刚才在门口碰到了你的助理。” “原来小芙已经到了呀。”殷酥酥面露惊喜,兴冲冲追问,“她人呢?” 大少爷答她: “约会去了。” 殷酥酥惊呆,完全没过脑子地脱口而出:“那我的东西呢?” 大少爷从衣帽间走出来,缓步行至她身前,低眸瞧着她,“你的东西我帮你拿上来了。” 猝不及防被姐妹卖掉的殷酥酥:“……???” “神枪肾宝。”费疑舟轻笑,伸手捏住她粉润的耳垂,缓慢轻捻,耐人寻味地续道,“一边讨假期,一边给你老公买肾宝,你还真是让我惊喜不断。” 殷酥酥:扶墙吐血.jpg Chapter 96 嗯?什么?没看到正文内容?快看看是不是绿江的漏订章节太多啦! 天呐。 她刚才是脑子抽了吗?怎么会把“费先生”喊成“费爸爸”啊。 相较而言, 莫名其妙被抬了一个辈分的费疑舟倒是格外淡然。他嗓音从手机听筒传出,直接钻进殷酥酥的耳朵,清凌凌的悦耳, 因那距离太近,又显得亲密无间:“那你现在方不方便接我电话?” 殷酥酥脸蛋燥燥的, 听他说完,不由微怔。 美女身边从来不清净, 殷酥酥脸蛋美身材好,从考入影视学院的第一天到现在, 对她有意思的大款煤老板就没断过。这些有钱有势的老总大多有家室,背着正宫太太在外头乱搞, 今天捧这个明星, 明天玩那个嫩模。 在他们眼里,殷酥酥这样的女演员, 靠脸吃饭卖笑, 与夜总会的高级公关没两样。他们看得上她, 愿意给她砸钱,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应该感恩戴德, 如果拒绝, 就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殷酥酥不是第一次接到富商阔少的电话, 但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自然而然地征求她意见, 询问她是否方便。 尽管, 这只是一次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接触。 殷酥酥明白过来。 娱记狗仔最喜欢夸张博噱头,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认识费疑舟,怕传出绯闻, 影响自己的口碑。费疑舟知道她的顾虑,于是尊重她,配合她。 要到她家附近出现,就秘密新购一台车。 要跟她通个电话,也会考虑她旁边是否有生人。 一股很微妙的感受从心尖处弥漫开,像是蒸腾的热气,令本就燥热的夏末更加悸动。毫无意识地,殷酥酥嘴角轻微上扬,绽开一抹浅笑。 “我和我经纪人在一起吃午饭。”殷酥酥没有回避梁静,问:“您有什么事吗?” 费疑舟静了几秒,说:“没什么特殊事项。就是想问一下殷小姐,我的珠宝怎么样了。” 殷酥酥拍拍脑门儿,想起这茬:“啊。应该已经到国内了,我稍后问过品牌方再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费疑舟:“好。” “嗯嗯。”殷酥酥余光瞥见助理许小芙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正往回走,心一慌,连带着语速也加快几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哦?” “好。”费疑舟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丝可爱的惊慌,很淡地勾了勾唇,“再见。” “拜拜!”清亮女声匆匆落地,继而电话被挂断,满世界只余忙音。 京城南郊,一处私家马场占地万坪,豢养着数十只名贵马匹。 正午日头正盛,天空云卷云舒,微风徐徐吹拂,几只血统纯正的阿拉伯马正在散步,慢悠悠甩着尾巴,偶尔吃几口饲养员喂到嘴边的食物。 室内休息区开着冷气,温度适宜。 费疑舟长腿交叠,正以一种十分闲适的坐姿坐在沙发上,结束通话后,他眉眼清冽,缓慢放下了举在耳畔的手机。 “欸?大哥,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啊。”说话的嗓门儿清脆洪亮,穿透力也强,直直从休息室的大门口飘入。 费疑舟抬起头,一个身着马术服的年轻女孩儿笑盈盈朝他走来。 费家七个兄弟姐妹,全是清一色的高个子,别看六小姐费雯曼是个姑娘家,她的身高也足有一米七六。长筒马术靴包裹着匀称修长的小腿,头盔随意抱在手上,长发在脑后束起高马尾,整个人看着美艳酷帅,英姿飒爽。 费疑舟:“刚打了个电话,正准备换。” 费雯曼两手往胸前交叉一横,骄矜不满道:“这个何建勤,我昨晚上就跟他打过招呼, 让他今天不许用工作的事打扰你,他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话音刚落,一身马术装的费闻梵也迈着步子懒耷耷地走进来。他勾过费雯曼的肩膀:“行了小六,大哥平时那么忙,能抽空到你这儿来一趟就不错了,工作的事总归更要紧。大姑娘了,懂事点。” 费雯曼扬起下巴:“说得像是我求你们来。我新引进的三匹纯血马,专门邀请你们来试骑,不稀罕算了。” 费闻梵知道费雯曼热衷马术,也喜欢养马,这两年投入在这个马场的花销远超九位数。引的三匹纯血马,单只售价均在六千万美金以上,费雯曼重视得很。怕惹妹妹不高兴,连声道:“谁不稀罕了?你六小姐一发话,我和大哥就来了,不都是想让曼姐你带咱开开眼,可别给我们胡乱扣帽子。” “行吧。”六小姐这才满意地笑笑,跟两个哥哥打完招呼便先出去了。 阳光照耀下,费雯曼从驯养员手里接过马绳,牵着纯血马走了几步,而后脚下发力,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行家。 休息室内,费疑舟好整以暇靠着沙发靠背,透过落地窗观赏妹妹骑马,脸色无波无澜。 费闻梵在边上看了费疑舟两眼,脑中浮现出几分钟前,他在自家大哥脸上窥见的温和淡笑,心头暗自有了猜测。 费闻梵八卦兮兮地低声问:“大哥,刚才不是何生的电话吧?” 费疑舟闻声,凉凉瞥去一眼。 费闻梵干咳两声摸摸鼻子,干笑着说:“我也就随便一问,没想打听。” 费疑舟:“刚才和我通电话的是殷酥酥。” 费闻梵:“……” 完全没料到费疑舟会这么直白地回答自己,四少爷双目微睁,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费疑舟眼神寡淡得很,不看费闻梵,自顾自瞧着小六一勒缰绳纵马跃起,连人带马漂亮地腾空,越过高栏。口中漫不经心地又说:“昨儿我推的人来试了戏,四爷看她怎么样?” 费闻梵刚才那阵惊讶劲儿都没缓过去,紧接着又被惊了第二次。 只是这一回,不算惊讶,更像惊吓。 费疑舟自幼养在国外,直至大学念完才正式回国,长居京城。费闻梵很少听费疑舟说地道的京城话,到底是正根正枝的费家嫡长子,随口这么一说,京片儿十足,那声“四爷”更是喊得耐人寻味,配上他慢条斯理的语气,平添威慑力。 费闻梵又不是傻子,被敲打了一回,什么都门儿清了。 他笑笑,分外诚恳地说:“哥,我瞧那姑娘挺好,特别好,姜老也说她前途不可限量。女一号就她了。” 费疑舟听完,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笑:“四少眼光不错。” * 殷酥酥的助理许小芙,是今年招进公司的新人,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平时话很少,不怎么擅长与人交际。公司里有名气的艺人,都嫌弃许小芙沉闷像木头,正好又赶上殷酥酥以前的助理改行离职,梁静便将许小芙收了过来,成为了团队一员。 殷酥酥满意许小芙踏实肯干,也相信这小姑娘没坏心思,但,共事时间不长,她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儿,没有在许小芙面前提关于费疑舟的事。 吃完午饭,三个姑娘便赶往下一个工作场地。 驱车往杂志拍摄地去的路上,梁静让许小芙开车,自己则与品牌方联系。简单了解完情况后,她挂断电话,对殷酥酥说:“那边说东西已经调来了,现在暂时存放在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说你随时可以去取。” 殷酥酥心下一喜,笑说:“好的。” 下午四点半,杂志拍摄工作结束。 殷酥酥正在卸妆拆头发,听见梁静踩着高跟鞋走进来,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松口气般瘫坐在椅子上,道:“刚才李总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他临时有事,改天再约你吃饭。” 殷酥酥最不喜欢参加这种出品人饭局,上了桌,她就是个陪笑的,又要敬酒又要拍马屁。听见饭局取消,她顿时开心得拍拍手:“谢天谢地!” 梁静看着殷酥酥,笑容里多了一丝宠溺和无奈,道:“看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她转头看向正在给殷酥酥卸妆的许小芙,柔声说:“小芙,麻烦你去倒两杯水,谢谢。” “好的。”许小芙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梁静赶紧用手碰了碰殷酥酥,提醒道:“珠宝的事,还不赶紧给人家回电话?” “哦,对哦,忙了一下午差点忘记。” 殷酥酥不敢再拖拉,掏出手机打开通信录,调出一个号码,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摁下了拨号键。 嘟嘟的忙音,空灵干净,仿佛拨向了另一个更高维度的空间。 不明缘由的,殷酥酥心悬到嗓子眼儿。 大约十秒钟后,忙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嗓音,清冷动听如夜色中流淌的冰河,温文尔雅,说道:“你好,殷小姐。” 殷酥酥更加紧张了。 向上社交最艰难,需要克服内心复杂的千头万绪,对权势的恐惧,对上位者的逃避,对差距过大者的排斥,潜意识里的自卑……她心口紧得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有些吃力。 好一会儿,她才调用出自己一贯的甜美嗓音,温柔道:“费先生,您的珠宝已经存放在国宾大道的概念店,需要我亲自为您送上门吗?” 费疑舟停顿须臾,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海江路。”殷酥酥笑说,“我这儿离国宾大道只有十五分钟车程,很近。” “好。”费疑舟淡淡地应她,“我一个小时后到,我们在店里见。” * 所谓概念店,采用的销售模式为全程顾问式,主要针对客户的需求,为其量身定制相应产品。 位于国宾大道的宝格丽概念店,占地面积约两千平米,整体造型呈一个巨型“蛋壳”状,壳身均是透明玻璃,点缀以简约复古的金色条纹,人在其中,仿佛能穿越时空,尽情感受品牌悠久古老的珠宝历史。 奢侈品是女明星的标配,为了撑门面,殷酥酥也咬牙购置过不少大牌包大牌首饰,但这座概念店,她从未踏足过。 一个小时后,殷酥酥准时抵达国宾大道的概念店。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她戴着墨镜口罩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费疑舟的车。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一名身着笔挺西服的欧籍美男却从店内走出,径直走她跟前,用流利的中文道:“请问是殷小姐吗?” 殷酥酥一僵,下意识点点头。 欧籍美男子笑说:“您好,我是这里的店长,您可以叫我Steven。费先生在里面等您,请跟我来。” 原来……他已经到了? 不敢让费家大公子再多等,殷酥酥没有多问,跟在Steven身后进了店。 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氛,一层大厅的角落,身着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演奏钢琴曲,整座门店呈闭店状态接待贵宾。 殷酥酥随店长登上螺旋梯,快要到二层时,依稀听见交谈声。 “费先生,实在抱歉,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套珠宝的订购者是您,如果知道,我一定会亲自送到您府上。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抱歉。” “严总言重了。” Steven朝殷酥酥比了个请,说:“殷小姐,这边。” 殷酥酥上到二层抬起头,一眼便瞧见坐在皮质沙发正中的男人。 费疑舟坐姿很随意,不知才从哪里赶来,身上衣着休闲,简单的纯色上衣搭配深色系长裤,与以往的西服造型相比,少几分凛冽逼人,多几分懒倦谦和。 而与他交谈的对象,站在他面前,四十几岁的年龄,儒雅稳重,西装革履,依然是副极佳出挑的仪态,神情却明显拘谨。 殷酥酥觉得这中年人眼熟,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再然后,她认出这个人。 这是宝格丽大中华区的总裁严力谦,殷酥酥曾在一场活动上见过他。彼时,这位严总被无数一线巨星包围,合照时也占据着绝对C位。 店长Steven走到两个男人面前,微垂头,恭恭敬敬地说:“费先生,严总,殷小姐来了。” 殷酥酥摘下口罩墨镜走过去,乖乖招呼:“费先生,严总。” 其实,从殷酥酥出现在店门口的那一刻起,费疑舟就看见了她。他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打量几秒后,微蹙眉,似乎对她的短袖长裤不大满意。 费疑舟道:“帮殷小姐选一套礼服换上。” “好的。”店长和严力谦同时应声,两人一同下楼,去了高定礼服区。 殷酥酥迷茫地眨眨眼,不解道:“为什么要给我换礼服?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费疑舟:“你的衣服没有问题,只是与那套珠宝不搭。” “珠宝?”殷酥酥哑然失笑,错愕:“费先生,请问您订购的珠宝和我有什么关系?” 费疑舟瞧着她,懒漫地说:“我买这套珠宝,原本就只是想看它戴在你身上。” 和姜成文握手的瞬间,殷酥酥生出几分恍惚。 她忽然意识到,有的人仅仅只需几个字,便能将“无法逾越的阶层鸿沟”填为平地。 姜成文叱咤电影界多年,对电影脸的分辨力得天独厚。他目光犀利,直直在殷酥酥脸上审度,片刻后,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笑,赞美道:“殷小姐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通常情况下,资方大佬塞来的人,小导演都得当菩萨一样供着。姜成文不用供着她,初次见面,客客气气夸两句,纯粹是看大佬的面子。毕竟,如姜老这样的名导,合作过的大花小花不胜枚举,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 一个女演员,没有一件像样的作品能拿出手,能留给人夸的,便只剩下单薄的美貌。 殷酥酥心如明镜,但又波澜不惊。 她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甜声回话道:“谢谢姜老夸奖。” 姜成文:“那咱们就准备开始试戏?” 殷酥酥:“好的。” “OK。”一旁的费闻梵打了个响指,扭头勾勾手,招呼边上:“阿凯,你先带殷小姐去化妆换衣服。” 话音落地,一名助理模样的青年男子当即应声,走上前对殷酥酥说:“殷小姐,请跟我来。” 殷酥酥点头,刚想走又想起什么。她动作顿了下,仰头望向身旁的男人。 “费先生,那……我先失陪了?”殷酥酥出声试探,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费疑舟侧眸,毫不意外地,又捕捉到她眉眼间那丝谨慎而讨好的笑色。 费疑舟盯着她看了几秒,继而点头,不咸不淡地应她:“你请便。” 殷酥酥又是嫣然一笑,跟在助理阿凯身后离开。姜成文见状,便也跟费家兄弟打了声招呼,带着团队的人做试镜准备去了。 外人走光,费四爷终于忍不住扬眉,稀罕道:“大哥,你说要让殷酥酥试戏女一,我给她安排就是了,哪至于劳驾你亲自跑一趟?” 费疑舟神色冷静,从善如流:“本来我最近也闲。” 两个一貌堂堂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踱着步便走到了观景台。 Chapter 97 * 从巴黎飞来的设计师团队抵达京城后, 便在何助理的细心安排下入住了费氏旗下的FEI全球连锁酒店,全天候待命,随时准备为贵宾甲方进行婚纱的细节调整。 殷酥酥对自己老公亲手设计的婚纱样式很满意, 款式造型无需更改的情况下,小修尺寸简直是小菜一碟。没几天, 调好的婚纱便由主设计老师史蒂芬先生亲自送入了费宅。 “新的婚纱是按照你目前尺寸重新改的。” 主卧内,费疑舟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朝正在玩游戏的妻子柔声道,“设计师也来了, 何生陪着在休息,有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和他沟通。” 殷酥酥最近迷上了这款建造类小游戏, 玩得相当起劲, 听见费疑舟的话后连视线都舍不得挪开一下,随口道:“我老公这审美这眼光, 设计得那么好看, 我没什么想法, 只要尺寸合适就行。” 费疑舟笑她夸个人都敷衍,告诉她设计师已准备好婚纱。 殷酥酥这头刚好一局游戏结束, 解锁新关卡。 她熄灭手机屏, 嗯了声, 从软绵绵的懒人沙发上支起身。费疑舟则用内线电话联系了何生, 示意可以让设计师带着婚纱进来了。 