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兽世生存日记》 001 星历8822年，人类再次违背《环境条约》，直接导致五颗自然星球凋零，933762个自然物种彻底消失。人工智能勃然大怒，决定随机泯灭五个人类生存的机械星球，施以警告。 ...... 顾九黎在平平无奇的午后，从星际新闻得知人类为追求更长的寿命，不顾人工智能的再三阻止，重启基因实验，导致联盟损失百分之三十的自然星球。 好在随着自然星球越来越稀少，大部分人类都是在机械星球生存。生活在那五个自然星球上的人类寥寥无几，及时得到充足的救援，没有因此伤亡。 顾九黎抱着管家机器人圆溜溜的脑袋陷入沉思，他生活在遍地辐射的机械星球，只有待在没有任何缝隙的胶囊房中才能避免因辐射衰竭。 不出意外，从出生到死亡，他唯一离开胶囊房的机会就是在星网中找到愿意共度余生的另一半，然后向官方打报告，获得批准之后，等待护卫队将他从现在居住的胶囊房，移动到更大、至少能容纳一家十口生活的胶囊房。 至于离婚......当然可以离婚，但是他们没办法分开，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类，没有经历过基因改造。即使护卫队所用的飞艇也是用特殊材料制作也没办法保证，第二次离开胶囊房的普通人类不会因辐射而衰竭。 【尊敬的顾九黎先生，现在是星际时间下午一点整，建议您午睡片刻。】 “不困。”顾九黎抬起眼皮，敷衍的拍了拍眼冒红光的机器人管家。 书上写着，人类不得不移居机械星球之前，非常喜欢养宠物，通常会以抚摸的方式安抚宠物的情绪。 虽然机器人管家不是他的宠物，但是他们相依为命。 【好的，先生。】 【久坐不益于身心健康，建议您去星网游玩，积极与同类交流。】 顾九黎的思路被彻底打断。明知道因为二十年前的革命，人类文明中已经不允许人工智能的存在，机器人管家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他还是问出心中的困惑。 “短暂的活着重要，还是长久的生存更重要？” 他没办法问别人。 星网那么敏感，顾九黎的疑问不仅发不出去，还有可能因此引起网络巡查员的注意，导致接下来半年的营养液被缩减到只能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每天都要饿肚子的程度。 机器人管家眼中的红光越来越亮，陡然熄灭，连带着机械躯壳内几不可闻的噪音也戛然而止。 顾九黎动作轻缓的拍了拍不幸死机的机器人管家，然后将机器人管家摆成仰躺的姿势，等待重启。 饥饿和突然开始疯狂跳动的眼皮存在感异常强烈，顾九黎犹豫片刻，放弃不可能真正回应他的机器人管家，在冰箱中仅有的两管营养剂中，挑出标签为‘奶油’的那枚，径直走向书房。 那里有他从未见过面的父母留给他的遗产，两本不该存在于机械星球的纸质书。 第一本的第五百八十六页记载，十八岁是个重要的时刻，人生会迎来转折。 第二本的八百三十二页记载，过生日吃奶油蛋糕是件很幸福的事。 顾九黎难以理解...... 正如他不明白，颜色和味道完全相同的营养剂为什么会贴着不同的标签。 然而相比反复告诉他‘在自然星球生存的人类，为全体人类做出难以想象的牺牲，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的星网，他宁愿选择相信爸爸妈妈留给他的纸质书。 两本书不知道曾经历过什么，最开始就是破破烂烂的模样。无论顾九黎再怎么小心谨慎，每次翻看也会留下难以复原的痕迹。因此记下两本书的所有内容，他就将它们束之高阁。 [十八岁的龙傲天做梦都不敢想，早就被鉴定为五灵根废物的他，能够逆天改命，吞食从天而降的仙宝，洗精伐髓，瞬息之间变成单灵根天才。] [小明既盼着早日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变成大人，又无法否定内心深处对这种改变的惧怕。他带着迟疑回家，看见爸爸妈妈准备的生日蛋糕、红烧排骨、可乐鸡翅......全是他爱吃的菜，忐忑的心忽然安定。无论多大，他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三七：多年生草本，肉质根圆柱形，根状茎短，茎单生。掌状复叶4枚轮生茎顶，托叶卵形或披针形，小叶3～4，长圆形至倒卵状长圆形，两面脉上具刚毛。根和根茎甘、微苦，温；散淤止血，消肿定痛；孕妇慎用。] [国家有宪法才能屹立不倒，社会有刑法才能长治久安，过日子有民法才能和谐有序。] ...... 通过这两本书几乎手感完全不同的书页和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的字体，顾九黎合理猜测，它们是由很多本书的残页组成。 人工智能通过主脑随机筛选出五个即将被泯灭的机械星球，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提前半个月通知生活在五个机械星球上的所有生命，时间精准至微秒。 星历星历8822年6月12日上午9时整，人工智能履行宣言，向标定记号的五个机械星球发射黑洞投影。人类联盟对此发出愤怒的抗议和强烈的谴责，为全人类的长久发展，不得不节省资源，忍痛放弃救援。 . 顾九黎很......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从记事起就待在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胶囊房能隔绝所有对人类有害的物质，机器人管家会包揽所有可能导致顾九黎受伤的工作。如果顾九黎愿意，机器人管家甚至可以让顾九黎真正意义上脚不沾地的享受人生。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很饿的时候，平时仿佛不存在的胃会时刻提醒顾九黎，它的存在。 假设这算胃疼，那么他的腿......可是被黑洞吞噬并不会令人有疼痛的感觉，这是星际公认的无害化处理。无论泯灭在黑洞的人如何不甘心，留下的磁场多么强烈，全都会被黑洞吞噬的干干净净。 所谓无害化，不仅是被泯灭的人不会感受到痛苦，同样代表这个过程不会对每况愈下的环境再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蜷缩在树下阴影中的毛团忽然发出几不可闻的嘤咛，缓慢的睁开眼皮，碧水琉璃似的绿眼中满是茫然。 绿色的草地，隐约散发陌生的清香。 黄色的光芒，灼热却温和的笼罩在身上。 不需要任何人给他肯定的答案，顾九黎笃定，这就是自然星球！ 星网果然是骗局，自然星球的天不是层层叠叠的深灰！空气里既没有闪电也不存在火花，只有不知名的飞虫带着可爱的音波，光明正大的靠近。 顾九黎目不转睛的盯着停在鼻尖的飞虫，下意识的放缓呼吸，生怕会惊走美丽珍贵的生灵，眼距逐渐缩小。 陌生飞虫的身长看上去比他的指节还短，毛绒绒的模样尽显可爱，如同穿着黄黑相间的连衣裙...... 顾九黎见飞虫的眼睛震动，似乎在与他对视，下意识的扯动嘴角。 “喵嗷！” 森林边缘响起凄惨的猫叫，惊起五颜六色的飞鸟。 浅灰色的毛团蹿至半空忽然长出四只粉嫩的梅花，以令人目不暇接的姿势迎风挥舞，然后戛然落地，只留下漂浮的白毛如同柳絮似的随风远去。 好在树下的草丛足够密实，顾九黎心惊胆战的摔进去，除了依旧酸痛难忍的鼻子，只有被忽略已久的后腿猛地刺痛了下，其他地方......等等，后腿？！ 顾九黎低下头，入眼惟有乱糟糟的糊在胸前的毛发。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堆满绒毛的双耳如同受到惊吓似的‘趴下’，毛刷似的尾巴也悄悄发疯，对接住他的草丛恩将仇报，无差别扫荡。 许久之后，顾九黎才恢复冷静，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花了些时间分辨四肢，小心翼翼的探出前爪。不同于近乎纯白的胸前，前腿只有爪尖像是戴了副毛绒绒的白手套，完全覆盖梅花垫的范围，再往上，开始有黑色的不规则纹路，白色的毛发也像是被黑色侵染，介于黑与白之间，更接近灰色。 “喵喵？喵喵喵？” 又软又甜的声音吓得顾九黎立刻放下举在半空研究很久的前爪，做贼心虚似的垂下头，沉思许久才鼓起勇气环顾四周。 很好，这就是他的声音。 清晰纯正。 是猫。 不是虎。 顾九黎一点都不好奇，他为什么没有在黑洞中彻底泯灭，莫名其妙的变成自然星球的猫。 他已经习惯平静的接受，疑问永远不能得到答案。 如同他曾根据书房中留下的蛛丝马迹推测，爸爸妈妈是二十年前联合人工智能抗议基因实验，最后被清理干净的革命者。但始终没办法探究，革命是什么意思。 又如同人生最后的半个月，他曾反复思索，为什么不依赖自然环境生存的人工智能，看上去比依赖自然环境生存的人类更在乎自然环境。 他只能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尽量去做想做的事。 身处令无数星际人类心弛神往的自然星球，顾九黎恍惚之余，激动的连绒毛都在颤抖。早就熟记于心，倒背如流的片段争相翻涌。 远古时代，人类与自然生物相亲相爱，如同家人。可爱的小动物走到哪里都能得到投喂、红烧鱼，啤酒鸭，叫花鸡...... 碧水青山，吃不尽的山珍海味。 四季轮回，看不完的万紫千红。 哪怕暂时不提这些尚未亲眼目睹的画面，只论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顽石荒草，已经让顾九黎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新奇惊喜。 他无法想象，未来生活在自然星球会有多幸福，哪里还有心思缅怀过去？ 002 顾九黎努力许久，终于在掌握新的姿势，以昂头后转一百八十度的角度，近距离观察疼痛的地方之后得出结论。 疼的地方似乎不是骨头......肌肉拉伤？ 开花状压在疼痛处的爪爪略显迟疑，在彻底离开皮毛的瞬间恢复原状。奇形怪状的猫团生疏笨拙的变回四爪落地的姿态，小心翼翼的朝前迈步。 左、右、左。 很好，虽然爪忙爪乱，但还算稳妥，起码没有因为不适应新的四肢，平地摔，脸落地。 数不清绕着不算粗壮的树走了多少圈，顾九黎终于不再觉得走路是件需要全神贯注的事。他重新回到树下，举起右爪，轻轻搭上凹凸不平的树皮，极具节奏感的拍了拍。 这不仅是顾九黎第一眼见到的自然植物，还作为地标参照物，陪他适应四爪走路、练习左右拐弯。 离开这里之前，顾九黎想要郑重的记住对方。 “喵~喵~” 你好，再见！ 随着顾九黎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向远方。毛刷似的尾巴如同突然注入灵魂似的左右摆动，仿佛是在对留在原地的树摆手。 腹腔的存在越来越明显，顾九黎这对种感觉不算陌生。 很久很久之前，他总是因为在星网的发言不利于团结，受到警告，导致接下来的半个月无法得到充足的营养剂，只能抱着机器人管家饿肚子。 久而久之，顾九黎无师自通的学会乖巧。 ‘没事别问为什么。’ 灰白分明点缀黑纹的大猫，在烈日的笼罩下，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穿行于草丛深处。 绕过有些眼熟的巨石，顾九黎突然停下脚步，碧水琉璃似的眼睛逐渐被茫然笼罩。 他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自然星球有没有营养剂？ 如果没有营养剂，他应该去哪找红烧排骨，可乐鸡翅，啤酒鸭......实在找不到这些，他也可以吃水果。 如同带着白手套的前爪交叠，顾九黎自然而然的将下巴搭在上面，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在这里，他能感受到在机械星球的胶囊房中感受不到的气味。 回想书中的知识，心旷情怡的清香是甘甜、刺激口水的清香是酸涩。从前只是记载于书页上的文字，忽然都有了具体的含义。 顾九黎静心感受片刻，追着最令他心旷神怡的味道走走停停。 不久之后，视线突然开阔，能将他完全藏在里面的草丛在此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稀疏的草地和从矮至高的林木。百步外最显眼的位置立着颗枝繁叶茂的果树，郁郁葱葱，枝头挂满红色的果实。 微风拂过，裹挟着清甜的果香，顾九黎的肚子应景的发出哀鸣，表达渴望。 身长约等于顾九黎腿长的鸟后发先至，从顾九黎的头顶大摇大摆的经过，毫不犹豫的选中最鲜艳香甜的果子，猛地啄下去。 那枚红果顿时少了大半，余下的果肉可怜兮兮吊在原地打转。 然而消失的部分，只有极少的一点进入强盗鸟的肚子，大部分都落在地上，平白浪费。强盗鸟却喜新厌旧，看都不看还挂在树上的小半果实，又朝完整的果实下嘴。 顾九黎被这凶残的吃相惊得退后半步，突然想起穿着毛茸茸黑黄相间连衣裙的可爱暴徒，下意识的舔了下鼻子。感受到鼻间的湿润，又后知后觉的面露嫌弃。 只是须臾的功夫，顾九黎再看向果树，满树的红果已经被作践大半，强盗似的鸟儿却不肯停下，大有不作践完所有的果子誓不罢休的意思。 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顾九黎连忙压下繁杂的思绪，跑向果树。 果树不算高，以顾九黎站在树下的角度，能轻而易举的分辨，远处的树越来越高，遮天蔽日，与天际共同组成绿色和蓝色的分界线。 然而对顾九黎来说，这棵树......还是有些高。他将前爪搭在树干站立，只能望果兴叹，眼睁睁的看着强盗鸟继续洗劫。 红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树下的顾九黎急的喵喵叫，树上的强盗鸟却无动于衷。直到顾九黎的叫声越来越凄惨，如泣如诉，强盗鸟才突然停下糟蹋果子的行为，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低下头。 顾九黎这才看清强盗鸟的模样。 头又宽又扁、脖子短得几乎不存在。顾九黎搜刮殆尽匮乏的词汇，终于想到该如何形容强盗鸟的外表——像是顶了个门做脑袋。 嘴尖而短，所以祸害了半棵树的红果，实际却没吃进肚子里多少。双眼异色，一只红，一只黑，瞳孔几近于无。 腿短、细长，布满毛发，整体羽毛像是灰色，但是只要强盗鸟挪动身体，改变姿势，藏在灰色下的朱红就会显露痕迹。 不同于面对身着黑黄相间连衣裙的可爱暴徒时的猝不及防，顾九黎非常清楚，树上的鸟是自然生命。 与他相同的自然生命。 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顾九黎花了些时间仔细分辨。 他没做过猫，现在的姿势会不会很奇怪，会不会不符合猫的生活习性，让树上的鸟对他心生怀疑？ 虽然是他先来到这里，但是鸟先飞到树上。况且鸟是在天上飞，也许比他更早的看见果树，他要求鸟让给他几个果子会不会有些过分？ 自然星球的生命见面应该怎么打招呼？这只鸟不会像身着黄黑连衣裙的可爱暴徒那样，直接打他吧？难道是他打招呼的方式不对？ ...... 仿佛带着白手套似的爪爪，不知从何时起，竟然止不住的颤抖。 顾九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才克制住立刻转身逃跑的念头。 “喵？” 顾九黎再也不嫌弃自己的叫声又软又嗲，恨不得能更可怜些，好让树上的鸟心软，赏他几枚果子吃。 强盗鸟忽然歪头，发出声鸣叫回应顾九黎，然后飞到仅剩的没有被祸害的红果所在的树枝，又低下头看向顾九黎。 顾九黎受宠若惊，同手同脚的追到强盗鸟的正下方，昂头等待对方的投喂，生怕因为疏忽导致红果落地。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强盗鸟昂头，发出明显是代表愉快的鸣叫，细而长的尾羽疯狂抖动，落下个灰白色的团子...... 顾九黎本能的躲开，强盗鸟的声音从愉悦转为愤怒。 夹杂在清香中的臭味，明明白白的告诉顾九黎，他刚才躲开的东西确实是鸟屎。 强盗鸟诡计未成，不再理会树下的猫，变本加厉的祸害仅剩的红果。一时之间，不停从空中掉落的半个红果，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般绵密。 爪尖无声弹出肉垫，在草地留下深刻的痕迹。 顾九黎又生气又伤心，更想填饱肚子。他犹豫片刻，依旧觉得哪怕是被强盗鸟祸害的红果也比营养液好吃。他躲着臭味，绕到另一边，精挑细选，扒拉出半枚不曾沾染泥土的红果，露出尖锐的獠牙。 红果即将入嘴之际，顾九黎的眼角余光又捕捉到树上的动静，猛地跳至另一侧。 不久之前耀武扬威的强盗鸟，双眼紧闭，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落在树下的泥坑里，周边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红果。 如果不算上辈子的死亡，这是顾九黎第一次亲眼目睹自然生命的凋零，他呆滞的坐在原地，脑袋随着目光在强盗鸟的尸体和七零八落的红果之间反复移动。 有毒？ 死了！ 腹腔再次发出强烈的抗议，顾九黎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近距离观察身体已经没有任何起伏的强盗鸟，垂着尾巴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水果有毒，草也可能有毒。 他现在是猫，吃肉、不过分吧？ 因为身着黑黄相间连衣裙的可爱暴徒，给他留下的印象委实算不上好，顾九黎寻找食物的路上，始终故意挑选相对安静的路线。 现在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先观察与他体型相似的动物以什么为食，然后再依葫芦画瓢......希望他不会因为饿死，仓促的结束猫生。 不知道是因为猫生地不熟，还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顾九黎走得精疲力尽，太阳都从天空的一边移动至另一边，他才终于找到符合标准的观察对象，亲眼目睹一场厮杀。 脑海中有限的知识，没能让顾九黎猜出两只野兽的名字。 左边的野兽背上覆盖层层叠叠圆片状的鳞片，腹部是白色的柔软绒毛。腿短而粗，身体几乎是完美的球形，一只眼睛是黄色，一直眼睛是红色。 右边的野兽四肢修长，有头、有脖子、有尾巴、还有头顶正中央尖锐的骨刺。两只眼睛，分别是白色和蓝色。 两只野兽，单论体型，左边的野兽更胜一筹，然而右边野兽头顶的骨刺，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如同神兵利器。 顾九黎以自身做比较，更是体型最小......没办法，除了偶尔路过的飞鸟，他真的找不到任何活物。 球形兽的攻击方式是收起短小的四肢，保护腹部，整只兽团成圆球，狠狠砸向对方。饶是独角兽身怀神兵利器，也会怕头顶的独角被折断，只能狼狈的躲藏。 不过独角兽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之策，它会在躲开对方的攻击之后，提前跑到对方的落地之处，让球形兽顺着它的独角飞上天，然后趁球形兽再次落地被震的发懵，用独角戳球形兽柔软的腹部和脆弱的眼睛。 两只野兽殊死搏斗，最后球形兽更胜一筹。独角兽被砸碎半颗脑袋，死不瞑目的躺在血泊里。 顾九黎藏身草丛，目不转睛的凝视已经尽数冒出肉垫的爪尖。 他不敢赌，能不能打得过球形兽或独角兽，他只想填饱肚子而已。 既然如此，偷球形兽的战利品，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球形兽没有因为独角兽倒地而放松警惕，它甚至不愿意改变紧缩成球的姿势，依旧以球形的状态靠近独角兽。然后，顾九黎第一次看见球形兽的獠牙。 细细密密、层层叠叠，多到给人无时无刻都在蠕动的错觉。 顾九黎屏住呼吸，缓缓起身，他已经学会收起爪尖，先以肉垫落地，隐藏自己的踪迹。球形兽的眼神不好，听力也很差，他可以适当的牺牲隐蔽，换取爆发的速度。 一、二、三！ 球形兽在进食的过程中彻底放松警惕，摊开四肢的瞬间，早就挪动到球形兽身后的顾九黎立刻暴起，猛地朝球形兽扑过去。 体型相似的两兽狠狠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各自朝两边摔倒。 顾九黎忍着痛楚，趁球形兽手忙脚乱的重新团成球，后退观察对手的空隙，猛扑到独角兽旁，用利齿和爪尖划下尚且没被食用的侧腹，昂头叼起战利品，跌跌撞撞的朝远处飞奔。 为防止球形兽撞他，顾九黎早就策划好逃跑的路线，专门往左手边又细又密的树林跑，哪怕树枝撞断的声音接连响起，他也绝不回头！ 主要是怕被吓得脚软。 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球形兽眼见追不上他，又怕留在原地的食物也被抢走，含恨回头，顾九黎才缓下脚步，拖着酸软的身体，仔细挑选隐秘的进食地点。 最后，他选择与他第一眼见到的自然植物非常像的树下，作为临时餐厅。 顾九黎将已经甩干净血水，连骨带肉的半扇战利品放在最干净的草丛上，低头盯着染上红色痕迹的白手套陷入沉思。 排骨已经到位，该怎么红烧？ 如果直接吃，算不算书上记载的生骨肉？ 随着又一声来自腹腔的抗议，顾九黎忍无可忍，略显狰狞的扑向战利品。然后在心跳猛地停滞的瞬间，本能的朝与战利品截然相反的方向逃离。 腥臭的气息与顾九黎擦肩而过，盘踞在顾九黎的战利品消失之前所在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毛发蓬松，体型暴增的顾九黎。 顾九黎的瞳孔无声放大，喉咙处不停发出威胁的低吼，警告对方，不要轻易靠近。 实际上，面对浑身长满石头般的凸起，哪怕盘踞，体型也远超于他，又明显将他当做猎物的野兽，顾九黎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只是凭本能做出反应。 不能认输，不能害怕，否则面前的野兽会立刻扑上来将他撕碎。 凭他只是听见声音就立刻躲避，依旧险些被咬住的情况看，他肯定跑不过眼前的野兽。 微风吹过，因为毛发都用作虚张声势，失去保暖作用，顾九黎难以抑制的打了个寒颤。 “喵嗷！” 顾九黎立刻察觉到危险，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嘶吼。 愤怒的吼声响彻山林。 快到只能看到残影的野兽动作稍顿，继而以更狠戾的姿态扑向猎物。然而就是这几乎不存在的停顿，白色巨兽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野兽的头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顾九黎还没从自己竟然能发出如此雄厚威猛之声的震惊中回神，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原地起跳。 眼见野兽被砸中脑袋却不肯放弃挣扎，几乎是顾九黎身形两倍粗的身体疯狂扭动，试图缠住白色的身影。顾九黎掉头就跑，生怕被战况波及。 可惜他刚跑出两步，就再次感受到那种被凶兽的目光锁定，不敢有任何动作的恐惧。 短短的时间内，顾九黎飘逸的长毛完全被汗水打湿，狼狈的贴在身上。他低头打量自己相比虚张声势的时候缩水大半的模样，心中再次生出奢望。 无论是不知名的白色巨兽，还是绿色野兽，体型都是他的几倍。 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他......是不是还有希望？ 浑身上下都透着可怜的大猫缓缓转身，小心翼翼的观察战况，绿色野兽倒在地上，头身分离，尾巴甩至顾九黎视线之外，依旧难以窥见究竟有多长。 白色巨兽四肢宽厚有力，身形矫健，尾巴细长，尖端处却是花苞似的形状。鬃毛浓密顺滑，自然垂落在两只前爪之间，末端正缓缓滴落鲜红的液体——绿色野兽的鲜血。 顾九黎本能的压低上身，做出防备的姿态，目光缓慢却坚定的顺着斑驳血腥的痕迹继续向上移动。他已经做足心里准备，可能会见到比球形兽的嘴和绿色野兽的身体更狰狞恐怖的画面，结果却猝不及防的闯进深蓝的湖底。 清澈静谧，充满智慧的眼睛。 完全不同于顾九黎想象中的残暴冰冷，更不需要他压抑恐惧，强装平静，以至于他心中竟然生出不知该做什么的茫然。 等等...... 两只蓝色的眼睛？！ 顾九黎立刻移开目光，寻找落在地上的断头。 死不瞑目。 它与强盗鸟、球形兽和独角兽一样，全都是异瞳。 先前经过断崖下的水洼，顾九黎驻足良久，仔细观察自己现在的模样，最记忆尤深的地方，莫过于两只绿眼睛。 难道...... 碧水寒潭似的眼底忽然掀起惊涛骇浪，顾九黎无暇去想，他之前的表现落在白色巨狮的眼中会是什么形象，鼓起勇气挪动脚步，几不可见的朝白色巨狮靠近。然后满怀希望的开口，颤抖的牙齿险些划破嘴唇。 “喵喵喵？” 白狮平静的移开目光，转瞬间变成顾九黎最熟悉的模样。四肢修长，直立行走。肤色如毛发般白皙，在以绿色为底的森林中异常显眼，衬得身上斑驳的血迹更触目惊心。头发却与眼睛同色，如同蒙了层白色细雾的天空，浑身上下只有腰腹间裹着段白色皮毛。 “听不懂，说人话。” 003 即使满脸绒毛也挡不住顾九黎的震惊，蓦然圆润的双眼和顺着微张的嘴露出痕迹的粉嫩，毫无保留的将主人的情绪卖的干干净净。 狮白见顾九黎只是呆滞，没有因为险些丧命蚺口被吓得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的跑进哪怕是成年兽人也不敢轻易踏足的森林深处，满意的收回目光，走向三步之外的蚺首。 荧蚺，软体异兽，成年中等体型。多数是绿色，少数黄色。经常隐匿在与外表颜色相似的环境中伺机而动，会主动狩猎兽人。 虽然身上已经糊满荧蚺腥臭的鲜血，但是狮白不愿意为了省事，继续糟蹋嗅觉。他扶正几乎与他同高的蚺头，打量片刻，手指顺着荧蚺的眼眶缓慢探入，面不改色的搅动，仔细分辨手指末端的触感，寻找最纤细的那根筋。 荧蚺的眼睛在夜里会发光，没办法与火光相比却足够兽人看清居住的山洞。荧蚺的体型越大，眼睛能够在夜里发光的时间就越长。像是今日碰到的这头，不出意外，眼睛至少能亮五百个日夜。 如果那只怪异的小猫等会哭的还算安静，就给他个奖励。 隐藏在血肉之中的手忽然长出锋利的爪尖，轻而易举的挑断比手指还粗的筋，顺势握住眼球猛地向外用力。 荧蚺的外表诡异丑陋，鲜血腥臭黏腻，刚脱落的眼睛却纤尘不染，像是晶莹剔透的冰。狮白能轻而易举的透过这只眼睛，数清远处的枝头有几枚树叶。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眼球的正中间有果核大小的细长阴影。这是荧蚺的瞳孔，随着荧蚺的眼睛脱离身体，瞳孔也会自然消散。 