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短命大佬的美人老婆》 重回 “娇娇,我这辈子最大遗憾,就是当初你大姨给我做媒的那些对象里没有你.....”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找咱大姨,让她为我们安排相看。” “好了,你不要说那会儿你可能还没成年,没到十八了,没有关系,就算被骂畜生,我也一定要及早认识你,再慢慢等你成年的。” 花开得正盛的桃林里,风起,粉白花雨飘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唇边轻勾笑说着,须臾,他又抬眸凝着女人问她: “你呢?如果有下辈子,你会来找我吗?” “会吗?娇娇,你会吗?” 连日来的化疗消耗侵蚀了男人的身体,高大挺拔的身躯如今形销骨立,不得不蜗在轮椅里,面容更消瘦疲惫,但那双凝望女人的眼,依然专注深情。 对上这样一双眼,心里的话便情不自禁吐露:“我会.....” 我会。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口,陆娇慢慢睁开了眼。 昨晚回来太晚,太累,钢窗的雪青色花布帘没拉上,这会儿外面刺目晒人的光照进来,刺得人眼泪出来,偏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再睁眼,头顶是刷黑漆的老式吊灯,几面白石灰墙上贴满了米雪邓丽君画报,远处刷黑漆雕花立柜上摆放着老式笨重的录音机,边上是堆叠成堆的磁带和碟片,是她十八岁前最喜欢的东西。 看着这些充满年代感和久远记忆里的东西,陆娇神色怔怔,她有些分辨不出梦里梦外,哪个才是真实。 “娇娇,陆娇?” “起来了没?开门!” 房门被拍响,老式的木门厚重,这会儿却被拍得轻轻颤起,足可见拍门人的用力和急切。 陆娇眼波微动,懒躺片刻,她起身去开了门。 “几点了你才起,我这些日子没过来你都睡到这时候?” “不是开学要复读?一天不看下书的?” 边丽兰走进来,看一眼陆娇睡得皱巴巴的棉质睡裙,还有那头还没来得及打理散在身前的秀丽长发,她眉头一皱,训道。 边丽兰在电台当播音,她是爱打扮的人,一头时下港台明星最流行的卷发,穿米黄色真丝飘带衬衫,上面印着大朵大朵开得妍丽的木芙蓉,下身一条橘红色一步裙,配尖头高跟鞋,肩上挎一个老花小包,身上一股好闻的玉兰香,三十六的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摩登时尚,美艳婀娜。 回来已经半个多月,再看到三十年前,风华正好的边丽兰,陆娇心里依然不解,她爸陆正海为什么会眼瞎放弃这样一个大美人去出轨的。 解玉香那女人长相普通,唯一有的只一副小鸟依人梨花带雨姿态,多年后,她身材发福,小鸟依人也装不出来了,顶多算一朵劣品白莲花。 “妈妈。”像没听出边丽兰先前话里的苛责,陆娇软声喊了她。 “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刚睡醒,加上头一晚在火车上吹风着了凉,她嗓音有些哑,却半点不减属于少女的甜糯,刚被眼泪洗过的眼蒙着一层水光,湿漉漉的,眼尾洇一抹湿红,娇靥如花,清媚纯稚。 看着这样的女儿,边丽兰唇角动了动,终究没舍得再苛责。 “陆正海把你户口和新的身份证办下来了,你收拾下,我们去把房子过户了,快一些,他在房管处等我们。” 边丽兰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塑封身份证和两个红壳本,打开其中一个红壳本看一眼,把户主是陆娇的那一本连带身份证一起递给了陆娇。 “呐,好好收着,别弄丢了,等下就要用到。” 陆娇伸手接过,垂眸看了眼,这个时候的身份证还是黑白的,上面的照片是她先前高考时照的寸照,青涩土气,不过比起她现在用的那张又好很多,出生那里也变更了,提前两年生,原本的十七成了十九,今后办什么事都能便利很多,至少不用再借别人的身份证了。 这是凭白大两岁的又一好处。 陆娇指腹轻划过出生那一行,微扯了扯唇角,抬眼瞥见边丽兰包里的护照和里面夹杂的东西,她神色微顿,问道: “你护照弄好了?要走了?” 边丽兰放户口本的手乱了下,到底没瞒她,“嗯,下午一点的飞机,斯伟他母亲那边疾病加重,没法再等了。” 斯伟,边丽兰现在的男朋友。 八八年,改开已经十年,部分胆大的人抓住这一波小富了一把。 陆娇的爸陆正海便是其中之一,八一年的时候他受不了别人给他穿小鞋的气,辞了铁饭碗和人去跑船,几年后攒下一笔钱开了一个玻璃厂。 吃第一波红利的关系,玻璃厂几乎日挣斗金,陆娇家成了海市小富的人物,住的地方从原来的筒子楼搬到了复兴路这边的小洋楼里。 按理说该是最幸福和美的局面。 只可惜男人有钱就变坏,陆万海出轨了。 厌倦了当初被父母逼着结下的这段婚姻,重遇白月光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出了轨。 边丽兰是当初爹妈偏心,她就直接断绝关系的女人,陆正海出轨,她不甘示弱,也自己另找起来。 她长得漂亮,人也上进有能力,自学英语,很快认识了一个归国华侨。 两个多月前,陆正海外面那女人怀孕了,边丽兰男朋友这边母亲病重,想见一面儿子新找的媳妇儿,两人便闹起了离婚。 两个人感情早就破裂了,离婚是迟早的事,唯一的问题是两人十七岁的女儿陆娇没办法安顿。 如今计划生育实施严格,陆正海情人解玉香是体制内人员,想生下肚子里那个已经确定的男婴,他们两人名下都不能有孩子。 为了这,解玉香没要自己那边还在上高二的儿子,同理,陆正海也不能要陆娇,她只能跟着边丽兰。 但边丽兰要随男朋友出国,而她男朋友那边自家有小孩儿,也不想给别人养孩子,不同意边丽兰要陆娇抚养权。 边丽兰自己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陆正海,双方就为这个事情闹起来,到快掀屋顶的程度。 就这么闹了小半个月,陆娇站了出来,主动说要独立一个人生活,只希望家里这栋承载他们家生活记忆的房子能给她,再给她一笔足够她复读和今后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到底是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尤其陆娇还因为父母离婚的事,高考发挥失常落榜了,陆正海和边丽兰愧疚,加上也想尽快解决这个事,迫不及待同意了下来。 到如今,只等房子落户到陆娇头上,这一家三口便要正式分道扬镳了。 “娇娇,妈妈......” 这一场鸡飞狗跳的婚姻,边丽兰早受够了,离婚对她是解脱,出国更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唯一愧疚的只有陆娇这个女儿,她手捏着包带,看着陆娇欲言又止。 “下午一点飞机,没几个小时了,那我们抓点紧。” 陆娇没让边丽兰把话说下去,她扯扯唇角,笑看向边丽兰说道。 “妈妈,你先下楼等我吧,我很快下来。” 陆娇什么也没说,什么不满情绪都没露,还努力朝边丽兰笑了笑,落在边丽兰眼里她就是在故作坚强。 边丽兰心里更愧疚,但她也不知道她能再做什么,她沉默一瞬,道:“嗯,那行,我楼下等你。” 边丽兰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高跟鞋踩在楼梯地板的声音哒哒作响,渐渐变远。 陆娇看一眼恢复空荡的楼梯口,不在意的笑笑,去了边上卫生间洗漱。 赶时间,陆娇没让边丽兰等太久,她在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刷了牙,再出来换了身衣裳,拿发带随意扎好头发,便拎过她床上的军绿色大布包下了楼。 她没穿边丽兰以前给她买的那些少女洋装,普通的白衬衫黑色裤子,再加上那个大布包,整个人透着土气。 边丽兰是精致惯了的人,她看一眼陆娇的穿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忍住了没说,道一声走吧,先一步出去了。 八月的海市像个大闷炉,太阳热晒,哪怕还是上午,地面温度也很高,热气层层蒸上来,吹着的风都是热风。 哪怕走林荫小道,也感觉闷晒,边丽兰受不了热,走出去没多久就拦了辆的士。 还是自行车叮铃铃遍街响的年代,私家车的士都不多,一路畅行,加上房管所本身也不算远,两脚油门的功夫,就到了。 不是后世那种高楼,如今的房管所还只是一栋小三层的房子,顶上几个烫金大字,下面挂了一个木牌牌,质朴有年代味儿。 进去大厅,就看到穿着灰色衬衫短袖,腋下夹一个黑色公文包,正在边上打电话的陆正海。 陆正海这会儿还没发福得厉害,老板肚不明显,人又高大,有那么几分气势,瞥眼看到陆娇她们,他几句话说完挂了电话。 “怎么这么晚?” 这时候房管所的大厅没有装空调,顶上只一老式吊扇在慢悠转着,这边又是上午当晒的时候,陆正海怕热,闷出了一身汗,脾气也出来了。 边丽兰从来不忍他,当场怼回去: “晚什么晚,我等下的飞机都没急你急什么?” “急着回家生孩子?解玉香肚子里的货这么快就能卸了?” “你!” 陆正海对边丽兰这个前妻,他从前就不喜欢她的泼辣,现在离婚了更不喜欢,他想发火,但注意到边上的陆娇,他心里暗骂一声泼妇,忍了忍道: “黄主任在等着,先办手续。” 这是大家今天来的目的,边丽兰没再说什么,陪着一道去了办公室。 先前就打过招呼,加上证件齐全,没多久,房产变更手续就办好了,边丽兰伸手从陆正海手里把房本夺过来,递给了陆娇。 “这套房子是你这个没良心爹给你的唯一东西,收好了。” 边丽兰没顾及还在房管所,当着人面直接说的这话,陆正海脸色又沉了沉,顾及着还有人在,他压着气,没说什么,但出来房管所,他就再没看过边丽兰和陆娇,去开了那辆黑色皇冠就自己走了。 边丽兰想让他送陆娇回去的,结果转头只看到留下的一地尾气,她气得不行。 “册那!这个死没良心的,真是手续办完就彻底翻脸了,送女儿一程都不愿意,比后爹还不如......” 边丽兰骂起陆正海来,刻薄的话骂不完,陆娇前世听过太多,早听腻听厌了。 对陆正海那个爹,她现有的深刻记忆只有她上门跪下求他,却被他灌了药送到袁璟床上,和后来他出事,要她找顾遇帮忙摆平,她不愿意,他狂骂不休,各种诅咒的狰狞。 她表情冷淡,抬手看一眼手上时间,很快打断了边丽兰:“十点多了。” 边丽兰还要赶飞机,闻言一滞,她看向陆娇,神色微微不自在:“娇娇,我和你斯伟叔叔约好十点半碰面......” 陆娇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抬眼看向边丽兰神色如常道:“那妈妈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这边离家也不远。” 女儿太过懂事,似乎经历父母离婚,她一下长大了,符合了户口本上给她改的年纪。 她也确实要独立生活了,她爸不喜欢她,现在一心想着那女人肚子里那个,更不会管她。 而她和娘家关系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唯一亲近的大姐远在余暨指望不上,今后一切只能靠娇娇自己。 边丽兰心里不是滋味,她张嘴想说什么,但这时恰好有一辆的士过来,她赶紧抬手拦了下来。 “那,妈妈走了,娇娇,你照顾好自己。” 陆娇看一眼边丽兰身后的的士,她笑着点点头:“嗯,我会的。” 十七八的姑娘,笑容清浅明丽,阳光下耀眼灼目,边丽兰感觉心口被烫了下。 各种愧疚突然似狂掀而来的海浪袭向她,再加上迟来的离别愁绪,她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娇娇。” 陆娇眼瞭轻颤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微蜷,片刻,她终是轻声应了,迟疑一瞬,她上前抱了抱边丽兰,抬手给她擦了擦泪。 边丽兰脸上画着妆,担心给她擦花了,陆娇并没有用力,只指背轻轻一揩。 “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是,要幸福!” 要幸福。 三个字一下戳中边丽兰。 她自我惯了,爱自己更多。 对陆娇这个女儿,当初生下来是为了从婆婆手里换取一份工作,她一直骂陆正海不负责任,但她对陆娇实际也没怎么管过。 而陆娇从小懂事,是真真切切的贴心棉袄,总是让她慰藉更多。 边丽兰心里越发愧疚,也更不舍得,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她忍不住道: “娇娇,你,你好好复习,学好英语,等妈妈那边稳定下来,等我......” 边丽兰说了许多,大概都是想等她安定下来,想办法接陆娇过去。 陆娇没就这事发表什么看法,她只耐心听她说完,笑回了句:“妈妈,你不用管我,你幸福就好了,我会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上车吧。”陆娇说着,主动过去给她打开了车门。 “再见,妈妈。” 希望这辈子得偿所愿的你能幸福。 看着开远渐渐消失不见的士,陆娇抬手擦了下眼角。 去找他 “六万块,全部卖出,谢谢。” 离开房管所,陆娇打车到了工商银行国债交易柜台,看柜台没有人,把她包里的国库券全部拿出来递了过去。 半个多月前她去墓地看顾遇,回来路上突然心悸晕倒,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当时陆正海和边丽兰正为她归属问题大打出手。 不同于上辈子那时候的无措绝望,只知哭求。 这一次,她冷静看着两个人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打得精疲力尽要鱼死网破的时候,她主动站出来表明愿意独自生活,给了僵持不下的两个人一个台阶,又劝得边丽兰松动,没再坚持要玻璃厂的股份,选择拿家里所有存款。 陆正海高兴惨了,担心边丽兰反悔,他给陆娇赡养费的时候尤其痛快,当时就从公文包里把他收到的三万块货款支票给了她。 当天下午,她哄了边丽兰身份证,到银行把三万块支票兑出来,就找了上辈子帮过她们的隔壁王奶奶家在修车厂上班的吴叔,一起开着她家里那辆陆正海废弃不要的小破货车去了边上的徽城。 按96一张的价格买了三十二张国债,之后又回来海市这边,到各个国债交易点把三十二张国债以一百一十三的价格分散卖了出去。 八八年杨百万的故事是她当年打工那会儿听多了的,重生回来,她没有放过这个赚快钱机会。 半个多月以来,她借着边丽兰那边办理离职和出国没空过来,陆正海不管她的机会,和吴叔两个不眠不休往返徽城郑城海市连续五六回,原来陆正海给她的三万到如今已经翻了翻。 如果继续下去,她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杨百万。 不过这也就想想了。 这半个多月,她和吴叔每次出门都像在钢丝弦上走,提着脑袋过日子,乔装打扮不够,中途还不敢轻易下车,吃喝拉撒都在车上,一旦注意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像受惊的鸟,慌得立马发动车跑路。 但即便他们这么小心,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盯上了。 昨天要不是她偷听到那群混子谈话溜得快,没准儿已经丢财丧了命。 昨晚她和吴叔平安到家,就说好散伙的事了。 快钱能挣一波就够了,她不贪心。 况且,她还得抓紧去找顾遇。 上辈子那男人一直念叨他没能早点遇到她,心疼她受苦太多年,更自卑自己不是头婚,年纪还大她许多。 她却没告诉过他,她更心疼他被亲人背叛,背上“杀妻”罪名被冤入狱两年。 她时常想,要是当初顾遇没有被陷害,他的事业没有中途折断,他大概不会那么辛苦,不会应酬喝酒到胃穿孔,后面更不会得癌,那么早早的就离开了她。 “六万块,确定全部卖出吗?” 国债放开不记名买进卖出已经三个多月,这段时间听到风声的人越来越多,前往柜台大额交易的人也多起来,陆娇的六万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工作人员接下国库券透过窗口看了她一眼。 “嗯,全部卖出,这是我爸厂里收回来的货款,我这里马上要嫁人了,他让我兑出来买嫁妆,麻烦你快些哦,我还约了我对象,得去找他......”陆娇回神,眼也不眨的笑说道。 陆娇神情镇定,带着不谙世事般天真,加上那张过分漂亮细嫩一看就像家里娇养出来的脸蛋,哪怕她穿着不算洋气,工作人员也再没了疑虑,很快给她把钱兑了。 陆娇运气好,前两天刚跌到一百一以下的国债今天回升许多,六万的国债按一百一十四的价格卖出,拿到手里六万八千四百块。 第四版刚出炉的百元票子整六摞,再加零散一沓,堆叠在一块儿惹眼得很。 工作人员看着都禁不住眼热,这年头海市普通员工工资才一百多一个月,家里能拿出六万多块给孩子做嫁妆,绝对是富贵人家了。 “收好啊,新婚快乐。”工作人员看着陆娇那张殊艳的脸,忍不住说了句。 “嗯,谢谢。” 陆娇回一句,拿了麻布口袋出来把钱装进去,再放进了她随身斜跨的包里。 海市刚经过一波严打,安全很多,但财帛动人心,为以防有盯梢的,陆娇出来银行,快步去了公交站台,恰有辆公共汽车过来,她也没看是哪路车,直接上了车。 万幸没有人尾随她一起上车,陆娇短暂的松了口气。 中午公交车上没什么人,还有空座位,但陆娇也没多在车上停留,两个站过去,她在还算热闹的街道下了车,之后拦了的士打车回家拿行李。 这半个月来,陆娇不去徽城和郑城的闲暇时间都在打包行李,她一早打算好的,等房子一过户,边丽兰出国离开,她就出发去余暨大姨家。 上辈子她和顾遇相识在十年后,对他前面十年的经历她知道个大概,但他那十年搬家过许多次,还经常各地到处跑,她没办法确定他这会儿具体住哪儿。 她只知道他现在在余暨,他小婶和她大姨同在麻纺厂上过班,她大姨还在这段时间给他安排过相看,所以她要找到顾遇,只能去大姨家后再慢慢寻。 从海市到余暨的车每天两班,陆娇拿了行李打车到火车站刚好赶趟,买到下午一点那班的硬座。 八十年代的火车,封闭,拥挤,没有空调和通风,一上车一股各种混杂的酸臭味扑鼻而来,陆娇已经许多年没经历这样的环境,屏息许久才慢慢适应。 苦熬半天硬座,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被夜色覆盖,陆娇背上破旧大帆布背袋鼓囊囊一包,再手里拎着旧皮箱子下了火车。 昏黄路灯亮起,站台外停靠一排拉人的三轮车和零星几辆出租,车夫正四处询问有没有要坐车的人。 陆娇挑了辆出租车走过去,确认好车牌她上了车,用一口流利的余暨话和的士师傅说道: “师傅,到麻纺一厂老家属院。” —— 天彻底暗下来,麻纺一厂老家属院边丽芳家一家子正围桌吃晚饭。 边丽芳节省,大儿子叶岺带着小女儿叶妮回乡下看老人了,就她和丈夫还有小儿子叶小俊在家,晚饭她烧得简单,只一盘掺水煸炒的四季豆和一盘辣椒炒咸菜。 叶小俊许久没吃过好菜,天气又热,看到桌上的饭菜他一脸菜色,夹一筷四季豆吃进嘴,他忍不住嗷的一声叫起来。 “妈,你今天烧的菜没放盐啊?还有,我下午弄回来的鱼呢?你干嘛不给煎了,每天吃咸菜土豆四季豆,我都快吐了!” “哪里没放了?大夏天你要吃多咸,盐罐子给你行不行?还有,咱家就这个条件,你爱吃不吃!” 边丽芳刚拿起筷子,她今天有点心神不宁的,被儿子吼得她心狠一跳,筷子都掉桌上了,她看一眼空落落的手,心里更烦,虎下脸训道。 “老娘还不想伺候你,这热的天,煮一回饭像又进纺纱车间滚过一趟,澡都白洗了……” “保卫科那边下午遇到桩事,我回来晚了,明天我早点回来,我来烧饭。” 叶军山是疼妻子的人,听到老妻的话,他立马道,又看向叶小俊:“你妈上班辛苦,能做饭你都该感恩了,想吃好的自己学会烧饭!” 老爸一发火,叶小俊顿时不敢吭声,他苦着脸夹着四季豆去沾一点边上的酱油,继续吃了。 正吃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喊:“丽芳,边丽芳,你家来客人了!” “是楼下吴婆婆在喊,来客人了?这么晚了,谁呀?” 叶小俊听出声音,好奇的问道,边丽芳也纳闷,她回一句外面来了,起身赶紧出去了,走到门口,人就愣住了。 “娇,娇娇......” 二楼楼道口,陆娇拎着老旧皮箱子上来,听到那声微愣的喊,她下意识抬头,看到边丽芳,她眼一红,鼻尖酸着回:“嗯,大姨,是我。” “天爷!” “你这孩子咋来的,自己一个人吗?” 确定是陆娇,边丽芳几步过去接下陆娇手里的箱子,又急急的拉过她仔细看过,生怕她路上受了委屈伤害。 “你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叫你姨父去接你啊,火车上多乱啊!” “我想你们了嘛,就来了。”陆娇红着眼笑回了一句。 上辈子陆娇重生前,边丽芳已经去世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大姨对她的关切着急了,陆娇心绪翻滚得厉害,她没忍住,又伸手去抱住了边丽芳。 “大姨,娇娇真的好想你啊。” 陆娇依赖明显,边丽芳听得心都快化了,这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赶紧抬手轻轻拍陆娇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 “好了,大姨也想我们娇娇呢。” “进屋说吧,娇娇赶路肯定累了。” 这时候叶军山叶小俊也出来了,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叶军山过去接了陆娇背着的大背包,说道。 “对对,先进屋。” 边丽芳听到叶军山的话回过神,赶紧拉了陆娇进屋,一面又问她: “这个点,娇娇你下了火车就过来的吗?那还没吃饭吧?” 边丽芳说着,不等陆娇回,又径直道:“你先歇会儿,大姨给你煮两个糖水蛋去。” “不忙,大姨,你们先吃饭吧。” 陆娇伸手拉住边丽芳,看一眼屋子里四方桌上摆着的饭菜说道。 “吃啥啊,刚小俊还说这菜没味道,我打算回下锅呢,等一会儿啊,大姨很快就好。” 边丽芳摆摆手说道,让叶小俊给陆娇冲碗麦乳精,又招呼丈夫叶军山帮她清理下午叶小俊捉回来的那一桶小鱼,赶紧去厨房忙了。 陆娇拦不住,她也确实没来得及吃晚饭,只能由着边丽芳在厨房忙。 怕饿着陆娇,边丽芳动作很快,她没多久就把桂圆红糖水蛋煮了出来,把桌上的菜重新加油盐小辣椒翻炒热过,再炒了个小葱炒蛋,又很快把叶军山清理出来的小鱼炸好端了出来。 陆娇先前来,楼下碰到了人的缘故,这层的邻居也都知道叶家来客人了,隔壁和边丽芳交好的一家还给送了一碗玉米炖排骨过来,算是凑了一桌菜。 一家人重新开始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陆娇以为大姨他们会问她为什么会突然过来,谁知道并没有。 饭桌上,只有边丽芳和叶军山轮流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还有叶小俊沉迷边丽芳炸小鱼,嚷着明天还要去捉小鱼的声音,自然又温馨,这让陆娇感到放松。 至少在这一刻,她一点不想提起陆正海和边丽兰。 夏天热,直晒一下午的筒子楼更热,叶家只一把电风扇在堂屋吹着,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出了一身汗。 吃过饭,简单收拾过桌,一家子围坐在一块儿吹风扇,扇蒲扇散汗,陆娇拿过她背来的大包,把前些日子去商场给边丽芳她们买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大姨,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 “这是给姨爹的鞋子,一双皮鞋,一双皮凉鞋,大姨这是你的,这是给小俊和妮妮的,这是给我大哥的......” 陆娇给买的大都是当下时穿,边丽芳和叶军山他们舍不得买的衣裳和鞋,还有叶小俊叶妮的两块电子手表。 陆娇上辈子和大姨一家走得最近,给她们准备礼物几十年,对他们的喜好都了解。 叶小俊特别喜欢陆娇给买的电子手表,他拿过来立马戴手上了,又把衣裳裤子鞋子抱进怀里,高兴的叫道: “啊,娇娇姐,我太爱你了!我就想要一块电子表呢,还有这个喇叭裤和衬衫,样子真酷,我等会儿洗完澡就要穿上。” 陆娇见他喜欢,也很高兴,她眉眼弯着,“我还给大哥买了药,这次我找到一个老中医,他很厉害,说大哥的腿还有希望,等大哥回来吃两贴药看看……” 陆娇小时候因为是女儿,不得爷爷奶奶和陆正海喜欢,边丽兰又不愿带孩子,只想工作,就把她扔到海岛边丽芳那儿带。 那时候叶岺八岁,只陆娇一个妹妹,每天当个宝一样护着,到陆娇六岁回海市读书,十几岁的他还哭着一个人追去了海市,发誓早晚要把妹妹接回来,所以陆娇从小就和叶岺亲。 五年前,叶岺工作的家具厂大火,他为了救火被房梁砸中又手术不当导致跛了脚,那以后陆娇就开始到处给叶岺找医生。 这事边丽芳叶军山都知道,心里更疼陆娇。 “明天我给你大哥去电话,他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边丽芳高兴的说着,又去看那堆东西,忍不住心疼钱: “你这丫头,下次过来别买东西了,埋汰钱,这些我们都有的!” “你们有的,那是你们买的,我买的是我的心意嘛!”陆娇把包拉好,笑着回道。 边丽芳想说什么,但看着陆娇脸上盈盈的笑,她话到嘴边又舍不得说了,只想着后面怎么给孩子把花的钱补回去。 叶军山倒是乐呵呵的,他看着陆娇温和的道: “娇娇费心了,既然来了,现在又暑假,就在这边住着。” “今天晚了,坐火车也辛苦,早些洗漱休息,明天让小俊带你附近玩一下,过两天姨爹休息,再带你去远一些的地方玩。” 陆娇上辈子在这边住了七年,后来顾遇没了,她想他的时候,也会到余暨这边来四处转,想象他年轻时在这边的生活,她对余暨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她清晰甚至参与过它整个三十年的翻天覆地变化。 不过她这回是来找顾遇的,确实得四处多转,她点点头应下:“好。” 见面 夜深,边丽芳叶军山他们明天还要上班,简单几句说完,一家人轮着去洗漱完,便各自回屋歇了。 叶家房子不大,总共七十个平方,前年厂子里允许旧房改造的时候,叶军山请人来隔了一个厨房出来,再重新划分格局,弄出个小三室。 目前叶军山边丽芳住大的那间卧室,叶岺和叶小俊两兄弟住中卧,最小的那间卧室给了叶妮,只有十来个平方,里面就放了一个单人衣柜再一张铁架子床。 铁架子床上面堆放箱子杂物,下面睡人。 陆娇来了,就睡叶妮的房间。 筒子楼热,小卧室只开了一扇小窗,更热,哪怕叶军山他们把家里唯一一台风扇搬到了小卧室,也没消了那股子闷和热,铁架子的硬木床板更硌人。 陆娇上辈子后面二十年睡习惯了软床,回来那半个多月在海市小洋楼睡的也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席梦思,乍然睡这种老式铁架子床很不适应。 一夜没怎么睡,加上心里惦记着事,第二天天一见亮,陆娇就起来了。 边丽芳上早班,七点不到就得厂子里去点卯,她煮好早上喝的粥,烙好饼,早饭都来不及吃,和陆娇简单说了几句就拿了块烙饼匆匆走了。 叶军山上班时间晚一些,他陪陆娇吃了早饭,再把睡懒觉的叶小俊喊起来,给了陆娇出去玩的钱,又不放心的交代过一番,才在两个孩子再三保证下离开了。 “娇娇姐,你今天想去哪玩啊?” 叶小俊属于早上睡不醒,晚上贼精神的人,他去厕所洗了一把脸回来,打了个哈欠问道陆娇。 “先去市心桥吧,我昨晚打的过来路过,看到市心桥比以前似乎有了些变化,我好久没去那边逛过了,我们去看看?” 陆娇刚重新梳了头,换好衣裳出来,手上弄了点保湿霜在抹,闻言她停下手说道。 她仔细想过了,二婶和大姨虽然是一个厂的,但她对二婶现在具体哪个工种在哪个车间并不了解,她刚来,家属院是非也多,贸然去打听,估计不用半天就会各种揣测传出来。 最关键是,她上辈子叫了一辈子二婶,却不知道二婶全名叫什么,所以走二婶这条路去认识顾遇暂时行不通。 她只能先试试从别的地方去见到顾遇,再想办法和他认识了。 上辈子顾遇说他被陷害入狱前涉及过很多个行业,运输,摩托车车行,舞厅,工程……舞厅和运输队名字她记不太清了,车行却记得,好像叫什么幸福。 现在余暨车行不算多,市心桥是目前余暨发展最好的地方,周围车行,舞厅都有。 她决定先去那边碰碰运气。 “市心桥啊,那边这两年确实变化很大,建了一个百货大楼,很大,里面东西也超级多!” 叶小俊听到陆娇提起市心桥,人一下提起了精神。 边丽芳节省,对孩子管的也严,叶小俊和叶妮十三岁了,却还没拿过零花钱,百货大楼这些花钱的地方,叶小俊平时路过都不太敢进去。 陆娇知道情况,闻言便笑道:“那我们等会儿进去逛一逛,正好我还有些东西想买。” “行啊,可以,没问题!” 叶小俊点头如蒜,他刚才注意看了他爸给娇娇姐钱的厚度,足够他们去百货大楼里买买买一通了。 叶小俊想到他先前早就看中的那个模型,恨不得这会儿已经飞到了百货大楼里,他不由催道:“那娇娇姐我们快走吧,等会儿太阳大了热。” 陆娇没意见,两个人很快出了门。 余暨是省城的南大门,曾经一度经济追撵上过省城,但在这会儿,它刚由县变市,处于正发展阶段。 一路走过去,高楼很少能见,就如几十年后还能见到的古镇老街一样,房屋鳞次栉比,密密麻麻沿路分布,形成一条条老街陌巷,但到了市心路市心桥这边,又是另外一副场景。 宽阔的路面,高楼已经坐起几座,沿街店面繁华热闹。 哪怕大热天,你也能看到许多骑着自行车叮铃铃穿行的行人,公交车压过井盖的声音一趟接一趟。 陆娇前世在这边做过几年兼职,对这边还有几分记忆,算熟悉。 她带着叶小俊几处转了转,进百货大楼给叶小俊买了个汽车模型。 买好后,陆娇带着他逛到了通惠路上的车行。 “娇娇姐,我们来这儿干嘛啊?” 叶小俊先前只顾着研究他新得的汽车模型,没注意就跟着陆娇过来了,这会儿他看着一眼看去都是摩托车的街道,他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问道陆娇。 “来看车呀,海市那边许多人骑摩的,特别酷,我想近距离看看见识一下。” 陆娇随口胡诌一个理由,扫一眼周围几家摩托车车行门头,她抬脚去了第三家写着幸福车行的店。 看车? 叶小俊愣住。 这两年摩托车确实盛行在各个城市,偶尔走在街上看到从身边疾驰而过的车影,能让人张望很久,更羡慕。 不过摩托车价格贵,一辆比一套房还贵,普通人家买不起。 麻纺厂算大的,工资待遇也不错,但也没见几家人有摩托车,叶小俊平时见得少。 叶小俊挺心动的,见陆娇往人店里去了,他赶紧喊一声:“娇娇姐,你等等我!”追了上去。 不是很远的路,五十米,很快两人就进了店。 七十平左右的店面,中间柱子都很少有,一排排摆得整齐的崭新的摩托车,酷炫又有气势。 这个年代,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得住摩托车的魅力,叶小俊看得移不开眼。 只是摸着裤子两边空空的口袋,他瞬间有些怂,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凑向陆娇小声道: “娇娇姐,咱们走吧,这里好像不是咱们应该来的地方。” 陆娇不可能走,她甚至站着不动了,因为守店的人朝她过来了。 来人穿着颜色混杂,带大花的敞口短袖衬衫,破洞喇叭牛仔,脚上踩着拖鞋……头上顶了一头爆炸的黄毛狮子头,脸上颧骨的地方还带着一道青紫红淤的伤,像刚和人打过一架。 但那高大俊挺的身型,棱角分明的脸,分明是她深刻记忆里永远忘不了的模样。 顾遇。 重生回来,陆娇想过无数次和顾遇的见面,也梦到过许多次。 擦肩而过的。 恰巧遇见的。 英雄救美的,甚至是她去碰瓷的…… 上辈子从她第一次遇见顾遇,到后来,顾遇永远都是简单得体的衣饰,穿衬衫会扣在最上一颗,偶尔两人出去闲逛他才会穿下她给买的一些休闲衫。 但不管怎么穿,他都是沉敛的,清和的。 她想象里年轻版的顾遇,也就大都如此,清隽俊美,沉敛清儒。 却忘了时代造人,也许顾遇也曾放肆恣意,随大流过。 八八年,随着改开的进一步扩大,推进,港风穿搭逐渐流行到内地,花衬衫,喇叭裤,染发烫发成了时尚风向标。 陆娇先前看大街上那些长头发,花衬衫就感到有些浮夸了。 万万没想到,顾遇比那些还要夸张。充满社会气。 可那又确实是他。 “娇娇,你没见过我年轻时候,我也曾疯过,放肆癫狂过,滑稽过……” “没有那会儿的照片,那会儿只想着赚钱,哪里顾得上。” 她取笑男人老古板时,男人扶额带笑的声音似乎还响起在耳侧,这一回,陆娇终于体会到老古板话里的意思。 “要看点什么?” 顾遇走近前看一眼陆娇问道,他眼睑微垂着,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随性。 要是他再手插一个兜,另一只手叼根烟,和这会儿港片里古惑仔的形象能像个十成十了。 “来看辆摩托车。” 低哑磁性的嗓音拉回一点陆娇的神思,她手紧捏一下包包链带,回道。 上一世两个人第一次遇见,她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栽在他车底,实在狼狈,这一回,不管他如何,陆娇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她轻轻吸口气,又弯眸朝他笑了一下。 “我大哥前几年脚受伤,不能骑自行车,出行上班不方便,我想给他买辆摩托车,你们这儿有顶杆式的吧,听说那个故障少。” 陆娇生得明艳,是特别秾丽精致的长相,笑的时候却很甜,只唇角轻轻一翘,颊边便浮现两个醉人的梨涡。 顾遇抬眸睨她一眼,视线自她颊边那两个浅凹梨涡掠过,片刻,他回了声:“有。” “这边一排都是……” “头上那辆255是今年新出的款,卖得最好。” 顾遇迈开大长腿往左边过去几步,指了指身侧的几辆车,简单一句话说完,他抬手指了指最前面一辆车,又偏头看向了陆娇。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陆娇正悄悄盯着他侧脸看,猝不及防对上他黑漆如墨又锋芒锐利的眼,她心里一慌,立马回道: “什么样的都可以。” 见顾遇似乎皱了下眉,她又赶紧补充一句:“适合我大哥骑就行。” “他需要一辆轻便的。” 陆娇说完,她紧一下手,稳着加速的心跳去看了看他先前手指指过的那辆255。 全黑的外壳,造型酷炫,但并不算笨重,相对好驾驭,有点像顾遇送她的那辆哈雷883。 陆娇不算懂摩托,但顾遇喜欢,她也跟着了解了些。 顾遇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心里空得厉害的时候,还会骑着出去跑几圈,一直到后来身体吃不消那种极速的刺激,车库里那些机车才正式成为收藏品。 看得出来,那辆255确实不错,不和现代那些造型设备都升级过的车比,现场这近百辆车里,它算得亮眼突出的一辆。 原本买摩托只是说辞的,这会儿陆娇却真有些心动了。 大哥叶岺确实需要一辆摩托车。 他在城南家具厂上班,离麻纺厂有些距离,坐十一路公交车要坐差不多五六个站,而十一路公交车差不多一小时一班,时间还不确定,每次叶岺错过班车就得走路去上班了。 那对他脚筋伤害很大,也是因为这样,导致他现在都还没达到做重新手术治疗的标准,有辆摩托车会改善很多。 陆娇神色认真起来,她看一眼顾遇,过去绕着车身转了一圈,查看了发动机,刹车,踩脚…… “这车轻便,看油耗也不高,顶杆式的发动机,发动简单,也不用担心熄火,我大哥用确实合适......” 陆娇说完,抬头:“这车多少钱?” 顾遇没料到陆娇会懂摩托车,他眼里微异,抬眸看一眼陆娇。 陆娇十八岁前的衣裳都是边丽兰帮着置办,边丽兰一心想把女儿培养作名媛,淑女,给买的衣裳大都是些公主裙,淑女装,偏稚气。 陆娇要来找顾遇,不能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她这趟来余暨,原来那些衣裳除了几条穿着舒适的睡裙,别的她都没要,全部去商场重新买过的。 她今天穿了一条雾蓝及膝的裙,裙是今年刚出的新面料,混了真丝在里面,光泽柔滑,肩上挎着边丽兰买来没有背的老花小包,光裸白皙的脚上踩一双浅橘色带点小跟的方口小羊皮鞋。 陆娇在同龄人里身量算高挑,有一米七,身材更发育到极致,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骨瘦匀亭,纤浓合度。 掐腰的裙,掐得她一节细细腰肢不盈一握,墨锻一样稠密的发用浅色发带矮扎在脑后,一张脸白皙精致比春日里开得最艳的花儿还艳冶,黛眉细细弯弯似远山云雾,水洇洇的一双眸像三月里烟雨朦胧中的西子湖,春光照着,波光粼粼。 一身莹润白腻的肌肤似晃着珠光,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透着精致,和这没开灯有点昏暗的车行格格不入。 像哪家富家大小姐突然降临尘间来游玩了。 富家大小姐懂一点摩托车倒是不稀奇。 先前被他一身行头吓得丢魂也正常了。 顾遇舌尖抵抵牙根,须臾,他盯着陆娇报了价:“五千五。” 介意? “五千五!” 叶小俊吓得声音都劈叉了,他先前看顾遇那副不好惹的扮相一直没敢开口说话,他没想到陆娇会问价,看陆娇一副像是真要买的架势,他顿时慌了,急得赶紧去拉她。 看一眼身型高大的顾遇,他眼里闪过惊怕,不敢大呼小叫,他把陆娇带到一边,和她小声道: “娇娇姐,那车太贵了,卖了我也买不起,你怎么能问价呢!” 陆娇先前全部心神都在顾遇身上,后来又专心看车,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个叶小俊。 也是她失策,中间几次想把叶小俊支开自己过来都没成。 有叶小俊在,她想和顾遇说什么都得注意,想用买车拉近距离更不用想,但要让她就这么走人,她又不甘心。 她太了解顾遇,只看他穿着扮相和那脸上的伤,这人今天在摩托车行指定是个意外,她要就这么一点信息没探到走了,后面再见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小俊,我有分寸,你安心啊。” 陆娇伸手拍拍叶小俊胳膊,安抚他一声,又转眸看向顾遇: “我预算没那么多,能便宜点吗?” 顾遇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娇,没吭声。 两姐弟到一边说小话,虽然压着嗓子说的气音,但他耳力好,听了个透。 他不确定看起来不差钱的陆娇手里到底有没有买车的钱,但他可以肯定,有那半大小子在,今天这车他们就不会买。 只是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不走,还扭头回来和他商量价格。 抹不开面子在强撑? 她就不担心他顺势同意下来她还的价? 要是这样,她该怎么收场? 继续强撑和他磨价格,还是面红耳赤獐麇马鹿的跑掉? 顾遇心情不是很好,舞厅那边出了点事,顾齐孟舫不在,他这几天都亲自盯那边,已经接连熬了几个通宵,今天顺道过来看个账,结果张显那小子还临时遇到事要出去一趟,让他帮忙看会儿店。 他这会儿困得能就地躺下,实在没心情帮忙维护姑娘的那点自尊心。 他想让人哪儿凉快哪儿待去,但看着陆娇那张瓷白细致的脸,还有那双水洇洇,感觉一说重话就会哭出来的眼睛,他突然冷不下脸。 他忍了忍,感觉眼皮子有些沉,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根捏在手里,准备点火,瞥眼却见陆娇视线正落在他手上,眉心轻轻蹙起,顾遇一顿:“介意?” 陆娇上辈子后来执掌两个上市集团,平时各种宴会应酬不算少,她不至于闻不了烟味,但顾遇是肝癌没有的,他弟弟顾齐后来是肺癌没有的,她对烟酒都没什么好感,这会儿看到顾遇抽烟,她就想起他的病。 她这辈子可不想年纪轻轻又守寡了,不管是酒还是烟,这辈子她都不会让男人碰了,于是,她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我对烟味儿过敏。” “……” 顾遇还是头一回听说人对烟味儿过敏的,他轻啧了一声,不想惹出事白搭一笔医药费,顾遇把烟重新塞了回去,再瞥向陆娇皮笑肉不笑的道: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童叟无欺,不还价……” “遇哥!” 顾遇话音没落,店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喊,一个穿着湛蓝色工装的干瘦青年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遇哥,耽搁了一会儿,回来晚了。” “你回来得正好,这顾客你招待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遇还不想英年早逝,他想早点回去补个觉,见张显回来,他说一声,去柜台那拿了一串钥匙就要走,路过陆娇的时候,他微顿一下,很快又大步往门口去了。 “哎,你等一下!”陆娇看他要走,赶紧追了上去。 她声音透着急切。 顾遇眼前浮现出陆娇焦急的脸,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感到不舒服,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还有什么事?”顾遇停下脚,回身看向追上来的陆娇。 当然有事。 陆娇不想顾遇就这么走了,她想多和他说说话。 想问问他现在住哪儿,是和二婶一起住在重工家属院那边,还是和顾齐单独住在外面。 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他是不是已经接受二婶安排,开始在相亲了…… 一切一切,她都想知道。 她甚至还想告诉他。 她很想他。 十年。 桃花谢时,他离她而去,她在院中种下桃树,到她死,桃树结果第七年,他们已经生死相隔十年。 她每日每夜不在想他。 他走后的头两年,她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她每天必须让自己很忙很忙,必须无数次提醒自己,她不能犯傻,她答应了他要活得很好,才能支撑着自己勉强活下去…… “那车,真的不能便宜吗?” 陆娇紧紧手指,压下心里那些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她抬眸问道。 不能。 顾遇想这么回答,但他话到嘴边,突然对上陆娇微红的眼,他心口莫名一滞。 “便宜一百,最低价。”顾遇松口道。 一百,不是她能接受的价格,但能让她就此得个台阶下了。 “一百?” 陆娇愣了下,她张嘴想再说话,但顾遇已经转身大步出去了。 陆娇下意识要追,这时候叶小俊却拉住了她: “娇娇姐,便宜一百这车也贵啊,我们走吧,太贵了。” “你们看上的是哪辆车啊?”边上,张显听到这话出声问道。 “我们家车类型比周边店多,价格定得也比周边相对便宜,平时都不讲价,老板给便宜一百块不算少了,我还可以另外给你们送点东西,像头盔,油卡什么的......” “或者,你们心里价多少,咱们再看看差不多类型的?” 顾遇步子大,走得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身影就消失在了街角,陆娇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很失落,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已经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至少他还活着。 她还顺利见到了他,也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了不是吗。 她重生回来,忍着没有立即来找他,就是为了准备好一切,今后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十年都等过来,她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陆娇轻吸口气,她扭过头,和张显道:“我们就看中那辆255。” “但那价格对我来说确实有些高了,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还想和他谈谈。” “这......” 张显有些为难,这一单在顾遇面前过了路,顾遇还松口愿意给人便宜一百,他是很想成交的,但人家提出要和老板谈,这就有点难搞了。 他要真把人放到老板面前,那不是侧面证明了他的无能嘛。 “我们老板不止车行这一个生意,平时很忙,不常来这边,今天也是因为二老板不在,他才临时过来看账的。” “而且,你不了解我们老板那个人,他说过的话很少有改变的,我们店平时都不还价,刚才能给你便宜一百,都已经是破例了。” “总要试试才知道嘛,不常来也没关系,总会过来的吧,我可以等。” 陆娇早有预料,但她既然知道这个地方了,肯定不能放过,她看向张显,拜托道: “我是真的很想买那辆255,大哥,你帮帮忙,就和我透露下。” “他过来时间没有规律的,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一个礼拜也可能的。”张显挨不过陆娇的软语相求,他犹豫一下,把时间说了。 三五天吗? “那行,我三天后过来,总要试试,我很想给我大哥买辆车。” 陆娇得了准信,高兴起来,她唇角的笑加深,和张显道了声谢,带着叶小俊走了。 —— “娇娇姐,你怎么和人说我们三天后还要过来?你真要买车?” 出来车行,走到拐角的地方,叶小俊就急了,他立马和陆娇道。 “那是五千多,不是五百,更不是五十,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呀!” 陆娇正在想顾遇,脑袋里晃过顾遇那一头炸炸的狗狗头,她脸上的笑不自觉浮现出来。 其实现在想想,那发型也不是不能看,没有影响他的帅气,还酷酷的。 非主流造型辣眼睛,但也分人。 就是不知道他脸上的伤什么情况,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别出什么事才好。 陆娇兀自想着,听到叶小俊的话,她回过神,赶紧安抚道他: “安心啦,我就是说说,不会乱来,放心啊。” “其实那辆车我原先在海市看过,五千五不会贵,这家车行价格确实放很低了,价格不会少很多,所以我还价,老板多半不会便宜很多,咱们想便宜买也买不成的。” “我那样说,总比告诉老板,咱们只是来看车的,不买,被老板轰出来好吧。” “那也是。” 听到陆娇说没打算买车,叶小俊松口气,他是个心大的,很快和陆娇聊起来: “那老板那样子可真凶,穿得也好社会,很可能是混的,娇娇姐,你不知道,你当时还价的时候,我心都哆嗦了,怕他打你的。” “你说你这小身板,要被他打一拳,那不得当场躺下呀!我当时可看到了,那老板胳膊上的肌肉可粗!” “......” 叶小俊说着,还夸张的打了个哆嗦,和前世那个对姐夫推崇备至的叶大工程师截然不同,陆娇禁不住想笑,她忍俊应和道: “是吧,我当时也吓着了,就怕他发现咱们没钱。” “嗯,还好他没发现。” 叶小俊用力点头,想到店里那些酷炫的摩托车,他又忍不住道: “不过那车行里的车可真好看,特别酷,这番也算见识到了,娇娇姐,下次有这种事,你还喊我。” “好啊。” 陆娇随口应道,随即又和叶小俊正色道:“但今天咱们去车行看车的事你不能告诉家里,知道吗?” “不然以后我什么事都不带你了。” “嗯,娇娇姐,你放心,我嘴可严,绝对不说。” 姐弟两边说边走,谁也没注意到,他们刚谈论的对象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家卖饼的店里出来了。 瞥一眼姐弟两走的方向,男人舌尖抵抵后牙槽,哼笑了声。 她又来了? “妮妮,大哥,你们回来啦!” 在车行见过顾遇,陆娇已经打算死盯这边,尽快弄清楚他现在的个人情况,再守株待兔,和顾遇多见几回加深认识了。 但有叶小俊跟着,陆娇不方便去附近车行打听顾遇,外面太阳又晒人,在太阳底下站一站身上的衣裳都快被汗打湿了,人被晒得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陆娇是怕热的人,她熬不住,就和叶小俊坐车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飘出饭菜香,进屋一看,大哥叶岺在掌勺,小妹叶妮在帮忙打下手。 上辈子陆娇和叶岺叶妮感情最好,兄妹几人一直相互扶持,共同发展,他们一起做事业,却从来没有为了利益一类红过眼。 顾遇刚没那两年,叶妮很怕她想不开,撑不住追随顾遇去了,三天两头去她家陪她,叶岺则默默把集团的脏活累活,各种应酬背在了身上。 她出事前,兄妹几人还约定好一块儿找个地方养老。 看到叶妮和叶岺,陆娇特别高兴,她激动的奔过去抱住了叶妮,又偏头去看大哥叶岺。 叶妮腼腆,被陆娇热情抱住,有些害羞,脸红的小声喊了她。 叶岺身形瘦高,为人沉稳,几年前那场事故,让他整个人沉寂下来,脸上鲜少有笑。 但这会儿,他手翻炒一下菜,转眸看向陆娇的眸光却温润如水,唇角也轻轻向上勾着:“回来了,去洗下凉快凉快,等下就吃饭了。” 叶岺说一声,又喊道边上的叶妮:“妮妮,你和小俊去叫下爸妈,回来吃饭了。” 大哥发话,兄妹几个都很听,齐齐应了。 陆娇去打水擦洗,叶小俊和叶妮分别去厂子里喊叶军山和边丽芳。 家属院离两人上班的地不远,有时候跑出去喊两嗓子厂子里都能听见。 等陆娇洗好再打了一家子洗脸洗手的水出来,叶军山和边丽芳他们也回来了。 这时候叶岺菜也烧好,一盘盘端上了桌。 叶岺烧饭手艺比边丽芳更好,那时候陆娇跟着大姨他们在海岛上生活,边丽芳带她到三岁多上育红班,部队给她安排了一份服务社的活儿。 服务社工作不累,但上班时间长,叶岺就接手了接送陆娇的工作。 陆娇自小挑食,育红班大师傅烧的饭不好吃,她都饿着肚子回家,把大哥叶岺心疼坏了,之后就去炊事班和大师傅学了烧饭菜,每天给妹妹送饭。 陆娇算是吃叶岺烧的饭菜长大。 叶岺知道陆娇口味,又高兴妹妹过来,中午这一顿饭菜烧得格外丰盛。 甜香的糖醋小排,酥香里嫩的煎炸小鱼干,下饭的鱼香茄子,爽口的小青菜,再一道酸汤羹,香得人直流口水。 叶小俊没忍住,筷子没拿就手伸碗里去抓了一块儿小排放嘴里,被拿着筷子出来的边丽芳看到打了一筷子头。 “有没有点规矩,拿碗盛饭去!” 叶小俊痛得嗷一声,见陆娇拿了碗在帮忙盛饭了,赶紧去把她手里的活抢了下来。 一家子坐下吃饭,电风扇拉来客厅呼呼煽个不停。 叶小俊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在外面逛半天也饿了,吃得喷香。 边丽芳看一眼他没什么吃相的样子,很嫌弃,她忍了忍,到底没去说小儿子,只转头慈爱看着陆娇问道: “娇娇上午和弟弟妹妹去哪儿玩了?好玩吗?” “我带着能不好玩吗?” 叶小俊是个吃饭也闲不住的,听到老妈的话,他很不服气,顶了一句。 边丽芳瞪他一眼:“没问你,吃你的饭。” 边丽芳的话比较有威力,叶小俊立马怂了,不敢吭声,低下头赶紧扒饭,陆娇看着想笑,她翘了翘嘴角,回道边丽芳:“挺好玩的,我们去市心桥了,那边变化挺大的。” “市心桥那边是变化挺大的,不过今年余暨整体变化都不小,我已经和厂里说了,休息几天,带你到处逛逛。”叶军山夹一筷子青菜,说道。 这时,叶岺抬起头:“我请的假还有两天,可以陪娇娇。” “呃……” “不用了吧,姨爹大哥你上班就好了,我和小俊他们逛一样的。”陆娇还惦记着去找顾遇呢,闻言,她连忙道。 叶军山没就大儿子休息的事发表意见,他依然乐呵呵的:“没事,我和你大哥今年一直没休息过,正好可以放松下。” “挺好,我还说我和人换班,既然你和老大已经调休好了,那这几天就你们管她了,带她到处逛逛,省城那边似乎弄了个什么喷泉,也可以去看看。” 边上,边丽芳说道,叶小俊听到,立马接话:“路子才去过那边回来,说可好看了!” “还有古迹那边这几天有演出,听说会很精彩……” 陆娇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大概就是甜蜜的负担,她拒绝不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陆娇都和叶军山,叶岺他们四处玩着,去爬了余暨山,去西山拜了佛,去省城看了喷泉,还去越王古迹玩了一趟,看了一回演出。 不能说不开心,上辈子顾遇去后,她不止要忙自己的事业,还要帮着顾齐孟舫管顾遇留下来的集团,忙得满世界飞,空下来就各种想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纯粹的玩过。 但她惦记着车行那边,担心错过和顾遇见面的机会,心里总是挂碍着,玩得到底没那么放松。 几天后,叶军山叶岺休息的时间终于结束,要去上班了。 陆娇等不住了,这天一早,她等叶军山叶岺他们出门去上班,叶小俊叶妮因为前两天玩得太累,还在睡懒觉,她换好衣裳,给两小只留了张去市中心书店看书的条子,坐车去了幸福车行。 一大早出门,天不热,陆娇运气好,出门刚好赶上到通惠路的车,几个站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陆娇来得早,车行才刚开门没多久,张显正拿着抹布在搞卫生,看到陆娇,他眼一亮,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迎了上去。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张显记得陆娇,实在是陆娇过分漂亮了,哪怕那天只有一个照面也印象深刻,加上这是唯一一个顾遇同意愿意让利一百块钱卖车的姑娘,他记得更深了。 “这几天和家里人一起出去玩了。” 陆娇笑着回道,看一眼店里,她拉拉包包链带,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 “你们老板这两天过来了嘛?” “这两天啊,没有过来。”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张显顺嘴答了。 “没过来嘛?” “不是说三五天过来一趟?” 陆娇闻言,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失落,她不禁问:“那他今天会过来嘛?” “三五天那是一般情况,但我们老板忙嘛,他很多事的,最近他人都不在余暨,怎么可能过来。” “今天啊,今天估计也不会过来。” 陆娇生得好,说话也温婉清韵,张显没防备,想到什么就说了,他还问陆娇: “255那辆车你打算什么价格买啊,你要不和我说一下,等老板回来了,我和他说下这事。” “我们老板过来的时间不定的,你这样偶尔过来一趟也不定能那么恰好见到他。” “嗯,我预算是不超过五千。” 陆娇想了想,说了个数,随即又道: “我这几天都会待这边,我刚从海市过来,准备在这附近找份工作,对了......” 陆娇像临时想到什么,她神情期待起来:“你不是说你老板做很多行业吗?那他招人吗?” “会不会成了你们老板员工,这车子优惠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当然是有的。 顾遇对自己节省,对外也不轻易让利,但对兄弟和底下的人却一直很大方。 跟着他做事的人,他从来不曾亏待过,有时候员工家里出事他也义不容辞帮忙。 像他们确定自己要买摩托车,去说一声,基本是成本价,有些钱不够付,还允许赊账,从工资或者年底奖金扣。 也是因为这样,他手底下的人才会没有一个离开,这些年还越来越多。 这属于不能外说的事了,张显不傻,不可能轻易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但他对上陆娇望着他那双明粲盈盈的眼睛,否认的话总感觉心虚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目光闪烁支吾道:“我们老板对员工是还不错,不过买东西还是该什么价就什么价。” “还有我们老板虽然事业多,但他除了车行就是运输,工地这样的活,那些都不招女工的。” “不管是运输还是工地,总要管账的吧,那会计这类的呢,也不招吗?”陆娇并不气馁,她继续问道。 “会计也不招,我们老板自学成才,还去考了证的。” “......” 重生回来,还真是处处是惊喜。 那会儿男人鼓励她继续读书的时候,除了送她出国念管理,还鼓动她去考了CPA。 说他一直后悔小时候没读过多少书,文盲一个,虽然请着专业团队,但自家没有一个懂帐的,他不放心。 那么多年,她掌着家里集团的财政,可一点儿不知道她家男人还考过会计证。 不知道那男人后面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惊喜等着她呢。 陆娇暗自磨了磨一口细牙,在心里给男人又记上一笔,面上却笑了笑道: “不招了啊,那也没事,我再别的地方看看吧。” 知道顾遇现在不在余暨,又从张显这儿再探不到别的有用信息,陆娇没再耽搁,和张显道过谢,她离开了幸福车行。 不过她没有就这么走了,难得一个人出来,她肯定要多打听打听。 她去外面逛一圈,绕路避着张显进了幸福车行边上的几家车行。 她用买车的老方法去打听幸福车行和顾遇的消息,但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怕顾遇,还是什么原因,他们都很避讳谈起幸福车行,听到陆娇说幸福车行那辆255的报价是五千多后,人家还直接劝陆娇回幸福车行买车。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把生意推出门的。 没法子,陆娇只能放弃打探,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她刚从斜对面车行出来,就撞见了在店里闲待不住出来抽支烟放风一下的张显。 张显注意到她明显惊讶极了,眼睛瞪得老大,手里捏着的烟都掉地上了。 多少有些尴尬,好在陆娇这些年遇到的事不算少,稳得住,她扯扯唇,笑着朝张显挥挥手,便神色如常的离开了这条街。 而在她刚走后不久,便有一辆白色半旧脏污满满的桑塔纳在幸福车行对面不远的大树下停下。 “哥,到了。” 车上,顾齐稳稳停下车,等了一会儿,偏头看着眯眼补觉的男人小声喊道。 顾遇闻声,浓长眼睫微微煽动,下一瞬,他睁开了眼。 连日奔波,再连夜赶路回来,他一个人开了近三分之二,十六个小时路程,他眼里起着浅细的血丝,下巴处青茬长出一节,身上衣衫也有些皱巴,透出几分落拓。 补眠太少,又有起床气的关系,这会儿睁开眼,他状态也游离着,眼神微涣散,唇紧紧抿着,显然心情不太好。 “要不先回去休息?反正账你之前已经盘好了,咱们拿了钱送过去就行,也不差这一会儿。”顾齐看着,他犹豫一瞬提议道。 “十二点前就要把钱送过去,这点时间够睡什么?” 顾遇回一句,抬手揉搓了一把脸,稍微清醒一些,他整整衣裳,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身量高,肩展背阔,双腿更修长,几步就到了车行,扫见门口正伸着脖子往街道拐角张望,显然精神头十足的张显,他顿了顿,脚步放轻走到人背后,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在看什么?” 张显正琢磨陆娇去斜对面车行的意图,还犹豫要不要去斜对面问问情况,他私心里是不太希望这单跑别人家去了,听到问,他下意识回了句:“看美女。” 反应过来什么,他惊得立即转头,看到杵在眼前的那张俊朗昳丽却面无表情的脸,他吓得连连往后趔趄两步,险些摔倒。 “遇,遇哥,你们提前回来拉?” “事情办完了当然回来了。” 顾齐跟上来,接嘴回了句,随后又皱着眉看一眼张显:“你小子生意不做,看什么美女?” “大白天还做美梦在舞厅跳舞呢,这条街都大男人大婶,哪里来的美女给你看?” “真是美女!” 顾齐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在往常,顾齐怼,张显都怂怂听着,不会还嘴,但这回他却忍不住反驳: “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不比你喜欢的那个港星琳琳差,不,应该是更好看,天仙,不,神女级别了。” “不信你问遇哥,他前几天见过的!” 顾遇刚要抬脚进店,闻言他眉梢微动,停下脚转眸看向张显: “她又来了?” 大姨,你帮我介绍个对象吧 “呃,对。” 张显没想到他一说顾遇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他愣了一瞬,很快回道: “来了,今天一早就来了。” “我看她真挺想买那辆255,先前就问了我遇哥你过来的时间,算好日子今天一早就来了。” 迟疑了下,张显没提陆娇去别家看过车的事,他遇哥他知道,要让他知道人家已经货比三家过,估计直接一句爱哪儿买哪儿买,更不可能便宜了。 “她说她预算不超过五千,别的车笨重不适合她大哥,所以想找大哥你再谈谈价......” 不超过五千。 直接还了他五百的价。 还挺敢开口。 不过人能两次到店里,说明她确实要买车,在街上说的那番话多半是在糊弄那小子。 当然,也不一定完全是。 至少人当时确实被他那副扮相吓得不轻。 “哦。” 顾遇微扬扬眉梢,须臾,他敛神,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往店里走去。 “遇哥,那,那辆255要便宜点卖她吗?”张显闹不明白顾遇的态度,赶紧追上去问道。 “你觉得呢?”顾遇淡淡瞥张显一眼。 “店里什么规矩?” 张显顿时讪讪,店里什么规矩,可以送东西,送服务,价格坚决不谈,最多也就摸个几十块钱的零头。 张显当然知道这个,只是当时顾遇打破原则开口就便宜一百,他心里多少有点陆娇是特殊的感觉,现在看来,他遇哥还是他遇哥,不管多漂亮,也不为所动。 “我知道了。” 张显回一声,想了想,又问:“那遇哥你答应便宜的那一百还作数吗?” 顾遇闻言顿一瞬,片刻,他道:“我说过的话当然作数。” “只要她买!” 顾遇说完就拿了钥匙去开保险柜了,张显想跟上去,身后,顾齐一把揽住了他肩膀。 “我哥答应给人便宜一百块钱买255?还是个女的?” “来,你和说说那美女长什么样?” —— 陆娇不知道她和顾遇擦肩而过了一次,到处打听不到顾遇消息,还被张显撞个正着,她不好在附近继续逛下去,她去边上的农贸市场买了点菜,坐车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刚上午十点多,房门关着,静悄悄的。 陆娇以为家里没人,推开门,却见边丽芳坐在木椅上,听到动静,边丽芳偏过了头: “回来啦?妮妮和小俊去找你了,路上没遇到?” “小俊和妮妮去找我了?我没有遇到,什么时候去的?” “我出去找找......” 陆娇说着,进屋把手里拎着的几袋子肉菜放在边上案桌上,就要出门,却被边丽芳喊住了: “不用去找,他们没在书店看到你人自己会回来。” “娇娇,你过来坐,大姨有点事问你。” 边丽芳声音嗡嗡的,带着浓重的鼻音,陆娇一愣,先前背着光,她又听到叶小俊和叶妮去找她的事着急,没注意,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边丽芳眼眶通红,眼里有哭过的血丝。 “大姨,你怎么了?” 陆娇迟疑一瞬,走向边丽芳,顺着她手指的位置坐在了她对面的竹编椅凳上。 边丽芳看向陆娇,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吸口气把话说了出来:“早上你妈给我来了个电话。” “她已经到那边,安顿下来了?” 陆娇紧紧手掌掌心,轻扯了扯唇角,问道。 她以为大姨是从陆正海那边听到了什么消息,却没想到是边丽兰打了电话回来。 多少有些意外。 边丽兰那个人爱面子,更怕被大姨数落,前世她和陆正海离婚,二嫁被骗,一直到逃债带着她来余暨,实在瞒不住了才把这事告诉大姨。 “你还管她安顿下来没有!” “她都不顾你......” 边丽芳气得脱口道,看着陆娇乖巧沉静的脸,她到嘴要出口的话终究不忍说出来,只又问陆娇: “他们离婚这么大个事,娇娇你怎么没和大姨说呢?” 边丽芳实在气不过,陆娇六个月大,她就带到身边养着,一直到上小学了,才送回海市。 对她来说,陆娇就是她亲闺女,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都不能去想,在前面那一个月里,陆娇经历高考落榜,又遭爸妈离婚抛弃,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实际前些天陆娇突然过来,边丽芳就感觉不对劲,但她以为孩子是因为高考落榜心情不好过来散心的。 这还是她当初听到消息主动和妹妹边丽兰提的,要把孩子接来余暨玩一段。 前前后后相差时间也不过十来天,她没多想,只在第二天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去,家里座机没打通,她联系的陆正海。 陆正海当时听到她说孩子在余暨,他哦了一声,说一句有事就挂了电话。 边丽芳当时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但陆正海因为陆娇是女儿,不喜欢的关系,对孩子一直是不怎么关心的态度,她也没意识到不对。 怕陆娇伤心,她都没告诉给孩子听。 今天早上,她去厂办那边接到那通越洋电话,她整个人都懵了。 两口子离婚了,两个人都没要女儿,把人改了年龄直接分出去了。 甚至她那个一辈子只顾自己的妹妹已经出国了...... 会给她打这么一通电话,还是因为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天她走,孩子表现太过平静懂事了,她怕孩子犯傻出事,想让她去海市看看,或者把人接过来这边住一段。 边丽芳怒气冲顶,当场和边丽兰吵了起来。 “你妈那个不靠谱的,自私自利,一辈子都只想着自己.......” 边丽芳想到边丽兰和她吵架的那番话,忍不住当着陆娇的面骂起来,边骂边哭。 “大姨,你别生气,这事都过去了。” 看边丽芳气得脸色胀红,胸口起伏不停,陆娇怕她气出个好歹,赶紧起身去给她顺背,宽抚道。 “大姨你也知道的,这些年他们感情一直就不好,这样离婚分开,各自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我马上就满十八了,也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 “我也没有想瞒着你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什么十八了,还有三个月才满呢!” “再说十八怎么了,没嫁人之前他们就该管你!” 边丽芳吸一下鼻子,气道,经过陆娇一番打岔,她总算平静下来一些,到底更关心陆娇以后,她缓了缓,从口袋里摸出手绢擦一把眼,又问陆娇: “先前我和你妈说过,让你复读,她走之前给你安排了没有?” 边丽芳先前太愤怒了,一通越洋电话只说了一分钟事情,别的时间都用来吵架了,什么都没顾得上问。 她现在冷静下来,又后悔,没有给陆娇争取一些东西。 “还有生活费,上大学的学费,这些他们和你怎么说的?” “安排了,生活费学费都一次给了我自己保管,还有家里那套房子,他们也过户给了我。”提起复读的事,陆娇微愣了愣,她犹豫片刻,说了实话。 “房子本来就该给你的。” 边丽芳听到两口子好歹给女儿未来安排过,她歇了马上买票去海市找陆正海算账的心思,她算了算时间。 “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学了,你一个人回海市我不放心,到时候我让你姨爹请假送你去那边,办寄宿,一个月放假再来接你过来......” “大姨,我不打算复读了。”陆娇打断边丽芳,道。 “我想留在余暨。” “不打算复读了?” 边丽芳愣住,旋即,她慌道:“不复读怎么行,你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啊,我先前成绩出来的时候,大姨你不也和我说过吗,人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海市那边,妈她已经出国了,我爸也有了新家庭,再过几个月,他儿子都要出生了,我不想回去了,没意思。” 陆娇说着,顿了顿,片刻,像是决定下来什么,她抬头: “大姨,你给我介绍个对象吧。” “什么?” 边丽芳惊得张了张嘴,人坐不住的直起身。 “你让我介绍什么?” “介绍对象,大姨,我想找个对象。” 陆娇也是刚才被提醒了,离开学还有十几天,而再有三个月,也就是她满十八不久,顾遇就要被算计娶那女人。 这是她一定要阻止的事。 但她现在连见顾遇一面都困难,对那女人的具体信息,她也不知道。 她必须尽快,尽可能的更靠近顾遇,去了解他现在的事情更多。 相亲,是比在车行那边蹲守苦等,更快更直接的方式。 况且,从私心来讲,她并不想看到自己的男人这辈子还在和除她以外的女人不停相看。 哪怕知道那些都不会成,她心里也会像塞了一团棉花,感觉膈应。 照时间推,这个时候,二婶那边已经在给顾遇安排相看了,大姨应该也是媒人之一。 陆娇轻抿抿嘴,看向边丽芳: “大姨,我在海市有一套房子,还有他们给我的那笔生活费,那笔生活费拿出一部分做嫁妆都很丰厚了,我条件不算差,大姨你帮我找个好的,我就嫁这边,我想离你们近些。” “不行,我不同意!”边丽兰芳也没想就道。 “娇娇,你这么小,介绍什么对象呢?”边丽芳心里快急死了,她现在感觉这孩子被刺激到了。 看看这都什么想法啊。 不复读了,要介绍个对象...... “我还有三个月就十八了,成年了,身份证上二十,都够结婚年龄了,不小了。” 陆娇知道边丽芳不会轻易同意,她也没慌,不紧不慢的说道,随即又看着边丽芳,有些撒娇的语气: “大姨你十七的时候,已经和姨爹去海岛生活了.....” “那能一样吗?我和你姨爹那是你姥爷和他爹定下的娃娃亲,当时那情况,我要不和你姨爹结婚,就得下乡,那他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了!”边丽芳瞪眼打断陆娇。 “娇娇啊,当时情况和现在不一样的,我们那会儿是没办法的。” 边丽芳苦口婆心的劝陆娇。 陆娇知道大姨都是为她好,可她也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遇被血亲算计,出卖,最后失去一切锒铛入狱。 陆娇紧了紧手,她面上笑道:“可我觉得大姨和姨爹这样很好啊。” “大姨,我认真的。” 陆娇看向边丽芳,郑重道。 “我想要个家。” 我想有个家...... 陆娇说出这话本来是为了让边丽芳同意,但当她话出口,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上辈子那个被边丽兰陆万海像踢皮球一样各种嫌弃,最后绝望犯傻割腕的自己。 窄小的浴缸放满水,手腕伸进去,两指宽的水果刀一刀划下去,血喷溅出来,染红那一缸水,她以为迎接她的是解脱,结果却是一场长达十年,困兽一样的噩梦。 她思绪有些飘远,声音也低哑起来。 “他们离婚的时候,每个人都不要我,为了这个,还打了起来,家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自己有个家就好了......” 边丽芳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擦了擦眼,好半天才道:“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催婚 “还在想娇娇的事?” 上午和陆娇聊完,边丽芳心里难受得不行,她深觉陆娇是受刺激太过,脑子想左了。 怕刺激到陆娇,她不敢当着陆娇的面表现出什么,勉强收拾好情绪宽慰一番陆娇,她逃避一般躲去了厂里,到中午回来吃过饭又匆匆忙走了。 晚上特地加了个班拖到大家都回家了才回来。 一家子都在,姨甥两个默契的装作上午什么事都没发生,等夜深,各自洗漱好回屋了,边丽芳终于撑不住了,靠在床头默默擦眼。 叶军山冲澡回来看到,他神色微凝,抽一张草纸过去递给边丽芳,坐床边问道她。 叶军山在麻纺厂保卫科当科长,厂办那边离保卫科不远,边丽兰打电话过来,他正好在厂办那边办事,还是他去工位上喊的边丽芳。 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妻妹两口子离婚抛弃娃的事。 说实话,他意外又不意外。 这么些年,叶军山对边丽兰两口子早看得透透了,本质就是两个自私又没什么责任心和担当的人。 只是老妻当年随他去海岛风吹日晒多年,他旧伤复发转员又陪他回来余暨这个小地方蜗居,因为这个还被娘家人看不起,边丽兰是老妻唯一联系的娘家人,而陆娇几个月就到海岛上和他们生活,他当女儿疼爱,看在老妻和孩子名下,他有看法也没表现出来。 甚至当年陆正海下海做生意,他还拖海市那边战友给他搭了路子。 他对两口子离婚的事没看法,但他们把孩子抛弃了,他就意见大了。 先前老妻在办公室里和对面吵,也是他去拔了电话线。 “我下午联系了军医院那边的老林,问了下他娇娇的情况,他的看法和我想的差不多,娇娇估计就是还没从爸妈抛弃的打击里走出来。” “老林说,有些受打击走不出来的人,表面都和没事人一样,实际她心里很压抑,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多陪伴,尽量顺着她,让她把情绪疏泄出来就好了......” 叶军山斟酌着把老友的话挑挑拣拣说了说,担心吓着老妻,他没把事情说很严重。 但就这么说,边丽芳依然难受了。 “杀千刀的两口子,早知道当初不把孩子还给他们了!” “娇娇那么乖的丫头,被他们两踢皮球一样嫌弃,你知道我今天上班,一整天脑子里都是娇娇那句,他们都不要她.......” “我心窝子都被戳得疼。” 叶军山也脸色泛冷,他冷笑一声:“他们不要正好,咱们要,先前娇娇要回海市读书,我就想把人留下来。” “我巴不得有娇娇这个闺女。” “好了,别哭了,哭多了,明天眼睛该肿了,娇娇看到心里更难受。” 边丽芳听到这话,拿纸擦了擦泪,又吸了吸鼻子,去看丈夫:“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娇娇说她不复读了,还要找对象,咱们也这么由着她?” “她成绩原来那么好,要不是那两口子耽搁,下个月都该进学校当大学生了。” 叶军山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下午和老友那么一聊,冷汗都被吓了一身,他沉吟许久: “老林说这个时候她想做什么,咱们都尽量顺着她,以免她想法更左。” “现在让她回海市我们也不放心,她想待在余暨,那就让她留下来吧。” “上学的事,我晚些找战友联系一下,让他帮忙跑一趟娇娇在的高中,想办法给她保留学籍,等娇娇想读了,再回去复读,反正她现在小,耽搁一年也没什么要紧。” “至于找对象......” 叶军山抬手捏了捏眉心:“娇娇长得好,想找个男孩子谈恋爱分分钟的事,与其让一些不靠谱的靠近她,还不如咱们把关给她安排。” “你就从那些年纪合适,人品也还过得去的小伙子里挑几个出来,让她接触看看。” “就是谈个对象,也不是非要结婚不可。” “如果两个人确实谈得好,要结婚,咱们也可以和男方谈谈,让他们继续支持娇娇学业......” “这能行吗?”边丽芳迟疑。 “咱们就找年纪小一些,家里好说话,也支持人上进的人家,娇娇条件不差,读了大学出来,那家人也有面子,怎么就不行了?” 隔壁,叶妮白天和叶小俊一起出去抓鱼,累着了,身体一沾床就睡着了,陆娇躺在外侧,听着隔壁边丽芳叶军山的谈话,一双眼眸红透,鼻尖更酸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困难。 她又让大姨姨爹为她担心了。 上午她不该一时冲动那么说。 上辈子那些谩骂,那些崩溃,那些不堪回首,已经过去很多年,就该让它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那个男人...... 陆娇微侧身,抬手用力按了按眼角,许久,她松开手,睁开眼看向了小窗开着的窗口。 中旬的夏夜,外面月亮高悬,清亮皎洁。 一晃她回来都二十多天了。 她先前其实想过图省事,直接出现顾遇面前,用一见钟情的说法去打听他,靠近他。 但那个男人在感情这方面就是个老古板,对女人主动的追求视为主动洪水猛兽。 她要直接上,估计今后半年她都别指望见到他了。 老古板……. —— “怎么了,感冒啦?” 齿轮厂家属院,顾老二家,顾遇坐在小方桌前接连打两个喷嚏,一声比一声响,常庆芳把煲好的鸡汤端出来,听到不由关心道。 “没有。”顾遇回一声,起身去接了常庆芳手里的鸡汤。 常庆芳不是很信:“没有感冒你会打喷嚏,难道有人在想你啊?” “不能,你光棍儿一条,一天天还板着个脸,谁会稀得想你。” 顾遇:“…….” “就是突然呛了一下。” “呛了一下?” 常庆芳看一眼顾遇,看他脸色还算行,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她放下心。 “行吧,没感冒就行,这鸡汤能喝,要感冒了,就不要喝了,不知道是风热风寒的,当心加重感冒,难受。” 常庆芳说着,又忍不住怨念: “你说你们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啥,一个月回不了两次家,难得回来还这么晚!” “我杀只鸡炖都得在半夜......” “妈,我们这会儿能回来都不错了!” 顾齐最受不了自家老妈念叨,他拿着碗从厨房出来就道。 “我哥最近接下一个大工程,手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还们这段时间忙得都脚不沾地没时间睡觉了,你看我这眼底下的黑眼圈。” 常庆芳闻言没说话了,她也没去看顾齐,顾齐生得黑,看不出什么,她目光投向正拿碗要去盛汤的顾遇,确实在他眼睑下看到一排浅淡青影,常庆芳一下心疼了。 “再忙也要睡觉啊,你们两赶紧喝汤,喝完去睡。” 常庆芳说着,拿过汤勺麻利的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热鸡汤。 这鸡汤是常庆芳特地熬来给顾遇他们补身体的。 鸡是她特意跑乡下去买回来的乌鸡,里面放了药材炖。 常庆芳娘家爹以前是国营饭店大厨,虽然老爷子讲究老一套传男不传女,但常庆芳偷摸学着,还是有了一副做饭的好手艺。 她炖出来的鸡汤药味儿十足,却也没掩了鸡汤本身该有的鲜香。 顾齐最喜欢喝老妈炖的鸡汤,边喝边赞道:“香啊,还是老妈的手艺好。” 人都喜欢被夸,常庆芳也不例外,听到儿子的话,她立马得意的道: “那是,你妈我别的本事没有,炖汤这块儿还是有几分自信,边上老母鸡鸡汤馆的老板前些日子还和我取经呢。” “你喜欢喝多喝几碗,这只鸡肥,鸡汤不少。” 常庆芳说完,眼睛又喵向边上的顾遇。他正在喝汤,鸡汤还冒着热气,散在他冷峻的眉眼间,他应该是喜欢这会儿的氛围,这会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松弛,唇也微微向上勾着。 冷硬的面部轮廓柔和下来,衬得他越发俊美帅气,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么俊的小子,竟然二十五了还单着,也是没天理了。 常庆芳一想到孩子单着的问题,心情哐当一下不好了。 她这回把两个小子叫回来,当然不光喝汤那么简单的。 “那个,三剩啊......”常庆芳犹豫的喊道顾遇。 “嗯?”顾遇应一声,抬眼。 “怎么了?” “呵呵,也没啥。”常庆芳干笑一声,她搓了搓手。 “就是那个麻纺厂的蔡婆,她给介绍了一个姑娘,想让你明天去见见。” 常庆芳说着,手放去桌下,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照片来。 “这姑娘条件不错,家里父母双职工,一个在水厂那边上班,一个是电厂的,她自己虽然没考上中专,但也进了下面二棉厂的工会。” “你明天去见见?” 怕顾遇借口忙不同意,常庆芳又赶紧道: “你放心,知道你忙,就中午时间就可以,我让姑娘去你做事的附近等,绝对不耽误你事。” “……” 常庆芳这一出在顾家并不新鲜,从三年前顾遇年满二十二,她就开始着急起顾遇的亲事。 只是几年过去,顾遇愣是一次相看也没去过,她可太着急了,更不信邪的四处打听好姑娘,几乎三天两头就会在家上演一场催婚,催相看。 早猜到回来会有这档子事儿等着,但真把这事摊面前了,顾遇还是感到头疼。 “怎么样啊?三剩。” 见顾遇捏着汤勺,不吭声,常庆芳又问一声。 “只是去见见,你看看这姑娘呢,真不错的,长得也好,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 “不去。”顾遇把碗里的鸡汤两口喝完,搁下碗,淡定回了两个字。 “不去?” 常庆芳一下急了:“我这次为了让蔡婆帮忙牵线,可废了不少功夫,你为啥不去,你都二十五了,和你同龄的这会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说说你,这两年,我叫你去相看,你哪一次去了的,不是有事,就是在外地,要不然就是突发情况。” “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个情况?什么个想法?”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到底为什么不去?” “你说我辛辛苦苦的把你们拉拔大,图的是什么,图得不就是想儿孙在跟前嘛。” “现在你们一天天的在外面忙,我也没别的要求了,就想抱个孙子或者孙女,你看咱们隔壁孙三娘,人比我还小五岁,那孙子,白胖胖,今天还喂他吃香蕉了,我呢,就只能羡慕,眼热......” “你就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找?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美嘛!” 常庆芳提到顾遇不结婚,心里各种念叨想说,怨念不止,她叭叭一直说,忽然,她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她似被惊雷劈中人一下子愣住,好一会儿,她怪异的看一眼顾遇,有些紧张的咽咽口水,小心的问道: “三剩,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苦恼 “三,三剩,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些年一直不肯找,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咳!咳咳!咳咳咳!” 常庆芳语出惊人,顾齐正默默喝着汤,闻言一下呛住,在一边捂着嘴咳个不停。 要以往,常庆芳立马关心儿子去了,但这会儿她却顾不得他,只一脸焦色的看着顾遇急急道: “三剩,你可不能走那旱道啊,不行的,我听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容易得病的.......” “我不喜欢男人!” 顾遇眉心狠狠抽动一下,他近乎咬牙的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相看?你看看这姑娘,哪里不好了?你给我个理由!” “......” 常庆芳手拿过桌上的照片递顾遇面前,大有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想完的架势。 顾遇无奈,他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瞥见常庆芳又多了几缕白发的头顶。 自从二叔顾万年几年前去世,常庆芳经受不住打击,人就老了很多。 这两年,她年纪上来了,身体也差下来,人老得更快了。 她脸上皱褶越来越多,还有了老花眼,以前最喜欢做针线的人,现在都不敢轻易碰了,她怕瞎了,给他们添麻烦。 顾遇从五岁爹死妈改嫁时就被常庆芳接回来,抚养长大,他把常庆芳看得比自己的妈更重,看到着常庆芳又老态许多的脸,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确实不喜欢男人,您不要多想。” 顾遇手指颤动一下,他微握手掌,放缓语气道,顿一瞬,他终是伸手拿过常庆芳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人拍的远景,可能角度没找好,显得有些矮,人长得确实还不错,小巧的瓜子脸,薄薄的单眼皮,可以说是近一年常庆芳挑的最漂亮的一个。 但那张脸,笑着的那副看似温柔的神态…….莫名和那个女人重合。 想到那个女人,顾遇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他把照片还给常庆芳。 “这人不适合我,你介绍给顾齐吧,他二十了,也好找了。” “不适合?怎么不适合了!” 常庆芳见顾遇都接照片了,没想到得到这么一句,她慌忙问道。 “太矮。”顾遇简短回一声,起身往房间去了。 “太矮?” “你怎么看出人家姑娘矮了?” 常庆芳一听,眼睛下意识落去照片上,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有点矮,但这姑娘是她好不容易寻摸到的,她到底不想轻易放弃,还想争取一下。 “可能是照片没拍好,不矮的,你明天去见见看嘛.....” “哎,你别走啊!” 顾遇头也没回,只说了句:“这个真不行,不合适,您再找找吧。” “我答应您,下次有合适的我一定去,太晚了,困了,你也早点睡。” “这个臭小子!” 眼见顾遇进屋还带上了门,常庆芳喊不住,大晚上,怕吵醒人她又不好太大声,她只好作罢,只是到底生气,她忍不住叉腰骂了一句。旋即,她想起什么,又转身盯向还捧着碗的顾齐。 “那个,我也困了,先去睡......” 顾齐注意到常庆芳视线,他脖子一缩,放下碗,起身就要遛。 “你站住!” 常庆芳立马喊道,已经跑掉一个,她不能让另外一个也溜了,她上前揪住顾齐胳膊,把人按回了凳子上。 “你睡哪门子睡,我还不知道你们,你大哥心疼你,自己缺觉可能,你缺觉,那得打折扣。” “......” 顾齐深刻懊恼自己先前因为太过震惊自家老妈脑回路,没有早点开溜,他皱巴着脸,坚决道: “我不想相亲,我自己想找了会找的,你先紧着我大哥吧!” “谁稀得张罗你的事。”常庆芳嗤一声。 顾齐才十九,还不够领证年纪,常庆芳不需要急,就算急,她也不会把本来给大哥介绍的对象转给小的,那样不好听。 常庆芳某些方面相对守旧,比较在意这些。 “那您这是有什么事啊?” “要大哥相看的事你也别找我啊,你知道的,只有我听大哥话的份,没有他听我的。” 常庆芳没立即回,她偏头朝顾遇房间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凑向顾齐压低声音问道: “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哥周围除了上次来的那个孟舫,还有没有别的关系好的男人?” 虽然顾遇明确表明他不喜欢男人,常庆芳还是不放心,主要是这些年,顾遇身边就没近过什么女孩子,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还有那个孟舫,他和你哥平时肢体接触多不多?有没有勾肩搭背或者......” “妈!你脑子在想些什么?我哥和舫哥,那都是纯的不能再纯的纯爷们!” 顾齐头都快炸了,他没想到刚才大哥都表明态度了,他妈还没丢下这个事。 要是旁人敢这么怀疑他哥,他已经发飙了,但这是自己亲妈,他只能压着脾气恼火道。 “我哥都说了,不是不找,是没看上而已,你就费心给他找个好的,别天天东想西想!” 顾齐确定顾遇没问题,他们常年在外面闯,什么没见过,他哥就纯粹洁身自好,男女都不沾。 不找嫂子,他也知道原因,一是因为他小婶关系,他大哥心里不相信婚姻感情那些,另一个,也是没遇到合他心意的。 他哥挑着,他喜欢那个港星琳琳,他哥都说长相就一般。 “那你哥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 “你说我这两年,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哪样没给他找,他愣是一个没看上,还有这些年,他身边哪里近过一个姑娘了?” “我不怀疑他怀疑谁?” “......” 顾齐头大的按了按脑袋。 他哪知道他哥具体想找个啥样的,他哥又没和他说,等等...... 顾齐忽然想到上午和张显的对话,他脑袋里一瞬亮光闪过,看一眼正等他答案的常庆芳,他顿了顿道: “你没听我哥说嘛,喜欢高一点的,我哥一米□□,那我嫂子得有个一米六九,一米七吧,这样子才身高差合适嘛.....” “至于长相,那不能比我喜欢的那个港星琳琳差吧。” “嗯...首先,身材要好,腰要细,皮肤要白,那种和牛奶一样,不,比牛奶还透点,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肤就不错,然后就是一双眼睛,一定要漂亮,最好是那种像含了一汪水那么清澈,又烟雨蒙蒙的……” 顾齐回忆着张显掉书袋和他形容的那个美女,叭叭把要求给说了。 常庆芳听得人都懵了,她张了张嘴:“比画报那个琳琳还要漂亮,这是要找仙女啊?” “你小子糊弄我吧,你大哥......” 常庆芳张嘴想说你大哥才不像你,一心要找漂亮的,但转念一想,男人都一个德行,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不说男的了,就是她这个老太婆,那看到漂亮小姑娘也更喜欢几分了。 再想到这些年被顾遇拒绝相看的那些姑娘,排除顾遇喜欢男人的可能,那也只能是他没看上了。 “这样的天仙,我活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我去哪儿给他找啊。”常庆芳顿时犯了难。 顾齐事不关己的摊了摊手。 “慢慢找呗,你这两年不是认识挺多媒人嘛,原来不知道方向,瞎折腾,现在把要求说给人家,发动她们的力量帮着找咯!” 顾齐也是很头大自家老妈每次为大哥相看的事情变着法让他们回来喝汤了。 就今晚来说,他们事情还没处理完呢,硬被叫了回来,耽搁事。 为了能清净一段,给自家老妈找点事做,顾齐很不厚道的没提前几天他大哥才遇到过人家,并且表现有些反常。 “常同志,群众的力量是无限大的,你加油,早点找到我那个貌美如花的嫂子。” 顾齐忍笑说完,手一抄裤袋,赶紧溜回屋了,独留下常庆芳在原地苦恼。 完蛋了,她今晚要睡不着了。 挑选 天光泛白,楼上传来人走动的脚步声,陆娇受不了吵,皱皱眉头睁开了眼。 昨晚边丽芳和叶军山为她的事商量到很晚,她一直听着,后面乱七八糟的想一堆,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睡不着了,但也不是很有精神。 在床上赖怠一会儿,她轻手轻脚起床,拿了洗脸盆牙刷杯去这层洗漱间简单洗漱好,她去了楼下早餐店买早餐。 麻棉厂大,里面就和小型村镇差不多,设有服务社,育红班,小学,中学......经济放开后,家属院楼下就有退休工人和在家没工作的家属支起了各种摊子,早餐摊尤其多。 边丽芳是纺纱车间大班长,她早班比较多,早餐大都买着吃。 这些天陆娇想认认人,打算熟悉了好打听二婶的消息,叶岺去买早餐的时候,她都跟着,和楼下的那些早餐摊子慢慢熟了,再有前世的记忆,她也知道具体哪几家味道更好,大姨她们更喜欢吃。 一大早,买早餐的还挺多,一栋楼认识的陆娇都碰到好些,她熟稔的和人打过招呼,挑了几家熟悉的摊子过去买了一家子吃的馄饨,油条还有包子。 陆娇生得好,十七八的少女身材发育到极致,哪怕她穿得素净只一条半旧老式的浅杏棉布裙,也腰是腰,胸是胸,身段婀娜,加上那刻进骨子里的清丽从容气质,她一出现,就是人群里亮眼的存在,有不少买早餐的青年偷偷去看她,偶尔瞥见她唇边的一笑更控制不住发痴。 另一个挤着进来买包子的老太太瞧见这一幕,她老眼珠子溜溜转了转,等陆娇一走,她就立马去问了摊子上的摊主。 “小谢,刚才那小姑娘你认识吗?咱们厂子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 卖包子的摊主对老太太显然很了解,她看一眼陆娇走的方向,收过一波钱了才和老太太笑说道: “蔡婆,她的主意你可不要打,那是丽芳姐外甥女,海市过来玩的,可不会嫁到余暨这个地方。” “就算要嫁,有丽芳姐在,也不会找您给做媒啊。” 边丽芳是这一片有名的媒人,名声比病退后全职媒婆的蔡婆还要响,加上人能干利落,男人还是保卫科科长,不好惹,蔡婆一直视人为眼中钉,恨得不行,闻言她一张老脸立即垮了下来,嘴一撇道: “我也没说啥,你瞎掰掰啥呢,她边丽芳的外甥女,就是想让我做媒我还不干呢!” “她也就那样吧,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屁股那么小,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呢,这种人谁家会娶回去。” “赶紧的,给我拿两个包子,我待会儿还要去带人相看呢。” 摊主被劈头盖脸说一通,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但做生意的,笑脸迎人习惯了,摊主神色也就微微变,很快利索的打开蒸笼给人捡了两个包子递过去。 包子摊上发生的小桩事陆娇全然不知,她买好早餐拿上楼,边丽芳叶军山叶岺他们也起来了,两个小的也打了水在公用洗手间那边洗漱。 叶岺已经洗漱好正要出去找陆娇,见她两手不空,他赶紧过去把早餐接了过来。 “怎么没多睡会,起来就没看到你人。” 陆娇听大哥说,就笑:“昨晚睡得早,就早起了嘛。” 叶岺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默默把东西拎去桌上拿了碗出来装。 边丽芳从屋里出来,瞥一眼桌上摆满的吃食,又扫一眼桌上的钱盒子,她眉心一拧:“娇娇,早饭你又拿自己的钱买的?” 边丽芳被劝了一晚上,心里还是有些没想通,这会儿火气旺,说话语气就有些重,分明是关心陆娇,不想她把父母给的生活费给花了,可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她是在指责。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叶岺皱了皱眉,他奇怪的看了眼边丽芳,不懂她为什么一大早这样。 叶军山换好衣裳出来,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 “娇娇买好早饭回来了?辛苦了,明天我去买,厂门口新开了家早餐店,听说也不错,明天我买回来大家尝尝。” 叶军山说着,又看向桌,注意到桌上的馄饨,顿时乐道:“哟,今天早上有馄饨,我正想吃了!” 陆娇看看大姨,须臾,她脸上重新带笑回道:“我也是洗漱的时候突然想吃了,正好口袋里还有几块钱,放下盆就下去买了。” 一句话回答了姨爹,也和边丽芳做了解释。 边丽芳看着陆娇笑盈盈的脸,终是舍不得再板脸,她缓了缓神色:“馄饨不经放,买回来了,那就趁热赶紧吃。” 一个小风波悄无声息过去,把两个小的喊起来,一家人坐下吃早饭。 早饭吃过,叶军山叶岺去上班,边丽芳把叶小俊叶妮支去农贸市场买菜,随后,她叫陆娇等她一下,便回了屋。 陆娇看着她走进去,想了想,去了木椅那坐下。 稍微等了一会儿,边丽芳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黄壳本子,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加大号信封。 “娇娇,你真想好了,不回海市了?” 边丽芳拉了把独凳在陆娇对面坐下,抿一下嘴看向陆娇问道。 “那你这么小,能做什么呢?” “现在虽然不像我们那会儿了,但工作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而且就算能给你安排上,进厂子也很辛苦的。” 边丽芳还是想劝陆娇回去读书,她不希望陆娇因为父母的事被耽搁了,一年半载也不行。 陆娇手微微收紧,她不是真正才十七八的小姑娘,她过来找顾遇,并不是盲目冲动毫无打算,她对自己未来的学业以及事业都有做详细的计划和安排,只是那些她现在还不能告诉给大姨知道。 “大姨,我想好了,我不回去了。”好一会儿,陆娇抬头,坚定道。 “我没打算进厂子里上班,我学了很多年播音和画画,还会变声,我可以去试试这边的电台或者文化宫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实在找不到工作,余暨这边有电大,我去学个会计,也是可以的……” 陆娇七岁回海市读书,那会儿她已经慢慢懂事,长得乖嘴也很甜,陆奶奶虽然对她是个女儿还有些膈应,但她就陆娇一个孙女,也倾心培养了。 她在海市广播电台当副台长,认识不少人,还有朋友是海大教授,她发现陆娇在画画和播音上有天赋,亲自出面请了人教陆娇画画和播音。 后来她去世了,陆正海不缺钱的关系,陆娇的课也没停下,一直到陆娇参加高考前都还在学。 那些老师都是海市相对有名的人物,对陆娇也算尽心。 这会儿陆娇在画坛虽然还没太大名气,但想进余暨这边地方电台或者去文化宫当个画画老师,还是很容易。 上辈子边丽兰二婚丈夫骗光了她全部财产,还让她背了一堆烂债,母女两狼狈逃到余暨。 陆娇就靠着自己当初学到的东西分别在文化宫和电台上班,一边还债养家,再一边读电大学习。 如果不是边丽兰接受不了失败被骗,被人哄了沉迷赌博,欠下的赌债越来越多,人越来越疯。 她心里交瘁,慢慢连画都画不出来,她也不至于各种兼职累到病倒,还落到被高利贷逼得逃回海市求陆正海的绝境。 “大姨,你就让我试试吧,我没有冲动,我只是确实不想回海市。” 不想再惹边丽芳伤心,陆娇没再提陆正海那边。 只是她不提,边丽芳也能想到了,看陆娇坚持,加上她也确实不放心陆娇这个状态一个人回海市。她终是松口道: “你都想好了,那就留下来。” “你想进电台,我问问你姨爹那边,看能不能找关系给你引荐,如果不行,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 “读电大也行,我听说现在电大也发证的,单位都认,具体的不清楚,我让你姨爹去打听打听。” 老一辈人眼里,孩子要工作了,差不多就可以谈对象了。 确定好陆娇对未来的安排,边丽芳对陆娇要找对象的事,突然也能接受了。 她甚至还希望能赶紧给孩子找一个,让她尽快忘了陆正海两口子离婚的那桩糟心事,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于是,她又和陆娇说道: “你想找对象,大姨不拦着,但是咱们得说好了,不能着急,咱们慢慢挑,挑个好的,知道没有?” “你大姨我十几年前就开始给人做媒,要你找得不好,可是砸了我的招牌了。” “嗯,我知道。” 陆娇闻言,心头又酸又喜,她连忙点头应道。 “我都听大姨的,慢慢相,慢慢找,不着急的。” 边丽芳面色彻底缓和下来:“听话就乖。” 确定要找外甥女婿了,边丽芳也不耽搁,她起身去陆娇边上坐下,翻开了手里的黄壳本。 “你大姨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就认识了不少人,这整个麻棉厂乃至附近几个大厂和余暨城里男男女女的情况,我都知道个大概。” “咱们先看看,哪些合适,再对照照片,挑着合眼缘的去谈......” 陆娇眼睛落在边丽芳手里那个黄壳本上,心跳微微加快。 顾遇的资料,很可能就在上面。 “这是我前段时间刚刚整理过的,咱们先从附近的看,厂子里今年新分配来了几个大学生,有负责调制机器的,也有负责厂子里开发的新项目,负责外贸接洽方面的,都单着,他们一来,你大姨我就去把人情况问过来了。” 边丽芳不知道陆娇已经打上她本子的主意,她看着黄壳本上的信息,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来,我们来看看这个人,廖鑫,是采购科的,现在是副科,人还算年轻,二十三,去年毕业的大学生......” 边丽芳说着,很快又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不对,这个不行,这个是寡母带大的,他妈我见过,不是很好相处,算了,我们看下一个。” 边丽芳又陆续挑了几个,和平时给别人做媒,单拎出她本子上的人哪一个都合适不同,这会儿丈母娘挑女婿,哪个哪个都不合适。 陆娇在边上听半天没听到顾遇这号人,就和她在家属院和各个车行打听的一样情况,她急得坐不住,恨不得伸手把大姨的本子拿过来自己翻看。 “大姨,你要不照片先给我看一看吧?我看照片顺眼的,你再看他个人信息?”实在忍不住了,陆娇出声道。 “......也行。” 边丽芳停下,关心则乱,她刚才只顾删减,倒忘了先让陆娇看看照片这茬了,她想了想,把信封里把那一沓照片倒出来,递给了陆娇。 “照片不算全,那几个大学生的就没弄到,不过你可以先看看。” “嗯,好!” 陆娇应一声,赶紧接过了照片,一张张翻看。 很失望,好几十张照片,里面却没有一张顾遇。 “大姨,都在这儿了嘛?你说这里的照片不全,那哪些人没拿到照片呢?” “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剩下的就是我说到的那几个新进厂的了,然后还有些不舍得出那两张照片钱的了,不过那些人都是歪瓜裂枣的,不用管......” 边丽芳还在看本子呢,她把她觉得合适的都给折了起来,闻言,她头也没太的回了声,说完,她意识到什么,惊讶的抬头看向陆娇: “你就看完了?” 陆娇心一瞬凉下来,差不多都在这里了,顾遇又不在厂里上班...... 难道二婶这会儿还没找上大姨? 那她怎么办? 继续去车行蹲守?那这对象她还找不找了? 一会儿一个主意,大姨她们会不会更认定她心理出问题了...... “誒,你在家啊?” 陆娇正发愁,这时,屋内光线突然一暗,常庆芳出现在门口,出声道。 陆娇一愣,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中年时候的常庆芳,身材比几十年后要稍微胖些,头发还不是全白的银丝,用黑色钢夹整齐的顺在脑后,精神利落。 陆娇蹭的一下站起身。 二婶。 看中 二婶。 “我说是谁。” 陆娇嘴张了张,脱口就要喊常庆芳,却听到边丽芳冷冷的一声。 “干嘛,常庆芳,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我这个人虚伪得很,我这屋也脏乱差,可容不下你那双干净的脚!” 陆娇还是头一回看到大姨对人这么不客气,这显然是结仇结怨过。 难怪上辈子大姨和二婶各自认出对方了,两人的反应都不是高兴,而是尴尬,之后两人也没多叙旧,客气得很。 这个局面实在出乎陆娇意料。 她心里慌得不行,怕这两人吵起来,更怕她们关系闹更僵,那就麻烦了。 “大姨......”陆娇硬着头皮小声喊了边丽芳。 陆娇在,边丽芳不想让陆娇觉得她刻薄不近人情,她轻哼一声撇过头:“找我什么事?” “干嘛,没事不能来找你呀。” 边丽芳态度不冷不热,常庆芳心里也有些火。 常庆芳和边丽芳两人,从边丽芳随丈夫到余暨就认识了,后来慢慢因为性格相投亲近起来,原来两人关系好的时候,比亲姐妹还亲,逢年过节什么的,能各自送肉送菜的地步,但两年前,两人却因为误会闹了一场。 后来误会解开,但吵架的时候各自狠话放太过,两个人又都是要强的性子,放不下身段,就再没来往。 常庆芳这次会来找边丽芳,还是因为顾遇。 昨晚顾遇死活不答应相看,顾齐还给她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条件。 常庆芳愁得不行,早上吃过早饭去找蔡婆,想把相看的事先推了。 但蔡婆那个人本身小气,加上这次她男方这边拿了好处,女方那边也提前拿了不少,要她去把相看取消了,她怎么肯。 她当场就冲常庆芳发了火,阴阳怪气问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天仙。 常庆芳从昨晚起就把顾齐说的那翻话当了真,蔡婆一问,她还真把条件给说了。 蔡婆听完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缸子给扬了,她张嘴就破骂起来,不但骂常庆芳,她还骂顾遇。 骂他就是克星,克完爹又克叔,现在全家掌事的男人都被他克完了,他就该打一辈子光棍儿。 常庆芳最护短,她觉得我理亏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你骂我养大的孩子就不行,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和蔡婆吵起来。 常庆芳嗓门比蔡婆大,从气势上就压了她一头,蔡婆吵不赢,就干脆赶人,还嘲讽她,她是没本事给她找那么个天仙。 边丽芳厉害,有本事她死乞白赖去重新求边丽芳啊。 当初常庆芳和边丽芳闹矛盾,厂子里的人都知道,蔡婆也一直知道常庆芳心结,她专门戳常庆芳肺管子说。 为了激常庆芳,更为了报复,蔡婆把陆娇的存在说了。 蔡婆生着一张骗人的缺德嘴,她把陆娇来余暨,直接说成来相看男人的,让常庆芳有种把人相回去。 常庆芳离开蔡婆家,整个人都气炸了。 她不由想到边丽芳,当初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互相帮忙,什么事都给对方说,要不是因为那场误会,现在顾遇的事情肯定是边丽芳在帮她弄。 她是绝对不会像蔡婆那样缺德,做不成媒就咒人的。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脚不受控制的就来了家属院这边。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常庆芳也不甘心,当初那事实际两个人都有错,她认个错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常庆芳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她走进屋,软了语气。 “行了,那事本来就是误会,我也去隆丰上班一年了,就别记着了,咱们吵嘴那些话,你就当个屁,放了得了!” 常庆芳一边说,一边进屋,看到陆娇,她一刹愣住。 先前在门外背着光,常庆芳眼力不太好,加上注意力都在边丽芳身上,她没看个仔细,只觉得陆娇生得白,这会儿走进了,才发现姑娘生得真的好。 皮肤雪白,细嫩得能掐水,眉毛弯弯的,小嘴红红的,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像会说话,比家里贴满墙的那个琳琳还漂亮,可不就是昨晚家里那臭小子形容的模样。 感情蔡婆那老货的话竟然是真的啊! “丽芳,这你家亲戚呀?”常庆芳脑子里念头闪过,脸上已经带上笑问道边丽芳。 常庆芳态度好,主动为当初两人那点纠葛服了个软,边丽芳也不是紧抓着不放的性子,她脸色缓了缓,虽然还是没多好,好歹没先前那样冷硬了,她回了常庆芳。 “我外甥女。” “婶子。” 陆娇赶紧和常庆芳打了招呼,又过去把边丽芳刚才坐的凳子朝常庆芳的方向拉了拉:“婶子你坐。” 做完这些,陆娇就站在了一边。 这辈子第一次见二婶,她不受控制的紧张。 和上辈子顾遇第一次带她回家吃饭时差不多了,感到手脚无措,她不由紧了紧手,连腰背都下意识挺直。 常庆芳不知道陆娇的紧张,她看陆娇的表现,就感觉这姑娘特别有礼貌。 人站在那儿,就和一副画一样,怎么看怎么养眼。 漂亮懂事有礼貌更有气质的姑娘,谁都喜欢。 常庆芳是个直爽的人,喜欢谁也不藏着掖着,她脸上带了笑,好说话的应一声:“好啊,谢谢你呀。”就过去凳子处坐下,又和边丽芳夸道: “你外甥女真不错,所以还是要生女儿好,不像我们家那两个小子,天天惹人生气了。” “这姑娘今年多大啊?过来你这里玩啊?” 有人夸陆娇,边丽芳心里很受用,不过她看着常庆芳脸上快牙花露出来的笑,总感觉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她抿抿嘴,没回常庆芳,只抬头看向陆娇道: “娇娇,你去楼下满姨那买两只雪糕回来,好久没吃了,天热,想吃点凉的。” “呃,”陆娇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大姨要支开她,她有些失落,二婶过来肯定找大姨有事,甚至很可能就是她想的那事,她不想走,可她在这儿,她们确实没办法谈事情。 陆娇看一眼正看着她的常庆芳,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好。” “说吧,找我到底啥事?”陆娇一走,边丽芳看向常庆芳问道。 “你们刚才在干嘛呢?” 常庆芳没立即说事,她视线注意到陆娇走之前放在矮桌上那沓照片,问道边丽芳。 “有事说事,管那么多呢?” 边丽芳不愿意说陆娇的事,她这会儿已经猜出来常庆芳过来干嘛的了,实际来家里找她的,都差不多那么点事。 她没忘记顾家还有两个单着的崽子。 常庆芳看边丽芳不愿意和她多聊,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她和边丽芳名字里都有个芳,加上做事性子都差不多,两个人当初很合得来,无话不说,现在却生分成了这样。 常庆芳嘴角的笑敛下一些,说起正事。 “还能有什么事。” “还不是我们家三剩,这都二十五了,一直没个着落。” “先前吧,说是要钱没钱,要房没房,不愿意找,但现在他算闯出来有点成绩了,还这么单着下去怎么行。” “我也是被逼急了,放了话他要再不找,家门都不让他进了,这不,总算松口了,愿意见人了。” “我就赶紧来问问你,有没有好姑娘给介绍介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边丽芳和顾二婶两人家里都有一个高龄大男,当初两人关系好的时候,说起这两个人的亲事都有点心心相惜,难姐难妹的感觉。 要是以前,边丽芳听到顾遇愿意相看了,那她指定替常庆芳高兴,但现在,她就只剩下酸。 叶岺还没松口呢。 糟心的是,陆娇这个还没十八的却想找了。 边丽芳心里烦,也懒得应付人,直接道:“你家顾三剩的事你不是一年前就转交给蔡婆子了,还来找我干嘛?” “......” 常庆芳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心里把顾遇那臭小子又骂了一遍,见个人都不乐意,眼光又那么高,害她把蔡婆得罪了,还来边丽芳这儿来吃冷脸。 “你当初不理人,我又不能不管三剩亲事,不找蔡婆还能找谁。”常庆芳梗着脖子辩解。 “边丽芳,你自己也想想,当初是你先听了人家挑拨的,我也是你翻脸了后,才跟着翻脸的,那最后,你丢了换岗机会,我也离开了这边厂子,咱们都是受害者,也没谁得到好处,至于还记着。” “咱们都快五十的人了,计较那么多干嘛!” “说得好像你不计较一样,也不知道当初谁先放话说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 边丽芳沉默一瞬,嘴硬的冷嗤道,过片刻,她摆一下手不耐烦道: “行了,你话到这份上,我也不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我这里是有那么两个合适的人,不过你既然能从蔡婆那转过头来找我,估计你挑侄媳妇的那条件不低吧,你先看看,合适我就给你联系人相看,不行就算。” 边丽芳说着,起身回了趟屋,很快就拿了几张照片出来。 “那,就是这几个,有一个和你家顾三剩一样,自己在外面当个体户,开了个服装店,生意似乎还不错,大哥大都拿手里了。” 常庆芳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说实话,边丽芳手里的人选比蔡婆这次给安排的真的好了不少。 倒不是说蔡婆安排的不好,实际也是很漂亮的人,但就只有漂亮了,比较浮于表面的漂亮,当时不觉得,一但有了比较,就感觉出来了。 边丽芳手里的人选,不是顶漂亮那种,就是舒服,从照片就能感觉到的舒服。 要是之前,常庆芳是绝对满意的,但谁让昨晚顾齐说了那么一堆,她还很恰好的看到了陆娇呢。 见过陆娇过后,再看别的姑娘,就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了。 常庆芳脑子里闪过陆娇那张漂亮带笑的脸,想着蔡婆先前撵她出来囔囔的那翻话,她悄悄觑一眼桌上的那一沓照片,转眼见边丽芳正瞅着她,她一顿,立即笑道: “你这人还挺真厉害,这些真不错。” 常庆芳说着,拿着照片起身去了边丽芳身边坐下。 “那个,芳啊,娇娇,就是你外甥女,今年几岁了?找对象了没啦?” “你这婆娘!” 认识多年,相对了解,常庆芳一开口,边丽芳就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了,她立马火了,人蹭得一下站起来。 “常庆芳,你要不要脸,我娇娇的主意你也打!” “走,你给我走,你这媒我做不了。”边丽芳手指着门口,气道。 边丽芳发火的样子吓人,常庆芳心里毛毛的直打鼓,但想到顾遇单了这么久的问题,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陆娇那朵娇花儿摘给自家那小子了,她不可能这么放弃,她赶紧伸手去拉边丽芳: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你先别恼,先听我说完嘛。” 边丽芳甩开她的手。 “我不听,你嘴巴里能吐出个什么好屁来!” “......” “你先听听成不成?” 常庆芳没在意边丽芳的难听话,她手拉着边丽芳坐下,又拿过矮桌上的照片,看两眼。 “你看你桌上摆的,刚才是不是在给你外甥女挑对象了?” 边丽芳嘴动了动,想说不是,但她确实是在给陆娇挑选,只是都不满意就是了。 常庆芳看边丽芳不说话,心里有了数,她继续道: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家三剩和娇娇试试。” “我们三剩那个人,你也见过,长得那是一表人才,虽然没进厂,没端铁饭碗,但现在自己在外面闯得也不算差。” “他手底下一个运输队,一个车行,现在还接手了余暨宾馆的项目,咱们两关系,我也不瞒你,他现在每个月至少这个收入。” 常庆芳双手摊开比了一下。 一个普通人在这个年代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数。 边丽芳却不为所动,有陆正海例子在前,她现在都有点仇富了。 她冷笑一声:“有钱又怎么样?这年头有钱变坏的人还少吗?” “......你听我说完呀,我们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是在乎家境的人,但我觉得,也不能全不看是不是?” “有钱是不能怎么样,但至少家里不缺钱,娇娇不至于为生计发愁吧,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上班在家睡大觉都可以。” “至于你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我至少现在可以和你保证,我们三剩没有,他现在在余暨,大小也算个人物了,那在外面,还是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也不能替他张罗了。” “三剩那孩子,五岁就跟在我身边了,人品绝对没问题,他不是那花的人。” “我们三剩,唯一的问题,就是摊到李莲那个祸精妈,再我们前些年当家出事,他不得不放弃学业,没读过什么什么书。” 自家什么短板,常庆芳最知道,为防边丽芳拿这事堵她,她顿一顿,先一步把事说了,很快又弥补道: “但现在这事也不算什么了,年前我捏住李莲那边一桩事,她现在不敢乱舞过来了,如果娇娇和三剩能成,有我镇着,绝不会让那些有的没的烦到娇娇面前去。” “至于没读什么书的问题,我听我们家那小子说,他大哥最近看书准备读电大呢。” 边丽芳听到这儿,眉梢微动了动,她确实不图人有钱,但如果有钱能让陆娇想做什么做什么,那读书是不是没问题了? 再顾遇自己也在读书,那老婆跟着一起读应该没问题? 但她还是没松口,她抿抿嘴,回了句:“你家三剩年纪有些大了。” 见一面 “三剩今年刚二十五,你先前还说这样的年纪正是好相看结婚的,最招姑娘喜欢的时候,怎么就年纪大了?” 常庆芳没想到自己口水说干,等到这么一句话,她给气得,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急脾气,好一会儿,她才深吸口气,扯扯嘴笑一下问边丽芳: “那娇娇今年几岁啦?” 边丽芳想回十七,但陆娇要相对象,真实年纪肯定不行,片刻,她嘴动了动:“十八。” “呃,十八啊。” 常庆芳心里那点子窝火一下散了,陆娇生得明艳,气质清丽娴雅并不显稚气,常庆芳猜出来陆娇年纪不会很大,却也没想到人才刚十八。 才十八的姑娘,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这么一对比,顾遇确实年纪有点大,相当于半块老腊肉了。 “相差七岁哈,不过也还好吧.....”常庆芳打着哈哈。 “年纪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稳重,知道冷热,会疼人不是。” “对了,我记得你家那口子,也比你大好几岁?” “我看他就蛮疼你。” 常庆芳也是豁出去了,插科打诨,好听话不要钱的夸。 “你可不要否认啊,叶科长疼老婆在麻纺厂出了名,你不信随便在厂子拉个人出来问问.....” 边丽芳四十多的人了,自认和叶军山老夫老妻了,被这么一通说,脸都被说热了,她想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没好气。 “你这张嘴怎么不自己来做媒婆呢!” “那不是抢你活了嘛,我可想再和你来往的,干不出这事。” 人豁得出一次脸,后面就很顺畅了。 常庆芳摆摆手笑着道,又胳膊肘去怼怼边丽芳:“怎么样,先让他们见见呗?” “你看咱们知根知底的,也不会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娇娇也是要相看的嘛,相一个是相,两个也不怕多,正好让娇娇多见见人,扩扩眼界嘛。” 扩扩眼界。 边丽芳忽然想到两年多前看到的顾遇那张帅气的脸,她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行。 如果娇娇连顾遇都看不中,后面的估计也悬,没准儿就此歇下心思了呢。 天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辛苦养大的宝贝这么早就便宜了人家了。 “你让我想想吧。” 做媒婆的,深谙拿乔的绝活,边丽芳稳稳神,淡淡回了句。 常庆芳一眼看出来边丽芳在故意拿乔,不过人能拿乔,说明事情稳了,她难得没拆穿边丽芳,还好脾气的笑着道: “那行,那你先想想,也和娇娇商量下,明儿我再过来。” 常庆芳说完,又从随身拎过来的小布包里翻出一张照片。 “这是四月的时候,我们去西湖,我找人给三剩拍的照片,你拿给娇娇看看。”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还上班呢。” 边丽芳总感觉自己被常庆芳拿捏住了,心里微微恼火,她拿过照片,随手扔桌上,赶人了。 “那行,你上班,我先回了。” 事情已经妥了大半,常庆芳才不在意边丽芳的态度,她应道,起身出去了,打开门却见陆娇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走廊边。 她手里拎着袋雪糕,显然是东西买好,却不好打扰到她们,才特地在外面等着,为了不让误会有偷听嫌疑,还特地站远了。 常庆芳看着,对陆娇的感观更好了,心里打定主意要和边丽芳耗到底,把这漂亮有气质又会来事的姑娘娶回去了。 “雪糕买回来了。”常庆芳声音下意识比平时特地降低放缓了几分,脸上的笑祥和慈爱。 “嗯,婶子,买好了。” 陆娇听到声音转过身,她笑回道,须臾,她又赶紧拉开手里的袋子,喊常庆芳: “婶子,吃雪糕,我买了好几种口味的,有红豆和绿豆沙的,也有老冰棍儿。” “哟,有老冰棍儿啊,那我来一根。” 常庆芳没和陆娇客气,她乐呵呵的说一句,便过去从陆娇拎着的袋子里拿了根老冰棍儿,她也没急着拆包装开吃,捏手里和陆娇道: “今天让你破费了,下次婶子请你吃好吃的,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姨最喜欢红豆的,快些给她送去吧。” “诶,好。” 陆娇应下,没急着走,目送常庆芳走远才回屋。 “回来啦?怎么买了这么多?” 屋里,边丽芳正在看先前她仍桌上的照片,她本来是听到走廊上陆娇的声音,打算把照片先收起来的。 但拿到照片,她鬼使神差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大概是媒婆的天性,一眼过后,她就忍不住把照片上的人和桌上那些照片还有厂里那几个优质青年比较起来了。 陆娇进屋,她条件反射的把照片往手边藏了藏,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脸色微微不自在,看着陆娇手里的冰棍袋子,她抿抿嘴问道。 “没买多少,等下大姨你不是要上班吗,正好给姨爹带几根去,他科室那边人多,分分就没了。”陆娇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红豆冰棍儿递给边丽芳。 “买个冰棍儿都能想到你姨爹那边,还给他做人情,他可真是福气。” 边丽芳酸溜溜嘟囔一声,伸手接过冰棍儿,她手里拿着照片,不好撕,顺手就把照片放在了边上。 她动作自然,但陆娇还是一眼注意到了,她视线落过去,霎时,她眼眸凝住,一颗心怦然快跳不停。 塑封过的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男人白衣黑裤站在湖边大柳树下,正常的黑色短发修剪利落,他头微微侧过,似不经意的回眸被抓拍。 没有花衬衫,破洞裤,大凉拖,那头爆炸的黄毛狮子头也不存在,朗朗晴空下,男人修眉俊目,俊美清逸,是她梦里想象过无数次的模样。 “大姨,这个人是?” 陆娇伸手拿起照片,抬眸看向边丽芳。 她眼睛本来就生得漂亮,这会儿里面更似盛满细碎晶亮斑斓宝石,流光溢彩。 边丽芳看着,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冰棍儿一瞬不甜了。 这明显是好奇上了,看上了啊…… “是刚才的婶子拿来的嘛?” 边丽芳不说话,陆娇不能干等着,她脸上好奇更明显两分,主动问道。 “嗯。”揭不过去了,边丽芳不情愿的应了声。 “长得怪好看的?他几岁啊?”陆娇继续问道。 先前她担心边丽芳和常庆芳会起争执,去楼下买冰棍儿都是用跑的,回来算早,但就如常庆芳出去看到的那样,她并没有偷听,那影响太不好了,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她并没有听到边丽芳和常庆芳聊了些什么。 她只推测到二婶来找大姨给顾遇安排相看了。 好不容易撞上,她肯定不能让大姨给顾遇安排别的姑娘,她踌躇着,再次和边丽芳开了口: “大姨,我能和他见见吗?” “......” “他年纪挺大了。”边丽芳抿抿嘴道,她不想答应。 原来她还犹豫让顾三剩去凑个数的,但现在她不想安排了,这都看上了,一但见面那不就百分之百能成事了。 虽然三剩那小子她见过,人长得确实不错,准确说比照片还好看些,还算有出息,但谁知道后面有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年纪大吗?看不出来啊。” 陆娇知道边丽芳这是不同意,但她只能装不知道。 “比我大几岁呀?会相差很多吗?” “我其实也不想找年纪太小的,太幼稚,年纪比我稍微大些,有过历练更好,成熟也稳重。” 陆娇把手里的雪糕放桌上,过去挨着边丽芳坐下,手圈住她胳膊,撒娇道: “大姨,你就让我见见呗,只是见一下,聊一聊,不合适就算了。” “大姨,好嘛?” 陆娇天生生得一副播音的好嗓子,声线纯美,饱满,清韵好听,她撒娇的时候,尾音稍稍拖长,那把嗓音听得人骨头都能酥掉,边丽芳最受不了这套,也最吃这套。 她手里捏着冰棍儿,偏头看着挨在她肩膀上的陆娇,没有一点脾气。 “行了,你也不嫌热,你让我想想,我要考虑一下!”边丽芳抬手扒拉开陆娇,妥协道。 和常庆芳了解边丽芳一样,陆娇对自家大姨的脾气更是了解,听到这话,她就知道边丽芳松口了,当下她甜甜笑道:“那大姨,你好好考虑考虑。” “大姨,冰棍儿要化了,你赶紧吃。” “对了,大姨,刚才那个婶子和你以前是有什么误会吗?你刚才......” 边丽芳松口了,但陆娇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装作对顾遇很感兴趣的样子,和边丽芳各种打听,打听顾二婶,又打听顾遇。 边丽芳不想说的,但看陆娇感兴趣,她想想,还是顺着陆娇问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但陆娇问得多,问得细,边丽芳渐渐的就有些答不上来了。 这实在很刺激当了十几年媒婆的边丽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号称这附近的晓事通,还有答不出来男方信息的一天。 同时她也看出来陆娇对顾遇是真的很感兴趣了,看陆娇还要问下去,边丽芳头皮绷紧,她实在担心自己答不出来砸了她的媒婆招牌,她不禁道: “明天他婶子过来,我和她约个时间,你们先见一面,聊一聊吧。” 见面 “大姨,你打算明天就和他婶子约我们见面的时间?” 陆娇眼睛霎时一亮,她缠着大姨问东问西,最主要也是想多了解下二婶和顾遇的信息,这样就算相看不成,她还有另外的路子走。 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惊喜,先前还要考虑的,这里一下就要约见面了。 陆娇舔舔说得有些干的嘴唇,她忍不住拉过边丽芳的手,轻轻摇了摇:“大姨,你真的好好啊!” “......” 边丽芳三个孩子,叶岺成熟稳重,叶小俊皮实乱跳,叶妮腼腆内向,没有一个像陆娇这样会撒娇的,她手被晃着,感觉一颗心也在乱晃,她嘴角微微动了动。 “就先见一面,我这边也会叫你姨爹再去具体打听打听那小子现在的情况。” “虽然先前我和你姨爹都见过那小子,还算是个靠谱的,但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个德行。” 顾遇十几岁就出去外面闯了,回来看常庆芳他也是回重工家属院那边,两个体系的人,没什么交集,边丽芳对他的情况也仅限于各种听说,还有先前边丽芳和常庆芳闹矛盾,他出面调节,别的她也没具体了解过。 只从调节那次看,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应该不至于在外面乱来,但也说不好,人性是最难看明白的东西。 “我先和你说好啊,要是你姨爹这打听出来顾遇有问题,你不管怎么喜欢,都不能和人继续下去了。” 边丽芳说到这儿,突然感到后悔,她答应得太快了,应该再仔细调查一番,再松口的。 “我知道的,大姨,如果他人品有问题,我肯定不会和他继续的。” 陆娇一口应下,脑袋里却晃过顾遇那头炸炸的狗狗头,时下穿着前卫起来,但在边丽芳叶军山这些老一辈的眼里,顾遇那副扮相,还是标准的街溜子形象。 陆娇有点犯难,她得想个法子,这次见面就她和顾遇两个人见,等后面她想办法让顾遇换了发型了,再让大姨和姨爹他们见他。 “大姨,如果只是先见一面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太隆重了,我们就私下约个饭馆碰个面,你们也别出现了,就当叫交朋友一样先认识一下。” “等大家都觉得可以,你们再出面,你觉得呢?” 边丽芳想了想:“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婶子说的。” 边丽芳应下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她在家也待不下去了,干脆拎着那袋雪糕去保卫科那边找叶军山去了。 叶军山完全没想到,一个早上的功夫,老妻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不但同意孩子留在余暨,还直接把相看对象给定下来了。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你怎么这么快的?” “那小子哪家的?” 叶军山到门口把办公室门关上,回身无奈的问道。 “常庆芳那个当儿子养大的侄子,前年常庆芳和我一起跟赖麻子打架,他出面处理的,你见过。” “也是赶了巧,我让娇娇挑照片呢,她突然来了,当初的事本来就是误会,又过去这么久了,我就没撵她,谁知道她倒好,把娇娇给盯上了.....” 边丽芳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说完,她不由懊恼的拍了拍头: “我也不知道是被娇娇绕昏头了,还是冰棍儿冰糊了脑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和娇娇说明天给她约相看时间。” “......” 叶军山低头看一眼手里快化了的冰棍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已经答应陆娇了,也不好随随便便反口让孩子失落,那只能尽力补救了。 叶军山没耽搁,赶紧去找人打听顾遇了。 顾遇在麻棉厂这边没什么名头,在重工厂那边却很出名。 叶军山人脉广,在重工厂那边认识不少人,没什么功夫就把顾遇现在的具体信息给打听到了。 顾遇十几岁就出去外面闯,按理这类人名声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他为人仗义,知恩图报,对困难的人家还会搭把手帮一把,重工厂那边不少人受过他的好,好些家里没找到国营单位接收的孩子,都在跟着他干,他人厚道,给的待遇也高,叶军山打听到的,都是夸他的。 但关乎到陆娇,叶军山没有大意,当天下午他亲自跑顾遇明面上那几个产业去看了看。 没见到顾遇人,但叶军山能看出来顾遇的运输队还有车行都挺正规,不是那种乱来的。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洗漱完各自回房,叶军山就把这事给边丽芳说了: “从他事业来看,是个靠谱的,先前我去陆正海玻璃厂逛过,他那里乱七八糟的,我看撑不了多少年就会败了,但这小子的运输队和车行却不一样,有条不紊的,员工形象也好。” “他在重工厂名声不错,做人应该也不差,也挺会来事。” “娇娇既然看上了,就见一面吧,别的咱们再说。” 边丽芳冲完澡,还是觉得热,正捏着把蒲扇在扇风,闻言,她手停下来。 “事业肯定是成功的,常庆芳今天给我透底了,赚得比陆正海那玻璃厂还多,我别的不担心,就怕这人和陆正海一个德行。” “那不至于,他和陆正海可不一样,这可是还没十七就外面闯的人,要心里有人,早娶回家了,不至于到这个年纪还让婶子张罗。” 边丽芳想想,确实也是。 “那我明天让常庆芳那边定个时间?” “定吧。”叶军山回道。 “你都答应娇娇了,就尽量做到,她现在有点事转移注意力也好。” 边丽芳却还有些犹豫:“万一娇娇真看中了,咱们要答应他们在一起吗?” “别的还好,他家里那边我其实还有点不放心。” “他那个妈可不是太省心,常庆芳倒是和我说,现在那边被她拿捏住,不敢乱舞过来,但谁知道能维持多久呢,毕竟血缘在那搁着。” 不提还好,一提边丽芳就发现,其实别的问题都不算大,常庆芳主动提的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 “家庭这个确实。” 叶军山闻言,郑重起来,他搁在床边的手一下一下的点着底下的凉席,好一会儿才道:“先见面再说吧,等真要谈婚论嫁了,咱们再把这事提一提。” “这种事只要男人立得住,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人总是不能十全十美的。” “娇娇也不一定就真会和人在一起。” “你不是说那小子身边一直没近过什么姑娘?兴许是个冷的,感情直,不会哄什么女孩子,说不定娇娇见过就没想头了。” “行吧。”边丽芳捏着蒲扇,缓缓点头。 这时,叶军山却突然想起什么,他看向边丽芳:“娇娇要留在余暨,还要和人相看的事,你和老大说了没?” “......” “没。” 夫妻两相互觑一眼,分别想到了叶岺争妹妹的那个性子,片刻,叶军山撇开头,有些心虚的摸摸鼻。 “那先不说吧,等后面再看看。” —— 常庆芳想到顾遇的亲事,八字里的一撇终于有了点苗头,她激动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等边丽芳中班去厂子里上班,她就按捺不住到麻纺厂去找边丽芳了。 “怎么样啊,你考虑的?” 边丽芳刚到厂子里点了个卯,看到常庆芳,她意外又不意外,太了解彼此了,她知道常庆芳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她也不和她绕圈子,直说道: “你家顾三剩和他妈那边什么个情况,他还有个妹妹吧?好相处不?” 常庆芳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个,“反正你知道个大概,我也不瞒你,那么个妈,三剩他倒霉摊着了,也没办法,出身选不了。” “他这些年被连累了不少,也可以说被伤透了,现在他已经和那边断绝关系,不再搭理那边了。” “三剩的性子我知道,说到做到的,不管那边怎么纠缠,都没用,何况现在那女人还被我抓住把柄,也不会来纠缠了,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家娇娇,他们要是能成,我把她当亲女儿待的,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常庆芳接连又保证了一堆,在边丽芳提出陆娇还想继续读书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也很快赞成了,诚意十足,边丽芳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她想了想,把陆娇的情况也给常庆芳简单说了说。 “娇娇就是这么个情况,她现在爸妈那边都两不相照了,归我和老叶管,我们是打算给她在这边找份工作,再电大给报上,让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你觉得行,不在意娇娇父母的事,就定个时间,先让他们两单独见一面,成不成看他们两,咱们不参与。” “不行的呢,你现在转身就走,我也不怪,今后我手里头有什么合适的姑娘也给你介绍,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常庆芳没想到陆娇还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她想到昨天见到的陆娇,那么乖巧懂事,这样的姑娘,居然还有爹妈不愿意要的。 常庆芳是个感性的人,她听不得这些,心里不太好受,眼睛也有些红了。 “你这话说的,我是介意这些的人嘛,我现在倒是觉得她和三剩更配了,两个孩子都是吃过苦的,等在一起,就只剩甜了。”常庆芳轻吸口气,道。 “行了,我现在已经认定娇娇这个侄儿媳妇了!” “我先前问过了,我们家三剩这几天都在余暨,搁运输队那边待着。” “明天,你看明天行不行,环南路那边新开了个饭店,听说环境不错,明天就让她们在那儿碰面,吃个午饭?” 第二天就见面,有点急了。 边丽芳不是很乐意:“没有别的时间?” “那别的时间肯定有,但明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我出门的时候可看过黄历了,明天呢,宜婚假,宜搬迁,宜求娶……这样的日子,可不是三五天里能撞见的。” 常庆芳看出边丽芳不乐意,她赶紧把日子的事拿出来说了,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特地翻了下黄历,不然还没个由头劝了。 “我给你说啊,这个相看,也是讲究那个天时地利人和,你看我昨天临时起意去你那,恰好就碰到娇娇,这是不是缘分?还有……” 常庆芳劝说的话一堆堆,边丽芳听得头疼,她还要上班呢,烦不胜烦,想着都答应了,早晚得见,干脆也同意了。 “行了,你别说了,明天就明天,你回去安排一下,我明天让老叶送娇娇过去。” “诶!行勒!” 边丽芳答应下来,常庆芳可太激动了,要不是她年纪大了,非得把边丽芳抱起来转一圈,她高兴的道: “你放心,我回去就跑一趟爱国大饭店,给他们整个包间,明天娇娇直接过去就行。” 事情定下来,下午边丽芳下班回家,看叶岺还没回家,她把叶妮叶小俊支出去,就和陆娇把这事说了。 “明天中午见面,在环山南路那边的爱国大饭店,我让你姨爹送你到饭店对面,到时候你自己进去?” 边丽芳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要不还是我跟你去吧?” 陆娇没想到会这么快,实际今天她还和叶小俊叶妮他们去了通惠路那边,意料之内的没见到顾遇,还被张显通知那辆车的底价就是顾遇说的价格,她心情多少有点丧,听到边丽芳的话,她愣怔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是狂喜,她用力握一下手,赶紧应道: “大姨,我自己进去可以的,那边离麻纺厂也不远,没问题的。” 陆娇这下什么沮丧心情都没了,满腔喜悦没法发泄,担心被边丽芳她们看出什么,她还不能明显表现出来,一直克制着。 等晚上吃过饭,洗漱好乘凉过后各自回屋歇息,陆娇实在憋不住了,把自己从海市带过来的衣裳全部翻到床上。 夏天衣裳单薄,陆娇这回从海市过来全部带的夏装,满满的一大包。 各种款都有,旗袍都有两件。 她也不嫌累,一件件拿起来身前比划,还问叶妮: “妮妮,你看我明天穿这身行吗?” 叶妮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还没干,正在风扇前晾头发,闻言她转过身,陆娇手里拿着的是一条草绿色无袖长裙。 绿色挑人穿,但陆娇肤色白,一比到她身前,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可以啊,这件很漂亮。”叶妮把头发扒拉到脑后,肯定道。 “可以嘛?” 陆娇自语一声,她低眸看看身前的裙,整体看是还可以,不过这条裙是包臀的,她不由担心相亲场合穿会不会不太庄重。 虽然已经和顾遇见过一面了,但相亲嘛,又不一样一点。 “这套呢?”陆娇又拿了一件米色短上衣和一条焦糖色半裙在身前比划。 “这件也可以。” “娇娇姐,你明天是要去哪儿嘛?” 陆娇过来快一个礼拜了,叶妮还没见陆娇这么重视第二天的穿着过。 “嗯...” 陆娇闻言迟疑了下,因为边丽芳先前叮嘱了她,让她和顾遇见面这事先不要告诉叶妮他们,担心大哥叶岺会不同意,发脾气。 “对,明天我海市那边一个同学过来玩的。” “是这样啊。” 叶妮十三岁,刚上初中,对男女的事属于刚刚接触到,一知半解的时候,她一听,就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点什么。 但她是内敛害羞的性子,也不好意思问陆娇,只是更认真的看了看陆娇手里的衣裳,想了想,她说道: “娇娇姐,我还是更喜欢那条绿色的,我觉得娇娇姐你穿肯定特别好看!” “我也喜欢那条,不过那条太贴身了。” 陆娇想了想,她去床上把布帘拉下来,脱了身上的睡裙,把绿色裙子换了上去。 “呐,你看,特别贴身,会不会被说不太庄重。” 陆娇从床上下来,轻轻捏着裙摆,踩着地上的塑料拖鞋稍微转了个圈。 她身材过分好,这条裙更是完美的把她发育极好极好的曲线全衬了出来,纤腰一束,肩若削成,前胸却鼓鼓囊囊,露在外的细锁骨深凹,精致如玉。 叶妮是女孩子,看着都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娇娇姐,你也太美了!” “学校里应该很多男孩子喜欢你吧?”叶妮忍不住问道。 “呃......” 陆娇没想到叶妮会问这个,多么,几十年前的事了,陆娇其实都有点记不清了。 印象里似乎是有那么几个,不过随着她高考落榜,复读的第二轮高考又被边丽兰当时的继女毁掉,她和那些人就陆续失去联系了。 再后来,她们为了躲债来到余暨,她每天不是忙着打工赚钱,就是应付边丽兰的各种无赖撒泼要钱,那个时候,除了大姨一家,谁都不敢靠近她,喜欢她的也被吓走了。 嗯,也有没被吓走的,就是袁璟,不过人家想的是让她当禁.脔,做小三。 要不是遇到顾遇,她上辈子的人生,估计在她衣不蔽体,浑身是血滚进人车轱辘下就结束了。 “我没太注意。” 陆娇回过神,笑了笑道,随即,她又拿过床上另外一条她比较喜欢的裙子: “你看这条行不行?绿色这条暂时还不能穿......” 选衣裳选到很晚,但陆娇却兴奋得很,一点疲惫没有,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了。 这天早上,她罕见的没有抢着去买早餐,而是躲在屋子里化妆。 八八年,国外彩妆还没进入市场,现在市面上化妆工具和彩妆种类都不算多,不过陆娇本身生得明艳,也不需要怎么画。 夏天也热,还需要担心脱妆的问题。 她就简单的修了修眉,给眼睫毛夹了夹,怕睫毛膏脱妆,她没敢用,只用芦荟胶把睫毛纤长了下,再拿了烧热的火柴棒定型。 珍珠膏做素颜霜用,再防水口红三用,稍微晕了晕眼尾,面颊。 化好妆,陆娇出去和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又回到屋子检查了一遍妆容。 发现还行,不会出现晕妆或者出了汗就难看的问题,她才放心的去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衣裳拿出来换上,又梳了个美美的头。 所有都弄好,陆娇照了照镜子,感觉还可以,不算很出彩,但也足够让人侧目了。 陆娇也没再折腾,在屋里和叶妮一起看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换上鞋,拎了小包,和叶妮叶小俊她们说一声,出门了。 这一趟,她希望今后能想见顾遇就能见到,不需要去车行苦等了,当然,能把那男人直接拿下是最好了! 第68章 定亲 市中心,嗨了跳舞厅。 这几年,舞厅风靡国内,余暨城作为省城南大门,一定程度上跟上潮流时尚,大大小小的舞厅接连开出,市中心作为商业最繁华地段,营业式舞厅场所更多。 大部分主要营业在晚上,但有些则是白天晚上都做。 嗨了跳舞厅便是白天晚上都营业的一家,楼下楼上一共两层,白天楼下放着慢音乐,里面的人可以和舞伴去跳舞池跳跳慢舞,也可以纯喝酒听音乐,或者在边上台球桌打台球,楼上设置五间隔音相对完善包间,也可以选择进包间唱歌。 往常嗨了跳舞厅里面已经聚了不少没什么事做,或者休息的青中年在里面打台球或者去包间卡拉OK,但今天,嗨了跳门口却是大门紧闭。 门口不远处有附近开店老板和一些刚从嗨了跳出来的人围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他们中有好奇的,也有刚从里面跑出来心有余悸又想知道后续的。 昏暗的舞厅里,所有氛围灯关闭,只稀疏几展白织灯开着,楼上楼下到处是酒瓶,陈设花瓶的碎片和酒水残液,遍地狼藉。 楼下舞池里一股低气压高火焰凝聚,一场十数人的逮捕混战刚刚结束。 吧台前,顾遇身形一闪,避开迎面砸来的碎酒瓶,再猛地朝攻击他的凶徒飞出一脚。 随着一声酒瓶子碎裂,再一声惨叫和闷哼声响起,凶徒被踹飞在地,边上一个穿便衣的青年男人见状迅速一副镣铐过来,再腿朝凶徒肩上一压,人终于被彻底制住。 “老实点!” 穿着便衣却一身威势的青年男人给地上的人套上黑头套,扔给边上的队员,再看一眼被另外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便衣公安同样制住,还在试图反抗的黑头套,下令道:“全部从后门带走!” 很快,犯事的人被悉数押走,梁毅松口气,这才转身去看在吧台拿了块毛巾按向眼角的顾遇。 “严重吗?需不需要送你去趟医院?” “不用,一点小擦痕。” 顾遇用力按压一下眼角,感觉伤口血差不多止住了,他抬手把毛巾扔去了吧台垃圾桶,淡淡回了句。 梁毅看一眼,见确实不算严重,只眼角的地方破了个小口子,他放下心,又道: “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早早通知到我们,再配合我们引蛇出洞,我们还不知道余暨城竟然有这么些毒草混了进来。” “我已经按你提议和上面申请了,争取在年前给余暨城所有的舞厅场所都安上监控。” “我们也会对这几个严加审问,顺藤摸瓜,捉到更大更多的鱼。” “你这边也不用担心,这群人都在这里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能出来可能都出不来了,不会对你的安全造成威胁。”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这儿最好还是先停业半个月,当然了,后期我会尽力给你们申请补偿和奖励。” 顾遇不是很在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要紧,正好给员工放假。”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但什么火爆了,热起来了,想利用它赚快钱的宵小就会出现。 一个多月前,嗨了跳员工在包间打扫卫生,突然闻到一股怪异味道,更奇怪的是,后面接连几天都有这种味道,还在地上捡到了针头。 员工觉得怪异,就把这事上报给了领班。 顾遇手底下的人,都是随着顾遇出去闯过的,见识过世面,也听过不少,尤其在舞厅开之前,顾遇为以防万一还专门跑派出所那边去找人拿回来不少宣传册,还有一些案件小故事。 领班把事情一听,感觉不对劲,赶紧把事告诉给了顾遇。 顾遇比他更敏锐,当即反应过来他这里被人盯上给做窝了,他当时就给报了案。 余暨一直来对治安这块重视再重视,听顾遇反应了情况,当时就派了人过来查明情况,本来只以为是几根虫,没想到追踪下去发现是一窝草。 这群人来这边舞厅的目的,是想通过嗨了跳出货出去,他们还盯上了顾遇。 顾遇开嗨了跳,最开始就是想给员工福利,毕竟手底下跟着的人多,又都是大老粗,让他们出去玩,万一出事了,得不偿失。 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安全放心,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不过舞厅这东西,名头并不好听,他没自己出面弄,把这边交给了车队一个相对会处事的人。 他是背后老板的事,除了几个主管,很少人知道。 发现有事后,他不放心嗨了跳这边,干脆扮成了街溜子来撑场子,结果却被这群人看上了,认为他是最好能打入舞厅内部帮他们出货的人,接连安排了人来接近顾遇。 派出所那边对这伙人已经有了个大致把控,可以随时抓人,但为了防止漏抓大鱼,就和顾遇商量,让他配合他们演一场戏。 于是顾遇找了个时间出差了。 舞厅这边给的说法是他家里人重病,需要很大一笔钱,他去筹钱去了。 不出所料,顾遇回来当天晚上,那群人就找上他,说愿意给他帮忙。 顾遇当时不动声色给稳住了他们,约好今天谈这事。 那伙人也是胆大,为了让顾遇听话,特地去他们所在的老巢拿了不少东西过来,准备对顾遇威逼利诱,却刚好被一网打尽。 只是也相当惊险,那伙人里面有一个特别谨慎,竟然看出不对劲制造混乱要撤。 如果不是顾遇提前做过准备,及时让人疏散了不算多的顾客,又赶紧拉下了卷帘门,说不定已经被他们逃脱了。 当时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多少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后背汗涔涔的,屋内空调一吹,一股凉意。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依然四平八稳的和梁毅说着话。 “奖励什么的都是其次,监控的事麻烦梁队费心了,现在个人从港城那边引进监控过来,费用确实太高,如果所里能帮忙,那是最好不过,当然,不管成不成,嗨了跳下次营业开门,监控肯定已经装好了。” “放心,我会去争取。今天的事,你受累了,等下记得上点药。” 梁毅认真回一句,又抬手虚指了指刚才混乱中顾遇被碎酒瓶片擦伤的眼角,提醒一句,之后他也不耽搁,和顾遇简单说两句,走了。 嗨了跳恢复平静。 还能撑住事儿的员工自觉从休息间出来打扫卫生,整理舞厅乱局。 顾遇把舞厅负责人叫到二楼办公室,把给员工放假,发安抚金,还有整装的准备工作一件件吩咐下去,刚说到一半,那边顾齐捏着大哥大火急火燎的进来了。 “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 “现在什么情况,那些人没有漏网之鱼吧?” “先把安抚金和奖金给大家发下去,之后整装的事你联系老常那边,和他商量。” 顾遇没理顾齐,他把提前准备好的装着钱的袋子递给负责人,再简单交代完剩下的事,等人下去了,他才看向顾齐。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这两天守在运输队那边?” “那不是你婶娘我妈找不到你,电话到我这里来催了嘛?” “她说那个叫陆娇的已经出发去环南路爱国大饭店了,让你也赶紧去,约好的十一点半,不能迟了,不然咱俩今后都别回去了。” 顾齐快急死了,他没想到,他就去外市出差几天,舞厅这边出了这么大个事,关键是顾遇一直没告诉给他,要不是常庆芳那边催得紧,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来,他不得不过来喊他哥,他都不知道这事。 他心头着急,又很担心嗨了跳这边后续,迁怒的关系,他对常庆芳催促的事也有了不满。 “我看老太太就是太闲了,没事找事,真以为她不张罗,哥你就会一辈子光棍了!” “那是你妈,你说什么呢?”顾遇皱紧眉睖他一眼。 顾遇听不得顾齐对常庆芳不尊重,他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是你先前和婶娘说我这两天都在余暨,有空,这事你怪不了她。” “还有,你乱七八糟的和婶娘说了些什么?你自己没点数?” “我,”顾齐一下没话了。 “我那不是不知道嗨了跳这边出了这么大事。” “而且也不算乱说,我说的那些就是我心目中期待的嫂子” 顾齐小声嘟囔一声,实际他也挺佩服他老妈的,他刚把要求说了,结果人第二天就说找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能顾遇表现太过淡定,顾齐这会儿也没觉得舞厅那事多可怕了,他还突然对陆娇有点好奇了。 他不禁看向顾遇:“那哥,你要去见吗?” 顾齐问完,抬手看了下时间。 “十点四十了。” “” 要去见吗? 顾遇被问住,凭心而论他不想去,他根本不想找什么对象,没什么意思,还麻烦,要像他爸找个李莲那样的他估计得短命三十年,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回家睡一觉。 但这次常庆芳找的边丽芳做媒,前年她们因为误会闹矛盾他亲自去处理的,他知道二婶很在意边丽芳那边,这次要把人得罪了,她心里肯定难受。 “去开车,我一会儿下来。”顾遇手撑撑桌,轻沉口气,和顾齐说道。 “行,我就去,后门等你!” 顾齐见顾遇同意下来,立马道。 从市中心到环南路开车要四十分钟,为了不迟到,顾齐只要看路上没人没车,就猛踩油门,这时候路上还没监控,交规也还没那么严格,就这么一路飞车,十一点二十五,车子停在了爱国大饭店对面马路大树下。 锁好车门,拔掉钥匙下车,顾齐下意识要跟着顾遇进去,走了两步,顾齐才反应过来顾遇是要进去相看,大哥相看,弟弟跟着,这样成吗? 似乎,不太好吧。 顾齐停下脚:“大哥,我要跟着你去吗?” 顾齐还挺想跟去的,他想看看嫂子长什么样,但又怕这样不好,把人家姑娘给吓着,人家可是单独一个人来的。 但如果大哥发话,那他不管怎么样,肯定要跟着的。 顾遇也是这时候才想起顾齐,他转过身,朝顾齐伸出手。 “车钥匙给我,你的士或者公车回去,嗨了跳那边最近你别去,去车行那边找孟舫,让他去工地那边看看。” 顾遇说着,眉头微皱了皱,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种直觉,舞厅这回不是无缘无故被人盯上。 “哦。” 顾齐心里有点失落,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把钥匙递给了顾遇。 顾遇接过钥匙转身要进去,这时,顾齐又叫住了他:“哥,你就这么进去啊?” 顾遇莫名:“不然怎么进去?” “就是……” 顾齐看着他哥还是舞厅的那副看场子扮相,他有点纠结,其实他觉得他哥这样打扮很好看。 头顶那头假发还是他高价托人从港城带回来的,本来是要求和港片里那个大哥的发型一模一样,谁知道带回来的比那款要卷,要炸,还染了颜色。 但顾齐觉得,这样倒显得他大哥更酷更帅了,比那大哥还有范儿。 只是他老妈说,那姑娘可漂亮,还乖,一般这种姑娘,都是家里的乖乖女吧,乖乖女会喜欢街溜子嘛? “哥,你要不要把假发摘了?” “虽然现在好些姑娘觉得咱们这样的头发挺帅挺酷的,但那种好人家养出来的娇娇女,估计还是不会喜欢?”纠结好一会儿,顾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和顾遇头上顶着的爆炸头一样,顾齐头上也戴着一顶假发,比顾遇那顶还炸一些,颜色更亮,火红的,中间还漂染了一搓,顾齐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的,但是他人黑,配上那一头头发,简直是灾难。 不过他自己不觉得,他喜欢鲜亮的颜色,感觉特别炫,要不是怕常庆芳看到了骂,他早把假发变成了真发。 顾遇顿了顿,莫名的,他想到那天在车行,陆娇看到他的那副惊悚反应。 如果相亲这姑娘看到他也那反应,估计能提前完事了,倒是正好。 顾遇唇角不自觉勾了勾,他看一眼对面爱国饭店门上招牌,语气轻快的回了句:“不用了。” 爱国大饭店是才刚开的饭店,里面东西都是新的,环境也不错,还在二楼设置了许多方便人应酬谈事的小包间。 常庆芳看重陆娇,严格意义来讲,这也是顾遇头一回郑重其事相看,常庆芳特别重视,她昨天和边丽芳约定好,就到爱国饭店这边来看了环境,还预先交了餐费,给定了环境最好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陆娇已经在等着了,桌上摆了一壶茶,还有两盘子中式点心。 她来得不算早,十一点十分到的。 她知道顾遇不是喜欢迟到的人,她也是,不过作为女方,来得太早也不太好,提前十五到二十分钟刚好。 为了这个恰巧的时间,在十点四十,叶军山送她进来爱国饭店离开后,她还独自又出去逛了一趟再回来的。 不过有些出乎她意外了,她以为,顾遇十一点二十左右怎么也该到了,哪知道现在都快半点儿了,他还没来。 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还是他打算放鸽子,不来了? 虽然以她对上辈子顾遇的了解,她更倾向于前者,但大概关心则乱,她多少有些担心是后者。 抬手看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外面隐隐能听到来吃饭的客人叫店员的声音已经饭点儿了。 陆娇想了想,打算出去给常庆芳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她刚打开包厢门,就看见顾遇由店员领着过来了。 依然是那头炸炸的黄毛狗狗头,衣裳也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花衬衫和大裤脚破洞牛仔,脚上不是塑料拖鞋了,嗯,换了双皮凉鞋 他就没有一身别的衣裳吗? 她那么大一个运筹帷幄,清隽沉敛,还衣品绝佳的老公到底哪儿去了? 陆娇脑子里一瞬闪过这个念头。 那边顾遇也看到陆娇了,几乎是四目相对。 陆娇穿v领无袖艺术感油画衬衫,下面一条茜红色高腰A摆半身裙,肩上一只棕红色链条小方包,脚上米色粗跟细带凉鞋。 她头发有些天然卷,昨晚特意把发编辫定型一晚,早上把它打散开,拿浅色丝带做蓬松的半扎发低挽在脑后,只留两缕微卷额发散在前额两侧,怕痛的关系,陆娇没打耳洞,两只露在外的白玉耳白皙无暇,颈上一条银质细锁骨链,松松的搭在那深凹的锁骨上。 二楼过道灯光算不得明亮,但她立在那儿,却仿佛有一道光正打在她身上,整个人明丽绝色又不失简约精致美,和顾遇的随性夸张扮相成鲜明对比。 顾遇脚一下停住,他手下意识向上抬了抬,不知道是想去摸头顶那头假发,还是他眼角新挂上的彩。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人喝醉酒的状态各有不同, 像大哥叶岺,他喝醉了就会皱眉喊头痛,回去后厕所马桶就是他后面半天甚至一天的蹲守地。 顾齐孟舫醉酒后呼呼大睡,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他们就会半睡醒, 要是不看着, 醒来后他们发现自己在陌生地方可能会跑到大马路上去,最后可能抱着电线杆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姨爹叶军山算是几个人里酒品最好的, 但他喝醉酒会和大姨炫耀他新藏私房钱的地方, 等明天醒来后悔莫及。 前世顾遇因为在李莲那儿被下药暗算过, 吃一堑长一智,之后他在外面喝酒注意酒瓶开封情况,自己酒杯不离身,还从不让自己醉得不醒人事。 那个时候他谈项目,喝酒狂喝是必须,他经常摸到厕所去催吐自己, 让自己不喝醉, 时刻保持清醒,所以前世他喝多情况很多,她却没见过他彻底醉后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陆娇见到了, 是个特别会顺杆往上爬的。 认出她后, 他醉酒后那唯一一丝保持清明的警惕没了,这时候的他,比小孩子还小孩子。 她就那么轻轻的亲了他一下, 他便抱紧她不肯让她走了,视线紧紧盯着她唇说:“不够,还要。” “娇娇,舌头没伸进来, 不够,重新来。” “你想得美呢,你身上都臭死了!”陆娇气笑,她没好气一句。 “臭?” 他喝醉了,反应比平时慢,过了两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臭的意思,但又没完全理解陆娇的话,他皱了皱浓眉,头凑向陆娇,在她脖颈间嗅了嗅,片刻,他抬眼看向陆娇,认真道: “不臭,很香。” 好傻。 这时候的他不知道测智商的话能有几岁。 陆娇哭笑不得,不和他计较,她哄道他:“嗯,对,不臭,香的,那我们走吧?” “你看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了,大家都回去歇息了。” 顾遇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他疑惑问道陆娇:“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好?” 他问完,又凑向陆娇,在她颈窝蹭蹭,接着又在她耳边小声:“前些日子也只有我们两个,多快活。” “......” “你到底醉没醉?”陆娇怀疑的看向他。 他却不说话了,只唇一点点亲着她耳畔,在上面吐气。 他身上酒气重,呼吸浑浊更烫,他亲着她耳朵,也不知道是滚烫的呼吸扰的,还是他微泛着干皮的唇瓣一点点亲过惹得,陆娇耳畔痒得很,一侧肩膀也麻酥酥。她皱着鼻尖偏头往边上躲了一下,手抬起去抵住他要追吻过来的头。 “好了,管你醉没醉,赶紧的,松开我,走了,先去酒店,给你醒醒酒。”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微有些重,他突然变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沉默着看一眼陆娇,再慢慢松开她,一屁股坐回先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陆娇看着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真是两辈子没见过他这么难搞的样子,都是他哄她的,现在倒调换过来了。 她站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戳了戳他肩头,笑喊道他:“诶,三剩,顾三剩你干嘛?你现在几岁啊,还使小性呢。” 他手抬起握过她戳在肩头的手指,抬眼慢慢看了她一眼,特别委屈的说:“你现在不爱我了,你变心了。” ?? “你先前还愿意和我亲和摸的。” “你忘了你前几天还主动......唔。” !! “你真行啊你,你这到底是喝醉没喝醉啊。”陆娇红着脸去捂住他嘴,恼道。 他们还没回去,这桌还没收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服务员进来,这些话是这里能说的? 陆娇轻吸口气,最后决定还是不和醉鬼计较,气着自己,她扯扯唇笑,低头又去亲了他唇角一下,柔声哄道他: “这里不方便,很乱,等下有人来收拾,要亲亲是吗?回去了给你亲?给你亲个够?” 她声音压得低,声线比平时和他说话还轻还柔,音色清婉,话语更动人。 顾遇眸色出现微微变化,他脸上放出笑,偏头也亲了她嘴角一下,低声应一声“好。”便站起身,拉着陆娇往外面走了。 他走得很稳,看起来似乎一点事没有,要不是偶尔同手同脚的动作,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喝醉了。 账先前已经结过,两人直接出的饭店,他似乎还记得车停在哪儿,拉着陆娇径直往停车的地方走。 陆娇赶紧拉住他:“等下,我们先不回去,婶娘他们在酒店呢,我们先去酒店,晚些你们酒醒了再一起回。” 酒店? 顾遇眉头皱起来,他很少住酒店,去外地出差,他大部分都住那种很便宜二十多一晚的招待所,和陆娇去郑城的时候,他才找好点的地方,但那也是宾馆。 他听过酒店的词都是不好的,比如在外面应酬,有些老板给塞人的时候,会给他酒店房号......酒店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印象并不好,他下意识抗拒,况且他还记得他们要回家,她要给他亲的事。 “不去,我们回家。”顾遇站住脚,转身看着陆娇道。 他这回前所未有坚持,陆娇怎么劝都没有,他坚持要求要回家,怎么都不肯去酒店。 但常庆芳边丽芳他们都在酒店,她们这么走了,他们找不到人肯定着急。 余暨没有春天,基本是冬天过去直接夏天,年后还是冷的时候,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今天天刚放晴,但这会儿没有太阳,还风大,挺冷的。 陆娇不想和他耗在这里受冻,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拉着他又回去饭店,拜托刚从酒店回来的工作人员帮她再跑一趟,和常庆芳他们说一声,她晚些时候回来接他们。 这边饭店是刚开的私人饭店,服务态度好,陆娇把事情一说,人家忙应了,没歇息又折回去酒店去传话了。 陆娇感谢再感谢,才领着边上隐隐等得不耐烦的顾遇往车上去。 他喝成这样,肯定不能再开车,幸好陆娇年前想着顾遇总有个突发情况发生,不可能做到每天接送她,没驾照她不方便,就让顾遇那边开了个通道,她直接过去考试,把驾照拿到了,她这下在市区开车也不用再提着胆,可以放心大胆开。 担心开快了顾遇会晕,给吐车上,路上陆娇开得很慢,结果顾遇反而不满意了,他偏头看看陆娇:“你以前不是这个车速,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他问着,又慢吞吞补充一句:“逃避是没有用的。” “......” 陆娇轻吸口气,在心里给这个醉鬼又记下一笔,踩下油门加了速。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家具街小巷口停下,陆娇先开车门下车。 这段时间顾遇车接车送,还包开车门,这还是她几个月来头一回自己开车,她还有些不适应。 体谅他现在醉着,她把小包包挎肩上,正要去给他开车门,结果他自己下来了,还自己关上了车门。 倒是省事了。 接着,他走向了陆娇,伸出手要牵她。 陆娇看看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不禁问道他:“你酒醒了?” 却见他疑惑反问:“什么酒?” 他脸上还挂着红,眼里血丝还在,这副茫然的样子和他高挺的形象形成巨大的反差。 “.....” “当我没说。”陆娇回一声,把手递给了他。 和平时一样两人牵手进巷子,两三分钟后到家门口,陆娇打算送他回他家休息,她再回去接边丽芳他们回来。 但这几天他可能串她家门串习惯了,他径直走到了叶家大门前去推门,没推开,他转头看向陆娇:“娇娇,门锁着的。” “那不废话。”陆娇没好气的睇他一眼,指着对门门口,喊他:“你醉了,回你家休息。” 顾遇站着不动,他顿了好一会儿,纠结道:“还是去你房间吧,你房间香的。” “......” 他喝醉了,他喝醉了,他喝醉了! 心里默念了整三遍,陆娇轻吸口气,到底去开了门。 满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放进家里,陆娇打开房间门,让他进去,先歇息会儿。 她不知道他这状态要持续多久,但总不会一整夜了,她估摸着,等过几个小时,她傍晚去接大姨他们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再让他回去他屋里睡。 就是床要弄臭了。 她前几天才换上的新床单被套。 陆娇为又要换床单被套苦恼了一会儿,又醒醒神和他道:“你先进去歇着,我打水给你擦把脸,再给你开瓶葡萄糖。” 本来在酒店就该给他喝的,被他的傻样逗得她给忘了。 喝醉酒的滋味不好受,清醒后更是头剧痛难忍,还是早点喝葡萄糖好。 陆娇说着,就要去接水,但这时顾遇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陆娇停下脚,扭头看向他。 “我想洗澡,身上臭。” 或许是陆娇屋子里空气清香,也可能他在车上缓了会儿,这会儿脑子不像先前那样不清醒了,他终于闻到了自己身上满满的酒气,他抬起手臂闻一下,鼻子皱了皱。 “你喝醉了,现在不好洗澡,头会晕,我打点水给你擦一下?” 可能因为他是烟酒抽多喝多了出的问题,陆娇上辈子特地了解了醉酒这方面,听他说要洗澡,她下意识反对。 越洗会越头晕,酒也会醒得慢。更怕他缺氧出问题。 但和喝醉酒的人没法讲道理,她说一堆他没听进去,一定要洗。 “要洗,臭。” “臭了不好亲。” “......你脑子里就剩这个了是不是?” 陆娇快气死了,这时候他却拉着她手慢慢摇了摇:“娇娇。” 他生得一张俊美的脸,平时成熟稳重的样子,清隽帅气,这会儿喝醉酒红着脸的样子又是一种反差感。 要这会儿把他那头狗狗头假发戴上,陆娇估计会捂着胸口喊要死。 但就算他没带假发,他这样子也让人很难招架。 “我天,你喝醉酒怎么是这个德行啊?”陆娇扶额。 “行,洗,你想洗就洗,等下头疼别喊,洗干净正好了,我省得换被套!”陆娇认命一声。 “你钥匙呢?我去给你拿衣裳!” 看他盯着她反应不过来,陆娇干脆也不等他了,去摸摸他大衣口袋,裤子口袋,摸到钥匙了,她让他等她一会儿,赶紧去跑去了对面。 她到过他房间,现在进去熟门熟路。 她进屋打开柜子,给他拿了长裤衬衫,再拿了件毛衫,想了想,担心这个人后面还提刷牙的要求,她又去边上洗澡间拿了他的毛巾和牙膏牙刷,再锁好门回了自家小院。 他倒是听话,让他等一会儿,他真靠在她门口乖乖等着,看她进来,他才慢慢走向她。 “洗澡可以,我给你放水,你要洗快点啊,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必须出来,知道没有?” 陆娇感觉自己这时候就是个老妈子,叨叨叨个没停。 他倒是好像很喜欢听她念,唇边带上了笑,仔细听完还认真点头应了声:“嗯,都听娇娇的。” “我现在手头也是没有录像机,不然给你这副样子录下来,等你醒了给你看看。”陆娇盯着他,忍不住笑着啧叹了声,最后认命的去边上卫生间给他调水温了。 “洗澡就行了,头发别洗,洗澡的香皂你就用我的,粉色盒子那个。” 看他拿着换洗衣裳进去,陆娇还是不放心,她忍不住道:“要不换身衣裳就好了,别洗了吧?” “也不算很臭。” “就算臭我也不嫌弃你。” 顾遇闻言眸光微动了动,他抬头,看着陆娇笑:“娇娇最好了。” 片刻,他慢慢说一句:“我洗澡了,很快。”再看她一眼,关上了门。 事实证明,醉鬼的话,当不得真,他的很快,洗了整整十多分钟,要不是陆娇时不时在外面喊,他会有应,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陆娇是第一次看着手表数秒算时间,听到开门声,她忙抬头,见他穿着长裤和白衬衫就出来了,没穿拿的那件针织衫,发丝上还在滴水。 她秀眉蹙起:“怎么没穿毛衫,还有,不是让你别洗头?” “热,没穿。” 顾遇似乎有些不舒服,他眉头皱着,轻声回了句,似乎真的是感觉热,他把衬衫扣子又解了一颗,掀了掀领子。 “你别冻着了,你这是洗澡洗的,把酒气洗出来了!” 陆娇眼皮一跳,赶紧拉着他回屋,她冬天怕冷,屋子里装了空调,刚才他在里面洗的时候,她担心他着凉,提前把空调给开了,这会儿屋里吹着热空调风,不算冷。 “赶紧把葡萄糖喝了,看看会不会好受点,我都给你说了,不能洗澡洗头,你偏不听,我也是昏头了,由着你这个醉鬼折腾。” 陆娇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一边把葡萄糖递给他,一边骂,又一边找来吹风机给他吹头,见他眼眸盯着她,她一顿,没好气睨他一眼:“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他却笑:“娇娇生气都那么好看。” “......” 他刚洗完澡出来,从脸到脖子都比先前红,肉粉色,这会儿乖乖坐在床边,衬衫扣子解开三颗,露出两节锁骨,还有肌理分明的胸肌,发丝滴着水,再笑得人畜无害...... 陆娇抬手按了按微微快跳的胸口,嘟囔一句:“你这个样子,和你平时可相差太大了。”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 她动作轻柔,一边吹一边拿手给他抓湿发让它快速干,神情专注,透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顾遇期间一直仰头盯着她,说都不听,等她给他头发吹干,催他把手里葡萄糖喝掉,他才垂下眼,喝葡萄糖了。 “头晕了,那休息吧。” 陆娇把吹风机收起来,转头看他似乎受不住那股晕,靠在边上的床架子上,陆娇过去摸一下他额头,没感觉烫,她松口气,去给他拉了被子。 这时,他却拉住了她的手,眼眸直直盯着她道:“娇娇,可以亲了,现在香了。” ?“合着你回来折腾半天就惦记这事?” 陆娇气笑了,她在这儿担心他,他脑袋里...... “你等着,你酒醒了我再和你计较。”陆娇咬牙一声,抬眸却对上他目光灼灼凝着她,一副等着她的神情。 陆娇微顿,她沉一下吸,坐去他边上,低头凑过去蜻蜓点水的啄了两下他嘴唇,片刻移开。 “好了,休......唔。” 陆娇话音没说完,他便半支起身,手扣着她后颈含住了她的嘴。 他洗澡是洗得真彻底,身上酒气淡了,混着她买的百合花香皂味,再他自身的气息,变得好闻起来,带着丝丝迷人的醉。他牙也刷过,口腔里清新微微酒气,但不让人反感。 冷水刷牙,他唇带着冰冰的凉感,有点像带着酒味和薄荷味的果冻。 陆娇本来是被迫承受这个吻,但他唇舌搅着她,慢慢的,她脑子晕乎乎,手攀上了他肩头,在他大口大口吞咽她的时候,她热情的回应向了他。 察觉到她回应,他吻得更凶,更深。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屋内空调温度驱赶掉原本屋子里的寒气,变得暖和,周围空气在升温。 陆娇热得脱下了大衣外套,里面桃红色一件一字肩领的紧身薄针织,衬她肌肤白得赛雪。 ...... 屋内光线暗下,屋子里两个人都睡着了。 男人手圈着女人,醉酒的头疼后遗症让他眉头蹙着。 女人倒是睡得香甜,面色潮红如三月桃花,因为被子太厚,热,一节雪白玉臂支在外面。 这时,客厅里电话声音叮铃铃响起。 陆娇朦朦胧胧爬起来,看一眼外面天色,她陡然意识到什么,喊一声糟了,忙起身去地上捡起线衣套身上,再一边从毛衣衣摆进去系内衣搭扣,一边鞋子都顾不得穿,跑去客厅接起电话:“喂。” 果然是边丽芳打来的。 “娇娇,你过来了吗?三剩怎么样了?你婶子打他电话没人接,我们晚饭就在这边吃吧?你姨爹他们酒醒一些了。” “哦,好,就在那边饭店吃吧,我还有会儿到,你们先吃啊,我这会儿还不饿,吃不吃都没事。” 陆娇忙点头回道,顿了顿,她偏头看一眼房间方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法,她下意识撒了个慌: “顾遇他没事,这会儿应该还在休息,我也不清楚,他先前睡着我就过来了。” 电话那头,边丽芳没怀疑:“哦,那你去看看,要是醒了,问他想吃什么,给他带点回去,或者过来一起吃。” “哦,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陆娇紧绷起的肩背松下,她轻吐口气,低头看一眼身上皱巴巴的半裙,去屋子里重新找了身衣裳配裙去浴室换了,注意到顾遇边上脱下的脏衣服,她顿一瞬,去捡起来,卷巴一下塞进脏衣裳竹篓里,再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扔上去盖住,再整个篓子藏去了门后。 确定卫生间收拾干净了,她才松口气的捋捋散下来的头发,回了房间去喊顾遇: “诶,醒醒了,天黑了。” 顾遇这会儿半梦半醒,听到陆娇声音,他下意识去揽住她腰,再一只手按着头和她哑声道:“娇娇,我头疼,再睡会儿。” “......” 陆娇低头看一眼他,他似乎确实很难受,眉头这会儿皱得紧紧的,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再弄醒他了。 抬手看一眼时间,五点多了。 开过去得六点了。 陆娇不敢再耽搁,给他掖一下被子,说一声:“你继续睡吧。”拿了丢在地上的大衣一套,出去了。 傍晚时分,路上下班的人骑着自行车在边上马路叮铃铃响着,再偶尔几辆公交车和的士车开过,却也不堵,一路畅行,六点钟,陆娇到了环南路的饭店。 这时候常庆芳边丽芳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看到她,常庆芳忙招呼她过去给她留出来的位置坐,一边又去给她拿碗筷。 陆娇忙过去了,她扫一眼桌上。 果然,除了她屋里那个闹腾着要洗澡的还躺着,叶军山叶岺顾齐连带孟舫都醒了,虽然看起来醉酒过后还没什么精神,但明显的清明了。 看到她,顾齐喊了她,孟舫还道了谢:“弟妹,多亏你今天买的葡萄糖,不然我这会儿还缓不过来。” “遇子酒量是真厉害,我们轮番都没把他灌倒。” “......哪里没灌倒啊,他现在还醉着呢,不然已经过来了。”