不多时,主卧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砰砰两声。 殷酥酥说了声请进, 之后便见何生与设计师史蒂芬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后面还跟着两个推礼服架的团队女助理。 重工璀璨的哥德式华纱被送入室内,钻石的光芒直逼人眼。 “费先生, 费太太,婚纱已经按照二位的要求重新改过。”金发碧眼的设计师先生面含笑意,说着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我的两位助理会帮助殷小姐更换礼服。” 殷酥酥微笑:“有劳了。”说完便准备进衣帽间。 两个欧籍女助理推着礼服架跟在后头。 殷酥酥走出几步,忽地步子顿住,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般转过头,望向交叠着一双大长腿懒懒坐在沙发上的大少爷,用口型说:“你回避一下。” 那头的费疑舟解读出她的唇语,微怔了下,挑起眉峰表疑惑,也用口型回:“为什么?” 他亲手给自己老婆设计的婚纱,他还不能看她试穿? 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殷酥酥见这人不肯就范,无法,只好点亮手机屏打开微信给他发消息:【婚礼上有first look这个环节,也就是新郎第一次看见穿婚纱的新娘,必须是在仪式当天。你现在就看了,那这个环节就没有意义了呀,所以我自己试就好。】 费疑舟收到消息后反复两遍,微蹙眉,面色看着像是有些迟疑。 殷酥酥解读出金主老公的表情信号,知道这事儿不是完全没得商量,便再接再厉,又哐哐哐敲字紧随其后地发送:【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我想把自己穿婚纱的样子留到当天给你看,老公你最乖了,听话。】 老婆撒娇,杀伤力惊人。 最终,架不住殷酥酥甜言蜜语的大公子还是选择了尊重自家宝贝的意愿,转身从卧室离去。 殷酥酥和两名女助理进了衣帽间。 这一次,没了某人的捣乱使坏,哥德华纱服帖又规矩地穿在了她身上。 殷酥酥对着巨大的落地镜左照右照。 镜子里身着婚纱的姑娘,肤光胜雪黑发红唇,因那哥德式的婚纱太有特点,莫名令她联想到许多吸血鬼题材的电影。仿佛她是被选中要献祭给吸血鬼的准新娘,即将嫁给古堡里那个俊美又阴森的吸血鬼伯爵……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吸血鬼伯爵的形象,和费疑舟的脸重叠在一起。 殷酥酥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抿唇无声地笑了下。 “太美了,太美了。”史蒂芬忍不住在旁边发出赞叹,真心实意地说,“相信婚礼上的‘第一眼’,一定会成为您和费先生铭记一生的美好回忆。” 殷酥酥闻声,转头朝设计师浅浅一弯唇,眼底也流露出了憧憬的光,笑说:“谢谢。” * 婚期一天天接近,婚礼的各项事宜也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当中。 这天晚上,殷酥酥躺在床上玩游戏,玩儿着玩儿着,忽然收到闺蜜梁静发来的微信消息,内容是:【对了,你还有三个星期就要办婚礼了,怎么最近完全没听你提过备婚的事?】 殷酥酥切出游戏,回复:【婚礼方案费疑舟早就写好了,所有事项也是他在过问筹备,我没什么要操心的。】 梁静:【汗。】 梁静:【别人结婚,都是准新娘忙得脚不沾地,准新郎当甩手掌柜,到了你俩这儿整个儿颠倒过来了。你该不会连你们的婚礼现场概念图都还没看过吧?】 殷酥酥:?婚礼现场概念图? 好吧,确实没看过。 殷酥酥捏着手机干咳了声,心虚,故作镇定地回复:【哎呀,婚礼嘛,总的来说不就是婚礼现场布置加四大金刚,司仪跟拍团队化妆师什么的。费疑舟艺术细胞发达,审美挺好的,交给他,我放心。】 梁静:【行吧,谁让你老公靠谱。】 梁静:【不过我还有个事要提醒你,这只剩二十来天了,你的请柬是不是还没做?】 殷酥酥:【邀请函伴手礼什么的费疑舟肯定知道,他会弄的。】 梁静:【拜托我的姐妹,人家那种出身那种家庭,来往的肯定也都是层次差不多的豪门,你的朋友圈子可比费疑舟杂多了。圈子里那么多熟人,你难不成还要挨个儿问人家要地址邮寄邀请函,不嫌麻烦?你这边需要的是一封电子请柬,懂?!】 看见手机屏上的“电子请柬”四个字,殷酥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儿,回复:【对哦,我这圈子的熟人那么多,到时候直接微信发过去,省心省力。】 梁静:【去吧,快动动小手搞起来,自己的婚礼自己也操心干点事,别什么都丢给你老公。】 被经纪人姐妹一通教育,殷酥酥认真思索了会儿,也觉得有些惭愧,当即正色回复:【嗯!】 结束跟梁静的聊天后,殷酥酥扭头一瞧,她老公靠坐在大床另一侧的床头,如玉的侧颜看着清冷安静而又专注,单手拿手机,眉眼低垂,修长指尖时不时在屏幕上划拉两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殷酥酥一双大眼眨巴了两下,旋即便悄摸摸地贴过去,伸出两只胳膊搂住男人的脖子,低眸一瞧,很巧,发现费疑舟手机屏上正好是她和他的合影。 冰天雪地,男俊女靓,国王公主般的一对璧人。 他正在看他们的婚纱照。 她当即说:“老公,你手机上有哪些我们的婚纱照呀?都打个包发给我。” 殷酥酥和费疑舟的婚纱照是去年就拍好的。 当时费疑舟因公务出差,要在冰岛待一个月,走的时候殷酥酥正忙着给《凡渡》某些需要调整的台词做后期配音。后来,她忙完这些工作开始休假,想费疑舟想得不行,便瞒着他,偷偷摸摸不远万里也跑去了冰岛,直接杀到大公子下榻的酒店总统套房,友情赠送了一份超大惊喜。 大少爷一贯尊崇夫妻之间应该礼尚往来这一相处之道。 收到自家夫人送的惊喜大礼后,费疑舟因繁忙公事导致的疲乏和烦闷心情霎时一扫而空。他心情颇佳,先是将她扣在怀里狠狠吻了个透,待相思之苦与心底馋瘾稍微缓解,才耐着性子,开始慢条斯理拆他的礼物。 小别胜新婚,第二天早上,殷酥酥每根骨头缝都是酥的,浑身娇软无力,没能起得来。 吃饱喝足的大佬倒是神清气爽,联系了专业摄影师团队,安排了他们的冰岛婚纱照,作为给爱妻惊喜来访的回礼。 殷酥酥是艺人,镜头感自然没得说,而费疑舟虽不喜拍照,但胜在气质容貌绝佳,也是怎么拍都好看。 原定两天的婚纱照拍摄日程,因着两位超高颜值的“模特”,提前大半天便宣告结束。 此刻,听完妻子的话,大少爷视线仍旧落在手机屏上,眼也不抬地淡声问:“你要婚纱照做什么。” “我要做电子请柬,发给我那些圈子里不算很熟但是又有点熟的朋友。”殷酥酥朝他笑,眉眼间隐隐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窘色,“我觉得吧,备婚本来就又是脑力活又是体力活,什么事都交给你,你太辛苦了,所以电子请柬就我来做吧。” 费疑舟还是淡淡的:“婚纱照你那儿一张都没有吗。” 殷酥酥一脸无辜:“没有呀。当时成片出来,摄影师团队那边不是直接发送到何建勤的邮箱里了吗,我拿你的电脑看过几次,之后就没再管过。” 得到这个答案,费疑舟那头动作微凝,下一瞬,他终于掀起眼帘。直勾勾盯着殷酥酥看片刻后,他不禁扬眉,好气好笑,更多的是无奈,伸手握住她腰身将她放到腿上,揽贴入怀。 “自己的婚纱照,自己手机里一张不存。”费疑舟轻嗤,语气微沉,“殷酥酥,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对我的爱已经淡了。” 殷酥酥:“……” 猝不及防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殷酥酥着实承受不起。她眼睛瞪大,惊了个呆,紧接着便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对灯发誓,我对你的爱可是日月可鉴。” 费疑舟:“那你为什么一张婚纱照都不存?” “咳。”殷酥酥干咳了声,抬手挠了挠脑袋,“我是个艺人,每天都在拍写真,我已经习惯把照片云储存了。” 费疑舟对她的这一说辞感到不悦:“我们的婚纱照和你平时工作拍的照片不是一个性质。你这么不在意,让我很不开心。” 那些婚纱照,是他的珍藏,占据着他的电脑桌面手机壁纸,占据着他在看不见她时,目之所及的所有。 她倒好,至今存都没存一张。 气死他了。 察觉到亲爱的金主大佬语气不善,殷酥酥当即很识时务地承认错误,语速飞快道:“我错了,我马上就把所有照片下载到手机,设置成屏保设置成壁纸,每天对着我们的合照默念三十遍费阿凝我爱你。” 费疑舟:“。” 费疑舟耷拉着眼皮瞧她,“就只是这样?” “不然呢。”殷酥酥迷茫,“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错吧。请问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费疑舟安静几秒,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啃了口,同时指尖轻慢滑过她雪白的颈项,缓声,带着几分暗示意味道:“我不开心,当然是要你哄到我开心。” 殷酥酥:咦? Chapter 98 * 男人指腹从她颈项皮肤上蹭过去, 凉凉的,触感微糙,磨得殷酥酥有些发痒。 女性直觉令她敏锐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的危险气息。 依稀猜到费疑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后, 殷酥酥心口蓦的一跳,双颊温度不受控制地蹿升几分, 只感到窘迫又无语。 但过去吃的亏着实太多,吃一堑尚且还能长一智, 更何况,她在他这条沟里帆船的次数已不胜枚举, 哪那么容易又跌坑里。 因此,短暂的羞恼情绪过后, 殷酥酥决定暂时忍住回怼他并且质问他一句“你满脑子不健康思想莫不是泰迪转世”的冲动, 选择了战术性假意温驯。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一脸“我懂了”的了然, 十分恳切地望着他, 道:“哄到你开心?嗨, 你怎么不早说,我最会哄人了, 别急哈, 我马上就好好地哄你。” “是么。”费疑舟漫不经心地接了句, 轻抚她脖颈线条的长指以一种缓慢到磨人的速度往下滑, 很快便逼近她浅色睡裙的领口,语气低沉得耐人寻味, “那我就拭目以待, 看看殷小姐有哪些哄人开心的法子。” 殷酥酥是费家大公子泡在蜜糖罐子里娇养出来的蔷薇,每一片花瓣,都由他按照自己喜欢的颜色着墨。浓情蜜意时分, 她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甚至是每个细微敏感又可爱的反应,全是他手把手耐心细致教出来的,可谓让他爱不释手,无法自拔。 费疑舟非常的肯定以及确定,自己对殷酥酥没有任何抵抗力。 即使这会儿他心情再不好,只要她腻腻歪歪过来撒个娇,往他怀里娇滴滴小猫似的蹭两下,他就什么都好了。 听见殷酥酥允诺会“好好地哄他”,费疑舟脸上的神情虽然一如既往平静无澜,眼底的瞳色却蓦然转深,里头隐隐有暗流涌动,连带着轻覆在她锁骨处的食指却也开始发痒。 从骨子里袭来,侵神蚀骨,挠都挠不到的那种痒。 他低眸看着怀里的殷酥酥,不动声色,静候她之后的动作。 须臾,就见姑娘下定决心般鼓了鼓腮帮,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抬起两只瓷白纤细的小手,轻轻捉住了他描摹她锁骨曲线的指,缓慢举高,送到了自己那张饱满粉润而又小巧的嘴唇边上。 粉嫩的舌尖像雨后春笋,从两片唇瓣间探出头,明显有点紧张,有点慌乱,有点胆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在他食指指尖上舔了舔,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去。 像极了某种警惕性很强,但又受不住美食引诱,在试探猎人陷阱里美味的小动物。 费疑舟盯着殷酥酥的唇,很轻微地眯了下眼睛。 他生来矜贵,绅士君子的面具带了三十几年,几乎已与他融为一体。又是谁,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哪一面才是虚诞。 他心爱的宝贝是世上唯一一个,真切感受过、走进过、接纳过他内心世界的人。 她对他的习性与喜好太清楚了。 怎么拿捏,怎么拨撩,怎么让他兴奋到疼痛,对她来说信手拈来,也易如反掌。 食指处袭来的痒意变得更加强烈,痒到皮下血管里的血液,都在跳动。 这一幕在费疑舟脑海中形成了视觉、触感的双重冲击力,那样娇俏灵动又充满生机活力的舌,无端令他脑海中生出了许多联想。 想起和她接吻的时候,她混乱失序的呼吸和舌尖甜美的味道。 想起她被欺负到红着脸蛋呜呜直哭的时候,浑身皮肤都是薄透的浅粉色泽,唇瓣微张,躲在里头的小舌都在可怜兮兮地哆嗦…… 思绪百转之间,费疑舟眼底已晕开一团浓郁的墨,深不见底。 他直勾勾注视着她,食指与拇指请捏住她的下巴,薄唇里溢出的嗓音听着有些沉,又有些哑,意味不明:“我的手指好吃么?” “就觉得冷,没尝出来别的什么味道……”殷酥酥两腮的颜色绯红一片,浓密乌黑的睫像颤动的蝶翼,雾蒙蒙的眸看向他,嗫嚅着应,“应该挺干净的。” 费疑舟低头贴近她些许,轻声道:“你哄完了?” 小姑娘摇摇脑袋,回答他:“没有啊。” 费疑舟温柔地命令:“那就继续。” “那个……”姑娘似是迟疑,齿尖咬住下嘴唇,纤细十指同时绞了绞睡裙的衣摆,看上去忐忑不安,又含羞带怯,“我哄人的方式比较特别,咱们可能需要换个地方才能继续。” 费疑舟:? 费疑舟闻言,眉峰微挑,有些诧异又有些疑惑,心想这妮子平时脸皮薄得像张宣纸,听句调情的粗口都会脸红上大半天,今儿怎么这么反常。 居然主动提出要和他换地方? 大公子纳罕之余感到欣喜,不予否定,非常好商量地问:“你想换到哪里?” 殷酥酥朝他眨了眨眼,也大着胆子倾身贴近他,在他耳畔闻言软语呵气如兰地答道:“我们去厨房。” * 数分钟后,天空月明星稀,偌大的费宅寂静无声,唯有一楼厨房内依稀传出男人和女人的说话声,听上去令人浮想联翩。 “你在干嘛?能不能轻一点!”这是殷酥酥的质问,隐含怒意。 “第一次在厨房里做这种事,比较生疏。”这是费疑舟的回答,凉凉的,听不出太多情绪,“如果有任何让你不满意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话音落地,啪! 殷酥酥手一挥,把厨房里的超大冰箱门给关上,走到料理台前继续指导自家金主老公剁肉馅,埋怨道,“都跟你说了,剁饺子馅儿讲究的是巧劲,巧劲!你这抡刀的力气这么大,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你家菜板劈开叉吗?” 大少爷由着她在旁边小嘴叭叭,垂着眸,不说话,一双统筹众生金尊玉贵的手,戴上了食品橡胶手套,在自家厨房里抡起了菜刀,任劳任怨,为自个儿宝贝老婆的包饺子大业贡献力量。整张俊脸上大写的“无言以对”。 明月如镜,苍天可鉴,饶是费家大少心思缜密机关算尽,也万万没有算到,他老婆那番羞答答又娇滴滴的“好好哄他”言论,指的是亲手给他做顿手工水饺。 最离谱的是,因为费宅私厨每天使用果蔬肉类,全都是由专人在当天凌晨五点之前送来,因此,别看他家的冰箱长那么大,里头却硬是找不到一块冷冻肉。 他老婆大半夜拖着他过来,把整个冰箱翻了个遍,才终于从压箱底的某个角落疙瘩里翻出来一块冻火鸡腿。 费疑舟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火鸡肉。 如此美好的夜晚,如此旖旎的时光,不能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觉也就罢了,竟还要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剁这块看起来就面目可憎的火鸡肉,大公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边上,那个突发奇想要给他包饺子的小姑娘还在双手并用揉面团,嘀咕着念叨:“我们兰夏比较落后,有很多老一辈都还残留着旧时候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很小的时候就会在灶上做饭了。为的就是将来能找个好婆家,当个贤妻良母。” “但是我妈是个另类。”说起妈妈,殷酥酥弯唇一笑,眉眼之间的神色柔和许多,“她就觉得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都有自己的广阔天地,所以她从来都只教导我认真念书学习知识,很少教我厨房里的活。包饺子这一手还是我主动跟我妈学的。” 蓦地,殷酥酥侧过脑袋看他,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我妈学包饺子吗?” 费疑舟摇头。 “因为每次我爸妈一吵架,我爸包顿饺子给我妈,我妈气就消了。”殷酥酥噗嗤了声,“想不到,当初我学这一招是为了哄我妈开心,结果第一次施展,是用在你身上。” 费疑舟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视线笔直落在身旁姑娘的脸蛋上。 她显然用和面的手蹭过脸,小鼻头上沾了些许面粉,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也颇有几分稚气可爱。 他淡淡地问:“这是你第一次包饺子?” “也算吧。”