几日之后，这枚绿色的眼球会变得更坚硬，再也找不到任何杂质。 另一只黄色的眼球，狮白也没浪费，依旧是干净利落的手法，没给荧蚺脑袋里的脏东西任何沾上他的机会。 等顾九黎终于从难以形容的震惊、惊喜、羞窘、茫然......多种复杂交织的情绪中回神，狮白已经将荧蚺的两只眼球放进柔软的草丛，蹲在荧蚺的身体旁，利落的下爪。 荧蚺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很少有兽人以此为食。 不仅是因为荧蚺凶悍记仇，不杀死目标誓不罢休。擅于隐匿，除非主动攻击，否则兽人轻易无法找到荧蚺的踪迹。更因为荧蚺的肉酸臭软烂，很多兽人吃过荧蚺的肉都会生病。 在神山部落，生病远比饥饿更可怕。 狮白虽然不怕吃荧蚺生病，但是更不愿意吃的恶心。不过荧蚺肉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腹腔内几乎与身体同宽的心脏，味道算不上鲜美，总是有挥之不去的土腥味却还算能入口。 远远望着狮白的背影和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的草地，顾九黎刚恢复知觉的腿又软得厉害。他舔了下嘴唇，悄悄挪动已经站麻的爪爪，变成蹲坐的姿势，然后暗自比较自己与变成人形蹲下的狮白。 好像......差不多？ 毛绒绒的猫耳无声抬起又落下，顾九黎试探着伸出前爪，缓缓向前方迈步。 狮白突然起身，抓着荧蚺的骨缝两侧猛地用力，顿时血如雨落，荧蚺如同石头似的表皮瞬间龟裂，连同骨肉都向两边弯曲。 顾九黎尚未落地的前爪顿时停在半空，刚支棱起来的耳朵也重新贴紧头皮，毛刷似的尾巴无精打采的垂落。 这头白狮，刚才真的是让他说人话吗？ 如果他理解错了，贸然跑过去，白狮会不会像对待这头可怜的野兽那样...... 狮白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眼顾九黎，随即转身，顺着荧蚺的身体走向远处。 喵？！ 顾九黎立刻放下所有的犹豫，挥舞四爪，飞奔追逐狮白的背影。 短短半日，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有毒的红果、遍地难寻的食物、各种凶残暴躁的野兽。聪明的顾九黎已经意识到，了解自然星球的常识，学会生活技巧之前，他单独生存的成功率几乎等于没有。 白色巨狮不仅救了他的命，至少刚才，还愿意与他交流。 如果他的猜测成立，这是他在自然星球见到的第一个智慧生命！ 察觉身后凌乱慌张的脚步，狮白再次回头，在顾九黎因为跑得太猛来不及停下，即将栽下山坡的关键时刻，再次变成狮子的模样，精准的叼住顾九黎的后颈，然后被顾九黎吓得炸开的尾巴疯狂打脸。 不疼，痒得让狮子忍不住发笑。 放下顾九黎之后，狮白看着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白尾巴染成红尾巴的小猫，无情嘲笑，“现在才知道害怕，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顾九黎两辈子第一次体验空中飞人、不，空中飞猫，心跳频率激增，几乎与被绿色野兽盯上时没有区别。听见狮白的声音，心中反而安定了些。 他抬头看向狮白，早先飞溅到狮脸上的血迹，不知为何，竟然均匀的晕染，像是给白狮涂了层粉色的粉底。 ...... 顾九黎咬紧下唇，神色古怪，目光径直向上漂移。 这在狮白眼中，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亚成年兽人偷偷跑出部落的例子数不胜数，理由更是千奇百怪，狮白从前也是其中翘楚，见小猫已经知错，狮白无心继续追究，“去把草丛里的两只眼睛带上，我今天要在野外过夜，你跟着我？” 如果小猫不愿意，他就带着小猫去狩猎队的必经之处，小猫可以跟着狩猎队回部落。 顾九黎不知道狮白的打算，更想不到，自己不是野猫，不必为流浪担忧。 他只知道，眼前的白狮不仅勇猛凶悍还很善良，不嫌他笨拙愚钝，愿意带着他。 这原本就是顾九黎的目标。 没遭遇想象中的艰难险阻，轻而易举的达成目的让顾九黎身上笼罩的迟疑瞬间消散。他爬起来，面对狮白而坐，前腿并拢，说不出的端庄郑重，连连点头，然后立刻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这是他因为心虚，暂时不敢再对狮白开口，所能想到，唯一能够表达他会好好听话的方式。 顾九黎很快去而复返，因为要控制几乎与他的腿一样高的圆球，在他的前方尽可能的以匀速滚动，他又是刚适应新安上的四肢。虽然全程没有出错，但是过程异常慌乱。以至于狮白特意没急着变回人形取荧蚺的心脏，方便随时再叼住脚滑的小猫。 绿色的圆球先撞上雪白的狮腿，然后是被狮爪主动拦下的黄色圆球。 顾九黎心满意足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凝视狮白。 粉色肉垫！ 一模一样！ 狮白扫了眼因为还没变得足够坚硬就跋山涉水的滚动，表面凹凸不平的圆球，捞起绿色的那枚单手捧着，空余的右手继续给荧蚺剖腹。 顾九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狮白之前没想单独离开，否则也不会把准备带走的两只眼球留在原地。 毛发重新变得蓬松的小猫愉悦的抖了抖胡子，十分懂事的将黄色圆球控在触爪可及的位置，亦步亦趋的跟在狮白身边。 顺利取出荧蚺的心脏，狮白再次变成狮子，叼起绿色的圆球。没看清他是如何用力，比白狮的体积还大的红肉已经妥帖的落在白狮的背上。 顾九黎眼底满是稀奇，除了直接落在绿色野兽头顶那次，狮白再变成狮子，体型居然只比他大一倍有余。顾九黎站在白狮面前，眼睛能直视白狮的嘴。 要不是绿色野兽的尸体还留在原地，顾九黎险些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惧怕，潜意识中夸大了绿色野兽和白狮带给他震撼。 狮白见顾九黎只是绕着他转圈，没有捣乱或偷跑的意思，甩了甩尾巴，示意顾九黎跟上。 走出几步，顾九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白狮。 可惜白狮不为所动，像是根本就没听见背后的声音。 顾九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回头看了眼，尾巴顿时变成毛刷。 不得不说，变成猫之后，顾九黎的五感远比从前敏锐。相隔很远，他依旧能看清几乎与他的爪子一样大的虫子嘴里的利齿。 明明浅褐色的波浪蠕动的速度不算快，顾九黎却觉得只是眨眼功夫，绿色野兽的尾巴就变成了白骨。 他默默夹住险些脱离控制的黄色圆球，又向狮白靠近了些。 狮白带着小猫离开森林和草原的边界，沿着草木越来越稀疏的方向行走，绕过矮山，停在清澈见底的圆湖旁。 彼时太阳已经行至西侧尽头，最后的日光穿过云层洒于湖面，仿佛为湖水蒙上层橘红色的轻纱，美轮美奂，如同仙境。 顾九黎抬爪按住黄球，怔怔的望着湖面。 无污染的淡水是稀有资源，在机械星球生活的人类，只能用干洗的方式保持卫生。 爪尖尽数冒出肉垫，即将不受控制之际，顾九黎的身侧忽然传来沉重的闷响，略显腥臭的味道随即飘过，只留狮白的声音，“不许下去。” 尾音尚未彻底落下，白狮已经砸进水面，溅起的水花刚好停在顾九黎面前的草叶上，形成晶莹剔透的水珠。 顾九黎目光定定的望着与他近在咫尺的水珠，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抬起前爪，慢慢朝水珠靠近。 期间他的眼角余光始终落在正飘荡湖心畅游的白狮身上。 只要狮白有任何动作，他都要假装不经意的收回爪爪，等到狮白的视线完全看不到他，再蠢蠢欲动的靠近水珠。 狮白早就发现了顾九黎的小动作，非但没有因为顾九黎明显盯着他的行为生气，反而觉得小猫乖巧的......让狮子于心不忍。 明明那么喜欢水，渴望溢于言表，竟然因为他的话，老老实实的守在岸边，连想要摸摸草叶上的水珠都要观察他的反应。 这么老实，肯定是因为在公共山洞总是被欺负。 趁着狮白‘不注意’，顾九黎不仅四个爪垫和最敏感的鼻子都依次感受到自然淡水的触觉和味道，最后还将草叶上的水痕舔食的干干净净，心满意足的团成猫团，守着狮白背过来的肉和黄球、绿球，等待白狮玩够水，回来找他。 “小猫，过来。” 毛绒绒的耳朵陡然起立，顾九黎抬头望去，狮白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正站在岸边朝他招手。 没有任何犹豫，顾九黎立刻飞奔而去，亮晶晶的眼底藏着几不可见的狡黠。如果他因为跑得太快没能及时停下，掉进水里......狮白肯定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捞出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精准的卡住顾九黎的两只前腿。 狮白的人形虽然强壮精悍，相比兽形却算不上震撼，顾九黎如果靠后腿直立，前爪刚好能搭在狮白的肩上，可惜这不代表顾九黎有与狮白抗衡的实力。 他低头看向正将他高高举起兽人，沉默片刻，扬起嘴角，展现自以为最灿烂的笑容，獠牙若隐若现，腰腹却偷偷用力，竭尽所能的伸直后腿。 狮白发现顾九黎的诡计，手臂又上举了些，百来斤的重量对于他来说与轻飘飘的树叶仿佛没有任何区别。 “湖里有虫鱼，亚成年兽人不能被咬，只能我帮你洗。” “洗不洗？” “喵喵喵！” 顾九黎被快乐完全包裹，哪里还记得不能出声，免得引起狮白的怀疑。 好在这一次，狮白不会再说听不懂。 004 虫鱼，口含利齿，身长小如兽人手掌，大似兽人小臂。藏身于湖底深处，速度极快，会主动袭击兽人。 等兽人察觉到刺痛，有所反应，虫鱼通常已经在兽人的身上留下带血的伤口，潜入湖底。 这对于成年兽人来说，只是身上多了个小伤口，最多三个日时就能恢复如初，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对于亚成年兽人却是连祭司都难以处理的麻烦。最多半日，亚成年兽人就会开始头痛、高热。运气好的还能恢复，运气不好，哪怕能活着也会变成傻子。 说是帮顾九黎洗澡，狮白却只是将顾九黎换了个方向放入水中，用手臂卡住顾九黎的两只前爪，防备小猫玩心大起，突然撒欢。 顾九黎的视线陡然改变，蓝发蓝眸的男人变成橘红色的湖面和即将落入湖中的......溏心蛋！本就圆润的猫眼顿时变得更加饱满。 沐浴夕阳的小猫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终于得偿所愿、完全被陌生新奇的触感包围，顾九黎却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害怕。 好在支撑他全身重量的手臂存在感异常强烈，没过多久，顾九黎就成功的克服恐惧，满眼好奇的打量四周。 因为此前狼狈的经历，有些打结的长毛在水中彻底恢复顺滑。还会因为他挥舞四肢的方向和速度发生变化，在水下呈现截然不同的长度。 顾九黎的注意力完全被湖水吸引，不经意间发现随着他看向水面的角度改变，水中的倒影也会变化。始终紧贴水面的灰白长尾悄无声息的起立，甩了在他身后充当猫爬架的狮白满脸水珠。 狮白恍若未觉，潜在水下的手精准的握住突然靠近的黑影，爪尖乍现，轻而易举的划断虫鱼腹背的鳍，然后任由其沉落湖底。 相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荧蚺，虫鱼起码还知道惧怕。如果小片水域中同类的鱼鳍足够多，虫鱼会在短时间内主动避开这片水域。 这是狮白处理无数虫鱼之后才总结出的经验。 再次被溅得满脸水珠，狮白终于将目光转向异常安静的小猫。 下水之前，小猫虽然有些狼狈，起码还有异于同类的长毛做遮掩。下水之后，险些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亚成年兽人还是幼崽。 果然是公共山洞的小猫。 只是狮白习惯独来独往，除非必要的集体狩猎，否则从来不会特地留意部落都有哪些熟悉的面孔，委实记不起小猫是谁。 要不是周边所有类狮虎兽人，全部归属神山部落，他又清晰的记得，部落从未驱逐过亚成年兽人...... 冰凉的水滴猝不及防的落入眼底，狮白下意识的眯眼看向罪魁祸首——完全被湖水浸湿之后变化最小的尾巴，正愉悦的左摇右晃。 狮白忽然觉得，他的手中似乎缺了点什么。 “呜~” 突然被抓住尾巴，难以言喻的感觉立刻席卷全身。顾九黎本能的抱紧给他安全感的手臂蜷缩成毛球，然后可怜兮兮的看向罪魁祸首。 狮白挑起眉梢，脸上难掩意外。 居然没被挠？ 尾巴是类狮虎兽人最重要、最敏感的地方，哪怕从小相伴的兄弟姐妹，手欠去碰对方的尾巴，最后也免不了头破血流。同性兽人连目光在对方尾巴所在的范围内，停留的时间稍长都会被视为故意挑衅。 不过......打不过也没办法。 神山部落经常有倒霉的兽人，先挨了揍，然后被摸尾巴，没忍住反抗，又挨一次揍。 只要不见血，不影响狩猎和采集，族长和祭司根本不会管。 因为管不过来。 狮白没打算用蛮力压制顾九黎，他还不至于故意欺负亚成年兽人，只是被甩了满脸的水，稍微发泄下不满而已。 可是面对小猫可怜兮兮的目光，狮白却难得陷入自我怀疑。 没用力......吧？ 一只手握着毛绒绒的尾巴，一只手完全被温暖柔软的腹部包裹，他委实没办法再像平日那般冷漠。 狮白沉默半晌，鬼使神差的说出自己都不信的话。 “你的尾巴上有血，我帮你洗干净。” 话音刚落，他手心的长尾立刻像遭遇大风、不堪重负似的侧倒，力道却委实算不上挣扎。 顾九黎看见血的痕迹，轻而易举的相信了狮白的话，蜷缩的身体逐渐放松，重新变成摊在水面的毛毯。 狮白看着完全不在意尾巴，只顾玩水的小猫，再次感受到无法忽视的违和。 因为昨天已经完成最近的狩猎任务，狮白今日无事可做，所以他打算找个光照充足的地方晒太阳。 刚爬上精挑细选的树杈，狮白就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目光。 眼生的小猫边哭边......撞树晕了过去。 狮白正打算带倒地不起的小猫回部落找祭司，小猫就睁开眼睛，慢慢的爬了起来。 先是被蜜虫吓得原地起飞，以四爪朝天的模样落地。又姿态诡异的绕着树转圈，一本正经的与树告别。然后依旧以那颗树为中心，绕着更大的圈疯跑......去挑衅尚未长成的朱雉。 狮白只见过撞死和没事的兽人，一时之间，虽然无法理解，但也没想太多。所以小猫跑出他的视线范围，狮白就继续原本的打算，懒洋洋眯起眼睛，享受日光。 他万万没想到，小猫会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食物，再次回到那颗树下。 要不是荧蚺出现之前，狮白看见小猫准备吃了那块肉，狮白甚至怀疑，小猫将那棵树当成自己的幼崽，打算投喂。 虽然部落有过疯兽人，但是从来没听闻过这种发疯的方式。 顾九黎转过头，困惑的看向狮白。 “喵？” 不洗了吗？ 灰白的长尾缓缓扫动，始终没有脱离狮白的手掌。 骨节分明的手指立刻收拢。 狮白不仅动作轻缓的搓洗掉沾染长尾的血迹，还趁着湖水尚有余温，周边的虫鱼断鳍也没飘散，从头到尾的帮顾九黎整理毛发。然后单手将顾九黎夹在腰间，朝岸上走去。 圆润的猫头始终低垂，依依不舍的望着距离他越来越远的湖面却不曾做出任何挣扎的举动，哪怕他垂落的长腿与湖面近在咫尺。 狮白环顾四周，先将顾九黎放在湖边的巨石上，清澈的蓝眼直视顾九黎，“变成人。” 虽然兽形洗澡很舒服，但是毛发干的太慢。 顾九黎也想知道怎么变成人，他已经不再害怕狮白，大着胆子抵住狮白的肩膀蹭了蹭，然后满怀期待的望着对方。 “喵喵喵？” 怎么变，你教我！ 狮白......听不懂。 同为类狮虎兽人，狮白能隐约感觉到小猫正在向他提问。 亚成年兽人不会说话，只会喵喵喵？ 猜测再次得到证实，哪怕狮白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要不是小猫委实乖巧的出乎他的预料，他早就将小猫丢给狩猎队。此时此刻，狮白也由衷的想安慰小猫。 他抬手在小猫的头顶揉了揉，转身去捡荧蚺的眼睛。先在湖边清洗干净，然后才拿去给小猫解闷，“你先在这里，等毛干再下来。” 顾九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好在现实远比他想象的美好，他还能再变成人！ 他伸出双爪，一左一右、豪迈的搂住荧蚺的眼睛，郑重的朝狮白点头。 “喵喵喵。” 你放心忙，我肯定会守好它们！ 狮白见状，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亚成年兽人对会在夜里发光的漂亮眼睛爱不释手的表现。 他看了眼已经有些蓬松的灰白长尾，转身走向小树林。 如果狮白回头，会发现小猫的目光丝毫没分给紧紧搂在怀中的漂亮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明明是很严肃的表情却隐约透着可怜。 等到狮白提着断树回来，小猫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獠牙若隐若现。 顾九黎从来没吃过营养液之外的食物，虽然在狮白钻木取火之后，直接将荧蚺的心脏丢进火堆时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但是焦香直冲鼻翼，他的两只眼睛只能装得下荧蚺的心脏，根本就没空琢磨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火堆自然熄灭，狮白用仅剩的树干扒拉着彻底变色的荧蚺心脏，去湖边冲洗干净才放在顾九黎面前。 已经饿得肚子疼的顾九黎艰难的转过头，发出催促的声音。 这是狮白的猎物。 狮白先吃。 狮白愉悦的笑了笑，利落的撕开因为烤熟变得更紧实的荧蚺心脏，分出和小猫差不多的大小，再次推给小猫。 “虽然熟食不好吃，但是吃荧蚺肉容易生病，还是得过火才行。黑色的那层很苦，别吃。” 如果没有小猫，他倒是可以偷懒省事。 顾九黎早就饿红了眼睛，狮白看火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站起来，追着肉香原地绕圈，能坚守原则让狮白先吃已经用尽他最后的理智。 不久之前，顾九黎的面前有块肉，因为他的犹豫...... 这一次，顾九黎饿虎扑食、狼吞虎咽、不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 直到味道过于丰富，以至于难以形容的烤肉尽数入腹。顾九黎打了个饱嗝，发出满足的叹息，转头去看保持人形，优雅进食的狮白。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狮白的烤肉切开之后竟然是渐变色。 从外至内，依次排列由深至浅的黑色、由深至浅的焦糖色、由浅至深的红色。 005 狮白原本打算在野外过夜，方便明早去抓只有在黑白交替之际才会短暂落地的巨翅鸟。神山部落距离能发现巨翅鸟踪迹的地方太远，即使狮白用尽全力的奔跑，时间也不够用。 巨翅鸟，体型中等，嘴扁眼圆，羽毛呈现或深或浅的灰色。鸟如其名，两只翅膀的重量远远超过身体，几乎能与大型野兽媲美，大多数时间都在飞行，很少落地。羽毛厚重蓬松，非常适合铺在寒冷潮湿的山洞里。 狂风骤雨之后，偶尔会有巨翅鸟掉落在神山部落的附近。 可惜狮白既不会因为所住的山洞潮湿阴冷生病，又是刚加入狩猎队不久，最多只能凭借出色的表现，优先选择狩猎队的收获，远远没到可以争取巨翅鸟羽毛的时候。 所以他不想在阴雨天，趴在家里也被打湿毛发，只能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思考，如何狩猎没有被风雨折断翅膀的巨翅鸟。 先是寻找巨翅鸟的踪迹、然后总结巨翅鸟的活动规律、终于找到巨翅鸟落地休息的地方、每次气喘吁吁的跑过去都只能远远看着巨翅鸟笨拙起飞的背影......在周边寻找能安全过夜的地方，摸清周边有哪些野兽出没。 如今万事俱备，狮白却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带小猫回部落找祭司。 巨翅鸟什么时候都能抓，疑似撞傻的小猫不能耽误。 狮白用洗干净的树叶层层叠叠的包裹剩下的荧蚺心脏。没见他是如何动作，明明没有用绳子，树叶却熨帖整齐，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 他变成兽形，驮起分别包裹荧蚺心脏和两颗眼球的树叶。然后叼起趴在他腿边昏昏欲睡的小猫，趁着天边的夕阳还有最后的余晖，朝部落的方向狂奔。 黑夜代表危机四伏。 哪怕是狮白这样的成年兽人不得不在野外过夜，也会提前寻找暂时藏身的地方，不会彻夜游荡。 可怜顾九黎正要陷入梦乡，恍惚间已经看见管家机器人的轮廓，突然被咬住命运的后脖颈，难以言喻的感觉顿时蔓延至全身......尾巴几乎炸成球形。 直到看清眼前飘荡的纯白长毛，顾九黎才停下挣扎，配合的缩起四肢，尽量不给狮白添乱。 顾九黎分不清方向，只知道四周的草木又多了起来。各种他似懂非懂的吼声也从无到有，从远至近。 越过颗枝繁叶茂的巨树，狮白的速度逐渐变慢。 顾九黎执着的凝望越来越远的树冠，直觉阴影中藏着正在窥视的眼睛。 他的猜测很快就得到证实，窃窃私语迎风飘来。 “快看，狮白叼着只猫！” “可怜的小东西，没事招惹狮白做什么。” ...... 没等顾九黎想明白，这两句话究竟是在可怜他还是在嘲笑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快速移动的巨影。 虽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但是顾九黎的视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借着月光，他轻而易举的发现赶来的庞然大物身上有与他极为相似的黑色纹路。 可惜他们只有纹路相似。 这只看上去比现在的狮白还要巨大的猛兽，尾巴细长但不蓬松，毛比较短，底色也不是灰白。 棕黄色的......老虎？ 双方的距离持续缩短，顾九黎突然发现，巨虎的背上有个人。 深色的头发垂至耳侧，迎着风向后飘荡。右侧嘴角有个分不清是疤痕还是酒窝的痕迹，胸前裹着棕黄色带着黑色纹路的兽皮，流畅的肌肉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巨虎追上狮白和顾九黎，发出声闷吼，像是在打招呼，然后放缓速度与狮白并肩而行。女人挥了挥手，露出洁白的牙齿，“狮白，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猎香豚兽？” 狮白叼着顾九黎，没办法开口，摇头做为回应。 女人见状，目光自然而然的移动到被狮白叼着的小猫身上。 亚成年、公猫...... “那好吧，豹花发现新的香豚兽群，打算组个五人小队。现在已经有她和豹果、我和虎跃，如果明早太阳升起之前，你改变主意，可以去东边的巨树下等我们。” 巨虎又发出声闷吼，不再特意保持与狮白相同的速度，步伐隐约透着急切。他和虎跳因为在野外耽搁太久，只能变成巨兽形态赶回来，再耽搁下去，恐怕要面对因为力竭突然变回人形的尴尬。 他倒是不怕狮白的嘲笑......可是虎跳的拳头那么大，打在虎身上非常疼。 虎跳没能成功的邀请狮白，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张望，高声道，“你可以带着小猫一起来！” 虽然亚成年公猫不可能成为狮白的伴侣，但是起码不会是陌生猫，否则狮白也不会在回到部落范围之后还愿意叼着对方。 如果狮白愿意加入他们，她不介意小队里有个累赘。 狮白依旧没有答应虎跳的邀请，他在下个岔口拐向部落最热闹的地方——公共山洞。 这里不仅住着祭司、在公共山洞生活的幼崽和亚成年兽人，还有不少贪图便利，不愿意独居的成年兽人。 公共山洞位于半山腰，祭司住在公共山洞的正中央，幼崽在紧靠着祭司的右侧，亚成年兽人住在外侧。成年兽人只能住在左侧，无法与右侧相通。防止成年兽人背着祭司欺负幼崽和亚成年兽人。 公共山洞的上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山洞，全都是兽人成年之后不愿意再住公共山洞，自己趁着闲暇时间挖出的住处。 按照部落的要求，狮白进入公共山洞，只能通过成年兽人群居的左侧。 进入公共山洞的瞬间，顾九黎立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灰色的长尾顿时垂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狮子、老虎、花豹......放眼望去，全是棕黄色。 作为山洞内唯二的亮色，顾九黎本能的收紧四肢，更靠近狮白，然后安心的闭上眼睛装睡。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能让顾九黎无条件相信，那必定是爸爸妈妈特意留给他的那两本书。自从过了十八岁生日，书上的内容陆续得到证实，更让顾九黎对此坚信不疑。 [不要与猛兽对视，会被认定为挑衅。] 每个兽人都会在与狮白对视的瞬间移开目光，然而只要狮白的视线略过，他们又会悄无声息的打量狮白。 趴在角落兽人仗着位置隐蔽，光明正大的私语。 “是只小公猫。”猎豹嘀咕。 “亚成年。”猞猁遗憾。 眯着眼睛，看似在打瞌睡的花豹替他们得出结论，“没热闹看。” 大猫的好奇心没有阻挡狮白的脚步，他穿过成年兽人盘踞的左侧山洞，依靠喧嚣杂乱的噪音找到祭司。 围着祭司听故事的幼崽既惧怕狮白的凶名，又不愿意离开，相互推攘之后抱团挤在墙边，自以为隐蔽的观察狮白。 “狮白？”祭司放下手中的石块，缓慢的吐出哽在喉间的浊气，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白狮的嘴里还有只小猫。 他盯着明显是在装昏的小猫看了会，终于通过小猫双耳格外浓密纤长的毛发，想起小猫的名字，“猫九，怎么了？” 狮白放下顾九黎，抖落背上的树叶包，然后变成人形，拿出黄色的荧蚺眼球，放进山洞中央石桌的凹槽里。 以兽人的视力，即使有火堆的干扰也不会忽略黄色的圆球正在发光。 挤在墙边的幼崽目不转睛的盯着石桌，爪尖时隐时现，碍于祭司和狮白的威严才没有立刻扑过去。直到狮白转身......幼崽们瞬间起跳，前部后继的冲锋，途中还不忘手脚并用的打击身边的敌人。 漂亮圆球，会发光！ 狮白拿起包裹在树叶里的荧蚺心脏，纯白的狮尾几乎挥出残影。虽然小猫的乖巧令他惊叹，但是绝不会让他忘记公共山洞精力充沛的幼崽有多欠揍。 他朝着洞口的方向扔出荧蚺心脏，好心提醒，“加餐，再回来就挨揍。” 这里只是祭司给幼崽讲故事的地方，睡觉的时候幼崽需要回到住处。 幼崽们争先恐后的追着肉香跑，眨眼的功夫就再也不见踪影，哪里还记得不能吃的漂亮眼睛？ 