陆娇拉开椅子坐下,笑回道。 “你去看过了?”边丽芳闻言问道,一边把常庆芳拿来的筷子递给她。 陆娇接筷子的手一顿,最后硬着头皮道:“嗯,他说头疼,起不来。” “哈!他真说起不来啊!” 孟舫一拍大腿,乐道,还喊道叶军山叶岺他们: “姨爹,大哥,你们看,咱们几个谢还是厉害的,这应该是遇子头一回喝成这样,还喊头痛的!” 男人似乎在喝酒上特别较真,喜欢争强弱,叶军山和叶岺连同顾齐都笑了。 只常庆芳和边丽芳担心,边丽芳问道陆娇:“你给他吃葡萄糖了嘛?玲葭说,你大哥头疼,给他葡萄糖两瓶灌下去,睡一觉就好些了。” “.......喝了,可能喝得多了,葡萄糖效果不大了吧。”陆娇捏着筷子夹菜,含糊一声,没提洗澡的事。 “那你赶紧吃,吃好了我们赶紧回去,他一个人在家里,等下难受了喊人都喊不到。”边丽芳闻言催道她。 “...哦。”陆娇应一声,心里却在发愁,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们回去之前把人弄回他院子。 早知道先前说实话了。 这要回去撞见,感觉像是她在房间里藏了个野男人。 陆娇苦大仇深的扒一口饭,不懂怎么把自己陷入这样境地了。 头一回,陆娇希望碗里的饭是可再生的,吃不完。 但那是不可能的,在全家人都等着的情况下,陆娇到底用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好了。 孟舫酒已经醒了,吃过饭,他没再留,和叶军山他们打一声招呼,说下次再聚,又和陆娇招呼一声,开着他先前帮忙拉彩礼的车子回运输队那边了。 顾齐酒也醒了,这下她和陆娇一人开一辆车,刚好把全家载回去。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没人,车更少,没监控没限速的年代,车子开飞快,半个小时功夫,两部车子到了家具街巷子口。 叶岺要送阮玲葭和圆圆回去,不打算进巷子,他和阮玲葭带着圆圆从陆娇车上下去,就去顾齐那辆车上和边丽芳他们说这个事了。 陆娇从后视镜看着他们过去寒暄,再叶妮和叶小俊也从车上下去了,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可以用最快速度把人喊醒,至少把他送出门的机会。 她迅速拔了车钥匙下车关上车门,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开门,”拎着包包赶紧往巷子里跑了。 陆娇感觉自己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连开院门的时间都比先前快很多。 院门打开,陆娇摸黑飞奔去房间,她跑太快,要进房门口的时候,她没注意,迎面就撞上一堵肉墙。 “啊。”陆娇忍不止惊呼一声,还被撞击的惯性带得后退要倒下,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揽抱住了她腰。 “撞到了?哪里撞痛了?” 顾遇才刚起来,酒醉的后遗症让他头痛欲裂,但这会儿人已经清醒了,环顾房间四周,他发现这是陆娇房间,却没看到她人,他没顾得上开灯就出来要去找她。 没想到把她撞到了,他不由着急问道她,手臂一动又打横抱起她去开了客厅的灯,想仔细查看她撞哪里了。 但他刚把客厅的灯打开,这时,边丽芳叶军山还有叶小俊他们的声音也响起在了院子里,看到客厅里穿着白衬衫,棉拖鞋,怀里抱着陆娇的顾遇,几个人声音霎时一静。 完蛋了! 陆娇躺在顾遇怀里,看着这一幕,她眼一闭,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领证 院中漆黑, 屋内灯火大亮,几双眼睛对上,相视无言。 一时间周围静谧无声,耳畔只有呼呼的风, 连一惯吵吵囔囔的叶小俊都难得没有说话。 翻年十四的小少年, 港片录像带看了不少,里面古惑仔的爱恨情仇, 这类打横抱的亲密动作也见过,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 他看看本该在自家屋子睡着醒酒,现在却出现在他家堂屋,抱着他姐姐的姐夫,再看看边上脸色突然复杂的父母,他眼睛咕噜噜转起,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要不是怕挨揍, 也怕姐姐姐夫恼了今后不给好处, 他这会儿想学港片电影里的那些哥吹口哨。 “三剩这是醒了?好点了没有?娇娇怎么了?”最后,还是边丽芳恢复好神色,若无其事的和顾遇打了招呼。 “嗯, 大姨, 我没事了,娇娇撞着了。” 被这么多人当场撞见两人这样算亲密的姿势,尤其他还是从陆娇屋里出来, 绕是顾遇心理强大,脸皮也有些烧,他勉强稳住声线的回了边丽芳,再把陆娇抱去沙发上放下。 “撞着了?撞哪儿了?”边丽芳脸色微微变, 进了屋。 “没事,就进来的时候摸着黑和顾遇撞了个正着,不严重,他大惊小怪的。” 陆娇起身硬着头皮回道。 她刻意模糊掉了他们具体在哪儿撞到的,尽量让人误以为是在巷子里。果然,她这话出来边丽芳叶军山都有些松一口气。 “没事就行。” 叶军山说一句,又看向顾遇,注意到他身上只一件微皱巴,领口还开得有些大,隐隐看见他锁骨上两个红印的衬衫,他神色微凝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只道: “三剩你还没吃饭吧,给你从饭店带了饭菜回来,拿车上装水的保温盒装的,应该还热着,在你婶娘那儿,你快回去吃一口,醉酒过后空肚子会烧得慌,不好受。” 顾遇看一眼说完自己没事就垂着脑袋没看他的陆娇,顿了顿,他点头应道:“好,那大姨,姨爹,娇娇,我过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 回话的是边丽芳,陆娇这会儿视线倒是看向了他,但她眼睛却目光下移盯在他脚上的拖鞋上。 那是他洗完澡,她从她房间拿出来给他换上的拖鞋,是先前家居馆试营业,他们做活动的赠品情侣款拖鞋,她的那双她穿着,这双太大,她一直收在柜子里,他洗澡的时候,她想到了才去拿出来。 毛茸茸的款,一看就知道和她的拖鞋是一对,而他自己的鞋,还在她客厅门口她拿回来的木质鞋架上。 天,他可千万别去找鞋换啊。 陆娇后悔刚才太慌,没直接说他们是在巷子口撞见,这样他应该就能领悟到她意思了。 陆娇视线快把顾遇脚上盯出个洞,顾遇本来就注意着她,也发现了,看一眼脚上毛茸茸的蓝色拖鞋,再结合脑子里关于先前醉酒那并不模糊的片段记忆,他恍然明白过来什么。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当着边丽芳叶军山面,他不好和她多说,只微紧手掌克制着心头那些涌动,和叶妮叶小俊也打声招呼,离开了。 走到客厅门口,他不动声色扫一眼鞋架第二排他的那双夹脚尖头皮鞋,他嘴角微弯,手抵一下唇,终是没去换它,大步出了院子。 “真没撞着哪儿?”顾遇走了,边丽芳又问了遍陆娇。 “真没有,就是先前我吓着了,喊了出来,顾遇以为我崴脚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呢,他就着急忙慌的......” 剩下的陆娇没说下去,这么多人,总感觉怪,加上她还想赶在边丽芳他们去门口换鞋之前把顾遇那双皮鞋想办法藏起来,她也顾不得再说,只道:“很晚了,大姨姨爹你们明天还要回麻纺厂那边上班,早点歇息吧。” 陆娇说完,又紧着声说一句:“皮鞋好冷,我去换个鞋。”去了门口。 两三下把自己鞋换上,再借着擦洗皮鞋,陆娇总算顺利到卫生间把顾遇那双皮鞋扔进了她先前藏的衣裳篓子里。 做完一切,把篓子换到杂物间去藏好,再回房间把顾遇的外套线衫扔柜子里藏好,床整理完,陆娇才算松口气。 但她自以为一切扫尾工作做得顺畅完美,却不知家里两个洞若观火的长辈早把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回来洗漱好回道房间,边丽芳坐在屋子里梳妆台前抹陆娇给她买的雪花膏,一边叹气: “女大不中留,现在风气放开了,胆子也越来越大,竟然敢把人往屋子里领......” 老两口对陆娇的在意是一样的,甚至很多时候叶军山比边丽芳还在乎陆娇这个过分懂事体贴的外甥女,边丽芳也没做遮掩和他说起这些。 叶军山刚洗漱好进来,正要脱了身上的棉衣上床,想起他先前瞥见的那两抹痕迹,他沉默一瞬才笑道: “娇娇心里有数,况且他们认识都半年多了,又对门住着,天天早送晚接的,感情深,心里有想头也正常。” “年轻人嘛,你忘了咱两认识的时候,那第三天,我不也拉你手了。” 不管多大年纪,回忆起自己的爱情岁月,都是甜蜜的,再对上丈夫专注微带火的目光,边丽芳脸一热,嗔他一句: “老不知羞,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 叶军山把棉被挂去边上的挂衣架上,回身看着她笑:“多少年前了那也是咱们有过的岁月,我可一辈子都忘不了。” 夫妻间话说过,叶军山坐去床边说起正事: “他们两现在领证了,亲密些也没事,不过娇娇还要高考上大学,虽然先前我们和他们说好了,先不要孩子,但这事你还是给娇娇说下好。” “娇娇虽然懂事,但她年纪轻,很多事情未必懂,三剩那小子,看着沉稳,对上娇娇,我看和毛头小子差不多,万一冲动起来顾不上......” 再是疼爱,叶军山也是男人,不好说更多,点到为止。 也不需要他说很多,边丽芳已经听懂了,她脸色微变了变,也顾不得再擦脸,她去柜子里拿了包东西,便和叶军山道:“我去楼下一趟。” 叶军山看着她手里的花布包,猜也猜到了,他没多问,想到什么,他微一整身子,看向边丽芳: “娇娇现在定下了,下次海市那边还有国外电话再进来,我要不要和娇娇说一声?” 边丽芳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说什么?告诉她她爹妈盯上她当初分到手的房子和钱了?” 这半年来,海市陆正海还有边丽兰那边都有打来电话,但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正海那边头几次是问什么汇票的事,后来没问了,却提出他最近手头紧,说陆娇反正不住海市了,希望她把海市小洋楼给卖了,把钱借给他做资金周转,后面给陆娇分红。 边丽芳当时接到电话,直接骂了声不要脸挂了电话,结果那个脸皮厚的,不死心,三天两头打来。 海外边丽兰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况,不知道遇到什么了,说手头紧,想问陆娇当初得到的那三万块抚养费动没动,先汇给她周转一段。 那些事,边丽芳叶军山听着都觉得糟心,怕陆娇心里难受,没把这些事给她说,每次电话来了,叶军山听完事情就给挂了,为防陆正海那边来余暨找麻烦,还让人去给他找了些事,让他脱不开身。 “两口子没良心的,半年了,电话打过来无数次,没一次问起孩子。” 边丽芳提到陆正海边丽兰,就气得脑子疼,她抬手按了按脑门。 “那两口子来过电话的事你先别漏嘴,现在娇娇高考要紧,我绝对不允许她这回高考再出岔子。” 叶军山是担心陆娇现在事业做得好了,还偶尔会回海市办事,陆正海那边找过来,她没个心理准备,但边丽芳的话也在理,那他只能想继续办法让陆正海麻烦缠身了。 “好,我知道了。”叶军山点点头应下。 边丽芳看他神色郑重,知道他那里恐怕顶不住了,她心里烦得很,忍不住抱怨: “也是奇怪了,一个个当初那么有钱,现在竟然盯上了他们原本看不上眼给出去的东西。” “说明他们现在过得不好嘛。”叶军山冷笑一声。 “那可太好了,我希望他们赶紧去死!” 边丽芳恨恨咒骂一句,看一眼手里布包,她没再提那两口子,打开房间门出去了。 房间里,陆娇刚把屋子整理清爽,准备刷题,明天就要正式上班,她手头还有三张老师给的试卷没做,她打算熬个夜做完把试卷寄出去,这样后面几天她可以专心自己的事,等厂子那边安排妥当,就开始认真备战高考了。 她上辈子两次高考,一次考场晕倒,一次缺席,这辈子,她希望不再有岔子,顺利考个好学校。 倒不是说多在意那个文凭,她如今并不需要靠那张文凭立足。 人脉关系上,这半年多各方生意往来,她也结识了不少,再有上辈子对一些人物的了解,只要她需要,完全可以做到重新往来应酬,甚至比上辈子关系更硬,不需要去大学里寻。 至于人才方面,只要易安起来,去大学招生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她想参加高考,想考个好成绩,好大学,单纯是想圆一回上辈子的梦和遗憾。 听到敲门声,陆娇起身去开了门。 “大姨,你还没睡?”见是边丽芳,陆娇讶异一声。 “没,等下睡,你大哥也还没回来。” 边丽芳回一句,进了屋,看陆娇桌上摆着试卷,她一顿,不禁问道:“你还要做题?” “没有,已经差不多做好了,我整理下,准备明天抽空去寄给老师。” “做好了就好。” 边丽芳本来想着陆娇要是还要做题,她把东西带回去,改天再说,这下她放心了,便拉着陆娇去了床边坐下: “我找你有点事给你说。” “什么事啊,大姨。”陆娇乖乖坐下,看向边丽芳。 她洗完澡,身上穿着米白色珊瑚绒的睡衣,看着毛茸茸的,再配上乖乖的神情,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也显小。 边丽芳看着这样的陆娇,先前想好的那些要叮嘱的话,她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是这样,”边丽芳垂脸舔了下嘴唇,才道: “你和三剩呢,马上要领证了,关系也合法了,你们要恩爱什么的,确实不需要避讳太多,但你这里不是要高考嘛,要是怀孕了......” “大姨,”陆娇尴尬一声。 她没想到边丽芳是来说这个事,大姨来说这个,很可能先前他们已经发现顾遇在她房间歇息的事了,只是为了不让她下不了台,为了她的颜面,他们先前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说。 “下午顾遇他喝醉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把他带回来了,后来你打电话来,我怕你们误会......” 陆娇忍着羞窘,小心翼翼的看着边丽芳解释,边丽芳却在这时拍了拍她手:“我知道,大姨过来人,都懂。” “下次不用这样,没关系。” 边丽芳看出陆娇不自在,她没再多说,只是把手里的布包给了陆娇:“这是我先前去卫生院那边领的,怎么用上面有说明书。” “大姨知道你有分寸,可能会想等到结婚那天再给他,但男人和女人想法不一样,他们总是觉得,亲定了,证领了,已经合法了,心里想头就会旺盛。” “三剩也马上二十六了,我听她婶娘意思,还没开过荤,只会更血气方刚的想,万一忍不住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把这个用上,这关乎到你读书,知道没?” 其实边丽芳知道,以陆娇现在的本事,读不读大学没那么重要了,但她先前问过陆娇,她很肯定的说了要读。 既然要读,那就坚持下去。 女人优秀一点,在这世上生存,也更有底气。 有些东西,不一定需要,但得有。 “这个东西,用起来还算方便,就拿热水泡一泡,就是要检查下有没有漏眼儿......” “关键就是检查下有没有漏眼,反正你知道就行了,这东西可以重复用几次,这几袋子应该够你们用好几个月,用完了再拿着结婚证去卫生院领就行。” 边丽芳是个传统的女人,说起这种事她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她稍微细说了说,叮嘱一句,丢下一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上楼睡了,你也早点睡。”起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房间们被轻轻带上,陆娇看看关上的房间门,再打开布包看着里面用纸袋装着写着计生用品几个大字的几袋子东西,她猛闭一下眼睛,倒去床上捶了捶床。 “都是那个醉鬼!”真是丢脸死了。 避孕,孩子..... 许久,心里那些窘和恼平复一些了,陆娇木着脸捡起腿上一个纸袋,高举到眼睛上方又看了眼上面的大字,渐渐出神。 她和顾遇上辈子没有孩子。 没有怀上过。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们不想要,他们经历太多了,受家庭累害很多,能够学会爱彼此都不容易,并不敢去迎接一个小生命。 后来看着顾齐家几个小孩儿一天天长大,他们倒是动了要孩子念头,顾遇却检查出了病。 之后几年,她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烧香拜佛,孩子的事早丢到了一边。 陆娇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她有些想象不到她怀孕会是什么样。 或许,等学上完,可以和他尝试着造个带着他们血脉的小生命出来? 这辈子,他们应该有精力和足够的感情去共同养育呵护了...... 陆娇手指点点纸袋上的字,弯唇笑起来。 —— 初八过完,大年初九,所有单位厂子全部都开工了,街边店除了家具街这边开门晚,别的街上店面也全部都开门营业。 易安新年过来正式开工第一天,陆娇去厂子里一人发了个开工红包图寓意吉祥,再给大家做了做这周的工作规划安排。 大年过来,现在家具街那边店面在年前最后一天放假的时候就做完了撤店工作。 所有没有销售完的货全部在最后两天甩卖处理干净,没卖完的,被陆娇挑了一些搬回小院留了自家用,再给阮玲葭,邵姐,还有店里新招的两个小姑娘分了,今天家具店那边邵姐老公已经过去装修,阮玲葭也安排过去进行督工工作。 那边预计在正月十五就能装好。 还有一个礼拜不到,厂子这几天要把那边需要上的货备好。 另外是商业城那边,昨天初八已经开始试营业,现在商业城还没有进行开业剪彩,也还没做活动推广,知道的人不多,昨天试营业效果不出意外挂了蛋。 但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 元宵节以后,商业城就要开始推广活动,到时候易安也会跟着去做地推活动。 做地推,光一张海报肯定不行,陆娇准备拿上次展销会抽奖做的木质鱼盘和小凳子做地推产品,厂子这边需要尽快赶制一批出来。 光这些工作,已经足够家具厂忙一阵,更别提过年的时候,家具馆这边留了值班人员没有闭馆,破天荒接到两个订制大单。 一个看中了叶岺的图纸,一个看中了陆娇的。 都是新房用的家具,要在这个月月底交货。 这些工作安排下去,厂子里又开始机器响个不停,不得闲了。 陆娇也不得闲,厂子这边动员工作做好,她又去家居馆那边走了一趟,家具馆这边如今安排加副店一起五个员工上班,她除了去发开工红包,也去布置任务。 家居馆位置相对家具街位置偏,光等顾客上门不行,等年十六她们也要安排人出去做地推工作。 这些人没有做过,她需要给她们做做动员工作,顺便告诉她们怎么去地推,和上次展销会上的地推又有什么不一样。 厂子和家居馆两边工作安排做完,一天已经过去。 初十,商业城家具店试营业第二天,不出意外,再次抱蛋。 这边商业城上班的员工,是从家具馆那边调派过来,都是原来展销会的员工,销售能力也是相对强的。 接连两天抱蛋,商场没人,有两个在乎业绩的听说过家居馆那边又接到大单,已经坐不住了,电话打到陆娇办公室,申请回家具馆。 她必须过去一趟做安抚工作,再做出一系列工作安排,和稳定人心的薪酬举措和工作举措。 不然还没等商业城这边开业,她店里先要空场了。 工作有能力的人,她一向比较爱惜,但这样容易情绪不稳的员工,也是老板最发愁的人。 她很看好这批人,有心把人培养起来,她们情绪方面的工作她必须做,同时也要教会她们学会去承受一些压力。 做销售这行,并不容易。 尤其家具这块,别说新店开业刚开始不容易,就是一些老店,也会出现偶尔销售失蹄的时候,偏她们工资又和销售挂钩,学会承受压力,化解情绪是重中之重。 不然还没等赚到钱,先把自己搞抑郁了。 她和这批员工先前就有展销会那边二十多天的相处,加上家居馆她也常去,她们对她都还算不隐瞒自己想法和心事,也比较能听得进她的话。 一番私聊聊下来,基本上是都安抚下来了。 陆娇又接着给她们开了大会,安排了一些关于十六以后的地推准备工作,和人员人事上的责任安排。 再定了一系列关于这个店的店规章,宣布了家具店起步阶段的薪酬方案。 这些安排做下来,她走的时候,家居馆已经基本稳定。 当然,一天又过去了。 正月十一,第二天就是领证,也是顾遇生日的日子。 定亲那天大家已经说好了,顾遇生日这天,顾齐孟舫都不得空,常庆芳他们也要正式上班,顾遇生日就由他们两自己安排。 这算是这辈子她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总要让他有记忆一些,要提前做些准备。 所以十一这天,陆娇没去厂子那边上班,也没去巡店,她去在装修的家具店打一趟看过进度,就开着早上让顾遇留下的东西出去大采购去了,之后又回来一通忙活。 正月十二,宜出行,宜婚假。 顾遇先前说过,想和她第一个到民政局那边,成为今天领证的第一对新人。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要去学校第一天报道的叶小俊叶妮还在床上,连一惯早起的叶岺都还没起床,陆娇按掉床头响个不停抖个不停的铁皮青蛙闹钟,起了床。 去卫生间洗漱好,回到房间她就开始收拾。 先拿出她配置齐全的化妆包画了个艳丽又相对干净的妆,再扎了个美美的花苞头,换上她先前和顾遇去挑的情侣装。 说是情侣装,但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他们挑了半天,也只能色系上有那个氛围感。 领证要穿的衣裳,颜色上她选的相对喜庆。 一字肩的枣红色丝绒长裙,今天是个放晴天,但早上依然冷,只穿一条裙不行,她出门的时候又套了见黑色长款羊绒大衣。 一切收拾好,她从柜子里拿出她新买的枣红色链条包,把先前包里的东西腾挪进去,再把抽屉里早拿出来的户口本放进去,便背着新包出了门。 打开院门,顾遇已经在等着了,他穿着她那天给他挑的衣裳,白衬衫配枣红线衫,再外面一件黑色夹克衫,手上拎着个红布袋。 “你等多久了?干嘛不敲门啊?”陆娇关上门,问道。 顾遇听到声音转过身,下一瞬,他看着陆娇微愣住。 陆娇平时也漂亮,也化妆,但她的妆都主要用于调气色,裸感,平时嘴唇涂得最多的是润唇膏。 今天却不是,她一整张脸都折腾了一遍。 眉毛修剪过,好看的远山眉,黛眉浓黑却不突兀,秀气的鼻梁挺翘精致,如精心雕成的玉骨,潋滟一双秋水眸眼晕微红,眼角下贴了一点放用米粒大小的亮片,饱满的樱桃小唇涂得红艳。 她本身生得一张可纯可欲的脸,这么一打扮,纯稚中难掩清媚,艳色逼人。 好美。 顾遇心口悸跳了一下,这时候他根本注意不到她的衣裳,只感觉那张脸一下撞在了他心上。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好看呐?” 陆娇看顾遇盯着她发怔,故作凶的问他一句,问完,自己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她走近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胸口,仰面望着他笑道:“诶,你知道你这样子,像是几百年没见过我了一样啊?” 这两天陆娇有心想报复下他醉酒那波给她闹出来的麻烦,她都没怎么理他,哪怕在接送她的车上,她也心情好了回他一句话,心情不算很好的时候,她直接不理人。 顾遇知道她在生气什么,这两天也老老实实不敢惹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这还是几天来她头一回给他好脸色。 顾遇看着她脸上的笑,再被她这么轻轻一戳,心口又是一荡,他喉结滚动一下,伸手握住她轻抵在胸口的细指,忍不住笑。 “真感觉像是几百年没见过了。” “娇娇,你今天好漂亮!”顾遇低眸看着她,认真低声一句,又微俯身去她发顶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夸张。”陆娇抿唇忍着笑瞥他一眼,嘴上道。 旋即,她仰眸认真看一眼他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还有特地整理过的短发,礼尚往来的道了句:“顾老板你今天也不赖。” 说完,她不等他回,低头看一眼手上腕表,“好了,不在这互夸了,快走吧,七点了,这边开到民政局可要一段路,你想要当今天领证第一人,得抓紧了。” 其实不用陆娇提醒,顾遇先前就看过很多回时间了。 民政局前些日子从市政府搬迁到了市南那边,开车过去要一个来小时,这会儿过去人家刚好开门,只是,“我们还没吃早饭。” “先不吃了,领完证再吃吧,我省得补妆了。” “我们快些,争取十分钟搞定出来,” 陆娇说一声,就去挽了他手弯往巷子外去,顾遇一听觉得也行,他跟着她往外面走,脸上笑容满面:“行,我们争取速战速决,尽快领证到手。” 一想到两个人名字马上就要出现在一个红本本上,顾遇心情实在是好,车子一路开得飞快,八点二十五,车子到了市南民政局门口停下。 这时候民政局才刚刚开门,工作人员都还没到柜台。 他拎着他放边上的红布袋先下车,把陆娇从车上接了下来,再手牵过她手:“走吧,进去。” 陆娇这时候才注意他手里拎着个红布袋,她以为是户口本,但一看鼓囊囊的一大袋子,她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你手上拿的什么啊?” 顾遇顺着她视线看向手上的袋子,他笑道: “喜糖,等下给工作人员发的,让他们沾沾喜气。” “我买了两大箱喜糖,晚些还要去运输队和工程公司那边发一波。” 顾遇说着,脸上露出遗憾:“可惜家具街今天还没开门,不然我们回去还能给他们也发一波。” 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今天和她领证。 “......你也不怕发不完放坏了。”陆娇忍不住看着他说了句。 她今天实在漂亮,哪怕轻轻一个睇眼的动作都透着勾人感,顾遇心头发痒,他想去摸一下她头,但她今天头发梳得也很漂亮,而他这会儿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喜糖,手也不空,他按捺着心头的意动,笑道: “怎么会发不完!你是不知道我那边有多少人。” 说话的功夫,民政局里面柜台已经有了人,两个人便牵着手快步进了民政局。 十分钟后再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依然十指交扣的牵着手,只顾遇手里的红布袋没了,手里多了张可以折起的红色硬纸壳。 顾遇根本不敢折起来,怕把上面的字折坏了,就摊在手上,他眼睛一直盯着上面,把上面写的话能倒背了,他都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陆娇看他这样,感觉又有了点他醉酒后的样子,心里有些乐,她不禁出声吓他: “这么薄薄一张,你这么摊着,来一阵风就给吹走了。” “到时候你得满大街去找。” “......” 顾遇赶紧手指抬起一根,把结婚证紧紧捏住了,眼睛扫一眼周围,感觉了下风不是很大,他松口气,又气看她一眼: “别乱说,今天天气好,不会起风。” 说是这么说,他手指捏着硬纸壳的手指又收紧了一点。 须臾,他眼睛又落回了结婚证上,上面贴着两人的照片,这个时候证件照还没彩色的,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照,没把两个人的衣裳颜色拍出来,也没把她的漂亮照出来十分之一。 他有些不满意:“现在照片都有彩色的了,怎么结婚照还没彩色的。” 这话他们初五那天挑好衣裳,去照相馆拍照的时候他就说过一回。 为了把他们今天这身样子留下来,他还特地让师傅帮忙拍了几张合照的彩色照片。 再听到这话,陆娇依然忍不住笑,过了会儿,她才道:“好了,你不饿啊?找个地方吃饭吧?” 顾遇还真的不饿,他现在脚上其实有些打飘,恍恍惚惚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和陆娇领证了,他们是合法的一对夫妻了。 他难得没立即回陆娇话,只是拉着她快步上了车。 他先把陆娇送进车里,之后他进到驾驶位,屁股还没挨上坐垫,便倾身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他动作突如其来,陆娇被他吓了一下,她不禁问道他:“怎么了?” “我想感觉下这次是真的了。” 顾遇下颌放在她肩上,偏头凑去她颈间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哑声。 他没和她说过,自从婚事定下,他总梦到他们领证,再结婚的场面,导致他现在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 “就领个证,你至于这样吗?” 他这副样子,她上辈子从没见过,她原本心里因为领证的那些紧张突然冲淡不少,她笑道。 心里却像塞了一堆棉花糖,软软甜甜。 “你这样,还能开车吗?你不是还要去发喜糖?总得回去拿吧?” 昨天一天车钥匙都在她这儿,他根本没机会放喜糖在车上。 “能。”顾遇偏头吻一下她耳廓,应道。 他今天不止要发喜糖,还要和他手底下的所有人介绍她这个老板娘。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回去拿喜糖,然后去运输队和工程公司那边。” 顾遇说一声,片刻,他轻沉息,松开她,拿出钥匙发动了车子。 民政局这边不是闹市街,没什么吃的,车子只能往市南商业区开。 路上要找吃的摊子,顾遇车开得不快,他一边开,陆娇就一边往两侧看。 今天不是休息日,时间又是早上八点多,上班的人已经上班去了,路上没什么人,只稀稀拉拉几个骑车或者走路的人。 两道的情况一目了然,陆娇一路看着,这时,她突然注意到马路一侧一道清瘦的身影。 实在很难注意不到,那道身影双手环抱着肩,半卷的头发散乱,头低埋着看不清脸。 大早上正冷的时候,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旧花棉布衫,仔细看棉布衫袖子似乎掉了一节,松松的搭在胳膊上,而她的脚上,只穿着一只旧棉拖鞋,一瘸一瘸的走着。 陆娇目光陡然一凝,她忙喊道顾遇: “停车。” 报应不爽 “怎么了?找到想吃的了?” 顾遇随口问一句, 他放缓车速把车稳稳停下,朝两道看一眼。 这边街不是什么好地段,两边都是几十年前的泥墙房子,房檐陈旧有些木头都被虫蛀了, 到处爬过蜘蛛网痕迹。 两边卖的东西也杂乱, 卖农药化肥的,杂货的, 烟酒的, 还有零零散散一些缝补店, 修鞋铺,裁缝铺子,卖吃的店少,唯一一家卖面条的馆子地方很小,里面看起来也脏乱差,地上都是各种垃圾, 再桌上客人吃完的面条碗也迟迟没人收拾, 煮面的老板娘还在这时掏了下鼻孔。 顾遇皱眉,这样的地方他自己可以凑合,却绝对不愿意让陆娇跟着他将就。他偏头看向陆娇, 正想说他们再找找, 这段路开过去会好些,却发现陆娇正支着身子往后面看,神色凝重。 “在看什么?” 顾遇视线跟着她看过去, 便看到了马路边衣衫单薄不整,鞋都掉了一只的狼狈女人,她头低埋着,卷发盖着脸, 看不清具体模样。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让她越走越快,抱肩的手越收越紧,头也埋得越发低,但顾遇还是一眼辨认出,那是季青青。 “她好像遇到了不好的事。” 陆娇这下也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确实是季青青,她转头想和顾遇说,看他脸色沉着,视线也正盯着那边,她顿一瞬,说道。 李莲被捕后,饭店那边留守的人把袁承安排去给饭菜里下药的人抓住,确定没有漏网,季青青那边没有出问题,顾遇就没再管季青青那边。 季青青这次也罕见的没有为李莲的事来找过顾遇。 可能她心里有怨,觉得要不是顾遇不管,李莲不会进去。也可能是她意识到,李莲犯的事实在严重,不是顾遇出面能解决,找了也没用,干脆不再找。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季青青还是这样糟糕的情况。 顾遇紧皱起眉,他脸色沉得难看,片刻,他打开车门下了车,陆娇见状,跟着他下了车。 马路边,季青青双手紧紧环着肩,头死死低埋在胸前,她哭太多了,一双眼红肿涩干得已经没多少泪,只本能抽泣。 她能感觉到路人投向她的异样眼光,实际她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就有路人试着上前问她情况,但她太怕了,她现在谁都不敢信,谁都不敢理,只能不停往前走。 但她也不知道该走哪里去。 她没地方能去了...... 她也不能再去找大哥,他不会理她,她也没脸再去找。 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季青青。” 季青青绝望又茫然惶惶,突然听到沉沉一声喊,她一下愣住,有些恍惚自己耳朵刚才听到的音,她停下脚,慌忙斜着眼朝边上看了看,看到好多人异样的脸,她又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 顾遇看着她惊惶的样子,眉心皱得更紧,看一眼她被扯掉只松松挂在手臂上的衣裳,他几步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整个给她盖在了身上。 “你遇到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德行?上车。” “大哥?” 又一句清晰无比的沉声,再带着热度的衣裳落到肩头,季青青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她猛地抬头,看到顾遇,她眼泪瞬间崩堤。 “大,大哥,你,你怎么在这?” 季青青不可置信问一声,很快,她想到什么,又一把抓住顾遇手臂,哭着求到他: “大哥,你帮帮我,我求你最后帮我一次,蒋叔,蒋叔他把兵兵卖了!他把兵兵给卖了!我找不到兵兵,我找不到他了……蒋叔还要卖我!他要把我卖给一个侏儒!” “我不愿意,他就打我,他还要,还要......” 季青青提到先前经历的那一幕,害怕得整个人哆嗦了下,她手再次紧紧环抱住了自己。 这时候,陆娇和顾遇也看见了她红肿不堪的脸,还有破损起着血痂的嘴角。 再联系她的话,不难猜到她先前发生了什么。 陆娇脸色微变,注意到路上已经有路人停下来看他们这边,她走上去:“先上车说吧。” 陆娇顿一瞬,去扶了季青青。 季青青偏头泪眼模糊的看向她,迟疑着,她跟着陆娇上了后面的座位。 “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求你帮帮我……” 上车后,季青青情绪崩溃的捂住脸痛哭起来,陆娇忙从包包里掏出了手绢递给她: “擦擦吧,别哭了,出了什么事?你先说出来,我们看看怎么解决。” 季青青默默接过手帕,却没敢用,她紧紧捏着手绢,好几次试着要说,却像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开口,急得直哭。 “我,我……” “问你话,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顾遇最看不得她这副德行,想发火,但她这副狼狈的样子,那些火又发不出来,他压着脾气,又问了声: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李莲进去后,你那边家里发生了什么?” 季青青抽噎一下,抬头看顾遇脸色不是很好,她不敢耽搁和支吾,只能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 “自从妈,”季青青提到妈这个字眼的时候,她下意识又看了眼顾遇,迟疑着,她换了个称谓: “她进去以后,家里就变了,蒋叔也变了......” 李莲进去以后,派出所那边为了收集更多证据,上门到访过几回,没两天,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李莲因为贩d的事被抓进去了。 之后他们家出门都被指指点点,李莲男人蒋忠胜还因为这个事被食堂那边开除了,季青青倒是没有被百货大楼开除,但李莲的事给她打击太大,她病倒了,也没再去上班。 家里的钱财先前一直是李莲在掌着,她花钱大,买给自己的东西更多,几乎没剩下什么钱,唯一的她从余慧丽那儿弄得的钱和首饰衣裳,也因为是赃.款被搜走做证据。 家里没有钱,两个人还没有工作,出去还被人当过街老鼠一样看待和谩骂。 蒋忠胜前半生在父母庇护下顺风顺水惯了,他受不了人到中年还经受这些,他原来有多喜欢宝贝李莲,现在就有多厌恶她。 他开始没日没夜的酗酒,偶尔还跑出去喝,年前的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喝酒喝得通红的脸色很难看。 当时季青青正和弟弟蒋正兵吃晚饭,说是吃晚饭,其实只一顿稀粥,家里已经没米了。 蒋正兵是蒋忠胜和生不了孩子的前妻离婚找了李莲生下的唯一儿子,从小受宠,在家吃得好用得好,他根本受不了顿顿喝粥的日子。 他和姐姐季青青闹,但季青青沉浸在打击里走不出来,她没什么心情哄他,只答应他明天去上班,预支到工资给他买顿好吃的。 蒋正兵是被宠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他才七岁,还没意识到他妈妈李莲坐牢去了意味着什么,他不管不顾的和季青青闹起来,看蒋忠胜回来,他就去抱着他大腿哭,喊要吃肉。 要以前,哪怕是蒋忠胜先前酗酒的时候,儿子闹成这样,他都不会不管,立马把人抱起来,想法子给他弄吃的了。 但这回,他看着抱着他腿哭的儿子,却忽然变脸一样的用力拽过孩子,掰着他脸仔仔细细看他。 他看着看着,脸色变得更难看,嘴里还失神的不停嘟囔道:“不像,果然不像,我眼睛是双眼皮,你怎么是单的?” “吃肉?” “你他妈个野杂种吃哪门子肉!”蒋忠胜突然暴怒,他抬起脚就朝蒋正兵踹了过去。 季青青吓了一跳,她赶紧去把被踹倒在地的蒋正兵抱起来。 蒋正兵从来没对这样对待过,吓得人都傻了,等被姐姐抱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大哭起来。 蒋忠胜毫无顾忌的一脚,直接把蒋正兵踹进了医院。 家里没钱,季青青翻箱倒柜,老鼠洞都掏了,才找出几张钱币,堪堪把住院费给交了。 蒋正兵出院后,人被吓着了,精神一直不好,身体更不好。 为了这个弟弟,季青青不得不重新回了百货公司上班,还厚着脸和先前对她不错的大姐还有经理借了钱。 孩子得了好吃的,开始忘记先前的事,只是依然怕爸爸。 但总归是好的。 季青青心渐渐放下来,为这个弟弟,她也终于试着振作,认真工作了。 结果初七那天,季青青下班回家,却发现蒋正兵不见了。 季青青出去到处找没找到人。 她准备报警的时候,蒋忠胜回来了,说蒋正兵想吃肉,家里没肉吃,他把人送去他姐姐家了。 因为他先前对蒋正兵突然抬脚踹,季青青不是很相信。 但蒋忠胜解释说,他那时候喝醉了,不是故意,兵兵是他自小疼的儿子,他踹了他也很后悔。 蒋忠胜以前对儿子确实很好,他那天确实喝了很多酒。 季青青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亲生儿子怎么样,便信了。 后面几天季青青想去把蒋正兵接回来,都被蒋忠胜拦了。 他的话是,接回来干嘛。 家里没有钱,别说吃肉,饭都快吃不起了。 蒋忠胜说的是事实,他们家确实落到了窘困的地步,今年过年,她们也就吃了顿水煮白菜。只蒋正兵给他窝了个鸡蛋羹。 过年都过不起,别人家肉香味飘满巷子,他们家冷锅冷灶,蒋正兵天天在家里哭,想吃肉。 季青青想到窘境,只能打消主意,孩子在他姑婆那里,总比在他们家喝白粥好。 一直到今天早上,一大早,又是一身酒气的蒋忠胜带着一个侏儒男人上了门。 那是他给季青青物色的对象。 蒋忠胜先前就知道李莲打算给季青青找个有钱人嫁,只是李莲心里多少还有点顾念季青青这个女儿,在挑有钱对象的时候,也看对方自身条件,一直没有定下。 现在李莲进去了,季青青也不是他亲生女儿,他没那么多顾忌,有钱就行。 这些日子,他到处寻摸有钱人,给季青青谈了一门亲,对方家父母都做生意发了财,家里有钱,只一点,他是个侏儒,三十了还没个对象。 他看上了季青青的漂亮,不在意季青青爸妈都坐牢去了,愿意给高彩礼。 蒋忠胜冲着那份高彩礼,毫不犹豫同意了那门亲事。 还直接在和人喝完酒以后,把人领回了家和季青青见面。 季青青刚睡醒,准备起床上班,知道蒋忠胜想把她嫁给一个侏儒的时候,人都懵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只到她大腿高的男人对她露出的觊觎和垂涎,在他试图来拉她手的时候,她狠狠踹了人一脚,让他滚开。 侏儒男人是打算出钱买媳妇儿的,蒋忠胜先前说过季青青听话,但她竟然敢踹他。 侏儒男人恼了,他找蒋忠胜麻烦,要蒋忠胜两天之内给她个交代,不然就把这些日子吃了他的吐出来。 侏儒男人放下狠话就走了,蒋忠胜丢了面子,还被威胁,很恼火,他当场给了季青青一巴掌,还让她老实点,她妈害他那么惨,还给他带绿帽子,她该给她赎罪。 让她最好老老实实嫁过去,不然她永远别再想见到蒋正兵。 季青青哪怕再笨,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她问蒋忠胜,蒋正兵怎么了?被他送去了哪里? 李莲怀蒋正兵的时候,把季青青从顾家接回了蒋家,她一直给季青青灌输的就是,因为你弟弟蒋正兵的存在,你才能回到妈妈身边,妈妈是为了你才怀了你弟弟。 所以蒋正兵一直是季青青带大,对这个弟弟她很疼,很看重,现在弟弟可能被送走,出事了,季青青几乎疯了。 她不停问蒋忠胜,他到底对蒋正兵做了什么? 她问他为什么那样对蒋正兵,那是他儿子呀。 哪知一句儿子,直接把蒋忠胜刺激到了,他暴怒的发了狂:“儿子?狗屁的儿子,我他妈当了绿王八!”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李莲那贱人和别人生的杂种!” “那个贱人,把我给害惨了!” 蒋忠胜攥着季青青胳膊,一边踹屋子里的桌凳,一边谩骂。 季青青被他吓得不停尖叫的躲。 季青青长得有几分像李莲,身段更像。 她早上刚起来,穿的是以前的旧花棉布衫长裙,单薄的衣裳加上受惊的样子,让她更像李莲了。 蒋中胜发完怒,他伸手掐过季青青的脸,眯眼打量着她刚睡醒粉嫩的脸,酒意没散,心里更生了邪念。 他突然阴笑一声:“既然她给老子出去乱搞,老子就搞她女儿。” “你不是不想嫁给那个男人?也行,那你留下来好了,留下来伺候老子......” 蒋忠胜说完,拽过季青青酒气熏天的嘴凑向了她。 季青青吓得不停挣扎反抗,她拼命咬他踢他,却根本很难反抗。 还被他又打了两巴掌,身上的袖子也被他拉掉了。 就在季青青绝望的时候,手摸到地上一个他喝过的老白干酒瓶子,在他咬她脖子,胡乱摸她的时候,她一个酒瓶子砸向了他。 趁他发晕松开他的时候,她赶紧开了门跑了。 但跑出来的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他不知道把兵兵卖去哪儿了,他和我说了,一个杂种,他不可能留,况且,三千块,三千块钱呢......” 季青青边说边哭,鼻子抽泣得不成样,陆娇给她的手绢都已经皱巴湿透能拧水。 “你他妈是傻的吗?派出所在你脑子里没存在过是不是?” 顾遇火冒三丈,他脸色铁青的扭动钥匙挂挡发动了车。 陆娇看一眼他开车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哭得快抽噎过去的季青青。 或许是她早知道李莲有多奇葩,对季青青嘴里那个弟弟不是她继父的事一点不惊讶,只季青青,她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好。 季青青这个姑娘,要是生活在一个小康家庭做家里宠爱的幼女,很合适。 但她偏偏是李莲的孩子,她这样的性子要是不改,这辈子的结局估计不会比上辈子好到哪里去。 李莲被判十五年,出来后谁知道她成了什么样子,当那副养尊处优面皮不在,她没办法像前世那样四嫁,最后会赖上谁想也知道。 有时候愚蠢也是一种罪。 “你想过你刚才要是没遇到我们,你最后会怎么样吗?”看季青青哭得没有停的意思,陆娇开了口。 季青青哭声一顿,她仰面看向陆娇,似乎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她这副样子实在可怜,但陆娇却不想去安慰她,她继续她的话:“这条路其实很偏僻,你如果一直这么埋头直走,最后可能就进了哪个死巷子。” “今天正月十二,该上班的都上班了,该开门的都开门了,但一些旧街,老街还没开门,而那些地方,平时聚集的也很杂,说不定在某个暗巷子里,就住着一家子人贩子。” “你孤身一人,还衣衫不整,在他们眼里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她们甚至不用等你进入偏僻的小巷,直接把你认作是他们精神失常的女儿,你就百口莫辩,落进了他们手里。” 季青青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有些怕冷的抱紧了手臂。 陆娇见她意识到了,她又说道: “你说你弟弟被你继父卖了,你弟弟是个男孩子,运气好点,他被卖给一户不能生儿子的人家养着,最不好的运气是进黑矿山挖煤.....” 到底心里不忍,陆娇隐去了可能被人打断腿脚,弄成残疾人上街要饭的可能,顿了顿,她道: “但是你不同,你是女人,女人一旦被拐卖,等待她的结局,要不,是卖进大山里给一些孤寡汉子,一辈子再也出不来,一辈子困死在那地方,要不,就是被卖去一些肮脏地方......” 陆娇想起上辈子看到的那些新闻报道,那些遭难的妇女,心里忽然很沉,她看向季青青的眼神也厉起来: “你有想过,你落到那样境地后怎么活下去吗?” “你从家里跑掉,为什么没先去找熟悉的邻居帮忙报警,你不去报警,你还这副样子在街上荡,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用?” “难道你觉得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能找到人帮你?”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随着陆娇说的,季青青的后怕反应让她后背一阵阵发冷,她抱着的手臂泛起密密一层鸡皮,她下意识慌道。 “我没想过那些。” 陆娇看着她,没经过事的姑娘,只听这些都会吓得脸色青白,但不给她掰开说清楚,她以后还会犯糊涂。 “人都会害怕,人之常情,但你不能因为害怕,把自己陷入更难境地。” “你今年二十,不是十二,你不可能永远指着别人来帮你,来照顾你。” “你不立起来,别人能帮你的有限。” “你没想过,下次做事前麻烦你想一想,有事找警察,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季青青想说,自从她妈的事出来,她看到警察都怕。 但她想到陆娇形容的,她突然发现,警察再厉害,他也只抓坏人,但人贩子手里却不管你是谁,掉进去就没活路了。 季青青沉默着不坑声,陆娇看一眼她,也没说了。 顾遇车子开得飞快,听完陆娇的话,他车速更快了,没一会儿,车子在市南派出所停下。 “自己下去报警。”顾遇冷声道,没有开车门带她下车的意思。 季青青愣了会儿,才意识到顾遇没打算管她,她心里难受又失落。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沉默的去开了边上车门。 要下车的时候,她犹豫一瞬,把肩上披着的顾遇外套放车座上了,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手绢,她看向陆娇: “手绢我弄脏了,我洗干净再去还你。” 陆娇看着她红肿着脸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心,想陪她走一趟,但她知道顾遇这样做的用意,便笑了笑道: “一张手绢,你还不还都行,如果要还的话,等你事情处理好,自己安定下来了,再来还我吧。” 季青青感觉陆娇话里有用意,但她这会儿脑子很乱,并不能很懂,只沉默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你。”又看了眼前面开车一直没说话的顾遇,下车关上车门慢慢往派出所去了。 “我们不进去她一个人可以吗?” 陆娇看一眼她离开的方向,起身从前面两座的空隙挤到副驾驶坐下,偏头看向从季青青下车就没说过话,视线却注意着门口的顾遇。 “她二十岁了,报警的事都做不好,还拿来做什么。”顾遇冷冷一声。视线却又看了眼派出所方向。 这时候季青青已经进了门。 陆娇看着他凝着的眉心,紧闭的唇,知道他不是他表现的这样平静和冷漠。 他其实心里很在乎季青青这个妹妹。 上辈子季青青犯了那么多错,把他害得那么惨,但在她熬不下去的时候,他还是出手托了她一把。 这辈子她点了季青青两句,季青青虽然还是听李莲话,但没有做下那些错事,他对她只会更不忍心。 陆娇想了想,手打开她前面的置物柜拿出了他的大哥大:“你还是给毅哥那边打个电话吧。” “她继父不承认这事的可能性更大,这事肯定要细查。” 要查她继父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他亲生,要查这段时间他到底和谁有来往联系,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小孩下落。 人是初七不见,要是追查及时,说不定可以把孩子找回来。 “说不定这次你又可以帮毅哥破一个人贩子的大案呐。”陆娇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道。 顾遇偏头看向她,她脸上带着浅笑,望着他的水眸温柔,似乎他做什么,她都理解,也懂,他郁堵烦躁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 接过电话打了出去。 梁毅那边如今已经顶了张耀天的缺成了副局,严查这事对他来说是他职责所在,这事还牵扯到他先前经办过的案子犯人,他更有权知道和过问。 顾遇电话打过去,梁毅那边毫不迟疑应下了这事,说他马上安排人去调查,还说会找人去问李莲情况。 梁毅知道顾遇和李莲关系,说完正事,他宽慰了他两句。 有这样一个妈,也是倒霉。 电话挂断,顾遇看着电话出了会儿神。 陆娇能感觉到,他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她其实不太想他被这些事情影响,她张张嘴,正想说什么,这时,顾遇却出声道: “其实,我知道李莲那个儿子不是她和现任生的。” 陆娇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顾遇紧抿了下唇:“婶娘发现的。” “李莲现任原来有过一任老婆,因为多年没小孩儿才会被离婚,他前妻是婶娘娘家那边的。” “婶娘还认识。” “她离婚后不久就改嫁了,没多久,她就怀孕了。” “后来婶娘看李莲和那男人结婚几年没生孩子,就猜多半是那男的问题。” “哪知道几年后李莲突然怀孕了。” “前年婶娘为我的事上门去找李莲,看到了李莲生的那小孩儿,发现一点问题,就诈了诈李莲,她虽然没承认,但婶娘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 顾遇脸上露出抹嘲弄,“也是那以后,李莲才没再来纠缠我。” “我当初把季青青留下来,就是觉得当李莲的孩子倒霉,现在看,果然是这样,没一个孩子能逃脱。” 那个失踪的,才七岁的小孩儿,也是他弟弟。 陆娇沉默,她起身去用力抱住了顾遇,又偏头吻了吻他侧脸,宽慰道:“别想那么多,我们等消息,会有个结果的。” “嗯。” 顾遇回抱住她,下颌抵着她肩头,轻应了声。 “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停车,再去吃点东西,慢慢等吧。”车子就停在派出所门口,未免等下有人来敲门问,片刻,陆娇出了声。 他刚才不和季青青下车一起进去,是为了让季青青明白,遇到事她只能靠她自己,旁人最多能载她一程。 二十岁的人了,要是再一昧依赖别人帮忙解决问题,一辈子都成不了事,等李莲出来,她只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陆娇懂顾遇,所以她先前才忍着心里那点心软没有帮忙。 其实顾遇哪里没管过季青青呢,她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意识到她现在没有和她继父一样失业是因为什么。 “派出所附近应该有吃的地方吧?我们随便凑合下,我估计这事应该很快有结果,等弄好了,我们再去吃顿好的。” 顾遇听出来她是要陪他一起等个结果,他松开她,深看她一眼,手摸摸她脸,心里万语千言,但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些的时候,最终,他只应道:“好。” 派出所后面就有一条早餐街。 这时候已经九点多快十点,几个早餐摊子都很空。 陆娇和顾遇挑了家环境相对干净的面馆进去,点了份清汤牛肉面。 不过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快,这边派出所到季青青他们住所,并不远,骑车也就二十来分钟路程。 但他们面条吃完,又去车上坐了会儿,后来两人抱着睡了一觉,到中午,两人又附近饭馆凑合一顿,再四处走走逛逛,到下午四点了,顾遇才接到梁毅那边的电话。 就如陆娇预料的那样,季青青继父根本不承认他侵.犯季青青和把孩子卖掉的事。 他说小孩儿被他送去一亲戚家帮忙照顾了,亲戚在省城那边,他过几天会去接回来。 但派出所的人怎么可能听他忽悠,这边扣着他轮番对他审问,那边外面去查他最近和哪些人接触交流过。 再李莲那边,他们也安排人去了解情况了。 李莲入狱以后,过得不算好,她过惯了好日子,监牢的日子让她很煎熬,甚至寻死了两次。 听到孩子因为被丈夫认定不是亲生给卖了,她不知道哪里被刺激到,直喊报应,她错了。 或许意识到自己作孽太多,或许是对小儿子有几分真情,她说出了实情。 李莲当年嫁给蒋忠胜是奔着好日子去,蒋忠胜娶她是为了她那张脸。 但蒋忠胜家里同意她三婚进门,却是为了让她生孩子。 为了避免她因为自己孩子不愿意和蒋忠胜生,甚至不同意她带女儿进门。 两个人在一起几年没孩子,李莲其实已经意识到蒋忠胜不能生,这时候她其实可以把住他这一点,让蒋忠胜全心全意听她的,甚至还可以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接到身边。 但她很贪心,她不止想要把住蒋忠胜,她还想让蒋忠胜的那对盼孙子的爹妈为她当牛做马。 她最后想到了借种的办法。 她长得好看,年轻的时候追求者不少,想要借个种,很容易。 为了不被怀疑,她借口回娘家的时候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其实是易孕体质,没两次就成了,还顺利把季青青接到了身边。 警察从李莲那边了解到详情,就用这事从蒋忠胜那边进行突破。 果然,蒋忠胜最在乎这事,才听了一半经过,他就受不了破口大骂起来,之后自己也漏了底。 底一漏,自然什么都瞒不住了,不交代也得交代。 原来,李莲进去以后,蒋忠胜出去买醉的时候,撞见了他曾经嫌弃人家不能生孩子,抛弃掉的前妻。 前妻带着个比他儿子还大几岁的帅气小子,她似乎日子过得很好,岁月没给她带去什么影响,对比他现在发福苍老的形象,前妻甚至比原来嫁给他那会儿还要漂亮,有韵味。 再想到李莲这些年把他坑得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还让他成了过街老鼠,他突然感到了后悔。 他忍不住跟了上去,听到那小子喊她妈,他没忍住出了声,问她怎么去给人做了后妈。 他前妻看到他很诧异,本来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竟然还能碰见,就感觉晦气。 但可能是以前被他们家一直骂不下蛋的母鸡的那股恨太难消,他前妻直接告诉了他,那小子是她亲生的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 他们离婚不久,她就重新嫁人了。 一个多月后,她就有身孕了。 蒋忠胜听到那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怀孕,你根本不能生。” 他前妻当场就脸色差下来,骂道他:“是我不能生还是你不中用。” “你这么些年生下孩子了是吧?”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小孩儿是你的?” 后面他前妻又道,她本来没想说的,就想等后面再看他遭报应闹笑话,但现在她被惹到了,提前说也没事。 原来,她前妻怀孕后就怀疑原来两个人是他的问题,之后一直让人留意着他的动静。 听说他二婚四五年还没怀孕后,她就肯定了自己猜测。 后来她听说他老婆怀孕生了孩子,她还很诧异。 她本来没当回事,以为他们是运气生下的孩子,结果一次她接孩子放学,看到了他老婆和一个男人在路上揪扯,两个人还提到什么孩子的事。 她明白过来,蒋忠胜怕是被戴了绿帽子,但她乐得看见那事发生,也就扔在一边没管。 要不是他这么晦气的凑上来,她根本不想说。 蒋忠胜听后气得不行,他不相信那事,但他和李莲确实是几年后才有的孩子,而前妻却是嫁人就怀了。 再回到家,他越看孩子越不像他,他忍不住踢了孩子一脚。 在孩子住院的时候,去姐姐家借钱了个基因检测,没想到真的不是父子。 蒋忠胜把事情交代了,他说他当时太恨了,看到那小孩儿就想掐死,他只把他卖了换钱已经不错了。 但他太恨李莲了,因为痛恨李莲,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也痛恨,他死活不肯交代他把孩子卖给了谁,怎么联系的。 他不开口,警察只能继续逼问,继续外面查。 最后查到他这段时间经常和街道一个黄三的一起喝酒。 再有一天有人见到他带着个孩子去看黄三。 警察便顺着黄三去查。 结果竟然顺腾摸出一个人贩子小团体。 也幸好去的及时,他们已经先后买卖再偷盗了五六个小孩儿,正打算转运。 现在那个蒋正兵也找到了,人被灌了迷药,已经送医院去了,季青青听后拜托警察把她带了过去。 