殷酥酥认真琢磨了下,回道,“以前过年帮我妈包过,给她打过下手,自己这样独立完成还是第一次。” 费疑舟静默须臾,倏忽莞尔,继续剁肉,眼底的凉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散漫又温和的清浅笑意。 不过几分钟的光景,面前的火鸡肉好像都变得讨喜起来。 殷酥酥注意到费疑舟嘴角的淡笑,茫然,狐疑兮兮地问:“剁个肉馅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开心只会是因为你。”费疑舟说。 殷酥酥怔了下,晶亮的眸子瞪大些许:“我?因为我准备给你包饺子?”她失笑,旋即又大剌剌地摆了下手,说,“不用这么感动,你之前不也在我的小公寓里给我煮过面条吗?夫妻之间本来就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本来也是为了哄你开心嘛。” “嗯,你说得对。”费疑舟剁好了火鸡肉饺子馅儿,用刀将肉馅拨碗里,脱下手套解下围裙,迈着步子行至她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她细软的腰身,棱角分明的下颔枕进她肩窝,亲昵地轻蹭,“老婆是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最会哄我高兴。” 殷酥酥脸微热,缩着脖子往旁边躲,羞赧娇嗔:“胡茬子刮得我痒,你这样我还怎么擀面皮?放开。” “可是怎么办。”大少爷懒洋洋地说,“我现在不太想吃饺子。” 殷酥酥汗颜,“……那你想吃什么?” 费疑舟:“我想吃你。” “……”殷酥酥耳根子一下起火,无语了,拿肩膀往上怼了他一下,说:“你少来,我才没闲情逸致跟你厨房py。赶紧让我把面皮擀完。吃人嘴软,你吃了饺子就必须把婚纱照打包发我,我要做电子请柬了。” 费疑舟侧目看她一眼,淡声道:“不用了。” 殷酥酥呆了呆:“什么不用啊?” “你不用做电子请柬。”大公子懒漫地应她,“因为我早就做好了。不然等到你想起,黄花菜都凉透了。” 殷酥酥目瞪口呆,瞬间大为动容,吸吸鼻子假装感动到抽泣,拍马屁道:“老公,你想得真的好周到,今生有你,我夫复何求。” “夫人这么爱我。”费疑舟挑了下眉,随后薄唇微启,轻轻吮住她的耳垂,“择日不如撞日,厨房py安排一下?” 殷酥酥:“@#¥%……” Chapter 99 * 短短几秒, 被费疑舟扣在怀中的殷酥酥面红耳赤,又是震惊又是羞愤,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疑似脑子不正常的变态大佬了。 厨房py是个什么鬼, 这种虎狼之词也只有他说得出口! 她睁大了眼睛瞪他,果断拒绝道:“不要。我手上头上身上全是面粉, 脏死了。我不同意。” 费疑舟平静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这不是不介意, 是饥不择食!”殷酥酥脱口而出怼了一句,紧接着又涨红着脸低声道, “而且拜托你用你的恋爱脑好好思考一下,这里是厨房, 窗户那么大, 万一有人从外面路过看见我们怎么办?” 费疑舟更加平静地说:“不碍事。我可以给何生去个电话,确保今晚不会有人出现在这个厨房周围。” 得到这个回答, 殷酥酥可谓是瞠目结舌, 拍案叫绝。 一向知道这厮是个精力旺盛的泰迪精, 没想到泰迪到这个地步,居然想出了提前打电话给何建勤清场厨房这种烂招! 虽说如此一来, 确实能让厨房成为一个私密小空间, 可与此同时, 不也就意味着, 整个南新费宅上下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位大少爷要大半夜跟她在这儿摸摸搞搞了吗? 还给不给她留活路?让她从今往后怎么面对一大家子老老少少? 想到这里,殷酥酥简直快要抓狂。 眼瞧着这个大佬已经从裤袋里取出手机, 一副马上就准备打给何生的架势, 殷酥酥急眼了,想也不想便举起胳膊,一把将费疑舟的天价手机从他手中抢过, 顺便趁他不备,一个扭身从他怀里鱼儿似的溜出去。 “不是。”殷酥酥握着手机倒退三步远,真的是要被这狗男人气笑了,“你说就说吧,还真准备打给何助理?费阿凝,你脑子缺根筋吗,这样一来所有人不都知道我们要在厨房偷鸡摸狗了!” “这是我家。”费疑舟语气散漫,“我要在哪里疼爱我老婆完全是我的自由,其他人无权干涉。” 殷酥酥面脸通红地冲他嚷:“你脸皮厚,你当然无所谓,可你让我今后怎么在这个家里做人呀!” 费疑舟直视着她的眸,淡声道:“这段时间。主卧的床单被套几乎都是一天一换,全家谁不知道我们夫妻感情和睦。这是件很好的事,你大可不用这么不好意思。” “……在厨房这种奇怪的地方偷偷摸摸,这叫感情和睦吗?”殷酥酥又羞又气,怄得脑瓜子疼,“这叫奇怪的性|癖。别人会觉得我们是变态。我是个很有原则很矜持很传统的人,我坚决不接受。” 费疑舟闻言,懒懒漫漫轻嗤了声,边迈开长腿往她走近,边四两拨千斤地回她一句:“当初殷小姐穿着情趣制|服,拿小皮鞭子往我身上抽的时候,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传统有原则。” “……”死去的社死回忆突然攻击我。 殷酥酥:吐血.jpg 殷酥酥脸更红了,不得不将音量拔高几分掩饰自己的窘迫,嘟囔着说:“你少在这儿东拉西扯转移话题!” “好,那就继续讨论我们的厨房py。” 说话的一阵功夫,费疑舟已走到她眼前,挺拔高大的身躯犹如矗立在夜色中的一株乔木,形成阴影,近乎完全地笼罩住她,挡去从头顶投落的淡白色灯光。 他垂着眼皮子瞧她,须臾,骨节分明的右手伸过去,在她面前摊开来,平静道:“手机还给我。” 殷酥酥不依。不仅不主动上缴,还把那只手机死死攥在五指之间,胳膊背到身后去,一副誓死不从的壮士姿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费疑舟见状,极轻微地挑了下眉:“你确定不还?” 殷酥酥满脸的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气凛然道:“不还!这次我坚决不妥协!” 谁知听完这番话,费家大公子却出乎她意料地微微皱起眉,眉眼间流露出一丝颇感苦恼的神色,无奈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 殷酥酥迷茫,木登登地问:“什么没办法?” 费疑舟:“本来我是准备让何生给其他人打招呼的,你不还我手机,我联系不到何生,就只能……” 殷酥酥:“你就只能打消厨房py这个罪恶的邪念。” 费疑舟漫不经心地继续:“我就只能冒着被围观的风险和你py了。” 殷酥酥:“……” 殷酥酥:“???” 殷酥酥人都傻了,大脑一时间难以消化吸收这番穷凶极恶的禽兽言论,甚至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颤声不可思议道:“姓费的,你还是人吗,这样都要py?” “为什么不。”费疑舟牵起唇角,低头在她眼尾处落下一个吻,轻声,慢条斯理,“随时被撞破的风险持续存在,你时刻提心吊胆紧张慌乱,不是更刺激么。” 殷酥酥:“…………” “所以,要不要把手机还给我。”费疑舟说着,抬指很随意地敲了下她纤白的小胳膊,“我数三个数,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话音落地,没等第一声数字“1”经由男人磁性的声带振向空气,殷酥酥便已迫于某人的淫威,愤愤不甘又欲哭无泪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费疑舟接过手机,朝她露出一个十分绅士的微笑,温文尔雅地回:“乖。” 这头,殷酥酥自知今晚难逃一劫,不由吸了吸鼻子,抬起晶亮的明眸可怜巴巴地望向头顶上方,商量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一句临终遗言想说。” 费疑舟被她这副仿佛即将英勇就义的小表情给逗笑,指腹刮了刮她娇红的耳垂,微颔首,耐心极佳:“你说。”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你等下跟何助理联系的时候,就说我们是在单纯地包饺子,绝对不打算做任何苟且之事。可以吗?” 费疑舟:“可以。” * 一分钟后,刚冲了个凉,换好睡袍准备入睡的何建勤听见床头柜上手机轻响,提示收到一则新的微信消息。 何生是费氏的总裁助理,平日里公务格外繁忙,大半夜收到工作消息是常有的事。他早就习以为常。 何建勤拿起手机,一看,新消息是他家大BOSS发的。 何生微蹙眉。 前几天非洲分部递上来的几个方案都有不少瑕疵,老板不满意,吩咐他对接那边的高层做修改。无奈非洲那边办事效率着实不算高,整整36小时过去,方案书依然原地踏步,没有任何实质性改进。 老板半夜三更找他,该不会是要过问这件事吧? 何生心头有点担忧,指尖微动点进和费疑舟的对话框,一看老板飞来的消息内容,他直接呆了。 亲爱的老板:【通知费宅所有人凌晨四点之前不要进出一楼厨房,也不要在厨房外面的花园里溜达。你老板娘说我和她要单纯地包饺子。】 何建勤:“……” 何建勤标准的精英式俊脸上,眉心不可抑制地抖了抖。但他不愧是跟着他家费总风里来雨里去的角儿,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虽然这么离谱、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消息何建勤确实没见过,但两秒之后,他还是凭借自己超强的适应力与超强的心理素质恢复了镇定,面色冷静地敲字回复过去:【好的老板,祝你和老板娘今晚包饺子愉快。】 * 于是乎,这一晚,殷酥酥就这样被迫上了费家大公子的贼船,陪他在厨房里“单纯包饺子”包到了凌晨三点半。 不得不说,大少爷这顿饺子包得着实开心。 他先是把怀里白生生软乎乎的小饺子放在了料理台上,将饺子从头到尾吻了个遍,甚至连她十根莹润可爱的脚指头都没有放过,最后才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把这颗世上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美味饺子给吞食进了肚子里。 第二天快中午时,被吃了大半晚的“饺子小姐”才从睡梦中逐渐转醒。 殷酥酥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还有些懵,直到看见男人放在床头的浅色围裙,昨晚的回忆才潮浪般涌回脑海。 霎时间,她面红耳赤地低吟一声,拉高棉被,将自己整颗脑袋都藏了进去。 昨晚她的小碎花睡裙,贴身衣物,全都被费疑舟随手扒下来丢到了地上,但围裙却还系得好好的。 记忆最深刻的一幕,是她趴在料理台上泪流不止,模糊视线中,看见眼前的窗户依稀映出她那时的模样:被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掐握住纤细的腰,脸色绯红,卷发凌乱,一双眼眸雾气迷蒙,像含着两汪搅了蜜的春水,浑身上下只一条围裙,看上去娇弱楚楚。 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浓烈到极点的情|色氛围…… 脑子里正胡七八糟思索之间,忽然枕下的手机响起来,打断殷酥酥的思绪。 她拍了拍羞红滚烫的脸蛋,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来,见是费家小六给她发的新微信。 费雯曼:【酥酥醒了没?】 殷酥酥:【都中午了,当然醒了啊。怎么?】 费雯曼:【听说昨晚你和我哥在厨房包了大半个晚上的饺子,那得包了多少呀?】 殷酥酥错愕,敲字:【……你怎么知道?】 费雯曼:【不只是我,慎叔早上给爸打电话的时候随口提起了这件事,现在妈妈、爷爷还有老四老五老七,大家都知道了呀。】 殷酥酥:【……= =】 费雯曼:【老妈知道之后可开心了,要慎叔鼓励你们多进行这类有意义的活动,还说抱孙子指日可待,让申叔去给你配点调养身子的中药,为你不久之后必定就将到来的孕期做准备】 殷酥酥:【…………= =】 殷酥酥嘴角抽了抽,颤抖着手指扶额,非常徒劳又语无伦次地挣扎着回复过去:【六啊,这事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我们真的包了饺子,你哥还剁了肉馅儿来着,不信我可以现在就去厨房拍照给你看看的……】 费雯曼:【嘻嘻嘻,你不要这么害羞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俩合法夫妻,正常得很。】 费雯曼:【而且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哥是在厨房里‘单纯包饺子’,绝对没有想歪。信我!】 费雯曼:【一脸正气.jpg】 殷酥酥:“……@#¥!” 放下手机,殷酥酥不禁绝望掩面,在心头土拨鼠般怒吼——费疑舟你这个大色|魔,害我到这个田地,我要杀了你!!! Chapter 100 * 婚礼现场方案不用愁, 司仪摄影也不用管,甚至连要发给圈中各位好友的电子请柬都已由自家金主老公制作完毕,殷酥酥这个准新娘可谓是优哉游哉, 闲得捞不着丁点活儿。 老公太靠谱的结果,就是他连备婚都舍不得让你操心伤神, 殷酥酥无法,只好心安理得地把所有工作全都交给费疑舟。 就这样又当了三天的甩手掌柜后, 瞧着她老公每日都在和筹备他们婚礼的团队负责人对接,今天打电话沟通方案, 明天面谈各类细节事宜,殷酥酥心头的愧疚之意愈发浓烈, 终于还是咬咬牙, 一横心,决定振作起来给自己找事做。 这天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工作日, 殷酥酥刚忙完一个一线杂志的专访, 回到保姆车, 喝着冰镇梅子汤和梁静胡七八糟聊八卦,顺嘴就提起了这件事。 听殷酥酥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 梁静被口中的拿铁生生呛了口, 十分震惊道:“你说什么?费疑舟连电子请柬都给你做好了?” “对呀。”殷酥酥又有点感动, 又有点不好意思, 同时又有点忧伤,“可是就像你说的, 婚礼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人生大事, 他这样一搞,我真的毫无参与感。我估计啊,等到了婚礼当天, 我就只需要像个参演嘉宾一样出现在婚礼现场就完事儿。” 梁静听得挑眉,竖起一根白皙的食指戳殷酥酥脑门子,说:“你这语气也真欠扁,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老公把所有脑力活体力活都给你干完,这叫体贴,好男人才这样。” “我又没说他不好。”殷酥酥脸微热,支吾了下,伸手捉住梁静的胳膊,‘“你快帮我想想,还有哪些事情是可以凭我一己之力完成的?” 梁静闻声,垂了眸左思右想几秒,蓦地抬眼:“有了。” 殷酥酥瞬间大眼一亮:“什么什么?” 梁静:“试妆呀,这他总不能为你代劳。你婚礼当天的跟妆师找好了吗?” 殷酥酥摇头:“还没有。” 梁静:“那不就对了。跟妆造型师就你自己找吧,一来也能让你有点参与感,二来化妆造型这方面,你老公估计没你在行,真要他选你也不一定满意,还不如自己来。” 有了梁姐的真诚建议,殷酥酥总算是拨得云开见月明,找到了自己在备婚收尾工作中唯一一项能肩负的重任——为自己亲自挑选婚礼当天的跟妆老师。 其实,圈子里许多男星女星都有自己固定的妆造团队,也就是所谓的“御用妆造师”,专门针对这些艺人的身材特点五官特点为他们量身定制妆容造型,为的就是最大限度扬长避短,达到视觉效果最佳。 而殷酥酥算是如今圈内当红艺人中的另类,从来不聘请单独的妆造团队,每次进组拍戏,或者出席什么活动走什么红毯,都是用的剧组或主办方安排的化妆师。 圈里艺人对殷酥酥的这一说法,大多呈两派评价,一派说她谦逊低调,不因为自己腕儿大就搞特殊,一派则是背地里嘲笑她抠门,堂堂费氏长媳,丈夫身价千亿,居然请不起百万造型师团队,可见豪门儿媳妇的生活也并不如意。 只有殷酥酥自己知道,她不请妆造师团队,既不是因为多谦逊也不是因为多抠门,纯粹是因为她入圈以来当了五年小糊咖,过惯了没有专业团队伺候的日子,如今即使身居一线,也懒得再折腾。 毕竟她被誉为内娱第一女神颜,底子摆在那儿,目前为止,她接触过的化妆师已数以百计,还没遇到过有本事把她化丑的。 但影视剧造型和红毯造型是一回事,婚礼上的新娘造型又是另一回事,真要殷酥酥从合作过的化妆师里请一个负责她大婚当日的造型,她一时半会儿一点头绪都没有。 琢磨过来琢磨过去,无果,殷酥酥想起了前辈向雨琳,边给向雨琳发了个微信消息,请她推荐人选。 向雨琳形象颇佳,多年来一直是时尚界的宠儿,颇受诸多国际大牌青睐,人脉自然不必说。 接收到小师妹的求助信号后,耿直的向雨琳二话没说,直接便给她发了几十组妆造样片,那些图片里既有如今正当红的中日韩明星顶流,也有火遍全球的亚裔国际超模。 向雨琳:【酥酥,这些都是我一些造型师朋友的过往作品,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风格?你先选,选好跟我说,我再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能被大花向雨琳推荐的造型师,其在业内的水平可见一斑。 诸多亮眼的妆造看得殷酥酥眼花缭乱,一时半会儿选不出来,便回复向雨琳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给回音。 向雨琳欣然应下,回她:【婚礼妆造是女孩子一辈子一次的重要事,不着急,你慢慢挑。】 之后,殷酥酥又投入到了下午的工作中,直至晚上收工回到家,洗完澡躺上了床,才有空继续挑选她心仪的造型师。 