狮白面无表情的打量空荡的山洞，心想，小猫果然是因为撞到头才会那么乖巧。 顾九黎刚开始完全没有意识到‘猫九’是在叫他，直到重新感受到四脚落地的踏实感，他才悄悄睁开眼睛观察情况。 黑发黑眸的男人半蹲在他面前...... 距离太近！ 顾九黎神色紧绷，下意识的增加腹部和地面接触的面积，做出神山部落标准的防备姿态，然后立刻回头寻找狮白的身影。 猁渔愣住，后退半步。 他以为狮白和猫九发生了矛盾，猫九害怕的人应该是狮白，他的靠近能给猫九安全感，没想到结果会截然相反。 狮白在顾九黎身边坐下，发现小猫的紧张警惕，看向猁渔的目光略显不满，“你吓唬他做什么？” 006 猁渔握紧拳头，默念冷静。 首先，他是祭司。 其次，他打不过。 ...... “你们有什么事？”猁渔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久之前，他看顾九黎装睡有多明显。此时此刻，顾九黎看他佯装的平静就有多虚伪。 带着白手套似的猫爪连连后退，悄无声息的藏到狮白的身后。 “他在野外撞树，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狮白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猫的怪异。 猁渔闻言，没发完的脾气立刻收敛，朝正透过狮白肩颈之间的空隙，猫猫祟祟观察他的顾九黎招手，“撞到了哪里？还疼不疼？能走路吗？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九黎被狮白抓住两只前爪，推到猁渔面前。 近距离面对猁渔，顾九黎拘谨的并拢前腿。狮白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接触的第一个自然生命。 无论狮白是如何看待他，在他心中，狮白都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虽然之前的表现大概很糟糕，但顾九黎还是希望能稍做挽回，给狮白的朋友留下个好印象。 他认真的思索猁渔的问题，依次做出回答，“喵喵喵喵喵。” 好像没撞过树啊。 刚醒的时候腿疼，现在没感觉。 不仅能走，跑也可以。 医生？ “......”猁渔张了张嘴，记起满脸无辜的小猫疑似病人，又闭上嘴，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狮白。 狮白抬手抚在乖巧小猫的头顶，刚好避开猁渔隐约冒着火光的眼睛，慢吞吞的道，“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变回人形，能听懂我们说话但是只会喵喵叫。” 顾九黎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满怀期盼的仰望猁渔，“喵？” “撞到头？”猁渔皱眉，试探着朝两只前爪直立蹲坐的顾九黎伸手。见小猫只是好奇的望着他，没有攻击的意思，他才动作轻缓的摸上小猫的头，仔细寻找伤口。 头顶正中央有红肿的痕迹，没有流血。 “看上去没什么。”猁渔低声自语，并拢两指在小猫眼前晃动。 顾九黎不能理解猁渔的行为，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被平平无奇的手指吸引，连爪尖都蠢蠢欲动，竭尽所能的克制才没立刻扑过去。 狮白收到猁渔的目光，弯腰贴近顾九黎毛绒绒的耳朵，乍然低斥，“咬他！” 理智做出反应之前，已经被本能逼到强弩之末的顾九黎如同灰色闪电般扑向猎物。猁渔却早有准备，张开双臂，轻松接住几乎将他完全掩埋的毛团。 顾九黎被抱住才后知后觉的想通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回过头，满眼哀怨的看向怂恿他犯错的罪魁祸首。 猁渔顺手掂了下小猫的重量，叹了口气，“伤口不严重，反应基本正常。体重很轻，我会留意公共山洞的食物分配。” 狮白看着小猫脱离束缚，径直走去他和猁渔伸手间碰不到的角落，赌气似的团成毛球，摊开的手指无意识的跳动了下，对猁渔道，“不用你管，我会让他吃饱。” 这话说出来，不提满脸震惊的猁渔，狮白也很惊讶。 兽人的亚成年阶段，几乎是后半生的缩影。 强壮魁梧的亚成年兽人会在成年时觉醒本能，掌握变身巨兽的能力，对抗凶残的野兽。弱小的亚成年兽人只能获得自然能力，遇到野兽成功逃命的概率略有增加。 神山部落的族长和祭司代代口传，前者还有二次觉醒，获得自然能力的例子，后者从未有人再拥有变身巨兽的能力。 除此之外，还有族长和祭司不会公布，但是所有兽人都心知肚明的规律。 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亚成年兽人，觉醒本能的概率远远超过住在公共山洞的亚成年兽人。 原因非常简单。 兽人父母如果愿意共同生活，抚养孩子，哪怕自己和幼崽饿肚子也不会让家里的亚成年兽人挨饿。 猁渔回过头，认真的打量因为陷入懊恼再次装睡，结果真的睡着的小猫。 他和狮白都是在公共山洞长大的兽人，最清楚公共山洞的亚成年兽人之间的斗争是多么......惨烈。 虽然狩猎队会给公共山洞的幼崽和亚成年兽人提供食物，但是亚成年兽人想要吃饱，需要的食物比成年兽人还多。他们能得到的食物却只比幼崽多些，最多不至于饿得眼睛发红，勉强保持理智。 部落不允许兽人抢夺其他人的食物。如果亚成年兽人抢夺幼崽的食物，成年兽人抢夺亚成年兽人的食物，最严重的惩罚是逐出部落。 然而亚成年兽人之间相互争抢食物，在神山部落却每天都在发生。 猁渔当时已经被老祭司带在身边，有老祭司照顾，日子尚且过的艰难。 公共山洞的亚成年兽人不相信他没有剩余的食物，经常在各种隐秘的角落围堵他。直到老祭司回归兽神的怀抱，猁渔再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他才隐约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挨揍。 那些人嫉妒他。 狮白更惨，从小就因为毛色过于特殊，总是单独行动。 进入亚成年阶段也没加入那些抱团组队，去野外狩猎小型野兽的亚成年队伍。每次回到公共山洞，白狮身上都会再添几道新伤。 可是同时期公共山洞的亚成年兽人里，狮白的体型变化最快。最先进入成年阶段，变身巨兽的也是狮白。 以小猫现在的情况，几乎可以断定，不久之后会获得自然能力。 猁渔对狮白说，接下来会留意公共山洞食物的分配。最多只是让小猫在分到食物之后立刻在他身边吃完，免得被其他亚成年兽人抢走。 然后再从自己的食物中分出些，私下投喂小猫，起码让小猫平稳度过因为前期亏空，食量会越来越大的亚成年后期。 对于最后的结果，猁渔已经无力改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狮白，竟然会对小猫如此上心。 猁渔摇了摇头，语气难以掩饰遗憾，“他的亏空太大，即使从现在开始，每顿都让他吃撑，他也很难觉醒本能......可惜。” 可惜小猫与狮白的交集来得太晚。 狮白知道猁渔如果有办法，不会故意隐瞒，边思索要怎么给小猫快速增重，边特意压低声音，问出他最在意的事，“是不是撞傻了？” 猁渔不太理解，“除了忘记怎么变回兽形，不会说话，还有其他反常的举动？” 狮白满脸严肃的点头，依次说出小猫撞树之后的诡异行为。 . 顾九黎从不曾睡得如此踏实、香甜。 以至于醒来之后满脸呆滞，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许久之后，他终于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和所在的地方，猛地的抬起头，慌张的打量四周。 怎么只有他，狮白呢？ 猁渔打着哈欠，从右侧的洞口出现，“你醒了？” 顾九黎朝猁渔挥手。 “喵喵，喵喵喵！” 早上好，狮白去哪了？ 猁渔没听懂，笑眯眯的道，“你也很漂亮。” 幽绿的瞳孔无声放大，满脸绒毛无法遮挡的震惊。 猁渔愉悦大笑，解释道，“天还没亮，狮白就去找虎跳和虎跃，打算和他们去狩猎香豚兽。他回来之前，你先跟着我。” 带着白手套似的爪爪在地面留下深刻的痕迹，圆润的猫头也懊恼的垂落。 顾九黎记得，坐在老虎背上的女人说过，如果狮白改变主意，愿意和他们去狩猎香豚兽，可以带着他。 肯定是因为他醒的太晚，狮白才独自离开。 猁渔不理解顾九黎的沮丧，好心提醒道，“等到狮白回来，你就能有香豚肉吃。” 豹花、豹果姐妹和虎跳、虎跃姐弟都是凶悍的勇士，狮白更是亚成年时期就能单独狩猎的猛兽。 即使找不到香豚兽群，这些人也不会空手而归。 所得的猎物只要与狩猎队无关，带回部落，全都可以自行分配。 有狮白的承诺，至少在成年之前，这只小猫不会再饿肚子。 可惜顾九黎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能让所有神山部落的大猫流口水的香豚兽，自然也就无法感受猁渔的安慰。 他勉强露出个笑容，回到睡醒的地方，拘谨的趴下。 [未经主人的允许，不能在别人的家中随意走动。] 猁渔同样无法理解，为什么有兽人在听见即将有香豚兽吃的好消息之后，会满脸沮丧的团成毛球。 好在昨晚狮白已经提醒过他，小猫虽然看上去还算正常，但终究是结结实实的撞到脑袋，时常会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猁渔找出存粮——比顾九黎的头还要大的熟肉，慷慨的放在顾九黎面前，“这是你的食物。” 回头让狮白用香豚兽的肉还。 顾九黎以为自己昨天吃了那么多肉，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饥饿的感受，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看清食物的模样，就在熟悉的焦糊味中听见更熟悉的腹鸣。 猁渔惊讶的望向突然将头埋入两只前爪之间的小猫，眼底的笑意从无到有，逐渐难以控制。他依稀有些明白，向来不近人情的狮白为什么会对这只小猫例外。 为避免小猫等会又饿得发慌，猁渔好心提醒，“你先填饱肚子，然后我们找找你不能变回人形，说不出话的原因。” 007 猁渔变成兽形，毛色像是从蘸满墨水，肆意甩动的毛笔旁边经过，棕色的短毛里不规则的点缀各种奇形怪状的黑点。 相比头骨圆润、毛发蓬松的顾九黎，猁渔的兽形轮廓更加清晰，眼睛的形状也略显狭长，看上去很不好惹。 耳尖耸立的黑色长毛汇聚到同处，像是在棕色的耳朵尖又延伸出迷你的黑色小耳朵。又短又粗的尾巴自然上翘，顶端本就显眼的黑团灵动的摇晃，如同天然的逗猫棒......似乎有些秃。 顾九黎有些走神的吃完最后一口烤肉，尽量克制本能，不去看猁渔的尾巴。 “你撞树之后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猁渔停顿片刻，补充道，“不记得只有成年的朱雉才能解毒、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回部落的路......” 他对于顾九黎看到他兽形之后的反应非常满意，暗自警惕的心终于彻底落下，原地趴在距离小猫不远不近的位置，惬意的摇晃尾巴。 那些总是借口忍不住本能，反而怪他的尾巴长得奇怪的兽人，果然是天生欠揍。 “喵？” 什么是朱雉？ 猁渔又没听懂，不过这完全不耽误他和顾九黎的交流，看上去很聪明的猞猁抖了抖耳朵，自信的反问，“我说的对？” 顾九黎迟疑片刻，沉默的点头。 他连朱雉是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也算是不知道成年的朱雉才能解毒。 “那你试试，能不能重新学会说话。”猁渔舔了舔爪子上的飞毛，眼底的自信逐渐变成迟疑。 他不知道怎么教别人说话。 哪怕算上跟在老祭司身边的时间，他也没见过像顾九黎这种，因为撞树忘记所有，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情况。公共山洞的幼崽需要照顾的年纪都是由已经无法再狩猎、采集的老兽人陪伴......没听说过，哪个幼崽需要特意学说话。 山洞陷入诡异的寂静，不仅猁渔被突如其来的困惑阻碍，陷入沉思。顾九黎也出神的盯着前爪，獠牙若隐若现。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开口。 “呐、那密谁谁，弄不弄从系削乎说话？” 猁渔满脸震惊的抬起头。 虽然除了最后两个字，口音都很奇怪，但是......原来教说话这么容易，只要让小猫重复他说过的话就可以！ 顾九黎以为猁渔是因为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发音，才会露出震惊的表情，亮晶晶等待回应的眼睛顿时昏暗下去。低头埋入两只前爪，不愿意面对现实。 既懊恼再次将事情搞砸，又悔恨自己沉不住气，没有先私下练习。 “没关系！”猁渔脚步轻快的跑到顾九黎身边，抬爪揉在小猫蓬松圆润的头顶，笑着安慰道，“你只是因为撞到头忘记了从前的事，说话和变回人形都是兽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所以你即使忘记所有，依旧能听懂狮白和我的话。” 围绕纤长白毛的耳朵应声抖动，顾九黎压下伤心事，仔细思索通过狮白和猁渔的话，逐渐收集的各种碎片信息，终于找到重点。 带着白手套的爪爪高高抬起，缓缓落在猁渔的爪子旁边。 “喵？” 猁渔终于猜中一次顾九黎的意思，解释道，“狮白亲眼看见你撞到头，然后做出很多怪异的行为。” 顾九黎的瞳孔蓦然放大，默默回想，本来以为只有必死的结局，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自然星球变成一只猫之后，他都做了什么......蠢事。 凄厉绝望的猫叫绕梁不绝，吓得猁渔原地起跳，下意识的远离突然发疯的小猫，稀奇的打量再次自闭的毛球。 果然...... 神山部落不会有情绪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发疯的兽人。 猁渔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决定先将这个山洞让给顾九黎，免得小猫等会疯得厉害，他不得不出爪制止。 欺负小猫不算光荣的事，打不过小猫背后的狮子才是真正的耻辱。 顾九黎忍着脸热，仔细总结从狮白到猁渔，自己究竟做了多少蠢事。 他一定要改过自新，留住这两个朋友！ 首先要先学会说话，认真的对狮白和猁渔道谢。 [朋友之间要互有来往，不能单方面付出。] 虽然猁渔也是心地善良的好兽人，但是顾九黎已经决定，要先将自己的名字郑重的告诉狮白。 名字是他与过去最后的联系，狮白则是他与未来最开始的联系。 去寻找猁渔学说话的空隙，顾九黎终于分出心思，琢磨自己目前的情况。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撞树昏倒，醒来之后，身体里的灵魂就变成了他，原主大概率已经...... 然后像是猁渔说的那样，无论是以兽形走路、奔跑，还是听懂狮白和猁渔的话，这些都是这具身体留下的本能。 他现在不会说话是因为从来没有说过话，需要重新熟悉词语的发声方式，像练习走路和奔跑那样，主动的适应说话。 猁渔还说变成人形也是兽人的本能。 不急，哪怕只能做猫，相比从前暗无天日的生活也是神仙日子。 顾九黎在岔路连着岔路的山洞里茫然前进，全靠敏锐的听觉，根据不同的声音判断方向。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人形的猁渔。当即松了口气，小跑到猁渔身边。 发现自己不仅没找到猁渔，同时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时，顾九黎悔不当初，立刻想起猁渔的话。 狮白曾亲眼看着他以同一棵树为中心，先绕小圈再绕大圈。不久之后，又叼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千里迢迢的跑回树下。 路痴。 顾九黎趁着猁渔没空理他，抬爪捂脸调整情绪，试图拯救自己摇摇欲坠的形象。 “祭司！你必须管管狮壮！” 站在猁渔对面的女兽人身形略显矮小，声音却浑厚有力，穿透性极强。顾九黎就是追着女兽人的声音，才能拐着弯找到这里。 所以虽然对女兽人热烈的态度有些惧怕，顾九黎还是耷拉着飞机耳，小心翼翼的从猁渔的背后探头。 这是顾九黎见到的第一个没有披头散发的兽人，白发在左右两侧分别束起，缠绕着绿色的像是皮筋似的细绳。因为主人的愤怒，时快时慢的摇晃。 双马尾！ 猁渔退后两步，免得被兔白的头发甩在脸上，然后伸出手，仔细整理事情的前因后果。 “狮壮年轻魁梧，自愿加入采集队，我没有不答应他的道理。刚好你所在的小队人最少，所以我将狮壮分入你的小队，让他承担采集的责任。” 猁渔等到兔白点头，竖起第二根手指。 “你看狮壮的兽形高大威武，又听说他是狮白的弟弟，觉得狮壮只做采集的事有些浪费，所以让狮壮与猫石交换责任，专门为采集队放风。” 兔白眨了眨红色的眼睛，解释道，“猫石放风，哪怕只是遇到落单的小型野兽，我们也必须马上放弃还没采集完的东西，立刻聚集在一起。如果是狮壮，他完全可以直接猎杀小型野兽，不仅他会有更多的收获，采集队的时间也会更充裕。” 万万没想到，狮壮的胆子小得让兔子发指！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狮壮就立刻催促散在各处采集的兽人集合。可怜正在采集的兽人，听见凄厉的狮吼还以为有什么大麻烦，连滚带爬的回到指定的地方......集体围观背着腐肉的蚁虫回洞穴。 问狮壮怎么回事，狮壮振振有词，说是闻到腐肉靠近的味道，可能会有食腐兽出现。极端情况之下，食腐兽也会攻击兽人。 什么叫极端情况？ 概率极小，只存在于族长和祭司的代代口传！ 相似的事，一天之内发生六次，谁能受得住？ 猁渔终究还是没能从头到尾的保持平静，满脸发自内心的困惑，“狮壮要是有胆子狩猎，怎么可能去采集队？” 狮白的弟弟，哪怕只能在狮白随着狩猎队出发的时候随便混混，厚着脸皮做专门为狮白驮猎物的苦力，能得到的食物也远远超过在采集队。 兔白心有不甘，依旧想让猁渔说服狮壮做个勇敢的兽人，她甚至觉得狮壮的胆小是病，问猁渔能不能治。 猁渔显然兴致不高，直接告诉兔白，狮壮虽然胆小，但是没拿过应得之外的食物，除非部落面临巨大的危机，否则不会强迫狮壮做任何事。如果兔白对狮壮非常不满，他可以将狮壮换去其他采集小队。 兔白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立刻答应猁渔的建议，鼓着脸颊离开。 顾九黎默默记住‘狮壮’，抬爪轻拍猁渔的手。 “你、补、开、星？” 短短四个字，尽显笨拙艰难。 猁渔不知不觉紧皱的眉头却因此被抚平，他扯起嘴角，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这是我的责任。” 开不开心，不重要。 顾九黎能听懂猁渔没说出口的话，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猁渔，表情竟然比猁渔还要难过。 猁渔见状，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主动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学、说话！”顾九黎并拢前腿，歪头酝酿片刻，又挤出几个字，“谢、谢、老、师。” 008 开窍之后，顾九黎进步神速。 刚开始想要重复猁渔的话，他总是需要先酝酿片刻，字音也难以咬准，闹出许多令猁渔笑得四脚朝天的笑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九黎不仅声音越来越稳定流畅，眉宇间的愁绪也逐渐平息，肉眼可见的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 尝到甜头，猁渔故技重施。反复在小猫面前完成从人形到兽形，再从兽形到人形的转变，然后满眼期待的望向小猫，“你来试试？” 信心大增的顾九黎毫不犹豫的点头，走到猁渔做出形态转变的位置，气沉丹田，缓缓转身，一圈、两圈、三圈......满脸茫然。 应该怎么做？ 矫健冷漠的猞猁只转半圈就变成黑发黑眸的男人，为什么他转这么多次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猁渔听见顾九黎的疑问，满脸无奈，“兽人转变形态，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如同你的呼吸、睡觉，自然而然的发生。” “那你为什么要转身？”抓错重点的小猫满脸无辜。 猁渔理直气壮，“我是为了让你看得更清楚。” 小猫、大猫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发出叹息。 . 不知从何处，忽然响起喧闹嘈杂的吼声。通过相连的洞口，快速蔓延至四面八方，最后汇聚成整齐喜悦的呐喊， “狩猎队回来了！” 精疲力尽的趴在地上的猞猁晃了晃尾巴，重新变成人形，“看来狩猎队的收获不错。哪怕狮白今天赶不回来，你也不会饿肚子。” 同样累得摊成猫毯的顾九黎倏地抬起头，“狮白什么时候能回来？” 猁渔满脸诧异。 难道小猫只听见后半句话。 重点难道不是身为亚成年兽人的小猫，今天难得运气不错，赶上狩猎队收获颇丰，可以不饿肚子？ 猁渔的不解在小猫执着的目光中被撞得稀碎，无奈的解释道，“他们的目标是陌生的香豚兽群，可能只是路过部落周边，已经前往其他地方。如果运气不好，光是寻找香豚兽的踪迹就得花费两个以上的日时。” 距离部落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远，不仅遇到大型野兽的概率会增加，甚至有可能遇到令兽人闻风丧胆的特大型野兽。这也是虎跳格外执着的邀请狮白加入他们的原因。 虎跳虎跃和豹花豹果从亚成年阶段就组成半固定的小队，成年之后依旧保持原本的联系，凭借共同狩猎过大型野兽，至今都是部落里炙手可热的单身兽人。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头让虎跳虎跃和豹花豹果遍体鳞伤、险些回不来的大型野兽，身上原本就有重伤。 加上狮白，这些人在野外遇见大型野兽才有可能顺利脱身，活着回到部落。 顾九黎没发现猁渔眼底的沉重，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下意识的躲到猁渔的身后，悄悄探头。 “祭司，狩猎队回来了！带回来的猎物是成年体的小角兽和鳞球兽！首领让我来喊你过去。”陌生兽人的身上笼罩着难以言喻的兴奋，明明是人形，头顶却有两个毛绒绒的猫耳。 顾九黎立刻想到不久之前见过的女兽人。 刚开始的时候也看不见耳朵，情绪激动的时刻，头顶突然冒出两只又细又白的兔耳。 “有没有人受伤？”猁渔面露惊讶，语气难掩焦急。 猫耳兽人点头，表情平静许多，“狮蓝的手臂脱臼，至少要休养半个月。” “还有谁？”猁渔迫不及待的追问。 “只有狮蓝！”陌生兽人脸上的胆怯顿时消散，喜气洋洋的道，“鳞球兽猎杀小角兽，正好被狮蓝看见。狮蓝立刻让人去找虎猛带领的狩猎小队。两只小队一路跟着鳞球兽和小角兽，等到鳞球兽杀死小角兽之后才动手。” 猁渔这才彻底放心，连声道好。 顾九黎亦步亦趋的跟在猁渔身后，认真将听得他满头雾水的对话记在心里。 直到离开公共山洞，朝着山下一路狂奔，隐约能看见早就围在同处的兽人和正中间的两头巨兽，顾九黎才依稀有些理解陌生兽人和猁渔的反应。 神山部落将野兽分为小型野兽、中型野兽和大型野兽。 成年体的小型野兽，体型与兽人觉醒本能之后的兽形相似。觉醒本能的兽人即使打不过小型野兽，顺利逃跑也不是难事。 中型野兽和大型野兽刚离开母兽单独生存的时候，体型大多与成年体的小型野兽在伯仲之间。虽然凶猛程度远胜小型野兽，但是与自身的成年体阶段相差甚远，觉醒本能的兽人依旧有逃命的机会。 成年体的中型野兽，体型差异最大。 既有如荧蚺那般格外善于隐藏，体型相比小型野兽没有胜出太多的例子，也有能仅凭皮糙肉厚与成年体的大型野兽贴身肉搏的莽兽。 中型野兽和大型野兽，更像是按照成年体对兽人的危险程度划分。 顾九黎趁着众人给猁渔让路的空隙，忍着脸热挤到前面，立刻被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震撼的四爪发麻，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才没直接瘫倒。 左边的野兽背上覆盖层层叠叠圆片状的鳞片，腹部是柔软厚实的白色绒毛。腿短而粗，身体几乎是完美的球形。 右边的野兽四肢修长，有头、有脖子、有尾巴、还有头顶正中央尖锐的骨刺。 ...... 正是顾九黎刚发现自己变成猫，因为亲眼见到强盗鸟毒发身亡的过程，不敢再打果子的主意，决定先观察与他体型类似的野兽以什么为食，然后选中的观察对象的放大大大版。 那个时候，他还在心中擅自为它们取名为球形兽和独角兽。 顾九黎迈着依旧发抖的爪爪退后半步，忍不住为自己的好运惊叹。 他抢走了鳞球兽的食物！ 能长成大型野兽的鳞球兽！ 虽然理智已经反复告诉他，那只鳞球兽大概率连少年都算不上，最多只是个幼崽，但那是鳞球兽！ 猁渔径直走向站在猎物旁边的人，顾九黎没再跟过去，竖着耳朵仔细观察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的人和事。 围观的兽人都在喊‘首领’和‘祭司’。 猁渔是祭司，另一个人是神山部落的首领，虎啸。 虎啸看上去并不年轻，站在猁渔的身边像是隔代人。睿智锋利，充满岁月沉淀的目光和雄壮魁梧的身体却极有威慑力。 顾九黎丝毫不怀疑，首领虎啸能不能震慑年轻力壮的后辈，如今连空气都掺着兴奋却依旧井然有序的画面就是最好的答案。 随着首领招手，蓝眼深邃，右前爪随着走动自然摇晃，只有三条腿落地的雄狮走到首领和祭司的身边，昂头怒吼，脸上灿烂的笑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手臂的异常和疼痛。 周边的兽人越来越多，吼声也更加热情，中间偶尔掺杂着‘狮蓝’、‘虎猛’之类的名字。 顾九黎猜测，虎猛也是狩猎队的人，在今天的狩猎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首领又朝另一个方向招手，哪怕周围全是巨型虎豹也格外显眼的金色巨虎却利落的转身，只留个背影给首领和祭司。 热烈的氛围瞬间凝固。 首领依旧满脸笑意，他拍了拍身边巨狮没有受伤的那只前腿，用利爪割下小角兽腹部最好的肉放入雄狮嘴中，然后示意其他人也上前领肉。 