梁毅把事情原本告诉给顾遇,顿了顿,他又问了他: “那小孩儿现在父母都要被判,相当于是孤儿了,李莲把他生父下落说了,那是个死了老婆还没结婚的孤人。” “现在她意思是把孩子送给生父养,你觉得怎么样?” 顾遇顿了顿,片刻他面无表情道:“这不关我事,你们去联系季青青,看她什么想法。” “今天的事谢了,改天请你吃饭。”顾遇说完,挂了电话。 他把电话扔置物柜里,许久没有说话和动作。 “要去看看吗?” 顾遇电话声音开的大,陆娇已经把经过都听完了,看他视线盯着前方出神,她抿一下唇,问道他。 “不去了。” 顾遇回神,毫不犹豫回道。 他转过头看向陆娇,笑了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亲如手足兄妹,就这样维持原样就好。” 有李莲那样一个妈,各自安好已经是不错。 陆娇听明白他的意思,她伸手去握了下他手,稍微用力的紧了紧他手掌,笑道:“也行,我现在还不适应多两个人喊我嫂嫂。” 顾遇抬眸,和她温柔含笑视线相对,彼此不需要多说已经互相懂了,顾遇心头动容,他反手握住陆娇,想说什么,陆娇却在这时看一眼外面暗下来的天色道:“开车吧,现在该做我们的事去了。” “我们的事?”顾遇下意识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咱们领证和你生日的日子?” “这么双喜的日子,你不庆祝下?” 陆娇笑说道,又扬了扬手上的时间,喊他:“时间不早了,赶紧开车回去,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顾遇来了兴趣,看向她:“什么惊喜?” 陆娇却不说了:“回去就知道了,你快开车啦!” 顾遇看着她脸上盈盈的笑,他轻笑应一声:“好。”发动了车子。 她给的惊喜 “先去我家吧, 我要拿点东西。” 车子从市南开回家具街,已经五点多,快傍晚,中午出现的那轮暖阳淡下, 只天边留着一抹红霞, 两人走进巷子,陆娇道。 “拿什么东西?” 顾遇从没把自己生日当成一回事, 前些年为挣钱, 经常跑外面一跑几个月, 顶天过年回来打一趟,年后不等初七八,初三左右,他又到处跑了。 那时候不管是工程队还是运输公司,都刚起步阶段,赊账欠账还赖着不给的单多得是, 大年初二三正是他到处收账的时候, 出去一蹲十天半个月,回来要不是常庆芳提一嘴他生日过了的话,他完全想不起来。 对他来说, 今天领证才是他头等大事, 他只遗憾先前事情耽搁,没把喜糖拿几边单位去发了,再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 至于生日,他一点没想头,但她这样兴致勃勃的,他心里突然有了期待。 他笑问一声, 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陆娇瞥他一眼,看他冷峻面上笑容满满,难得没和他计较,心情很好的如他意回了他:“当然是给你过生日的东西。” “走吧,你和我一起进去,我买了很多东西,还有菜,我自己搞不定。” “我和大哥他们说好了,今晚我和你就在你院子煮,两个人过,后面你要是想生日请客可以补请他们。” 这是要过二人世界的意思。 顾遇没听过二人世界这个词,但只两个人过对他已经是种吸引和诱惑,他当下笑应道:“行啊,我后面请他们,其实我生日过不过都没事,又没逢十生日。” 余暨这边,平时生日都不太重视,逢十酒办得多。 顾遇说完,想到以后生日是他们领证纪念日,而有陆娇的生日肯定不一样,他有点后悔自己嘴快,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 “以后每年倒是可以过一下,你给我过。” 德行。 陆娇笑看他一眼,没再理他,看院门没关死,她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叶妮和叶小俊今天学校报名,正式上课是明天,这会儿两人都在家,叶小俊前两天疯狂赶寒假作业,这会儿总算闲下来,在打游戏,叶妮难得寒假作业和学裁缝的作业交了,闲下来,在客厅看电视。 叶小俊正对大门坐,第一个注意到陆娇和顾遇进来,他立马抬起头,高兴的喊了陆娇:“娇娇姐,你们回来啦!”随后又看向顾遇说道: “姐夫,领证快乐,恭喜啊!” 顾遇觉得以后叶小俊在外面肯定混得开,这小子太有眼色了,他现在最想听就是这声恭喜,他当即笑应:“同喜同喜啊!” 想起什么,他从口袋摸出两个红包,拿出其中一个给叶小俊递了过去。 叶小俊接过红包,捏着里面的厚度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改口红包,前几天把你两的给漏掉了。” 顾遇笑回道他,把手里另一个红包给了边上的叶妮。 余暨这边过完礼就可以改口叫人,前些天顾遇收到了边丽芳和叶军山红包,陆娇收到了常庆芳的改口红包,几个人都把两个小的给漏了,后面常庆芳回去上班了才想起,特地打电话提醒他记得今天包上。 “我可太喜欢了!谢谢姐夫!” 叶小俊没想到还能在过年之外收到红包,还是这么厚厚的一个,他笑得一排大白牙露出来。 边上叶妮要腼腆一些,但捏着手里鼓囊囊的红包,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小声道谢:“谢谢姐夫。” “对了,姐夫,我们也有东西送给你啦,你今天生日嘛,算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过你也可以当成是送给你和娇娇姐的领证贺礼啦!” 想起什么,叶小俊赶紧道。 “还有礼物?是什么?” 这可出乎顾遇预料,两个小的还想到给他们送礼了,他不由看向了边上的陆娇。 陆娇也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顾遇准备了改口红包,她也有些好奇:“你们两还准备了礼物啊,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娇娇姐你肯定不知道了,你知道肯定会给姐夫说啊。” 叶小俊得意一声,他看看叶妮,叶妮冲他点了点头,他说一句等我一下,便兴冲冲的噔噔噔一口气跑楼上去了,没两分钟,楼梯口传来一阵咚咚咚声,他人飞快跑下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大红枕头,还有一个礼品盒子。 他把礼品盒子递给叶妮,把大红枕头直接塞给了顾遇:“呐,姐夫,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卖枕头的老板娘说,这是鸳鸯枕,你和娇娇姐百年好合啊。” 叶小俊说着,他抬手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说鸳鸯枕是一对儿,但我打赌输了请了同学吃饭,手里剩的钱不够,只能先买一只,另一只等你们办婚礼那天再送给娇娇姐,这样到时候你们刚好合成一对儿。” “噗,哈哈哈!” 陆娇没忍住笑出来,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叶小俊是这么一个活宝,同一份礼物分两次送。 关键听起来,似乎还没什么毛病。 “誒,你等着我收到枕头去和你的合成一对啊。”陆娇身子挨靠向顾遇,头轻抵着他肩头,笑着轻拍着他打趣道。 顾遇偏头看一眼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乍现的样子,低头看一眼丝质大红枕巾上的刺绣,也弯唇笑了,他看向叶小俊:“行啊,那姐夫等着了!” 想到什么,他又转向陆娇意味深长笑说了句:“不过一个鸳鸯枕也没事,挤挤更暖和。” “.....” “妮妮,你呢,你的礼物是什么?” 陆娇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有所指,斜他一眼笑看向了叶妮。 “是一对杯子。” 叶妮腼腆的笑回一句,把东西递到了顾遇手里:“我们班同学说结婚了用东西要成双成对好看,我想着你们喝水用。” 叶妮很细心,她没有像叶小俊那样直接单拿,拿了盒子装好,还自己买了包装纸包装。 顾遇伸手接过,小心拆开外包装纸,拿出了里面两只圆溜溜画着福娃娃的杯子,顾遇视线落在杯子上那一对儿福娃娃上,他心头微动,笑着郑重和叶妮道谢:“谢谢妮妮,我很喜欢。” 两个小的能想到送礼物,顾遇真的很意外,他这会儿特别高兴,又看着两小只道:“你们送了礼物,那我得请客吃饭了,你们想吃什么?选个饭店......” “今天就算了吧。” 叶小俊摆摆手,又一脸笑的看向顾遇: “娇娇姐先前就和我们打好招呼啦,今晚上她申请不回来吃饭,要和你共进二人晚餐,等会儿大哥就回来带我们去玲葭姐家吃火锅了。” “我娇娇姐昨天为你这个生日忙活了一整天,我们可不想她心意白白浪费了。” “......” “你们聊吧,我去拿东西。” 对上顾遇看过来的视线,陆娇脸突然烫得慌,她说一声,往房间去了,身后,叶小俊忙说:“娇娇姐,我们帮你拿啊。” 陆娇头也不回,直接吩咐:“你们先帮我把屏风搬过去,再那几瓶花。” “哦哦,好!” 叶小俊应道,顾遇却纳闷起来:“什么屏风?” “就是客厅的屏风啊,姐夫你进门没注意到我们客厅有什么变化吗?” 顾遇还真没注意,他顺着叶小俊视线去看,这才发现客厅多了扇红木雕花折叠屏风,把客厅沙发这边和放圆桌吃饭的地方隔成两段。 不过叶家这边客厅用的家具是胡杨木质地,仔细看和这扇屏风并不是很搭,倒是他那边客厅都是红木的家具。 联想到陆娇买东西都喜欢配套,他心头一动:“这屏风是你娇娇姐昨天特地买回来的?” 就为给他过生日? “那可不是!” “我娇娇姐说,她开车转完了市中心和市北老街,古玩行才弄到这么一扇,说是弄什么氛围了。” “我也不懂,反正买回来的东西可多。” 叶小俊一边回,一边往屏风处走去,又转头:“姐夫,你帮我抬一下。” “妮妮,你抱那几瓶花啊。” “嗯,行。”叶妮点头,赶紧去抱了立柜上陆娇已经插好的两瓶红梅。 陆娇准备的东西确实多,吃的喝的,连同餐盘她都准备了。 不止如此,她还几乎帮顾遇把客厅重新布置了一番。 顾遇和叶小俊把屏风搬过去,又回来大包小包拿了一通,那边叶妮在帮陆娇捣腾搬过去的东西。 他们速度很快,等顾遇听陆娇安排把今晚要烧的菜拿到这边厨房回到客厅,叶小俊和叶妮已经完成任务回自己小院,而此时客厅已经大变了个模样。 休息区和吃饭的地方用了红木屏风隔断开。 休息区这边摆一瓶百合,饭厅那边一张不大的红木小圆桌,上面铺着红白斜纹格子桌布,上面摆着白瓷花瓶插一枝修剪得生机灵气的红梅。 而边上他先前空置没怎么用,拿来放热水瓶和一些杂物的红木立柜也有了变化,收拾得干净整齐,该放柜子的东西放去了柜子里,上面同样摆一瓶红梅,再边上点了一个玻璃杯蜡烛。 看起来没添置几样东西,整个饭厅却顿时温馨富有诗意起来。 一个家真的需要一个女主人。 看到眼前的场景,顾遇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怎么了?看不太习惯?要是不习惯等明天挪开就行。” 陆娇没用完的东西装进帆布包从屏风后面起身,见顾遇正盯着立柜和小圆桌出神,她走过去,笑问道他。 这边饭厅的东西除了那个立柜,基本都是陆娇自带带来。 他家的红木大圆桌被她换成了小圆桌,大圆桌暂时腾挪到了边上的空置屋子。 先前她和顾遇说过要收拾下,这么大变幻个模样却没和她说过,虽然她觉得这样更有氛围,但也担心他不适应。 他可能更喜欢宽敞,气派,不喜欢这样的小格局。 “不,我觉得很好。”顾遇回神,道。 “这客厅突然有档次了。” 顾遇又看了眼客厅,他是做工程的,平时建筑类书看得多,画图什么的也会,原来没有请建筑院那边绘图的时候,他都自己弄,对美学这块他稍微接触一点。 但糙爷们过日子,有个躺的地方就行,所以当初这边他只让顾齐把家具配置了,有张舒服的床就行,别的没管过。 这么些年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陆娇这么一弄,他感觉这个院子其实可以弄得漂亮一些。想到什么,他又和陆娇道: “隔壁打算搬走去市中心买房子店面,我打算买下来,等元宵过后,我和小齐搬过去,这边装修出来,到时候你给我再画一张图纸吧。” “隔壁要卖房子?”陆娇愣了愣,她完全没听说这事。 “嗯,” 顾遇点点头,他犹豫一下,把具体情况说了说:“他们先前就在说想去市中心买房子,但是钱不够,正好小齐和我说,他想买个院子,我就去找他们谈了谈,已经说好了。” 顾遇这么一说,陆娇就懂了,他们要结婚把这边当婚房,顾齐虽然和他们关系好,但总是小叔子,不好住一起。 他主动提出了要搬出去,顾遇把隔壁院子买下来,不会和弟弟生分,也不用担心婚后生活不方便。 她先前一直犹豫要不要拿这边小洋房做婚房,实际就是考虑到顾齐,总不能大哥要结婚了把小叔子给赶出去。 前世因为顾齐老婆和谁都处不太来的缘故,他们并没有住一块儿,她也就没想到可以把边上买下来。 “这样挺好的,大家住一起也热闹,装修图纸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画。” 陆娇笑着道,她抬手看一眼手表,马上要六点了,已经很晚了,她忙道: “好了,我该去烧饭了,你等我会儿,没几个菜,差不多四十分钟能好。” “我来吧。” 天气这么冷,顾遇并不想让陆娇在厨房里受冻,他说道,抬手要脱外套进厨房。 “不用,”陆娇按住了他要脱外套的手。 “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我烧给你吃。” 陆娇说完,又笑睇了他一眼:“放心啊,以后烧饭的活我绝对不和你争,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陆娇可没打算一辈子在厨房洗手作羹汤,有些话提前透个底他有个心理准备。 她刻意把意图表现得明显,顾遇好笑,他抬手轻捏了下她鼻尖,宠溺的笑道:“安心,以后咱们家都我烧饭,不让你进厨房。” 他说着,手又拉过她的手,指腹轻轻捻捏了下她葱白的细指,眼眸望向她,又笑一声:“这双手有别的大用处。” “有什么大用处?” 陆娇下意识问一声,对上他那双耀亮微烫黑眸,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初二那天白天的某些羞人画面。 “流氓!不正经!” 手上似乎突然酸麻烧烫起来,陆娇脸一热,丢下一句,去厨房了。 “哈哈!” 顾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脸上笑意盈满,再看看这间经过她几下摆弄一下变得不一样的屋,他心里突然生出个不合适念头。 今晚,他不想放她回去了。 两个人吃饭,哪怕再想丰盛,也不会准备很多菜色。 菜品陆娇先前已经确定好了,打算做一道糖醋小排,再油焖大虾,香菜拌皮蛋,再一道炒香干,都是简单好烧不费时的菜,材料早在昨晚就收拾好放冰箱冷藏着,这会儿只需要动手烧就行,很快。 另外煮饭用电饭煲就行,顾遇有一碗长寿面,煮半碗多米就够吃,不会怎么耗时间。 唯一需要费点功夫的,只一道长寿面,虽然头一晚她鸡汤已经准备好,但面条却需要现场赶制出来,还不能让它断了。 陆娇上次做长寿面还是上辈子,很久没碰过,她真担心手生。 为了不出岔子,她抓紧时间把糖醋小排,大虾,炒香干做好放灶台煨着,再凉拌皮蛋搅拌好,就开始专心专意弄面条了。 揉面,搓面,抖面,这几个环节她一点不敢分心,生怕哪里出现岔子面条断了,寓意不好。 等一碗面抖弄出来,陆娇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汗。 抬手拿手臂袖子随便擦一擦,陆娇揭开水已经烧滚的锅盖,把面条放了进去。 简单的青菜鸡汤长寿面,早弄好的鸡汤汤底掺一小碗开水加热,再摘几片青菜进去面条里面上色,青菜熟了,面条煮得沸起,捞进碗里,撒上葱花,陆娇又把先前拿胡萝卜雕好的生日快乐字样放上去点缀,一餐饭就算好了。 她正打算拿餐盘把面条先端出去,这时,门口便响起了顾遇的声音:“好了?” 陆娇先前弄面条弄得专心,完全没顾得上往门口看一眼,听到声音她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啊?” 陆娇转过身看向几步进来的顾遇,手虚捂了捂心口。 “你弄面条的时候,吓着你了?” 顾遇看着她的动作,担心一声。 “抱歉。” 他其实不是故意不出声,但昏黄的厨房灯下,她系着素花围裙认真给他做着长寿面的样子太迷人,他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也没怎么吓着,就是厨房先前有些安静,你突然出声,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陆娇不是很喜欢看他这样小心的神情,她缓了缓声道,又喊他:“你来得倒也正好,饭菜都好了,快把你的面条端出去,我端菜,可以开吃了。” 陆娇说着,又看一眼装得满满的汤碗:“有点烫,需要给你拿个托盘吗?” 顾遇顺着她视线看一眼,看着汤碗里用胡萝卜雕出来的生日快乐字样,他心头微热。 “不用,这点烫没什么要紧。” 顾遇回一声,端过汤碗底要走,瞥眼看见炤台上的木制长托盘,他又道:“你和我一起去客厅吧,菜等我来拿就行。” 陆娇想了想,觉得也行,她应一声,解了围裙,和他一起出去了。 饭菜端上桌,陆娇给餐桌又点了一只玻璃杯蜡烛,温馨的饭厅,两人对桌坐下,陆娇道: “你先吃面条,等下起坨就不好吃了。” “我都不知道你会煮长寿面。” 顾遇低头又看一眼碗里粗细匀称一看便筋道十足的长寿面,他笑说一声,拿起筷子夹着放进嘴里,只一口,他便愣住。 “你找婶娘学的长寿面?” “算吧,我找婶娘问了汤底怎么做,怎么样,和婶娘做的味道一样吗?”陆娇手捏着筷子,看他有些发怔的样子,笑回道。 一个生日而已,她却这样费心。 顾遇感觉他现在吃的已经不是简单一碗面了,而是她的一份心意,他没立即回她,只又埋头吃了一口,细嚼慢咽,有些舍不得下肚,过了会儿,他才黑眸凝着她,认真道: “不全部一样,有属于你的味道。” “谢谢你,娇娇,我很喜欢。” 这是除婶娘以外,第一次有人把他生日放在心上,给他做长寿面,不一样的味道,不一样的爱。 陆娇看着他爱意满溢的眼神,眼睛突然有些发涩。 前世他生日的时候,她总会准备满满一大桌子菜,长寿面,蛋糕必不可少,但那时候,她只是对着空位一个吃。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她有段时间都不敢去想他,因为只要一想,她就再拿不出精神去应对别的事。 “喜欢就赶紧吃,我还给你做了蛋糕呢,吃完面条,你等下饭可以少吃点,留着吃蛋糕。”陆娇眼睛向上望了望,缓了缓那股涩酸,笑着道。 “还有蛋糕?” 顾遇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立柜上多了个四四方方的礼品盒,他转过头看向陆娇: “你自己做的?” “对啊,昨天在蛋糕店做的,不过我可做不来你买的那种两层蛋糕,我这个是一层的,你只能凑合吃。”陆娇夹一根香干吃一口,情绪缓过来一些,语气恢复了轻松随意。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顾遇接连两声呢喃,心里满胀得不成样,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陆娇放在桌上的手。 陆娇由着他握着,唇边笑意盈满,“快吃吧,等下面坨了。” “嗯,”顾遇低应一声,他捏着筷子埋头继续吃,只手依然握着她没有松开。 长寿面一根到底,顾遇没让它掉回碗里过,他慢慢吃完,再吃了桌上陆娇准备的菜,没去盛饭,等着吃蛋糕。 陆娇看着他这样,嘴角的笑没停过。 两个人吃四盘菜,电饭煲里煮的那半碗米的饭谁都没去盛过,等菜吃得差不多,两人放下了筷。 顾遇收碗的时间,陆娇就拿了蛋糕过来点蜡烛。 屋子里本身点着有蜡烛,听到顾遇从厨房回来的脚步声,陆娇去关了客厅的灯。 客厅里点灯暗下,只烛火点点摇曳,顾遇进屋,绕过屏风,便见陆娇站在点满蜡烛的蛋糕桌前冲他笑:“寿星,来吹蜡烛了。” 接着,她便轻轻哼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老板生日快乐,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顾遇凝着陆娇脸上明媚的笑,慢慢走到陆娇身边,看向桌上的蛋糕。 陆娇做的蛋糕不大,只六寸大小,蛋糕边缘用半粒半粒的草莓点缀,中间一个用巧克力和奶油做的小人儿,边上写着:顾老板二十六岁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这是他这辈子,二十六年来第一回收到生日蛋糕,她亲手做的。 闭上眼,低头去一口气吹灭蜡烛,下一瞬,他回身紧紧揽抱住了她,脸埋进她颈窝。 他会抱她,陆娇一点不意外。 她笑着抬手回抱住了他:“干嘛,感动了?那你今天开心吗?顾老板。” “开心。”顾遇哑声,片刻,他睁开眼,黑眸通红,嘴角却弯出最大弧度。 “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陆娇弯了弯眉,“那让你再开心一点。” “什么?”顾遇松开她一些问道。 “拆礼物啊。” 陆娇笑一声:“连小俊和妮妮都知道给你送礼物,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什么礼物?” 顾遇好奇,他目前,除了收到的陆娇送的皮带,就是手里的戒指,他都很喜欢。 他好奇这次他身上又会添什么了。 “你过来拆了就知道了。”陆娇回一声,看一眼屋子里,有蜡烛点着,倒不是很暗。 她便直接拉着他去了红木长椅上坐下,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一个黑布口袋,把她准备的礼物一个个拿了出来。 “婶娘说,你长这么大,还没正经过过生日,我这次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就有点多,你得一个个拆。” “拆开看看里面都是你哪一岁的礼物,嗯......” 陆娇停了下,“就相当于拆盲盒吧,让你体会一把。” “拆盲盒?” 顾遇看着陆娇像掏百宝箱一样掏出一份份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忍不住去拿了一个到手里,去看陆娇。 陆娇眨眨眼,鼓动道他:“拆拆看嘛,反正没空奖的。” 顾遇深盯陆娇一眼,片刻,他笑:“行,我拆。” 小心翼翼拆了包装纸,里面露出一个红壳子包好的纸盒子,顾遇下意识看一眼陆娇,看她脸上依然是轻松笑意,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精美的丝绒材质包装盒,包装盒上面留着一张熟悉的字条:“顾老板二十岁生日快乐,恭喜发财。” 顾遇小心把纸条放在茶几一边,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包装盒,是个花色简单的黑色真皮钱夹。 “二十岁的时候,顾老板有钱了嘛,需要个钱夹装钱了。” 陆娇笑说道,又催他:“继续啊,还有呢,一共二十六份啊。” 顾遇不由笑:“我这得拆到天亮去。”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过那些盒子一个个拆了。 从一岁到二十六岁,二十六个盒子。 前面十七岁顾遇从四岁多父亲去世,婶娘收养他起就在为生活苦难,那些年他最想赚到钱给婶娘减轻压力,陆娇给那些年准备的都是红包,一个红包八百八十八,一共十七个。 后面十八岁成年礼,陆娇送了他一个男士刮胡刀,十九岁他遇到一点小难,送了串转运珠,寓意转运成功。 二十岁他赚到小钱了,送的能装钱的钱夹。 二十一岁,开始应酬,送的一件男士衬衫。 二十二岁,他办了公司,有合同要签了,送了一只英雄牌钢笔。 二十三岁,一条皮带..... 二十五岁,去年,他几经生死历劫,一串紫檀木手串保平安。 二十六岁,今年,她希望他顺遂顺意,更上一层楼,送了块保值的成功男士腕表。 每一份,都是精心准备,每一份,都代表着她对他曾经的了解。 顾遇一件件礼物看过来,久久没缓过神,心头受到的触动像海上狂掀的海浪,这一瞬,他感觉到,他的心已经彻底被一个人攥牢。 这辈子,他不能没了她。 “这些礼物加起来不算贵,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我包给你的红包,不过这应该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陆娇看顾遇盯着那些礼物许久没说话,她笑着出声道。 确实是她的所有了,去年易安算是走上正轨,还大赚了一笔,但她接连买家具馆,再商业城那边开店面,再给员工分红,还有大哥那里分红,手里头剩的钱并不多了。 他生日,她想给他份好的礼物,但她买不起豪车,只能琢磨这些,希望能填补他原来那些不好的人生空白。 “等,唔......” 陆娇还想说,等以后有钱了再送你一份好的,但这时,顾遇忽然转身,按着她后脑勺,捧着她脸含住了她唇。 铺天盖地的一个吻,怎么吻也吻不够一般。 细细密密,他大口大口的吮吸她口里的香甜,再把自己滚烫的热息渡她,让她感受到他此时浪一样翻滚不停的心。 陆娇确实感受到了,屋子里开了空调,并不算冷,陆娇身上没穿大衣,只一件丝绒裙,他也没穿夹克衫,薄薄一件衬衫配针织衫。 两个人抱得紧,她能感觉到他心脏在她的心上身上剧烈跳动。 她大口大口吞咽他匀给她的呼吸,脑袋却飘乎乎,像置身在一艘随浪而飘的小船上。 时而疾风骤雨,时而暖风拂面。 许久,两个人都喘息不止,他才堪堪松开她,手一下下抚着她背脊,唇角在她被吻得溢出红痧的唇边流连,又辗转到她耳侧,哑声:“娇娇,谢谢你,我爱你。” “我很喜欢,所有礼物我都很喜欢。” “我的人生,因为你填满了。” 男人嗓音暗哑带着轻颤,足以证明他此时的不平静。 陆娇对这次安排还算满意,她这会儿身上软绵绵,但她还记得她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她头埋进他肩窝匀了匀息,缓过来一些了,她仰眸看向了他:“还有个彩蛋礼物,要吗?” “什么彩蛋?” 顾遇下意识问,微红眼眸看向她。 陆娇故作神秘笑了下,她也没动,依然靠躺在他怀里,只手伸向后去摸她先前放在身边的包包,打开链条包盖子,拿出了那个白色小纸袋。 “本来呢,这个东西是要等到我们婚礼那晚再给你用的,但今天不是领证嘛,再你生日,所以,破格一次?” 陆娇看一眼纸袋上计生用品几个大字,又朝他眨了眨眼。 领证了该喊什么 年后只下过一场雪, 后面接连都是暖阳天,夜晚露重霜寒却难得静谧无风。 客厅里,棕红色的老式木门开半扇,空调热风呼呼, 屋内没点灯, 只几盏烛火摇曳。 红木长椅上,顾遇一手揽抱着怀里人, 另一只大手掌在座椅边沿, 他身子微侧, 视线直直盯着陆娇纤白手指轻轻夹着的那个白色纸袋。 一双深邃黑眸像大雾泼上浓墨深暗不见底,又像潮水翻滚的海岸,眸底波澜浮浮沉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娇娇?” 顾遇视线慢慢从白纸袋上几个醒目大字上移开,凝向怀里人。 刚热吻过,她墨锻一般梳起的发被他揉散了,此时松松散在他臂弯间, 衬得她一张脸越发娇小糜艳。 瓷白的脸晕着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像三月里艳阳晒过开得越发娇妍的桃花瓣儿,一双盈盈朦胧的眼眸带水,浓密卷翘的眼睫上沾着刚才透不过气憋出来的湿意, 微翘带着诱人钩子的眼尾也染着红湿。 一张唇此时红艳欲滴, 唇边有清浅红痧晕出,诱得人想去触碰出更多。 屋内暖和,她只穿着那条极显身材, 极衬她肤色的枣红长裙,一字肩的设计,露在外一大片白皙。 深凹精致的玉锁骨下,有波澜随着呼吸起伏, 顾遇垂眸看了眼,领子不是塌领,哪怕先前下落了些,圆润香肩显出,那颗曾经在他眼前晃过两次的红痣也没有显露出来,在衣襟边缘若隐若现。 顾遇喉结滚动一瞬,眼眸又深几许,本来就燥热的身体这会儿整个绷紧,像火中烧着的炭随时要炸开。 两个人自从确定婚期便一日比一日亲密。 但他哪怕他忍得身体快炸开,也一直克制着。 唯二的两回过火,是初二和定亲那天的醉酒,但哪怕那样境地,他依然压住了心里那些兽念,没有到最后。 他想着把一切留到新婚,毕竟长辈们耳提面命,说这是对她的珍爱,珍重表现。 他意志力一向好,常年在外奔走,那些纸醉金迷落在他眼里也不过那样,他一直生不出什么欲.望想头,以前没钱的时候,脑子里一门心思是赚钱。 有钱以后,手底下那么一帮子人要管,等着拿活发工资,时间精力都耗费上去,让他对别的东西看得越发淡。 直到遇见她。 他开始有了自己想要,和一些从没生出过的念头。 他十四岁时曾在一家见不得光录像厅打过黑工,见过听过不少肮脏暗秽。 青春期的时候,他连正常的生理反应都觉得反感。 直到梦里的人看得见脸,成了她。 他开始不再反感厌恶那些梦,甚至不由自主沉溺,醒来还会怅然若失。 他变得越发想她,越克制,越想,念头更深。 她大概不知道,他每回亲吻她,看着她在他怀里喘息,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就在刚才,他耳边似乎还幻听出了些声音。 似乎是布料的撕裂声。 又似乎是一声清媚入骨,诱人的嘤咛..... “娇娇,你知道落子无悔的话吗?我们不能学姨爹和小齐那样臭棋篓子。” 他撑着座椅的手抬起,轻轻去摩挲她唇边的红痧,视线又瞥了眼她手里的白纸袋,哑声。 他手指指腹有段时间没磨过,又有了薄茧,轻柔划过薄嫩的嘴唇,算不上疼,但有点麻.酥.酥的痒。 那股痒像小电流一下窜到心尖儿,又延至后背脊。 陆娇窝在他怀里,身子不禁动了动,感觉到什么,她一顿。 “我是那样落子后悔的人?” 陆娇笑对上他深谙又带火的黑眸,她指尖轻捏着白色纸袋又看一眼,须臾,她眼眸一转,把东西轻轻放到他胸口,仰眸看向他: “听说这东西要热水泡,我刚才没烧热水,你热水壶里有开水吗?” 陆娇声线轻柔,语气轻松,像是在问今天天气,顾遇却只听见脑中铮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崩断了开,心口一瞬悸紧又不可遏制的急速剧烈跳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犹如困兽出笼,再关不住了。 “有。” 顾遇毫不犹豫回,片刻,他凝着她带着轻松笑意的脸,落在她唇瓣上的手指顿了顿,又问道她:“去房间等我?” 他这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娇不由笑:“都可以啊。” 随即她眼眸朝周围转了转,客厅她收拾过,有氛围,有暖气,有鲜花,这是他房间没有的。 她去过他房间,里面就一张床,一个三开门大高柜,再穿床边一个床头柜,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单调得可怕,屋子里有空调,但没开。 唔,这么一想,她突然有点不想动,她怕冷得很。 “嗯,你房间好冷,要不还是.......唔。” 陆娇话没说完,嘴唇便被轻轻咬了一口。 “说了落子无悔,我这儿不允许悔棋。” 顾遇松开她唇角,在她唇边似警告的低低一声。 他咬的力道不重,声音低却算不上厉,陆娇完全不怕他,她眨眨眼:“我怕冷嘛。” “客厅好不容易暖和,不是很想挪窝。” 陆娇意思是懒得动,但顾遇却不知道思绪发散哪里去了,他眸色微起变化。 片刻,他低眸去轻含了含他咬过的地方,他嗓音暗哑的说了句:“等着。”伸手拿过陆娇手里的白色纸袋,把她轻轻放在长椅上出去了。 她说过怕冷的话,他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陆娇靠坐在长椅上,看着被带上的门,轻轻抿唇笑开。 外面比屋里凉,顾遇出来外面,却一点感觉没有,他现在浑身滚烫和烧开的火炉一样,在外面凉一凉刚好。 但想到陆娇在屋子里等他,他心里又一阵火烫,怕陆娇变挂,他快步去厨房拿了热水壶,他没骗陆娇,家里确实有热水,是先前陆娇煮饭的时候,他拿电热水壶在客厅烧的,还给她泡了一壶热茶。 他去厨房,是为了把多出来的热水壶放过去,想着晚些洗碗可以用。 倒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拿了热水壶,又去边上杂物间拿了个常庆芳新买回来的盆。 他们亲事定下,常庆芳就往家里添置了许多东西,新的洗脸盆,洗澡盆,桶,牙膏牙刷,还有新的被套,垫子。 那时候他只觉得婶娘想事情多,现在看,到底比她多吃许多年盐,未雨绸缪了。 水壶和盆拿回房间,热水倒进盆里,顾遇把手里的白色纸袋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装错了还是本来就是这样配置,里面有两只,顾遇低眸看一眼,挑挑眉,全扔进了热水盆里。 做完这些,他看一眼床,陆娇爱干净,要是他床上乱糟糟的,她肯定嫌弃。 好在他床单被套前天才换过,只床上丢着两件他早上换下的睡觉时穿的衬衫长裤。 过去捡起来团吧团吧想扔进柜子,但走到高柜前了,他又犹豫了。 穿过两天的衣裳,总是有些味道,她等会儿要来屋里,闻到了会觉得他不爱干净,还是扔卫生间去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抬手闻了下手臂,他昨晚洗过澡和头,但是臭男人臭男人,一天下来总会出点汗。 先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感觉身上像是有点味道,还有吃过饭,他也没刷牙。 她倒是刷了,先前他看着她背着他拿茶水漱口。 刚才亲她的时候,她嘴里除了茶叶清香就是属于她的软和香。 立在那里一会儿,他回柜子里拿了套干净的衬衫裤子,又去了卫生间。 往常冲冷水澡习惯的人,但这次怕冻着她,他冲的热水。 再冲澡的时候思想开个差,倒把身体里的火冲刷得更旺了。 三分钟冲澡刷牙,还顺带拿热吹风吹了个头,顾遇套上长裤衬衫快步出了卫生间,想起什么,他又折道回房间抱了床上的被子。 他速度算快,但等人总是无聊的,陆娇见他一直没回来,有点无聊了,她双腿微微并拢,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点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在,再看着这间她收拾出来的客厅,感觉还是有点空了,心里也有点空落落。 久违的孤单的感觉。 陆娇觉得空落孤单的时候怀里总喜欢抱点什么,但顾遇这儿长椅都没弄个垫子,抱枕这些也根本不存在。 没抱枕抱只能抱自己。 陆娇看了眼脚上穿着的米色小羊皮靴,她两脚一蹬蹭掉了脚上的靴,想了想,把脚上到膝盖的长袜也褪了,这时,客厅门开了。 “你还洗澡了?” 陆娇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见顾遇抱着被子进屋,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真丝衬衫,脚上一双还湿着的凉拖,她惊讶一声。 “嗯。” 顾遇回一声,视线落在她脱了鞋的脚上。 也是奇怪,陆娇个子高挑,却生了一双骨肉停匀的小脚,三十五码半的脚,玉骨一样净白,脚趾小巧圆润,没涂指甲油,却修剪整齐,小贝壳一样,透着一点点粉,再像上一节脚踝,更是漂亮精致。 她真的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儿,浑身没一处不完美。 顾遇视线盯着那双脚,她夏天穿凉鞋过,但那会儿两个人还不曾有过亲密,他并不敢仔细看她,至少不曾像这会儿,带着某些念头的去看她。 “你抱着被子做什么啊?” 顾遇盯着脚的视线过于火热,陆娇有些不自在,她脚往裙摆里缩了缩,跪坐着起身去看他。 顾遇没立即回她,见她脚缩进枣红的裙摆,只隐隐里露出一抹白,他喉咙微紧一下。 反手关上门,他几步过来把被子放在长椅上,捞抱过她像抱娃娃那样抱在腿上坐着,又凑近她唇边去含了含那红艳暖软的唇瓣,才凝着她疑惑的水眸低声回了她: “房间里空调开了,但还冷,我们等一会儿过去。” “那这和你抱被子有什么关系啊?”陆娇难得接不上他想法,但这时她已经顾不得这个问题。 他大掌忽然握住了她一只脚,指腹摩挲过她细嫩的脚心。 陆娇很敏感的一个人,身体更敏感。 一个腰窝,一个耳后,再一个脚心,旁人一碰触,她便会生出反应。 一霎,她身子轻抖,半侧软麻下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脚:“痒,快松开。”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会儿的声线有多柔,多媚。 顾遇眸色深了深,他不但没松开她,还握紧了些,大手轻轻摩挲着她滑腻漂亮的脚背,刚洗刷过,带着微微凉意的唇去舔磨她的唇,轻轻的,一下一下,嘴上还低哑的问道她:“怕痒?” “那我力道重一些?” 他说着,拇指下移去按了按她脚心的穴位。 他因为她去学按摩,给她按过手和手腕,却还没按过肩背和脚。 陆娇身子又是一抖,头皮阵阵发麻,她不怕他来猛烈的,就怕他这样钝刀子割肉,前世她就很怕他这一遭。 那时候她就有被他折腾死的感觉。 没想到重来一次,她还是躲不过。 “谁说我怕痒,我不怕!” 陆娇咬牙回一声,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让他抓到她弱点。 至少不能那么快。 但她微颤的声线,不自觉软靠向他的身子,还有下意识并拢的腿,都在泄露她的秘密。 顾遇将她的反应一点点看尽眼里,心头发痒,他不禁低笑出声:“娇娇,你口是心非的样子好可爱。” 说完,又爱怜的去含住了她唇。 不算重的力道,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霸道和猛烈。 陆娇呜咽一声,不得不仰着头去迎合他。 他只一只手掌着她单薄的背脊,再她“命脉”被握住,让她生出这样悬空随时会摔下去的感觉,她不得不双手攀上他脖颈,紧紧去抱住她。 她不是专门跳舞的人,但每回睡觉前,她都会练一段瑜伽。 她不单身段好,腰肢更软。 哪怕像现在这样她腰肢后弯了快九十度,也没感到吃力,只把她细白的脖颈拉得更长,把她整个的美态呈现在了男人眼前。 男人爱怜的抚抚她的脸,她精致的下颌,低眸盯着她因为仰面,渐渐浮出衣襟的那一颗红痣,他眸色愈发深浓,吻她的动作渐渐带上凶猛。 他紧紧含着她唇,舌尖扫过她齿关,轻轻一抵,便灵活的探进了她口中。 他在这个地方探寻了太多回,早已视作自己地盘一般,一进入便攻城略地。 他刚洗刷过牙和舌头,口腔里带着清新微凉的气息还有属于他的气息。 他已经许久不曾抽烟,身上干净好闻,嘴里也是。 陆娇喜爱他的味道,这会儿带着凉爽的似乎可以平缓她身体不知道是不是被空调风吹出来的热意,她不由贪婪的主动向他索取。 舌尖讨好的去和那条大舌交缠。 甚至把舌根露给他舔/抵探索。 门关着,烛火摇曳,空调风越吹越热,空气里暖热升温。 屏风隔断的休闲区域,崭新的蓝色素花展开。 白与蓝交织作一副诱人赏画的美景。 陆娇感觉自己置身在一处浩瀚无际的一处海中央,她成了那上面的一叶小舟,随着浪漂浮。 但那海浪似乎从热带来,风是热的,是暖的。 她被包裹在里面,随着巨浪掀起,出现了短暂的晕船。 飘飘乎的,又因为风浪太热,太烫,让她脸上漫出红晕,眼眸染上水意。 眼前朦朦胧胧起来,像是有雾散在周围,她看不太清。 只听到耳边顾遇在低哑的喊她:“娇娇,乖乖,喊我一声?” “顾遇?” 她下意识张嘴喊了。 但他似乎不太满意,唇瓣微微刺痛了下。 他似乎咬了她,还催她:“乖乖,现在该喊我什么了?想想?” 喊什么了,领证了能喊什么...... 陆娇心头微动,恍恍惚惚明白过来什么,但她不是很想让他如意,又故意喊了声:“顾老板,唔.....” 唇舌又被卷住,带着惩罚意味。 这次力道好重。 “乖乖,媳妇儿,听话,喊我。” 随着这又一声低哑微带诱蛊的声音,陆娇身子一个哆嗦。 受不了。 “老公,老公!顾三剩你个臭男人!坏胚!” 陆娇没好气两声,但这时她嗓子带火。 恼火的声音喊出来只让人听出哑和娇。 “嗯,我坏。” 男人满意低笑一声,他手抚过他大掌揉乱的发,摸向她正发烫的耳廓,安抚的在上面揉了下,在她耳边落下一声乖,便又偏头含住了她嘴。 夜晚外面静悄悄,月儿不知什么时候探头爬了出来。 只见那客厅火烛摇曳,不知过去多久,客厅的火烛灭了。 半扇红木门打开,高大俊美的男人裹抱着被子从里面出来,快步回了房间。 之后房间的灯亮到天明。也热闹到了天明。 —— 进三月的天亮得慢慢早起来,鸡叫过去两刻钟,天光渐渐泛白,怀里人在这时沉沉睡去。 顾遇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大脑尤其亢奋,感觉这会儿出去跑个十公里都不成问题。 但难得的这样一个早上,他可没那去跑步的兴致,满心满眼都是边上躺着的爱人。 她累坏了,发髻上都是汗,脸颊也带着香汗打湿的湿润。 他刚才给她清洗过,但要给她擦脸的时候,她皱着秀眉嘟囔了一声,喊不舒服,疼,困。 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声音细碎更小声,却听得他心尖尖疼。 他不敢动了,赶紧扔了帕子,把她裹进被子里,手拍着她肩,哄她睡。 到这会儿人才睡沉过去。 但秀眉依然轻轻蹙着。 顾遇看着,心里自责了下。 是他错,是他食髓知味,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折腾太过太疯了。 他现在回想,都有些不认识先前的自己。 附身过去她蹙起的眉心落下一吻,再伸手为她顺了顺发髻,顾遇低喃的喊了声:“乖乖。”便保持着这样侧躺的姿势守着睡着的人没动了。 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一个人深陷,只看着她都觉得满足。 人生似乎在这一刻圆满。 天光渐渐大亮,白光从藏蓝青窗帘没遮掩严实的窗隙洒进,似乎有些刺眼,顾遇注意到怀里人眼睫颤了下,他赶紧身子微动给她挡了挡光,又抬手把老式的粗纱帐子放了下来。 看她重新陷入沉睡,他轻松一口气。 转眸看一眼边上矮柜的小闹钟,六点十分了。 不能不起了。 地上还有客厅没收拾,为防止她醒来看到那乱糟糟的情况羞窘,还是尽快清理干净比较好。 另外叶岺七点半就要出发去家具厂那边,她一夜没回去,为防他过来敲门,他还是去解释下比较好。再拜托妮妮给她拿身衣裳。 不舍的看一眼身边的人,他终是慢慢松开揽着她的肩,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缓的起了身。 去地上找到要穿的长裤,摸着上面的湿,他下意识又看了眼纱帐里躺着的人儿。 “水做的姑娘。” 顾遇低笑一声,把裤子一点点折好,他去高柜边打开了地上的那口红木箱子,把它和先前嗨了跳回来的那件长衫放在了一起。 从高柜里随便找了身衣裳换上,再去地上把先前换下的床单被套捡起来,他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出去收拾了客厅。 裙子已经破了。 顾遇打开看了一眼,坏得有点彻底,从肩膀到腰线,整个扯开,边上毛边厉害,已经是修补不好了。 扔了算了,省得她醒来看到恼他。 顾遇念头闪过,却在这时闻到一股香。 他拿起来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 是她身上的香。 又舍不得扔了。 捏着衣裳犹豫好一会儿,怕她醒来问,终究放弃直接放进红木箱子珍藏的想法,和被套一起放进竹篓子,拿到卫生间打了水泡上。 家里有洗衣机,但平时他和顾齐的衣裳连同臭袜子都丢洗衣机洗的,不适合再用来洗她用过的东西。 洗床单被套很快,况且他就没打算洗很干净,只要洗过放在那里不发霉发臭就行,所以只过了一道水,他就拎起来拧干拿去外面晾衣杆上晾晒了。 刚把最后一样被套晾晒上去,这时外面天也更亮了,站在院子里隐隐听见叶小俊说早上想吃小馄饨的声音。 顾遇想了想,去开了门。 也是刚刚那么凑巧,正好看见叶岺开院门。 “大哥,早上好。”顾遇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去买早餐吗?我去吧,你们想吃什么?” 叶岺看他早上大冷的天,只穿一件白衬衫,脖子上带着几个红点,神采奕奕的样子,再想到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妹妹,只想一拳头打他脸上。 给你我的所有 “娇娇呢?” 一大早起, 舅兄妹婿两对门站着,附近两家这会儿门也该开门了,为防出来撞见不好看,叶岺冷冷出了声。 “她还睡着。” 提到陆娇, 顾遇脸上的笑更灿烂, 神色明显温柔下来,他像没瞧见叶岺难看的脸色, 又说道:“大哥, 今天娇娇在家休息一天, 厂子那边你多费点心。” “......” 顾遇生日,陆娇提前和家里打过申请要陪他单独过,边丽芳他们先前已经看明白女大不中留这个事,虽然别别扭扭,但稍微叮嘱一番也同意了,叶岺这个大哥也拿妹妹没办法, 更受不了她软语央央, 让他配合,他也配合了,昨天还特地把两个小的带出去了。 但配合是一回事, 回来等到半夜, 在二楼画完图纸,见对门的灯没有熄的情况,心里憋火也是真的, 尤其这得了便宜的人还一大早精神满面出现在他面前笑得那么张扬灿烂,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总有种自己花儿一样的妹妹被一头神清气爽的猪给拱了的感觉。 “小俊要吃馄饨,妮妮想吃饭团,我吃炒粉, 你去买吧。”叶岺没理他给陆娇请假的话,他说一声,转身回了院子。 “行啊。”顾遇笑应一声,回去拿了钱和晨跑擦汗的毛巾,出门了。 陆娇在家里睡着,顾遇没敢耽搁,他一路晨跑去给叶岺几个买了早餐,又去街头转角的药店去给陆娇买了药膏,总共耗时不到半小时,他便跑回到小巷。 这时斜对面一家和边上一家人的门也开了,男主人出来清扫院里和门口落叶,他笑着和人打了招呼,拎着手里的几袋子早餐敲响了叶家大门。 这回是叶小俊来开的门,看到顾遇,他倒是很开心,见他两只手里拎着的几袋子早餐,更高兴了: “姐夫,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早餐啊?” “这么多我们恐怕都吃不完。” 叶小俊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来接他手里早餐。 顾遇把左手的早餐递给他,也没打算进去,只道:“这是给你们的,剩下的是你娇娇姐的。” “啊?哦。” 叶小俊视线看向顾遇右手上明显比递他手里的更多,种类更丰富,闻起来似乎还更香的早餐,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了句: “我娇娇姐吃不了这么多吧,她早餐平时最多一碗馄饨就吃饱了。” 顾遇顺着他视线低眸看了眼手里的大包小包,笑:“嗯,她是吃不了多少,但我不知道她今早想吃哪样,就每样买了一点,等下她可以都尝一口。” “还可以这样!” 叶小俊睁大眼,心里羡慕得不行,他忍不住说:“姐夫,要下次你给我买早餐,我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也有这个待遇吗?” 叶小俊期待的看向顾遇,顾遇却直接毫不留情的道:“没有,这只是你娇娇姐一个人的待遇。” “......嗷。” 叶小俊失落一声,随即,他做痛苦的捂住胸口,“姐夫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小舅子的!” 叶小俊看录像片多,懂得多,戏也多起来,说话一套套。 “嗯,但没办法,在我这儿,只你娇娇姐最重要。” 顾遇笑,不想和这活宝继续扯,他岔开话问了他:“妮妮呢?我找她帮个忙。” “找妮妮帮什么忙?有事你喊我不是一样?” 叶小俊听顾遇问妮妮,奇怪一声,随即也再想,他转头就朝院子里喊道:“妮妮,姐夫找你有事!” 叶小俊喊完,问着手里的早餐香,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忍不住了,和顾遇说一声“姐夫我吃早饭去了”拎着早餐几步一窜,回客厅开吃了。 叶妮这会儿也跑了出来,她们今天头一天开学,有开学典礼,她已经换上校服了。 “姐夫,什么事啊?”叶妮是从楼上跑下来,不怎么运动的小姑娘,喘着气。 “找你帮个忙,帮我替娇娇找一套她换穿的衣裳。” 顾遇顿了下,才开口道,“要一整套。” 顾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不自然。 他有想过等叶岺他们走了,从陆娇包里拿了钥匙自己去陆娇房间拿。 但两个人哪怕在一起了也要有尊重,这边房间怎么也算她没嫁人的闺房了,没有征得她同意,他不好贸贸然进。 “麻烦你了,妮妮。”顾遇尽量若无其事的道了谢。 叶妮今年已经初二,马上初三升高中,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看顾遇不太自在的脸色,再想到昨晚陆娇的彻夜没回,就什么都明白了,小姑娘这下也不自在起来,她慌忙应一声:“哦哦,好,那姐夫你等一下。”赶紧去帮忙拿衣裳了。 陆娇房间门没上锁,她衣柜的衣裳都是当季成套搭配,找起来很快,没一会儿叶妮就拎着个袋子出来了。 顾遇接过袋子看了眼,扫见里面的白色内衣带子,他松口气,抬头再次和叶妮道了谢: “谢谢你了妮妮,改天请你和小俊吃饭,时间不早了,你去吃早餐吧。” 顾遇说完就拎着东西回了自家院子,关上院门,他把早餐拿厨房一样样拿出来用碗装上,放炉子上隔水热着。 回到屋陆娇还没醒,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三分钟一个简单的冲澡结束,出来和孟舫顾齐那边打了个电话,也不管顾齐孟舫那边的叫唤,他挂掉电话去厨房倒了杯热开水又回到房间。 把热开水放床头柜上冷着,他拉开床帐看一眼睡得正香的人儿,静默站一会,他脱掉鞋重新上了床。 没有半点要去上班的意思。 小心翼翼把睡得熟的人捞进怀里后,他满足的喟叹了声。 他现在有点明白余暨老街表演的戏曲里,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感觉了。 要是可以,他想天天这么搂着她。 低头去小心亲了亲她发顶,感觉不够,又去亲了亲她还泛着红的眼皮嘴角,还想去亲她耳垂和耳侧,但想到他昨晚只含着那么轻轻一吮,她就哆嗦着软躺进了他怀里。 那是她敏感点,这时候碰只怕要吵醒她,只能忍着心里的痒,慢慢移开又去浅啄了啄她微微嘟起的唇珠。 味道实在美妙,舍不得一触即离,又伸出舌尖轻轻舔.磨,直到上面透出水色的红,怀里人不耐烦的偏了偏头,他才动作停滞,不敢再动。 小心抱着怀里人,深漆的眸子盯着面前绝美甜酣的睡颜看了许久,直到眼皮确实有些撑不住,他才头挨靠向她慢慢闭上眼假寐。 她身上味道实在好,清香好闻,让他感觉心里踏实,慢慢的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正月十三,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的天气,天空明晃亮堂,屋里窗帘不遮光,没多久也被照了个透亮。 陆娇也在这时候睡眼惺忪醒来,身上像被石磨碾过,动哪儿哪疼,折腾一晚上,脑袋也疼,昏昏胀胀的,她皱着眉,手去按了按头。 “醒了?” 顾遇一晚上没睡,靠着陆娇竟睡得有些沉了,察觉到她动静,他虚睁开一只眼,看她在按头,他手伸过去,自如的给她按揉起来。 两下揉过,他也清醒一些,睁开眼去看她,见她神色松缓一些,又柔声问她:“好些没?要喝水吗?” “饿了没?我去给你拿早餐?” 他接连出声问,声音低轻温柔,态度好到殷勤。 陆娇睁开眼看他一眼,昨晚的疯慢慢浮现在脑子里,她顿时不想搭理他了。 “怎么了?头很疼?我再给你揉揉?” 看陆娇不理人,顾遇顿了顿,低头去亲吻下她眉心,鼻尖,手上动作不停,有些小心讨好的意味。 “这力道合适吗?” 陆娇看他这样,心里好气的同时又好笑,看来这男人还知道他惹到她了。 也是,能不知道吗? 个蛮牛,昨晚都把她弄得眼冒金花,快昏过去了...... “我要喝水。” 被他这么揉着,头确实好很多,只嗓子眼这会儿干辣得快冒烟了,陆娇终于出了声。 声音哑得不像话,张口的时候感觉喉咙有异物,又像有刀子在割,难受死了,陆娇忍不住抬手捂了捂喉咙。 “好,我给你拿。” 顾遇心疼得立即应声,他赶紧伸手端过了床头柜的水,搪瓷杯没有保暖效果,但冷却水温的速度也没那么快,放了一上午,还留有一点余温,这时候喝恰合适,顾遇试了下水温,没再下地去冲热水,低眸问她:“我喂你?” 陆娇轻斜他一眼,想说我手还没断,但她刚撑着手臂起身,身上被子滑落,顿时感觉一阵风嗖嗖的凉感,她身子一僵,又慢慢把被子往身上拉,瞥着他看似淡定的应了声:“嗯。” 顾遇很高兴,他手一动,圈过她身子往身上靠着,端着杯子递到了她嘴边:“慢点喝,我放了蜂蜜,你多喝些,这样嗓子恢复得快些......” 想到她这副嗓子发哑,他是罪魁祸首,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他不提嗓子还好,他一提嗓子,陆娇又想锤他,又想骂他牲口,坏胚了。 她昨晚那么求他,各种软语。 还主动提出用嘴...... 结果了,这个坏胚,同意是同意了。 好处得了,最后却没认账! 还架过她腿更猛了! 三回,不,四回! 就因为她嘲笑他头一回快了点...... 坏胚! 陆娇一边喝水,一边愤愤翻白眼,等水喝完,嗓子总算好受一些,没有先前那样刀子割喉的扯痛感了,她推开了嘴边的杯子。 “不喝了?那饿了吗?我去拿吃的?还是要再睡会儿?” 顾遇把她推开的杯子放回床头,又问她。 陆娇偏头看着他,忽然似笑非笑的说了声: “顾老板,这会儿讨好认错没用,结婚之前你还能再碰我一回,我是狗。” “.....” “先不提这个,你昨晚就没吃什么饭,我去给你端早餐过来,吃了之后你再睡会儿。” 她求饶的方式有点特殊,他就像十七八的毛头小子突然被打开新世界大门,没克制住,做得有些过,还失信了一回。 这事是他理亏,他知道她醒来会恼火,但她这话他可不敢接,他避开她视线,不自在的说一声,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出门的时候,他都没敢看她,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娇裹着被子看他匆匆离开的身影,轻撇了撇嘴,不过她确实饿了,也就懒得管他。 看一眼屋里,原先他胡乱扯掉的床单被套已经不见了,身上的被子是新的,缎子的天蓝色被面,床单配套,应该是她后面累晕过去了,他给换上的。 片刻,陆娇手慢慢拉起被子看了眼身上,果然,除了两节手臂,别的地方都是深紫色的印子。 不对。 陆娇想到什么,手臂往上抬了抬,果然在手臂内侧靠近腋窝的位置找到枚印子。 上面的牙印已经消了,但陆娇脑袋里对这个印痕落下时的感觉还清晰着。 “坏胚!” 陆娇手指去摸了摸印子边已经消失的牙印,忍不住忿忿骂了声,随即又恼他走的时候都没想到给自己拿身衣裳。 她知道她裙子不能穿了,内衣估计也是。 她昨晚摸到有一节带子断了。 醒来的时候他在床上躺着,恐怕也没去对面给她拿衣裳。 但总得给她一件衣裳穿吧,不然等会儿怎么吃早餐。 连小意讨好人都不会。 陆娇不满的嘟了嘟嘴,看一眼桌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犹豫一下,她裹着被子自己起了身。 脚酸,腰也疼,边上腰窝那里尤甚。 陆娇忍不住嘶了两声,才慢吞吞挪到对面的大高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翻了件他的白衬衫套上。 他人高,白衬衫到她大腿根下面一点儿,完全可以当衬裙穿,就是袖子有些长,不过稍微折一折就好了。 她上辈子也穿过他好多回衬衫。 他那些衬衫面料舒服,版型她也挺喜欢,有几次她还扎了个衣摆当自己的衣裳穿,还给她折腾出好几种折袖子的花样。 顾遇没去厨房多久,一会儿功夫,他端着托盘回了屋。 他买的早餐有些多,老式的木质长型托盘里装满了碗和盘,再边上一个大盆,里面装的是陆娇给他做的蛋糕。 昨晚两个人没来得及吃,顾遇早上起来不舍得浪费她心意,便想着拿来做他的早餐。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街角那家包子,还有他们家的炒粉煎饺,想吃什么?还是先喝粥?” 把床头柜的搪瓷杯拿去边上凳子上,顾遇把托盘放床头柜,问道陆娇。 陆娇往托盘里看了一眼,早餐种类比她昨晚烧的菜花样还多。 还都是他最近两个月接送她时她吃过的。 心里的恼忽然消了不少。 “吃包子吧,等会儿再给我吃两口河粉。”她现在不想喝粥和豆浆一类。 “嗯,好。” 顾遇应声,弯腰要给她拿,才想起他还没给她拿衣裳,他又起身,转眸却见她松开被子,往床边坐了,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是年前她给他挑的,带着点丝质面料,宽松休闲款的衬衫。 他穿过两回,面料很舒服,不会让他感觉像没穿,又没普通衬衫那么硬。他穿着刚刚好。 穿在她身上明显大很多,却完全不难看,还被她穿出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她袖子卷成小扇子一样的褶子在两侧,扣子上面两颗没扣,衣领微微掀开,露出两节玉锁骨,还有领口下一些延伸沟壑。 此时她乌发全部散在身后,她头发天然卷,前面的额发也卷着,这么披着有点洋娃娃的感觉。 一张细瓷的脸刚睡醒,细白里透着红润。 整个人清媚又风情。 到凌晨才堪堪压下去的躁似乎又窜了出来,心头痒麻阵阵。 “你看什么?” 陆娇看他站在床边,一句话不说的盯着她,黑眸又带了火,她一顿,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衬衫,像被他火烫的视线烫着了,她脸和身体也有些发热,她夹了夹曲着的腿不自在的觑了他一眼。 “没什么,我给你拿吃的,先吃包子是吧?” 顾遇怕惹她更恼,他不敢在这时说不适宜的话,他动了动喉咙回道,再多看他两眼去给她拿了包子。 这时候高柜边放着的她那袋子衣裳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 “你就吃蛋糕吗?” 顾遇拿碗装了个包子递给陆娇,自己则端起装蛋糕的大碗吃起来,陆娇嚼一口包子注意到,不禁问道他。 “嗯,你做的这个蛋糕好吃,我现在想吃这个。” 顾遇咽下嘴里的蛋糕回道,又问她:“你要尝尝吗?我给你留了一块儿在客厅。” 陆娇这回给顾遇做蛋糕,因为不熟悉这个时候蛋糕店里的那些器具,她做失败过两次,那两次失败品都进了她肚子,那天她饭都没怎么吃,现在没多想吃蛋糕,但想到是他吹了生日蜡烛的蛋糕,她想了想: “我等下去吃吧,当午饭,不然你买的这些早餐没人吃了。” 