夏季的夜晚风轻露浓。 殷酥酥靠坐在床头的软垫上,手指滑动手机屏幕,看着一张张出自国际一流造型师之手的图片,莫名生出几丝恍惚——万万没想到,这些过去她连见一面都不可能的时尚界大腕儿,如今竟会被她翻着“样片”挑来挑去。 人生际遇真是一件奇妙又荒诞的事。 殷酥酥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想事情想得太入迷,连浴室的门何时开启的都没注意。待她回过神时,大床另一侧已因重量而下榻,男人上了床,一双修长的胳膊自然而然又亲昵熟稔,环过她腰肢,将她抱坐进自己怀里。 刚洗完澡,费疑舟身上的体温还有些偏高,沐浴露的香味氤氲在他颈窝耳侧,丝丝缕缕钻入殷酥酥的鼻息,熏得她有点晕乎。 “在做什么?”他指尖捻了下她的耳垂,很随意地问。 “选我的婚礼跟妆师。”殷酥酥耳朵相当敏感,回回被他一捏,痒得不行,偏偏这男人是个恶劣的狗东西,就喜欢挑她脆弱的地方来欺负。她忍不住缩缩脖子往旁边躲,双颊温度也不受控制地飙升上去。 费疑舟语气淡淡:“你的婚礼造型师我已经安排好了,那几个人都是费闻梵推荐的,你从里头挑一个就行。你们这一行他熟,推来的人不会差。” 殷酥酥诧异,睁大了眼睛由衷道:“……老公,其实你可以不用所有事都帮我考虑好的。婚礼方案你策划的,婚纱设计图你画的,就连我这边要用的电子请柬都是你做的。婚礼跟妆师就让我自己来找吧,让我也为自己的婚礼做点事,别这样。” 费疑舟瞧着她亮晶晶的眸,抬指捏她脸蛋,扬眉轻嗤:“没良心的小朋友。我心疼你,怕你太劳累身体受不了,所以才不让你操备婚的心。”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一时有点懵:“我其实也没有特别忙吧。” 费疑舟回她:“白天忙着工作,晚上忙着和我偷鸡摸狗,你还不够忙吗。” 殷酥酥被呛了下,无语又窘迫地瞪他。 费疑舟被她这副滑稽的小表情逗笑,微勾唇,柔声:“而且我把所有事考虑周到,不是给你省心省力吗,你还嫌我做太多?”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殷酥酥支吾了下,“但是,你这样会让我有种奇怪的错觉你知不知道。” 费疑舟:“什么错觉?” 殷酥酥望着他,无比认真而严肃地说:“就好像你不是我老公,而是我另一个老爸。” 费疑舟:“……” 殷酥酥更加认真而严肃地说:“甚至你比我爸还像我爸。因为我爸都没对我这么细致周到过。” 费疑舟:“…………” 姑娘一番话说完,偌大的主卧内沉寂了足足五秒钟。第六秒时,费家大公子才瞥她一眼,手指捏住她的下颔略微抬高,贴近她,语气凉凉又漫不经心地道:“是么。那不如你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殷酥酥无语,抬手啪一下拍飞他的大掌,十分有骨气地冷哼:“少趁机占我便宜,我才不会轻易认贼作父。” 费疑舟绅士一笑,十分平静地说:“叫一声,一百万。” 殷酥酥:? 费疑舟更加绅士平静地说:“实时转账,童叟无欺。” 殷酥酥:??? 这个狗男人怎么回事,居然试图用金钱来收买她?太可笑了,她是会为了区区一句“一声爸爸一百万”就屈服折腰的人吗? ……不好意思,她还真是。 一声爸爸一百万是吗?看她怎么把你个绝世大祸害叫到破产! 殷酥酥眸子里霎时亮起两簇雀跃的小火苗。她兴冲冲又欣欣然地望着眼前这张清冷俊美的脸,表情就像龙门客栈老板娘看见了送上门的流油肥羊,闪动着无比贪婪的光。 下一秒,殷酥酥眯起眼,暗搓搓又狗腿兮兮地贴近上去,主动抱住费疑舟的脖子,嗓音轻软,甜得能掐出蜜来般,“像你这么大个人物,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哈?” 费疑舟:“当然。” 殷酥酥:很好。 得到金主大佬的允诺,殷酥酥登时就来劲了。她分分钟调整好面部表情,摆出这辈子最至诚至孝的神色,真诚无比而又声情并茂地喊了句:“爸爸。” “爸爸。” “爸爸。” “爸爸……” 就这样,一连十声“爸爸”喊完,殷酥酥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忖度着她老公真是个超级冤大头,一千万居然这么轻松就落进了她口袋里。 然而,就在殷酥酥准备抑扬顿挫喊出第十一句“爸爸”时,她家费爸爸倏然出声,轻描淡写打断了她。 “你是不是打算喊一晚上?”费疑舟问。 “对呀。”殷酥酥笑容满面,冲他眨巴着大眼睛,很开心地说,“我要喊到你破产。” 费疑舟淡声:“可是我钱比较多,你光是这样想一晚上就把我喊破产,比较困难。” “……?”殷酥酥迷茫,根本没发现大灰狼已经再次露出了他罪恶的狼爪,“那有什么捷径吗?” 费疑舟浅笑,勾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抵着她的唇瓣哑声轻语,说:“待会儿做正事的时候喊我爸爸,一声就是五百万。加油。” 殷酥酥:“…………” 于是乎,当晚,可怜的殷酥酥小姐就这样红着脸蛋咬着手指,哭哭啼啼喊了一晚上的“爸爸”。 翌日,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殷某人两股战战眼下发黑,全身像被卡车碾过,含泪收到了银行发来的消息:尊敬的黑卡用户,您尾号为XXXX的账户收到一笔超大额度跨行转账汇款,建议您至柜台仔细核实。 再下一秒,微信提示音响起,有人发来消息。 【英俊多金大帅比】:我粗略统计了一下你喊的次数,对应钱款已汇出。注意查收,宝贝女儿。 殷酥酥:“@¥#%!” Chapter 101 * 也不知是巧合, 还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不可告人的原因,当殷酥酥看到费家四公子推过来的造型师人选时,她惊奇地发现, 这些人选恰好也是前辈向雨琳推荐给她的那些人。 殷酥酥颇感狐疑。 心想,向雨琳和费闻梵过去也曾有过一段风花雪月, 如今又撞上这种巧合,未免有些古怪。 她思来想去数分钟, 没好意思直接跑去问大花前辈,索性打开微信通讯录, 准备问问她们家的四少爷。 翻找好一会儿没找到人,这才又后知后觉想起, 四公子在红酒事件后貌似无辜躺枪, 被当时无能狂怒的自己给拉黑了。 殷酥酥囧,迟疑两秒, 只好又打开微信黑名单, 悄悄摸摸把费闻梵给拉了出来, 并怀抱着侥幸心理发送消息如下:【梵梵,好久没跟你联系过了, 最近应该挺顺利的哈。】 须臾, 四少爷回复:【哟, 大嫂终于把我从黑名单释放出来了?】 “……”殷酥酥瞬间尴尬到脚趾抓地, 思索了下,急中生智回复:【哦, 之前我去我朋友家, 把手机借给她家小孩子玩儿了几分钟,估计是那个小朋友把你拉进黑名单的,不是我哈。】 费闻梵同志平日里满嘴跑火车看似不着调, 实则心思缜密,洞察力极强。他瞬间便看出殷酥酥在无中生友,但也不再刨根问底,只是回她:【原来是这样。嫂子找我什么事?】 殷酥酥:【我看到你推荐过来的造型师了,你哥连这种事都要麻烦你,我还怪不好意思的,谢谢你。】 费闻梵:【都是一家人,嫂子不用跟我客气。】 殷酥酥细白的手指悬停在手机屏上方,抿抿唇,斟词酌句敲字:【那个,梵梵,这些造型师是你自己找的,还是有人推给你的呀?】 费闻梵:【我问我朋友推的。怎么?】 这个答复无疑印证了殷酥酥之前的猜测。她霎时大眼一亮,穷追不舍地问:【这个朋友是向雨琳?】 费闻梵:【对啊。】 殷酥酥眼底深处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你和向雨琳不是都分手蛮久了吗,还保持着联系呢?是不是有复合的可能哇?】 屏幕那头的费闻梵隔着手机都能嗅到这股八卦求瓜的味道。他瞧着信息里“复合”这一字眼挑了挑眉,须臾,很随意地回过去:【一切自有天意。】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倒确实很符合费家四少多年来“随心所欲情场浪子”的人设做派。 殷酥酥摇着头很轻地笑了下,心生感慨,便忍不住半开玩笑半由衷回复:【我师姐是个很好的姑娘,四少爷如果想一辈子游戏人生,那她不适合你,如果想安定下来真心投入一段感情,雨琳是个不错的对象。】 城市另一端。 费闻梵指尖的香烟安静燃烧,看见殷酥酥发来的这行文字,他微眯眼,沉吟着吸了口烟,英俊面容被烟雾模糊,使人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与表情。片刻,漫不经心打字回复:【谨遵大嫂教诲。】 * 有了费闻梵和向雨琳的鼎力支持,殷酥酥的婚礼跟妆师团队很快便敲定下来。 完成了备婚工作中唯一亲力亲为的一件事,殷酥酥心头对她家金主老公的愧疚感果然减轻许多。就这样,在一种紧张不安而又雀跃期待的复杂心绪中,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般飞逝过去,眨眼间便到了婚礼前一晚。 原本,在费家大公子策划的婚礼流程中,是没有接亲抢亲这个环节的,毕竟抢亲环节实质上就只是做做小游戏,其根本目的是为了为难新郎,阻碍新郎顺利将新娘子迎入怀抱。 费疑舟觉得,他和殷酥酥已经错过了许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没道理在大婚当天还要人为设置一些无聊阻碍。 不料,他家小姑娘在看过流程清单后却不满意,垮着一张白生生的俏脸,怅然若失道:“什么?居然没有抢亲环节吗?好难过,我以前参加婚礼的时候就觉得抢亲好好玩,还一直幻想自己结婚的时候要亲自策划抢亲的一系列小游戏呢。” 费疑舟闻言,不禁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好奇,微扬眉峰,问她:“抢亲环节不就是走个过场刁难新郎,哪里好玩了?” 小姑娘随即便摆出一副更加委屈的表情,反问:“你平时总是作威作福欺负我,难道不值得被狠狠刁难一下吗?” 看着宝贝老婆失落又丧丧的小模样,听着宝贝老婆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费家大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后便无奈地大笔一挥,强行将抢亲环节给加了上去。 也正是因为多了抢亲迎亲这一流程,殷酥酥便在婚礼前一晚,提前带着她伴娘团成员和跟妆师团队齐齐住进了费氏老宅。 夜深人静,星月柔和。 洗完澡的殷酥酥身着睡袍,趴在书桌前写她的婚礼誓词,写着写着,耳畔忽然传来许小芙的声音,惊呼道:“我的天。酥酥,你不是吃完晚饭就开始写誓词卡了吗?这都多久了啊,还没写完,你是要为费总写本十万字的情书吗?” 殷酥酥无语,拿眼风瞟了眼许小芙,说,“你以为誓词这么好写。拜托,这是要当着全场宾客念的东西欸,既要发自肺腑深情款款,又要能登大雅之堂不能太肉麻。我这边的亲友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最多也就是一些明星大腕儿,可费疑舟那边不一样啊,人家都是上流社会的‘贵族’,这要是婚礼誓词写得没水准,费家会被其他豪门看笑话的。” 许小芙听完,似懂非懂地挠挠头,仔细一想,觉得殷酥酥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不由投去同情的目光,附加一句感叹:“看来豪门阔太太确实不好当。” “对呀。”殷酥酥耸肩,顺便眨眨眼睛,促狭地打趣儿,“这么一对比,是不是发现还是你家小陈同志好?” 许小芙没反应过来,一时忘了否认,下意识认真回答:“哪有。陈志生有陈志生的好,费先生也有费先生的好,各有千秋嘛。” “哟哟哟哟!”梁静故意拖腔带调,手臂勾住许小芙的肩膀凑过去,“你终于肯给你家那位一个名分啦?” “……”小丫头一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殷酥酥给套了话,白皙漂亮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恼地跺跺脚,撂下一句“我不理你们了”便气呼呼离开,继续准备第二天抢亲环节的游戏道具去了。 梁静笑得不行,趴到书桌前,探头打望殷酥酥笔下的誓词卡。 殷酥酥警惕性极强,稍有察觉,立马拿胳膊将所有文字挡得严严实实,红着脸窘迫道:“不能看。” “切,反正明天也要公开念出来的,不看就不看呗。”梁静扑扑手直起身,扭头一瞧,边儿上正好一个椅子,她大剌剌坐下来,拿出手机刷微博。 刷着刷着,她不知看见了什么,清丽的眸子惊得倏忽瞪大,口中直接爆了句粗口:“我擦!” 殷酥酥仰起脖子看梁静,十分不解:“怎么了?” 梁静:“你知道江舟池前段时间接了个素人明星假想恋爱的恋综不?” 殷酥酥一时没回过神,迷茫:“哪个江舟池?” “……”梁静无语得送了她一记白眼,“整个娱乐圈难道有第二个江舟池?年少成名红遍全球,绯闻满天飞的那个天才影帝啊,你的金鹿奖影后还是人家亲手给你颁的,你这什么烂记性!” “我当然知道那个江舟池啊。”殷酥酥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可是,江舟池不是最低调了吗,出道这么多年潜心演戏,不拍戏就玩神隐,从来没上过任何综艺啊。恋综?你逗我的吧?” “我逗你干什么!”梁静说,“我告诉你,他不仅了上了恋综,还和那个素人女嘉宾传出了惊天绯闻!好像都结婚了!” 事实上,殷酥酥平日里其实对圈里同行的瓜并不热衷,但江舟池实在过分传奇又神秘,因此,在梁静说完这番话后,殷酥酥震惊得直接放下了手里的誓词卡,分分钟打开手机登录微博,开始小号吃瓜。 果然,此时此刻,微博热搜榜上正明晃晃挂着几个大字:#江舟池结婚#(爆) 登进话题广场逛一圈,发现还有营销号po出了一张图片,是有人在片场拍到的江舟池。 男人身子清挺面容冷峻,怀中拥着一名纤细小巧的身影,一下保姆车,那小姑娘就被助理用大黑伞挡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江舟池稍显凌乱的衣服,和一截冷白脖颈,上面一圈暧昧齿痕清晰可见,像是被某种小动物刚咬出来的,新鲜出炉。 各路人马纷纷下场爆料,直言江舟池与综艺假想恋爱女素人已领证结婚,舆论沸腾到极点。 就在殷酥酥像头瓜田里的猹,努力地吃完这家吃那家时,边儿上的梁静又惊乍乍地喊出了声:“我的天!江舟池发微博回应了!” 殷酥酥闻言,当即点进热搜榜上的相关新词条,一看,果不其然。 从不回应绯闻的江大帅哥破天荒发了条微博辟谣—— “假的。 婚求了,她还没答应。” 殷酥酥着实是目瞪口呆:“……” 坊间一直盛传,江舟池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感情好得不得了,看来这就是那位“女友”本尊了。所以,大影帝这是嫌平时自己太忙,和素人女朋友相处时间太少,专门上综艺谈恋爱撒狗粮? 殷酥酥琢磨着,吃狗粮吃得正开心,忽然手机又响起来,叮叮一声。 她眨眨眼,打开微信APP一瞧,见是她老公发来的消息。 英俊多金大帅比:【睡没?】 殷酥酥敲字回复:【还没,怎么?】 英俊多金大帅比:【下楼出来,我在大门口。】 殷酥酥:【???】 几分钟后,一身睡裙打扮的殷酥酥随便披了件薄外套,避开老宅上下的所有原住民,悄悄摸摸从卧室里出去了。 来到铁艺大门前,劳斯莱斯停在林荫道旁,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路灯下,仪态矜贵而松弛,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格外修长。 她小跑着过去,惊讶道:“爷爷之前说过,你们家有规矩,婚礼前一晚新郎新娘子不能见面,你忘了?” “没忘。”费疑舟语气淡淡,垂眸笔直注视着她白皙素净的小脸,“所以才只是偷偷到门口,没有直接闯进去。” 殷酥酥:“你大晚上不睡觉,穿城从南新跑过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费疑舟直勾勾盯着她,道,“就是忽然想看看你。” 殷酥酥:“……” 殷酥酥脸突的一热,心里涌起甜蜜的暖流,面上却分外窘迫,小声催促道:“现在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紧走,被爷爷和爸妈发现,我们俩就完了!” “没看够。”费疑舟轻声说着,伸手环住她的腰肢,低头贴近她,“怎么都看不够。” “……你够了。”红霞蔓延至耳根,殷酥酥羞赧又紧张,时不时回头朝老宅别墅群张望,“别闹,我刚才经过二楼,爸妈的卧室灯还是亮的,你注意一点呀。” 费疑舟被她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逗笑,唇畔微牵,吻了吻她的唇瓣,“我爸妈成天盼望着抱孙子,我们越如胶似漆,他们看见只会越开心。” 殷酥酥:“。” 殷酥酥被他嘴里那句“如胶似漆”弄得一怔,莫名产生一种联想。须臾,她扭头看了看背后那辆清影,又看了看这会儿正抱着自己死活不撒手的男人,抬高双手嗖一下抱住自己,磕巴着惊悚道:“你、你要干什么?你该不会今天晚上想……那个吧。” 费疑舟:“哪个?” 殷酥酥咬住唇瓣,又羞又害怕,窘得说不出半个字,只拿眼风不停往背后那辆天价豪车扫。 对面,大少爷注意到她的目光,再结合她红透的小脸与诡异的小表情,霎时顿悟,轻轻一挑眉,“你是说,在车上?” 殷酥酥:“……” 糟糕,他本来貌似没这意思,她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费疑舟自行理解了一下,绅士询问:“夫人这是在暗示我?” 意识到自己又干出蠢事的殷酥酥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穿回几秒钟前咬掉自己欠扁的舌头。