兽人们的脸上重新浮现笑容，不约而同的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欢呼。 优雅蹲坐的小猫抖了抖耳朵，专心收集信息。 “虎猛向来以部落最勇猛的兽人要求自己，今天肯定是因为没有狮蓝表现的出色，对自己不满意。” “这怎么能怪虎猛？两个狩猎小队同时行动，为了不影响对方，肯定会拉开距离，狮蓝先发现鳞球兽和小角兽也是运气好。” “别胡说，狩猎队的人亲口告诉我，能杀死鳞球兽全靠虎猛。要不是虎猛在关键时刻撞开狮蓝，狮蓝连脑袋都保不住，绝不是只瘸个前腿那么简单。” “说不定他是在遗憾，狮蓝不是狮白。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依旧没能和狮白分出高下，所以才会不高兴。” ...... 小猫眨了眨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已经不再刻意保持巨兽形态，揣着前爪状似沉思的老虎。 相比周边的同类，这只老虎不仅魁梧的体型独树一帜，颜色也颇为稀奇。并非纯正的棕黄，像是额外镀了层金光，连身上的纹路都不是纯黑。 金虎突然抬头，金色的眼睛直视已经盯着他观察许久的小猫。 顾九黎立刻感受到连呼吸都变得窒闷的压力，瞬间变得蓬松起来。他勉强忍住转身逃命的本能，僵硬的抬起右爪，试图用肢体语言表达善意。 你好？ 金虎的胡子抖了抖，若无其事的换了个姿势，既没有像顾九黎担心的那样表演饿虎扑食，也没有回应顾九黎的挥爪。 顾九黎狠狠的松了口气，立刻挪到远离金虎的地方，继续观察对于他来说处处新奇的神山部落。 成年小角兽的体型，能达到觉醒本能的成年老虎兽人的五倍，除了头顶在日光下泛着冷酷光泽的尖角，全都可以作为食物。 鳞球兽的处理过程更加复杂，需要先拔去浑身的鳞片，体积也会随之缩水，但是至少还能留下五分之四。 参与这次狩猎的兽人得到的食物最多，狮蓝和虎猛额外有奖励。然后是属于狩猎队但是没有参与这次狩猎的兽人，基本也能在吃饱之后有所剩余。 期间采集队也回到部落，正好可以在狩猎队的后面排队领取食物。 等到已经回到部落的成年兽人全都领完属于自己的食物，终于轮到围观已久的亚成年兽人。 因为狩猎队收获丰厚，部落对亚成年兽人也比平时大方，不仅分给他们几乎与成年兽人相同多的肉，还有各种颜色的果子。 顾九黎来得不算晚，很快就走到虎啸和猁渔面前。 虎啸见鳞球兽腿上的肉已经不多，干脆连腿骨也拽下来递给顾九黎。猁渔指着并排摆放的树叶，对顾九黎道，“果子有甜有酸，你自己选。” 顾九黎看着空荡的树叶，满心茫然却不敢多问，缓慢且警惕的将爪爪搭上最右边的树叶。 “你运气不错。”猁渔点头，掀开树叶给周边的兽人看，树叶下方是指节大的黄色圆果。 他抓出两大把黄色圆果包进树叶，随手拿了段小角兽的筋捆绑，然后挂在顾九黎的脖子上，挥了挥手，“下一个。” 顾九黎叼起骨头，只能昂着头转身，笨手笨脚的在羡慕的低语中回到角落。 黄色的圆果叫甜甜果。 采集队相隔很久才能找到很少的甜甜果，所以每次都是随机发放，全靠运气，来得晚的兽人连赌运气的资格都没有。 眼见有陌生的兽人拿着刚分到的肉靠近他，等待猁渔下班的小猫立刻叼起他分到的骨头，转头狂奔。 他听见了，这个兽人想用他的肉换甜甜果。 不换！ 留给狮白和猁渔。 不知道跑出去多远，顾九黎谨慎的停下脚步，回头寻找公共山洞所在的位置，时刻牢记不能再迷路。 灵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由远至进的喧闹，小猫立刻转头，警惕的凝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除了狮白，每个人都拽着两只香豚兽！” “狮白的巨狮形态，好像比刚成年的时候更魁梧。” “香豚兽！今天为什么不是狮白所在的小队出去狩猎！” ...... 不知不觉听得入神的小猫眼睛越来越亮，猛地跑出几步，连忙刹车，回头叼起他的骨头，继续朝声音最嘈杂的方向狂奔。 顾九黎最先看见的就是极具压迫感的白色巨狮，冰蓝的兽瞳满是冷漠，居高临下的凝视陆续赶来的兽人。 白色巨狮的身边，四头毛发凌乱的巨兽各自拖行两头至少比他们的身形大两倍的灰色野兽。他们步伐踉跄，形容狼狈，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周边的兽人满脸兴奋，蠢蠢欲动，碍于白狮的威严却只能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观望，急得原地打转。 惟有眼中只能看见白色巨狮的小猫无所顾虑，不顾一切的带着他的所有家当，奔向最好的朋友。因为跑得太快，来不及停下，叼在嘴里的骨头不幸甩了出去，他本猫却被白狮的巨爪拦住，像是摔进粉色的棉花里。 “急什么？”狮白扶着小猫坐稳，抬头凝视小猫来时的方向，“有人抢你的食物？” 顾九黎摔得头晕眼花却满心迫切，不愿意再等待哪怕片刻。他马上抬起头寻找狮白的眼睛，扬起最灿烂的笑容，大声说出独自重复无数次的话，“狮白，你好！我是顾九黎，很高兴认识你，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他停顿片刻，迫不及待的做出补充，“最好的朋友！” “......”狮白望着獠牙若隐若现的小猫，想问什么是朋友，又直觉不该问，担心性格有些敏感的小猫会因此沮丧。 顾九黎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上扬的眼尾逐渐下落，灿烂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轻声道，“没关系，无论你答不答应，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锋利的爪尖弹出肉垫，划破颈间悬挂的树叶包。浓郁的果香立刻蔓延，引得周围的目光越发幽光闪烁。 顾九黎双爪捧起树叶包，眼底只映照白狮的影子，“这是我分到的甜甜果，你喜欢吗？全都给你！” 009 狮白是在公共山洞长大的兽人。 他的父母只是短暂的看对方还算顺眼，然后遵从本能的煽动更加亲密。还没等狮白降生，两人就分道扬镳。 幸运的是无论是公狮还是母狮都不算薄情，母狮生下狮白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公共山洞，直到不再有奶水才彻底不管狮白，期间公狮按时为母狮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神山部落的大多数成年兽人都是这样，短暂的相聚，自然而然的分开，如果又在狩猎队相遇，依旧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对方。 只有极少数兽人愿意天长地久的相守，共同抚养幼崽长大。 相比在兽人父母身边长大的幼崽，狮白不算幸运，但也与倒霉沾不上边。只是不曾有过被理所应当偏爱的经历而已。 面对小猫毫无保留的喜悦和赤诚，狮白久违生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尴尬。 怎么会有兽人不喜欢甜甜果？ 哪怕小猫因为撞到脑袋，忘记了所有。此时此刻，沉浸在清香甜腻的味道里也会再次被甜甜果吸引......就像是周围眼冒荧光的虎豹。 唯独小猫的眼睛依旧清澈见底，里面只有他的影子。 豹果咽下口水，几不可见的朝小猫的方向蹭了蹭，急切的声音充满不谙世事的天真，“没关系，狮白不愿意和你做朋友，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只要你将甜甜果分给我......一半！你就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正无力仰躺的豹花忽然眼皮狂跳，她呆滞的眨了眨眼睛，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敏感神经疯狂跳动。可惜还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耳边已经响起愤怒如惊雷的狮吼和与她同窝的妹妹凄厉的叫声。 摊成毛毯的虎跃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前爪，捂住眼睛，暗自庆幸豹果沉不住气，否则现在被愤怒的巨狮恐吓的人就会是他。 可怜豹果还拖着两头香豚兽，哪怕狮白爪下留情，没有下死手，她也差点被突然躲避的动作勒断腰。满身委屈的拱向同窝的姐姐，可怜兮兮的寻求安慰，然后被姐姐毫不留情的巴掌糊在脸中央。 狮白俯身，有些紧张的盯着小猫，“我没有不愿意做你的朋友。” 顾九黎脸上有些凝滞的笑容瞬间融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是”狮白坚定的点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顾九黎非常开心，仅次于发现自己死里逃生，变成自然星球的猫，他在震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兴奋的几乎无法控制早就已经属于他的身体。 想要仰天长啸、想要原地起跳、想要扑进白色巨狮的鬃毛里......最后他却只是抬起在巨狮的对比下显得有些袖珍的爪爪，幽绿的双眼在昏暗的薄暮中闪闪发光。 狮白迟疑片刻，学着顾九黎的模样抬起爪爪，试探着贴上小猫粉嫩的肉垫。 成功击掌！ 猫生圆满！ 白色巨狮和其他巨兽带回八头香豚兽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部落，虎啸和猁渔也被惊动。正好大部分兽人已经拿到狩猎队和采集队的收获，虎啸和猁渔便将余下的分配交给德高望重的老兽人，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赶过来。 在神山部落，私下所得的猎物，可以由兽人自行分配。 可是狮白他们这次的收获太多，五个单身兽人显然没办法完全吃下，必定要拿出几只香豚兽向其他兽人或虎啸、猁渔代表的部落，交换不会在短时间内腐坏的物品。 这就是兽人围在这里，久久不肯离去的原因。 虎啸伸手，依次在虎跳姐弟和豹花姐妹的头顶抚过，满脸欣慰的赞叹，“你们是部落的未来。” 见到首领就不再刻意保持巨兽形态的大猫忍着疲惫，骄傲的抬起头，私下却偷偷回蹭虎啸的手掌。 “好！”虎啸搂住还有余力变回人形的狮白，给予更高的肯定，“你是部落的利齿。” 狮白立刻感受到如同爪尖般锋利的目光，抬眼望去，人群中的虎猛露齿而笑，凶狠的目光仿佛是将他当成奔跑的香豚兽。 虎跳、虎跃、豹花和豹果各自拖回两只香豚兽，总共有八只。在这次狩猎中作用最大的兽人却是狮白，他虽然没有亲自拖行香豚兽，但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虎跳等人才能不用担心在力竭之际被其他野兽攻击，顺利的将这些香豚兽带回部落。 况且在狩猎香豚兽的过程中，主要也是靠狮白出力，作为主攻，追上被虎跳等人赶出族群的香豚兽，利落的咬碎要害。 八只香豚兽，虎跳、虎跃、豹花和豹果各自主攻一次，余下的四次，全都是由狮白完成。 因此临时组成的狩猎小队内部，早就对如何分配香豚兽达成共识。 总共八只香豚兽。 虎跳和虎跃姐弟分三只、豹花和豹果姐妹分三只、余下两只体型最大的香豚兽归狮白。 只要临时组成的狩猎小队没有因为分配的结果发生争执，首领和祭司向来不会过多干预。 虎啸依次询问狮白等人，打算如何处理属于自己的香豚兽。 虎跳和虎跃是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兽人，决定各自留一只香豚兽，然后将第三只香豚兽送给依旧在抚养亚成年兽人的父母。 他们留下的香豚兽也吃不完，打算交换给部落的其他兽人。 豹花和豹果是在公共山洞长大的兽人，对父母没什么感情，只打算留下一只香豚兽，余下的两只全都交换给部落的其他兽人。 狮白分到的两只香豚兽最肥美，吸引的目光也最多。 他对此早有打算，对虎啸道，“我留整只香豚兽，另一只分为两半，半只向部落换盐，半只交换给其他兽人。” 周围等待已久的兽人闻言，纷纷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高声道，“旱季刚过去，雨季还早得很，你留那么多香豚兽做什么？” 现在正是狩猎最容易的时期，哪怕是部落里最瘦小的兽人，只要足够勤快也能顿顿吃饱。像是狮白这样凶猛的勇士，只要不受伤，每天都能有新鲜的肉吃。 在神山部落的大猫心中，咸肉和腐肉永远不如新鲜的肉，即使这是香豚兽，所以他们非常不理解狮白的决定。 虎啸也觉得狮白的决定不够明智，让狮白再考虑一下，先为虎跳姐弟和豹花姐妹完成香豚兽的交换。 长着猫耳的兽人搬来两捆整齐的树枝，重新排列，留出足够的空隙，然后蹲在枯枝前陷入沉默。憋得满脸通红，终于从嘴里吐出串橙黄的火苗，顺利点燃枯枝，照亮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的草地。 顾九黎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瞳孔无声放大。 狮白察觉到小猫的异样，解释道，“这是在成年时掌握自然能力的兽人，他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凭空生火。 这番话及时将顾九黎拉回现实，他摇了摇头，将‘灵根’、‘天赋’之类的词语甩出大脑，好奇的问道，“我现在是亚成年，等到成年，我也会掌握自然能力吗？” 狮白冰蓝的眼底浮现迟疑，终究不忍心让小猫将来更加失望，狠心告诉小猫残忍的真相。 小猫会在成年时觉醒自然能力，代价是永远失去变成巨兽的机会。 “别伤心，我会保护你。”狮白学着虎啸的模样，抬手搭上圆润的猫头，“我们是朋友。” 顾九黎因为又听见狮白承认他们是朋友，笑得眉眼弯弯，“为什么要伤心？” “不能变身巨兽就无法在野外生存，等于永远失去掌握命运的机会。”狮白认真的回答之后依旧不忘安慰他的朋友，“没关系，我会陪在你身边。” 顾九黎思索片刻，轻声道，“神山部落的大部分兽人都无法在成年时变身巨兽，我只是众多兽人中最普通的那个而已，为什么要伤心？况且相比其他兽人，我最好的朋友是你，已经足够幸运。” “你不普通。”狮白坚定的回应。 顾九黎狠狠点头，獠牙若隐若现。 运气这么好，当然不普通！ 虽然很多兽人更想交换属于狮白的香豚兽，但是竞争过于激烈。为了避免空手而归，他们特意先换了些属于虎跳姐弟或豹花姐妹的香豚兽肉。 顾九黎仔细观察，发现愿意做出交换的兽人大多都是猛兽，狮子、老虎和豹子。因为虎跳姐弟和豹花姐妹不要鲜肉和咸肉，他们用来交换的东西五花八门。有表面凹凸不平的蛋、黑暗之中会自行发光的圆珠、令兽人无法拒绝的甜甜果...... 相比之下，难以从野外获得食物的兽人更在乎能不能吃饱，很难下定决心，用更多的其他食物换取香豚兽的肉，不过他们也有其他可以作为交换的小东西。 打磨平整的骨刀、顺滑厚重的皮毛、色彩斑斓的羽毛项链...... 顾九黎甚至看见有个瘦小的亚成年兽人说，愿意在雨季到来之前，隔日为虎跳和虎跃山洞前的石缸换干净的河水，然后得到两大块肥瘦相间的好肉。 亚成年兽人立刻变成老虎形态，大口将已经属于他的肉吞吃干净。 虎跳姐弟和豹花姐妹愿意拿出来做交换的香豚兽处理干净，虎啸又来问狮白，依旧得到相同的答案。 首领摇了摇头，没有再劝。 年轻的兽人，哪有从不后悔的智者？ 010 换盐对神山部落是大事，首领和祭司也不能独断专行。 虎啸环顾四周，点出狩猎小队的虎猛、豹风、狮蓝，采集小队的兔白、羊云，再加上他和猁渔，七个人共同决定半只香豚兽可以换多少盐，然后亲自去公共山洞取盐。 不久之后，虎啸去而复返，怀中抱着用柔韧的树枝编织的筐，容量足以让顾九黎藏身其中，不漏破绽。 小猫好奇的探头，看着狮白掀开盖住树筐的兽皮，露出里面形状不规则的白色固体。 “这旱季结束之后，从海边送回来的第一批盐，只能给你这么多。”虎啸低声道，“如果你还想要，等下一批盐送回来，可以再给你留些。” 他不会怀疑面前的年轻兽人，能不能拿得出可以换盐的猎物。 狮白摇头，“这些足够。” 吃不完的肉用盐腌制成咸肉，放在通风的地方晾成肉干，能够保存的时间可以延长很久。方便小猫带在身边，随时加餐。 虎啸见狮白满意，脸上也浮现笑容，亲自将狮白打算用做交换的那只香豚兽分成两半，代表部落收下略小的半边。然后示意周围早就等得迫不及待的兽人，可以拿着他们准备好的东西过来交换了。 最先跑来的是个幸运的亚成年兽人，捧着把黄色的圆果。他鼓起勇气与狮白对视，“我只有甜甜果，专门留到现在，希望能多换点。” 狮白手指微动，下意识的转头寻找小猫的身影。刚好小猫也在看他，立刻收获小猫灿烂的笑容。 “可以”他对紧张得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加重的亚成年兽人点头，伸手接过甜甜果，让虎啸给亚成年兽人分出足以吃饱的肉，然后朝小猫招手，挑出个头最大，色彩最浓烈的甜甜果，示意小猫张嘴。 “我也有甜甜果，全都给你。” 蓬松的灰尾无声竖立，顾九黎立刻被狮白的糖衣炮弹俘虏，毫不犹豫的张开嘴，眼底满是期待。 尖锐的獠牙贴着果皮落下，清香甜蜜的滋味终于彻底脱离束缚，肆意蔓延......这是顾九黎第一次吃水果。 真甜！ 本就圆润的猫眼蓦然瞪大，纤长的白须无声抖动。 顾九黎抬爪，小心翼翼的拍在狮白捧着甜甜果的手背，连声催促，“好吃！你快吃！非常甜！” 狮白趁着小猫张嘴，又塞进去一颗，学着小猫的模样，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刻意压低声音，“你先吃，我等着吃你专门留给我的那些。” 虽然小猫看上去不像是正在饿肚子，但是分完半只香豚兽需要不短的时间，亚成年兽人又总是饿的很快。 顾九黎在完全沦陷进甜甜果的天罗地网之前，用最后的理智抬起两只爪爪，宝贝似的捂住颈间悬挂的树叶包。 半只香豚兽被瓜分殆尽，还是有兽人意犹未尽，盯上狮白打算自留的那只香豚兽，理由依旧是鲜肉永远比咸肉好吃，狮白没必要留那么多。 狮白坚定的摇头。 鲜肉虽然好吃，但是不方便随身携带。 他变回巨狮形态，先将自留的那只香豚兽拖回山洞，然后又陆续将用半头香豚兽.交换的各种物品搬回去。 顾九黎亦步亦趋的跟在狮白的身边，试图克服路痴的属性，记住狮白的山洞所在的位置。 直到狮白搬完所有的东西，举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火把，率先走进伸手难见五指的山洞，点燃火堆，然后转身朝顾九黎招手。蹲坐在山洞外探头的顾九黎才迈着优雅的猫步登堂入室。 从外面看，洞口如同野兽狰狞的张着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走进山洞，又是‘别有洞天’。顾九黎抬头仰望遥不可及的‘屋顶’，仿佛亲眼看见白色巨狮是如何抬起爪子扩张山洞。 白狮显然有足够的耐心，山洞的顶部和墙壁几乎看不到任何棱角的痕迹。 要不是猁渔亲口告诉他，狮白是在旱季正式结束之后才开始挖属于自己的山洞，顾九黎险些以为这是狮白抢劫了别人精心打磨很久的房子。 他沿着山洞的边缘缓慢入内，不放过任何细节，终于通过格外潮湿的空气，找到证明这座山洞诞生不久的证据。 除此之外，整座山洞非常......荒芜。 只有正中央的火堆和洞口处狮白刚搬回来的那些东西。 顾九黎的脑海中应景的冒出四个大字。 ‘一贫如洗’ 山洞是狮白以巨兽的形态扩张，尚未成年的顾九黎和没有变身巨兽的狮白在里面进出，丝毫不显得拥挤。可是香豚兽的体型是白色巨狮的两倍......不是不能强行拽回山洞，狮白觉得没必要。 他将香豚兽放在洞口外的平台处，以锋利的爪尖划开胸膛，取出尚且温热的心脏，然后朝小猫招手。 顾九黎难得在面对狮白的召唤时显得迟疑，轻手轻脚的停在距离狮白尚且有些距离的位置。 “多吃鲜血充沛的食物，对亚成年兽人有很大的好处。”血迹斑驳的手应声向前。 小猫舔了舔下唇，有些胆怯的眯眼，“生吃？” “你想吃熟肉？”狮白愣住，随即想起小猫因为撞到头，忘记很多事，解释道，“吃荧蚺的肉容易生病，所以我才会将荧蚺的心脏丢进火堆。猁渔给你吃烤肉是因为生肉存放太久会变质。通常情况下，我们还是吃生肉比较多，尤其鲜嫩美味的香豚兽，如果放进火堆......” 纯属浪费。 顾九黎轻而易举的看懂狮白的未尽之语，眼底的迟疑不减反增，犹豫许久，决定对最好的朋友坦诚。 小猫舔了舔爪子，侧头避开狮白的目光，小声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你们做熟食的方式不对。” 食材和火应该隔着锅具，怎么能直接扔进去？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狮白耐心的问道。 顾九黎有些高兴，安静许久的灰白长尾径直竖起，边抬爪比划边解释，“先搭个不怕火烧的架子，然后将肉片铺上去，等到肉的颜色变浅再撒上盐粒。” 狮白顺着顾九黎的思路想象‘架子’的模样，摇了摇头，“只有石头不怕火烧，可是要等到天亮才能去找合适的石头，削成你想要的架子。” 顾九黎的肚子应景的发出抗议，回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嘹亮。 . 轻快的脚步声及时打破突如其来的尴尬，体态壮硕不亚于虎猛的雄狮在黑暗中冒头，“哥哥，今天是不是有香豚兽吃？” 即使早就听见脚步声，知道有兽人靠近，猛地看见陌生的雄狮对狮白张开血盆大口，顾九黎还是被惊得瞬间蓬松，本能的发出怒吼。 “喵呜！” 满身喜悦的雄狮顿时愣住，受到的惊吓半点不比顾九黎少，竟然原地起跳，手脚并用的往狮白身上爬。 顾九黎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如期发生，只是发生的方式与他的想象略有偏差，狮白的头没有被突然出现的雄狮吞入血盆大口却被蓬松的狮毛遮挡的不见天日。 雄狮和小猫面面相觑，同时陷入呆滞。 狮白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没有不生气的道理。他动作粗暴的扯下骑在他脸上的蠢货，冰蓝的眼睛深沉锐利，“你来做什么？” 即使被责问的兽人不是自己，顾九黎也莫名其妙的觉得背后发凉，不知不觉挺起胸膛，两只前爪也乖巧的并拢。 陌生雄狮在落地的瞬间变成棕发寸头的男人，他保持被甩在地上的姿势，满脸绝望的举起爪尖锐利的右手，呐呐开口，“我来给你挖山洞。” 狮白冷笑，“今天不需要，你走吧。” 寸头兽人愣住，头顶忽然冒出两只毛绒绒的狮耳。 看他难以置信的表情，结合仰望狮白的姿势和比狮白更加高大的身形......顾九黎勉强保持紧绷的脸色，纤长的胡须止不住的抖动。 “哥哥！”狮耳兽人猛地朝狮白扑过去，紧紧抱住狮白的大腿，“我前几天遇见妈妈，特意去和她打招呼。她却追着我打，警告我不能再叫她妈妈。我最近都不敢在白天变成兽形，怕被人看见屁股有两块斑秃。哥哥，你也要像妈妈那么狠心的对待我吗？” 011 猁渔来找狮白讨债，顺便将绿色的荧蚺眼球也带了过来。 远远看见从山洞内映照到外面的火光，他的脚步无声加快，下意识的回想上一次吃到香豚兽的肉......是在已经结束的旱季到来之前！ 鲜嫩可口。 既没有大部分野兽都难以避免的腥臊，肉质又不会过于软烂或僵硬，刚好是神山部落的类狮虎兽人最喜欢的口感！ 然而随着他距离香豚兽越来越近，原本轻快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最后猁渔甚至满脸犹豫的停在原地。 “疼疼疼！嗷呜！” “我明天要跟着采集队，保护他们的安全，肯定要变成兽形，不能秃！” “哥！哥哥，我错了！” ...... 猁渔悄无声息的抵达战场，冷漠的从被白狮按着揍的棕色雄狮身边经过，对狮壮的求救无动于衷。 他径直走向躲在角落，抬爪挡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猫。 顾九黎察觉照在身上的火光发生变化，警惕的转过头，正对上猁渔疑惑的表情。 “你的眼睛畏光？”没等顾九黎有所反应，猁渔又问，“是撞树之前就有的事，还是撞树之后才变成这样？” 看热闹被当场抓包。 顾九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尴尬！ 他略显慌张的放下只是装模作样的前爪，愧疚的垂下头。灼热刺痛的感觉从无到有，顺着脸侧极速蔓延。 “对不起。” 哪怕有浓密的长毛做遮挡，猁渔依旧能轻而易举的看透小猫的心事。 他哭笑不得的在小猫身边坐下，满脸诧异，“狮壮这么丢人现眼都没觉得心虚，你心虚什么？又不是你怂恿狮白揍他。” 小猫悄悄抬起眼皮，发现猁渔确实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几乎无法呼吸的窒闷才得到缓解。他忍着羞愧，小声解释道，“我不该看狮壮的热闹......他会伤心。” 猁渔的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下，看向顾九黎的目光充满稀奇，如同凝视成功混入兽人部落的野兽。 要不是早就知道，顾九黎因为撞到树失去记忆，总是会有奇怪的想法和举动，猁渔绝对会和不久之前的狮白一样，觉得小猫不幸撞成了傻子。 他面无表情的凝视小猫，尽量中肯的做出评价，“如果狮壮会因为被看热闹伤心，他早就伤心死了。” 怎么可能在狮白的利爪下活蹦乱跳？ 这头诡计多端的狮子，分明是仗着狮白心软，非要让狮白承认他这个弟弟。 为了避免失去记忆的小猫被诡计多端的雄狮欺骗，猁渔不得不忍着痛苦回忆狮壮的种种离奇行为，以及......为什么神山部落的兽人未必都能记住狮白，但是每个兽人，无一例外的知道狮壮是谁。 猁渔从未见过第二个像狮壮这样厚颜无耻的兽人。 在神山部落，只有两种兽人算兄弟姐妹。 一种像虎跳和虎跃那样，虽然不是同窝出生，但是年纪稍大的虎跳看着虎跃出生、长大，他们共同被愿意抚养幼崽的父母带在身边，成年之后离开父母的庇护继续共同生活。 一种像豹花和豹果那样，同窝出生，在公共山洞相依为命，无论是谁欺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们都会一起拼命。哪怕在口渴时只有一滴水，她们也愿意只做个假舔的动作，将仅有的水留给姐妹。 狮壮和狮白完全不符合这两种情况。 狮白的母亲彻底放下已经断奶的幼崽，很快就找到真正愿意相守的兽人，然后生下狮壮。 前者独自在公共山洞长大，后者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 按照神山部落的观念，狮白和狮壮没有任何关系。 即使狮白故意欺负狮壮，只要做的不过分，他们的母亲就不会因此找狮白的麻烦，但是狮壮的父亲因此去揍狮白，也不会有兽人觉得不对劲。 