陆娇说着,又看了眼餐盘,还是没忍住问了他:“怎么买这么多早餐,根本吃不完。” “吃不完我中午当午饭,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每样买了点。”顾遇又舀了一勺蛋糕,随口回道。 “哦。”陆娇应一声,咬着包子的唇角却往上翘了翘。 陆娇胃口小,早饭一个包子,再两口河粉下去,喝过两口蜂蜜水已经饱了。 她吃东西吃得斯文,顾遇比她快很多,两个人几乎同时吃好。 早饭吃好,顾遇把餐盘收去了厨房。 陆娇趁这个时候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刷了个牙。 出来的时候,顾遇抱着大衣在门口等她。 她一开门,大衣便裹在了她身上:“冷吗?” “还好。”冲了个热水澡,身上的不适已经缓解很多,这会儿也有心情搭理他了。 “回屋再歇会儿?我先前和大哥说过你今天不去厂子那边,时间空着。” “你去找过大哥了?”陆娇问一声,心里稍微有些不自在,住对门就这点不好,在他家过个夜,全家都能知道。 还好她脸皮厚。 “嗯,早上开门的时候碰到的。”顾遇回一句,揽着她往房间走。 他屋里布局简单,平时看文件,接打电话都在边上的小房间,这边连张桌凳都没有,两人回来只能坐床上。 顾遇抬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她身上披着大衣,里面穿着的却只他一件衬衫。 屋子里空调没关过,暖和,他干脆拿开了她身上的大衣,就这么抱着她。 两个人都穿的衬衫,这会儿倒是真有了情侣衫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她,顾遇又忍不住情/动,他克制的去亲吻了她的发顶,唇角,耳廓…… 许久,他按捺着心头的那股蠢蠢欲动,额头抵着她额头,问了她:“还疼吗?我给你买了药,要不要涂一点儿?” 疼肯定是疼,但是抹药,陆娇却不想。 羞耻,也麻烦。 “不用抹药。”陆娇嘟囔了声:“自己会好。” 顾遇闻言,知道她害羞,想了想,倒没勉强她,只又道歉道: “昨晚是我孟浪了,还没守信,我错了,抱歉娇娇,你原谅我一回?” 人家道歉都老老实实不敢动弹道歉,他倒是不一样,把人抱在怀里了,亲了又亲才道歉。 陆娇不太满意他表现。 但想想昨晚,她也有不对,不该笑那么大声。 他第一回,本来就很懵了。 她还趴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笑,他不恼才怪。 “原谅你是可以啊。” 陆娇慢吞吞道,看一眼他一霎亮起的眸,她顿了顿,轻挑一下秀眉又道:“反正昨晚是唯一一次彩蛋,这一回过后,得新婚了。” “你昨晚不守信了一回,就当给你提前预支的福利了吧,新婚后面我给你扣一回。” 这里三月,到新婚还有整四个月, 顾遇眼皮跳了跳,他低笑一声,去吻了吻她眼角:“娇娇,别乱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认真的! 陆娇正想说,这时,顾遇却突然又道:“娇娇,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陆娇下意识问。 “等我一下。” 顾遇笑一声,随即,他松开她把她放床上坐着,去了高柜那儿,打开高柜,手在顶上摸了摸,摸出了个文件袋。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原本昨晚就要给陆娇,只是她突然拿出那袋子东西,这事也搁置了。 捏着文件袋回来,对上陆娇好奇的目光,他把文件袋递了过去:“给,这些今后都是你的了。” “这是什么?”陆娇看着顾遇递过来的鼓囊囊的文件袋,好奇问道,没有立即接。 顾遇见她没接,他抿一下嘴,抬手把她抱到了腿上坐下,手环着她细腰笑道: “我先前不是说过,要把我所有给你,这就是我的所有。” 顾遇说着,抬手把文件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床上。 霎时,她们前面隔着被子的空档被堆满。 十来本银行存折还有房产证出现在床上,另外还附带几串钥匙。 “这些钥匙是我手底下所有的房产钥匙,现在余暨只一套小洋楼和这栋小院,再海市那边,我年前买了两处浦东的房子,一处浦西的。” “上次我们去海市太匆忙,我也没带你去看,等后面你高考完我们去看。” 顾遇看向床上那堆存折,伸手拿起其中一本:“这些存折有些是在余暨这边存的,有些是在海市和深市存的。” “年前我投了市南几个大项目,又买下了袁氏的小香江大厦,这回工程公司那边分到的钱不是很多,存折也没到我预计的数字,不过等市南项目结束应该会有一笔新进账......” 想起还没给陆娇说他公司的事,顾遇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手里头有个车行,一家嗨了跳,再一个运输公司和一个工程公司。” “工程公司那边我占股百分之五十,小齐二十,孟舫三十。” “运输公司那边少一些,我这边是百分之四十五的股,孟舫百分之三十五,小齐二十。” “剩下的那些零零碎碎,我们也没计较,都平分的。” “工程公司和运输公司都是年底分一次账,车行和嗨了跳分的勤一些,每个月一分。” “往年都是我管分账,今年得劳烦你去跑了。” 顾遇说完,又低头去亲了亲陆娇发顶,垂眸盯着她眼认真道: “娇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很多钱,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努力让你做城堡里真正的公主,女王。”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也有计划和安排,我都支持,同时希望我的努力能帮助到你,让你的事业未来能走得更顺畅。” 他不可以,忍不了 “拿好了, 这些本子有些直接拿去就能取,有些设了密码,密码等下我发你呼机上,还有几个是要我户口本才能取的, 我已经找人多开了个户口本, 到时候给你。” 顾遇把床上的户口本房本还有钥匙重新装进文件袋,塞进陆娇手里, 怕她觉得麻烦, 想了想又道: “过几天找个时间我陪你去把余暨这边的本子全部换成你的, 密码换成你熟悉的,这样省得你麻烦。” “房产证也是,去加上你名字。” 眼前这一幕陆娇并不陌生,交家底,上辈子也发生过,不过那时候是他们结婚有两年了, 没有现在这么早。 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比上辈子更相信她, 也更爱她? 陆娇看一眼他硬塞进手里的文件袋,轻抿唇笑看向他: “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卷款跑了,或者给你败光了啊?” “你跑哪儿去?” 顾遇神色没起一点变化, 他笑问道她, 伸手给她捋了捋散在耳边的发,语气松然的说了句:“别忘了带上我。” “至于败光......” 顾遇微扬了扬眉梢:“我媳妇儿没有不良嗜好,败哪儿去?” “嗯, 顶了天会投资失败,那也没关系,败了就败了,我再挣, 不会饿着你就行了。” “谁会投资失败!这才刚开年,你可别乌鸦嘴!” 陆娇前世烧香拜佛有几年,多少有些避讳这种话,她没好气睇他一眼,低眸看一眼手里的东西,倒没想着推却不收。 他们之间相处一直是这样,他给了,她就收着,不管用不用,那是他对她心意的表现,她不会拒绝他的心意,只会想他对她心意更多,更满。 她是个贪心的女人,就想要男人全心全意都是她。 “行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了你,咱们家财政今后我管了。” “顾老板加油,争取过几年咱们家财产能多这么两个文件袋啊。”陆娇捏着文件袋朝他轻扬了扬,笑鼓励道他。 “哈哈。” 顾遇很开心陆娇的话,更喜欢她说咱们家三个字,他大笑一声,手去轻轻掐捏了把她腮边软肉,鼻尖碰着她鼻尖,亲昵允诺:“行,我努力。” 陆娇由他捏脸,唇边也笑着,只过了一会儿,她才盯着他拉长音说了声:“不过顾老板,交家底这个事可抵不了你昨晚失信的那档子事啊。” 顾遇:“.......” “娇娇。” 顾遇无奈看向陆娇,他知道她不好哄,但让他经历过昨晚的美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碰她,他自认不是柳下惠,很难做到。 “昨晚的事我真知道错了,你别恼了,嗯?”他手握过她细腰,头轻轻蹭着她肩头,颈窝,柔声低语道。 “我不恼啊,我说过我可以原谅你啊,但是,顾老板是生意人,该知道失信是件多不行的事,总要为这事情承担后果和责任啊。” 陆娇侧身睨着他笑盈盈道,须臾,她手抬起,圈住他脖颈,红艳艳的唇去蹭了蹭他下颌,鼻尖,声音柔婉甜腻的在他耳边说道,“四个月多而已,顾老板应该可以忍的吧?” ......他不可以,忍不了。 感情往往会随着真正的亲密加深,生日以后,顾遇明显感觉到他想陆娇的时间变长,变频繁了。 原来早晚见面他还觉得满足。 现在根本不行。 早上送她去上班,刚分开,他车子还没开走多远脑子里已经在想她,想她这会儿在厂子里在做什么,想她有没有想他。 想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去,他开车,还是可以和她聊几句。 但他又不确定会不会打扰到她。 年后开工,大家都很忙。 陆娇准备等叶岺结婚以后,就放下一部分厂子的事情专心备考,但她一直是厂子里主心骨的存在,要脱手并不容易,她必须现在开始准备起来,比如人员配置。 原来易安刚启动的时候,只需要有车间大师傅和一些工人就可以。 现在却不行,易安开始上正轨,品牌慢慢在市北打响,成立了自己的家具生活体验馆,门店有了两家,还有市一中和余暨宾馆的背书,现在正是该趁势追击发展的时候。 这个时候,易安需要更多单子进来在余暨稳住脚跟。 陆娇先前打听过,袁氏倒了以后,余暨私人商圈氛围好了,大家都野心勃勃想大干一场。 袁璟先前提出来的旅游酒店项目已经有人在做,有些直接把原来的招待所承包下来,改装成精品酒店。 改装酒店,里面的家具配设肯定需要更换,另外就是余暨的中学,小学,也在扩建和重新修建新教学楼,书桌凳子,办公桌,包括食堂的桌椅凳子,都要更换,这些都是单子。 要是易安能把这些单子竞标到手,接下来半年,甚至一年都稳了。 但现在外面就陆娇一个人跑,分身乏术,肯定不行。尽快成立运营部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如今余暨人多,外来人口也多,想招工招人都算容易,但要招到运营人才,销售骨干,就不容易了。 为了招到这类人才,陆娇还特地找余暨当地商报登了个人才招聘报。 登报的效果当然有,来易安和家居馆那边问工作的都多起来,陆娇沙里淘金,还真淘到几个宝。 一个李单,今年二十八岁,中专毕业,在读余暨电大,他曾经在袁氏小香江大厦做过管理,因为不配合签单做假账离开。 李单这个人,管理运营很有一套,对营销手段也有自己的独道见解,陆娇有心把人锻炼出来接易安的运营部门。 另一个王敬,三十五岁,他文凭不高,高中没毕业,是原来市中心红木家具厂的下单员。 袁璟先前入股红木家具,进行了一波人员清理,王敬没被裁掉,却成了红木家具边缘人物,袁氏倒塌后,红木家具人心涣散,他也不想再待,看到人才招聘报后,他去了解了易安这个厂子,知道了陆娇这边待遇不差,便辞了红木家具那边的工,过来应聘了。 王敬这人人情世故通达,对家具熟悉,业务能力也很高,来厂子一个礼拜,就在余暨实验小学签下了一笔食堂桌椅的单子。 这样的人才,只做一个下单员实在屈才。 陆娇有心历练两人,想把他们和阮玲葭一起带出来,以后成为易安的支柱型人才,这段时间她都带着他们四处在跑。 去参加余暨大大小小的家具类竞标,去谈各城镇最近要举办的展销会。 而这段时间叶岺还要准备他结婚的事,厂子这边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时刻看顾到,有些原本她不负责的事,也要负责起来。 陆娇是半点不得闲,每天一到厂子就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这种情况顾遇不敢多打扰她,而他自己也不得闲。 年后所有去年确定的项目开启,他虽然放话说要让孟舫顾齐自己去折腾,但顾齐孟舫刚独立做事,他并不能完全丢开,大局上还是需要把控。 一些应酬,大的人脉上交际,还是需要他出面。 另外他和孟舫刚把小香江大厦吃下来,为防从国营商场高薪挖来的经理把他们架空了,他得自己看顾着,做到心里有数。 而他们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商场经营,许多东西都需要学习摸索,了解起来就有些费力耗时。 但即便他这样忙,只要他空闲下来,哪怕是喝个水功夫,他也会控制不止想起陆娇。 原来中午他还可以去应酬,去办公,现在中午时间生生被他挤了出来,从市南开车一个多小时跑市北去找陆娇吃饭。 哪怕时间不凑巧,陆娇有别的安排,他们不能一起吃饭,但能抱抱她,陪她走一走,他也愿意。 在两人见面多相处这事上,顾遇拥有充沛的精力和激情。 陆娇每回看到顾遇开车一个多小时跑来,心疼又高兴,她喜欢这男人热恋她痴缠她,每回他过来,她都极尽热情迎接他,和他拥吻,缠绵。 但她也有心治顾遇那晚失信的事,所以不管两人怎么亲密,怎么互相撩拨,热情激吻,到关键时刻,她总是能戛然而止逃开,也再没进顾遇院子过过夜。 她甚至爱上这种只撩拨不负责的感觉,偶尔车上还喜欢去撩一撩,逗一逗他。 年过完,她明丽的五官又长开一些,加上事业上的顺心,爱情的甜蜜滋润,她越发妩媚明艳,眼梢轻抬都带着钩子一样,她还最知道顾遇喜爱什么,撩拨他轻而易举。 顾遇被折腾得要疯,尝过美好,吃过大荤的人,让他接连吃素,关键是那荤还时不时撩拨把他一通就跑,他哪里受得了。 在又一晚两人回家路上,她手不老实在膝盖上跳舞,一双含情水眸不住盯着开车的男人,偶尔在他警告的瞥来一眼,她轻咬下唇,看似老实下来,却明晃晃的朝他轻吐了吐小舌。 顾遇终于受不了被炭烤要炸开的滋味,他猛打一把方向盘,把车开去了偏僻小道停下,长臂一伸把副驾驶的人狠捞进了怀里,大掌去轻拍了拍她屁股。 “闹够没有,娇娇,你真想你男人废掉,后半生幸福减半是不是?” 欲.求不满的男人,说话都带上咬牙切齿意味,一双牢牢箍着女人的臂膀和铁臂一样,无法撼动。 陆娇被他禁锢在方寸之间,感受着他扫在脖颈间粗热的呼吸,他坚硬的臂膀胸膛,再看着这黑漆漆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偏僻小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 抬眸看着昏暗中漆黑带火的危险眼眸,她身体一下软下来,主动攀着他肩抱住了他,老实认错: “好了,我错了,不闹你了。” “你说你明天晚上有个推不开的应酬是吗?那去嘛,地点是哪里,我明天忙完了去接你。” “你送接我上下班也辛苦了,明天咱们换换,换我送你上班,接你下班好了。” 陆娇哄人相当有一套,软声细语的,听得人头疼熨帖滚烫,但这回顾遇却不那么容易哄。 实在是煎熬太多天,熬不住了。 他手勾过她下颌,含住她的唇用力吻住了她。 他把她紧紧圈在怀里,舌尖搅动着她舌根,又把她舌尖勾进自己齿关之内。 去引诱她主动过来搅动舔.舐。 这些日子,顾遇另外的技巧怎么样,陆娇不知道,但他深吻的技术却是越来越厉害。 力道和速度都掌控的那么刚刚好,让她感到舒服,飘飘欲仙,不由自主去热情回应,她攀着他脖颈,身子慢慢支起,膝盖跪在座椅上,腰肢往后弯折,仰着头去接受他给的一切。 这边是市北开往附近乡镇的路,路灯都没一盏,四处静谧漆黑,偶尔能听见一声远处人家的狗叫。 漆黑静谧的小道,车子停靠在路边,车内没开灯,随着天色暗下,只看到两道身影搂抱交织在一处。 狭窄的空间,周遭空气似乎也稀薄,变得热气氤氲。 车身在这时发生晃动。 “不,不行。” 陆娇慌忙按住顾遇大掌,手指插进他指缝间,她匀匀喘息不止的呼吸,头埋进他脖颈,软软道: “没有那个,我还得高考呢。” “我们该回去了,太晚了。” 顾遇不说话,只手臂一紧,把她往怀里扣紧了些,咬着牙哑声: “十五天,整半个月了,我快被你折腾残了,你感觉不到?” “娇娇,你是不是没有心,还是真的想我废掉?” 陆娇心虚,她手抹黑去摸了摸男人的脸,唇去安抚的吻了吻他耳朵。 原来冰凉的一双耳,这会儿像被火烧过,滚烫。 她舌尖也烫得厉害。 陆娇心哆嗦了下,她哄他的声音更软了: “好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先前不该那样,改天.....” “改天再让你开一次盲盒,带彩蛋的盲盒,好不好?” 顾遇这次明显不好忽悠,他拽着陆娇摸他脸的手,昏暗里黑眸看向她眼睛:“改天什么时候?” “......大哥结婚。” 他掌心勒着她腰紧紧的,大有不给个具体时间不罢休架势,陆娇硬着头皮道。 “大哥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就结婚了嘛,到时候他乡下爷爷大伯他们都要过来,家里住不下。” “我都和大姨她们说好了,我房间腾出来给大姨妮妮住,到时候我去你那边。” 到底怕真把这男人折腾出问题,陆娇咬咬牙,给了他一个时间,又去亲了亲他侧脸脸颊,对上他带着幽火的目光,在他耳边近乎呢喃的轻声: “到时候院子也装好了,我正好过去暖房?” 顾遇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在考虑还是琢磨别的什么,陆娇却不允许他考虑,她摇摇她抓着的他大手: “好啦,老公,亲亲,乖乖,咱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赶紧回去吧,昨晚我们回去已经很晚了,我早上都没睡够,你也知道我最近有多累了,现在就是想,我也受不住啊。” “你心疼心疼你可怜娇娇的媳妇儿,嗯?” 陆娇最近撒娇水平持续上涨,一番软语央央,顾遇根本受不了,前几次他也这样败下阵,这回也不例外,心被她勾得痒,又被哄得柔作一团。 “你什么时候心疼心疼你男人啊。” 顾遇抬手掐捏了把她脸,没好气一声,到底慢慢松开了她。 陆娇立马坐回自己位置上,嘴上继续哄他:“心疼,一直心疼呢。” “前面十五天你辛苦了啊,我这边现在忙得差不多了,王敬李单两个现在已经撑得起来了,等大哥婚礼结束,我让他回厂子里负责生产,我差不多就能撂开手闲下来,到时候我去找你啊,天天去,每天陪你吃午饭,吃完午饭我刷题,你办公.....” 陆娇抬手整理一下衣裳,手去整了整后面搭扣,再捋了下松散下来的头发,想了想,她捏着发圈又道: “嗯,要是你有应酬的话,我跟着你一起,我在车上看书,估摸着你差不多了就过来巧遇接人,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美好,顾遇只想一想,唇角已经翘了起来。 “又在画饼。”顾遇敛一下上翘的嘴角作不满意的说了句。 陆娇嘴里咬着发圈,闻言,她手拿下发圈,反驳:“怎么是画饼,你看着,我会兑现的。” “你那回看月亮的话都还没兑现呢!”顾遇凉凉一声。 陆娇毫不心虚,“那不是天太冷了?夏天,高考完就陪你去。” 她说完,又打趣的觑一眼顾遇笑道:“顾老板,你放心,我哪怕画饼,我也能让你早晚吃到这饼,我可是守信的人呐。” 一次在她面前失信,可真是吃了大苦头了。 顾遇沉沉息,好一会儿才道:“嗯,行,那我等着你给我吃饼了。” 说完,自己笑出来,跟她在一起,哪怕被折腾过一番,心情也总是好的。 被糖塞满的感觉。 她一惯会给人塞糖衣炮弹的。 “坐稳了,这条路不好开,可能有些抖。” 偏头看一眼已经重新系好安全带的陆娇,他柔声一句,扭动钥匙,挂下档位,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摇晃往前,车内气氛温馨和暖。 —— 叶岺结婚在农历三月十三,新历三月二十号,正是春分。 叶岺是家里长子,是叶家三房长孙,他结婚,对叶家来说,是件大喜事。 叶岺爷爷叶兴乾生有三子一女,叶岺大姑嫁在所镇,大伯在沥镇化肥厂上班,二叔在沥镇农机厂,他们的工作婚嫁,叶军山当年都出过力,这些年叶军山人在余暨,不常回去,和他们关系却依然亲厚。 这回叶岺结婚,他们拖家带口都来了。 叶岺大伯二叔家都有二子二女,再大姑家三子一女,每房还有两个结了婚生了子的,他们过来,家里根本住不下。 好在前段时间顾遇已经把斜对面买了下来,里面空屋多,勉勉强强安排了进去。 叶家亲戚多,阮玲葭那边虽然无父无母,但她姑姑,舅舅小叔也不少,以前阮玲葭独自管个人生活艰难,不想被人说打秋风,除年节她不怎么去舅家姑姑家。 但这回她要嫁人了,边丽芳他们为表示他们对阮玲葭的重视,还亲自去了一趟饶城,拜访了那些姑姑舅舅。 都是厚道人家,虽然家境都不富裕,当年看照不了太多这个自家妹妹,哥哥唯一的子嗣,但他们也盼着她能嫁得好。 有先前大侄女孤若无依被打死的那一出,这一回,这些舅舅姑姑有心给阮玲葭撑场面,让人知道她背后还有亲人,他们也不远千里从饶城赶来了余暨。 阮玲葭那边租的小院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陆娇还从余暨宾馆弄了几个豪华房间安排人住进去。 这么多人,叶岺结婚这天自然热闹。 这时候还还不兴酒店办婚礼,边丽芳他们直接在小院这边请了两个大厨办的席面。 自家亲戚就多,还有麻纺厂那边和边丽芳叶军山关系好的客人,再家具街这边和陆娇关系好的一些老板娘,厂子里的大师傅,还有和易安合作紧密的客户,再加顾遇孟舫他们……一时间院子,巷子,连同顾遇新买的那个小院,都坐满了人。 前所未有的热闹。 叶岺这天也收拾得相当帅气,西装领带,领带夹,袖扣,陆娇都给大哥配置齐全了。 叶岺本身就生得清隽,这么一收拾出来,更温润俊朗,一表人才。 叶岺去接新娘的时候,陆娇在后面跟着,看着大哥和阮玲葭站一块,男的朗润帅气,女的温柔倩丽,实在般配。她脸上笑容越发明艳,忍不住和边上的顾遇道: “看我大哥帅不帅?我大嫂今天也好漂亮,真好。” 陆娇今天是真开心,唇边的弧度没下去过,眼眸也弯弯的,月牙一般。 为了不抢新娘子风头,她今天穿得简单,只一件酡红色宽松款薄线衣配牛仔裙,但她长得实在出挑,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也很难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所以,她一心看着过五关斩六将闯到阮玲葭面前的叶岺,顾遇却一直在看她。 看她脸上明丽的笑,再由她的笑,想到几个月后,他们的婚礼。 他不由想到,陆娇喜欢热闹,但他们结婚,她父母那边不会来,她父母那边亲人,就他从边丽芳叶军山那边了解到的,都不算很好的人家,对她也不算很好。 把人请过来只会膈应到她。 她唯一亲近的亲人,也就只叶家一家,而他这边,也就婶娘一家。 他们两,是真正只有彼此的人。 那他怎么才能给她一个人人都羡慕的热闹婚宴。 她那么好,合该得到许多人的祝福,他不舍得给她的婚礼太寒酸了。 脑子里念头纷乱,过了会儿,他才笑回了她:“嗯,你大哥今天很帅。” 陆娇转眸看了他一眼,叶岺结婚,他作为撑场子的妹婿,今天穿得也不差,虽然没有西装革履,但衣裳都是她精心搭配的。 休闲黑白条斜纹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头发也往后抓了抓,衬得棱角分明的脸越发俊昳。 她眨一下眼笑说了声:“我男人今天也很帅气。” 陆娇说完,又继续看叶岺拉着阮玲葭拜别亲人了,顾遇却立在原地,眸光盯着她久久没移开。 一颗心滚烫。 他突然感觉,今年七月来得太慢。 办婚礼,最累的是自家人。 边丽芳叶军山要忙着接待客人,叶妮叶小俊还小,撑不住场子,最多帮忙跑个腿,一些杂事就落到了陆娇头上。 分发喜糖,分发回礼,还有新郎新娘敬酒一系列的安排...... 陆娇一整天,除了上午陪叶岺去阮玲葭院子接人的时候空闲了下,别的时间都在忙,顾遇这个准妹夫也不得闲,得帮新郎挡酒。 顾遇酒量好,大喜的日子,叶岺不好拒酒,为了不喝醉,全都给顾遇挡了。 顾遇喝酒面不改色,一口一杯,滴酒不剩,人家知道他厉害,生出好胜心,敬酒的人越来越多。 陆娇回来,成功让顾遇戒掉了烟,这个戒酒的话却迟迟没能找到合适机会说出来。 主要她也没寻到个合适,让顾遇不得不戒酒的由头。 看他面不改色的一杯又一杯把酒当水喝,陆娇心里愁得慌,在顾遇又准备陪着叶岺往下一桌走的时候,陆娇忍不住去找了个借口把他喊道了一边。 “你少喝点,大哥酒杯里都是我灌的温开水,你让他自己喝,今天他结婚,你逞什么能啊?” 顾遇没想到陆娇把他喊过来是为这事,他看看左右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伸手去拉了拉她细白的手,笑:“关心我,怕我喝醉了?” 陆娇不承认:“我怕又伺候一回醉鬼,上次可把我累得够呛。” 上次…… 顾遇眼眸微闪,想说什么,陆娇却在这时暼着他道:“你今晚喝醉了,那彩蛋就别开了啊。” 顾遇立即正色:“放心,这回绝对不会喝醉。” “呵呵。”陆娇也不知道信没信他,她朝他皮笑肉不笑一下,走了。 顾遇看着她往堂屋去忙的倩丽身影,轻笑了声,注意到斜对面叶岺敬着酒,却不停看他这边,他顿一瞬,慢慢走了过去。 “娇娇找你什么事?” 哪怕新婚,叶岺也不会不关心妹妹,看妹妹刚才脸色不是很好,趁阮玲葭在和长辈说话,他回身低声问道回来的顾遇。 “没什么,娇娇担心我醉了,让我少喝点。” 顾遇语气松快笑回一句,看一眼叶岺手里的酒瓶,还有边上一长串等着他们去敬酒的人,他又笑笑和叶岺道: “大哥,娇娇说你这瓶子里都是温水,接下来你自己喝吧,喝多了也就多上两回厕所而已。” 叶岺:“……” 晚上席面吃过,离得近的客人都慢慢散场,陆娇帮着边丽芳把客人送走,再帮着把家里留宿的客人安顿妥当,和在斜对面小院住的顾齐婶娘打过招呼,再回到小院,已经晚上九点。 这时候新郎新娘都在二楼房间歇息了,叶军山和几个兄弟在一楼收拾出来的房间里聊天,边丽芳在她房间和叶妮正在核对今天的礼金。 陆娇走进屋,看她们头也不抬忙着着数钱,想起先前答应过顾遇的事,她犹豫片刻,去柜子里收拾了身衣裳,忍着尴尬和边丽芳试探着说道: “大姨,那我去对面了?” 边丽芳和叶妮数钱的手同时一顿。 “去吧去吧,省得在这边和我们打挤。”边丽芳看她一眼叹口气,摆了摆手。 “哦。” 陆娇脸微热,拎着袋子,赶紧跑了。 还有十来天就要进四月,天气暖和起来,但晚上露水重,还是有些冷的。 陆娇推开院子大门,瞬间被拥进了一个滚烫硬挺的怀抱,耳边传来男人嗓音低暗的一声: “怎么这么久?我泡的东西都冷了。” 回家,结婚 “你要吓死个人!门也没关, 不怕人看见!” 陆娇下意识偏头看一眼门口,见小巷空荡荡,对面院子的门她过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她松口气, 但想到先前边丽芳看着她一副女大不中留的神情,她心里的羞躁起来, 忍不住抬手轻锤了他胸膛一把。 “没人会看见。” 顾遇轻捏过她捶在胸膛的细腕亲一口她虚握成拳的手, 另一只手伸出去关上了门, 下一瞬,他把人抵在了门板上,含住她唇有力的吻了过去。 “感觉到了嘛?我刚才一直在等你,想你。” 迅速热切的一个深吻过后,顾遇手按着她腰,把她紧搂在怀里, 唇瓣游离在她耳畔, 和她呢喃。 是真的想她,想得快疯的感觉。 叶岺结婚,他跟在后面帮着挡酒, 看着新郎新娘一对儿和人敬酒, 那些人满脸带笑说着祝福恭喜的话,他思绪不觉飘远。 他忍不住去想几个月后他和陆娇的婚礼,他揽着她娶敬酒, 听到这些祝福话的情形,想她穿上新娘装,敬酒服的漂亮。 一想到,他心就像落进了煮沸的锅里, 沸腾开,激动澎湃。 要不是知道她在忙,他也还得跟着叶岺,替他挡那些知道他酒瓶里是温水,自带酒水等着敬酒的叔伯的酒,他早克制不住把她拖到暗处去狠狠吻一通了。 喜宴结束,他看她在帮着大姨送客,他没有上前打扰,回来冲了个澡。 她很爱干净,更讨厌一切烟味酒臭,他几十桌走下来,身上都是这些味道,不洗干净了她根本不会让他近身。 冲澡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订婚那次醉酒。 有些人喝酒会断片,他不会,虽然那天他酒真的喝得过多,超了他的线很多,脑子确实晕乎乎有些不清醒。 但他还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她抱着他亲他,哄他,和他说她一直是他的。 她对他醉酒后在她面前适度的傻气纵容宠溺,她耐心温柔的照顾他,给他吹头发…… 她似乎很喜欢他穿白衬衫,更喜欢他适度的傻气去勾她……允许了他许多平时不允的出格动作。 一个澡洗下来,他脑袋晕了,周身都是邪火。 出来他就把东西泡盆里了,一包感觉不够,他又扔了开了一包扔进去。 但他等到水凉了,她都还没过来。 “想你想得快发疯。” “夸张,我们今天一整天都在一块儿。” 他抱她很紧,似乎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夯实硬挺的肌肉,耳畔是他滚烫的唇瓣,粗热呼吸打进耳朵,让她耳廓跟着烧起来,心尖有些烫烫的痒意,陆娇抿着唇笑他。 顾遇没说话,他大手掐着她腰肢手臂一抬,拉过她腿夹着他腰,抱着人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含过她嘴猛烈深吻向她。 他亲得用力,大掌抚着她后颈,拇指指腹去轻按摸索她耳后。 一阵酥痒软麻自耳后窜起漫直后背脊,小电流一样流入四肢百骸。 陆娇身子不觉软靠向他,手紧紧攀着他脖子,险些拎不住手里的衣裳袋子。 她过分香和软。 他贪婪的想要更多,吻得越发用力,大口大口攫取她口里的空气,再把自己的热息渡给她。 小院装修后,一整栋楼都是他们的,二楼做新婚用,顾遇还住一楼原来的房间,串门进去,反手关上门,却从头到尾没有放下怀里人的意思。 “我,我还没洗澡。” 陆娇舌头被搅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找到个喘息空隙,她急急一声。 “晚些再洗,晚些我给你洗。” 顾遇短促一句,含一下她侧着脸的耳垂,不过片刻游离又手掌抬起箍着她后脑勺深吻了过去。 夜里微微凉,怕陆娇冷,出门前他特地开了空调,这会儿呜呜热风吹着,身上更滚烫了。 大汗淋漓,酣畅淋漓。 陆娇腿和脚尖绷直得快要抽筋。 嘴里吞吐间都是呜咽声。 一双含情眸子蒙上雾沾了水汽,看着越发艳媚,比平时多出几分楚楚娇怜。 百媚生姿,叫人欲罢不能。 外面有露珠出来,打湿庭院里刚新开出的柿子树枝叶。 新装修好的院子,里面打了个引活水小池,里面两只鱼儿游来游去在打架。 “这水温可以吗?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夜里十二点,顾遇去卫生间拿大澡盆放满水,把人抱去了浴室。 像得了肌肤饥渴症,到这会儿,他说句话把人披着的大衣拿掉放泡澡盆的功夫,还忍不住去啄了啄陆娇被吻得水红的唇。 水温合适,泡澡刚刚好,陆娇一进水里,就感觉身上的酸痛舒缓很多。 这泡澡盆还是新房装修,顾遇从易安定制家具的时候,陆娇特别让做的。 还真派上了用场。 “水温可以,你出去吧。” 陆娇累惨了,这会儿脑子都是蒙得,眼前像在旋转,眩晕阵阵,她实在没精神搭理顾遇,只想好好泡一泡热水,歇一歇,她直接赶人。 顾遇不想走,他蹲在浴桶边看陆娇,他水放得热,这会儿冒着白气,朦胧白气萦绕在她周围,让本身妩媚的她添了几分神秘。 昏黄的灯泡下,雪肌莹润如上等美玉,又有瓷的细腻光泽。 顾遇喉头微滚,他凑过去,吻了吻陆娇眼皮,在她耳边低声: “你不是累了?我给你按按,让你放松一下?” 像是怕陆娇拒绝,他手直接拉过她手按捏起来。 经过这么些日子给陆娇按捏,他手法越发好。 按捏力道也正正合适陆娇,过分舒服。 陆娇掀着眼皮他殷勤的样子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我明天还要早起,大嫂那些亲戚明天一早要去赶火车,我得开车送他们。” 陆娇这意思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顾遇手上动作不停,笑看她一眼,应道:“嗯,我知道,别担心,我明天早上帮你送他们。” 要是别人,听到顾遇这话已经放下心,但陆娇多了解顾遇,对他左顾言它的回话用意再清楚不过,她恼得很,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他一把。 “......我的意思是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先前一回已经够了!” “你这回要再不听,唔.....”陆娇话没说完,嘴便被堵了住。 —— 天光泛白,外面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鸡叫。 小巷子里住着客人,人多便热闹,往日只有四户人家都相对安静的小巷,鸡叫声过去没多久便隐隐听到外面传来咳嗽的声响。 还有几人聚在一起聊天的声音。 陆娇心里一直挂着家里有客人的事,听到这阵阵嘈杂声,她眉头轻皱,眼睫颤一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几点了。” “没几点,天还没亮,你继续睡。” 顾遇也在这时睁开了眼,他手抬起去捂住了她耳朵,柔声和她道。 “时间早得很,不到我们平时起床时间,你这几天替大姨大哥他们跑上跑下也累着了,多休息会儿没事。” “送人的事也不担心,我和大哥去送,你歇你的。” 他声音低轻,说的话也好像有道理,对这会儿困顿得完全不想起的人有巨大吸引力和诱惑,她还迷迷糊糊的应一声,还真又睡了过去。 顾遇看她重新陷入熟睡,微松口气,他抬手轻拍了拍裹着她的棉被,听她呼吸彻底沉了,才轻手轻脚起了床。 把地上收拾干净,重新去衣柜里找了套衣裳换上,出门去了对面。 家里有客人,边丽芳他们起的都比平时更早,常庆芳和边丽芳关系好,又是准亲家,也早早起来,过来了这边。 这会儿已经在厨房帮着边丽芳弄早饭。 叶军山拿了凳子在院子里陪爹妈大哥大姐坐着在闲谈,新婚的叶岺这会儿在给倒茶水,没看到大嫂阮玲葭和两个小的。 顾遇安心了些。这样陆娇醒来知道不止自己晚起不会那么恼。 叶岺看他一个人进院,身边没跟着陆娇,他脸色有些不好,但当着长辈面,他没说什么,神色淡淡的和他打了招呼: “过来了?” “嗯。”顾遇没在意叶岺神色,他笑应了声,也没提陆娇,笑着和院里的长辈们打了招呼。 经过昨天一天,叶家爷爷奶奶和大伯他们也都认识顾遇了,听他喊人,他们笑着招呼了他过去坐。 顾遇没推迟,过去拉开一张独凳坐下了。 叶岺的爷爷奶奶曾经去海岛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对陆娇也疼爱,虽然许久没见过面,但他们经常收到陆娇让叶军山他们带回去的东西,所以这会见面也没有生疏的感觉。 知道顾遇和陆娇已经领了证准备结婚,叶爷爷忍不住打量了番顾遇。 看他生得高大俊朗,坐在凳子上和长辈相处态度不卑不亢,对他印象很不错,老人都是盼着小辈过好的,叶爷爷就对顾遇说了: “娇娇是个好姑娘嘞,人也能干,你这个娃娃有福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喜欢一个人心里是盼着有更多人关心她,顾遇听到这声叮嘱觉得亲切,他笑着应道: “爷爷,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娇娇的。” “对了,爷爷,我和娇娇七月份结婚,到时候请您和奶奶来给我们见个礼,您看成吗?” “我和娇娇亲人都不多,对娇娇来说,大姨姨爹一家是她最亲的人了,她也经常和我提起爷爷奶奶以前对她的照顾,我想,我们结婚,爷爷奶奶要是能来,她肯定很高兴。”顾遇诚恳道。 “成啊,怎么不成啊,我和岺子奶奶也算看着娇娇长大,她结婚我们肯定来。” 陆娇的情况,叶爷爷稍微知道一些,大喜的日子,他没多提什么,只一口把这事应了下来,还道: “娇娇从小和老三他们在海岛生活长大,她就是我们叶家人,到时候不止我和她奶奶来,她大伯,大姑,二叔,我们这一家子都来,到时候我和她奶奶还给她添妆。” “娇娇知道肯定很高兴,那爷爷,我们说定了,到时候我安排车子来接您们。”顾遇闻言脸上的笑更真切,他立即道。 他想给陆娇一个盛大难忘的婚礼,也想陆娇能得到她在乎的所有长辈的祝福。 边上倒好茶水坐下的叶岺在这时看了他一眼,对他昨晚把陆娇拐过去,让人这会儿没能醒来的怒气也散了些。 —— 叶岺新婚过后,把家里客人送走完,已经马上要四月。 陆娇还有三个来月就要高考,她把厂子的生产交给了叶岺,销售交给了王敬,总运营和扩展交给了李单,阮玲葭提起来做了营运督导,负责几个店和家居馆的人员店铺安排工作,自己开始了闭关备考。 不过她的闭关也不完全算闭关,她没在家里刷题看书。 她先前答应了顾遇要多陪陪他,于是后面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和顾遇在一块儿,早上两人一起吃完早饭出门,他在办公室办公,她就在一边看书刷题。 顾遇做的行业多,办公地点不止一处,有时候在市南工程公司那边,有时候在小香江大厦,有时候又在嗨了跳楼上,或者哪个应酬场所。 这么一段时间,陆娇算是把他手底下的业务和人都熟悉了。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了,顾老板马上要新婚的老婆,小香江大厦老板娘在准备高考的事。 每回不管陆娇陪顾遇去哪边办公,那边的氛围都很安静。 偶尔碰到员工,听到问好的时候还能听见一声加油打气的话。 而顾遇对陆娇要参加高考的事比她自己还要重视,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敢闹她,哪怕每次他办公空隙看她写题垂眸深思的样子迷人心痒,他也克制着不去打扰。 吃了两次大荤的人,再次当起清心寡欲的和尚。 哪怕陆娇偶尔兴起去撩拨他,他也稳坐如钟,手轻按着她蠢蠢欲动的纤手,还宠溺的看着她哄她:“乖乖,现在脑子里不能开黄差,学习最要紧。” 他说完,还问道她:“你公式背好了嘛?” “今天的题刷完了没有,我给你拿回来那套资料你看到没?” 陆娇这段时间不管是出门在家,大家问她最多的就是备考怎么样,脑子里装的也都是习题,她难得想换换脑子放松一下,结果又被和尚念经,她忍不住睨瞪了他一眼,手甩来他收回来身边。 “你现在无趣得很。” “也不知道先前谁缠着我要个不停。” “连我大哥新婚之夜的风头都抢!” “......” 顾遇看她一眼,长臂一伸把她抱在腿上,手去轻轻捏了捏她鼻尖,“你真的是小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在忍?” “还我无趣?我当真不忍了你受得住?” 顾遇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微微扬了扬眉,声音拉长:“你大哥结婚那晚上,我泡了两包。” “你可剩下一袋,当时是谁说的,” “我只是个块刚开垦的田,经不起你这头疯牛这么犁……” “……你闭嘴!” 陆娇脸一霎热起来,她伸手捂住顾遇手不让他再说。 顾遇笑着拉下她手,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细白指尖,又凑近她耳边低语:“你自己说的话都害羞了?” “那我的话你还听吗?” “你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的,我梦里已经把你……” 后面的话顾遇压得声很低,近乎气音,陆娇听得面红耳赤,她恼一声:“坏胚,我懒得和你说,看书了!” 陆娇说着,赶紧挪一边去坐下,捂着热烫的耳朵,眼睛盯上翻开的书页,只许久没翻动一页。 顾遇笑看着她掩耳盗铃的模样,心尖像有羽毛在挠,他喉头微滚,拿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慢慢才把那股躁压了下去。 心头默念:不过三个月,他可以,后面讨回来就是了。 就在这样的相处里,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月,高考的时间。 高考一共三天,顾遇提前一个礼拜陪陆娇到海市,陪她熟悉考场,再研究附近路段,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拥堵情况。 七月正热,海市也热。 怕陆娇中暑,顾遇特地问常庆芳弄了个凉茶方子,每天给她熬。 一日三餐的饮食更是注意,每天都出去买新鲜菜,生怕人吃坏了肚子。 到七月七号这天早上,考第一门的时候,顾遇起了个大早,煮早餐,炸油条,两个考试必备的鸡蛋。 要出门前,他反复问陆娇:“你东西都带齐了?” “准考证,笔,草稿纸......” “笔有没有多带两只?墨水带没?” “不对,你最好是多带几只笔,我给你买了很多,你都弄上墨,省得去考场手忙脚乱,万一墨汁倒了......” “带了,都带了,这事儿你昨晚就念叨过一回了。”陆娇好笑回道他。 从来话不多的人,这会儿变得罗里吧嗦,说话更反反复复,陆娇本来还有些紧张的,看顾遇这样,她心里反而平静了,她不禁过去圈着他脖颈笑睨着他: “我说,顾老板你紧张什么呀?我就算考不上,也不影响我是易安负责人啊。” “还是说,你想要个大学生媳妇儿,这样会觉得有面子啊。” “......” 顾遇也不知道他紧张什么,感觉比自己去投标工程公司大工程还紧张,生怕出一点问题,说话都有点反反复复了。 可能是边丽芳他们说了太多回,她成绩好,却被父母给耽搁了,加上这些日子,他亲眼看到陆娇多认真备考,他潜意识里把这事看得重起来。 “什么面子,你考没考上都是我媳妇儿。” 顾遇笑一下,伸手给她顺了顺散在耳边的碎发。 “好了,我不说了,你安心考试,咱们平常心对待,你说得对,就算考不上,你现在也不差了,不耽是易安负责人,还是小香江大厦和成员运输老板娘。” “走,我们去考场,你就当玩一趟,体验一下。” 说是这么说,真到了考场,看着一个个学生拿着准考证进场,顾遇心里那股紧张还是又冒了出来,他把手里的包递给陆娇的时候,又忍不住叮嘱她: “我给你煮了梅子汤,还热着,你渴了可以喝,要是不解渴,你再喝热水,二号保温壶是热水,考场热又闷,你别中暑了。” “考试别太紧张,先做你会的......” 他神色紧张的,额头都在冒汗了,两个人生得好,再关系不同寻常兄妹的亲密,边上送完孩子进考场的家长忍不住打量起他们。 陆娇注意到,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感觉他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他肯定是个特别喜欢操心的老父亲。 “行了,知道了,你找个地方凉快去吧,中午来接我。” 陆娇干脆利落朝他摆摆手,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进去了。 陆娇没告诉过任何人,上辈子她错过第二次高考机会以后,经常梦见她坐在高考场上,最后却因为不知名原因交了白卷。 那仿佛是她逃不开的梦魇,所以这辈子,哪怕她知道自己不需要一个高考来证明自己,她依然熬夜苦读,给了自己一个重新进入考场的机会。 她想和前世彻底划上句号,圆了自己曾经没法进考场的遗憾。 这个时候的考场简陋,没有监控,桌凳也不全是新的,但只要进入考场,就能让人感觉到那凝重的氛围。 穿着皮鞋的监考老师在过道走的时候,那股安静紧张氛围更重,有些同学连动都不敢动,一个个的都敛声屏气。 陆娇倒不怎么受影响,试卷拿到,她粗略过一遍题,便开始答题。 连续几个月的刷题看书是有用的,很多题型陆娇都做过。 本身记忆里逻辑思维就不差,前世也算活到老学到老,这会儿一个高考试卷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唯一一个就是教室真的热,也闷,两台老式吊扇煽着像没风。 几堂考试下来,陆娇全靠顾遇弄的酸梅汤解暑。 两天七门考试,最后一趟考试完出考场的时候,陆娇心里陡然一松,算是终于完成了一桩夙愿。出来看到在考场外等着她的顾遇,她脸上立马浮出笑,也不管这会儿有没有人看着,她朝他奔过去,冲进他怀里,用力抱了他一下,再仰面笑看在向他道: “考完了,走,顾老板,回家,结婚!” 顾遇原来还紧张她考试结果,先前两天他一直不敢问她,现在考完了,他想着可以试着问问了,但听到她一声回家,结婚,他一瞬觉得,什么考试结果都不重要了。 他笑揽过她,柔声道:“嗯,我们回家。” 结婚。 接亲 两个人都是决定下来做便做的性子, 说完要回家的话,两人回小洋楼拿好行李,当天下午,顾遇便开车带着陆娇往余暨赶了。 接连两天高压考试, 天气还热, 考虑到陆娇会累,回程顾遇为了让陆娇多休息, 路上他没开很快, 到家的时候是半夜, 不想吵到叶岺他们,陆娇也没敲门或者打电话让人来开门,直接去的顾遇院子里歇息。 小洋楼和小院改造装好,陆娇两边都看过,小洋楼那边偏现代奶油风,院子里除山茶花外, 还新弄了个玻璃花房种蔷薇和玫瑰, 里面家具陈设由奶白色和原木色为主,格调简单。 小院这边则复古园林一些,院子里没种什么花, 柿子树两颗, 罗汉松一颗,再院子里那座号称姻缘石的假山没动,在前面挖了个弧圆小池, 搭一座小巧石拱桥,池里引了活水,喂养了几条鱼,边上种了仙人掌多肉兰花一类绿植。 里面家具陈设也偏复古, 先前那些红木家具搬去隔壁,鉴于二婶给陆娇买的三十六条腿彩礼用黑胡桃木更多,里面配设的家具桌椅屏风隔断主要用料黑胡桃木,再配搭深棕皮革沙发,屋里摆件梅瓶,和一些瓷器。 不知道是因为小院是陆娇亲自绘图还时不时帮忙督工装修好,虽然这边装修好以后陆娇只叶岺新婚那晚来住过一夜,但她一进这个院子,就感到亲切,有种回家的感觉。 “回家真好。” 懒洋洋躺靠在客厅深棕真皮软沙发上,她嘴里发出一声喟叹。 顾遇拎着两个大皮箱进屋,听到这话,他心头一动,唇角不禁向上弯了弯,把皮箱放屏风隔断边,他走过来坐下,把陆娇捞进他怀里,勾起她下巴去深吮了下她唇。 “饿吗?给你煮面条?” 两人路上简单吃过一餐,是顾遇在一个老加油站买的盒饭,味道一般,那会儿太阳刚落山没多久,地面温度高,还热,陆娇没吃几口,只把顾遇煮的酸梅汤喝了大半,再啃了一个老式面包。 “不饿,很晚了,别弄了。” 但夏天本身就吃不了什么,陆娇没感觉到饿,她回一声,抬眸对上顾遇视线。 屋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他黑眸却耀亮温柔,这些日子,他似乎比她煎熬,瘦了很多,下颚线越发清晰分明,可能忙着她高考的事,他这两天没刮胡子,下巴生出一节青茬,陆娇不禁抬起手去摸了摸他下巴。 粗粝的,有些扎手。 “几天没刮胡子了。”她笑问他。 为了她一个高考,这男人生生当了三个多月的和尚,在海市的时候,为了不让她分心高考,两个人一个睡楼上,一个楼下,最亲密的动作只拉手,前亲吻都没有过。 她也没注意到他刮胡子这些。 她手指纤细,指腹却过分柔软滑腻,划过下巴的时候像带着电流,窜连着心尖。 顾遇伸手抓住她指尖,没回她话,深凝一眼她唇边笑靥,他圈抱着她,大掌按着她后脑勺再次含过她唇深吻了下去。 接连三个月克制禁.欲,平日连亲吻都克制着一触即离,这一回,就似夏日烧得干燥的滕蔓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吻得狠,吻得深,大舌狂扫过她口中各处方寸之地,每过一处便是席卷的攫取,热切带火。 陆娇也想他,三个来月没有过亲密。 不可能不想。 她跪坐去他膝上,圈着他脖颈,主动把舌尖递给了他。 热情十足的拥吻。 正夏的夜里依然热,哪怕衣衫单薄,烈阳照过一下午的屋内依然热气腾腾,没一会儿两人身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身体更滚烫似在火炉边游走。 但哪怕这样,两人依然没松开彼此,微粗带喘的呼吸交缠,两人抱得紧。 两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在染水的眸子和火热滚烫的视线对上之际,又一次交缠深吻。 “不饿那早点睡?我给你洗澡?” 许久,顾遇克制的离开些许那张水润红艳的唇,去含了含那双白玉染粉的耳,分不清是舌尖更烫还是薄薄的耳骨更烫,他嗓音暗哑的问道。 陆娇微湿眼睫颤一下,抬起染着湿意眼眸对上他视线,黑沉沉的眸子,倒映着她的面容,却暗含着一触火苗,和再明显不过的讯息。 陆娇瞧着心头微动,险些冲口答应。 但话到唇边,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顿住,须臾,她眼眸微转,主动凑上去轻咬了口他滚烫的唇,一触便撤开,在眼眸盯着他笑道:“不,我自己洗。” 陆娇说完,便从他身上起了身,去他刚才拿进来的箱子里拿了套衣裳,准备往卫生间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要出门的时候,她又回眸朝他狡黠一笑:“离新婚没几天了,顾老板继续当几天和尚吧。” “我可不想再当一回小狗了。” “汪!” 随着一声清丽婉转黄莺唱歌好听的汪,人已经转身出了客厅,只留下一道婀娜的背影。 顾遇耳边回荡着那声汪,他脸上放出笑,下一瞬,他忍不住张嘴低学了声:“汪!” —— 七月十七的婚期,边丽芳常庆芳早在陆娇他们去海市前就在准备忙着了。 陆娇他们回来只需要挑一个新娘服,再按顾遇强烈要求的去照相馆把他们的新婚照拍了,就可以等着结婚了。 实际新娘服也不需要挑,叶岺结婚的时候,陆娇花大价钱从海市给大哥大嫂定了一套西装和婚纱回来,顾遇知道这事后,隔天就拿了一本香江那边的婚纱杂志过来给陆娇,非要她从上面挑一件。 陆娇大概猜到他想干嘛,按心意挑了件。 之后没多久,常庆芳又亲自上门量了陆娇尺寸,再拿着陆娇照片,去找余暨有名的做新娘服的老师傅定制了整三套新娘服。 不同款式,不同风格的三套衣裳,陆娇只需要挑一套最喜欢的结婚那天穿,另外两套常庆芳说,都做她和顾遇拍照用。 相当省事。 陆娇很满意,她是怕麻烦的人,上次帮叶岺张罗婚事,她就感觉累得不行,还和顾遇说过他们旅行结婚不办婚礼的话。 当然,得到的是一顿狠亲,没有同意。 回来歇息了三天,再厂子那边去看了看这一段时间的报表,几个由李单张罗新开的易安家具直营店和发展的经销商门店走一趟,七月十三,陆娇和顾遇去了照相馆拍新婚照。 八十年代末,余暨照相馆多了两家,慢慢还流行起新人拍照留念的风。 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还是中式婚礼,中式新郎新娘服,各个照相馆里还没几套西装白婚纱。 在顾遇把他从香江定制的西装和婚纱拿出来,让陆娇进去换上再出来,正个照相馆都安静了一瞬。 顾遇更盯着人久久回不了神。 这个时期,衣着比二三十年后还相对大胆,香江那边露背和露肩婚纱成了流行。 陆娇挑的这套是后背裸.露,但披着一层蕾丝薄纱,带着点朦朦胧胧的感觉。前面是坦领带一点v领结合设计,泡泡袖扣袖扣缝制珍珠,下面是大摆设计。 做工精致,珠光质地的面料更是一等一。 只挂在那儿,都让人感到眼前一亮。 陆娇身材一绝,这套婚纱又是按照她的尺寸还专门定制,衬得她纤腰一束,肌肤白比白玉珍珠。 陆娇来之前也不知道顾遇定的婚纱到了,天气热,想着他们拍结婚照的礼服是中式的,已经是明艳的颜色,她没特地化妆,只拿发簪把发簪了,稍微修了修眉,但她面容本身就精致秾丽,完全撑得起这身婚纱。 一张精致面孔穿上一身白,再披一件头纱半遮面,像天上神女降临凡间。 “好看吗?” 这时候的照相馆简陋,衣帽间和杂物间差不多,全身镜贴在墙上小小一块,也没怎么细擦过,蒙着一层灰,屋子里光线还暗,看不太清楚,陆娇看顾遇盯着她不说话,眸子却带着烫人的光,她感觉是好看的,甚至脸被传染有些发烫。 但女人那点虚荣,她还是轻轻捏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只轻轻一转,顾遇却感觉她那么一转,脚踩在了他狂跳不止的心上。 他喉咙有些干渴的发紧,片刻,他微握一下手,朝她走过去,伸手掌住她一节腰肢,盯着她低回了声:“好看。” “好看!好看!” 照相馆老板也是相馆大师傅在这时忍不住出了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他们: “你们这婚纱哪里买的?海市那边吗?贵不贵?” 生意人嗅觉灵敏,一下从里面嗅到商机。 陆娇看老板盯着挂起来的婚纱两眼放光的样子,大概猜到他的盘算,她一向是大家发财,不介意做顺手人情,便笑着道: “这是香江那边定过来的,价格不便宜,不过我大哥大嫂结婚的时候我有从海市那边定了一套西装和婚纱,款式和做工也不差,老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他们联系方式给你。” “好好好!” 老板接连应声,为了表示感谢,他承诺道:“你放心,你们的照片我肯定给你们拍好。”想到什么,又说: “对了,您们介不介意去室外拍啊,这么漂亮的婚纱,不拍点自然风景实在可惜了。” 陆娇也觉得这简陋的照相馆拍不出什么名堂,她不由抬眼看了眼顾遇。 顾遇和她视线对上,就知道了她想法,他其实也有点心动,就是外面天气热,他怕她热着,他手拉过她纤白的手,偏头问了老板: “外景去哪儿拍?” “好几个地方。” 老板其实还没怎么出过外景,但他喜欢拍照,平时没事干的时候,他就余暨四处转,四处拍,对取景还是答得上来。 “我们这儿离得最近的是余暨山啊,那边凉快,上面还有个亭子,可以取景。” “再你们不是开车来的吗?回来的时候还可以从余暨湖那边绕一圈,那边的景也不差。” “有山有水,山水永恒,祝你们的婚姻幸福美满,白头到老,多好!” 陆娇这辈子求的就是一个到白头,她喜欢这句祝福,闻言她立即笑道: “承老板吉言祝福了,那就按老板你说的来。” 陆娇说完,又看向顾遇,催他:“你快去把你的西装换上,我们直接穿着过去,趁这会儿太阳不晒,我们赶紧上山。” “好。”顾遇宠溺应她一声,拿着他定制过来,成套的白西装去里面换了。 顾遇这辈子,前面二十多年,他没在意过穿着,和陆娇在一起后,总感觉穿太差像糙汉子配不上她,才开始注意外在形象,才开始穿皮衣夹克,大衣,风衣。 但这么久了,他还没穿过西装,尤其还是这种纯白的白西装。 他把衣裳换好,捏着手里的领带出来,感觉哪哪儿都不自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感觉怪异得很。 他不由扯了扯衣领,问道陆娇:“可以吗?” 陆娇从顾遇出来的时候就看着他了,她也没看他穿一身白过。 这几个月他迁就她,去外面工地,出差变少了,他人养白了很多。 没有经历过前世的不顺,这个男人眉心的那抹小山丘不再,反而因为事业顺心,爱情如意,神采焕发。 一身白西装穿在身上,哪怕此时他领带没打,头发没抓,衬衫最上一颗风纪扣也没扣,依然衬得他身姿如玉,挺拔俊逸,俊美无俦。 陆娇没立即回他话,她慢慢走向他,拿过他手里的黑色领带,给他系上温莎结,整理好他的衬衫领子,才笑望着他说道: “顾老板今天无敌帅!” 边上照相馆老板也在这时适时道:“俊男靓女!蛮好,绝配!天生一对!” 顾遇禁不住勾起了唇角,和陆娇说话的声音更温柔:“我去开车,我们去拍照!” 衣裳已经换好,这会儿还算早上,太阳不晒,一行人没耽搁拿好东西就出发了。 陆娇本来想给自己画个新娘妆,但转念想到天气热,外面补妆不方便,而且这会儿什么都折腾了,新婚那天就没惊喜了,她又没弄了。 今天太阳依然高照晒人,车开到山脚下,需要走上去,好在余暨山并不陡峭,没有西山高,山间更阴凉不热,陆娇穿的也不算高跟鞋,上去还算顺利。 他们在亭子里拍照,在老板热情指导下做各种姿势。 相互依偎的,他手牵着她婚纱的,他附身给她整理裙摆的,在山顶山巅之上,他们像泰坦尼克号那样后腰式拥抱。 他们两配合默契,又生得好,怎么拍都好看。 喜欢摄影的人最喜欢给这样的人拍照,老板比她们还高兴,卡卡卡快门闪个不停,恨不得一次把自己脑子里闪出来的画面都叫他们摆出来,拍个尽兴。 转道余暨湖,他们又在湖边手牵着手,亲昵回头对望...... 回到照相馆,陆娇还换上那两套中式新娘服,和顾遇一起拍了一整套中式风的照片。 陆娇和顾遇前世也拍婚纱照,但他们结婚那会儿,她工作上很忙,很多都从简了,而男人那时候,因为先前被诬陷入狱,再出狱,受到采访太多,被人拍了太多照片的关系,他心理上有些厌恶拍照。 所以那会儿他们只拍了一张照片,婚纱也没像现在这样换了几套。 这辈子,很多不一样了,美好的回忆更多,也更幸福。 三套衣裳,照片总共拍了八十多张,老板问顾遇要不要都洗出来,他毫不犹豫的说了要,还要了几张放大的特大号照片,另外交了加急的钱,三天后拿。 而三天后,七月十七,正是他们新婚的日子。 原来陆娇想着他们两亲人都不多,婚事简单办,婚房就在对门,这样两家只需要做一波席面就可以。 但顾遇不同意,他不想委屈了陆娇。 他坚持要大办,发出去的请帖更超出陆娇想象,他不但请了手底下的一些和他一起打拼出来的人,还有生意上来往的合作对象他都请了。 顾遇在余暨打拼近十年,外面认识的人超乎想象。 而陆娇这边,哪怕再简单,先前顾遇请过叶岺爷奶的关系,叶军山也有心为陆娇撑场面,叶岺结婚请哪些人,他请帖现在也发了哪些人。请帖上直接写的嫁女。 而易安厂子那边的大师傅们,运营部,销售部,财务部这些负责人,还有家具街这边,陆娇先前和他们都聊得很好,平时邻里之间也多有照应,她们听到她结婚的消息,也都说要来。 按请帖数来推,两边小院根本坐不下,最多只能办一边的宴席。 也幸好小洋楼那边他们也是做的新房装修,所以这次婚礼,小院这边做陆娇这边宴客用,顾遇那边的宴客安排在小洋楼,婚房也安排在小洋楼,等三天回门后两人再搬回小院。 婚房场地商量决定下来,婚礼前几天,常庆芳边丽芳几个人就分头在忙了。 常庆芳带着顾齐在小洋楼那边准备,边丽芳叶军山叶岺就在小院这边准备。 陆娇嫁人,边丽芳几个月前收到彩礼的时候就在准备嫁妆,被面,床单,需要陪嫁的家具,电器,再金银首饰,她都给准备了,零零碎碎把她原来放彩礼的屋子堆满了。 姑娘出嫁都有压箱底的钱,边丽芳把顾遇给陆娇的彩礼让她带走,再另外拿了一份压箱钱在里面。 那份压箱钱可能对如今能赚钱的顾遇陆娇不是很多,但却是老两口前面几十年一半多的积蓄。 陆娇看到压箱钱的时候都惊了惊,想和大姨说不要,边丽芳却一定要她拿着。 “我知道你现在能挣钱,但你挣的是你挣的,我们给的,是我们心意。” “在我和你姨爹这里,你和你大哥,小俊妮妮都是一样的,你大哥结婚,我们就花了这么多钱,到你了,那当然要一样。” “你也别担心妮妮小俊以后,我和你姨爹还年轻,还能挣,就算挣不动了,我们还有退休工资。” “还有,我最近媒婆行情不差,挣得不算少,不差钱。” 陆娇听得心里又酸又胀,她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边丽芳,眼里含着泪花笑回了一句:“嗯,我知道,我以后也会孝敬你的,我们都不差钱。” 