当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疯狂摆手,欲哭无泪:“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懂了。”费疑舟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笑得散漫,“偶尔在车上确实也别有乐趣。” 殷酥酥:……谁来救救我QAQ Chapter 102 * 殷酥酥无语, 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暗示要在车上和你那啥了?” 面对她的质问,矜贵公子应得从善如流:“两只耳朵同时听到。” 殷酥酥着实要吐血,生怕这狗男人真的把她拖到车上行不轨之事, 索性直接拽住他的胳膊将他的身子往后一转,两手并用, 推着他下逐客令,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拜托你正常一点。明天就是婚礼, 我和跟妆师团队约的早上五点半就要开始化妆,本来就睡不够了, 谁有心思跟你干那个?你赶紧回去,我还要上楼继续写我的誓词卡。” 费疑舟被她推着, 正懒洋洋往前缓步走, 听见这话,他似有些不满, 微挑了眉峰往后看她一眼, 道:“流程你早就清楚, 怎么今晚才开始写誓词卡。” “……前段时间工作什么的太忙,忙忘了嘛。”殷酥酥窘, 干笑着打了个哈哈。 这个回答显然没能让大公子信服。 费疑舟无语, 好几秒才格外不爽地道:“我看你就是懒。这不就和小学生开学前一天开始补暑假作业一个性质。” “哎呀, 不管怎么样, 我今晚就算熬个通宵也会认认真真写出来的。”为增加自己这番话的可信度,殷酥酥抬手拍了拍胸脯, 满脸义正言辞, “你就放心吧,等着我明天给你真情告白!保证让你在所有亲戚朋友面前倍儿有面儿!” 费疑舟:“。” 这一通糖衣炮弹砸过来,大少爷自然受用得很, 眼底笑意清清浅浅地漫开,面上却还是一副淡漠矜贵样,只是抬指轻捏了下她粉软的颊,不咸不淡地应:“是么。那我明天一定洗耳恭听。” “好嘞。再见。”将费疑舟送上车后,殷酥酥如释重负,格外热情地朝他挥挥手。 “明天见。”西服笔挺的绅士先生莞尔一笑,“我的新娘。” 殷酥酥脸微热,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娇俏的弧线,不再说话,眸光柔和地目送劳斯莱斯清影消失于夜色。 好不容易应付完半夜到访的金主老公,等殷酥酥再次避开费家老宅的所有原住民,蹑手蹑脚悄悄咪咪回到卧室时,时间已经快十一点。 看着才写了不到一半的誓词卡,殷酥酥有点想哭,当即半秒钟都不敢再耽搁,抄起笔便开始奋笔疾书。 谁知刚写不到三个字,兜里的手机又惊天动地响起来。 ——啊啊啊该不会又是费疑舟吧!这黏人精狗男人能不能让她好好写誓词卡! 殷酥酥要抓狂了,揪了揪头发一把摸出手机,却不料来电显示上的姓名并非某位令她又爱又恨的大少爷,而是她家母上,张秀清大人。 殷酥酥眨了眨眼,所有怒火与不耐烦都在半秒钟之内烟消云散,连忙滑开接听键把电话凑耳边:“喂妈,怎么啦?” “闺女,你睡了没?”听筒里传出张秀清的声音,问。 “还没有。”殷酥酥实诚地回答。 “你不是跟我说你明天早上五点就要爬起来化新娘妆吗?怎么还没睡?”张秀清狐疑。 “我还在写明天婚礼仪式上要念的誓词卡。”殷酥酥哭丧着脸,“本来以为十分钟就能搞定,结果意外状况不断,写到现在还没写完。” 张秀清隔着手机冲宝贝闺女翻了个白眼,数落:“你这叫啥?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什么事都得临到头了再来张罗。都成家立业快两年的大姑娘了,这点事还要妈妈教你?” “好了好了,我以后改正就是了嘛。”殷酥酥说着一顿,也感到有些奇怪,“妈,你平时不是睡得挺早的吗,怎么也还没睡?” 张秀清笑了声,说:“小费同志今天不是安排了专机到兰夏接你舅舅他们吗?我和你爸在酒店里陪他们聊了会儿天,才回南新这边。你爸怕你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得睡不着,让我打个电话跟你聊聊天,帮你放松一下心情。” “我这会儿忙着补作业,还暂时没空紧张。”殷酥酥想起那份誓词卡就头痛,紧接着又问,“明天二舅他们知道怎么去酒店吗?” “放心吧,小费都安排好了,有车接送。”如今一提起自家姑爷,张秀清就满意得合不拢嘴,“那孩子踏实靠谱又周到,他办事我和你爸放一百二十个心。” 殷酥酥听得弯唇笑,忍不住揶揄:“看你把他夸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亲儿子。” “你妈我说的都是实话,哪儿叫夸人。咱们一家子都是小地方出来的老实人,嘴笨,说不上什么好听的话,实事求是总还是能做到。”殷妈妈笑着感叹,“我这女婿是真的好,全家上下提起我的女婿,那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那个度假城是去年修完的,刚一开始营业,人就老多,你爸一直跟我开玩笑,说他在兰夏文旅局干了这么大半辈子,没想到临到退休了还沾了姑爷的光,为父老乡亲干了件大实事。” 在费氏集团的鼎力帮扶下,如今的兰夏早已不再是落后贫困的代名词,而是成为了热度比肩洛城的热门网红旅游地。 而这一切,离不开每个兰夏人的努力,也离不开费疑舟。 殷酥酥知道,母亲口中的所有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任何夸大其实的吹捧成分。 因为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男人。 她家阿凝,是真的天下第一好。 “好了妈,我不跟你说了。”余光扫见桌上的纯白色誓词卡,殷酥酥飞远的思绪瞬间被现实无情拽回,她哭唧唧地说,“你和我爸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写完就早点休息,别熬太晚。”殷妈妈心疼女儿,温声叮嘱,“听见了吗?” “嗯嗯。” * 翌日清晨五点半,天还未亮,困到变形的殷酥酥便被梁静和许小芙从被窝里扒拉了起来。两位伴娘同志动作麻利,火速将殷酥酥扔进洗手间洗漱,又火速开门将跟妆团队迎入,最后又火速把还咬着牙刷打瞌睡的殷酥酥拎出来,摁到了梳妆台前。 前半段化妆造型的过程,殷酥酥几乎连眼皮子都睁不开,到后半段时她稍微清醒了点儿,余光扫见边儿上的许小芙正在倒腾一个口红,以为许小芙要化妆,便随口道:“我柜子里有两箱口红,全是品牌方送的,还没拆过,你们随便选,喜欢的就打包带走。” “这口红是我准备的整蛊道具。”许小芙笑眯眯,举高手里的口红朝殷酥酥挥挥,“待会儿抢亲环节用的。” 殷酥酥迷茫,眨了眨眼睛问:“道具?怎么用?” “猜不到吧?”许小芙朝她抛来一个神秘兮兮的媚眼,道,“你不是想要刁难你老公吗,这口红就能派上大用场。” 殷酥酥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具体是怎么个操作法?” “反正肯定合你心意。”梁静笑,“这些游戏都是我和小芙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定能让费总毕生难忘。” 殷酥酥:“……” 殷酥酥挑了挑眉,有点想提前给她家老公发个消息通风报信,提醒他万事小心。可转念一想,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抢亲环节原本就是为了报复费疑舟平日里对她的非人压榨,姐妹们尽心尽力,为她出谋划策报仇雪恨,她当然没理由临阵倒戈。 对费阿凝的仁慈,就是对她自己的残忍! 想通这一层后,殷酥酥不禁朝许小芙梁静投去了赞许肯定的眼光,正色道:“这次我能不能一振妻纲,就看两位了。” 梁静胸有成竹一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早上九点整,殷酥酥的妆容造型基本完成,化妆师和助理们簇拥在一身华纱的她身旁,为她完善妆容部分的细节。 忽地,蹲守在窗边的许小芙低呼一声:“来了来了!大部队来了!浩浩汤汤车多势众啊!” 闻听此言,殷酥□□腔内顿时砰砰两下,心一紧,双手忍不住绞紧了婚纱裙摆。 “呀,迎亲的怎么提前了十五分钟就到了?”造型师临危不乱,迅速吩咐助理们加快手上的动作,同时手一伸,“头纱。” 梁静立马将纯白色的头纱递过去。 化妆师接过,仔仔细细为殷酥酥戴上,接着便将她扶着坐到了屋子正中的大床中间。 几分钟后,迎亲车队自林荫道尽头而来,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驶入了费氏老宅。没一会儿,迎亲主婚车停下,后座车门开启,下来一只裹在藏青色的西装裤里,修长笔直,纤尘不染。 费疑舟手持捧花下了车,下意识微扬下颔,抬手整理领口的温莎结。 “哥,老实说,你紧张不?”说话的人是费闻梵。人生头一回当伴郎,四少爷今儿也是一身天水蓝高定西装,头发抓了个拉风造型,整个人看上去格外俊。 闻声,费疑舟侧眸瞥了费闻梵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话多欠扁。 费闻梵尴尬,只好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当我没问。” 费疑舟在原地站了会儿,出于礼貌与绅士风度,拿出手机给他的宝贝老婆发过去一条消息:【造型做完没有?】 对方很快便回复:【!!!你怎么提前到了?我才刚戴好头纱!】 费疑舟:【不方便的话,我们再等等。】 殷酥酥:【OK】 殷酥酥:【等我信号你再行动吧。】 费疑舟:【好。】 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就在这个时候,伴郎团的另一位成员费云琅也凑了过来,勾住费闻梵的肩膀啧啧两声,低声道:“我说四哥,你这话也问得太没意义了。你什么时候看咱大哥紧张过?结个婚而已,大哥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没闯过,能紧张?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谁知话音刚落,背后又一道嗓音懒懒漫漫响起,说:“这可不一定啊。” 费家两个少爷同时一滞,回过头,看向身后。出声的人一身笔挺黑西服,清月星辉,骨相绝佳,只是风轻云淡站在那儿,便自成一副画卷。 “烈哥,此话怎讲?”费云琅好奇。 余烈轻哂,不答话,迈着步子慢悠悠走到费疑舟身旁,漫不经心地问:“费总,敢问此刻心情如何?” 费疑舟静默了会儿,冷静地回答:“将见佳人,忐忑不安,欣喜若狂,喜不自胜。” 余烈淡淡地说:“说人话。” 费疑舟非常冷静地说:“慌得一批。” 费闻梵和费云琅:“……???” Chapter 103 * 比起满脸风轻云淡内心慌得一批的费家大公子, 新娘房里静待出阁的新娘子也着实没淡定到哪儿去。 婚礼毕竟是每个女孩子人生中重中之重的大事,老实说,殷酥酥这会儿身体虽坐得稳稳当当, 但她的大脑和心脏皆已进入超负荷运作状态,紧张到脸色发红四肢发麻, 连带着胃都开始抽抽,快要吐了。 造型师团队十分尽责, 完成殷酥酥的第一套出门妆造型后,又帮着两位伴娘做起游戏环节的准备, 十来个国际一流时尚工作者忙中有序有条不紊,各自干着手上的事。 殷酥酥瞧着满屋子走来走去的兄弟姐妹, 本就焦灼的心绪被晃悠得更乱了, 忍不住小声开口,唤梁静:“梁姐, 梁姐!” 梁静狐疑, 转身走过来凑她跟前, “什么事?” “怎么办。”殷酥酥声量压得极低,用只有梁静和她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我好紧张, 心率失序得好像快晕倒了。” 梁静听后挑了下眉, 又见她额头已覆上一层薄薄的细汗, 不禁好笑又无语,伸手捏捏她的胳膊, 宽慰道:“哪对新人结婚当天不紧张的, 正常正常,相信我,不只是你, 费疑舟这会儿肯定也紧张得不得了。” 殷酥酥切了声,不信地嘟囔:“他脸皮那么厚心理素质那么好,才不会呢。” 两个女孩子咬着耳朵聊了几句,这时,许小芙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扑扑手,满脸骄傲道:“得嘞!所有游戏关卡都布置好了,婚鞋也藏好了,大功告成,就等肥羊自己送上门等宰!” 听见这话,殷酥酥忍不住噗嗤一声,繁杂纷扰的思绪也放松许多。梁静也随口打趣儿道:“世界上能刁难费家那位,把人费总‘当羊宰’的估计也就咱们了,今天可是能写入我们各自简历的大日子,一会儿让摄影师好好记录下来,多给我和小芙一点镜头,我要把这段视频传给我的子孙后代,老了吹牛用。” 正说着话,外头一阵敲门声响起,砰砰两声。 屋子里的所有人霎时静下。 殷酥酥眨了眨眼,猜测是迎亲大部队已兵临城下,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里,屏息凝神望向紧闭的两扇雕花实木门。 梁静和许小芙相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殷酥酥随即便清了清嗓子,问:“谁呀?” “是我嫂子,小六。”门外传来一道甜美清亮的嗓音,是费家六小姐费雯曼,“我之前不是说了要来给你堵门儿吗,结果今早闹铃没响睡过头了,快开门让我进来。” 闻听此言,屋内众人纷纷松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好的。”殷酥酥与费雯曼关系亲近,自然对小六所言毫不怀疑,她拍着心口应了声,之后便示意小芙帮忙开门。 许小芙自然而然便过去把门给打开了。 然而,就在大门开启的刹那,外头的景象却将殷酥酥等人结结实实给震在了原地——敲门的人一袭浅紫色大牌高定小洋装,漂亮可爱的苹果脸上妆容精致,神色间颇有几分一言难尽的愧疚,倒确实是费家六小姐费雯曼本尊。 然而,来的却不是费雯曼一个人。 老宅三楼的过道原本十分宽敞,这会儿却显得拥挤,数名西装革履的高个儿青年就站在费雯曼小姐的身后,清一色的个高人帅气质出众,形成一道格外亮眼的风景线,跟男模团似的。 为首那人手持捧花,身上的西装样式在“男模团”里最为正式,神色温莎结上方连接着一条修长冷白的脖颈,往上一张脸,矜贵冷然完美无瑕,像质地最佳的寒玉,而那双清浅的眼瞳里却弥漫着一丝罕见的忐忑。 一见这阵仗,开门的许小芙整个人都傻了。 后头的殷酥酥和梁静也傻了。 还是造型师最先反应过来,忙忙慌慌提醒:“糟糕上当了!许小姐快关门!” 许小芙这才如梦初醒,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开门,然而却已迟了——靠近门边的陈志生长臂微抬,一把便抵在了门板上,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门的推势给瓦解。 许小芙一愣,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气得美眸圆瞪,低斥:“喂,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给我松手。” 陈志生低垂着眼睫瞧着她,眼底漫开一丝兴味,很随意地说:“这位伴娘小姐,你是不是对外一直宣称我们俩是‘普通同事关系’吗,我这怎么就胳膊肘往外了。” 许小芙被噎住,双颊腾的飞起两片红云,正羞恼不知怎么反驳,后头的费闻梵和费云琅已趁机抵住房门又往里推开几分,于是乎,迎亲大部队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进了新娘房。 见此情景,许小芙急得都快掉眼泪了,高声道:“不行不行,你们这是耍无赖,怎么能这样!” 陈志生懒洋洋道:“伴娘小姐没听过兵不厌诈吗。” 许小芙细胳膊细腿儿小小一只,哪里能拦得住这么一群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她左挡右挡毫无用处,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持捧花的矜贵青年笔直走到了新娘床前。 费疑舟深深地注视着他的新娘。 端坐在大床正中的女孩,身着西式缎面轻纱,白纱轻掩面,美人如花隔云端,如珠如雾,如梦似幻。 美好得就像一场不真实的绮梦。 其实,从进门的第一秒开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殷酥酥身上,而后便再没离开。 人生第一次,费疑舟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频率之高,几乎已超越常人的极限。 这种失控的甜蜜和躁动,如此罕见又令人迷恋。 而新娘本尊殷酥酥,这会儿则是真的心乱如麻又惊又慌,大脑CPU分分钟逼近炸开的边缘。头纱之下的眼神一通乱飞,不经意间便与费疑舟的视线撞个正着。 目光交接,一个情深似海,一个惊慌羞赧,对望片刻无言。 没几秒,殷酥酥仿佛被男人灼灼的凝视给烫到般移开了视线,心脏狂跳之余两颊的温度也更高,转而望向一堆绿叶里的唯一一朵小紫花,费雯曼。 “小六,我这么相信你,你还真是给我上了一课啊。”殷酥酥佯嗔,半开玩笑,“说好了帮我堵门,就这么被你哥策反了?” 费雯曼心虚极了,朝她露出一个十分尴尬并且充满讨好意味的笑,道:“酥酥,对不起,我这儿有个项目需要大哥赞助,我这是实在没办法才为五斗米折腰的。” 殷酥酥无语,决定暂时将费小六的罪行记录在案,等过了今天再跟小六清算。 她又看向费疑舟,扬起下巴,哼哼两声,“别以为你们使了诈骗开了门,所有程序就能简化。”说着一顿,侧眸朝边儿上的梁静递了个眼色,示意:姐妹冲。 接收到殷酥酥的眼神信号,梁静立刻走过来挡在了殷酥酥身前,隔绝开费疑舟的视线。 