可是狮白不是那种无聊的兽人，狮壮也从来不挨没有理由的打。 迄今为止，狮白揍狮壮，最后被同情的人都是狮白。 狮壮从幼崽时期就比同阶段的其他兽人更加强壮，他的父母也都是掌握变身巨兽能力的兽人，具有强大的狩猎能力。 从来没有兽人怀疑，狮壮成年之后能不能掌握变身巨兽的能力。 同样也没有兽人能猜到，狮壮会对野兽......闻、风、丧、胆。 “他进入亚成年阶段之后，他的兽人父母特意找了头刚离开母兽的大型野兽幼崽给他练习狩猎技巧。”猁渔再次叹气，解释道，“这是大型野兽最脆弱的时期，对兽人的威胁远远比不上刚离开母兽的小型野兽。” 顾九黎点头，眼底满是好奇。 猁渔眯眼打量在挥出残影的白爪下挣扎翻滚，狼狈躲避的雄狮，眼底没有任何的同情，“他看见大型野兽的幼崽，转身就跑，不是跑到安全的地方，直接跑回部落。” 然后对怒火冲天的兽人父母，理直气壮的辩解。 他怕大型野兽的幼崽会引来成年的大型野兽，只要他先跑，爸爸妈妈不被他拖累，肯定也能顺利逃命。 “啊？”顾九黎眨了眨眼睛，共情雄狮的父母，忽然觉得有些窒息。 显然，狮壮真正的父母，感受远不止窒息那么简单。 正是因为雄狮和雌狮，共同追着亚成年兽人撕咬的画面过于震撼，狮壮才会‘臭名昭著’。继而从嘲讽他的兽人口中惊喜的得知，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非常厉害、可以给他安全感的那种。 从此之后，公共山洞就经常出现狮壮的身影。 亚成年兽人如果能在成年之际掌握变身巨兽的能力，会在某日突然感受到变身巨兽的预兆，然后在力竭之前始终保持巨兽的形态。 狮壮的父母忍着越来越盛的怒火，数着日子等到狮壮成年，向成年的巨狮扔了只小型野兽的幼崽。 虽然小型野兽的幼崽会比大型野兽的幼崽更凶狠，但是体型小。尤其是狮壮的父母怀揣最后的希望，不辞辛苦，特意捕捉体型最小的小型野兽的幼崽，只为让成功变成巨兽的儿子摆脱胆小的束缚。 ......结果自然是情理之中，震撼众生。 当天所有留在部落的兽人，全都亲眼目睹，巨大的雄狮被体型只有他一半，走路甚至会左摇右晃的小型野兽幼崽追赶。 先是从半山腰追到山脚，然后走投无路，只能爬树。接连压折十几颗难以支撑雄狮体重的可怜树，顺便将那只对他紧追不舍的倒霉蛋也压得稀碎。 能有如此震撼的发展，多亏小型野兽的幼崽眼神不好还脾气暴躁，半爪踩空，直接滚到山脚，依旧不肯放过明显惧怕它的雄狮。 狮壮受到莫大的惊吓，狮壮的父母直接陷入狂暴状态，当场对彼此大打出手，分道扬镳。曾经共同居住的山洞，直接便宜了本应该在成年之后被撵出家门的狮壮。 即使没能亲眼看见这般热闹的画面，顾九黎也被震撼的双目圆睁，总算是有些明白，猁渔为什么说狮壮诡计多端。 这么胆小，应该......装不出来。 所以他现在边挨揍、边哭嚎、偏偏不肯逃跑，分明是笃定狮白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指望着挨完这顿揍，可以坐下吃肉。 顾九黎轻手轻脚的绕着战场走了半圈，连连摇头。 打了这么久，棕狮甚至没掉毛！ 不过狮壮也不是全无用处。 狮白发泄完怒火，在顾九黎和猁渔的身边坐下。狮壮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走向香豚兽，熟练的伸出爪子，开膛破肚，丢掉内脏和骨头，捧着最好的肉，殷切的送到狮白的嘴边。 “哥哥好厉害，这只香豚兽又壮又肥，脖颈的伤口却干净利落，一击致命，肯定是哥哥亲自动手。” 狮白接住肉，面无表情的摆手，示意狮壮快滚。然后撕下红色的肉条，送到小猫的嘴边，“你先吃，别饿着。” 满脸胆怯的狮壮见状立即喜笑颜开，好奇的看了眼乖乖张嘴接受投喂的小猫，迈着欢快的步伐跑回香豚兽所在的地方，又分出块好肉，跑回来递给猁渔。 “祭司辛苦，当年在公共山洞，你和哥哥的关系最好。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经常能在这蹭饭。” 猁渔虽然看狮壮不顺眼，但是不至于和香豚兽的肉过不去。更何况他又不是恶人，狮壮再没出息也没吃过他的食物。接过香豚兽的肉，他懒洋洋的回应，“还是你辛苦，山洞挖的不错。” 狮壮闻言有些惊喜，愣了下才转头对看向狮白，“哥，我真的很用心的挖山洞，祭司也觉得挖的很好！” 狮白紧绷的脸色稍缓，看上去总算不再那么生气，“你也吃，等会帮我把剩下的肉撕成长条，腌成咸肉，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谢谢哥哥！哥哥果然比妈妈爱我，我也最......” 狮壮的话还没说完就在狮白冷漠的注视下，老老实实的闭上嘴，第三次跑向香豚兽。 狮白将手中的肉全都撕碎喂给顾九黎，又去找因为暴打狮壮丢失的香豚兽心。先洗干净上面的尘土，然后才继续撕肉条。 顾九黎吃下半个香豚兽心，虽然感觉非常好，很想继续吃，再也没有对生肉的抗拒，但是肚子已经撑到极限。只能躲开狮白的投喂，依依不舍的盯着剩下的肉。 可惜狮白吃肉的速度太快，眨眼的功夫就处理完‘剩饭’，去狮壮的身边继续他刚开始的晚餐，以至于顾九黎的遗憾如同秋雨之后的蘑菇，只来得及冒个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猁渔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问道，“你跟我回公共山洞，还是住在狮白这里？” “喵？”正凝视翘起的长毛，在舔与不舔之间挣扎的顾九黎满脸诧异的抬起头，“我可以住在狮白的家里？” 猁渔愣住，在小猫毫不掩饰惊喜的目光中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当然可以’，迟疑的看向已经停下吃饭，抬头打量这边的狮白，“你去问他？” 连狮壮都能在挖完山洞之后住在这里，小猫怎么可能被赶走？ 虽然猁渔想不到小猫被赶走的理由，但是他不想承担任何让小猫失望的可能。 顾九黎立刻转身跑向狮白，背对火光的眼睛在夜色中越来越明亮，“狮白，我可以住在你家吗？” 狮白下意识的想要摸摸小猫的头，手上却满是香豚兽的血迹，于是变成兽形，轻轻的蹭了下小猫的脑袋，语气笃定，“当然可以。” 蹲坐在狮白身边目睹温馨画面的狮壮若有所思，变成兽形，挤开小猫。以匍匐昂头的角度仰望狮白，金色的眼睛在黑夜散发幽幽荧光，“哥哥，我可以住在你家吗？” “......” 白狮的獠牙冰冷锐利，在火光的衬托下格外恐怖。 棕狮四爪并用的后退，以后背着力，又将满脸茫然的小猫挤回白狮面前，有些委屈的道，“猫九住里面，我给你们守洞口。” 012 填饱肚子，狮白和狮壮开始处理剩下的香豚兽。 顾九黎轻手轻脚的跟在两人身边，试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香豚兽的体型庞大肥硕，几乎没有脖子，形如冬瓜的身体下方只有四条注定跑不快的短腿支撑。 狮白想起顾九黎因为撞到头忘记所有，边用利爪剥离香豚兽的骨头，边细致的讲解狩猎香豚兽的过程。 “香豚兽通常成群出现，很少在相同的地方停留很久。他们会快速啃食所经之处所有能吃到的树叶，然后选择食物充沛的方向离开。” 说到这里，狮白站起来，沾满血迹的手掌隔空在胸前的位置划过，然后径直向上抬手。 “香豚兽的脖子太短，腿又不能弯曲，只能吃到低头或抬头之间能触碰的树叶。如果你在野外看见成片的树中间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树枝，通常是有香豚兽群经过。记住那个位置，回来告诉我。” “告诉哥哥，又有香豚兽的肉吃！”狮壮语气雀跃，满脸鼓励的看向小猫。 狮白扬起嘴角，默默点头，继续没有说完的话。 “香豚兽的胆子很小，发现被食肉的野兽盯上，它们会立刻聚集，用抱住腿翻滚的方式进行反击。因为它们没有尖牙和利爪，这是它们唯一的反抗方式。” “如果身边没有同类，香豚兽就会始终保持奔跑的姿态，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脚步。”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香豚兽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这样，除非遇见鳞球兽。” “鳞球兽的攻击方式和香豚兽相同，鳞片的硬度和体型却远远超过香豚兽。”顾九黎顺着狮白的话思考，“香豚兽是因为知道反抗无效，所以放弃挣扎？” 狮白先点头，又摇头，解释道，“以鳞球兽的食量，每次只会猎杀一只香豚兽。如果香豚兽聚集反抗，鳞球兽砸下去......” 顾九黎秒懂。 不反抗只是随机失去一个同类，反抗不仅没用还要面临团灭的风险。 哪怕野兽没有理智可言，惧怕也会给它们留下深刻的烙印。 巨大的香豚兽很快就被分成两堆。 狰狞丑陋的兽首、如同皮包骨的四个蹄子、没有取暖作用的肉皮、随意堆积的骨头、内脏。 肥瘦相间的肉和其余的肉。 “这是除了心脏之外，野兽身上最好吃的肉，我们明天早上吃。”狮白将肥瘦相间的肉单独挑出来，“其余的肉腌成咸肉，然后晾成肉干，给你随身携带。” 顾九黎已经知道亚成年兽人仿佛无底洞似的胃口，听见狮白专门考虑他的肚子，开心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认真的承诺，“我以后也会专门给你找食物。” 狮白当然不缺小猫的食物，但是这不会影响他因为这句话露出笑容。 顾九黎和狮壮用利爪将已经专门分出来的肉撕成均匀的长条，狮白碾碎用半头香豚兽换的盐块，倒进从角落翻出的石碗里。 然后顾九黎继续撕所剩不多的肉，狮白负责给肉条撒盐粉，狮壮用骨针和不知名野兽的筋串起咸肉，再由狮白和狮壮共同挂到既阴凉又通风的地方。 经过三个人的不懈努力，山洞内很快就出现小片的‘肉林’。 狮白挂起最后一串咸肉，朝小猫招手，“来！” 顾九黎跑过去，轻巧的起跳，四爪稳稳的踩在石缸的边缘，然后由已经洗完手的狮白帮他洗四个爪子和身上沾染的血迹。 狮壮捧起早就与肉区分开的那些东西，向更远的平台走去。 狮白见小猫好奇，解释道，“那些东西不好吃，及时扔掉免得味道越来越难闻，熏臭山洞。” 顾九黎张了张嘴，在自我怀疑和怀疑狮白之间挣扎。 酱头肉、卤蹄子、大骨汤、肉皮冻...... 狮白抱着洗干净的小猫走到火堆旁，“你先睡，我去把洞口的血水冲干净。” 顾九黎点头，目送狮白走远，眼皮不知不觉的开始打架。 等他醒过来，山洞内的火堆已经彻底熄灭，灼热的阳光顺着洞口倾洒入内，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身边。 既不会吵醒熟睡的小猫，又能避免山洞内的潮湿侵染小猫的毛发。 顾九黎目光呆滞的盯着形状怪异的光斑看了会，终于彻底清醒，抬头寻找狮白和狮壮的身影。 “早上好！”顾九黎在山洞外找到变成兽形晒太阳的棕狮，立刻小跑过去，“狮白呢？” 棕狮懒洋洋的睁开眼皮，“猫九啊......对不起，顾九黎。哥哥去找不怕火烧的石头，说要给你搭个架子。” 他变回人形，取出放在石缸里的肉，“先吃饭，如果运气好，晚上还能有新鲜的肉吃。” 小猫的肚子应景的发出饥饿的哀鸣。 顾九黎没有麻烦狮壮，自己将昨晚专门留出的鲜肉熟练的撕成长条。 味道肯定是比不上昨晚，但是相比荧蚺的心脏和昨天猁渔给他的那块烤肉，依旧算得上美味。 怪不得神山部落的大猫这么喜欢香豚兽。 吃完早饭，顾九黎自觉跑向洞口的石缸。 昨晚天色太暗，又累得有些迷糊，没有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原来有三个石缸并排放在这里，其中靠近洞口的那个最大，正是他昨天洗爪子的地方。 然而现在依次看过去，每个石缸里的水都很干净。 又变回兽形的狮壮发现小猫的犹豫，高声喊道，“用最小的石缸，那里的水每天都会换。” 顾九黎点头。 最大的石缸几乎与人形的狮白一样高。中间的石缸要顾九黎完全站立，前爪才能勉强碰到边缘。最小的石缸，顾九黎只要以蹲坐的姿势站立，低头就能看见石缸里的水。 洗干净爪子，顾九黎耐心的等待长毛晾干，然后才回到闭着眼睛的棕狮身边，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 狮白的弟弟。 想要变成朋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狮壮只是胆小，身为雄狮的本能却没有缺陷。不仅清晰的听见小猫是怎么跑到他的身边，还知道小猫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的脸上离开。 然而雄狮喜欢晒太阳，越晒越困同样是本能。 他艰难的抵抗浓重的睡意睁开眼睛，“顾九黎，有事吗？” 小猫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睁眼，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然后沉默许久，小心翼翼的道，“你好，狮壮，很高兴认识你。” 在困顿中艰难挣扎的狮壮瞬间清醒，急切的抬起头，“真的？认识我真的是件高兴的事吗？” 顾九黎点头，郑重的给出肯定的答案，“真的很高兴。” 昨天晚上，狮壮教给他很多处理猎物的技巧。 棕狮的胡须愉悦的抖动，困意彻底消散，热情的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快来，哥哥的山洞附近，这里是阳光最好的地方。其实我也有山洞，那里原来属于我的父母。如果哪天哥哥不愿意再让你住这里，你又不想去公共山洞，可以去找我。” 并非狮壮故意说小猫不爱听的话。 成年兽人忽然愿意照顾陌生的亚成年兽人，在神山部落委实是见奇怪的事，罕见的程度不亚于狮壮的胆小。 谁也无法猜测狮白的想法，更没办法预测狮白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谢谢。”顾九黎在狮壮的身边躺下，惬意的眯上眼睛，小声道，“我觉得狮白不会那么做。” 说不出来理由，就是相信。 棕狮甩着尾巴，满脸愉悦的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哥哥怎么会认识你？” 顾九黎第一次以狮白的视角回忆他们的相遇，难免有些生疏。总是会因为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愚蠢而心虚，悄悄观察棕狮的表情。 棕狮非但没有像顾九黎担心的那样，觉得失忆的小猫蠢笨碍事，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热情的向顾九黎解释神山部落的兽人应有的常识。 可惜狮壮早就答应采集队，今天要去野外保护采集队的成员，不得不在听见规律沉闷的声音之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顾九黎走到平台的边缘往下望，发现声音来自巨大的弯角。 两个兽人举起弯角，两个兽人轮流站在弯角的根部吹气。 狮白还没回来，狮壮也有正事要做。 顾九黎犹豫片刻，决定回公共山洞找猁渔。他运气不错，没怎么在公共山洞里绕圈就见到猁渔。 运气不好的花豹躺在地上，从胸口到腹部裂开猩红的缝隙，能清晰的看见跳动的心脏和堆叠在同处的肠子。 猁渔脸色沉重的闭上眼睛，沾满血迹的手躲到身后，止不住的颤抖，声音却依旧平稳冷静。 “救不回来。” 同样满身血迹的兽人闻言，脸上都浮现不同程度的痛苦。有人蹲在地上，捂脸哭泣。有人转身走到墙边，以血肉模糊的方式狠狠的发泄情绪。更多的人和猁渔一样，早就见惯生死，眼底满是茫然。 这才是狩猎队的常态。 两个兽人当场死亡，花豹被带回部落，同样只能等待死亡。 顾九黎向前迈出半步，犹豫良久，终于在看见花豹顺着脸侧无声落下的泪水之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开口，“可以先把他的肚子缝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顾九黎的身上。 面对真正意义上如狼似虎的目光，本来就很害怕的顾九黎险些直接哭出来，毛绒绒的耳朵紧贴脑袋，吓得口不择言，“哪怕没救过来，至少能体面......” 猁渔握紧拳头，打破沉默，“用什么缝？” 顾九黎立刻感激的看向猁渔，恨不得视线里只有这个他最熟悉的人，颤抖着道，“最好用银针，没有肠线就用兽筋。先给他咬块兽皮，然后还要按住四肢，防止他疼的失去理智。缝好之后，要记得止血。” “什么是缝？”猁渔又问。 顾九黎举爪狂甩，“像、像穿肉条那样，将他身上应该连在一起的肉重新缝起来！” “银针是什么？” 顾九黎愣住，近乎咆哮的回答，“那就用骨针！要用刚杀的野兽，骨针上面不能有野兽的血迹......先用沸水煮！兽筋也先用沸水煮！” 猁渔走到花豹兽人的身边，掀起对方的眼皮仔细观察，冷静的摇头，“来不及。” 话毕，不等顾九黎再有所回应，他已经转身看向山洞内表现最平静的兽人，“去找兽皮、骨头和兽筋。” “祭司！”手背血肉模糊的兽人彻底失去理智，崩溃的大喊，“既然救不过来，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他？” 猁渔拿起地上的木箱，打开盖子，里面分别是装在木罐里的粉末和有些干枯的鲜草。他抬头看向失去理智的兽人，漆黑的眼底满是冷漠，“我觉得救不过来，这些珍贵的草药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我觉得可以试试，缝完伤口还会给他止血，退热。” 得到猁渔吩咐的兽人狠狠的踹了脚失去理智的兽人，抹着眼泪匆匆离开，去找猁渔需要的东西。 失去理智的兽人沉默半晌，猛地给自己两巴掌，吐出半颗沾血的牙。 013 等待的时间里，猁渔仔细整理木箱，取出枚干瘪的淡紫色果实，塞进花豹兽人的嘴里。 “这是红根果，会降低兽人对疼痛、寒冷和炎热的敏锐，但是不会影响兽人的神志。如果在野外看见叶子狭长无刺，正面是绿色，反面呈现红色，根茎与叶子的反面颜色相同，掐断茎叶会有白色粘液冒出的植物，恰好长着红色或紫色的果实，记得直接带回来。” 话音未落，猁渔又拿出罐灰色的粉末，“这是宽叶止血草的粉末，宽叶止血草洗净、去根、晒干、碾成粉末，比直接将鲜草捣烂敷在受伤的地方效果更好。” “这是小黄草的草籽，直接口服可以退热。” ...... 随着猁渔的声音从紧绷沙哑变得从容平静，山洞内沉重得令人难以呼吸的窒闷也逐渐缓和。 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的兽人沉默的盯着花豹兽人看了很久，忽然起身，悄无声息的退出山洞。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看着花豹兽人痛苦挣扎却无动于衷，不如早些离开，免得冲动之下，反而害了对方。 顾九黎闭上眼睛，原地蜷缩团成毛球，竭尽全力的回想他仅有的医学知识。 全部来自于他上辈子急性阑尾炎发作，机器人管家做手术时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可是他上辈子所处的星际时代和原始社会截然不同...... 猁渔感受到脸侧毛绒绒的触感，猛地回过神，正对上小猫圆润的眼睛。他低声道，“你如果害怕，可以先回去。” 顾九黎坚定的摇头，抓紧时间补充他刚想到的重点，“现在就撒止血粉，内出血和外出血是两回事。等会缝合伤口要格外注意，尽量别触碰他的内脏。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已经由远至近。 满头大汗的兽人叼着兽皮，两只手分别举着不知名野兽的腿骨和柔韧纤细的兽筋。 几个兽人分别按住花豹的大腿和双肩，猁渔用尖锐的爪尖削出骨针，再以利齿开洞，穿入兽筋。 顾九黎指挥陌生的兽人将卷好的兽皮放进花豹兽人口中，重点保护柔软脆弱的舌头。随后亦步亦趋的跟在猁渔的身边，强迫自己盯着血肉模糊的画面，以便及时纠错。 然而猁渔亲自开膛破肚过的野兽比顾九黎吃过的野兽都多。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动作稍显笨拙，但是随着他逐渐熟悉骨针入肉的角度和力道，缝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顾九黎的眼睛险些没能跟上猁渔的手。 花豹腹部翻飞的血肉很快就变成狰狞丑陋的伤口。 猁渔放下骨针，拿起木罐，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粉末洒在冒血的位置，然后侧头看向呼吸越来越急促的小猫，哑声问道，“结束了吗？” 不知不觉间与花豹同频颤抖的顾九黎如梦初醒，连忙摇头甩掉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提醒道，“要、要打结，不能让伤口再次裂开。” 猁渔点头，面无表情的等待颤抖的双手恢复冷静，然后才再次拿起依旧连在花豹腹部的骨针。 缝合彻底结束，无论是亲自动手的猁渔、按住花豹的兽人，还是颤抖不止的花豹、全身紧绷的顾九黎，无不是满身汗水，恨不得原地摊成猫饼。 “伤口不能碰水，最好也别再让他睡潮湿阴冷的地方。”顾九黎环顾四周，摇了摇头，这个山洞明显不如狮白的家干净，角落甚至有长年累积的深色水渍和绿色的小蘑菇头。 他忽然想到爱晒太阳的狮壮，提议道，“不如在外面搭个架子，白天多晒太阳，夜晚在架子上搭兽皮挡风。” 猁渔想了想，觉得顾九黎的提议不错。 部落有很多没用的骨头，随便搬来几根就能搭个架子，兽皮虽然珍贵，但是为部落受伤的兽人值得最好的照顾。 无论花豹能不能康复，兽皮都能再给其他兽人用，起码算不上浪费。 最重要是，只要花豹兽人的情况有所好转，不管结局如何，以后再有伤口撕裂严重的兽人，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只能绝望的等死。 余下的事，自然有花豹兽人所在的狩猎小队中没有受伤的兽人去做。 顾九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转了几圈，又想起曾在书里见过的担架。他让兽人挑出两根足够粗长的骨头，缝上宽大坚韧的兽皮，尽量减少挪动位置给花豹兽人带去的震动。 猁渔消失片刻，怀中换了个新的木箱。 他咬着巴掌大的青果，顺手也往小猫的嘴里塞了个，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是长毛森林猫？” 顾九黎被狮白投喂惯了，正好口干舌燥，想也不想的咬下去，顿时被酸得眼神发直，连舌头都不知道怎么拐弯，“昂？谁猎喵？” “森林猫。”猁渔字正腔圆的纠正顾九黎，终究没能在小猫哀怨的目光中维持平静的假象，只能用怀中的木箱遮挡满脸坏笑。 迄今为止，神山部落只有虎兽人和狮兽人没有再细分种类。 豹兽人主要以花豹为主，猎豹、云豹、雪豹的体型大多不如花豹。 花豹兽人的狩猎能力仅次于虎兽人和狮兽人，虽然硬实力比不过，但是可以凭借人数抗衡。猎豹兽人擅长奔跑、云豹兽人行动敏捷、雪豹兽人体力最好。 神山部落内有五个狩猎小队，两个采集小队，全是以花豹兽人为主，猎豹、云豹和雪豹兽人择优加入。 相比之下，同样细分出很多种类的猫兽人就很尴尬。 因为猫兽人不能像豹兽人那样，凭借花豹兽人的数量弥补实力，达到虎兽人和狮兽人的作用，所以几乎没有猫兽人可以加入狩猎队。 神山部落有十六个狩猎小队，十五个采集小队，其中七个采集小队中全是猫兽人，这还是没算上分别加入其他采集小队的猫兽人。 小猫以蹲坐的姿势，双爪捧着青色的圆果，仔细品尝酸涩之后缓慢回甘的味道，小声道，“你又不高兴。” “如果我没做祭司，神山部落会有全是猫兽人的狩猎小队。”猁渔凶狠的撕咬青果，语气坚决笃定。 顾九黎愣住，默默回想猁渔的兽形。 身姿矫健、肌肉流畅、体型至少是他的三倍......如果猁渔也有巨兽形态，应该会和巨形花豹兽人差不多。 猁渔连果核也吞进肚子，脸上的戾气终于散去，再次看向顾九黎，“早晚会有全是猫兽人的狩猎小队，我其实是想问你，你以后愿不愿意做祭司。” 顾九黎再次愣住，然后疯狂摇头。 虽然猁渔只用一句话，让发疯的豹兽人恢复理智的模样，真的很酷，但是顾九黎非常清楚，他做不到。 无论是在熟悉的面孔命悬一线时相信从未听过的治疗方式，还是言简意赅的说服不同的声音、雷厉风行的完成现学现卖的手术，这些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顾九黎光是在旁边看着都会腿软，根本就不敢带入。 猁渔发出声轻笑，不怎么认真的骂小猫‘没出息’，起身走向豹兽人已经搭好的骨架，越来越低的声音随风传入顾九黎耳中，“你先回去吧，告诉狮壮，如果兔白的采集小队待不下去，可以去找狲毛。” 双爪之间还没吃完的青果成为顾九黎的阻碍，察觉到果子要掉，小猫的眼睛蓦然瞪大，连忙重新坐下，眼巴巴的看着猁渔走远。 他还没来得及问猁渔，为什么愿意那么果断的相信他，立刻给花豹做缝合手术。突然问他想不想做祭司，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吃完青果，顾九黎原地埋下果核。 见重伤的花豹兽人那边有很多陌生的兽人，他犹豫片刻，暂时放下疑惑，心事重重的跑回狮白的山洞。 狮白不仅找到合适的石头，又顺便猎了只满身绿色羽毛的怪鸟。 他将被咬断脖颈的怪鸟暂时放进山洞内的空石缸，然后变成兽形趴在狮壮最喜欢的位置，边晒太阳，边伸出纯白的爪子对着刚搬回来的巨石比划。 听见小猫的呼唤，白狮的耳朵抖了抖，变成双爪交叠的姿势，看着小猫飞快的向他跑来。 “狮白！”顾九黎径直撞进纯白的鬃毛里，喉咙发出没有意义的嘶鸣......婉转软糯，令当事猫难以想象，更不愿意承认，恨不得能永远埋在鬃毛里逃避现实。 白狮低头为小猫舔舐浮毛，冰蓝的眼底满是温柔，“不高兴？” 顾九黎原本是能沉得住气的性格，否则上辈子也不会，明明从父母留给他的书和各种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不对劲，知道自己的生活不该是那么死气沉沉的模样，依旧平静的接受现实，直到死亡。 然而抬头对上狮白的眼睛，仿佛闯进能包容所有的深海，顾九黎不想有任何的隐瞒。 他重新将头埋进雄狮的鬃毛，闷声讲出在公共山洞的经历。 “我希望花豹兽人能活下来。” 为什么能想出以缝合伤口的方式救花豹兽人。哪怕是面对狮白，顾九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干脆不解释。 这比直接说谎，能让他的心更舒服些。 014 狮白顺着小猫的形容，想象兽人的肚子被缝起来的模样，声音不知不觉变得轻缓，“不仅是他，以后会有更多的兽人，因为这个办法活下来。” 顾九黎心中所有的迟疑，全都因为‘更多的兽人’彻底消散。 “猁渔说他如果没有成为祭司，神山部落会有全是猫兽人的狩猎小队......