陆娇没像上辈子那样说要是大姨你是我妈妈就好了的话,因为她心里边丽芳就是她妈妈。 养她长大,负责她婚嫁的妈妈。 七月十七,宜婚嫁,宜新居。 这天一早,刚蒙蒙亮,边丽芳就来叫陆娇起来了,她喊了前两天就来了这边的叶奶奶来给她开面梳头。 叶奶奶是福气人,一生三儿一女,全部坐住,没有一个损伤,如今还当了祖奶,是最好的全福人。 这个时候,还有开面梳头送祝福的说法。 叶奶奶手法利落的给陆娇开面,她脸上绒毛不多,绞得不算疼,绞完面,一张娇靥比桃花还绚丽。 叶奶奶拿象牙梳给陆娇梳头,一边送祝福。 “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添妆,娇娇会幸福的,面相就是个福气人呢。” 叶奶奶给梳完头,从兜里摸出了个红布包的老银镯子放在陆娇手里,慈爱的说道。 “奶奶,这个......” 陆娇没想到会收到添妆,叶奶奶他们能来参加她婚礼她都已经很意外很开心了,她看着手里的老银镯子不免有些无措。 这样的老银镯子,陆娇不陌生,因为叶岺结婚那天,叶奶奶也给了一个给阮玲葭。 是拿家里的老银子去找银匠打的。 这很可能是老人家的家传东西,她哪里能要。 叶奶奶像是知道她在慌什么,她握住了她手: “这个什么呢,拿着,我和你爷爷马上要入土的人呢,能看一对儿是一对儿。” “你小时候我还抱着你给你换尿片呢,你就是我们孙女,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叶奶奶今年七十多了,头发已经全部花白,脸上更是满满的沟壑,她人瘦小,本身为人厚道善良的人,老相并没有让她显得难看,只剩慈爱。 陆娇对着这样一张脸,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嘴张了张,忍不住去看边上的边丽芳。 边丽芳却乐意看见婆婆待陆娇好,她直接笑着道:“奶奶给你的你就收下,要觉得过不去,逢年过节多买两包糖去就行了。” 边丽芳这么说了,陆娇就不能再推了,她心头满胀着,眼圈有些红了,却笑着和叶奶奶道了谢: “谢谢你,奶奶。”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这些,那娃子是个好的,他很在意你,你们好好过日子。”叶奶奶摆摆手笑道。 “嗯,我知道了,奶奶,我会的。”陆娇郑重的点点头应道。 这辈子有这么多人祝福,他们会幸福的。 叶奶奶给梳完头,添完妆,就由边丽芳扶着出去吃早饭了。 没多久阮玲葭和妮妮进来了。 阮玲葭和妮妮倒不是进来给添妆的,她们头一天就把新婚贺礼给陆娇了。 妮妮送陆娇的是一身她亲自做的睡裙,大红色的,适合新婚穿,阮玲葭送的是一根金簪,特地从银楼那边定的,拿来给陆娇今天穿敬酒服的时候盘发用。 她们两这回进来是来给陆娇送早饭吃,怕陆娇紧张,顺便来陪陪她的。 陆娇确实有些紧张,新婚的人,心里忐忑欢喜是免不了的。 有阮玲葭叶妮陪着说说笑笑会好很多。 简单吃过早饭,陆娇开始打扮起来。 她自己会化新娘妆,叶岺结婚的时候,她还带着妮妮去给阮玲葭化过,再给她盘了头发。 叶妮手巧,学这些很快,在家里自己练了几回,现在也会了。 三个人帮着一起弄妆容还有头发,相对快一些。 等陆娇妆容弄好,头发梳成新娘的花苞头,再把婚纱换好,戴上纱巾和前两天顾遇送过来的黄冠,差不多早上九点半。 这时候外面客人还是叶家自家人,叶军山请的一些亲朋,家具街的那些老板娘还有易安那边的客人都还没来。 按理说时间还早,但谁想到,她刚要和阮玲葭说估计还有得等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叶小俊咋咋呼呼的声音: “大哥,大哥!我姐夫打来电话,说他们人已经到家具街了,问我们这边准备好没?” “准备好,他就要进来接人了。” 叶小俊说完,还自作主张的加了一句:“我听着他好像等不及了!” 情书 新郎接亲, 新娘这边要办酒,新郎需要走完接亲环节,给新娘穿好婚鞋出去坐主桌吃两口,敬完酒, 拜别完亲人才可以抱着新娘往家里去。 接亲时间一般不会很早, 喜宴开始前半个小时左右到差不多,要担心女方这边留人为难, 可以稍微早一些。 而叶军山他们把开席时间准备在十一点, 顾遇一行人九点半就过来, 时间留得实在宽裕。 “人已经来了?这么早?” 阮玲葭正惊艳陆娇今天一身装扮漂亮夺人,她刚要出声夸两句陆娇,听到外面的声音,她面上闪过惊讶,忍不住去门边开了房门看情况,叶妮看看打扮得艳丽惊人的姐姐, 随后跟了上去。 陆娇坐在床边, 心里也很意外,顾遇先前是说他会早些来,说是担心大哥给他设难关, 但这么早来她也是没想到。 她脚动了动, 下意识想下地,想起边丽芳说过,梳妆打扮好了, 就不能再下地出房门,得等着顾遇来找出藏在屋里的鞋子,给穿上鞋抱出房门,她脚又缩回去, 只伸长脖子支着脑袋去看外面。 外面叶岺皱了皱眉,倒不是没准备好,实际他们先前就准备好了,只是他们开席时间定在十一点,他这么早过来,他们得拖延一个多小时。 他担心这么几个人,拖不住顾三剩那个滑头,让他提前见到人,这样两个在屋子里面还会有一通热闹。 不过人已经来了,那也不怕什么,他当即去把桌上的几坛子酒开了,扭头和叶小俊道: “来就来了,咋咋呼呼的,咱们按计划走就行了,你给他回个电话过去,就说准备好了,进来就是。” 叶小俊听大哥这么说,心头一定:“哦,行,知道了。” 这时,叶岺想起什么,又瞟一眼叶小俊道:“对了,你今天第一关,可得给我顶住了。”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没问题!”叶小俊拍拍胸口应下来,赶紧去回电话了。 家具街口,打头一辆老虎奔婚车,车上绑大红喜稠,车前圈一圈爱心红玫瑰,再后面跟着七辆绑着同样大红喜稠的黑色皇冠车。 这个年代,开私家车的不多,婚车老虎奔打头后面还坠七辆车少见,直接把家具街半侧道都给堵牢了,家具街的老板娘都出来看了,想到可能是陆娇那边的喜事,各个店也不看了,赶紧拿了礼金往巷子里去了。 “怎么样了,顾老板,人都被你集中到一块儿了,你也通知到位了,我们现在是不是也该进去了?” 打头的老虎奔婚车上,孟舫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家具街不停有人往陆娇他们住的巷子里去,再见另一头顾遇亲自安排车去接的叶军山宴请的那些亲朋,也在陆续进去巷子。 想到这些天顾遇为这婚礼折腾出来的一系列阵仗,他心里生出一股服气,偏头看向边上刚挂掉叶小俊电话的顾遇,他玩味一句,旋即还是想不明白,他又问道: “不是,我就想不通,女方家客人什么时候到,关你接亲什么事啊?还提前过来看着人进巷子。” 顾遇把电话放回置物柜,斜眸瞥一眼好似顶着一头雾水的孟舫,淡淡回了句:“你单身,你不懂。” 他想给她一个热闹的婚礼,想要所有人见证他娶她的时刻,更想让大家都给到她祝福,当然要把人弄一块儿。 “我单身我不懂?你当初和弟妹谈恋爱,你问了我多少事啊?你现在说我不懂?” 孟舫气得撩了撩袖子,和顾遇掰扯。 顾遇这几天他忙婚礼的事,还有应常庆芳她们说的什么婚前避嫌要求,他都没能见到陆娇,每天靠打电话传呼机联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娇,哪有功夫和孟舫掰扯,他应付一声:“嗯,我说错了,你懂很多。” “开车吧,可以进去了,抓点紧,他们十一点开饭。” 顿了顿,顾遇又补充:“我们也需要早点回去,小洋楼那边小齐一个人搞不定。” 顾遇现在事业做得红火,拿什么项目什么项目赚,商业城和余暨宾馆开业后的出名和火爆更是让顾遇得了个余暨点金手称谓。这个时候大家都想和他合作,有想一起投资发财的,也有手里有项目想让顾遇投的,他结婚,生意场上的都过来了,很多还携带亲朋,就是想认识下顾遇。 这会儿小洋楼那边已经陆续有客了,顾齐一个人在接待。 孟舫也知道这个事,他压下心里的不服输,说一声:“.....行,看你今天是新郎官,我不和你争,等你这个婚结完我给你算。”再手朝后面跟着的车队人员挥挥手,挂下档位发动了车。 一辆辆车开进家具街到巷子口停下,引得众多逛街的路人观望,顾遇先打开车门下车去拿了车后座给陆娇的粉玫瑰捧花。 孟舫紧跟着下了车,去后备箱把箩筐里装着的松树柏树拿出来,用扁担挑在了肩上。 第二辆车上负责这次拍照留念的张显也扛着摄像机下了车,接着就是这次跟着来迎亲的运输队工程队几个从最开始就跟着顾遇一起打拼的一些兄弟。 一行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往巷子里去,看着挺能唬人。 叶军山叶岺他们刚把接连到来的客人迎进院子安排入座,远远就见到这样浩大的阵势。 “这三剩,真是会安排,我说他前几天问我要宾客名单和联系方式干嘛,结果是为了把客人一齐安排大巴车接过来,他这迎亲阵势搞得,有点那抢亲的架势了。” 叶军山笑一声道,想到什么,他偏头看了大儿子叶岺一眼: “这么一群人,你们能顶住半小时嘛?这会儿才十点钟。” 叶岺面无表情:“......他又不是真来抢亲的,来再多人都得按我们要求来,有什么顶不住的。” “哈哈,行,那你这么说,我就不去让提前开席了,十一点开席已经够早的了。” 今天大喜的日子,叶军山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闻言他大笑一声,拍了拍叶岺的肩,进去招待宾客了。 叶岺看他进去,再见顾遇一行人过来了,他把叶小俊喊出来,也进了院子里准备。 叶小俊只听到叶岺喊,就知道顾遇他们来了,捏着一张红纸,三步做两步窜,三两下窜到了门口,看顾遇他们进院门,他立马伸手拦住了,耍宝一样的喊道: “姐夫,此路是我家开,登我家门,娶我家姐,你得留下表示来!” 叶小俊新年一过,又窜高一节,他只长个不长身体,瘦得和猴子一样,精神头却十足,看着就让人高兴,再他话耍宝,在场的都被他逗笑了,顾遇也笑,他从兜里掏出两个大红包递过去: “来,小俊,姐夫给你的表示。” 叶小俊接过红包,一摸厚度,笑出一排大白牙,不过他把红包揣兜里,也没让开路,而是笑嘻嘻道: “姐夫,红包我收了啊,但是咱们规矩还是得走,我这关你还得过啊。” “哈哈,小舅子挺精的啊。” 孟舫难得见到顾遇被为难,哪怕他是新郎团,也挡不住高兴,再有定亲那场醉酒的照料,孟舫对叶小俊很喜欢,他大笑一声,把扁担里的东西放一边,还帮着起哄。 “小俊,你赶紧说说,你要你姐夫怎么过这一关。” “简单,先俯卧撑二百个,再把我这张纸上的问题回答正确,就算过关。”叶小俊扬了扬手上的纸说道。 这时,叶岺和一个堂哥帮忙端了一张小桌过来,上面放了一坛子农家酿的米酒,再小碗一个,叶小俊瞥见,又赶紧补充: “姐夫,我这纸上面的问题都是关于娇娇姐的,你要答错一个问题,要罚酒一碗哦。” “哈哈,俯卧撑二百个再答题喝酒,可以,很可以!” 孟舫听到笑死了,“不错啊,小舅子是了解姐夫平时锻炼的能力。” 瞥眼注意到顾遇警告的视线,他头皮一紧,又赶紧道: “小舅子,我作证啊,你姐夫体力没问题,每天锻炼的人,二百个俯卧撑不在话下,但天这么热啊,二百个俯卧撑下来,肯定满身汗了。” “你看他今天新郎官啊,难得帅气一回,这体力考验能不能换一个?” “也省得他等下熏着新娘了!” 孟舫嘴皮子利索,带笑的声音有条不紊,叶小俊听着觉得有道理,但这是大哥吩咐的啊,他不由皱了皱脸扭头看了眼大哥叶岺。 “这个.....” “换不用换,我做五十个,剩下的晚上我回去做,让娇娇监督,这样也算我参与了体力考验。” 没得叶岺那边给出反应,顾遇接口道,视线看向大哥叶岺。 今天大喜日子,叶岺不会真为难顾遇,只是想看他怎么应对,当下他点点头:“可以,先做五十个。” 叶岺说完,还把院子里的其中一台风扇朝向了顾遇。 顾遇今天穿的那套订制白西装,天热,担心出汗,到时候接陆娇的时候不好闻,他出来的时候还特地拿了一瓶冰汽水捏手里。 这会儿要做俯卧撑,他脱了外套,想了想又解开衬衫扣子,拿掉了衬衫上的蝴蝶结,把衬衫也脱了递给边上的孟舫,只穿着里面的白背心。 常年锻炼的人,一副好身材,身上肌肉线条完美夯实,胸肌更明显,典型的宽肩公狗腰,边上几个家具街老板娘忍不住噢哟了一句:“这新郎好身材。” 陆娇房间就在一楼,院子里动静她基本能听见,听着院子里越来越热闹,她好奇的想看,几次把脚探出去又收回来。 房间里阮玲葭叶妮一心关心起外面的热闹,都没顾得上她了。 陆娇只听到叶妮激动的小声说着:“啊,姐夫把衣服脱了做俯卧撑?” “姐夫做俯卧撑速度蛮快。” 边上阮玲葭附和她:“是蛮快。” “......” 所以,为什么要有俯卧撑这一出,大热天,不嫌热。 陆娇心里酸溜溜,也不知道是为没看到热闹,还是别的什么。 顾遇做俯卧撑速度很快,五十个俯卧撑很快做完,他经常做俯卧撑,这会儿五十个做完,脸不红气不喘,只额上出了热汗,引得叶军山都多看了他一眼。 边上叶爷爷是老兵,还忍不住说了句:“这娃子是块当兵的料子啊。” 边丽芳心疼女婿,特地让叶军山给打了温水来给他擦汗。 顾遇接过盆,说了声谢谢姨爹,拧一帕子,擦了擦脸和脖颈,从孟舫手里接过衬衫外套穿上,又问叶小俊: “答题是什么?问吧。” 顾遇对关于陆娇的问题还是有信心,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儿忐忑没有。 叶小俊看自家姐夫那么干净利落的做完五十个俯卧撑,眼里崇拜敬佩的不行,他张嘴就道:“姐夫,你这么帅,我娇娇姐就得嫁你这样的!” 听得边上的人哈哈大笑,要不是怕半大小子脸皮子薄,都要逗他两句。 叶岺没眼看这活宝,这会儿也不用他了,他从叶小俊手里拿过那张红纸,问起顾遇: “娇娇最喜欢吃的水果。” “荔枝,龙眼。”顾遇毫不迟疑回道,想了想又答: “冰镇的荔枝她更喜欢。” 陆娇喜欢吃荔枝,冰镇的更喜欢,荔枝出来那段,她跟着他去办公室,那段时间办公室荔枝没断过。 叶岺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第二题。 从去年夏天两个人相识,到今年夏天结婚,两个人一起患难过,朝夕相对过,甚至负距离过,顾遇还一心以陆娇为重,喜欢注意陆娇喜好,他对陆娇已经很了解,一些生活上的问题根本难不到他,几乎叶岺说问题他下一秒就答了出来。 边上叶爷爷叶奶奶都在点头:“这娃子不错,对娇娇用心了。” 叶岺脸色也缓和着,他视线落到最后一题:“和娇娇第一次见面认识的时间到现在一共多少天。” 顾遇依然一口答了出来:“三百三十八天,八千一百一十二个小时。” 想到什么,他看着叶岺说了句:“我和娇娇第一次见面在车行,小俊知道。” 叶小俊赶紧举手:“对,我作证。” 叶岺:“......小俊这关算你过了。” 叶岺把红纸折起来收好,抬头道:“接下来就是我这关和妮妮那儿,我这关简单,我知道,论酒量我们都拼不过你。” “今天你新郎官,也不适合喝太醉,就意思下,米酒一口闷,代表你对娇娇的感情,一往而深。” 叶岺是大哥,得有大哥的样子,不会在新婚当天刻意为难,不好看,真正关卡在两个小的那儿,小的叶小俊这关过了,他这关完全没难度。 “谢谢大哥,这碗酒我干了!” 顾遇笑说一声,过去矮桌那儿倒上酒,递到嘴边,喉咙咕噜噜滚动几下,碗里的酒滴酒不漏的见了底。 到这,叶岺这关算过了,顾遇从兜里拿出来烟和红包递到叶岺手里,笑着又和他道了谢,往陆娇房间去了。 他身后,孟舫赶紧跟上,只张显还有运输队和工程公司跟来的人赶紧把带来的烟去四周散了。 这是顾遇先前吩咐的,见者有份喜烟。 “来了来了,妮妮,你赶紧,到你了。” 房间里,阮玲葭看人过来了,赶紧喊道叶妮,叶妮被这么一催,忽然紧张起来,她我我两声,最后被阮玲葭推出去了。 叶妮是第一次做这样拦门的事,不过想到房间里的陆娇,想到边丽芳说过的接亲接亲,接的越不容易,越知道珍惜,她又鼓起了勇气。 “姐夫,我这儿有一关过。”叶妮手张开,拦住已经关着的门,尽量大声道。 “哈哈,妹妹这儿也有一关啦,遇子这回是真正的过三关呐。”孟舫忍不住又笑出声。 顾遇没理孟舫,他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红包,先给了叶妮,问道她:“怎么过关?” 或许是都认识,太熟了,加上鼓囊囊的红包确实压惊的,叶妮心里的紧张少了点儿,她紧紧手心,抿抿唇,说道: “我这关也简单,姐夫只需要做一件事证明你对娇娇的心意,就算过了。” 叶妮说完,像是感觉顾遇不知道怎么做,僵持住,她主动提醒从随身挎的包包里拿出比和一张粉色纸,递给顾遇道:“姐夫,你可以给我娇娇姐写情书。” “写情书?” 孟舫一下来劲儿了,他和顾遇认识十多年,只见他拒绝过人情书,还没见他写过的,他摸着下巴,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道:“这个关卡挺有意思啊。” 屋子里,陆娇也竖起了耳朵。 叶岺他们设关卡的时候,为了防止陆娇叛变告诉顾遇,他们都背着她商量的,她完全不知道他们设置了这么一个关卡。 情书。 她两辈子都没收到的玩意儿。 她打赌顾遇不会写。 陆娇心里这么想到,却又莫名生出一抹期待,她不由看向了门口。 “有模板吗?” 顾遇接过叶妮手里的纸和笔,第一次感到为难,情书是个什么东西,没写过,格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由看向叶妮问道。 叶妮摇摇头:“我就是个学生,还没收到过。” “......” 学生是个太好的理由,顾遇不敢为难叶妮,他转头看向先前看热闹的孟舫。 孟舫一下瘪了,“别看我,我没写过这东西。” 他是不缺小姑娘喜欢的,读书的时候对文学也一般般,没接触过。 顾遇:“......” 谁也没想到前面两关都轻轻松松过了,最后会卡在一封情书上。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工程队的进来了,叶岺叶小俊还有一些客也进来屋子这边瞧热闹了,顾遇却一个字没有,怕丢面子的孟舫着急了,他原地转两圈,想到什么,他一拍脑门: “是做一件事证明遇子对弟妹一片心意诚意是吗?” “那遇子做到了啊!” 孟舫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脸激动得都快抖起来,冲屋子里喊道: “弟妹,你还不知道遇子已经把你们结婚的事弄得整个余暨都知道,还上了今天余暨商报的事吧?” “什么上了余暨商报?” 这个年头,上报纸就和几十年后上热收一样,应该是还要稀奇,边上立即有人问了。 屋子里阮玲葭听到也看向了陆娇:“娇娇知道吗?你们结婚的事上了报纸。” “我也不知道。”陆娇摇了摇头,她和顾遇这几天没见面过,她看报纸,但定的报纸现在都送到厂子那边,在家里看不到。 就算送到家里,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打扮,也没那个空闲去翻看报纸。 陆娇心里不由好奇起来,余暨商报可不是想上就能上,上次她登个招聘都找了不少人,花了一笔不小的钱。他们结婚的事怎么会上商报呢。 外面孟舫在解惑了:“今天的商报你们没看呐?” “遇子在我们小香江大厦,余暨宾馆,还有厂子那边几个门店,都拉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顾遇先生和易安家具陆娇厂长喜结良缘,今日全场喜庆一律五折......” 孟舫说着,转头看向叶岺:“大哥,你应该知道这事吧?” 叶岺确实知道,这是易安最近的营销活动,陆娇这几天忙结婚,李单来找他批过,说顾遇愿意补这场活动额外的差价,他没同意补差价的事,但是把活动同意了。 不过登商报这个他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在忙了,没看报。 “今天的商报我还没看。”叶岺如实道。 “理解,忙嘛。” 孟舫笑一声,继续给在场的人解惑: “易安家具现在有名了嘛,有商报记者注意到这个信息,就挖这个顾遇先生是谁啊,然后再在小香江百货和易安下面几个家具店拍到人流爆满情况,人家商报记者觉得这是个营销噱头,直接给登上了头版头条,上面还有你们的婚纱照片呐。” “誒,我买的报纸在车上,等下去拿给你们看啊。” 孟舫说着,有些后悔忘记把报纸带过来了。 这时张显却拿着手里煽风的纸道:“我这儿有一份,是先前舫哥你让我去买报纸,我看到上面消息多买的。” !!! 孟舫赶紧从张显手里拿过了报纸,赶紧给到叶妮: “呐,小妹,你看看,这就是你姐夫对你娇娇姐的心意啊。” “小香江现在人满为患,但是这场赔本活动你姐夫可是大手笔,花了不少钱呐。” “......这个算吗?” 叶妮不懂这个,她疑惑一声,孟舫就拍一下大腿说: “怎么不算啦,你姐夫还在小香江专门弄了块幸福留言墙,每人今天给你姐和姐夫留一句祝福的话就可以领一个鸡蛋呐。” “.......玲葭姐,易安店里活动半价的事你知道吗?”屋子里,陆娇忍不住问道阮玲葭。 “知道。” 阮玲葭这下弄明白上报的事了,她点了点头:“三天前开始的活动,效果还不错,销售明显起来了,还接到几个定制单,这边街店太近了,就没做噱头直接做的促销活动,这事叶岺应该和你商议过吧。” “是和我商量过,但是没告诉我噱头是这个。” 陆娇无奈一声,她是听叶岺说家具店最近天气热,没什么生意,琢磨着做场促销。 她高考完回来,看了看最近的销售报表,确实有些惨淡,就同意了,那会儿她忙着去和顾遇拍婚纱照,直接让大哥和李单自己拿主意了。 陆娇不知道该什么反应了,想笑,又觉得好尬,感觉以后在余暨是真的出名了。 她忍不住捂住了脸。 屋子外面,从孟舫说话开始,顾遇就一直没做声,拧着眉半天,总算在纸上动笔写了,到孟舫话说完,报纸给到叶妮手里,他停下了手里的笔。把写好的粉色纸折起来给了叶妮。 “妮妮,把这个给你姐看看,看过不过关。” “好,我这就去给娇娇姐看。” 叶妮说一声,反手敲了门,阮玲葭赶紧给开了条门缝,把报纸和情书拿进来,再关上门过来给了陆娇。 陆娇伸手接过,先看了眼商报,确实是头版头条,还附了一张婚纱照,这婚纱照很可能是顾遇给的。 毕竟商报下面还写了他们的相识相知经过,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顾先生很想自己和妻子的婚姻得到人祝福,要是大家真心祝福他们可以去易安的幸福墙上留言,顾先生感激不尽。 还真的是整个城市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出来的。 陆娇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登上的头版头条报道,又去看手里的那张粉色纸。 顾遇不会写情书,纸上的字并不多,用词更不华丽,他只简单写到: 【娇娇,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车行。那天我刚熬了两个大夜,很困,很累,那时我只当你是故意来逗乐子,按理我该不耐烦,或者直接走开不再搭理,但很奇怪,对上你,我做不到,脚在那一刻像生了根。 你说烟过敏,后来我一拿出烟,就会想到你说的话。 我知道,那只是你不喜欢烟味的说辞,我还是把它戒了。后来我才知道,世上真有一见情动,再情深的存在,就像,你于我。 你生得漂亮,人群里一眼能注意到的存在,比我想象的优秀,更坚韧,我时常感觉自己配不上你,到现在依然这样认为,我只有一颗心给到你,尽我所能去对你好。 抱歉,娇娇,我不会说甜言蜜语。 我只能说,今后咱们家,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爱你,只爱你,只要你。这辈子,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落款签了他的名。 “怎么样?过关吗?”出于尊重,阮玲葭没去看顾遇写给陆娇的内容,她看着陆娇唇边带起的笑意,小声问了句。 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不过关也不能把他退回去啊,时间也差不多了吧,算他过关吧。”陆娇敛一下唇角,说道。 “哈哈,行,我懂了。” 阮玲葭笑一声,她走去门口,朝外面喊道:“娇娇说,勉强算过关吧,不过要我开门的话也不容易啊。” “红包开路!” 阮玲葭要干脆很多,直接道。 “红包有,红包多的是。” 外面孟舫听到总算过关了,不用被围观了,他应一声,赶紧他身上揣着的红包还有张显和另外几个工程公司那边揣兜的红包全拿出来递给了顾遇。 顾遇从阮玲葭隙开的门缝里把红包塞进去,笑着拜托道:“大嫂,行个方便。” “哈哈,行,妹夫发财。” 整整一沓红包,阮玲葭满意的笑说一声,给开了门。 门一打开,顾遇立即拿着粉玫瑰捧花进了屋,看着坐在床头,抬起水盈盈眸子朝他看来的陆娇,大夏天,他燥动的心霎时被抚顺,接着又不可抑制的狂跳如雷。 早见过陆娇穿婚纱的样子,但那时候,她头发只简单一根发簪簪起,没有像现在这样,梳着花苞头,罩着白纱,头上戴着他托人给定制回来的带钻皇冠,妆容精致,五官明艳,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琉璃,肌肤似乎比珠光白的婚纱还白。坐在大红铺成的床上,红与白的映照,衬得她似天上坠入凡尘的神女。 头上的皇冠让她冷艳高贵像高高在上的女皇,女王。 “鞋,还得找鞋。”阮玲葭见顾遇盯着陆娇不动,像一眼万年一样,想起什么,她赶紧提醒道。 孟舫本来想进来帮忙,但陆娇的房间弄得实在香,当新娘的人,人生中最美的一天,打扮得漂亮,总感觉贸贸然进是唐突了,他脚踏进门口一步又不动了。 顾遇听到一声鞋,下意识去看陆娇的脚。 涂着豆沙红的一双脚光裸在外面,雪白纤细,那点豆沙红成了惑人的存在。 顾遇喉头滚动一下,须臾,他四处看一眼,注意到什么,他朝边上三开门大衣柜走去,从柜顶里面把陆娇藏着的那双银色高跟鞋拿了出来。 “这么快找到?” 门口孟舫惊呼一声:“对弟妹这么了解的?” “看新郎官答题就知道他很了解新娘了啊。”他身后,看热闹的家具街老板娘笑说道,郎才女貌的一对,大家都乐意看。 顾遇充耳不闻那些话,他手里拎着两只鞋慢慢走向陆娇,在她腿边蹲下,把手里的粉玫瑰递给陆娇,单膝跪地握着她的玉足把鞋子套了进去,眼眸凝着她低声: “娇娇,我来带你回家。” 陆娇对上他情意满溢的眼,她微微抿唇,轻轻笑应了他声:“嗯。” —— 接到人了,也到了外面开席面时间,叶军山出来张罗人入桌吃饭,顾遇牵着陆娇出去主桌吃饭,给大家挨桌敬了一杯答谢酒。 中午午宴简单,后面晚上都有边丽芳他们张罗,吃过饭,陆娇告别叶爷爷,叶奶奶,大姨姨爹他们。 简单的走了余暨走过米筛的风俗礼,边丽芳给了陆娇一个出门红包和苹果,大喜的日子,不该哭,甚至几天后他们就能回来对门住,可看着养大的姑娘出嫁,成了别人家的人,边丽芳还是很难忍的红了红眼。 “去吧,好好过日子。” 陆娇看着大姨红眼,想到两辈子大姨一家对她的疼,她也忍不住红了眼,她伸出手抱住了边丽芳:“大姨。” “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能掉眼泪,不好。” 边丽芳不想太煽情,她回搂一下陆娇,给她理了理纱巾,说道,又看向顾遇:“人我交给你了,好好过日子。” “大姨,姨爹,你们放心,我们会的,我会对娇娇好。”顾遇伸手握牢陆娇的手说道。 听叶军山说出门的吉时到了,他打横抱起陆娇,往外面去了。 两人坐打头的婚车,孟舫开车,两人坐在后面,从市中心绕一圈,露过小香江大厦,远远便见大厦那一面墙的巨大横幅,上面竟然就有他们婚纱的照片。 孟舫还特地提醒陆娇:“弟妹,呐,看到没,横幅,遇子为了弄这么一个大横幅,可是跑了不少趟印刷厂啊。” “另外一面墙专门用来给祝福留言的,铺了一块大红布。” 陆娇看到了,还看到大热天,正中午热的时候,小香江大厦这边还络绎不绝的在进人。 这在后世又是个被讨论的新闻了,可能还会被骂博关注一类。 “你怎么想起弄这个?”陆娇偏头看向顾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下我们在余暨可出名了。” “我想不到别的更好的让你得到更多祝福的办法。”顾遇认真回道陆娇。 陆娇一下没话了,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从她从叶奶奶那里知道他特地邀请叶爷爷他们参加婚宴,她就知道了。 他怕她因为父母缺席婚宴会难受,会遗憾。 所以希望给她个热闹的婚礼。 陆娇用力握了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再说话。 到那边的拜堂吉时是下午四点,这会儿还早,这时候还没有新郎新娘在外面采景摄影留念的说法,他们车子只绕着几处有他们产业的地方转了一圈,开到小洋楼时间倒是刚好。 小洋楼这会儿已经坐满了宾客,常庆芳和顾齐在接待,边上杜若也在帮忙补各桌糖果干货,注意到婚车开回来了,几人赶紧迎了出来,想起什么,常庆芳又朝里面喊了声: “火把,灯笼。” 和常庆芳关系好的一个重工家属院邻居便领着一男一女两名小童,一手火把,一手红灯笼出来迎接新娘了。 按习俗,新娘从出门到进家门前脚不能沾地,鞭炮声响起,顾遇下了车,直接打横抱着陆娇一气到了喜堂。 贴满大红喜字挂了红丝带的小洋房里,喜堂已经布置好,正堂一张高堂椅子。 这时,外面放起喜炮,孟舫组织着大家做了一点暖场小游戏,再常庆芳入坐,由他们请的德高望重老人唱贺词,举行拜堂仪式。 陆娇给常庆芳敬了杯茶,常庆芳给包了一个大红包,之后走过五个麻袋,寓意早生贵子,多子多福,顾遇抱着陆娇上了二楼他们的婚房。 “累吗?”到了婚房,顾遇伸手摸了摸陆娇因为热有些发红微起薄汗的脸,问道她。 “还好,就是有点热。”陆娇回一声,抬手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七月余暨正热的时候,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去,哪怕顾遇微喜宴特地各个屋子装了空调,外面院子也几处风扇吹着,但人一多,这股暑热完全抵不掉,加上婚纱摆大层数多,更热了。 “你先歇会儿,等会儿把那套大红的换上,那套会凉快些。”顾遇从口袋里拿出手绢给陆娇擦了擦汗,和她说一声,又去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嗯,我知道。” 陆娇应一声,听见楼下响起了吃饭的礼炮,她赶紧道:“你先下去吧,我等下弄好就下来。” 今天来了很多生意场上的人,顾遇确实得亲自去招待一趟,闻言他道:“那我等下上来接你。” 婚宴就是累人的,把婚纱换下,去挨桌敬酒,近三十桌转下来,一桌桌人认下来,谦恭应酬一番,哪怕陆娇酒杯里都是温水,也感觉有些晕了。 再看顾遇,主动拿酒过来敬酒的人多,很多还是不能推的,他这会儿脸已经有点上色。 好在大家通过早上的商报,已经知道顾老板对新婚妻子的爱重,也没过分,看时间差不多了,都提出了离开。 顾遇带着顾齐送客,让孟舫帮忙安排车子送喝醉了不能自己走的人回去。 一切弄好,请来的帮工把桌收拾过,院子弄好,再让顾齐送走孟舫杜若,已经晚上十点。 “好晚了,婶娘你今天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陆娇帮着常庆芳把茶几收拾出来,看一眼立柜上的座钟,说道。 常庆芳从一个月前就在忙他们婚礼,这下婚礼结束,她总算完成一件任务,松懈下来有些吃不消了,她扶了扶老腰,说道,“确实晚了,我去歇了,娇娇你和三剩也早些休息,不用管小齐,他带钥匙,回来会自己开门。” “嗯,好。” 陆娇点点头,看着常庆芳进了屋,才转眸看向坐在沙发上,看起来还算清醒,甚至还在喝热茶的顾遇。 “顾老板,今天醉没?” 陆娇屁股朝他挪过去,手搭上他肩膀上揶揄的问道他。 顾遇偏头看陆娇,她先前的婚纱换下,花苞头改了造型用金簪箍着,穿一身大红蕾丝的旗袍款新娘服,完美包裹着她婀娜身段,这会儿她笑望着他,眉眼间风情妩媚却不自知。 顾遇喉咙微微滚动,他手掌过她腰,盯着她唇边的梨涡,慢慢笑了: “听说醉酒的男人不行。” “我醉没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喝过酒,又被刚才的热茶熏过,嗓子像是含着一把沙,低醇暗哑,在夏夜热风里格外惑人。 陆娇感觉耳窝一痒,心也像被羽毛挠了下,轻轻颤动微痒微麻起来。 她静静回望他一眼,须臾,她轻夹夹腿,去他腿上坐下,手圈过他脖子,轻咬了下他因为喝酒有些烧红发烫的唇,睨着他轻轻问他: “顾老板想怎么试?” 顾遇没回她,只揽着她腰的手掌上移,按住她后颈狠吻住了她的唇。 混着酒气铺天盖地的热息度给她,大舌搅动她唇舌,看着她一双眸子染上水,蒙上雾,他另一只手臂一抬,单手搂抱着她一脚一步往二楼去了。 我的福气 “娇娇, 今天我们结婚,开心吗?” 水声哗啦啦从两人头上浇下,带着朦胧雾气,顾遇一只大掌紧扣怀里人的腰, 另一只手抚弄着那纤细脆弱的后颈, 轻撩撇开她被水冲湿在耳际的发,滚烫带水的唇瓣在那张细白的脸庞耳际流连轻碰轻含, 一边低低喃声问。 水冲刷的眼睛睁不开, 脖颈耳后一片酥麻痒意让人站不稳。 陆娇脚尖踩在顾遇大脚上, 豆沙红的指甲随着脚指头的崩缩下压,水滴顺势冲刷过去,听到这话,她颤颤眼睫,想说什么,又有水冲着火辣的唇瓣, 难张开口, 只身子站直了些,攀抱她脖颈的手臂收紧,主动偏头去蹭了蹭他在耳边流连的唇。 顾遇趁势含住, 混着那点水舌尖扫过牙关抵开横扫进去, 让她大口大口的吞咽。 盛夏的深夜,繁星漫天,虫声蛙声阵阵, 天边圆月挂满一轮,皎白银辉透过二楼的纱窗照进室内,照得那玉臂的肌肤越发白腻,水珠冲刷过无痕没入地上。 外面热风渐渐带出凉爽, 哗啦啦水声停下。 顾遇横抱着人出来,拿毛巾给她擦干了头发身上的水,把人放去了床上,看着她带着潮湿染着绯红的脸颊,没忍住又吻了过去。 “你先去给我拿件衣裳。” 陆娇头微微撇开,躲了下他情不自禁的吻,伸手拉过床上的绸质夏被,出声道。 喉咙有些堵的干和火辣,让她柔婉清丽的嗓音带着微微哑和沙,比平时多了一股撩人的娇和媚。 顾遇眼里眸色深暗一瞬,他黑眸紧锁着她糜艳细瓷的脸,片刻,他低应了声:“好。” 去衣柜里找一条裤子和白背心套上,顾遇才去屋子角落翻找陆娇装衣裳的箱子。 陆娇嫁妆多,家具家电拉了一车放在楼下杂物间,楼上婚房现在堆放着陪嫁的被子,桶,盆还有她装钱的嫁妆箱,杂七杂八直接把角落一侧堆满了。 先前换了婚纱就下去,也没空整理。 顾遇翻找了会儿,才从几口差不多款式里把她装衣裳的那只箱子找到,拎出来刚要打开,陆娇却在这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出声道:“我自己来拿好了,你先去把卫生间收拾下。” 卫生间先前放洗漱用品的洗手台被他掀了一通,这会儿地上一团乱。 顾遇顿了顿,看一眼她绯红的粉颊,再低眸看一眼手边的大红箱子,他起身到床边坐下,凑向她低笑了声:“都结婚了,刚才还.....怎么还害羞?” “.....谁害羞了,让你去收拾个屋子怎么害羞了。”陆娇轻睇他一眼,不承认道。只耳根慢慢热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自在了,可能今晚是特殊的原因。 也可能是她准备换的那条裙子有些特别。 “我说错了,没害羞,我去收拾。” 顾遇不想把人惹恼了,加上卫生间确实需要收拾,他宠溺的轻摸摸她微热的脸,去卫生间了,顺便带上了卫生间门。 陆娇看着轻轻阖上的门,抿一下唇角慢慢笑了。 裹着被子下地,脚有些软,不过就一回,还算能适应。 他们没打算在这边常住,陆娇收拾过来的衣裳不多,只有三四套,夏天的衣裳单薄,浅浅装了半箱子。 陆娇手顺着衣裳翻了翻,把压在箱子下面,叶妮亲手给她做的那条睡裙拿了出来。 大红色两件式的睡裙,里面一条丝质拼接网纱的吊带,外面一件中长的薄纱,是叶妮从她冬天穿的那套丝绒睡衣得的灵感。 平时喜欢看港城时尚杂志的小姑娘,外表腼腆,设计这块却很大胆,两条细带子,后背整个露出,只中间缝制一只网纱做成的大蝴蝶结。 过分性感的一条裙子。 陆娇抿一下唇,揭开被子换上了。 头发还湿着,她没套外面那件薄纱,把箱子里拖去柜子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顾遇几件白衬衫,边上空着,上面摆了排衣架,应该是准备给她挂衣裳用的。 陆娇唇边放出笑意,拿过衣架把一件件衣裳挂了上去,两个人的衣裳紧挨在一处,像终于团圆了一样。 陆娇不禁抬手去碰了碰交叠在一起的衣摆。 顾遇拿着吹风从浴室出来,见陆娇穿着吊带裙赤脚站在衣柜边,一头浓密黑长湿法顺在一侧肩。 削薄的肩上挂两根细带,后背近乎全露,红与白形成一副秾丽的色彩,夏天凉快为主,睡裙裙摆短,她人又高,两条露在外的腿纤长笔直。 他脚步不觉放轻,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她,下巴磕在她莹润的肩头,“大晚上的收拾衣裳,不觉得浪费了大好时间?” “早说你还有力气,我刚才晚一点儿把你抱出来了。” “你脑子里只有那些东西!”陆娇偏头斜他一眼,怼他。 顾遇一脸理所当然神情:“我当了快四个月和尚,新婚之夜当然只能想这些。” 前面二十多年当和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自从生日享受过一回彩蛋,就像困兽被放出来,茅草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哪里知道他这几个月为她高考忍得多辛苦。 “娇娇,盆里还泡着三只.....”抬头吻一下她凉下来的耳廓,顾遇在她耳边低低落下声。 “嗯,然后呢?” 垂头看一眼他手里捏着的铁皮吹风机,陆娇关上衣柜转过身,手抬起到他肩上,手指轻轻去摸碰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还微微泛红的水眸对上他黑眸,她笑问一声。 顾遇深眸不说话,只掌着她腰的大手微微收紧。 他眼眸带着火,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陆娇心里憋不住想笑,她抿唇敛一下要上翘的唇角,说一声:“先给我吹头发吧,表现好了再说。”便拉开他手离开了衣柜。 夏天头发湿着不会冷,但披在身上总是不舒服,顾遇拿吹风机出来本身就想给她吹头,闻言他跟着她过去笑应道:“床边就有插座,你躺着,我给你吹。” 这房子装修是陆娇画的图纸,线路怎么走线是参照家居馆样板间来,她知道床头柜那装了插座。 陆娇这会儿也懒得动,她眼眸瞥一眼,去到床上,把头发往后一撩,躺下了。 身上的裙向上爬一截,大婚的日子,床铺的是大红暗印花床单,横在床中央的一双长腿白得比上等羊脂玉,自上站着去看她,美得颠倒众生。 只让人想到一些古装剧和戏文里描写妖姬时会出现的成语。 顾遇鼻尖微微痒了一下,喉咙更干渴。 “站着做什么?”感觉男人一直没动,陆娇微转脑袋看向他问了声。 “没。” 他轻舔舔有些干的唇应一声,过去插上吹风机的电坐到了她床边。 “躺我腿上吧,这样好吹。”陆娇看他一眼,没和他客气,头稍稍一抬,搁他腿上了。 吹风机打开,电风的噪音在安静只有空调风声音的屋子里呜呜吹响。 陆娇头发很长时间没剪过,已经长到腰,她头发发质好,墨锻一样又稠密,吹头发很费时间,需要一边吹一边拿梳子或者手去顺。 陆娇最讨厌就是吹头,顾遇却喜欢的紧,喜欢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她柔顺的发丝没过他指缝的感觉。 他一边给她吹着,时不时去给她按按头,嘴上柔声问她:“舒服吗?这样的力道还可以?” 吹风机里是热风,但屋子里开了空调,并不热,只吹得人昏昏欲睡,再加上他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捏,陆娇眼皮渐渐发沉起来。 顾遇注意到她眼皮一颤一颤,浓卷眼睫随着那颤轻轻煽动,他看一眼手里已经干的发,关了吹风机。 心里很想,但看着她眼眸轻阖的恬静睡颜,那些躁动似乎慢慢被抚平。 看一眼边上立柜的座钟,指针已经指到正中以后,把吹风放去边上,长臂伸过去按掉边上的床头灯,他抬手把她揽抱起,搂着怀里人准备躺下。 这时怀里人突然抬起头,香软的唇含住了他的嘴。 “顾老板表现还不错,应当予以奖励。” 清丽带笑的嗓音在关灯后安静的屋内响起,明晃月光透进的屋内,姑娘眼眸明粲,像有细碎星石耀在里面。 “感谢媳妇儿奖励。” 一瞬愣怔之后,顾遇低笑出声,他手慢握过她腰,迎向她唇加深了这个吻。 一室银辉里,又热闹起来。 疯了一晚上,到外面天色泛白才睡,第二天理所当然爬不起来。 朦胧中感觉身边有人醒了,掀一掀眼皮,想睁开眼,没成功,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听到一声:“乖,还早,继续睡。”便不再理会,蒙头大睡过去。 顾遇看着,宠溺的低笑了下,手轻抚了会儿她柔/嫩面颊,看一眼外面大亮到刺目的天,他轻手轻脚起身去把窗帘拉拢,去了卫生间洗漱。 这次结婚,两个人都给自己安排了七天休假。 除开前面准备的四天,还有三天可以休息,但也没办法完全休息。 婚宴办了,后续工作还有许多,宴席请的酒店大师傅来做,桌椅凳子也是酒店那边,昨晚婚宴结束太晚,东西都没拉走,说好了今天早上过来。 顾齐今天要去工程公司那边上班,婶娘为他婚事接连操劳奔波了一个月,累得腰都快打不直,他休息的空挡不可能还继续让她受累。 洗漱好换好衣裳下楼,常庆芳比他还早,已经把早餐端上餐桌,正在摆碗筷,看他下楼,她招呼道他: “起了?过来吃早饭,刚才酒店那边电话打来,说十点过来拉桌凳。” 常庆芳没问陆娇,昨晚楼上到天亮都还听见走动声响,想也知道起不来,想到什么,她不由看了眼顾遇: “娇娇还小,你还是稍微悠着些。” “我问过了,她这回估分挺高,大学十有八九没问题,我给你那袋子东西记得用上,用完了自己拿结婚证去领,你可别毛头小子,把人耽搁了。” “要宝宝也不需要那么着急,四年后你也就三十,还可以生。” 顾遇拉椅子的手一顿,家里已经尽量做了隔音,但小洋楼是老房子,再怎么做隔音有动静也听得见。 “嗯,我知道。” 顾遇烫着耳根含糊应一声,没看到顾齐人,他问道:“小齐呢?” 孩子早理事了,常庆芳也就点到为止,她没再说什么,拿一根油条咬一口,回了顾遇:“一大早就走了,说是那个若若有什么东西落这边了,他给送过去。” 常庆芳说到这儿,犹豫了下:“三剩,小齐和那个若若他们两,你觉得有可能吗?” 都是过来人,昨天那姑娘那么热心的忙上忙下,时不时去找顾齐,常庆芳一眼看出来两人之间的苗头。 “我听你那兄弟孟舫说,若若家里都是厉害人物,两家悬殊那么大......”常庆芳忧心忡忡说道。 顾遇沉默一瞬,片刻道:“顺其自然吧。” “小齐还年轻,现在也不差,他开始自己接项目做了,后面什么情况再看。” “我这边也注意着,等手头里事情做完了,我找小齐谈一谈。” “嗯,行。” 常庆芳闻言不再说什么,转而说到自己今天要回重工那边上班的事。 她已经接连请了十天假,该回去了,主要小两口新婚,她一个老婆子留在这边不方便。 顾遇没拦常庆芳回去的事,这边环境她不熟悉,没个说话的人,待着也呆不习惯,想了想他道:“我等下送你,回去后你也别着急去上班,在家休息两天,我和隆丰那边打过招呼了。” “送什么啊,门口就是到重工的车,我不要你送,你和娇娇好好的就行了,过两天回门,回门礼我给你准备好了,你自己到时候记得带上。” 常庆芳嚼着油条说道,又看一眼客厅:“这边小洋楼好是好,比小院那边宽敞,但我还是喜欢那边,等你们搬回那边了我再过去看你们。” 简单说过两句,早饭吃完,常庆芳收拾好东西坐车走了。 她走后,顾遇看着酒店的人把桌凳拉走,去厨房给陆娇熬了锅粥,拿了份工程公司报表上了楼。 这会儿陆娇还没醒,他也没吵她,上床把人揽怀里,让她继续睡,他捏着报表看起来。 但新婚燕尔,哪里真看得进去报表,尤其是温香在怀,盯着手里的报表,脑子里却晃着昨晚的疯,视线不受控制开始游离到怀里人脸上。 慢慢的,他头朝怀里人凑了过去。 陆娇是被吻醒的,梦里面梦到一只大狗,吐着大舌头在摇尾乞怜舔她拱她脸。 醒来真有只狗在按着她脑袋猛亲。 “你不腻的?” 陆娇推着他头,忍不住嘟囔一声。 “腻?娇娇,你在说玩笑话。”顾遇亲昵的蹭蹭她耳朵,低笑一声,又凑近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结婚了,关系更近更亲密了,加上这会儿正上头的时候,许多荤话说起来没了顾忌,陆娇才醒来,听得面红耳赤。 “坏胚,流氓。” 陆娇忍不住骂他两句,却在下一瞬被他捉住了脚。 一通胡闹过后,陆娇也不困了,听顾遇说常庆芳他们已经回去了,小洋楼就他们两个人,她也没着急下去,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顾遇已经把床单换了,正在收拾她的那些嫁妆被子。 陆娇脸又烫起来,“那个,我......” “要不我去买块垫子,你下次帮我把垫子垫上吧。” 顾遇闻言回眸看向她,她手轻轻揪着刚换上的衬衫裙,刚洗过的脸颊绯红湿润,脸上局促明显,他不由起身走向她,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 “垫什么垫子?我们家别的不多,就床单多,不需要什么垫子。” 顾遇盯着她绯红湿润的脸颊看一瞬,又凑近她耳边说了句:“我这么好福气,洗个床单乐意得很。” “......” 两个人一栋楼,安静得很,却正适合新婚的夫妻。 在小洋楼一共待了两个整天,三晚上,倒是哪儿哪儿都是他们的痕迹。 第三天回门的日子,也是他们搬回小巷的日子,假期最后一天。 离开小洋楼的时候顾遇还有点不舍得,他把回门的礼物放车上,锁门的时候和陆娇道: “我们上班时间住小院那边,休息天还是过来住。” 这边院子院墙高,小楼整个封闭,想做什么窗帘一拉就方便了,院子那边却完全不行,楼对楼,从屋子里出来都能看见。 陆娇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轻扬扬眉梢,只说了句:“看我心情吧。” 语气骄矜,明媚灼华。 偏顾遇爱死她这副样子,他手痒的去掐捏了下她颊边软肉,笑道:“放心,你男人在,不会让你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顾老板现在越来越自信呀。”陆娇笑睨向他。 两个人在一起越亲密说话相处说话越没顾忌,有一个话头能引出无数亲昵的话,眼看太阳照上头顶,她没再和他逗趣,催他:“好晚了,赶紧走吧,大姨他们还等着呢。” “虽然是回门,我也不能只为了回去吃现成啊,总要帮忙打个下手。” “咱们家打下手可轮不上你。”顾遇立马一句。 陆娇没反驳,主要这几天顾遇就没让她干过活,她拿扫把扫个地都得被拿走,把她抱一边看着他弄,有点想把她养成不通生活的小废物意味。 “那我想大姨他们了,你快些吧。” 陆娇抿唇压着嘴角的笑意说了句,也没等顾遇,自己打开上了副驾驶,等顾遇也上了车,她神色微敛又道:“主要还有点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什么事?”顾遇注意到她神色些微的变化,不由问道她。 “关于我大哥治腿的事。” 陆娇没瞒他:“我去年给他找了个海市的老中医,那老中医说,大哥的腿还有二次手术恢复的可能。” “这一年他一直在吃老中医的药调理,都一年了,我想让他去海市做个检查,看看能不能二次手术。” “先前我一直催他去做检查,但他都说厂子里走不开,现在我高考结束了,婚礼也办了,厂子那边我可以看着,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治腿。” 陆娇说到这里,紧抿了下唇,眼眸微微低垂: “他应该是有些担心结果,我想着私下劝没用,等下直接饭桌上说了,逼他一把。” “我去和他说吧。”顾遇看她一眼,想了想道。 “大哥性子要强,不确定腿有希望之前,不会想家里人知道这个事。” 这事陆娇当然知道,她才忍了这么久。 “你有把握劝动他吗?”陆娇偏头看着顾遇不放心的问道。 “我先前找他说很多次,还说要把这事告诉大嫂,他都没同意,说再吃一段时间药看。” 顾遇伸手摸了摸她头,笑一声:“我对你大哥有几分了解,问题应该不大。” “那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啦,顾老板!” 陆娇看顾遇这反应,就知道他有把握,她高兴一声。 “嗯。” 顾遇点点头,他像是想起什么,看向陆娇:“你现在是不是该对我改口了?” 虽然她喊他顾老板也好听,但比起这个人人都喊的称谓,他更喜欢两人在床畔间,她求饶时喊的那声。 陆娇对上他漆深的黑眸,她水眸微转,这次难得没有耍赖,拉长声音喊了声:“老公,快开车走啦。” 故意拖长的音,配着她吴侬软语的音色,好听得人心痒,和求饶时的感觉又不一样。 顾遇黑眸微深一瞬,他倾身过去,扣着她脑袋狠狠吻了一顿,把她刚涂的唇蜜亲得晕散在唇周,才松开她,朗笑一声:“听媳妇儿的,走了。” 大热天,哪怕是星期天休息,外面人依然少,路上只稀稀拉拉几辆自行车,偶尔路过公交车,一路畅行到家具街。 车子在小巷子口停下,刚下车就听到叶小俊欢喜的喊声:“娇娇姐,姐夫,你们终于回来了!” 陆娇出嫁,住到小洋楼那边,家里最不习惯的是两个小的。 毕竟哪怕陆娇闭关准备高考那阵,她晚上也抽空给两个小的看作业。 现在她出嫁了,家里本该住着她的房间空下来,少了一个人,作业也没人看了,两个小的后知后觉的空落下来。 从昨天开始两个就盼着陆娇赶紧搬回小巷这边,一大早叶小俊已经往巷子里看了好几回。 这回终于看到人,可把他乐坏了。 “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啊?妈和大嫂她们都在炒菜了,小洋楼那边那么好玩吗?下次姐夫你们把我也带去住几天?” 叶小俊对顾遇崇拜又亲切,看到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陆娇听着感觉耳朵吵,但几天没听到家里人声音了,亲切也亲切,她脸上笑意满满,由着叶小俊欢腾。 顾遇对叶小俊这个小舅子也纵容,他去后备箱拿了东西,笑道;“行啊,下次有机会带你去。” 三日回门,边丽芳和叶军山今天刚好休息,又回到了小巷子这边,今天算是又一个团圆饭。 边丽芳买了不少菜,阮玲葭和叶妮在厨房和她一起弄。 叶军山在客厅看报纸,叶岺今天也休息,不过他休息也不得闲,把厂子里最近的销售报表和生产数据拿了回来看,听到外面的动静,两人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回来啦?热不热?赶紧进屋,屋子里开着空调。”叶军山看着进院子的陆娇和顾遇,笑着说道。 “嗯,姨爹,我们车上打着空调的,不热。” 陆娇回一声,见边丽芳和阮玲葭叶妮也从厨房出来了,她忙喊了她们,还去到她们身边,问:“我在巷子口就闻到饭菜香了,煮什么好吃的了?” 就是很奇怪,分明没离开几天,还没有她去海市高考久,但嫁人的别离好像不一样一些,陆娇这会儿看着他们,亲切的不行,还想撒娇。 “感情你回来只为吃饭来了啊。” 边丽芳嗔她一句,去看陆娇脸色,看她气色红润,笑眼盈盈,没受委屈,放下心,又笑了: “你不是打电话说想吃排骨了,买了两斤排骨,等下给你做椒盐的和糖醋的,让你吃个够。” “行啊,那我等着吃了。” 陆娇笑嘻嘻道,又拉着边丽芳往厨房去:“我一起去,帮忙递个盘子。” 边丽芳还想问她小洋楼那边的婚礼情况,由她推着进厨房了。 陆娇太高兴见到边丽芳她们,想和她们聊天,一时忘了和顾遇说一声。 顾遇朝她方向看了一眼。 “三剩进屋坐吧,厨房有你大姨她们忙活。”叶军山会意一笑,说道。 边上叶岺去顾遇手里接了东西,也说了句:“进去吧,外面热。” 顾遇收回视线笑应了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堂屋。 两家先前就来往很多,也没那么多客套,简单聊过一阵,顾遇想到陆娇挂念的事,提出和大哥有点事商量,两个人去了叶岺的书房。 顾遇对叶岺相对了解,话也直接,每一句都戳中叶岺,没谈几分钟,陆娇一直苦恼的事就有了结果。 出来书房,叶岺就去找了在厨房忙的阮玲葭。 两人上楼待了快一个小时,等开午饭了才下来。 而下来后,饭桌上,叶岺直接和家里人说了自己要去海市治腿的事。 听到叶岺腿还有可能恢复,最激动的是边丽芳。 “老大,你说真的?你的腿还有,还有希望?” 边丽芳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拿着碗筷的手微微发抖,她放下手里的碗,赶忙问一声。 边上叶军山也难掩激动,只是他更内敛些,只手紧紧捏着筷子,看着叶岺。 叶岺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为他一条腿,父母算是操碎了心。 他默一瞬,点了点头:“嗯,我联系了娇娇给我找的那个老中医,和他说了这一年吃药后的反应,他说可以去试试。” “好,好啊,这是好事。”叶军山接连说道。 当年大儿子在厂子里受伤,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看着儿子那被机器砸伤的脚,他当时就感觉天崩了一样,后来再被那医生耽误,他杀人的心都有。 这些年他看着儿子消沉,一直到娇娇过来,他才慢慢恢复往年神采,他心里大石才算松下一些。 没想到还能再听到一个好消息。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让玲葭陪你去,还是我这边请个假?” 叶军山搓一把眼,隐忍一下眼里的酸涩,又问道。 “娇娇现在高考完了,明天我去把工作和她交接下就可以出发去海市。” 叶岺说道这儿,看了阮玲葭一眼,阮玲葭对上他视线立即道: “爸,我请假陪他去,现在厂子那边不算忙,娇娇也回来了,我请假走得开。” “嗯,对,大嫂跟着大哥去可以,易安那边我看着。”陆娇注意到大嫂投来的视线,赶紧道。 叶军山其实有些担心只大儿媳一个人照顾做手术的人搞不太定,但看他们明显已经决定好了,他没再说什么,同意下来:“那行,那就这么安排。” 想到什么,他又看着叶岺道:“老大,你这次就抱着平常心去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总是踏出了一步。” 失望过太多回,叶军山最担心就是再失望,儿子会被打击到。边丽芳也突然想到了,她也忙道: “对,老大,我们就是试试,成不成的,都没关系啊。” 叶岺先前迟迟推迟去看腿,就是怕这个,但顾遇先前的话把他点醒了,最坏结果无非是这次不行,总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爱人阮玲葭也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最好的夫妻,他心里总算生出了勇气,想再试一次。 听到父母的话,他眼睛酸胀难忍,却毫不迟疑的点头道: “爸,我知道,我只是去试试,成了是幸运,不成也没什么妨碍。”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叶军山欣慰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外面院门被推开了。 “谁呀?” 他们饭桌这回摆在正门口吃,顾遇和陆娇做靠右边位置,头一偏就能看见院门口。 听到动静,陆娇下意识瞥向门口,看到来人,她脸色倏然一冷。 霸道护妻狂 “陆老板, 这是你爸爸吧,他找到我们那儿,我给他带了个路。” “人大热天从海市过来, 可是不容易哟。” 院门口,袁氏家具老板娘手拿着一把蒲扇推开门进来, 把身后穿着青花衬衫,腋下夹着公文包, 手里拿着大哥大的陆正海露出来,一脸看热闹意味的和陆娇说道。 “我看陆老板爸爸也是体面人, 前几天你摆酒,怎么没请爸爸来呢, 我们还以为陆老板你无父无母呢。” 袁氏家具先前想通过走袁承路子搭上袁家, 为此还特地牺牲了家里女儿,想把人给网罗住, 没想到袁承提起裤子不认人, 只得甜头, 不办事,后来袁氏倒了, 他们人都懵了, 小女儿还在这时候查出身孕, 家里被折腾得焦头烂额, 家具店的生意顾不上,越来越差。 在发现许多老客都跑易安家具后, 他们心里又恨又嫉妒, 想了各种办法,几乎追在易安家具店后面模仿,但效果都不大。 难得一回发现陆娇这边问题, 一点儿不错过这个奚落人的机会,老板娘手里摇着蒲扇,一点儿没有走的意思。 堂屋里,自从看到陆正海出现,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碗筷,连平时最闹腾的叶小俊都没说话了。 他和叶妮早在陆娇结婚前就知道小姨爹出轨另娶,还没要姐姐的事,他以前就不喜欢小姨爹,现在更不喜欢了。 听到那句无父无母,他看一眼捏着筷子沉默的姐姐,心疼之下先一个火了:“你哪儿来的啊?我们家事情要你管的。” “这是别人家,是你随随便便推开门就能进的?” 叶小俊恼火一声,他人小,也不顾及那么多,出去拉过人拖出门外,没管那老板娘接连几声:“哎哎,你怎么这样?”的话,嘭的一声关上院门上了门栓。 院门关上了,陆正海还在边上,年纪还小的他不知道怎么办,只站在那儿看着陆正海。 陆正海斜一眼叶小俊,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自顾自的往客厅去了,看到陆娇,他眼睛习惯性发沉,想发火,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压了火气,抬手擦一把额上热出来的汗,作和气慈爱的和陆娇道: “看到爸爸都不喊了,娇娇,你气性是不是太大了些?” “先前汇票那件事是爸爸不对,我和你妈那边联系过了,误会了你。” 提起汇票,陆正海面色扭曲了瞬,陆娇确实没拿他那张汇票,他一直找人盯着银行那边,还从里面买通了人,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那张汇票没人支取,已经挂账到出票人单位。 只是他找到当初的合作商说这事,那狗东西根本不认账,一直和他打哈哈。二十万相当于就这么丢了。 关键他还不止丢失了二十万这么简单。 “你来做什么?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陆娇面色冷然,问他。 汇票的事已经过去快一年,她可不会天真认为陆正海是来和她表达愧疚的。 “什么没关系?你是我女儿,是你想说没关系就能没关系的?” 陆正海脸色沉下来,又朝坐在上方的叶军山边丽芳发难道: “大哥,大姐,我相信你们才把娇娇放到你们家,结果你们倒好,直接挑拨她不认我了,还问都没问我一声就把她嫁人了。” “你们这算什么,和我抢我唯一的女儿,你们是自己没孩子.....” 陆正海话没说完,陆娇一杯汽水泼向了他:“你恶不恶心,我不认你,是我的事,关大姨姨爹什么事?” “我当初的话是不是说的不够清楚,我们断绝关系了,我怎么样都和你不相干。” “我要嫁人不嫁人,你管不着。” “断绝关系是你想断绝就能断绝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除非把你身上血放干了,不然你走到哪儿,都否认不了我这个爹!” “我管不着?