梁静微笑,先礼后兵:“费总,我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刁难你,迎亲环节主要是为了讨个喜气,大家玩儿得越尽兴,你和酥酥往后的生活就越甜蜜。” 费疑舟神色淡淡地听着,大脑自动解读出梁静的弦外之音:今天我们会整你,并且把你整得非常惨,想抱得美人归就乖乖受着吧。 费疑舟从容颔首:“嗯,开始吧。” 话音落地,许小芙和梁静当即心照不宣地阴险一笑,一副“你可算落咱手里”的表情,接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只可食用口红,递给费疑舟,“第一个游戏,叫蒙眼化妆。” 费疑舟:? 许小芙笑眯眯,对大公子详说起游戏规则:“首先呢,你要从你的迎亲队伍里选出一个人选A,然后呢,你要蒙上自己的眼睛,在其他兄弟的指示下,为小A同志涂好口红。” 听完,费疑舟垂眸思索了会儿,面无表情地想:还好只是我给别人涂口红,不算太不能接受。 费疑舟:“可以。” “哦,还有一个要求忘了说!”许小芙道,“你涂口红的时候,口红不能拿在手上,只能叼在嘴里!” 费疑舟:“……” 费疑舟眯了下眼睛,侧头看向一身白纱的漂亮小姑娘。姑娘这会儿正满脸期待,睁着一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看好戏,如果给她一把瓜子儿,她肯定已经咔擦咔擦磕起来。 费疑舟薄唇微启,轻声,无比温和地道:“酥酥,你确定要我玩这个游戏给你看?” 殷酥酥朝他笑容满面地点头:“玩呀玩呀,快!” “……”费疑舟扬眉,更加温和地说,“你就不怕我之后变本加厉找你算账?” 殷酥酥:“。” 这话成功令殷酥酥脸上的笑容凝固住。她一阵发虚——好像也是。 这狗男人平时闲着没事儿就爱变着花样盘她,要是今天真把他惹急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今晚上还有活路吗? 想到这里,殷酥酥不禁犹豫起来。 梁静看出她的迟疑,怕她临阵变卦,赶紧凑她耳边劝说:“今天是你们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夜,你注定在劫难逃,就算你不刁难费疑舟,他也不会放过你!你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一振妻纲!” 闻声,殷酥酥眯眼,深以为然,于是非常坚定地回答她老公:“我不怕。” “……”非常好。 费疑舟静默,随后便在费云琅的帮助下,拿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 “好的,万事俱备,只欠被涂口红的小A。”许小芙转头在男模团里扫视一圈,笑眯眯地问,“哪位来?” 此话一出,男模团顿时鸦雀无声。 费闻梵看了眼费云琅。费云琅被吓到,连忙摆手摇头,心想得了吧,大哥这气场,我看他一眼都发怵,谁还敢和他嘴对嘴涂口红。 绝对是半夜都会做噩梦的阴影程度。 费云琅又看向陈志生,陈志生无言,只是默默把头转开,看向何建勤。 何生眉眼冷静地咽了口唾沫,也不动声色逃避开视线,看向费琮霁。 所有人中,五公子表现得最自然,他侧眸看向了懒洋洋靠在桌边等着看好戏的英俊男人,平静道:“烈哥,你来吧。” 余烈:? 发生了什么。小老弟别乱说话,我和你哥不是很熟。 费琮霁心平气和地续道:“所有人里你长得最好看,清月星辉如珠似玉,涂个口红也不会显得丑。只有你最合适。” 余烈:“……” 众人立刻附和:“就是就是!” 余烈:“…………” 几分钟后,无辜躺枪的小A同志余烈,和新郎官费疑舟同志就这样面对面站定了。 大公子薄唇之间叼着开了盖的口红,脸色冷静。 余烈安静地看着那只口红,面无表情。 “大哥,烈哥就在你对面,放心大胆地亲吧。”费云琅说。 费疑舟:“。” 余烈:“。” “亲你个头啊!”费闻梵一巴掌拍费云琅后脑勺上,“是涂口红!涂!” Chapter 104 * 就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费家大公子的迎亲第一个游戏便拉开了序幕。 两个英俊高大的青年相对而立,两个人面对彼此, 皆是满脸凉色,看似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然而实质上, 费疑舟的心态正在“要不反悔算了,迎亲不成就用抢, 谁敢真拦着他抱他老婆出门”和“反正蒙着眼睛也看不到,直接怼上去一通乱涂得了, 反正余烈丢脸必定比我多”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之间反复横跳,格外纠结。 余烈看着对面的费疑舟, 则满心只有一句话:你他妈不要过来啊。 又过了片刻, 就在殷酥酥忍不住出声催促的前一秒,只见她亲爱的老公终于有所行动——费疑舟迈开长腿, 朝对面的余烈走近过去, 衔在双唇之间的口红准确无误, 印在了余烈那张漂亮的薄唇上。 余烈:“……” 看着近在咫尺的兄弟的脸,余烈沉默, 深深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已达到正无穷。 边儿上, 费闻梵费云琅几人登时瞪大了眼珠子, 这辈子都没想到, 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家大哥如此一幕,别提多新鲜。 一时之间,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边努力憋笑,一边认认真真充当后勤指挥,辅助自家大哥用嘴给余烈涂口红。 “上面一点, 上面一点!” “左边,往左几公分……” “再往右,再往右……” “马上就涂完了,大哥坚持就是胜利,坚持!” 数分钟后,第一个游戏宣告结束,当费疑舟摘下眼罩的同时,余烈的两片唇已被完全涂成了暗红色,他本就长了张过分漂亮招摇的脸,气质也颇有几分亦正亦邪的痞气,这么一来,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瞧着就跟修仙剧里的魔尊大反派似的。 殷酥酥瞧着余烈此刻的模样,心下不禁有些惊奇,暗道还得是老五有眼光。 的确,费家几位少爷以及何生陈生,虽都是金玉之貌,但比起余烈却还是稍逊一分颜色。只因此人的气质实在太过独特,既正气又痞气,兼具利落阳刚与清矜懒漫,即使涂了口红,也不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反而平添了几丝破碎感。 不过很可惜,余烈先生本人表示欣赏不来这种破碎感。 完成自己工具人使命的一刹那,他便从费云琅手里接过纸巾,离开迎亲现场去外头擦嘴去了。 接下来,梁静和许小芙再接再厉,很快又抛出了第二个第三个游戏第四个小游戏,男模团成员齐登场,众人拾柴火焰高,总算成功完成两位伴娘精心设置的重重关卡。 最后,费疑舟在一个巨型小熊布偶的后背找出了许小芙藏好的最后一只婚鞋,拿在手中,径直走向了新娘床上的姑娘。 隔着一层纯色的白纱,殷酥酥目视着西服笔挺的男人朝自己走近,掌心不知何时早已汗湿一片,甚至连心跳都停摆了半拍。 胸腔内擂鼓阵阵,她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终于终于,他来到了她身前。 而后,手持婚鞋,单膝跪地。 看着费疑舟英俊如画的面容,殷酥酥一时出神,直至梁静在旁边小声提醒,她才迟迟回过神,面色微红,小心翼翼从裙摆下伸出一双光秃秃的脚丫。 费疑舟伸手执起她左脚纤细的足踝,至于膝上,垂了眸,认认真真将香槟色的婚鞋套在了姑娘白嫩的小脚上。 当为他的新娘穿好右边婚鞋后,他复又低下头,闭上双眼,在她足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却无比虔诚,是骑士对公主一生的宣誓。 这一幕被跟拍摄影师捕捉,定格成永和,也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教人心头万分动容。 之后,费疑舟抬起头,掀起眼睫望向殷酥酥,勾了勾唇,轻声道:“你曾经说过,我们之间总是好事多磨,我也这么觉得,否则也不可能一个求婚拖欠两年,只能在今天给你补上。” 殷酥酥眸光突的一颤,没有说话。 又听费疑舟道:“殷酥酥小姐,你是我藏在心底多年的一场梦,也是上苍赐予我的独家礼物。在我眼中,你是人间一切美好,也胜人间一切美好。我爱你,早就胜过自己的生命。” 听见这话,殷酥酥顿时湿润了眼眶,需要很用力地咬住唇瓣,才能忍住流泪的冲动。 费疑舟笔直注视着她,眼底凝结着万千深情:“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殷酥酥出声即哽咽,只能胡乱点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费疑舟笑,向她献上了捧花。 殷酥酥将花接过,忍不住拿指背悄悄蹭眼尾,小声娇嗔着埋怨:“迎亲环节就非要把我弄哭吗。要是我哭花了妆,待会儿还怎么见人,怎么举行仪式?” “妆花了就花了。”费疑舟语气散漫而随意,说话的同时,抬手将她的头纱揭起,轻轻吻住她的唇,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亲昵道,“我家姑娘天生丽质,怎么都漂亮。” 殷酥酥被夸得脸更热,羞窘地瞪他一眼,也压低声:“又在这儿贫。看来梁姐和小芙下手还是太轻,刚才没把你收拾到位。” 费疑舟轻嗤,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峰,回她:“你应该感谢她们没有搞得太出格。” 殷酥酥狐疑,小小声用气音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知道我这人很小气。”费疑舟贴她更近,也小小声用气音,“得罪了我,今晚你自求多福。” 殷酥酥:“……” 现场其余人隔得远,自然不知道这对新人之间正发生着一段大尺度对白。大家伙见大公子和爱妻亲密地咬着耳朵说话,还以为他们在互诉衷肠,不禁更加感动。 感性的七少爷甚至偷偷抹了抹眼角,吸吸鼻子小声说:“大哥和大嫂这一路走来也怪不容易的。” 费闻梵对这个矫情的小弟颇感无语,侧目瞥费云琅一眼,道:“爸妈爷爷从来没有为门第悬殊为难过大嫂,咱们也一直对大嫂敬之爱之打心眼儿里接纳,你一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搞得跟他们是梁山伯祝英台似的。” “你懂什么。”费云琅哭得更大声,“我是亲眼见证大哥大嫂修成正果,打心眼儿里替他们高兴!喜极而泣!哪像你这么铁石心肠!” 费闻梵:“。” 费闻梵服了,挥挥手:“行行行,你继续喜继续泣,我冷漠我闭嘴。” “好了,你们俩都给我少说两句。”站在前头的费闻梵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两个活宝一眼,“今天大哥大嫂才是绝对主角,你们抢什么戏?谁想看你们表演。” 费家两个活泼少爷闻言,都有点儿尴尬,挠挠头不吭声了。 一屋子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不多时,费疑舟又在殷酥酥眉心落下一吻,随之便将她一把抱起,在男模团的簇拥下离开了新娘房,往停在老宅院子里的主婚车而去。 喧闹声逐渐远去。 何建勤走在人群的最后,不经意间一侧头,正好瞧见跟在众人身后,与大部队保持着四五步距离的费琮霁。 五公子面上虽也带着欢喜笑意,但眉眼间却依稀萦绕着一丝与这大喜之日格格不入的怅然。 何建勤何其机敏,只半秒,他便顿悟了费琮霁的怅然之色从何而来。 何生缓步行至费琮霁身旁,淡声说:“上个月我去了一趟秦蓓山女子监狱,去看三小姐,也告知了她大少爷的婚讯,她托我带话回来,说祝大少爷和酥酥小姐新婚快乐。给二少爷的请柬也是我亲自去东京送的。他没说来,也没说要来,但好歹东西收下了。” 费琮霁叹气,“当年三姐干了那么一桩糊涂事,二哥对大哥一直很愧疚。也许不是不想来,是不知如何面对大哥和大嫂。” 何生抬手拍了下费琮霁的肩,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未来的事还没有来,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别给自己徒增烦恼。” 费琮霁静默数秒,颔首,很淡地笑了下,“谢谢你,何生。” * 费氏注重传统民俗,申采丽特意找人按照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算过吉时,婚礼仪式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上午的十一点十九分。 南新费宅的宴会厅早已是名流云集,星光满堂。 换好主婚纱造型后,一身华纱的殷酥酥在造型师团队的陪同下来到晚宴厅入口,挽住了父亲殷自强的胳膊。 殷自强拍了拍女儿的胳膊,小声安抚:“别紧张,里头的阵仗再大也没你拿奖的时候大。” “我其实还好。”殷酥酥侧头看了老爸一眼,“爸,我比较担心你会紧张。” 殷自强:“呵,你爸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都不紧张,我会?” 殷酥酥点头:“那就好。”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 费疑舟已经背对入口方向,长身玉立静候在原地。随着倒计时结束,全场灯光骤暗,唯一一束聚光灯亮起,照向了宴会厅入口。 悠扬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殷酥酥与父亲殷自强一同迈步,走向了正前方神圣的仪式殿堂,气氛格外庄严。 然而就在这时,殷酥酥察觉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爸。 “爸,你不是说你不紧张吗?”殷酥酥皱眉问。 “对啊。”殷自强语气自若,“我本来就一点也不紧张。” 殷酥酥:“那你怎么同手同脚?” 殷爸爸:“……”囧。 好在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对新人身上,发生在新娘爸爸身上的小状况,大家伙默契地选择性无视。 悠长宽敞的通道两旁盛开着蓝色玫瑰。 片刻,费疑舟缓慢转过身,抬起眼帘。他的新娘穿着他亲手设计绘制的哥德主纱,华丽夺目,璀璨无双,就像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女。 一眼万年。 费疑舟一时间看得失神,某一瞬,他觉得自己是坠入了一场迷幻的绮梦。 只有天知道,这一幕场景,早已经在他的梦中呈现过无数次。 从殷父手中接过殷酥酥的手时,费疑舟修长的五指甚至有极轻微的发颤,但他表面上依然一丝不显,面含笑色,牵引着她行至仪式台。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眼中便在没有旁人。 交换戒指,新郎致辞。 到最后,终于到了殷酥酥最为忐忑的宣读誓词环节。 她颤着手打开自己的誓言卡,分明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可如今真正面对这个她挚爱的男人,她却发现这些文绉绉的咬文嚼字原来是如此苍白。 因而最终,她只是仰着亮晶晶的眸望着他,笑道:“本来昨天晚上我写了一大堆,涂涂改改写写删删,纠结得要死,生怕今天这个环节我念出来的东西没有文采没有内涵,会给你丢脸。” 费疑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凝视着她。 “但是这会儿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殷酥酥说,“就像你曾经说的那样,对你而言,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同理,对我来讲,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在我们爱情里,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独立,自由,平等,从来不需在意任何世俗的眼光。” 说到这里,殷酥酥略微顿了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对他真诚地道:“我深爱的费疑舟先生,我没有你那么渊博的学识,说不出来太多动人又高雅的情话,但我爱你,发自内心地爱你,从灵魂深处爱你。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最大的幸事,而与你相濡以沫,相伴到老,则是我往后余生最大的希冀。” 105.Chapter 105 礼台之上,身着神圣白纱的殷酥酥一席话说完,偌大的宴会厅有刹那寂静。 而在殷酥酥对面,清矜英俊的新郎面容平和,眼睫微垂,深深凝视着他的新娘,目光深邃如海。静默片刻后,他方很轻地弯了弯唇,以半开玩笑的语气散漫回道:“这番誓词着实让我感动。老实说,如果不是我情绪控制能力比较强,我可能已经要掉小珍珠了。” 话音落地,现场宾客俱是一阵失笑,为费氏话事人万年也难得一见的风趣幽默。 唯有殷酥酥在听完费疑舟的话后,显出丝怔然。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有她知道。 咫尺距离,她清楚地看见,男人向来静若寒渊的深邃双眸,此刻竟略微泛红。他注视着她,仿佛有万千深情要倾诉,仿佛千言万语也说不尽。 