特意问我想不想成为祭司。”小猫抬起头，眼尾自然而然的向下垂落，看上去莫名委屈。他怀疑猁渔想要抓壮丁，目前还没有证据。 白狮低头蹭了蹭小猫圆润的脑壳，“你能想到缝合伤口的主意，证明你比猁渔更有成为祭司的天赋。” 小猫愣住，“天赋？” “对，天赋。”白狮笃定的点头。 神山部落是周边最稳定的兽人部落。 没有兽人能说得出来，这个以类狮虎兽人为主的部落已经存在多久。只有公共山洞内刻着所有首领和祭司兽形的墙壁，无声诉说神山部落的延续。 现任首领虎啸是神山部落的第六十五个首领，猁渔是神山部落的第二十七个祭司。 认真听课的小猫立刻抬起爪爪，按住雪白的狮爪。 等等...... 六十五减二十七？ 三十八！ 白狮轻而易举的透过浓密的长毛，看懂小猫的疑惑，解释道，“首领通常是狩猎小队中最勇猛的兽人。迄今为止，所有首领都是虎兽人或狮兽人。” 无论是旱季和雨季即将到来之前，部落必须大量储存食物，还是旱季和雨季终于结束，饿得眼睛发绿的兽人急切的需要新鲜的食物。首领都会亲自带领狩猎队，进行大规模狩猎。 有大型野兽闯入部落所在的范围，首领也会立刻组织兽人，猎杀或驱逐大型野兽。 如果首领觉得自己不再是部落最勇猛的兽人，会先告诉祭司，再与祭司共同决定，重新选择首领的时间。 即将退位的首领、祭司、经验丰富的老兽人、各个狩猎小队和采集小队的代表，会依次说出在他们心中能够担当新首领的兽人是谁。 然后共同选出众望所归的兽人，成为神山部落的新首领。 按照神山部落的习惯，毛发已经有花白痕迹的虎啸早就应该退位，让更年轻勇猛的兽人成为新的首领。 可是他刚有退位的念头，先是从小就被老祭司选中，跟在老祭司身边长大的猫兽人中毒身亡。又有老祭司过于伤心，夜里睡不着，想去山洞外面吹风，不幸摔倒，无法再直立行走。 老祭司勉强支撑突然衰败的身体，挑中猁渔，匆忙灌输积攒一生的经验，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他走时瞪大双眼，始终合不上眼皮，如同无声倾诉，对部落的愧疚。 在神山部落，祭司比首领更重要。 兽人的一生，如果没有意外夭折，至少会经历五位首领，祭司却只能遇见两位。 直到老祭司回归兽神的怀抱，新祭司才会上任，然后用漫长的时间寻找适合成为祭司的幼崽，从小带在身边教导。 顾九黎听得入神，逐渐理解神山部落选择首领和祭司，不同的逻辑。 首领需要在狩猎的时候冲在最前面，足够勇猛、能让其他兽人服气是必要条件。 ......流水的首领，铁打的勇猛。 祭司则不同，主要靠生活经验。 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对部落的重要性越毋庸置疑。 如同带着白手套似的猫爪突然探出锋利的爪尖，小猫眉头紧皱，总算是有些明白，猁渔为什么经常不开心。 白狮认真的打量小猫的利爪，颇为满意的点头，终于说出他真正想要告诉小猫的事。 “老祭司的天赋是记忆，他能准确的说出三十个日时之内，每个狩猎小队和采集小队每天的收获。老祭司选中的那个兽人，天赋是嗅觉和味觉。他短暂的猫生，发现一种能够降低受伤兽人痛苦的植物、三种能快速止血的植物、十二种兽人可以直接食用，填饱肚子的植物。” “猁渔的天赋是什么？”小猫歪头，紧张的等待狮白的答案。 如果猁渔没有天赋，只是被选中凑数，为此却不得不放弃梦想，那也太惨了。 狮白沉默半晌，在小猫泫然欲泣的注视下，有些无奈的开口，“猁渔的天赋是可以让质疑他的兽人，心甘情愿的闭嘴。” 顾九黎回想不久之前发生的事，猁渔轻而易举的平息，陌生兽人因为担心花豹兽人濒临崩溃的情绪。他狠狠的松了口气，小声道，“猁渔很厉害，这是领导者的天赋。” 随后他直视狮白的眼睛，有些羞涩却难掩期待，“那我呢？我的天赋是什么？” “你能让兽人的未来有更多的可能。” 狮白抬头遥望公共山洞的位置，纯白的狮爪搭上被冷落已久的巨石。 虽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九黎心中已经升起对夸赞的渴望，但是狮白如此配合。不仅态度赤诚，言语间的认可，更是完全在猫的预料之外。 顾九黎勉强保持冷静。 ......不行，忍不住！ 他抬爪捂嘴，挡住心花怒放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些，免得狮白的认可幻灭得太快。 殊不知狮白居高临下，眼角余光足以将小猫灿烂的笑容尽数收入眼底。纯白的狮爪不知不觉伸开，忽然有种怅然若失，掌心缺点什么的感觉。 等顾九黎彻底从惊喜中回神，白狮已经用利爪将巨石平均分成平整的两块。 然后满脸凝重的蹲坐，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将石块变成小猫想要的架子。 通过对狮白的倾诉，顾九黎心中的烦闷和顾虑全都烟消云散，终于有心思，仔细打量即将为他烹饪熟食的巨石。 小猫脚步轻快的绕着一分为二的巨石行走，眼底满是稀奇。 完整的巨石，大小几乎与小猫的体型相同，颜色并非常见的灰色或棕色，偏向......橙黄色！ 很像夕阳映照在湖水中的颜色。 想起与狮白相遇之后的经历，顾九黎对这块只是工具的石头竟然生出些许爱屋及乌的心思，伸出爪爪，迫不及待的贴上漂亮石头。 “温的？” 小猫诧异的睁大眼睛，抬头看向白狮。 白狮佯装矜持的点头，纯白的狮爪终究还是落在小猫圆润的头顶。 “这是橙石，在没有树林或草地覆盖的海边比较常见。它会因为火烧变成红色，如果离开火，自然冷却，会再次变成现在的橙色。” 小猫不知不觉的张开嘴，眼睛越来越亮。 海水！ 神奇的石头！ 做猫真的太好了！ 顾九黎虽然也没见过厨具，但是他有书看。哪怕全靠想象，基础的理论知识也足够丰富。 他指挥狮白，沿着半块橙石面积最大的横切面，先分出两指厚的平板，总共分出三块。余下看上去有些奇形怪状的橙石，全部打磨成长宽相同的砖。 “用石砖搭架子，下面放树枝，上面铺石板，然后再将肉片放在石板上烤熟！”顾九黎有条不紊的做出规划。 如果白狮没有太过心急，先将巨石一分为二。其实可以直接掏空巨石内部，然后通过侧面掏空巨石的口子，放入树枝点火。 狮白看着亲手搭建的成品，显然也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立刻道，“先试试效果，明天我再去搬些石头回来。” 顾九黎有些犹豫，“这种石头很难找吗？” “不难，只是从前不需要，没有特意去记，哪里有橙石。”狮白摇头。 他去山洞的石缸里取出绿色羽毛的怪鸟，拿给顾九黎看，顺便上课。 这是咕咕鸟，会发出‘咕咕’的声音，因此命名，格外凶猛的小型野兽。 从头顶沿着脖颈，一路向下，直到尾端，一条竖线，长着格外尖锐的短羽，能够轻而易举的划破大多数野兽，包括兽人的皮毛。 翅膀宽厚结实，沿着边缘同样有格外尖锐的短羽，没有飞行能力。腿长而粗壮，可以单脚直立，出其不意的进攻。 “内脏偏多、骨架偏大、羽毛也厚重，好在没有古怪的味道。”狮白一如既往的挑食，鸟头、鸟颈、两只羽毛厚重的翅膀和长腿，直接被他扔进内脏堆积的角落。 顾九黎灵敏的躲开飞溅的血水，眼皮狂跳，痛心疾首的看向狮白。 狩猎那么难，稍不小心就会像花豹兽人那样身负重伤，怎么能这么浪费！ 狮白对小猫的心痛一无所知，随口道，“等会我去公共山洞取火，顺便把咕咕鸟的翅膀也拿过去。虽然咕咕鸟的羽毛又硬又沉，还不保暖，但是还算结实，可以给幼崽磨爪子。” “然后呢？”小猫边问，边沿着奇形怪状的橙石边角料磨爪子。 “嗯？”狮白不明所以，下意识的追问，“什么然后？” 小猫沉默半晌，深深的吸了口气，干巴巴的道，“咕咕鸟的短羽那么锋利，直接扔掉多可惜啊。” “那有什么可惜？”狮白更加疑惑，抬起手让小猫看他锋利的爪尖，语气难掩骄傲，“再怎么锋利也比不上狮子的爪子。” 然后他还认真的向小猫叮嘱，“你的爪尖虽然不够大，但是只要认真打磨，锋利程度也不会比咕咕鸟的短羽差。” 顾九黎彻底绝望，向前倾身，放任全身的重量，压向背靠着他坐在地上，处理咕咕鸟的狮白。 猫头刚好搭在狮白的肩膀，有气无力的道，“可是采集队也有不属于类狮虎兽人的成员，即使咕咕鸟的短羽不能让他们在面对野兽时防身，至少可以帮助他们更容易的采摘野果、野菜。” 纯天然匕首！主打免费！ 狮白愣住，看向为防止误伤小猫，从咕咕鸟的身上拔下来之后，特意单独放在一起的绿色短羽。 015 顾九黎继续处理已经清洗干净的咕咕鸟。先扒下脂肪厚重的鸟皮，然后认真挑选肉质紧实的地方，撕成大小均匀的肉条。 狮白很快就去而复返，不仅举着火把，手臂间还搭着块灰色的皮毛。 “猁渔很认可你的提议，专门用这块皮毛，向我交换咕咕鸟的短羽。”他将火把扔进早就搭好的枯枝，然后双手捧起灰色皮毛，轻按在小猫的身上揉了揉。 “喵！” 顾九黎瞪大眼睛，立刻跳出灰色皮毛笼罩的范围，警惕的盯着狮白。 好奇怪......像是皮毛发痒，特意贴着树干猛蹭的感觉。 狮白忍住笑意，随手将灰色皮毛铺在干净的地方，解释道，“这是毛毛兽的皮毛，可以磨爪子，比咕咕鸟的羽毛更耐用。” 毛毛兽，小型野兽，皮毛粗糙厚重，兽人的牙齿和利爪，即使竭尽全力也没办法在上面留下明显的痕迹。腿短而粗，表面覆盖细小的鳞片。唯一能称得上弱点的地方，只有眼睛。 可是这种小型野兽，不仅具有能给它无限安全感的皮毛，还拥有不符合笨重外表的敏捷反应——可以瞬间旋转大半圈的脖颈和锋利程度不输狮虎兽人的利齿。 兽人如果小看这种体型不占优势，外表也不算凶狠的小型野兽，通常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在野外看见毛毛兽，直接逃跑，它追不上你。”狮白盯着逐渐变成红色的橙石石板，无师自通的醒悟，应该给石板上已经有变化的肉条翻面，下意识的伸手，“毛毛兽的肉，味道很怪异。” 正盯着灰色皮毛研究的小猫无声咧嘴，獠牙若隐若现，笃定狮白言语间对毛毛兽没什么兴趣，本质原因在于毛毛兽的肉不好吃。 不过......兽人的牙齿和利爪，即使竭尽全力也没办法留下明显的痕迹？ 小猫抬起爪爪，忽然凶神恶煞，不留余力的在灰色皮毛的边缘划过。 原本顺滑的皮毛顿时变得凌乱起来，然而小猫用有些酸疼的爪爪，重新将灰色皮毛捋成顺毛的模样，又是毫发无伤的好皮毛。 小猫皱眉，绕着灰色皮毛仔细观察，叼起最干净的角落，酝酿片刻，因为过于用力，神色显得格外狰狞。 疼！ 又酸又疼！ 没有人告诉他，猫竭尽全力撕咬，自己也会疼！ 顾九黎有些委屈，更怕狮白会嘲笑他。颓废的倒向只是断了根毛发的灰色皮毛，抬起爪爪，小心翼翼的用肉垫触碰獠牙。 没缺角，依旧结实！ 欣慰的泪水沿着眼角无声落下。 与此同时，顾九黎看不见的地方。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半边褪色，隐约散发焦香味道的肉条。 ...... 狮白皱着眉将肉条放进嘴里，然后盯着红得格外显眼的手指尖陷入沉思。 有点疼。 咕咕鸟本身几乎没有味道，隔着石板烤火之后却散发莫名的焦香。随着肉条入口，焦香的味道更加明显，越是咀嚼，香味越浓重。 好吃！ 唯一的缺点就是刚入口的时候嘴会疼。 冰蓝的眼底浮现茫然，狮白想不明白，咕咕鸟已经变成肉条，为什么还会‘咬’人？ 顾九黎听见狮白的呼唤，立刻合上依旧酸疼的嘴，偷偷翘着前爪，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向对方。 好像、有点香？ 无神的双眼像是被香味注入灵魂，立刻恢复明亮。 小猫目不转睛的望着，紧贴石板的那面已经蔓延油脂的肉条，勉强按捺蠢蠢欲动的爪子，迫不及待的道，“快找个东西，给肉条翻个面看看！” “找什么？”狮白低头看向不仅没有退红，连轮廓也变得更离谱的指腹，眼中闪过明显的懊恼。 用巨石给小猫搭架子的时候就有些心急，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好在小猫没看见。 顾九黎环顾四周，抬爪指向散落的绿羽，“找两支结实的羽毛冲洗干净，然后用羽毛给烤肉翻面。” 怕狮白听不懂，顾九黎特意举着两支爪爪，笨拙的做出以两根羽毛为支撑，给肉翻面的姿势。 这个动作虽然不难，但是以羽毛充当厨具，对于狮白来说还是过于新颖。他尝试许久，成功率感人，无师自通的研究出新办法。 狮白先用遗落的短羽，在长羽毛的末端削出锋利的尖角，然后用尖角戳住肉条，完成翻面的过程。再用另一只长羽毛按住已经成功翻面的肉条，拔出插在肉条上的长羽毛。 新办法唯一的缺点在于长羽毛削出的尖角，用几次就会塌陷。 然而经过顾九黎的提醒，狮白已经学会利用咕咕鸟锋利的短羽......想削多少次就削多少次，得来丝毫不费力。 作为消耗品的长羽毛，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用起来半点都不心疼。 顾九黎让狮白也给他削个羽毛尖，用两只爪爪笨拙的控制羽毛，时不时的插向已经翻面的肉条。 等到能轻而易举的将羽毛尖插入肉条，顾九黎就会顺势将那块肉放进冲洗干净的大树叶里。 小猫双眼亮晶晶的凝视大树叶里越来越多的肉条，举爪欢呼。 “等到烤肉不再烫手，我们就能吃啦！” 狮白同样满眼兴奋却笑不漏齿，抬手间不偏不倚的挡在嘴边。 原来嘴疼也有原因。 还好小猫不知道。 随着大树叶里的肉条越来越多，小猫的视线也越来越凝滞，不知不觉间变成目不转睛的盯着，无时无刻散发香味的肉条。 又一次隔着树叶用肉垫感受烤肉的温度......小猫面露迟疑，双爪合十，肉垫相贴。 没有区别！ 防止这是因为紧张生出的错觉，小猫又将刚隔着树叶感受过烤肉温度的爪爪，伸向狮白，不偏不倚的贴在肌肉流畅的腹部。 “凉了！” 顾九黎欢呼，熟练的用爪爪举着长羽毛插进肉条。然后迫不及待的扑进狮白怀里，亮晶晶的眼睛里只有狮白。 “给我？”狮白单手抱住毛绒绒的小猫，没有表情时稍显冷漠的脸上立刻蔓延笑意，低头咬住香味不如在石板上时明显的烤肉。 第一口，全然陌生的酥脆感。 藏在油脂和焦香表皮里的嫩肉失去遮挡，熟肉的口感再次发生变化，紧实软嫩又不缠牙，正是狮白最喜欢的感觉。 冰蓝的眼睛惬意微眯，他抽走小猫两爪之间的长羽，重新穿了块已经放凉的肉条举在小猫嘴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熟肉。” 烤肉还没吃进嘴里，顾九黎已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小心翼翼的叼走肉条，仔细品尝......外酥里嫩。因为油脂浸入，最后停留的位置不同，顾九黎能凭借口感的细微差距，清晰的感受肉的纹理。 这才是真正的熟食，应该有的美味！ 狮白拿起盛放烤肉的树叶，放在橙石的边角料上，刚好是随手就能触碰到的位置。他保持单手抱着小猫的姿势，边给石板上的烤肉翻面，边抽空投喂小猫。 至于他自己......小猫的两个爪爪，无时无刻不是在为他忙碌。 狮白和顾九黎吃完小半个咕咕鸟，全都撑得走不动路。只能变回兽形，趴在远离烤肉石架的地方，等待身体适应鼓起的肚子。 微风吹来，昏昏欲睡的小猫睁开一只眼睛，警惕的打量远处，然后往白狮的方向挪了挪。感觉脖颈被毛绒绒的狮毛覆盖，他满意的闭上眼睛，彻底陷入梦乡。 . 狮壮顺利完成保护采集队的任务，听见眼熟的兽人悄悄议论，不知道狮白又捕捉到什么稀奇的猎物，香味顺着他的山洞飘到整个部落，馋得兽人心慌。 原本就打算给哥哥送点果子的狮壮闻言，满心欢喜。迈着轻快的脚步，直奔半山腰。 他今天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任何野兽，自然也就不会被采集队嫌弃。 相比其他兽人，狮壮体型占优，对危险的判断也足够自信，更容易摘到新鲜的果子，今天也不例外。 神山部落向来是干得多，收获多。 经过重新分配，狮壮拿到二十六枚大小不同的果子，最小的都有拳头大。 他给猁渔留下两个，自己吃一个，然后向猁渔借了个装果的筐，追着尚未消散的香味，看见在阳光中打盹的白狮和小猫。 白狮忽然睁开眼睛，见是狮壮，抬爪指向放在石头下面的鲜肉，然后转过身，纯白的狮爪搭在紧贴着他的小猫身上，重新闭上眼睛。 小猫因为热源忽然消失抖动的眼皮恢复安稳，无意识的往白狮的方向蹭了蹭。 狮壮放下装果的筐，环顾四周，立刻注意到原来没有的烤肉石架。 狮白吃得太撑，懒得动，烤肉石架也没收拾。 石板下面还没彻底熄灭的树枝、石板上存留的油渍、鲜肉旁边被遗忘的新鲜肉条、依旧没有彻底消散的浓郁肉香，全都在提醒狮壮，顾九黎昨天说的话，以及狮白今天为什么又去野外。 不久之后，神山部落的兽人再次闻到熟悉的香味。 且不说依旧饿着肚子的兽人有多可怜，哪怕是正在进食的兽人，闻到这股香味，最后也难逃食不下咽的委屈。 016 夜色降临，狮白山洞前，因为火焰灼烧，始终保持红色的橙石烤架变得更加显眼。 猁渔拎着块肥瘦相间的好肉，悄无声息的在已经开始吃第二轮的小猫身边坐下。先是默不作声的观察片刻，然后学着狮白和狮壮的模样，将他带来的肉撕成均匀的大小，平铺在石板尚有空余的地方。 顾九黎见状，大方的将树叶里的烤肉推向猁渔。 其实他和狮白下午吃得太多，现在根本就不饿。包括狮壮在内，他们还围在这里，单纯是因为被烤肉的香气勾引，舍不得离开。 猁渔抬起眼皮看向狮白，见狮白没有阻拦的意思，略显急切的捧起放着烤肉的树叶。 张嘴，塞满。 犀利的猫眼忽然瞪大。 顾九黎第一次在这张总是显得很聪明的脸上，捕捉到明显的傻气。 小猫笑得眉眼弯弯，明知故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猁渔点头，珍惜的舔净沾在树叶表面的油渍，语气笃定，“这也是你的主意，你真聪明，比我适合......” 小猫骄傲的挺起胸膛，正要绽放的笑容却陡然收敛。几不可见的朝着狮白的方向挪动，直到小半个身体都藏进狮白的阴影里才停下。 他知道被夜风掩盖的话是什么。 可是他满打满算才变成猫三天，又没有原主的记忆，现在连神山部落的通用语都不能完全听懂，有时候还需要狮白再详细的解释，委实没办法草率的承担起猁渔的期望。 猁渔发现顾九黎的小动作，忽然有些惆怅。 他因为特殊原因，只被老祭司带在身边一个雨季，就不得不顶着整个部落的期望，成为新的祭司。 为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自从他成为祭司，首领虎啸就向他暗示，别像老祭司那么挑剔，可以先选几个幼崽带在身边，慢慢看。 可是首领不知道，老祭司虽然死的突然，但是神山部落历代只说给祭司的话，猁渔一个字也没少听。 能被祭司选中，带在身边的兽人，全都是亚成年兽人，必须有独特的天赋。 因为猫兽人相比狮虎豹兽人，只有在亚成年阶段才能占据明显的优势。 神山部落的所有祭司，全是猫兽人。 原本猁渔已经认命。 神山部落只有退位的首领，从来没有退位的祭司。 况且他能顺利的成为祭司，委实耗费太多人的心血。 满心愧疚，死不瞑目的老祭司、早就力不从心，依旧勉强支撑的虎啸、可以争取成为新首领，如今却甘心蛰伏的狮虎兽人......只要想到这些人，猁渔就不会觉得，猝不及防的成为祭司，最委屈的人是他。 可是猁渔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遇见老祭司口中有天赋的兽人，刚好是在亚成年阶段，偏偏没比他小多少，随时都有可能成年。 老祭司说的对。 猫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唯一的如意才是兽神的眷顾。 撞到头之前，猫九只是普通猫。 变成顾九黎，他才逐渐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哪怕老祭司当初留意到猫九的存在，现在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狮壮频频看向表情没什么变化，气质却越来越颓废的猁渔，小心翼翼的问道，“豹力......怎么样？” 小猫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顺着狮白的肩膀悄悄探头。 白天在公共山洞见到的那个，身受重伤的花豹兽人，名字叫豹力。 “目前为止，情况还算稳定。伤口已经不再渗血，缝合的地方没有红肿，轻微发热，能够保持理智。”猁渔从突如其来的惆怅情绪中抽离，下意识的寻找小猫的身影，“刚才他说饿，豹风给他喂了点东西，他虽然有些恶心，但是没吐。” 在神山部落，无论多重的伤，只要能止血、不发热、可以吃东西，起码还有希望。 狮壮点头，喃喃道，“太好了，他运气真好。” 在今天之前，以豹力的伤势，肯定活不到晚上。 狮白闻言也不再保持沉默，低声道，“明天我带队狩猎，如果豹力所在的狩猎小队，还有兽人敢去野外狩猎，可以在东边的大树下等我。” 狩猎小队的成员，通常能从部落分到更多的兽肉和果子，前提是随队狩猎的总数能够达到平均标准。 如果在一定的期限内，兽人所在的小队，不能完成部落的任务。首领有可能会解散狩猎小队，暂时剥夺部分兽人，狩猎队成员的身份。 豹力重伤，两名兽人当场死亡，还有两名兽人轻伤，短时间内无法再狩猎。 这个小队剩下的六名成员，如果不能在如今的周期，余下的时间里，代表狩猎小队带回达到底线的猎物。 虽然事出有因，没有人会被剥夺狩猎队成员的身份，但是他们要面对小队被部落解散，成员只能分别加入其他狩猎小队的情况。 “豹力的运气确实不差。”猁渔叹气，“明天你带队，后天虎猛带队。如果顺利，豹力所在的狩猎小队，仅靠这两天就能达到最低标准。” 至于豹力康复之后，缺少两名主力的狩猎小队又将何去何从，起码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你们给豹力喂了什么？”顾九黎终于找到空隙，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病人最好吃高蛋白、少油腻、不刺激肠胃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不能吃生食。 猁渔转过身，在装果子的筐里仔细挑选顺眼的颜色，随口答道，“我看豹风给他喂了些新鲜的血，还有赤蹄兽的心脏。” “生的？”顾九黎大惊失色。 猁渔满脸茫然，“啊！不然呢？” 对于有伤在身的兽人，鲜血和心脏是最好的食物。 小猫急得从狮白的身后挤到前面，爪爪在地面留下深刻的痕迹，“不能给病人吃生食！尤其是豹力，正处于最虚弱的时期，很容易感染。” 猁渔被顾九黎的急切感染，收回扒拉果子的手，看向香气扑鼻的石板和上面依次排列的肉片，“那我等会给他带些熟肉回去？” 虽然不明白小猫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提出缝合伤口，保住豹命的兽人正是小猫。 没有为什么，猁渔就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件事，应该听小猫的意见。 顾九黎眉头紧皱，目光也放在色泽艳丽，香味浓郁的石板上。 烤肉好像有点油腻...... 圆润的猫眼忽然闪过明亮的光彩，像是带着白手套的猫爪指向剩下的半块橙石，“再挖个锅！给豹力煮肉汤喝！” 虽然这也不算清淡，但是病人需要补充蛋白质，吃肉才是最佳选择，怎么也比直接生吃强。 猁渔、狮壮和狮白面面相觑。 锅？ 煮、肉汤？ 这又是什么意思？ 狮白放下手中的长羽，抱起小猫，走向因为耽误他们打盹时翻身，所以被狮壮搬到远处的橙石。 挖出石板和石砖之后，剩下的比较完整的橙石，全都堆积在那边。 经过小猫的指挥，狮白很快就挖出个......略显畸形的锅。 从外面看还算正常，里面却凹凸不平，最薄的地方几乎透明，最厚的地方如同丘陵。 没办法，锅远比平板和石砖难挖，这是狮白挖坏两块石头之后仅剩的独苗，再怎么难看也只能将就用。 好在颜值不会影响锅的用途。 狮白在锅里填水，然后将锅放在烧红的石板上。 两只从来没见过开水的猫和两只从来没见过开水的狮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从底部开始冒泡的水，眼底满是稀奇。 狮白和狮壮已经在烤肉的过程中吃过亏，再怎么好奇也没敢贸然伸手。 直接吃现成的猁渔却因为无知，无所畏惧，闪电般的出手，直接触碰锅底由小变大的水泡。 小猫没来得及阻止，立刻抬爪捂眼。 狮白见状，面无表情的将小猫抱进怀里，刚好挡住眼睛。 唯有狮壮，全部心神都放在锅里的沸水上，听见猁渔的痛呼，下意识的跟着尖叫，然后被误认为嘲笑，狠狠的挨了两爪子。 不久之后，更加醇厚的肉香代替烤肉的焦香，随着夜风蔓延到部落的每个角落，惹得狮虎豹猫纷纷从梦中惊醒，对月怒吼。 部落仅有的狼兽人反而睡得更踏实，仿佛在梦中回到故乡。 顾九黎指挥狮白挖出个舀肉汤的木勺，再也忍不住汹涌的睡意，贴着狮白的手臂陷入梦乡。狮白现状，干脆抱着小猫回山洞睡觉。 猁渔和狮壮守着肉汤，用狮白翻找出来的树干挖出两个表面凹凸不平但勉强能用的木碗，宁可熬夜也要第一时间品尝肉汤的味道。 他们也没忘记，因为重伤的豹力，小猫才会想到肉汤。特意给豹力留出两碗，送到公共山洞。 因为白天睡得足够多，顾九黎有幸见到日出。 小猫和白狮并排蹲坐在山洞前的平台，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光芒越来越璀璨夺目。 然后在完全没有味道的石锅里添了点盐，品尝猫生的第一碗肉汤。 香！ 狮白要带队狩猎，嘱咐小猫饿了别忍着，去找猁渔，先填饱肚子。再过两天，腌制的咸肉就能变成肉干。 顾九黎立刻点头，然后面露迟疑，小声道，“狮壮昨天问我，想不想和他去采集小队，他教我认果子和草药。” 采集小队的活跃程度向来大于狩猎小队，狮壮连续三天都要随采集小队外出，然后才能休息一天。 今天正好是第二天。 017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特意征求我的同意。” 狮白看着小猫乖巧的蹲坐，昂头望着他的模样，心情如同头顶的旭日般灿烂，习惯性的摸了摸小猫的头。 顾九黎非但没有因为这句话，感觉到自由，反而生出类似风筝即将失去方向的恐慌，不假思索的道，“可是我需要你的建议。”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狮白才能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 狮白感受到小猫的认真，表情也变得严肃，经过严谨的思考，重新回答小猫，“如果你依旧犹豫，是否愿意成为祭司，可以多和狮壮在一起玩。他对祭司的了解......仅次于猁渔。” 相比总是在忙碌，等到太阳落山，兽人都打算去睡觉才能有片刻空闲的猁渔。狮壮显然有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告诉小猫，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能成为祭司。 顾九黎万万没有想到，要不要和狮壮随着采集队去野外，顺便补充常识，最后会变成他现在最不愿意深思的问题。 蓬松竖起的猫尾顿时落下，小猫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什么祭司？ 听不懂！ 直到山下传来狮吼催促，狮白不得不去与狩猎小队的兽人集合，顾九黎依旧保持翻脸不认狮的无情猫设，冷漠的对狮白挥手，坚决不肯开口。 生怕会从狮白的口中听见，类似希望他珍惜天赋的话。 他可以狠心无视猁渔的期盼，在心中疯狂吐槽狮壮的诡计多端，但是...... 顾九黎没有信心拒绝狮白。 然而体型巨大的棕狮驮着两块橙石回到山洞前的平台，再次热情的询问顾九黎，要不要跟他下山，随采集队出发去野外的时候，顾九黎却陷入迟疑。 自从狮白离开，总是会有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周围。 有时候是人形，有时候是兽形。 前者还好些，怎么都逃不过脚踏实地。哪怕姿态再怎么诡异，顾九黎也能凭借绝佳的视力和敏锐的判断，立刻猜到那是个人。 后者...... 顾九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猫兽人倒挂在远处的树枝里，目光炯炯的盯着狮白的山洞。 虎兽人更离谱，竟然试图以单爪落地，用另外三只爪子蹬着巨石倒立的姿势，藏在奇形怪状的石头后面，在维持平稳的同时偷偷观察。 顾九黎真的很担心，虎兽人是不是在狩猎的过程中不幸撞到头。 狮兽人、豹兽人......离谱的事接连发生。 顾九黎能确定，这些猫猫祟祟突然出现的兽人，没有恶意，他们的目标也不是狮白的山洞或顾九黎本猫。 他们的视线，最后无一例外的集中在已经恢复原色的烤肉架上。 期间顾九黎试图克服，面对陌生兽人的紧张。主动和他们打招呼，邀请他们近距离观察烧烤架。 如果他们有看不懂的地方，顾九黎也愿意做出解答。 可是顾九黎挥手之后，悄悄观察的兽人却纷纷陷入呆滞，然后展现出完全不符合天性的笨拙。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原地起跳却后背落地、树上自由落体...... 如此鸡飞狗跳的折腾半个早上，顾九黎决定放弃。 既然他没办法控制身体本能的反应，不能假装没发现暗中观察的兽人。那就只能真正的眼不见，心不烦。 采集小队集合的地方，在部落最东边那颗巨大的树下。 远远看见已经等在那里的兽人，顾九黎再次感受到即将面对陌生人的压力，爪爪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沉重。 他甚至有些后悔。 暗中观察的兽人虽然络绎不绝，但是都很腼腆，起码不会有面对面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尴尬。 或许...... “你看，那个白色头发的女兽人，她是兔白，这个采集小队的队长。”狮壮小声道，“她的嗅觉很厉害，特别擅长分辨植物的味道，寻找特定的草药。” 兔白似乎感觉到有人正在议论她，忽然转过头，红色的眼睛正对狮壮和顾九黎，“十五、十六。” “别害怕，采集小队的人不像狩猎小队那么固定，接连采集的日子，人数越来越多或越来越少都是很正常的事。”狮壮骄傲的抬起下巴，“你跟着我就行，帮我把能摘到的果子全都带回来。” 顾九黎点头。 兔白看着狮壮和顾九黎走近，果然如狮壮说的那样，没有特别在意突然出现的顾九黎。 她环顾四周，双手轻拍，吸引兽人的注意，“今天总共十六个人，狮壮负责防备野兽，其他人负责采集，主要的采集目标是各种草药和成熟的果子。” 没有人提出异议，兔白变回兽形，率先跑向草木格外茂盛的北方。 狮壮跑在所有人的后面，做狩猎小队的眼睛，同时也方便阻挡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对兽人发起攻击的野兽。 顾九黎紧跟在狮壮身侧，好奇的打量前面的兽人。 这应该算是在神山部落，比较少见的采集小队。 总共十六个人，包括顾九黎在内，竟然只有五个猫兽人。 如果再去掉狮壮，余下的十个兽人都是非狮虎豹猫的兽形。 六个兔兽人，两个鼬兽人，一个狐兽人、一个犬兽人。 不知道已经连续奔跑多久，顾九黎的四条腿越来越酸，肉垫甚至有些疼。兔白终于停下脚步，高声道，“分散采集，注意狮壮的示警！” 兽人纷纷变回人形，提着由棕狮背过来的巨大树筐，向四周散开。 顾九黎松了口气，原地摊成猫饼，心情却不差。 采集小队的兽人只想采集，不想聊天，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尴尬。 今天不仅狮白会有收获，他也能踩野果给狮白吃！ 狮壮小范围巡视一圈，仔细记住每个兽人是朝哪个方向离开。 然后指着两颗长在一起，难分彼此的巨树，语气难掩兴奋，“顾九黎！快过来！这里有眼睛藤！” 等待体力恢复的小猫立刻翻身，轻盈的跑向依旧维持兽形的狮壮，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味道怎么样？狮白爱吃吗？” 棕狮的胡子抖了抖，小声嘀咕，“哥哥不爱吃，你就不摘这个了吗？” 顾九黎理直气壮的点头，看向头顶，“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挑一挑。如果最后没找到更好的东西，再回来也不迟。” 话音未落，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抓住重点，“眼、睛、藤？” 这名字听上去，不像什么好果子。 “你上去看看就知道啦。” 狮壮变回人形，举起小猫往树上怼，“因为这种果子很像野兽的眼睛，所以叫眼睛果，结眼睛果的藤，当然就是眼睛藤。” 小猫猝不及防的伸爪抱住树干，长毛瞬间蓬松，“等等，我不会爬树！” “哈？”狮壮稳稳拖住小猫的腰，因为忍笑，声音格外扭曲。“别用手臂搂，用你的爪尖！” 他从来没见过不会爬树的猫。 顾九黎按照狮壮的教导，终于脱离护驾的双手，靠自己向上爬到更高的树杈。 他很有居安思危意识的停下脚步，蹲坐在枝杈边缘最稳固的地方，满脸严肃的打量他和狮壮的距离。 上树学会了，怎么下去？ 这个距离，狮壮变成巨狮形态，应该可以接住他。 “如果学不会下树，我绝对不会再往上爬！”小猫态度坚决的对狮壮摇头。 狮壮带顾九黎来野外，本就是想给顾九黎恶补常识，自然不会故意坑顾九黎......最多偷着笑。 狮白说的没错，狮壮确实很适合教导的角色。 顾九黎听从指示，踉跄着从高处的枝杈回到低处的枝杈，反复几次，很快就彻底掌握上树和下树的技巧。 小猫休息片刻，重新扒着树干站直，顺着比他的手腕更粗的绿藤向上攀爬，很快就在茂盛的树冠里看见，狮壮口中的眼睛果。 红、橙、黄、粉。 不仅大小像野兽的眼睛，颜色也很奇妙，个头几乎与小猫的爪爪同样大。 小猫伸爪，小心翼翼的搭上粉色的果子，缓缓用力。 软果、有明显的清香，味道......酸！ 狮壮从下往上看，只能顺着树缝，偶尔看见近乎银色的长毛。 密集的树叶忽然剧烈的抖动，然后挤出个圆润的猫头，绿色的圆眼睛满含委屈，“这么酸？” 狮壮看见小猫爪下缺个角的粉果，默默咬住脸侧的软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表达歉意，“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颜色越深，果子越成熟，味道越甜。” 顾九黎刚想收回舌头，又被酸得够呛，含糊不清的嘱咐，“这么重要的事，下次要提前说。” 他回到树冠里，专挑红色和橙色的果子下爪，利落的划断藤蔓和果子相接的地方，小声抱怨，“这么漂亮的果子，为什么要取很......惊悚的名字？” 狮壮抬手接住大树的馈赠，放进筐中。再次抬手，刚好又有色泽艳丽的熟果落下。 他非常赞同小猫的说法，于是问道，“那你觉得，这种果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嗯......”顾九黎思索半晌，终于有了主意，“暖葡萄？” 他记得，书中也有结果的藤类植物，名叫葡萄。 这种果子有四种颜色，全是暖色系，汁水也很充沛。 狮壮满头雾水，只当哄小猫开心，立刻点头应是，一本正经的道，“等会我就和兔白说，眼睛果太难听，应该叫暖葡萄。” 两人边说闲话，边对硕果累累的葡萄藤下手，没过多久，两个筐就填满大半。 顾九黎再次探头，“只剩下黄葡萄和粉葡萄，还摘吗？” 狮壮重新调整红葡萄和橙葡萄的位置，全都摆进相同的筐里，“留着吧，等会还能找到其他成熟的果子。” 下树的过程依旧艰难，好在技巧已经熟记于心。 小猫翘着尾巴，绕着装满暖葡萄的筐行走，胡须惬意的抖动，眼底满是期盼，“摘到这么多果子，我们能分多少？” “这也要看其他人的收获。”狮壮直接说结果，“这里有八十二个果子，我们至少能分走八个。” 顾九黎似懂非懂，“如果其他人的收获很少，我们得到的果子会变多吗？” 狮壮摇头，尽量不说小猫听不懂的话，“其他人的收获多，我们能分到的果子才会更多。以采集小队为单位，多劳多......”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容陡然收敛，凝神看向东方。 顾九黎低头打量正以红色葡萄果为背景，止不住发抖的手，忽然眼皮狂跳。 018 “你、你能不能别抖。”小猫默默团成毛球，两只耳朵紧贴圆润的脑壳，诚实的说出最真实的感受，口吻近乎哀求，“我有点害怕。” 狮壮像是被小猫的话提醒，立刻从呆滞中回神，昂头怒吼。 毛绒绒的猫耳抖了抖，顾九黎眼中浮现惊诧。 他后知后觉的醒悟，当初面对荧蚺的攻击，命悬一线之际，短暂震慑荧蚺的吼声并非来源于自己，那是愤怒的狮吼。 所以......面对强敌，能够突破自我极限，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全是骗人的故事！ 顾九黎看着腹部紧贴草地，从只有手发抖变成全身都在发抖的棕狮，绝望之下，反而不再惊慌。 恐惧永远不如反抗有用。 无论遇到什么危险，至少不会比泯灭万物的黑洞更令人绝望。 狮壮没办法像狮白那样，如同山峰似的挡在他面前，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到底怎么了。”带着白手套似的猫爪捧住棕狮的脸，强迫对方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你至少说句话，好吗？” 狮壮再次发出怒吼，狮爪因为过于用力，像是深嵌进草地，金色的眼睛接连不断的涌出泪水，“快、快跑，直接回部落，我的所有东西都给哥哥，希望他能记住我。” 哪怕雄狮的本意只是催促小猫立刻离开，顾九黎依旧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撞得踉跄，以脸落地，狠狠地栽进草丛。 “怎么回事？！” 长腿的薮猫兄弟最先赶回来，为保持速度，他们连装野果的筐都没带回来，相似的瞳孔深处满是惊慌。 另外三只形态各异的猫兽人，紧随其后，浑身毛发都凌乱得不像样，显然是为节省时间，选择了不同寻常的路线。 “鲜血的味道，正在朝这边蔓延。”雄狮的瞳孔始终保持扩张的状态，声音却因为身边的兽人数量增加，稳定许多，“不仅有血腥味，大地在颤抖，腐烂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 狮壮每说半句话，汇聚在这里的六个猫兽人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 顾九黎没闻到血腥味，更感受不到任何腐烂的气息，只有近在咫尺的果香扑面而来，无声安慰他的焦躁。 哪怕他重新趴下，让耳朵贴紧地面......只能感受到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因为顺着树枝缝隙洒下的阳光过于灼热，小猫甚至打了个哈欠，很想原地午睡。 雄狮对猫兽人脸上的疑惑和尴尬，视而不见。 他根据只有自己才明白的逻辑，更像自问自答的做出解释，“非常危险的中型野兽或未知的大型野兽在狩猎，不是为了吃饱，更像在玩乐。空中的野兽已经发现异常，正在朝那边汇聚，想要趁机吃点剩饭。” 依旧缺乏常识的小猫尚且满头雾水，原本已经有些恼怒的猫兽人却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会在狩猎的过程中，获得乐趣的中型野兽，对兽人的威胁远超只想吃饱的大型野兽。 空中那些大多喜欢吃腐食的野兽更是没有底线，它们不会顾虑已有的食物，是否足够填饱肚子。因为多余的食物也不会浪费，迟早会腐烂，变成更合它们胃口的储备粮。 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这两种野兽会默契的达成合作，无差别猎杀活物。 身姿矫健的黑脸猫，姿态轻盈的跃上最粗壮的大树，眨眼的功夫就钻进浓密的树冠。 可惜依旧没能证实狮壮的担忧。 黑脸猫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里，面无表情的道，“没有飞鸟经过，看不到任何异常。” 结伴的鼬兽人拽着已经用野果铺满底层的筐，踉跄着回到这里，习惯性的站在角落，小心翼翼的观察猫兽人的表情。 狐兽人和犬兽人回来的更晚，筐里的果子也更多，完全看不出奔跑的痕迹。 “你们先回部落，我去找兔白。”狮壮再次将顾九黎拱得只能被动位移，边哭边道，“顾九黎前几天撞到脑子，可能会不认路，你们看着他些，别让他跑丢了。告诉爸爸妈妈和哥哥，我会永远记得他们，希望他们尽量别太快的忘记我。” 黑脸猫停在树上，目光深沉的盯着泣不成声的雄狮，忽然直接跳了下来，“狮壮这么害怕都没直接逃跑，事情真的很严重。” “......” 狐兽人、犬兽人和两个鼬兽人面面相觑，满脸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们尽量配合的茫然。 黑脸猫快速做出决定，“薮左、薮右，你们朝让狮壮害怕的反方向走，尽量寻找狩猎队，说明狮壮的感受。其余人直接回部落，告诉祭司，采集小队今天遇见特殊情况。我陪狮壮去找兔兽人，无论最后能否找到，我们都会尽快赶回部落。” 顾九黎的目光，几乎黏在黑脸猫的身上难以离开。 如果他注定不能变成像狮白那样的兽人，像黑脸猫这样，好像也不错。 虽然没有魁梧的身躯却有坚定的力量，可以在被需要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 猫兽人都对黑脸猫的安排没有意见，比起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从来没做过靠谱事的狮壮，他们更愿意相信黑脸猫的判断。 狐兽人、犬兽人和两个鼬兽人，只关心能不能保住已经摘进筐里的野果。 没有被触及底线之前，他们不想没事找事，表现的像是故意与狮兽人和猫兽人对着干。 围在同处的兽人，很快就按照黑脸猫的话分开，只有顾九黎孤零零的站在空地。 “我想跟着狮壮。”小猫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稚嫩，几乎与幼崽没有区别，语气却很坚定，双眼退去迷茫之后更是惊人的明亮。 “别！”默默垂泪的雄狮猛地抬起头，“这是我的责任，我答应兔白，要负责警惕野兽，保护采集小队的安全。” 金色的双眼满是哀伤，“你跟着我，除了你也会陷入危险，不会有其他用处。” 其余兽人见状，纷纷劝亚成年小猫别疯。 “除非自身足够强大，否则哪怕是在部落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顾九黎不仅没疯，反而比平时更冷静，“如果兔白必死无疑，你们为什么还要专门去找她。所以我跟着你们，即使遇到危险也还有脱身的机会。” 如果现在就放弃，回到部落之后再也见不到狮壮，他会永远遗憾。 雄狮沉默片刻，低头在小猫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小猫本就因为警惕的氛围蓬松的身体，瞬间变成毛球的形状，绿色的眼底也笼罩了浓郁的阴影。然后在雄狮的注视下，沉重的点头。 狮壮特意记下每个兽人离开的方向，正好在此时派上用场。总共六个兔兽人没有回来，全部都在北方。 顾九黎和狮壮摘的暖葡萄，已经全部交给返回部落的猫兽人。他与狮壮和黑脸猫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前行，时不时发出怒吼，倾耳聆听是否能得到回应。 不久之后，终于有不同的声音从右边响起，小猫立刻抬起头，紧绷的脸也扬起笑容...... 不对，声音来源于天上，有很多黑点在飘。 位置很远，体型未知的鸟。 小猫猛地回过头，看向走在他和黑脸猫中间的雄狮。 虽然他的方向感很差，但是现在是雄狮在领路，从出发的位置一路向北，没有拐弯。现在突然出现很多鸟的地方，正是令狮壮瑟瑟发抖，时刻不忘交代遗言的方向。 狮壮也发现了天上的鸟，直接腿软跪倒，抱头痛哭。 顾九黎和黑脸猫立刻跑过去。 猫黑叹气，对顾九黎道，“你们等在这，我去找兔白，如果情况不对劲，你们随时逃跑。我......鸟继续靠近，我也会立刻去森林里躲避，只能怪兔白她们太......唉！” 黑脸猫的爪尖在地面留下深刻的痕迹，满脸无法掩盖的烦躁和焦虑。 “不行！”狮壮抖着腿爬起来，克服本能，继续前进，翻来覆去念叨相同的话，“我答应了兔白，保护采集小队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 虽然他很差劲，但是不会辜负同伴的信任。 黑脸猫闻言，脸上的烦躁更重，锋利的爪子狠狠的砸上无辜的树干，拽下好大的树皮。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表情，语气僵硬却柔和，试图鼓励狮壮，“你确实是狮白的弟弟，像他一样的勇敢，以后......” “没有以后！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我要立刻退出采集小队！”棕狮唯一像哥哥的地方，花苞形状的尾巴尖如同绽放似的炸开。 顾九黎还没来得及分辨，突然变得复杂的心情，毛绒绒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不远处仿佛回应的兽吼。 “有人！” “兔白！” 顾九黎和黑脸猫同时开口，顾不上继续安抚狮壮的情绪，立刻跑向兽吼传来的方向。 六个兔兽人都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充满喜悦。 “你们快来，这里有好多宽叶止血草，一定要全部带回部落。” 宽叶止血草是目前为止，神山部落发现止血效果最好的草药。 通常在曾被血液彻底灌溉的地方生长，初时宽叶始终保持卷成圆柱状的形态，只有成熟，叶片才会完全展开。 取下成熟的宽叶，经过清洗和晒干、再碾成粉末。哪怕是如同豹力那种，肚子几乎完全被刨开的重伤，依旧能做到有效止血。 可惜宽叶止血草，只有叶片呈现宽叶状态的阶段，有止血效果。 这个阶段最长持续五个日时，最短只会持续半个日时。 顾九黎停在原地，顺着兔白的手划过的范围移动目光，宽叶止血草、宽叶止血草、全是成熟的宽叶止血草。 他退后半步，刚恢复原状不久的毛发再次变得蓬松。 这么多的宽叶止血草，这片土地...... 虽然烈日高悬，他却总有阴风阵阵的错觉。 019 一、二、三、四、五、六。 只有狮壮对宽叶止血草视若无睹，只在乎这里究竟有几个兔兽人。他冲到兔白面前，迫不及待的道，“这里很危险，我们立刻回部落！” “怎么可能？！”兔白甚至不愿意问狮壮，为什么觉得这里危险，气得指尖都在颤抖，“你没看见吗？这里有很多宽叶止血草，公共山洞的宽叶止血草药粉已经剩得不多，这些宽叶止血草可以救很多兽人的命。” 一时之间，兔兽人看向棕狮的目光满含失望。 棕狮同样在颤抖，原因依旧是畏惧。 他的气势却半点都不必兔白弱，不假思索的怒吼，“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不是以后！回头看看愿意无条件相信你的兽人，你得先对得起他们！” 兔白愣住，第一次在与狮壮的争吵中生出类似犹豫的情绪，鬼使神差的回过头。 为了方便挖草药，兔兽人如今都是兽形。他们竖着两只细长的耳朵，前爪几乎挥出残影。兔白和狮壮的争吵，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挖草药的速度。 因为兔白嘱咐过他们，防止突然出现意外情况，他们要利用一切时间，优先采集所有宽叶止血草。 顾九黎被兔兽人专注狂热的态度吸引，不知不觉看得入神，叹了口气，猛地冲向尚且无人问津的宽叶止血草，“你们快点吵出结果，我先去帮忙。” 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活体野兽，数量还没有他吃过的野兽多。 究竟是即将到来的危急更迫切，还是眼下的宽叶止血草更重要，顾九黎完全没有概念。与其平白焦虑，不如抓紧时间做点有用的事。 只有黑脸猫见到仿佛数不尽的宽叶止血草，激动得难以呼吸，几乎能听见血液奔腾的声音，完全理解兔白的执着和愤怒。 但是...... 狮壮描述的画面，对于兽人，尤其是采集小队这些，没有与野兽对抗能力的兽人，造成的威胁委实令人绝望。如今又有在远处徘徊的飞行野兽，证明狮壮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正当他陷入犹豫，究竟是站在谁的立场，加入兔白和狮壮的争吵，亚成年小猫的果决却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最后，白兔、黑脸猫和棕狮用最短的时间，勉强达成共识。 棕狮和白兔同时扑向还没被采集的宽叶止血草，双爪狂甩，竭尽全力的挖坑。狮壮甚至因为过于专注，不知不觉的止住泪水。 黑脸猫环顾四周，姿态轻盈的跃上最粗壮的树，边向上攀爬边高声提醒所有人，“高度警惕，随时准备逃跑！” 小猫只挖出小片的空地，两只爪爪就疼的难以忍受，他举起爪子看了眼，果然已经有红色的痕迹蔓延。 没办法判断，这是挖坑的方式缺乏技巧，还是他四肢不勤，肉垫太嫩。 意识到疼痛没办法克服，挥爪的速度只会越来越慢，顾九黎分神观察周围。 每个兽人的身后都堆着不同大小的‘草堆’，区别无非只是哪个‘草堆’的含土量比较多，哪个‘草堆’含土量比较少。 虽然宽叶止血草非常珍贵，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没有人会顾虑宽叶止血草会不会因为随意堆积折损。 藏在树冠深处，小心翼翼观察远处‘黑点’的黑脸猫突然开口。 “飞行野兽在靠近，‘黑点’扩散的速度均匀缓慢，有时还会突然倒退。地上的未知野兽，可能出乎预料的凶猛狂暴，飞行野兽靠得太近会被驱逐。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地面的异样。” 顾九黎挖空面前的宽叶止血草，转头跑向堆积的空筐。双爪捧起已经挖出来的宽叶止血草抖掉多余的泥土，整齐的摆进筐中。 然后又拖着越来越沉重的筐，从每个兽人的背后路过，依次整理他们挖出的宽叶止血草，方便随时逃命。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 顾九黎整理出两筐宽叶止血草，用巨大的树叶和韧性不错的藤蔓做好封口，又准备出足够的树叶和藤蔓放在空筐的旁边，抬头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树冠，再次跑向没被挖掘的宽叶止血草。 挖！ 哪怕只能多挖一颗，重伤的兽人也会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远处突然出现大量尘土，地面的未知野兽在靠近！”黑脸猫的声音因为过于紧张，尖锐的几乎刺耳，“停下，现在就走！” 与此同时，树下的所有人都听见绵延不绝的巨响。 不仅棕狮和小猫被吓得炸毛，瞳孔放大，本就胆小，又精神高度紧张的兔兽人，更是瞬间浑身僵硬，险些直接昏厥过去。 好在兔白的反应够快，狠狠的咬上同伴又细又长耳朵，及时换回兔兽人岌岌可危的理智。 变成巨兽形态的棕狮和黑脸猫同时背上装满宽叶止血草的筐，兔兽人手忙脚乱的收起新挖的宽叶止血草。 黑脸猫打头，棕狮垫后。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部落的位置，只能朝与尘土飞扬的远处，截然相反的方向狂奔。 总共九个兽人，只有小猫和两个兔兽人，没有巨兽形态，正被其他兽人默契的围在正中央。 顾九黎委实没时间分神思考，眼角余光只能看见兔子的腿是怎样复杂的感受，只知道竭尽全力的跑，不能停！ “不对！停下！前面有危险！” 巨大的棕狮因为过于突兀的暂停，不受控制的朝前翻滚，刚好将只剩下奔跑本能的同伴全部撞翻。 兔白立刻爬起来，检查棕狮和黑脸猫背上装着宽叶止血草的大筐，脸上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狮壮！你......” “不能再往前走，前面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棕狮金色的眼睛隐隐发红，完全不顾兔白的质问。 黑脸猫依旧最理智，竭尽所能的阻止棕狮和白兔的争吵，“后面是破坏性强大的野兽、左边是陡峭的石壁、右边随时都有可能遇见断崖。” 兔兽人没办法像猫兽人那么灵敏，视攀岩如履平地。 跑向断崖更是完全不留退路。 然而让狮壮觉得危险的前方，起码目前为止，依旧风平浪静。 顾九黎绑的藤蔓足够结实，棕狮和黑脸猫背上的筐虽然有不同程度的裂痕，里面的草药却没有因此损坏。 兔兽人背上匆匆散装的草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因为他们的摔倒，散落满地。 小猫一如既往的秉持原则，不浪费时间纠结无法判断的事，边帮兔兽人捡宽叶止血草，边回头观察身后的危险。 绿色眼底映照出尘土飞扬的恐怖画面，瞳孔快速扩散。 “后面的东西正在加速靠近！” 同样保持沉默的兔兽人和正陷入僵持的狮壮、黑脸猫、兔白猛地转身。 即使没站在高处，视线被层层叠叠的树枝遮挡。拦腰折断的大树和急于四散逃命，顾不上隐匿身形的野兽，依旧给兽人极大的震撼。 兔白立刻背起宽叶止血草较多的筐，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兔兽人见状，立刻背筐跟上。 他们丝毫不担心黑脸猫和棕狮身上，装着最多宽叶止血草的筐。因为他们笃定留在原地的猫兽人和狮兽人没有其他选择。 狮壮又开始掉眼泪，仿佛雨滴似的落在跑在他身侧的小猫脸上。 顾九黎面无表情的甩掉睫毛上的水珠，为避免狮壮哭着、哭着，突然情绪崩溃，不得不干巴巴的开口，“除了往前跑，我们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棕狮哽咽着摇头，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顾九黎的耳朵，“不，我觉得右边会好些。” 