随后,扩音音响内便响起一道清雅沉稳的男声,每个字都不紧不慢矜平自若,却又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清清楚楚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敲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费疑舟目光定定落在殷酥酥身上,缓声道:“殷酥酥小姐,其实扪心自问,我是一个单调、乏味,甚至有些刻板的人,但是,从你闯入我生命的那一刻起,我一成不变的人生四季,就被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你是我明媚的春,是我热烈的夏,是我温婉的秋,也是我隐秘的冬。” “……”听到这里,殷酥酥抑制不住内心的动容与欢喜,抬手捂住嘴唇,泪湿了眼眶。 稍显模糊的视野中,她看见男人英俊的面容褪尽往日的冷厉与沉肃,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虔诚,莞尔笑道:“那年初遇,兰夏的街头落下一场细碎柔和的雨,雨滴从我的眼渗进我的心,从此我便彻底沦陷,心甘情愿为你俯首,成为你的不二之臣。” “这种场合,一句’我爱你’。但我个人觉得,‘爱’这个词不足以形容我对你的执迷痴恋。我想对你说的是,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信徒与千军万马,为你披荆斩棘,也为你战死沙场。” 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瞬间,殷酥酥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了堤,夺眶而出。 往日里表情管理深入脑海,随时随地都光彩熠熠美艳动人的女明星,直接在仪式台上,当着诸位来宾哭成了一个泪人。 眼泪鼻涕糊作一团,可谓是形象全无。 见此情景,费疑舟不禁很淡地勾了勾嘴角,抬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嗓音极低,半带几分揶揄:“这位新娘子,请你稍微控制一下。万一有人拍了照发网上,你的丑照又要多一张。至于哭成这样?” “不都怪你吗。”殷酥酥不住吸鼻子,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睁大眼睛瞪他,也压低声,“说得这么煽情,不就是成心想让我哭。” 费疑舟轻轻一挑眉:“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绝对没有半点儿刻意煽情的意图。” “切。”殷酥酥双颊微热,拿手背抹了抹脸蛋,嘟囔道,“好意思打趣儿我,你自己明明也感动得想哭!” 费疑舟:“是么。” 殷酥酥凑近他几分,小小声嘲笑:“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刚才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 “那又如何。”大少爷意态闲闲,耷拉着眼皮瞧他,非常坦然,“我媳妇文采斐然口才了得,我被自家老婆的誓词感动到哭泣,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殷酥酥:“。”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大写的服气。 就在这时,司仪先生声情并茂地推进着流程,笑吟吟道:“费先生,您现在可以亲吻您的新娘了!” 殷酥酥脸蛋蓦地飞起两团红霞,一股莫名的紧张窜上心头,她窘迫,下意识便垂下了脑袋。 下一瞬,便感觉到遮住自己整张脸的纯白头纱,被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捏住一角,掀了开。 她眸光微闪,看见男人英俊的脸上从始至终挂着清浅笑色,从低处贴近上来,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唇与唇相触的刹那,殷酥酥心头不由更加动容。 这个吻,没有任何上位者为爱低头般的恩赐,他先俯低了身,由下而上,是骑士对公主的深爱与忠贞。 眼角的泪涌得更汹,殷酥酥抬起双手用力抱住费疑舟的脖子,闭上眼,认真回吻他。 费氏虽是显赫至极的高门,但老爷子费豫真和费氏二老都是低调性子,也充分尊重并爱着两个小辈,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阿凝和酥酥才是这场婚礼的绝对主角,他们只是见证者与参与者,没必要喧宾夺主,上台露老脸刷存在感。 殷自强和张秀清夫妇也没什么表现欲,加上老两口勤勤恳恳一辈子,还是头一遭见识到如此场面,难免有些紧张。因此,在女婿小费同志征求二老意见,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参与到仪式环节时,殷爸爸和殷妈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给予了婉拒。 于是乎,殷酥酥想象中会格外繁琐复杂、充满各种人情世故勾心斗角、让她一个头便两个大的超级豪门世纪大婚,出奇地轻松惬意,真情满满。 这个吻之后,便是殷酥酥的伴娘之一,许小芙同志送上了对戒,并代表男女双方亲友团,向新人送上了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祝福过后,圆满礼成,婚礼仪式便正式落下帷幕。 殷酥酥悬着的心总算落进肚子里。她悄然呼出一口气,在梁静许小芙以及跟妆团队的陪同下回到主卧,去换宴客穿的日常系礼服。 化妆师动作利落地帮她改换着妆发。 殷酥酥趁机喝了口慎叔送上楼的热牛奶,忍不住感叹,“仪式总算结束了,结个婚真累,下次再也不结了。” 听见这话,许小芙忍不住噗嗤一声,打趣儿她:“得了吧,你还想有下次?不怕费先生马上提着五十米的大砍刀来找你。” “就是。”梁静也在边儿上说,“办过仪式,在咱们传统文化里就算拜过天地,成家立业的人了,别嘴上不把门儿乱讲话。” 殷酥酥自知失言,囧了,只干巴巴一笑,乖乖挨批。 费氏尊崇,但礼仪教养世代相传,宾客远道而来恭贺话事人新婚,殷酥酥作为新上任的费家长媳,于情于理都应亲自致谢。换完妆发造型,殷酥酥心疼梁静和许小芙起了个大早帮自己忙上忙下,便嘱托慎叔替两人安排了地方休息,自己则独身下楼去找她老公。 主卧在费宅起居楼的第三层,宴会厅则是独立的另一幢楼,过去需要穿过内宅园林。 殷酥酥步伐轻盈而愉悦,哼着小曲儿来到宴会厅大楼附近,老远便听见喧哗人声,热闹非凡。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她刚才牛奶喝太多,这会儿忽觉小腹憋胀,下意识便掉了个头,径直往洗手间方向去。 宴会厅大楼一层共设两个洗手间,一个就在宴会厅旁边,醒目得很,一眼就能瞧见,而另一个则在楼层的最末端,相对而言十分隐秘,属于只有费宅的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处所。 今天是她和费疑舟世纪大婚的婚宴,到场贵宾多如过江之鲫,殷酥酥身为女主人,自然下意识为宾客考虑,不和大家伙抢厕所,避开人群往楼道最末端的洗手间走。 盛夏的上午,金乌灼灼,日头灿烂得很。 可宴会厅一层的楼道未设窗户,唯两旁的墙壁上间隔数米便亮一盏壁灯,勉强驱逐黑暗。 然而,就在殷酥酥经过洗手间旁侧的休息室时,她微蹙眉,依稀听见门内有古怪的声响传出,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她狐疑,条件反射压轻了步子,贴向门边。 这个休息室的门锁有问题,数日前慎叔提了一次要检修,后面常年负责费宅检修的工人大叔因病住院,这事儿就搁置了下来。因此,虽无从知晓里头的人是刻意没锁门,还是门锁坏了自己开启,映入殷酥酥视野的,就是一条隙开的门缝。 屋内漆黑一片,走廊上黯淡的光线飘进一缕,成为唯一的光源。 殷酥酥好奇,暗搓搓往里瞧,这一瞧,她登时脸红心跳,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透过那缕昏暗的光,她首先看见的是一副背。一副男人的背。 光裸未着上衣,肌理贲张线条修劲,窄瘦的劲腰后侧横过一道疤,利器所致,陈旧而狰狞,昭示着疤主人曾刀锋嗜血的过去。紧实皮肉伤覆着一层薄汗,动作起伏,有力野性得让人心惊。 然后是一双白皙的小脚,一只还穿着精致细跟高跟鞋,一只鞋子不知飞到了哪里,脚趾蜷缩,悬挂于男人腰身两侧,晃得无助又旖旎。 “……”无意撞见这种场景,殷酥酥着实尴了个尬,正汗颜狐疑是到场宾客里的哪对热恋男女这么“情浓”。 里头的男女主角出声了。 “再说一次。”男人的嗓音清冷而特别,即使欲色深浓也不减分毫辨识度,语气透着一丝狠,“我化了口红像什么?” “什么都不像……”女孩轻吟着讨饶,嗓音里全是哭腔。 “不像花魁了?”男人又凉凉地问。 “……余烈!你祈祷自己别有一天落我手上!”女孩娇滴滴地闷哼出声,大哭着骂他。 “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啊。”男人懒漫玩味地笑,“程菲小同志。” …… 听见这番对白,殷酥酥直接原地石化——余烈?是她知道的那个余烈吗? 真是没想到,那么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一个人物,私下里和他漂亮的导演媳妇儿居然这么……不拘小节。 殷酥酥轻手轻脚地飞快关上房门,逃离事故现场,连自己要上厕所的事都忘了。 她往宴会厅方向走着,一路低着头胡七八糟思索,不妨手腕一紧,竟被人一把拽住,猝不及防给拽到了背光墙角。 殷酥酥吓一跳,回神后才惊魂未定地拍拍心口,娇嗔:“你干嘛,一声不响躲在这儿装鬼吓我。” 不远处,宾客成群,言笑晏晏,在恭贺费家大公子新婚。 无人知晓,暗色角落里,大公子正将他的新娘抵在墙上,垂着眸淡淡瞧着她,眼瞳黑而亮,亮得逼人。 他明显已经喝过酒,唇齿间逸散着极淡的葡萄酒香气,熏得殷酥酥有些头晕。 “刚才干什么去了。”费疑舟淡声问,指腹轻轻扫过她滚烫的双颊,“脸这么红。” 殷酥酥窘迫,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刚才撞见的香艳一幕,支吾着回他,“走得比较急,热。” 费疑舟没有怀疑她的说法,继续道,“急什么。” “不是要去给宾客敬酒吗。”殷酥酥说,“我总不可能抛下你一个人。” 费疑舟:“不用。” 殷酥酥没明白:“唔?” 费疑舟说:“今天是我和你的大喜之日,我已经跟所有长辈说过了,不允许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事物占用我和你独处的时间。”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殷酥酥非常警惕地望着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所以,现在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卧室。” “然后呢?” “睡你。” “……”殷酥酥脸腾的爆红,简直是又被这厮的穷凶极恶给震惊了,脱口就骂,“你是不是疯了?大白天的睡你个大头鬼!” 费疑舟低头,轻轻啄了下她的耳垂:“宝贝,洞房花烛夜,我想问你要份礼物。” 殷酥酥全身皮肤都燥起来,耳根子火烧火燎,侧头看他,眨眨眼:“什么礼物?” 他便很轻地笑了下,低声道:“我想当真正的爸爸。” 这句话一语双关,殷酥酥霎时便回想起那天晚上一声爸爸一百万的“淘金时光”,耳根更热,小声啐:“呸。” 106.Chapter 106 殷酥酥和费疑舟的婚礼虽然说才刚举行完,但两人却实打实是已领证近两年的小夫妻。这几百天中,费母申采丽那是每天都睁大了眼睛,巴巴瞧着自家儿媳妇那平坦的小腹,盼星星盼月亮,盼儿媳早日为自己添个小孙孙。 为此,申采丽女士没少在费疑舟跟前念叨,早在这场世纪大婚礼的筹备期,她就悄悄摸摸把费疑舟喊到了自个儿身前,苦口婆心道:“你秦姨家的小孙子都会叫奶奶了,你宋姨家的小孙女更厉害,是又会唱儿歌又会背唐诗。我在我所有朋友里最早生你,你再看看你,眼瞧着三十几的人了,孙子孙女是一个不给我安排,打定主意就是要老妈我羡慕其他人是吧?” 费疑舟对申采丽的日常催生已经习以为常,面色淡淡波澜不惊,只在母亲说完后还以一个很随意的笑,漫不经心道:“这种事都是看缘分,您今儿个催一催,难不成明儿咱们就能让您如愿?”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事在人为嘛!”申采丽说到这里,稍稍一顿,左右环顾了一番后才又压低嗓音,继续道,“我之前不是让申叔给酥酥和你都配了些调理身子的中药吗,你俩吃着没?” 费疑舟:“没。” “……”申采丽皱眉,忍不住抬手打了他胳膊一下,低斥,“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不会听我话。那些药都是补方,吃了对身体又没坏处,你们俩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孩子的事上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 费疑舟:“妈,什么时候要孩子是我和酥酥两个人的事,我们心里有分寸,您不用太操心。” 申采丽无奈极了,知道自己犟不过儿子,只好再一次叹息妥协,应道:“好吧,这事儿我再也不提了,你俩自己看着办。总之你给我努力努力再努力,加把劲。懂?” 费疑舟失笑,“谨遵您教诲。” 有了申采丽女士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殷酥酥的新婚洞房花烛夜,自然过得精彩万分。 从宴会厅离去后,她右手被费疑舟修长的五指攥在掌心,心跳飞快脸红如火,懵懵地跟着他一路往前走。 本以为他会带她回主卧,却没想到,他在牵着她走进一层电梯后,并没有摁下主卧所在的楼层“3”,而是摁下了“b1”,直达负一层地下室。 眼瞧着那枚陌生的红色数字键,殷酥酥有点迷茫,眨了眨眼睛转头望他,问:“去负一层干什么?” 没记错的话,负一层不是停放他那些私家车的车库吗。 他把她带去车库,总不可能是要在大婚当天给她炫一波富,让她看一看什么叫家庭版超级豪车展? 殷酥酥脑子里一通胡乱猜测。 边儿上,听完她的问句后,大公子亦侧过眸来看向她。不知是电梯里光线太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往日里清冷平静的瞳色此刻折射出了几丝异样的光,直勾勾锁住她,像草原上锁定了猎物的某种兽类。 冷不防对上男人的目光,殷酥酥不禁一怔,心里毛毛的,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也缓慢从心头升起。 那种眼神很难形容。 痴迷,眷恋,温柔,病态,充满了偏执的占有欲,又有点类似被毒瘾控制了心神的瘾君子,在禁戒多日后终于能够破戒,所有欲望都得到餍足的隐秘狂喜…… 四目相对了大约三秒钟,第四秒时,殷酥酥就有点被费疑舟的视线给吓到了。她面上流露出一丝困惑和惊慌,见他不答话,忍不住再次出声,半带磕巴故作镇定地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在问你话。” 费疑舟继续直勾勾盯着殷酥酥看。 他美艳明丽的新娘,慌乱时有个很特别的微表情,眼神会变得像小鹿,躲闪又飘忽,总是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 很可爱的神态。 每次看见,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染指,侵蚀,碾碎,再一点一滴地吞食入腹。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费疑舟莞尔一笑,一如平日里那般绅士温和,洁净得不染纤尘,“那个地方正好在负一层。” 殷酥酥听得愈发糊涂,失笑:“我在这个家里住了快两年,车库也经常来,还有什么神神秘秘的地方我没去过?” 费疑舟弯着唇,伸手轻柔替她捋了捋垂在耳侧的发丝,说:“着什么急,马上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叮一声,电梯厢门停下。 镜面门朝两侧开启,负一层到了。 殷酥酥这厢茫然得很,猜不透这个心思深沉的大少爷又在卖什么关子,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同他小手牵大手,被他牵引着朝车库深处方向前行。 费宅占地广袤,车库面积也很大,两人从电梯出来,走了足足好几分钟才从数辆豪车中间穿过,来到一面灰白色的巨大墙壁前。 殷酥酥汗颜,心里犯嘀咕之余,忍不住看向男人如画的侧颜,提出灵魂质疑:“所以我们新婚第一天的第一课,就是一起面壁思过吗?” 费疑舟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步子走近那面墙,微抬手,跟变魔术似的拨开一片与墙壁同色的方形挡板,露出里头的指纹密码锁。 殷酥酥:“……” 殷酥酥瞬间目瞪口呆。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地下室里,这面墙壁背后,应该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空间。 之后,他熟练地核对指纹,只听咔哒一声门锁轻响,密室的门开启。 