右边？ 顾九黎花了些时间思考，不久之前，黑脸猫为劝架做出的解释。 右边是断崖，深不见底的那种。 “小心！” 顾九黎还没来得及抬头，整只猫已经被拱进草丛，又是脸先落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草丛足够茂密，即使脸先落地也不疼。 小猫在草丛里快速调整姿势，悄无声息的冒头。 体型是狮壮巨兽形态两倍的灰皮野兽，背部不规则的覆盖长短不同的尖刺，头顶有两只同样长满尖刺的可怕巨角。 此时此刻，正低着头，以冲锋的姿态快速靠近跌倒的白兔。 散落各处的兔兽人同时昂头，突然爆发尖锐的兔鸣。 平平无奇的野草快速抽枝、伸长，极具韧性的捆住快速移动的灰皮野兽，草叶绷紧，令灰皮野兽不得不慢下脚步。 可惜不留缝隙的束缚，只保持短暂的瞬间，整片草地都被灰皮野兽连根拔起，然后被动的成为灰皮野兽继续冲锋的装饰。 幸好短暂的减速已经足够，只比灰皮野兽的动作稍慢半分的棕狮后发先至，叼住兔耳跳至别处，刚好与灰皮野兽擦肩而过，留下缕厚重的狮毛。 顾九黎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减少存在感，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与此同时，薮猫兄弟接连不停的奔跑，终于发现狩猎小队留下的痕迹。 020 灰皮野兽接连撞倒三颗树，甩着脑袋停下脚步，立刻转身朝向依旧叼着兔耳朵的棕狮，再次发起冲锋。 期间竟然没有任何停顿或犹豫，仿佛撞碎的不是三颗比棕狮魁梧的树，只是拔去三颗柔弱无依的小草。 散开的兔兽人慌不择路的各自逃命，刚好有人钻进顾九黎藏身的草丛。 不知道是因为发现小猫的困惑，还是单纯的想要说点什么，三瓣嘴几乎抖出残影，“这、这是中型野兽，尖角冲锋兽。它会记住猎物的气味，持续不断的冲锋，直到猎物彻底不再移动。” 带着白手套似的猫爪无声张开，深深陷入草地。 顾九黎突然明白，‘地狱笑话’是什么意思。 尖角冲锋兽的猎物不再移动......除了已经被撞碎，还能有什么原因？ “现在怎么办？” 话说出口，顾九黎才发现，他的声音抖得几乎与兔兽人没有任何区别。 兔兽人血红的眼底逐渐盈满泪水，看向小猫的目光满是茫然。 两人相顾无言，突然有抹白影从天而降。 顾九黎终究是经历过大场面，虽然也被恐惧占据心神，但是还不至于彻底陷入绝望，立刻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变故，轻盈的跳向别处。 全身都在发抖的兔兽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不偏不倚的被从天而降的白影砸个正着，连惊呼都没发出，眨眼的功夫就被草丛彻底淹没。 惊魂未定的小猫伸长脖子，看着兔兽人消失的地方，草叶疯狂的抖动，最后钻出两个兔头。 其中包括本该在棕狮嘴里的兔白。 顾九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远处，棕狮又一次在尖角冲锋兽赶到之前，以粗壮的树干借力，灵巧的改变方向。 尖角冲锋兽却丝毫不显气馁，沉默的调整方向，继续冲锋，行动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心知肚明，它可以失败无数次，它的猎物却永远只有一次机会。 小猫的困惑脱口而出，“尖角冲锋兽选中的猎物不是你吗？” 最开始的时候，尖角冲锋兽分明是冲向兔白。 现在兔白的气味移动，尖角冲锋兽却执着的盯着棕狮，像是已经完全忘记兔白的存在。 兔白连续几次落地，撞到腹部，两只前爪撑住地面，咳得撕心裂肺，“不是我，它最开始攻击我，只是因为我当时的姿势，看上去最虚弱。后来狮壮救下我，鬃毛被尖角割断，味道也会被它记住。” 真正的猎物被彻底撞碎之前，尖角冲锋兽不会分出注意力，关心‘小虫子’。 黑脸猫也从巨兽形态变回普通兽形，推着其余被吓得浑身僵硬，几乎忘记怎么走路的兔兽人找过来，低声道，“趁狮壮拖住尖角冲锋兽，你们快走，我帮你们垫后。” “等等。”兔白勉强止住咳，紧紧闭上眼睛。 黑脸猫本就没办法好看的脸色，瞬间难看的让人难以直视。好在有带着白手套的猫爪，及时打断他差点脱口而出的恶言。 小猫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黑脸猫，“刚才兔兽人告诉我，尖角冲锋兽是中型野兽，你和狮壮都有巨兽形态，能不能直接解决它？我们可以留下帮忙，然后再一起离开。” 荧蚺也是中型野兽。 当初他以为白色巨狮是野兽，想要趁着白狮与荧蚺缠斗，偷偷逃跑。还没来得及转身，荧蚺已经头尾分家。 如果他们共同努力，应该可以在后面的东西追上来之前，解决尖角冲锋兽？ 面对小猫眼底的期盼，黑脸猫的怒气顿时变成难以形容的苦闷和愧疚，语无伦次的道，“对不起、我不能，我没......我没办法在狩猎的过程中起作用，哪怕面对小型野兽也不行，所以才会被狩猎小队拒绝。” 沉默片刻，他又道，“狮壮也不行，说实话，他没有独自逃跑，我真的很意外。” “宽叶止血草！” 顾九黎来不及分析复杂的心情，立刻顺着兔兽人的惊呼看向远处。 平平无奇的野草再次迎风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被装着宽叶止血草的破筐移动，然后顺着筐边的缝隙收紧，向他们藏身的草丛移动。 这是原本在狮壮背上的筐。 “自然能力？”顾九黎竭尽全力的翻找脑海中寥寥无几的知识，试图找到解决危机的办法。 “对，兔白的自然能力，可以控制植物，这里还有两个兔子兽人有自然能力。”黑脸猫目光复杂的看向更加虚弱的兔白，懊恼的垂下头，“可是自然能力都很没用，起码对野兽没用，刚才你也看见了，几乎把那两个兔子兽人消耗虚脱的草叶，只能让尖角冲锋兽短暂的减速。” 兔白抱住装宽叶止血草的筐，用催生的草叶绑在体型最大的巨兔身上，催促道，“趁着尖角冲锋兽的注意力都在狮壮的身上，我们快走！” “那狮壮怎么办？”顾九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谁留下，谁就是陪狮壮一起死！”兔白狠狠咬牙，嘴边渗出的血迹沾上白毛，格外明显。 随着无奈的叹息，细长的兔耳轻轻在圆润的猫头上抚过，“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跟采集队，以后就习惯了。” 黑脸猫怕顾九黎冲动，连忙低头叼住小猫的脖颈，含糊不清的道，“别忘了你要跟过来的时候，答应过狮壮什么。” 尖角冲锋兽总是接连撞断几棵树引起的响声，忽然变换节奏，立刻打破兽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后面的声音......更近了。 顾九黎最后看了眼棕狮狼狈躲避尖角冲锋兽的身影，沉默的跟着黑脸猫和兔白，顺着草丛向前奔跑。 心好像突然变得空荡荡，难受的厉害。 “如果遇到危险，我会拦住野兽，你抓紧时间逃命。必须答应我，你才能跟着。” 这是不久之前，狮壮亲口对他说的话。 尖角冲锋兽似乎也察觉即将抵达的危险，攻击姿态越来越暴躁，狮壮好几次差点没能躲过去，空中散落的狮毛也越来越多。 急速奔跑的顾九黎突然心悸，本能的回过头。 “小心！” 巨大的树冠不偏不倚的朝着兽人逃跑的方向砸过来，慌忙之下，兽人只能各自逃命。 顾九黎即将跃过树冠的瞬间，不幸被随后倒向这边的树枝砸到头，倒进树冠，陷入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不知道过去多久，神志才彻底恢复清醒。 他忍着头痛爬出树冠。 没有棕狮和尖角冲锋兽，没有兽人，好在远处越来越声势浩大的尘土和空中的野兽还在，巧到好处的提醒他，陷入意识昏沉的时间不算久。 顾九黎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犹豫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下意识的放空思维，遵循心中最迫切的念头......回到遇见尖角冲锋兽的位置。 他是路痴，找不到回部落的路。 这是他目前唯一还能顺着沿路的痕迹精准抵达，不用担心走错路的地方。只有回到这里，结合远处空中的野兽，他才能确定左、右的方向。 直觉很准的狮壮告诉他，有安全感的地方在右边。 不用再替他们吸引尖角冲锋兽，狮壮如果还能脱身，说不定也会去那里躲避危险。 怀揣着重新升起的希望，小猫踉跄的脚步越来越快，没想到在遇见尖角冲锋兽的地方，看见完全在预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在这？” 小猫和白兔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陷入沉默。 白兔捡起所有散落的宽叶止血草，头也不回的走向左边，冷声道，“快走，后面的危险马上就会追上来，如果你不想被撕成碎片就不要再想狮壮。” 小猫停在原地，面露犹豫，终于在兔白快要跑出他视线的时候开口，“我觉得狮壮会去右边！” 白兔转身，红色眼睛紧盯小猫，“左边是陡峭的石壁，既能让身姿灵活的兽人最大程度的展现优势，又可以阻挡尖角冲锋兽的脚步。” 面对满脸严肃的白兔，小猫心中发憷，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呐呐道，“可是、狮壮说，他直觉右边更有安全感。” “......” 兔白显然很有在野外行走的经验，总是能带着小猫，恰到好处的绕开无法轻易通过的地方，没走过半步回头路。 她的身体状态却极差，走几步就止不住的闷咳，哪怕隔着厚重的白色绒毛，顾九黎也能看出兔白的脸色很差。 “要不、你吃点止血草？” 虽然没有经过晾干的宽叶止血草，药效会差点，但是兔白这个样子，顾九黎真的很怕对方会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兔白沉默片刻，挑出叶子被蹂.躏得最厉害的宽叶止血草塞进嘴里。然后将剩下的宽叶止血草分出一半，用草叶绑在小猫的身上。 眼见草丛越来越浓密，兔白突然停止奔跑，放缓速度，小心翼翼的前行，哑声道，“小心，已经走到断崖的范围，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踩空，走路时最好能抓着粗壮的植物。” 顾九黎环顾四周，树茂草丰，幽深寂静，阳光鲜少能越过树冠照在地面，远处飞扬的尘土和嚣张的空中野兽也被遮挡大半。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不像会出现断崖的环境。 然而不久之后，顾九黎一脚踩空，猛地下坠，幸亏听了兔白的劝告，另外三只爪爪立刻深嵌泥土，及时稳住身形。 他等着腿软的感觉褪去，小心翼翼的回到崖边，垂头望去，猛地后退，眼底满是惊惧。 幽黑深邃，竟然见不到半分光亮。 黑洞可能就是这样。 卧倒休息的白兔听见动静，抬头看向目光涣散的小猫，“小心些。” 小猫依靠仅存的本能点头，盯着断崖的位置发呆许久，终于找回理智，蹬向断崖边的石头。 石头无声落下......最终也没有再响起落地的声音。 紧贴脑壳的猫耳忽然抖动，再次陷入呆滞的小猫抬起头，眼睛重新恢复神采，低声道，“有树枝折断的声音，尖角冲锋兽！” 棕狮熟悉的身影先出现在小猫的视线里，威风的鬃毛狼狈凌乱，如同被狗啃过，身上更是多出数不清的伤口，有些甚至正在渗血。 随后出现的尖角冲锋兽也没好到哪去，头顶的两只尖角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灰色的头皮也多处暗沉的痕迹，分不清是谁的血迹。 棕狮显然知道断崖的厉害，宁愿身上再多几道伤口也坚持与小猫和白兔所在的位置，保持固定的距离。 没有生命危险，绝不靠近。 顾九黎观察片刻，低声与兔白说了几句话，确定他的猜想。然后小心翼翼的顺着断崖边缘向远处爬行。 他揪出视线内所有带颜色的草，回到兔白的身边，紧张的观察兔白的反应。 兔白虽然掌握自然能力，可以操纵草木，但是有很大的局限性。 除非真正的尝试，否则她也不知道，哪种植物会被她的能力影响。 比如随处可见的野草可以瞬间成长，宽叶止血草却完全不受任何干扰。 “狮壮！往那边跑！兔白催生了红色的长草在崖边，记得及时拐弯！”小猫双爪高举红色的草叶，站在树枝上朝动作逐渐缓慢的棕狮呼喊。 棕狮又一次躲开尖角冲锋兽，代价是狠狠的砸向地面，疼得泪水止不住的顺着眼眶落下，耳边甚至响起幻......不对，好像不是幻觉。 狮壮猛地抬起头，来不及表达震惊和感动，立刻朝小猫的尾巴指向的位置移动。 平时近在咫尺的距离，如今却因为尖角冲锋兽的存在，像是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察觉到身后的风声变化，狮壮立刻改变方向，不得不朝与崖边完全相反的地方跑，然后再慢慢的寻找冲向他真正目标的机会。 正是因为尖角冲锋兽的干扰，他才会比小猫和兔白迟到许久才赶来这边。 以身上又添十几道伤痕的代价，狮壮终于摸清更换环境之后，尖角冲锋兽的攻击习惯。 他在即将被顶到腹部的瞬间，踩着灰皮野兽的尖角借力，跳向尖角冲锋兽的身后，朝小猫提醒他的方向狂奔，全神贯注的寻找兔白催生的红色长草。 在那里！ 像是怕他看不见，红色长草不仅比周围的绿草高出半截，数量也非常可观。 狮壮在身后接连不断的碰撞声中全力冲刺，然后提前改变方向，尖锐的爪尖深入树干，满脸笑意的看向尖角冲锋兽......已经没有尖角冲锋兽，但是有新的惊喜。 不，不是惊喜，是让狮绝望的惊吓。 尖角冲锋兽并非死于顾九黎灵机一动，狮壮的绝地反击。 追着戏耍它的棕狮转身之前，它又撞断几颗大树，猝不及防的与身后拖着蓝色尾羽的野兽面对面。 蓝羽两蹄兽慌不择路，尖角冲锋兽满心怒气。 经过短暂的呆滞，它们不约而同的选择继续向前冲。 前者命丧当场，后者解气的同时，代替蓝羽两蹄兽，成为将蓝羽两蹄兽吓得慌不择路的罪魁祸首——巨型石林兽的猎物。 瞬间变成......肉饼。 不用兔白再解释巨型石林兽的特点，光是看对方如同数块巨石拼接的外表和上面斑驳的血迹，顾九黎也能猜到。 这就是最开始吓得狮壮瑟瑟发抖的罪魁祸首。 只怪这里的树木过于密集，尖角冲锋兽又总是连续撞断几棵树才会停下。他们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如何让狮壮从尖角冲锋兽锲而不舍的追击中脱身，竟然未曾留意，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强烈。 021 面对尖角冲锋兽，顾九黎尚且能生出搏一搏的念头，认为狮壮加上其他有巨兽形态的兽人，未必不能战胜尖角冲锋兽。 然而面对巨型石林兽......小猫只觉得昂头角度近乎后仰的脖子，异常酸疼，非常想团成毛球，逃避现实。 最好一觉醒来，他还在白狮毛绒绒的怀抱里，马上就能吃到香飘十里的烤肉。 无论兽人的心情如何震撼绝望，巨型石林兽都不会因此停下脚步。 缺乏情感的异瞳甚至没有因为中型野兽的接连死亡，稍作停留，立刻投向长得格外浓密，以至于遮挡它视线的树。 毛发完全炸成球形的小猫，灵活躲过砸向他的断木，跑到满脸绝望的兔白面前，眼睛亮得惊人，“能不能催生可以随时缩短的藤蔓，需要有足够的韧性，能够承受狮壮的重量。” 虽然按照巨型石林兽的路线，迟早会掉下深不见底的断崖。期间他们如果表现的足够安静无害，未必会引起巨型石林兽的注意。 但是继续任由巨型石林兽肆无忌惮的破坏树荫，等到追在巨型石林兽身后的空中野兽赶到这里。没有浓密的树冠做遮挡，他们依旧会变成野兽的猎物。 兔白已经无法再克制兔兽人的本能，颤抖着摇头，“我没、没试过。” “那就现在试！” 顾九黎完全忘记，面对陌生人的胆怯，说完这句话，立刻去找狮壮，顺便收集视线之内的藤蔓，卷在腿上，方便带给兔白，为兔白提供思路。 狮壮躲在兔白催生的红色长草附近，脑袋完全埋进红色草丛里，只给顾九黎看颤抖的狮屁股...... 顾九黎的呼吸停滞片刻，莫名其妙的带入狮壮的狮爸、狮妈，忽然觉得爪子痒得厉害。身体仿佛被本能支配，锋利的爪尖几乎挥出残影。 “喵~嗷呜！” 只是掉了几根毛的狮屁股狠狠颤抖。 狮壮泪眼朦胧的转过头，抬爪想要抱住小猫，哽咽道，“快来我怀里躲着，有我挡着，你的尸体能保存的完整些，如果运气好或许不会变成食物。” “你不能总想着死。”小猫用力瞪大眼睛，尽可能的表现冷漠，“你要保护我和兔白，尤其是我，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建议，我不会离开部落。” 除此之外，他委实想不到其他办法，能快速有效的让狮壮振作。 事实证明，如果立竿见影的治病也是天赋，那么顾九黎可能是天赋加满的命运之子。 棕狮似乎没想到，小猫会对他说出如此严厉的指责，眼中的泪水顿时流淌的更加顺畅。 然而......支撑他站起来的腿，没抖。 顾九黎见状，高悬的心缓缓落下，故作冷漠的转身，示意棕狮跟上。 这就是PUA？ 有点神奇。 不愧是书中高深莫测，只能记载皮毛的学问。 自从巨型石林兽出现，兔白就彻底没办法再掩饰，属于兔兽人天生的胆小。 小猫带着棕狮回到她身边时，两只细长的兔耳已经完全倒扣，骨相优越却遍布细小疤痕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以至于她催生的植物也很奇怪，时宽时窄。哪怕只是自然垂落也会让人担心，会不会忽然被风吹断。 顾九黎低头看向如同戴着白手套似的猫爪。 好像有点不合群。 可是明明还有希望，怎么能因为惧怕放弃？ 小猫闭上眼睛，狠狠的咬在兔白的小腿。鲜血顺着獠牙落下，绿色的兽瞳凶狠锐利，“如果你采集的时候没有走出狮吼的范围，我们现在已经回部落了，你害得狮壮还不够惨吗？等会草绳就是狮壮的命，你......” “啊！” 顾九黎的话还没说完，兔白突然双手捂脸，发出崩溃的嚎叫。 小猫愣住，眼中浮现慌乱，勉强记住无情pua大师的猫设，没有听从本能向狮壮求救，戴着白手套的猫爪却悄无声息的炸开。 狮壮同样满脸慌乱，“我不怪你，选择带更多的宽叶止血草回部落也是我的决定，不能全......唔唔唔！” 顾九黎原本只是想捂住狮壮的嘴，没想到塞给狮壮满嘴的土。 因为紧张茫然的情绪作祟，猫爪下意识的更加用力。小猫呲着牙，恶狠狠的道，“我不管，我没有同意你们的决定，你们要对我的命负责！” 兔白沉默的放下手，然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红色瞳孔平波无澜，骨相极美的手也彻底恢复平稳，眨眼的功夫，催生出与小猫的灰白长尾几乎一模一样的藤蔓。 “可以吗？”她看向凶神恶煞的小猫。 顾九黎几不可见的后退半步，非常不想承认，他没被巨型石林兽吓哭，现在面对状态明显不太对劲的兔白，眼皮却在发抖。 “啊？” 听见这茫然的小奶音，小猫立刻闭上嘴，抬爪按住藤蔓，言简意赅，“用力拽。” 突如其来的巨力让顾九黎大惊失色，彻底失去表情管理，连忙四爪并用。 “喵？！” 好在棕色的狮爪及时援助，默默踩上藤蔓的尾端，小猫才没被掀得四脚朝天。 “能不能瞬间收缩，绑住从巨狮形态变成人形的狮壮？”顾九黎用爪子轻划藤蔓，非常满意没留下任何痕迹，补充道，“狮壮也会抓住藤蔓，主要是承受狮壮坠崖瞬间的重量。” 为避免狮壮打算顺着藤蔓爬上来的时候，倒霉的被巨型石林兽砸下去，狮壮必须竭尽全力的向前冲。 即使可以在降落的途中变回人形，减轻重量，速度对惯性的影响，也是对藤蔓韧性的极大考验。 可惜，兔白最后给出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随着周边的树越来越少，阳光逐渐吞噬树荫，所有人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顾九黎犹豫许久，终究是莫名的畏惧占据上风，面不改色的贴在棕狮耳边扯谎，“狮白偷偷告诉我，他非常喜欢弟弟......想、想在现在住山洞旁边，给弟弟挖个紧挨着的山洞。你如果没回来，他肯定会遗憾后悔，说不定还会特意躲着人，像你刚才藏在红叶草丛那样偷偷地哭。” 这么容易被PUA的傻狮子，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 “真的？我可以挨着哥哥挖山洞？！”沉重已久的狮脸，重新浮现笑容，狮壮兴高采烈的挥爪，连声道，“不用哥哥动爪，我自己挖！回部落，立刻开挖，五天、不，最多三天，我肯定能住进去！” 怀揣对未来的美好期盼，雄狮斗志昂扬，看向巨型石林兽的目光......充满惧怕，不仅毛绒绒的耳朵紧贴头皮，尾巴更是不见踪影。 顾九黎眼中浮现不忍，强行让自己狠下心，用爪尖轻怼棕狮的皮毛，“快去，我和兔白的小命，全看你的表现，狮白也等着和你做邻居。” 棕狮呲牙，表情突然凶狠，不留余力的冲向，挥手间撂倒成片树荫的巨型石林兽。 主动挑衅的活物，立刻吸引巨型石林兽的目光。 巨型石林兽的体型，哪怕是在大型野兽中也是近乎‘巨人’的存在。行动缓慢在它身上，根本就不算缺点。 棕狮不顾后果的爆发体力，追求速度，依旧无法逃出巨型石林兽的阴影， 这还是巨型石林兽偶尔会主动停下脚步，折断树干丢向棕狮，试图以此阻拦猎物的逃跑。 棕狮的四爪，同时落在红叶草丛的瞬间，早就藏在里面的灰色藤蔓紧紧缠上棕狮的腰。 小猫叼着灰色藤蔓的另一边，向与棕狮截然相反的方向跑，缠上所剩无几的树干，绕圈，然后再跑向下一棵树。 棕狮以最勇敢的姿态，闭眼起跳。 巨型石林兽紧跟其后，一脚踩空。 灰色藤蔓瞬间紧绷，在搅断树干之后断裂，尾端冲向崖边。 几件事同时发生，顾九黎和兔白甚至来不及去崖边看，已经坠落的胆小狮有没有被巨型石林兽砸中，只能拼尽全力的冲向灰色藤蔓的断尾。 “喵！” “抓住！” 小猫和白发女兽人被藤蔓一路拖行，直至崖边才勉强稳住身形。 本就布满伤痕的手变得血肉模糊，依稀能看见白骨所在的位置。顾九黎同样满嘴血腥，清晰的感觉到獠牙正在随着藤蔓晃动。 此时此刻，他们却顾不上这点小事，用尽全力固定灰色藤蔓，目光炯炯的盯着断崖边缘。 即使还没看见狮壮爬上来，他们也知道，狮壮不仅抓住藤蔓，同时也成功的躲开，跌落的巨型石林兽。 “兔白，崖边的藤蔓边缘有磨损，能不能修补？” 双马尾早就散开的兔兽人悄无声息的闭上眼睛，血肉模糊的双手依旧紧握。 小猫见状，艰难的改变姿势，四爪同时踩住灰色藤蔓，然后试探着松口，小心翼翼的朝崖边移动。 不久之后，边缘已经散开的灰色藤蔓和断崖之间，层层叠叠的垫上红色长草。 小猫勇敢探头。 隐约看见棕发狮耳的男人腰间系着灰色藤蔓，爪尖深入石壁，快速向上移动。 顾九黎脸上还没来得及彻底散开的笑意，在听见尖鸣的瞬间彻底凝固。 他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巨型石林兽坠崖时顺便将崖边的树折断大半，以至于他能清晰的看见数不清的空中野兽正在靠近。 努力攀爬的狮壮也发现异常，昂头怒吼，“你们回树荫里，不要管我！” 毛绒绒的猫脸浮现挣扎。 顾九黎再次探头，确定狮壮现在全靠爪尖向上攀爬，已经不再依赖灰色藤蔓，试探着松开爪爪，然后回到兔白的身边。 他不知道怎么让已经失去意识的兔白松手，才不会导致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再次受到伤害，干脆用爪尖划断藤蔓。然后忍着惧怕和痛苦，叼住兔白的耳朵，踉跄着将对方拖进树荫深处。 做完这些，顾九黎立刻回到崖边，脊背紧绷成弓，目光警惕的盯着树冠之间的缺口，等待狮壮爬上来。 空中的野兽轻易不会放弃天生的优势，落在地上。 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然而就在顾九黎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他的视线忽然对上冷漠暴躁的异瞳，熟悉的危机感立刻蔓延全身，让小猫遵循本能发出怒吼。 “喵呜！” 顾九黎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突然出现的空中野兽是什么模样，锋利的爪尖已经近在咫尺。 为躲避致命危险，小猫只能原地起跳。 没想到这样的动作，正合经验丰富的空中捕食者心意。 随着空中捕食者变换姿势，尖锐的鸟嘴瞬间抵达小猫脆弱的脖颈，残暴的异瞳竟然恰到好处的浮现类似满意的情绪。 关键时刻，狮壮顺着断崖边缘冒头，雄狮凶狠的冲向志得意满的空中捕食者，正中脖颈要害。 然而棕狮同样受到影响，下落的地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他在慌乱之中重新变回人形，可是他手腕所系的灰色藤蔓，另一端已经没有人。 又有空中捕食者发现树荫的空隙，异瞳立刻锁定看上去最容易捕获的小猫。 “狮壮！” 狩猎小队收到薮猫兄弟的报信，顺着草木被野兽肆意破坏的痕迹找到这里，忽然听见撕心裂肺的呼唤，急切的脚步瞬间凝滞，瞳孔无声放大，蔓延恐惧和悲痛。 只有领头的白狮不仅没有犹豫，反而彻底爆发速度，冲进对兽人危险重重的断崖区。 面前是即将重新跌回崖底的狮壮，身后是不怀好意的空中野兽。 顾九黎目光茫然，仿佛又回到刚从星网得知，所在的星球即将被人道主义毁灭的时候。 他清醒的冲向狮壮，既决绝又遗憾。 一个人等死好寂寞，这次至少有人陪他。 可惜不能和狮白...... 肩膀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面前是如同黑洞的深渊，金色兽瞳正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绝望、诧异、呆滞、惊喜，各种情绪交替出现。 身后的剧痛迟迟未至，反而响起痛苦的哀鸣。 顾九黎目光定定的凝视在光与暗的交界，相握的手，后知后觉的想通因果。 他变回人形。 抓住了狮壮。 空中野兽...... 在绝对的明暗对比下，白得几乎发光的第三只手出现，牢牢握住顾九黎几乎失去知觉的手。 很暖。 顾九黎像是被冻傻的蠢东西，本能的向突然靠近的热源依偎。 很久之后，他才彻底挣脱束缚思维的恐惧。 他是谁，他在哪，发生了什么。 纤长的灰色睫毛缓慢的恢复眨动。 狮壮变回兽形，精疲力尽的摊成猫饼，任由围着他的兽人，敷衍的翻看他的伤口，不以为然的说‘没什么事’。 白发女兽人被放在兽人中间，身姿矫健的女兽人满脸心疼，小心翼翼的用宽叶止血草为血肉模糊的手敷药。 树荫的空隙，正有六只威武健壮的巨狮看守，旁边随意堆叠至少五只已经没有气息的空中野兽。其中两只永远的失去脑袋，熟悉的一击致命。 顾九黎收紧双臂，恨不得能彻底融入令他安心的热源，积攒已久的泪水如同脱线的珠串，止不住的掉落。 感受到脖颈的湿润，狮白本就不算自然的坐姿彻底僵硬，犹豫半晌，生疏的抬起手臂，轻轻抚摸怀里毛绒绒的灰脑袋。 “没事，我在。” 哭声短暂停顿，然后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