殷酥酥站在门外朝里看。地下区域本就照不到阳光,又没开灯,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就像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要将她吞噬般…… 她心里怕怕的,小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费疑舟手臂不动声色,轻轻环住她腰身,低头贴近她耳畔,“一间游乐场。” 殷酥酥一呆:“游乐场?” “我专门为你打造的专属游乐场。”他说话的嗓音丝丝缕缕钻入她鼓膜,如此和缓,宛如大提亲奏响的和弦般,自带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今天是我们生命中最盛大的庆典,需要一场最盛大的狂欢。” 殷酥酥无语。这些年也算看明白了,费疑舟这厮就是个披着绅士大佬皮的纯种病娇,思维在某种程度上异于常人,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文艺语言。就比如这会儿,她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透,这句“最盛大的狂欢”是个什么意思。 但,直觉告诉殷酥酥,变态大佬口中的“游乐场”,绝对不是好地方。 她怵得慌,缩缩脖子打起退堂鼓,摇头道:“要进去你自己进去,我要回房间了。”话说完,转身就想逃。 然而身旁的男人早已扣紧了她,封阻断尽她一切后路,直接勾住她的细腰往怀里一揽,将她带进了密室。 砰,大门从里头关紧。 费疑舟摁亮了灯光开关。霎时间,室内亮起深暖色调的壁灯,昏昏沉沉,诡艳暧昧,依稀照亮屋内的一系列陈设。 殷酥酥环顾四周后,直接愣在了原地,人都傻了。 数秒后,她被惊飞的三魂七魄悉数归位,不禁羞恼得面红耳赤——这哪里是什么游乐场,分明是一间各类配置过分齐全的情趣房。 各类制服,各类器具,甚至是各类带有浓重字母色彩的轻刑具…… 当“老熟人”女上位情趣椅映入视野时,殷酥酥脸色已红到快滴血,终于忍无可忍,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费疑舟的腿上,气噗噗道:“色狼流氓禽兽大变态!居然偷偷在家里搞这种东西,我要把你这间屋子拍个照发到微博上去曝光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无耻色魔的真面目!” 费疑舟:“。” 大公子静默两秒,取出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非常心平气和地说:“给你。” 殷酥酥:? 殷酥酥不懂他什么意思,凶巴巴地问:“干嘛?” “你不是要拍照发微博,手机借你用。”费疑舟淡淡的,“你随意。” 殷酥酥:“……” 费疑舟:“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某个女明星刚和我这个无耻色魔喜结连理。微博一发,伤敌一千,自损十万。” 殷酥酥:“…………” 殷酥酥气得简直要哭了,照不能拍,微博不能发,她只能无能狂怒,小狼扑食般冲过去,逮着费疑舟的脖子就是一阵掐,红着脸嗔道:“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你敢对我胡作非为,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 费疑舟挑眉,顺势低头咬了咬她粉色的耳垂,哑声道:“不需要十年。” 殷酥酥:“嗯?” 费疑舟吻住她的唇,柔声笑道:“我怒努力,争取今天就让你怀孕。孕期十个月,够你报复了。” 第二年春末时节,费氏私立医院独立产房。 伴随着一声婴孩的响亮啼哭,产床上的姑娘浑身上下完全脱力,脑袋往后一仰,意识都接近涣散。 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旁伸出,稳稳托住她后颈,将她揽贴入怀。 生产耗尽了所有力气,殷酥酥此时已虚弱至极,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混沌迷糊之中,她隐约听见耳畔有人在唤她的名,酥酥,酥酥,一声接一声,嗓音清冷而熟悉,却透着满满的陌生的焦灼与惊惧。 是…… 费疑舟? 殷酥酥有些怀疑。这的确是她丈夫的声音,可费阿凝其人,从来冷静自若,泰山崩于前也可面不改色,又怎么会如此失态? 就在这时,又一道嗓音响起,是她的主治医生陈大夫。 陈大夫欣喜地说:“费先生,恭喜您当父亲了。夫人顺利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然后又是那道熟悉的嗓音,回道:“多谢。” “……”殷酥酥吃力地掀起眼皮,一阵阵几乎将她撕裂的阵痛淡去后,她透过泪蒙蒙的视线,终于看清费疑舟英俊的面容。 他守在产床之侧,紧握着她的手,双眸隐隐泛红。 不知怎么,一见到他,她才刚忍住的泪水便又一次决了堤,泪珠落个不停,哽咽着埋怨,“好痛,痛得我以为我要去见我太姥姥了。” 要是早知道生个娃这么痛,当初费疑舟问她愿不愿意生娃时,她才不会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呜呜呜。 这厢,费疑舟心疼得要死,伸手把殷酥酥的脑袋扣紧颈窝,大掌在她脑后轻抚,柔声不住道:“对不起,让你受这种罪,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殷酥酥听得破涕为笑,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道:“行了行了,别瞎道歉了,又不是你的错。”说到这里,她稍微一顿,这才记起来问,“娃呢?” 费疑舟摇头:“不知道。” 殷酥酥:“……你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费疑舟平静地:“只顾着看你了,还没来得及看他。” “……”殷酥酥黑线脸,正想数落他这个亲爹当得太水,边儿上的护士小姐已经将襁褓里的小婴儿给抱到了这对新手父母跟前。 费疑舟将襁褓接过,垂头低眸。 只见襁褓中那小小的一只,圆乎乎的小脸蛋很白,但整个儿皱巴一片,跟只小包子似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这会儿正张着没牙的小嘴巴哇哇乱哭。 老实说,挺丑的。 此时此刻,费家大公子抱着他的小崽子皱了下眉,忍不住在心头怀疑人生——就是这么个小小的丑崽子,让他最心爱的宝贝疼成那样? “喂,你给我看看啊。”产床上的殷酥酥忍不住催促,“长什么样子?” 费疑舟面上的神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没说话,只是将怀里的小崽子抱到了自家媳妇眼皮底下。 殷酥酥探首瞧了眼。比起孩子爸只在心头吐槽的委婉行径,她这个当妈的便显得非常不拘一格。 殷酥酥直接脱口惊道:“天,怎么会这么丑呀!” 费疑舟:“。” 在场所有医护:“。” 陈大夫被这新手妈妈给逗笑了,噗嗤道:“新生儿出生之前一直在妈妈的羊水里泡着,看不出来五官。您放心吧,您和费总都是天人之姿,小朋友长开了就好了,一定会继承你们的好基因。” “……真的吗?”妈妈殷酥酥忧心忡忡,转头看向爸爸费疑舟,颤声问,“万一长不开怎么办?” 费疑舟静默两秒,回答:“那就想开。” 殷酥酥:“……” 当日,费家刚呱呱坠地的,注定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尊贵小少爷,便获得爸妈亲赠乳名一个——费开开。 107. Chapter 107 淮晋市今年天气反常,分明是雨水稀缺的北方城市,入冬以后却接连下了八天的雨,整座小城仿佛浸泡在了水中,阴雨绵绵,潮湿沉闷,也使得这个冬天比往年更加寒冷。 电话里,纵是已经叮咛了数遍,临挂断时,陈母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柔声道:“阿生,你一定要记得提醒小芙同志带厚衣物。这儿毕竟是人姑娘第一次跟你回家,千万不能让人家冻坏了着了凉,知道吗?” 京城某高档公寓楼顶层。 浴室的水龙头开着,水柱直刷刷往下倾泻,注入一个浅蓝色的塑料脸盆,水声哗啦,不时便有几滴水花飞溅而出。 陈志生光裸着上身,屈起一只大长腿蹲在水盆子跟前,一身腱子肉紧实而修劲,几滴水花溅在他懒懒垂下的手臂上,在古铜色的肌理上留下几道浅淡印记,更平添三分野性。 他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嘴里还咬着一根烧了大半的烟,白色烟雾随着火星燃烧升起来,形成一团雾,将那副英俊冷戾的五官模糊。 听电话里的母亲说完,陈志生注意力依然在面前的水盆上,很随意地嗯了声,回话:“知道了,妈。” “知道就好。”陈母的语气听上去颇为松快,很明显,快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准儿媳,她心情好得不得了,也不再多言,只是道,“行了不跟你说了,省得再念叨几句你又要嫌我啰嗦,挂了吧。” “再见。”与母亲在电话里道完别,待那头电话挂断,听筒里传出盲音,陈志生便随手将手机撂边儿上。 没一会儿,塑料水盆接满大半,他关了水龙头,一只手两指夹烟,另一只手端着盆子站起身,放在了浴池旁的洗脸台上。 恰好这时门锁轻响,玄关处的密码锁被人从外头开启。 极清灵的一声“滴滴”。 洗手间内的男人听见这动静,很轻微地抬了下眉,侧过头,朝门外望去。 陈志生来京城虽已有些年头,但他个性沉稳内敛不擅交际,平日里除了和梁静何建勤这些朋友有来往外,几乎没有其他交际圈。因此,会在大晚上登门来他这儿的人,掰着指头数也没几个。 而有他公寓密码锁,来他屋里稀松平常就像回自个儿家的,更是只有那唯一的一小只。 “大晚上客厅里也不知道开灯,乌漆嘛黑,我差点儿以为你不在家呢。” 这套公寓是个面积将近三百平的平层,一道嗓音遥遥传来飘进浴室,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狐疑与埋怨,但因那声口实在天生清甜,听着软绵绵的,所以这埋怨也教人烦闷,反而更像是姑娘在跟自己的心上人无所顾忌地撒娇,有甜味儿漫进周遭空气,直沁进人心底。 玄关这头,许小芙一面小声嘀咕着吐槽,一面放下手里拎着的香辣冒烤鸭,打开面前的黑色鞋柜。 屋主人的鞋不多,偌大的柜子尚有不少空余空间,为数不多的几双鞋均是纯黑色系,摆放得整整齐齐,各处细节都透着一种军事化的严谨,一丝不苟。 然而,就是在这几双男士鞋履之中,却有一双浅紫色的星黛露正版小棉拖,鞋面上的兔子睁着一双睫毛长长的眼睛,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俏皮地一弯一翘,与整个鞋柜的风格可谓是格格不入到极点。 许小芙把自己的拖鞋取下来,吧嗒一声扔地上,口中继续啧啧嘟囔,“你这柜子这么大,你的鞋又这么少,不是一般的浪费空间。干脆下次我把我的鞋往你这儿塞一些,我东西多得不得了,家里柜子全都塞满了。” 听见这话,浴室里的陈志生扯着唇角笑了下,掐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懒洋洋应声:“不是说好了说年后你就直接搬过来,到时候整个屋子都是你的,所有空间你爱怎么倒腾怎么倒腾。我没意见。” 这时许小芙已经换好了拖鞋,趿拉着兔子棉拖走到了洗手间门前。 探首一瞧,一眼便看见某位打着赤膊的半裸美男。 陈志生的身高一八六,肩宽腿长骨架高大,先天便极具优势,加上他曾在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服役数年,常年的军旅生涯锻造出了一副绝佳的体格,浑身上下的每块肌肉都不鼓囊突兀,但却充满了生命力与爆发力,死死咬在每一根骨骼上,像匹漂亮又剽悍的骏马,充满美感。 许小芙天生是个薄脸皮,看见这一幕,她顿时面红耳赤,嗖一下抬高双手捂住眼睛,分开两根手指头透过缝隙偷偷瞄,窘迫地道:“你在自己家里怎么衣服都不穿。” 陈志生:“。” 陈志生沉默,被这毫无逻辑的一番质问弄得有点儿无语,三秒后才耐着性子很散漫地回她:“因为在自个儿家,所以我想不穿就不穿,不需要理由。” 许小芙囧,心想:好像也是。 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蠢的一句话qaq。 “而且我要洗头,穿着衣服也不方便。”陈志生接了一句,拿起手边的牙刷杯后顿了下,复又侧目盯着她,眉峰微挑,食指指尖在杯沿上轻敲两下,“小芙同志,这会儿有空?” 许小芙很自然地点头:“有啊。干嘛?” “过来帮我洗头。”陈志生说。 许小芙被呛了下,心里一阵不爽,正想雄赳赳气昂昂怼他一句“我不是你的家政你的丫鬟凭什么被你使唤,你最好把态度给我放端正一点”时,又见对面那位爷半弓着高大身躯直勾勾盯着自己,微笑,风轻云淡地补了一个字:“请。” “……”她被这个奇怪并极其富有特色的倒装句给整无语了,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牙刷杯,舀了一大杯热水,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淋下去。 将那头黑色短发全部打湿后,她便放下水杯,双手并用,照着他的脑袋便是一顿怒搓,并在心里暗搓搓地腹诽:看我搓爆你的狗头。 陈志生就那么懒洋洋地弓身站在那儿,难得好性,由着那小姑娘在自己脑袋上兴风作浪,眉眼间尽是浅淡又宠溺的笑色。 许小芙挤了点洗发露在手心,往他头发上均匀涂抹,边认真给他洗,边忍不住说:“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你为什么喜欢用盆子接水来洗头?” 陈志生淡淡地道:“原因有两个。” 许小芙好奇:“哪两个?” 陈志生:“以前当兵那会儿,我们驻地条件比较艰苦,拿盆洗头拿桶洗澡都是常规操作。” 许小芙:“第二个原因呢?” 陈志生的语气显得格外漫不经意:“节约用水,珍惜我国的水资源,是每个公民的基本义务。” 许小芙闻声,不禁黑线脸,心想真没看出来您还是个如此富有道德感如此富有正义感的三好公民。 冲洗完陈志生头发上的泡沫,许小芙放下牙刷杯甩了甩手,扯出一张擦手巾把手上残余的水渍擦干净,随口问:“喏,帮你洗完了,准备怎么答谢我的深情厚谊?” 陈志生直起身,随手抹了把脸,还在淌水的短发下黑眸湿润。他瞧着她,浴室浅色的白光映入那双眼,晃动出的光莫名显得意味不明,扬眉道:“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不如顺便给我吹个头发?” “也行吧,谁让我心地善良。”许小芙右手往男人眼前一摊,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近在眼前,“吹风机在哪里?” 陈志生弯唇,修长五指执了她白皙纤细的小手裹入掌心,径自牵着她走出浴室,缓慢道:“睡觉的地方。” 许小芙:?咦? 进了主卧,男人倒确实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只吹风机,接通电源,递给了许小芙。紧接着,她便被他面对面地抱坐进怀里,悬殊过大的体型差让她看起来跟个精致的娃娃似的。 偌大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气氛暧昧。 许小芙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拿着梳子,坐在陈志生腿上给他吹着头发。起初还能勉强认真,心无旁骛,可很快,她便头昏目眩眸含春水,所有心思都无法集中在吹头发这桩事上了。 吹风机的电流音嗡嗡作响,震得许小芙脑子发懵。 又过片刻,吹风机的声音完全消失,她被男人环着腰霸道地禁锢住,衬衫上的珍珠纽扣不知何时开了个大半。 其下雪色旖旎,圆润地起伏。 他贴得很近,轻嗅着独属于她的香甜气息,高挺鼻梁若有似无刮蹭过她雪白如瓷的皮肤。 许小芙整颗脑子都晕乎了,仿佛打翻了几十桶浆糊,迷离又混乱。 忽地,陈志生说:“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今年淮晋连着下雨,天气很冷,让你多准备点儿厚衣裳。” “……”许小芙呼吸都在发颤,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羞人窘意,调用出所有理智回他,“我知道了。帮我谢谢阿姨关心。” 他闻声很轻地笑了下,道:“到了我家可不兴喊阿姨啊。” 许小芙手臂环在他脖颈上,眨了眨泪蒙蒙的大眼,迷茫地望着他:“……那喊什么?” 陈志生:“你是我媳妇,当然得管我妈叫妈。” “……”许小芙本就通红的脸更加烫,轻声羞赧嘟囔,“这才哪跟哪,第一次见你爸妈而已,又没有谈婚论嫁,我才二十四五,不着急吧。” 陈志生:“可是我急。” 许小芙噗嗤一声,感到匪夷所思:“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恨嫁?” 陈志生低头,将几乎是送上门的果实轻轻衔入口中,惩罚性地一咬,满意引来她一声娇弱惊呼。 “能不急么。”他勾起她的下颔低眸看她,语气凉凉,“我一黄花大闺男,初吻给的你,初夜给的你,万一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提起小裙子就翻脸不认人,你让老子上哪儿哭去?” 许小芙:“……”6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