我他妈养了你这么十几年,好吃好喝给到你,白养了是吧?” “小畜生,你这么对我这个爹,不怕遭报应?” 陆正海抹一把脸上的汽水,捏着黏糊糊的手,他心里恼火,原形毕现,又大骂起来。 “你养她什么了?” 边丽芳身边的碗和筷子一把砸向他,饭倒满陆正海的脸,碗顺着他肩膀砸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你养她?当初娇娇刚出生你就打着……” 边丽芳想把当初在医院听到的话说出来,但扫到边上的陆娇,她心里不忍,要说的话吞回去,转口骂道: “当初娇娇出生你看都没看一眼,边丽兰做月子一个月,前前后后都是老娘在照顾,你和你那个文化人妈面都没露过两面。” “娇娇三个月大,边丽兰把孩子带海岛来,扔下就偷摸摸走了,我和老叶把她拉扯到七岁才送回去,之后那几年,人在海市读书,假期都回来余暨,平时吃喝你都没管过,她长这么大你抱都没抱过她,你好意思说你养大她。” “你这狗东西,老娘没上门去打你,你倒敢找上门来了。” “你滚,你给老娘滚!老娘家不欢迎你!” 边丽芳眼睛在堂屋找东西要撵人,注意到靠墙地方放着的先前叶小俊扫地没拿出去的扫帚,她过去抄起扫帚就朝人打了过去。 “滚!你这个恶心鬼,娇娇现在好着,你敢来打扰她,我见一次打一次。” “泼妇,你这个泼妇!” 陆正海还吃痛边丽芳突然砸到脸上的碗和筷子,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饭扒拉掉,结果又迎来扫把,他抬手试图去抢扫把。 但边丽芳挥动扫帚的速度快,还随意,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左边一会儿右边,他一手拿着大哥大和手提包,只一只手有用,根本抓不住,只能一边缩着头躲一边漫骂。 “不管你怎么说,她陆娇就是我女儿,她要敢不养我老,我就敢去告她。” “还有,你说老子没养她,但老子给她花费的可不少,她要不认我这老爸,可以,把我给她的三万块钱和房子还回来!” “还不止三万块钱,她现在办的厂子是拿老子给的钱办的吧?” “你们一家子坏种,挑拨她不认我,倒是好意思拿着老子给她的钱买房子?” “畜生!你个狗畜生果然打着这个主意,老不要脸的玩意儿!” 边丽芳气得脑袋发晕,气血上涌,整张脸通红,她转头喊道叶军山:“叶军山你是死的是不是?” “还不赶紧把他给老娘轰出去,留在这里等着过年呐!” 叶军山叶岺脸色发沉,两人一起上了前,不过他们没来得及动手,边上顾遇直接从陆正海身后拽着他衣裳领子把人往外面拖了。 陆正海脖子被衬衫领子卡住被迫后仰,喘不过气,他当即动手去掰扯顾遇,一面怒:“又是你,你他妈放开老子,你和我女儿亲事我不同意!” “我女儿要样貌有样貌,还办了厂子,回海市就算嫁市/长公子都行,你算老几,有个运输公司和一栋楼不得了了?” “老子认识的人可比你金贵.....” 陆正海还想骂,这时顾遇眼色一沉,抬手拽着他下巴咔嚓一下直接给他脱了臼,让他再说不出话,只剩下呜呜几声。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顾遇一个擒拿钳住他胳膊,和缓一下语气跟寻常和陆娇打招呼一样说一声,便扯过人往外面去了。 陆正海生的高大,也就比顾遇矮半个头,但他常年享受,没什么力气,在顾遇手里,就像被捏的□□,说不出话,鼓着眼睛,两条腿不停瞪着被拖出门。 “这,三剩这是要干嘛?叶军山你要不要跟出去看一下?” 顾遇动作迅速,出手更狠,那一身煞气更是前所未有,大家一时被惊着没反应过来,直到院门打开被重新拉拢关上,边丽芳才像回过来神,着急忙慌的喊道叶军山。 “不用,顾遇他有分寸。”边上陆娇说道,须臾,她看了眼阖上的院门。 去年在海市和陆正海闹掰以后,她借着上辈子知道的一些东西给陆正海找了一些麻烦,但现在看她手段还是太温和,让他又打上她的主意。 “没事,我们继续吃饭吧,等会儿顾遇回来我给他下面条。”陆娇微敛一下眸,掩去眸里的冷色,转头笑一下道。 陆娇神情太淡定,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在场的人心里都担忧的看向了她,边丽芳更是无措,她手去怼了怼叶军山。 “今天还没喝酒,三剩应该不会乱来。”叶军山踌躇着说了声。 他想跟出去看,但他这会儿不能出去,陆正海是袁氏家具老板娘带过来,他们两家是竞争关系,袁氏家具就算出去乱说人家也不会信。 人家撞见顾遇拽着人上车,他们可以找理由推脱,但他要跟着一起出去,就坐实了陆娇不认爸,顾遇对老丈人出手的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会成家具街的谈资。 他们从家属院搬过来,就是想避开一些风言风语。不可能再因为这么一个狗东西再搬一回家。 陆正海是海市的,以刚才三剩的手段,估计他也就敢来余暨这么一回。 叶军山心里没多担心顾遇那边,十几岁就在外面闯的人,对付陆正海这种人他有的是手段,他现在反而更担心娇娇这孩子,太冷静了,冷静得他看着都心慌。 “娇娇,他电话在车上吧?晚些要是还没回来给他打个电话。”叶军山顿一瞬,看向陆娇问道。 “嗯,带了。”陆娇点点头,“我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去问一下。” 陆娇说着,看地上都是饭,还有碗摔掉的碎瓷片,去外面拿了畚斗和扫帚进来。 阮玲葭见状赶紧上去,要从她手里接过扫把和畚斗:“娇娇,我来吧。” “不用,两下就好了,我扫吧。”陆娇和阮玲葭笑了笑,捏着扫帚慢慢扫起来。 这下家里人更担心了,连吃惊于顾遇刚才帅气的叶小俊也意识陆娇情绪不对,本来想说我姐夫真帅的,这下他也不敢说了,只左看看又瞄瞄。 地上被波及的地方不大,陆娇几扫帚便好了,她把垃圾倒去外面垃圾桶,放下扫帚和畚斗回来,看大家都怔站在桌前看着她,她顿了顿,又笑道:“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陆娇手心微紧了紧,陆正海现在能给她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小,唯一能引起她心里波动的地方,是她感觉愧对大姨和姨爹。 他们做错什么了呢,要被他上门来指着鼻子骂。 那些话对大姨和姨爹来说,简直是羞辱。 他怎么不去死呢。 世界上每天出意外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他活得好好的,来膈应人。 陆娇轻吸口气:“大姨,姨爹,你们别把我爸的话放心里去,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知道他会过来,我……” “说什么呢?我们才不把他放心上!” 边丽芳一听陆娇开口,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她心疼得不行,急忙打断陆娇的话去拉她到身边坐下,揽着她肩: “我和你姨爹这么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他算不上什么,陆正海一句话没错,我们就是要和他抢女儿,你就是我们女儿,今后不认他了,他要告让他告去。” “我看他好不好意思把自己出轨的事说出去。” “你乖啊,不要因为他的事,为难自己,我们只在乎你,别的不在意。” 叶军山也在这时坐到边丽芳身边笑说道: “娇娇,你也太看不起姨爹了,当年姨爹可是去有狼和虎豹的深山里窜过的,别人几句话算得了什么,就算有人说我们抢了人女儿,你姨爹我也乐意。” “你这样的好女儿,谁家不抢着要,让他们酸去。” “就是,娇娇姐,你是我最好的姐姐,不要管小姨爹,不,陆正海那些屁话!” “你现在有姐夫了,咱姐夫有钱帅气还霸气,一个顶几个爹,他陆正海算个球,咱们不搭理他!” 边上叶妮狂点头应和道:“娇娇姐,没事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叶岺也看着她认真一句:“他说是他酸,他后悔了,那是他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家里人都齐齐关心,陆娇心里暖又酸,更愧疚,她眼里含着泪花笑出来,“嗯,我知道,我不管他。” “我们吃饭吧,大哥你过两天要去海市,这一趟可能时间长,总要做点准备,收拾一些吃的用的。还有你在海市待的时间少,对路段可能不太熟悉,我等会儿给你写份注意事项,还有坐车路线什么的。” “嗯,行,”叶岺应下,也说:“我们先吃饭,饭菜都冷了。” 一家子重新开始动筷吃饭,夏天热,饭菜冷得慢,还能入口,饭桌上再刻意说说笑笑带下气氛,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温馨。 “你,你,ganma,chusheng......” 顾遇把陆正海拖出巷子,把人塞车后座,他上了驾驶位发动车,之后车子就一路狂奔上高速。 车速前所未有的快,车窗开一条缝,只听到呜呜呜的风声。 后座一侧车门没关好,一个不注意人就会被甩出去。 陆正海吓得满头大汗,后背整个打湿,他顾不得大哥大和他的手提包,两手用力抓着车顶的扶手,脱臼的嘴巴张合,说出的话却不成句。 顾遇充耳不闻他的话,脚下继续把车速加到最大,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出在一道人烟稀少小道,他把人拖下车,扔地上,手捏着陆正海下巴一抬,把他脱臼的下巴合了回去,居高临下站在陆正海面前,眼眸冷盯着他。 顾遇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什么死物,加上他先前的骇人阵势,陆正海吓得不停后缩,怕得上下牙齿打架,放狠话都不利索,只不停道: “杀,杀人犯法,我还是娇,娇娇她爸,你不,不能这么对我!我报警,我要报警!” “报警,可以啊,你看看你能不能说出来这是什么地儿。” 顾遇嗤笑一声,在他面前蹲下,不含半点情绪的冷眸觑着他:“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我管你是谁?” 陆正海神色慌张的往周围看一眼,都是树,一点地标都没有,他吓得冷汗直冒,身体发抖,往后缩得更厉害,好一会儿才强自镇定道: “什么算盘珠子,我女儿无缘无故嫁了人,我这个爸不知情,我不能过问?” “你只是为了她嫁人来的?”顾遇沉沉一声,冰冷摄人视线倏然扫向陆正海。 “当,当然了,她现在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为关心她来还能为别的什么。”陆正海冷硬一声,眼神闪烁不停。 陆正海当然不单是为陆娇嫁人来余暨。 这一年来,他日子过得很惨。 没了那二十万汇票,厂子里却需要钱运转。 他从八零年就开始办厂单干,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把边丽兰当老婆,对她防备,赚的钱只拿了一小部分出去给她,剩下的钱,一部分被他拿去置了产,另一部分被他握在了手里,按理说那样一场风波不至于难倒他。 但当初他和解玉香重逢,为了证明自己对她一直没有忘记,心里只爱着她,他手里的钱拿了大半给解玉香。 偏解玉香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年跟着那个痨病丈夫缺钱太过,对钱看得紧,他问她拿钱周转,她左右推脱,就算拿了,数目也不是他要的那个。 在这点上还比不上边丽兰。 厂子里事情本来就不顺心,她还这样,他心烦,他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嘴里快,把心里话嚷了出来,她开始不依不饶和他争执,他喝了酒,没忍住火,攘了她一把。 就像遭报应,那一幕多熟悉,两个人在二楼楼梯口起争执,她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只看到满地的血。 太多太多血了,等人送医院,六个月大的男胎,就那么没了。 解玉香还受损太严重,从此不能再怀孕。 解玉香因为这对他恨得不行,不止不肯再给他一分钱,还利用两人的夫妻关系,把他手里的不动产除了那个没找到产权证的厂房,别的能卖的都给卖了。 更绝的是,她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 无家可归,手里没钱,那些置产业没了,厂子没钱经营,也被迫关了。 他落魄了。 当初有多少人跟在他后面谄媚迎合,厂子关了就有多少人奚落他。 他顺风顺水几十年,也就当年娶解玉香没能如意,他怎么甘心落得落魄境地。 他想重新开始,为了这,他不停上门去找解玉香,但解玉香不理他。 他是真心爱解玉香,孩子没了他也很愧疚,加上解玉香手里还捏着他的事,他也不敢对她过分。 走不通解玉香的路,他又想到了当初给陆娇的小洋房。 海市现在寸土寸金,许多人家只能蜗居阁楼生活,居住面积不到四平方,他过户给陆娇的那套房子,卖个高价不成问题。 但他联系不到陆娇,电话打到麻纺厂,叶军山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他早想来找陆娇了,只是每次他要出发了,就会遇到点事。 有一次还摔断了条腿。 事情发生多了,他就感觉有些邪性,做生意的,多少信一些东西,他怕是陆娇冲他,才会这样,只能暂时打消了来余暨盘算,去四处求人拉投资, 但他这些年,认识的人不少,愿意出手拉他一把的却一个没有。 昨天,他又一次去拦了一个朋友,想从他那儿得到点帮助,哪知那人不但不帮他,还奚落他。 奚落完了,还嘲笑他:“老陆,我是不懂你的。” “你有一个十八岁就办了厂子的能干女儿,一个在余暨被称为点金手的女婿,怎么还落魄到和我借钱呐。” “我听说你是为了一个没出生不确定性别的娃娃没要女儿的?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你这把岁数了,那奶娃娃生出来养他长大的时候你都老了,还有个什么指望。” “我要有这么个女儿,给我三十个儿子我都不换。” 他当初和解玉香在一起的事,他没瞒过生意场上的朋友,人家知道他家事他一点不稀奇,但那人那句办了厂子的女儿,还有点金手女婿的话却让他听得一头雾水。 商人的直觉,他感觉那个很重要,他不由忍着那些羞辱问了那人。 那人似乎看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觉得好笑,笑了半天和他把事情说了。 原来那人刚从余暨回来,还参加了一场婚礼,一场他女儿陆娇和余暨如今有名点金手的婚礼。 为了给他解惑,对方还特地给了他一份商报。 他当时看着上面陆娇的照片,眼睛都瞪直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不过一年时间,陆娇竟然办了厂,还嫁了个有钱人。 很快,他就想到,陆娇是他女儿,她办厂子的钱,说不定里面还有他当初给的三万块。 那陆娇的厂子,岂不是有他一份? 还有,陆娇既然嫁了个有钱的,那聘礼呢? 他作为她爸,不该收一份聘礼? 那个什么点金手女婿,还有个工程公司,他玻璃厂要是挂靠过去,还怕没业务? 陆正海想到都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 他等不及的开着车就往余暨来了,也是倒霉,半道上他车子坏了,只能喊了拖车拉去修,再去附近火车站买了车票过来。 他早上到的余暨,去麻纺厂找叶军山没找到,最后一路问人问到的家具街。 陆正海去见陆娇之前都盘算好了,先说两句好话把陆娇哄好,再提别的,但陆娇实在太气人,他没忍住又发了火。 但这些他都不能让顾遇知道,他上次就见过顾遇,从两次顾遇对陆娇的维护,还有这两天他打听道的消息看,顾遇很在乎陆娇,他要是知道他那些盘算,说不定真会把他解决了。 “娇娇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虽然这些年没怎么照顾她,心里还是疼她,不然我当初不会把家里的小洋楼过户给她,还另给她拿三万块生活费。” “三万块,普通人得挣好几年了。” 陆正海试着用陆娇寻找突破,他眼睛瞄着顾遇,继续道:“我先前也是被她一杯水气着了,才.....唔。” 陆正海话没能继续下去,顾遇在这时一拳头砸向了他小腹。 “三万块,你觉得厂子就该有你一份是吗?” “你什么盘算瞒得过我?” “你以为你这么些日子为什么每次想来余暨都出事?” 顾遇阴戾一声,抬手又一拳头狠砸向了陆正海:“给你那么多次警告,就是想让你老实安分点,你偏不,偏要打她主意。” “还想图谋她辛苦建立的厂子,你这老东西也配!” “陆娇嫁给我了,她是我的人,我当命疼的人,你打她主意,让她难受,让她在意的人难堪,我就敢弄死你!” 老实人 陆正海的到来没给叶家人造成多大影响, 一顿午饭功夫,大家再没提起这个人,当他没来过。 吃过饭, 陆娇帮着收拾碗,边丽芳没让: “行了, 别碰得满手油,你不是要和老大他们说去海市的事, 你们聊,就这么几个碗, 我和妮妮收拾,锅里热水现成的, 也快。” 陆娇想了想, 没有坚持,她顺口笑应下:“那中午我和大嫂躲个懒, 晚上换我们收拾。” 这是直接把晚上蹭饭的事定下了。 边丽芳好笑也她一眼, “你和三剩在小洋楼那边这三天怎么过的?不会没开过火吧。” “那肯定开了, 你三剩女婿说老是吃饭店不健康,他亲自开火烧的饭。”陆娇坦然自若笑回一声。 边丽芳对这回答不意外, 先前陆娇在家就没怎么让她进过厨房, 她特地为这个事和常庆芳顾遇提过, 常庆芳直接一句三剩会烧饭, 用不上娇娇,现在听到确实是这样, 她心里只有满意, 好歹目前算做到了承诺。 不过心里满意,她没表现出来,还点了陆娇两句:“你有时候也不能太懒了, 偶尔还是帮着打个下手。” “结婚了到底不一样一些,过日子还是要互相的,一起攒劲使力。” 陆娇知道大姨意思,她是担心她仗着顾遇宠,越来越没分寸,等后面没了最开始的甜蜜柔情,感情会因为这些琐碎事淡下来。 “嗯,我知道,大姨,现在家里也没啥活。”陆娇轻点点头应道。 边丽芳想着他们现在没有孩子,还能轻松几年,也没说了,招呼妮妮抹桌子扫地,她收拾好碗筷去了厨房。 陆娇便和叶妮阮玲葭他们坐去了沙发那儿说去海市的事,叶军山在意儿子,也坐过去一起听。 叶岺治腿在全家是个大事,怕结果不好,大家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揪着,陆娇也很不放心。 她想到老中医原来是海市人民医院出来,现在人不在那边了,肯定认识几个好大夫,说事情前先给老中医去了一通电话。 两边联系一年多,偶尔陆娇回海市的时候陆娇还会特地过去拜访一下,给人送些好茶过去,老中医对陆娇印象深刻。 听她说她哥哥想去做检查看看能不能二次手术了,人立马说早就该去检查了,先前叶岺和他联系的时候他就和叶岺说过这话。 做医生的最不喜欢不听医嘱的病人,叶岺显然让他有点不满意。 不过叶岺是他病人,腿伤原因他原来听过后还很惋惜,还是希望叶岺能好,他主动和陆娇说了人民医院有个这方面厉害的归国医生,只那人的号有些难挂,他那边也不好问人直接要号,只能靠他们自己想法子。 陆娇听了大喜,号难挂不要紧,想办法,或者去海市那边排队等都行,总能挂到,她问了那医生姓名,谢过老中医挂了电话。 “大哥大嫂,你们到时候去海市就去挂那个赵医生的号,早些去排两天队,总能排到,要确实不行的话,我这边再想办法。”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暗地里黄牛业务,但陆娇不是很喜欢这个,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买黄牛号。 “嗯,行,到时候我早早去排队。”叶岺还没回,阮玲葭便应道。 叶岺的腿还能治,是阮玲葭意料外的惊喜,虽然他腿好不好,都不影响她对他的感情,但她曾在深夜里看到过叶岺暗暗摸着伤腿落寞的样子。 她在城南家具厂时,也听许多人说起过叶岺腿没出事之的岺意气风发,壮志酬筹,她盼着他能好,能重回到原来的神采飞扬。 “娇娇,人民医院那边你熟悉吗?你和我说说路段?” 阮玲葭从出生到现在,出过最远的门就是从饶城过来余暨,海市是大城市,她心里难免忐忑。 “嗯,还算熟悉。” 陆娇关于这会儿海市的记忆其实没那么深,但上辈子她曾经在人民医院待过一段,对那边情况倒是知道一些,那边车子有哪几班,都到哪儿她还记得。 她把知道的都说了,阮玲葭听得仔细,怕忘了还拿了纸笔给几下。 陆娇看得出来她对这事上心,她高兴大嫂对大哥感情深,说得也更细,想起什么,她又道: “顾遇在人民医院附近买得有一套房子,还没租出去,里面没有精装修过,但基本家具都有,买好床单被子就能住,到时候我把钥匙给你们。” 原来她打算让叶岺他们过去小洋楼那边住,毕竟他们时不时回去,里面干净,配置也齐。 但陆正海那边还没解决,为避免碰到那个膈应人,还是换个住处好,顾遇那套房子也相对近一些。 “这,合适吗?” 阮玲葭有些犹豫,要是陆娇的房子,他们住也就住了,但那是顾遇的,总感觉他们才新婚,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合适的,空着也是空着。”陆娇笑着道。 “顺利的话,大哥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手术,出院以后最好再修养几天再回余暨,那边离医院近,去复查什么的也方便。” “大哥大嫂,你们可别和顾遇见外,不然他那狗脾气听到指定生气。” 陆娇笑着揶揄一声,手心悄悄握紧了。她有些担心叶岺会拒绝,先前陆正海那些话侮辱人,恶意的暗指了些东西,虽然家里人都说不会在意,她还是怕他们和她生分。 阮玲葭迟疑着,不禁去看叶岺。 “什么狗脾气,你这话叫他听到他才要恼火。”叶岺无奈笑道,妹妹的心意他知道,她的忐忑他也看在眼里。 “行,我们不和你们客气,左右我是他大舅哥,住他几天房子没什么要紧,就当去做客了。”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陆娇心里松口气,弯眸笑起来。 事情说好,几人又坐一块儿聊了会儿天,陆娇在家的时候一般不和大哥大嫂沟通工作上的事,但他们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身边周围认识的人也都是工作上的,聊来聊去,最后还是会扯回工作上来。 边上叶军山听着都禁不住笑:“你们就是平时休闲时间少了,除了睡觉一天时间都耗工作上,平时还是多出去走走,玩玩。” “嗯,姨爹说得是,等大哥去海市回来我安排一下,我们出去玩一趟。” 陆娇也笑,这一年易安起步阶段,除了她把时间用在高考上几个月,大哥大部分时间都耗厂子里了,以为他结婚了会好些,结果阮玲葭也是个拼的,自从升了营运督导,她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走店看市场,再自己还报了余暨电大学习。 两个人分明一个单位,却只晚上回家能见一面。 也幸好大姨他们开明没催生,不然他们备孕都没功夫。大哥治腿这事倒是正好,让他们都休息休息,加深下感情。 “这个可以,到时候娇娇你安排。” 叶军山现在的保卫科工作清闲,出去玩他很乐意,他笑应道。看客厅座钟时间已经一点多,外面烤炉一样的太阳已经照进屋里,顾遇还没回来,他不由提醒了下陆娇: “快两点了,问问三剩在哪儿了?他还没吃饭呢。” “嗯,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陆娇视线跟着叶军山看一眼客厅座钟,她眼里的笑意微凝,她应一声,拿过边上矮桌的电话给顾遇拨了过去。 偏僻小道上,周围树林葱郁,林荫成片,炙烤的太阳照不下来。 陆正海这会儿却浑身汗涔涔,他身上看不到一处外伤,但却感觉周身哪哪都疼,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整个缩在地上,狼狈得和滩烂泥一样,看向顾遇的眼里全是惊恐。 原来他还不停放狠话,大骂我是你老丈人,你这样会遭报应,现在再不敢乱吼乱叫,他嗓子哑了,下巴脱臼几次现在都木了,不灵活,说话都忍不住流口水。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陆正海嘶哑着声音问道,他现在真宁愿死了,也比这样钝刀子割肉被折磨好。 顾遇背光站在他对面,他身形高大,冷峻的脸像罩在阴影里,添了几分阴戾的冷,他低眸看一眼陆正海,听到电话响的声音,他去车里拿起电话,点了接通。 听到电话那头陆娇声音,他神色温和下来,温声喊了陆娇:“娇娇,怎么了?” 陆娇听到他声音,心头那根绷紧的弦微松,她没问他陆正海怎么样,只出声问他:“你在哪儿呢?饭还吃不吃了?” “吃,就回来了。” 顾遇脸上带笑回一声,又问陆娇定的花等下他回来两个人一起去拿还是他直接拿了回来。 顾遇声音再正常不过,好像刚才把陆正海卸掉下巴拖出去的人不是他,陆娇手指揪了下电话线,想说什么,但叶军山他们都在客厅,她又没说了,轻抿一下唇回道: “你路过那边就带回来,不顺路就回来吃了饭我们一起去拿。” “好,我知道了。”顾遇唇边掠起弧度,笑应。 挂断电话,把电话搁去置物柜,他想到什么,头一歪又看向陆正海。 刚才还如沐春风的男人,一转脸又阴晴不定起来。 陆正海看到,心口狠狠一抖,“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要乱来!我,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你和我女儿才新婚,你总不想去坐牢!” 先前还想死的人,这会儿惊恐得顾不上身上喊不出的疼,爬坐起身,想跑,又怕像先前那样被顾遇追上,被折磨得更惨,只能手脚不停往后缩。 “还有,我不管怎么说都是娇娇她爸,你杀了我.....” 陆正海这会儿嗓子干哑得和只公鸭嘎嘎嘎叫,听着只觉得吵,顾遇嗤笑一声,从副驾驶拿出了本子和笔,撕下来写了份东西,走到陆正海面前把东西丢给他。 “把这东西抄一遍,抄好了就放了你。” 陆正海闻言慌忙捡起丢在身上的纸和笔,但他眼睛看到纸上的内容,他脸色霎时一变。 顾遇要他抄的,是一份断绝关系声明,时间日期还是从他给陆娇改年龄那天开始。 上面内容更明晃晃表明了是他先不要陆娇这个女儿。 这东西在法律上或许没什么效力,但只要陆娇把这份东西拿出来或者登报,他再不能在人前骂陆娇不孝,不认他。 以后她的一切,他也再难沾到。 陆正海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愿意,但他头刚抬起来,就见顾遇手里晃着一把瑞士刀,嘴角噙着冷笑道: “我当然不会杀你了,杀人犯法,你这渣渣还不值得我拿命陪你。” 顾遇说着,蹲下身,看着陆正海满头大汗的样子,又冷笑一声: “但是这年头,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方法很多是不是?” “我十几岁就外面混着了,听说过很多方法,刚才打你很痛,但你又喊不出来哪里痛是不是?” “那都不算什么,听说过一种打人手法吗?当时一点感觉没有,但几个月之后就会在某个夜里无声无息断气,就算法医诊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香江那边某些帮派惩治叛徒用的,你想不想试试?” 顾遇声音低轻,像在陈述一个小故事,却听得人无端胆寒,再看他熟稔玩晃着手里的瑞士刀,锋利刀尖折射密林高处的光,寒光刺眼。 陆正海心随着那一闪一闪的寒光急跳乱颤,在顾遇下一瞬眸光扫向他时,他心一个急速,冲口道:“我抄!” —— 陆娇这边挂完电话,心里忽然有些心神不定,她先前和大姨他们说顾遇有分寸,是基于上辈子顾遇也出面处理过陆正海闹事。 但她刚才和顾遇通电话,她突然意识到,这辈子顾遇和上辈子顾遇的区别,上辈子的他经历过很多事,顾忌多,处事手段更温和,就算有什么,也只暗着来。 像今天这样当众卸下巴的举动他不会做。 这辈子顾遇却没经历那些,他那身闯出来的胆气还在,他或许不会冲动,就怕他手段过重,出岔子。 心里不安,陆娇却没在叶军山叶岺面前表现出来,她挂掉电话笑着和他们道:“没事,那人已经回海市,他等下就回来了。” “那就好。” 听到陆正海回海市了,叶军山放下心,看陆娇脸色还算好,他犹豫一下,把最近得到的陆正海消息说了: “姨爹先前有让人留意他那边,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被他失手推没了,那女人恨他,把他所有钱财握在手里不给他了.....” “他现在厂子已经关了,从那女人那拿不到钱,外面在到处借钱,不过他原来得意的时候没结交到朋友,还得罪一大把,没人帮他,他打电话来余暨过几回,想把当初给你的房子拿回去,做重头再来的本钱。” “你们后面要是去海市再遇到,有个心里准备,三剩今天把他弄走,这边是三剩地盘,他可能不会来,但海市那边他认识几个人,难保不会再纠缠。” 叶军山说到这儿,心里微微叹息,他年轻时不是喜欢争抢性子,才把到公安局机会让出去分到保卫科,但现在才知道要护住孩子们,保卫科科长身份远远不够。 人情总是越用越少,就像陆正海那边,他厂子黄了以后,他就拿他没了法子。 或许,他该试一试,再去争取一些东西,他才四十七,也不算老。 “姨爹你是说他和解玉香的孩子没了?” 陆娇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先前打电话给陆正海找过麻烦,但她事情多,没具体留意他那边,今天她只当陆正海从哪里知道了她结婚消息,想拿一些好处才上门来闹,完全不知道陆正海那边出了那么些事。 他上辈子赚了那么些年的厂子已经黄了,最重要是陆正海和解玉香那孩子竟然没生下来...... 陆娇还记得上辈子她去找陆正海时,那个想把她赶出家门,冲她扫射塑料子弹的小鬼。 因为是儿子,陆正海一直宠着,给宠坏了,奢靡成性还胆子大,什么都碰,什么都沾,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成了个五毒俱全的人。 陆正海生意败落以后,他那些习性依旧还没改,从陆正海解玉香那儿弄不到钱以后,他想到了别的弄钱法子。 和几个刚从监狱出来的人四处爆头人抢劫,在做下几条人命以后,被黑吃黑没了。 最让人吃惊的是,黑吃黑他的对象是解玉香抛弃没要的那个大儿子,还是他主动走进派出所投的案。 解玉香因为这事直接精神失常了。 倒是不会再祸害那么多人了。 陆娇想到上辈子看到的那几个被爆头的受害者新闻,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片刻,她微敛神,回道叶军山:“姨爹,我知道了,没事,我会注意的。”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人现在还在余暨,叶军山也没多说,他点点头道。 陆正海倒霉,陆娇喜闻乐见,因为这个,她原来对顾遇的那点隐忧都没了,他们才新婚,顾遇不会舍得丢下他们的大好日子。 想到晚上她就要在对面家里住,这边的衣裳和一些洗漱用品还没搬过去,趁顾遇还没回来,叶军山叶岺他们要午休,陆娇和家里人说一声,简单收拾了些常穿的衣裳和日用品,拎着箱子回了对面家里。 这次婚礼没在这边院子办,但因为是他们后面要住的地方,顾遇去小洋房那边前还是把这边收拾了下,还让两个放假在家的两个小的帮忙每天过来喂了活池里的鱼。 推开门进去,便见院子里柿子树挂的果已经红了,几盆兰花也开了,再小池里几条红鲤鱼游来游去,荡起池子里水波潋滟。 陆娇扫一眼院子,上了二楼本来该他们婚房的房间。 二楼房间都收拾布置好的,可能想着新婚喜庆,顾遇铺床用的床单被套和小洋房那边的一样,都是大红色的暗纹缎面被子。只是小洋房那边的是暗花,这边是暗纹鸳鸯的图案。 屋子里家具都是全新,没开窗,推开门有股木材味儿,陆娇进去开了窗通气,把自己的衣裳整理进衣柜,洗漱用品放去洗手台。看顾遇东西还没搬上来,左右这会儿没事,她也不困,又跑楼下去把顾遇的东西捣腾上来。 这一年来,注意穿着了,他衣柜里衣裳肉眼可见多起来,他平日还算喜欢整理的人,衣裳挂得都很整齐,只是好的差的都混在一起,色系也没理下,看起来不是很美观。 陆娇没一股脑给他搬上去,只挑他常穿的,还有她感觉还不错的整理上去。 衣裳整理完,陆娇闻见屋子里有股味儿,估计是天太热,家里不通风,睡过的床单汗臭了。 现在这小院已经是他们小家了,陆娇不能容忍酸臭,她赶紧去把床单被套扯了。 棉花被扯掉被套后难看,陆娇又去找新被套准备换上去,但她在衣柜里没找到另外的被套,注意到边上有一只红木箱子,以为被套放那里面,她过去打开了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她微微一愣。 箱子里没有被套,只装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件丝绒裙子。 陆娇看着箱子里叠得整齐的裙子,依稀记起她曾经有过一条裙,但被顾遇撕坏了,她第二天还为这个说了他一通,他为这事还伏低做小好一阵过。 不过那条裙子她记得他和她说过,已经扔了? 陆娇伸手拿起看了看,注意到上面从肩膀开到腰下的那个大口子,确实是她的那件。 “这人,留着这破衣裳干嘛。”陆娇哭笑不得一声,却在这时瞥见箱子里扣带断了的烟紫色小背心。 电光石火间,陆娇意识到什么,她伸手去箱子里翻了翻,里面大部分都是他和她说过的,不能再穿的衣物,还有几件是她穿过的,他的白衬衫,她弄脏了的......陆娇脸越翻越红。 这个不正经的。 啪得一声,陆娇盖上了箱子,站起身,突然听见门口响起一道清润低醇的男声:“在做什么?” “你,你回来了?”像是干坏事被抓包,陆娇转身看向抱着一把花的顾遇,忽然脸烫支吾起来。 “嗯,回来了,把你定的花也取回来了。” 顾遇笑着回道陆娇,朝她样了样手里的一大捧花,注意到陆娇脸有些红,他不由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脸:“热吗?” “唔,有些。” 陆娇视线躲闪应一声,也是见了鬼,有那样癖好的又不是她,她这个发现者却心虚脸热起来。 “你还没吃饭,我过去给你下碗面条?” 陆娇从他手里接过那捧花,轻舔一下唇,镇定下来,问起顾遇正事。 “嗯,家里就有面条,我等下自己去弄,不用去大姨他们那边,他们这会儿正在午休,别打扰他们。” 顾遇回一句,从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陆娇:“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陆娇好奇问一声,接过纸打开,看见上面的内容,她愕然抬头:“这是你让陆正海写的?” “嗯,”顾遇轻点点头。 “他以后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就算出现,有这份东西,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顾遇说着,又低眸看向陆娇,手抚着她面颊:“中午气着没?我们不生他气,那种人不值得。” “我知道,我没气着。” 他宠她护她的感觉实在好,陆娇心里暖融,她纤手抬起覆在他手背,笑一声,又低眸去看手上的纸。 “他怎么会写这个,你对他做什么了?打他了?” 顾遇默一瞬,片刻,他松开抚在她脸上的手,紧一下手掌,承认道:“嗯,打了。” “不止打了,我开车带着他上了高速,再去了一条人经很少的路上,在那儿狠狠收拾了他一通,他签下这个我才没再折腾他。” 顾遇说道这儿,唇角轻扯又笑了下: “不过他现在也不好过,他那条路,走前面要走三十里地到余暨火车站,走后面要走三十里地到小镇再转车才到火车站。” “他那副看着硬朗实际虚的不行的身体,手里没瓶水,走三十里地估计会要他半条命,他倒是可以打电话找人,但那地方没有地标.....” 陆娇:“......” “怎么不说话,我手段是不是太过了?” 顾遇说完,见陆娇低垂着眉眼没做声,他心里的迟疑忐忑更深,陆正海有句话没说错,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爸。 她要是心里还...... “抱歉,娇娇,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今后不敢再在你面前.....” “可以啊你,顾老板,折腾人的法子不错啊!” 陆娇突然抬头笑看向顾遇,她刚才不是刻意不说话,实在是心里乐得要死。 她从来不知道顾遇这么会折腾人,她可以肯定,陆正海经过这回,再不敢来余暨,甚至在海市看到他们都会绕道走了。 “做得不错!值得表扬。”陆娇抬手去摸了摸顾遇脸,弯眸笑着道。 “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个挂了吧?” 陆娇有点担心的问道,又强调一声:“先说啊,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怕他出事,牵连到你。” 这辈子很多事不一样了,万一陆正海这辈子太短命,就不好弄了。 “不会!” 顾遇松口气,他笑回道她:“我也不想他连累到我,或者人不老实再回来,我回来的时候喊了个运输队的人开车过去后面远远跟着,出不了事。” “那就好,我先前就怕你手段过,把人弄出好歹来,你进去了,那我今后还得去铁窗和你牛郎织女对望。” 陆娇唇角扬着笑半真半假说道。 顾遇听得忍不住笑,胸腔都在轻轻颤动,他凝着她的笑颜,手去掐捏了把她腮边:“安心,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可能,我遵纪守法,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 老实人? 陆娇听到这几个字忽地挑了挑眉,她笑眼看他一眼,拉着他到箱子边,抬手打开了红木箱子,指着里面的东西,似笑非笑的转眸看向他: “来,老实人,你和我解释一下,这箱子东西什么情况啊?” 当昏君比看不到媳妇儿好 “你怎么把这个打开了?” 顾遇看看眼前大打开还被翻过一通的红木箱子, 再对上陆娇今天不给我个解释,你死定了的脸色,他视线移一下, 不太自然的道。 “我不打开这箱子,怎么知道顾老板有收集“旧物”的怪癖呢!”陆娇视线睨着顾遇, 扬长声音一声,说道旧物两个字还加重了语气。 “还和我说不能穿了, 都扔了,这就是你的扔了?” “你可真行啊, 还说慌骗我!”陆娇没好气,忍不住手过去掐捏了把他腰。 “没骗你, 没骗你。” 陆娇力气不大, 顾遇腰上紧实,没一点赘肉, 就算掐也不疼, 但她纤细手指怼在相对敏感的腰间, 像在皮肉上撩起一阵火,顾遇身形一僵, 压着窜起的反应, 他身子微侧, 大掌过去轻拉住她指尖, 赶紧一声。 “先前我只是和你说,我已经处理了, 没说扔了。” “娇娇, 这些东西怎么好扔了,现在外面有翻垃圾箱的,我怎么能让他们把你的东西翻了去。” “......你还有理了?” 陆娇气笑, 她弯身去拿起顾遇的一件卫衣和裤子睨瞪向他:“我的不能扔了,那这两件你自己的东西,你放进去干嘛?” 陆娇原来想不起顾遇的衣裳裤子,但她自己什么情况她知道,再盯着这两件想,她一下就想到了。 顾遇往她手里看一眼,再看陆娇是真恼了,他手紧一下她手指,小心翼翼和她解释: “这是你的第一次,我就留着了,娇娇,那晚床单我洗了,就留下这个。” “你还没洗?” 陆娇脑袋懵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顾遇。 “就这两件。”顾遇手抵一下鼻子,眼眸瞥着陆娇小心翼翼轻声,他知道自己行为有些出格,甚至有些bt,但她对他是特殊的,重要的,带着他们两第一次美好回忆的东西,他下意识想留着。 陆娇那些破了的衣裳他放起来没扔,一个是舍不得,另一个也确实是不想她贴身穿过的东西被翻垃圾的翻了去,只要一想到,他都不能容忍。 “生气了?” 看陆娇不说话,顾遇心头微微慌神,他伸手抱过陆娇,抬起一只手摸着她脸,垂眸盯着她轻声问,又软语哄她: “别气,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把我们的美好留下,这事是我问题,你不喜欢,那我把他们.....烧了?” 陆娇觑一眼他,先前心里是生气,毕竟她还不想嫁个bt,但看他这样,她心里那股火又有些发不出来,憋着憋着,她最后憋出一句:“你也不嫌臭,不怕发霉。” “我晒过。”顾遇下意识回道,旋即他自己笑出来,他手虚握的拳头抵了下头,对自己先前的行为也感觉到昏头。 “这事是我错了。” 顾遇承认道错误,但低眸看一眼陆娇手里的东西,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烧了,他不由看一眼陆娇,试探着问道她:“我把这个洗了放起来,就当存放两件旧衣裳?” “你不止可以放起来,你今晚还可以抱着它们睡。” 陆娇睨着他没好气一声,把衣裳裤子塞他手里,抱着花扭头出去客厅了。 天气热,这些拿回来的花不尽快醒花插瓶,很快会谢掉。 顾遇看她不再理她出去,他默了默,片刻,他又看一眼手里,最后拿着这两样衣裳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人端着一个木盆进了客厅,看屋里空调已经打开,陆娇坐在沙发上摆弄茶几上的花,他拿了张小凳子在门口坐下,当着陆娇面洗起衣裳裤子来。 他人高,坐在只小孩儿手臂高的矮凳上腿都打不直,比蹲着洗衣裳还滑稽,一边洗还一边视线悄悄觑着陆娇。那眼巴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像蹲在门口时不时望向惹恼主人的大狗。 陆娇整理着手头的花,瞥他一眼,微抿唇压了压想要上翘的唇角,便不再管他,自己忙起来。 顾遇看她不理,又默了会儿,才继续搓洗手里的衣裳裤子,之后又换水进来当着陆娇面清洗,一趟一趟,他也不嫌麻烦。 他似乎刻意等着陆娇忙完,几乎是陆娇最后一盆花插好,他手里衣裳也洗完晾了出去,进来看陆娇准备把插好的花进行摆放,他几步走向了陆娇:“我来放吧,你和说放哪里?” 陆娇看他一眼,再扫一眼院子里晾晒着的衣裳裤子,她没客气,把手里的花瓶给了他,坐回沙发上,手指着花瓶,当起指挥官:“这瓶放立柜,这瓶拿二楼客厅......” “好,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顾遇脸上顿时放出笑,抱着花瓶赶紧去摆放了,四瓶花,两瓶在二楼,他稍作思索先去放了楼上的,速度很快,脚步比以往的沉稳多了几分匆匆急促。 空手下来的时候,更是迅速,要不是还记着自己年纪,他能和叶小俊一样,三步作一步跃,听着楼梯口噔噔噔的声音,陆娇又轻轻抿了抿唇。 “楼上我放好了,等下你上去看看那样摆放行不行。” 顾遇说着,又拿过茶几上另一瓶花去立柜那儿放,这回他速度慢下来,还特地找了角度,放好后他回头问了声陆娇: “娇娇,放这位置可以吗?这角度对不对?” 陆娇眼睛抬起瞥一眼,轻轻应了声:“嗯。” “那我们就这么放。” 顾遇笑得越发灿烂,他退后几步去看立柜,又扭头和陆娇笑说:“别说,多瓶花这客厅好像一下不一样了。” “德行。”陆娇看着他那殷勤讨好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睨着他骂了声。 顾遇听了却很高兴,他几步回到沙发前,挨坐在陆娇身边,手臂展开圈抱住她,头挨靠着她头,脸一偏去啄吮一下她唇,又自唇边蹭过到她耳际,在她耳边低低:“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不喜欢,以后我不这样了。” 陆娇睇着他:“我当然不会喜欢了,你想想你自己那行为......” “嗯,我知道,我当时脑袋昏了头,那行为实在下流,我无耻!” 顾遇承认错误,他洗衣裳的时候自己也想明白了,她生气是应该。 “这事我做得不对,我改正。”顾遇保证道,又额头轻抵抵她耳侧,“请娇娇领导监督,以后再不做这种下流行径。” “下次再这样就把你赶出去啊。”陆娇又警告了声。 恼火是真恼火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收集怪癖,但她也看得出来,他没有保存那些没有想拿那些来做什么想法,只是单纯舍不得扔掉,想留念,感觉是美好记忆,虽然想岔了,但还不算无可救药。心里的火慢慢消下。 看一眼客厅座钟时间,快三点了,她想到他还没吃午饭,到底没再计较这事,问他:“饿不饿?不是要去下面条?” 大热天出去奔波一趟回来,中午饭到现在还没吃,自然是饿的。 “嗯。” 顾遇唇又吻了下她耳垂,应一声,却赖在陆娇身上没动,他抱着她就不想起来,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松开她,笑说一声:“我去厨房,很快回来,你在客厅看会儿电视。” 顾遇说完,去给她开了客厅的彩电。 他是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陆娇脸色缓了缓,她抬头看向他:“要我陪你一起吗?” 顾遇想,今天两个人最后一天假期,明天又要各自上班忙了,从陆娇全力备考,两个人就没怎么分开过,一想到要像几个月前那样各忙各的,晚上下班才能见到,他心里就不适应,恨不得和她寸步不离才好。 但厨房这会儿正当晒,火炉一样,他舍不得让她跟着他进去受热。 “不用,煮个面条,很快好。” 顾遇笑摸一下她今天扎的丸子头,去厨房了。 家里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回来过,冰箱都空着,连把葱都没有,要吃面条只有简单的猪油面条。 顾遇也不嫌,从柜子里把挂面拿出来,拿锅接了水,他打开燃起炤烧水,这边拍了点蒜末姜末,拿碗拌点猪油,酱油做底。 厨房是真热,他进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背上便浸出一层细汗。 顾遇忍了下燥热,拿过酱油瓶,这时,腰间突然伸过来一只细手臂圈住了他。 “嗯,我想了下,让顾老板一个人待在厨房太可怜了,还是过来陪一陪吧,顺便给正热的顾老板打个扇,等会儿记得给奖赏啊。”陆娇手摇着蒲扇,仰脸望着他笑盈盈道。 顾遇偏头对上陆娇水润的笑眸,唇角一牵,眼里笑意淌出来,“多谢陆老板了,等下顾某必定舍身以报。” “......要不要去对面给你拿把葱再拿两个鸡蛋啊。” 装作听不懂顾遇话里意思,陆娇看一眼他面前的碗,问道。 “不用,就这么吃吧,我好久没吃猪油拌面,还挺想了。”不想陆娇去大太阳底下走一趟,顾遇果断一声。 陆娇瞥他一眼,想着等几个小时要吃晚饭了,也没勉强,只手里蒲扇给他扇了扇被汗浸湿的后背。 夏天热,开水都似乎烧得快些,没等多少会儿,热水便沸腾开,揭开锅,一把碱面下去,再三分钟过去,一碗少了葱花的猪油拌面就成了。 顾遇手艺还可以,面条色彩上过得去,闻起来也有股香气,陆娇凑过去轻嗅了嗅,笑说了句:“还可以,也不算太委屈了。” “你要吃点吗?”顾遇不由问道陆娇。 “不用,我吃饱了的。”陆娇回。 拒绝是拒绝了,但面前拿去客厅,顾遇搅拌好,还是先夹了一筷子吹一吹,把面条喂到了她嘴边: “尝尝,味道行的话,明天早上咱们家早饭就吃这个。” “你吃个面还想到明天去了。”陆娇好笑一声,到底张开嘴吃了。 “我要洗个澡,你洗吗?” 一碗面条,两个人分着吃,吃完两人都感觉到身上热,哪怕吹着空调也热。把碗冲了,两人回到二楼房间歇息,顾遇过去趴在沙发上吹空调的陆娇身边,刚冲洗过凉水的唇流连在她耳际问道。 陆娇偏头,对上他滚烫带火的黑眸,顿一瞬,她微转过身,手指伸向他硬挺滚烫的胸膛,细指尖在上面转圈圈。 “洗澡可以啊,但是明天就要上班了,晚上早点睡?”陆娇眼眸轻抬看着他说道。 顾遇没回,他大手慢握过她后颈,俯身含住她唇瓣,一点点吻向她。 他身上滚烫,陆娇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手指紧紧抓捏着他薄薄的白t衫,头后仰着唇舌和他交缠,在吞咽的同时回应他。 空调风呜呜的吹,两人身上却如外面正晒的太阳,滚烫似火。 蓬头打开,水浇淋下,白气氤氲开,也没浇熄了那股炎热的躁火。 新婚热情似火的两人,对面催吃晚饭的电话接连几回打来,才匆匆收拾好去了对面。 两个人就在对面,吃个饭却三催四请,陆娇很不好意思,本来就红烫的脸在进堂屋以后更红成了天边那一抹晚霞。 好在家里人没说什么,不然她得更窘。 吃过饭,回来前便说好要早睡,但没什么别的娱乐年代,白天睡太多,晚上早睡艰难,互相搂抱着躺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两双含情眸相对,不知道谁先开始,又情不自禁拥吻起来。 到后半夜,外面夜风凉下,月儿高爬到屋顶才睡。 第二天,外面天光泛白,外面巷子里响起叶岺载着阮玲葭去上班的摩托车轰鸣声,边丽芳和叶军山也早早坐着早班车回了麻纺厂上班。 顾遇上楼进到房间,抬手按掉床头的闹钟,盯着床上熟睡人的花靥看一会儿,他俯身下去吻了吻身边人耳畔,在她耳边温柔喊她:“乖乖,起床了。” 身边人皱一下眉,翻过身手圈过他窄腰,嘟囔一句:“好困,不想起!” 早起的嗓音含着沙一样的哑,尾音拖长,像一节鸦羽在心尖轻轻拖过,扫得人心颤痒,顾遇眼眸越发柔,有一瞬他都想由着她睡算了。 但昨晚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都还没忘记揪着他手指头让他一定要叫她起床。 就他从叶岺那儿了解到的,厂子那边也确实有紧急事情需要她处理,他要由着她睡,她后面醒过来肯定要恼他。 想了想,他笑一下,去卫生间接了热水,再出来把从地上捡起鞋套去她脚上,再抱孩子一样把人抱起来去了卫生间。 抱着人拧毛巾,给昏昏欲睡的她轻轻擦脸,全程和伺候孩子一样,耐心十足。 温帕子敷上脸,人怎么也转醒了,陆娇也确实醒了,只是被这么伺候有种当太后的舒服感,她又眼眸半睁未整,圈着他脖子赖了会儿。 顾遇也由着她,给她擦干净脸,擦了手,又去拿刷牙杯接水。 “唔,我自己来吧。” 陆娇这下赖不下去了,从他身上下来,接过装了水的杯子,从他手里拿过牙刷,注意到顾遇盯着她看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突然不自在。 “你出去等我吧,我五分钟就好。” “嗯。”顾遇应一声,又看她一眼,出去了。 他其实挺乐意她依赖着他,让他全程伺候完的。 五分钟刷牙梳头再出去找一身衣裳换好,下楼的时候,顾遇已经把早餐摆上桌。 天气热,太烫的热食吃了更热,早上吃得简单,葱油拌面,再一个瘦肉粥配鸡蛋饼。 陆娇过去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去外面买的,她不由讶然的看向顾遇:“你几点起的?” “五点半不到。”顾遇把筷子递给她,回道。 昨晚两人差不多闹到一点才睡,竟然还能五点多就起,陆娇喝一口粥,看一眼他,忍不住嘀咕了声:“......精神真好。” “什么?”她含着粥说话,声更似蚊呐,顾遇没听清,不由问了她。 “没什么。” 陆娇随口回,想起什么,她又抬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一下:“我夸顾老板身板子好呢,就是顾老板什么时候能心疼下我这块新田,她身板子可一般般,现在腰还酸呢。” 这话里带着股幽怨。 顾遇听着,脑袋里却只划过她弯折腰肢,泛红眼眸汪一汪春水望着他的模样,喉头滚动一刻,他翘起唇宠溺笑道: “今晚给你按按,让你舒坦一下。” 陆娇微嘟一下嘴,没拒绝。 吃过早饭,已经过七点。 两个人一个市北,一个市南,路上开车得一小时,肯定会迟到。 “你送我的话,你过去市南得迟了,我今天自己骑车去吧。” 陆娇拎着包一边穿鞋,一边和顾遇道,他们两个都好几天没去上班,再迟到说不过去,更何况今天还周一。 顾遇不同意,他拿过桌上的文件袋和车钥匙,“不差这么一会儿,我那边今天不开会,两边公司孟舫顾齐都会过去,我迟一些没关系。” 他这么说了,陆娇也没再说什么,由他牵过手一起出了门。 周一都上班的日子,外面四处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还有一辆辆早班公共汽车路过压过井盖的声音,车子一路往市北开。 七点四十,陆娇到了易安厂门口,从三月份开始到现在,陆娇也就高考回来那会儿过来打了一趟,这算是休息几个月以后正式上班,陆娇感觉像是打了鸡血,有点兴奋,车子一停下,她赶紧开了车门。 “那我走啦,你往市南开的时候,路上慢点,那边施工地段多,路不好开。” “嗯。”顾遇转眸看着一只脚已经下地的陆娇,轻应了声,心里不舍,就和原本连体婴儿突然经历分开,各种不适应。 “我中午过来找你吃饭?”他忍不住道。 陆娇要下车的身子一顿,她好笑的转过头:“那你这班都不用上啦,你这会儿开车回到市南都九点多了,要来找我吃午饭十一点又得离开过来。” “这班还真不想上了。”顾遇恹恹的看着陆娇道。 前面二十多年只知道赚钱的人,新婚第四天,生出厌班想摆烂情绪。 他甚至恼火为什么当初选择办公楼会选到市南。 陆娇还是头一回看到顾遇这样,她抿着唇角忍不住笑着揶揄他,“诶,顾老板你现在有点古代昏君样子了啊。” 顾遇不置可否,只道:“做昏君也比看不到媳妇儿好。” “哈哈哈。”陆娇被他逗笑,看他还恹恹的,明显等着她哄,她笑眼向上转了转,细手臂伸过去圈着他脖子,头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 “好了,不是还想赚钱给我买老虎奔,我还等着呢?” “加油啊,老公,我男人最棒!” 陆娇新婚,今天第一天上班,她穿一身玫粉色裙,发用浅灰发带后扎起,笑容明艳,顾遇定定看着她,按着她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五分钟后,他手指轻轻摩挲过她泛着水光的红艳艳唇瓣,餍足的脸上总算带了笑:“行,等着,你男人今年一定让你开上老虎奔。” 车上耽搁一阵,进到厂子已经七点五十,马上要到例会时间,陆娇回办公室拿了份报表,就准备去会议室,但这时,叶岺却在这时匆匆过来找了她。 陆娇以为他是来叫她一起去会议室,她笑着道:“大哥,我好了,走吧。” 叶岺却在这时候关上办公室门,和陆娇道:“先等一下去会议室,我这里有点事要先给你说。” “什么事啊?” 叶岺脸色凝重,一副发生大事的神情,陆娇笑意微敛,问道。 她从叶岺结婚以后开始休假备考,但说是休假,她也没完全不管易安事物,她平均半个月就会看一回易安报表,了解易安动态。 易安如今已经走向正轨,车间,运营,行政,财务全部都配置齐全,脱离了原来的小作坊模式,她一手提拔配置起来的人,给的待遇更丰厚,各部门不但各司其职,还上下齐心拎成一股绳在拼。 这几个月,易安扩展也很稳定,谈了不少竞标单子回来,在周边城镇总共办了五场展销会,还分别在余暨周边几个大镇开了八家自营门店,入驻了小香江大厦四楼。 从开业到现在,这几家自营门店虽然还没做到赚钱程度,但已经能收支平衡。 陆娇想不到发生什么事会让叶岺出现这样凝重神色。 叶岺看向陆娇,紧抿一下唇,道:“是生产车间那边,等会儿高师傅,李师傅,林师傅,还有庞师傅会和你提出离职的事。” 陆娇脸色一霎严肃起来:“几个大师傅集体请辞,为什么?” “这事先前有征兆吗?怎么没和我说。” “算是突然的,但也不算完全没有征兆,是城南家具厂那边原因。” 叶岺看一眼陆娇,组织一下语言,把事情简短说了。 城南家具厂那边去年换领导,叶岺借机把当初贪污的冯广伦弄了进去,但他们新任厂长能力不行,上来后没把厂子搞起来,城南家具厂是重点单位,接连订单失利,再次品率攀升,上面动了换人心思,在今年年初又安排过来一个书记。 新书记是个有手段的,过来不过一个月,就把厂子握在了手里。 厂子在他手上也逐渐恢复了生产。 只是生产恢复了,销售却并没有好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城南家具厂的家具款式没跟上来,再加上有个物美价廉的易安存在,城南家具厂那边的销售自然上不来。 新书记上来后采取了许多措施,包括模仿抄袭他们的款式,只是城南家具厂是计划性经济厂,他的成本固定在那里,还养了一批老人,闲人,成本很难压缩下来,加上易安这边叶岺出新快,他们想全部模仿也很难。 明面上的商战打不赢,新书记本身也不是多磊落的人,开始使出暗招。 他认为,家具厂现在生意不好,是多了一个强敌易安,只要易安没了,市场份额自然会回来。 新书记人脉广,他和余暨所有的国营百货打了招呼,凡是城南家具厂入驻的地方,不允许易安进入。 但易安本身就没打算进入国营百货。 这事对易安根本没造成影响,甚至易安自身都不知道他和人打招呼这个事。 随着易安自营家具展馆的开业,渐渐分布到各区域,名头越来越大,新书记也回过味来,易安不打算走百货大楼路线。 但他不能让易安继续扩张,不然城南家具厂以后的市场份额只会越来越少。 新书记又开始想起办法,他找了人充分调查了解易安。 易安的大师傅,大部分都是叶岺从城南家具厂请来的退休在家老师傅,这个事情被新书记知道了,大发雷霆。 他认为,几个大师傅这样做是忘本,给城南家具厂培养对手。 他把几个在易安上班的大师傅们叫去,要求他们离开易安,不然就要取消他们的退休金,收回在家具厂的房子,并且,他们曾经带的徒弟,也会做开除处理。 几个大师傅对城南有感情,被新厂长劈头盖脸骂一通,他们心里愧疚,再得知会牵连到徒弟,甚至失去自己住的地方,失去那份退休工资,他们同意了辞职的事。 毕竟易安虽然待遇好,没给他们分房子啊,而现在余暨房价一千块一个平方,一套房子不便宜,他们在易安所得,不够他们即将失去的,所以他们挣扎过后,决定辞职。 “城南家具厂针对我们的事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因为对我们影响不大,你又在备考,我就没和你说这个。” “几个大师傅要离职的事,我也是刚知道,城南那边应该是打算趁这次把我们生产瘫痪,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叶岺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 当初他想到过城南家具厂那边会卡大师傅让易安陷入生产瘫痪的事故,在请大师傅的时候,他特地请的没有子女在家具厂里上班的师傅。 但大师傅们在家具厂多年,徒弟带出来许多,他避免不了这个事。 这算是易安成立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危境。 金娃娃 “大哥, 几个师傅要辞职的事是他们亲自给你说的,还是你从别处听来?” 技艺精湛的师傅难找,易安走的路线是板式组合订制和实木订制多方发展路线, 这半年多,易安板式组合家具销量在攀升, 但销售和利润占比更大的还是实木订制这块。 人手一直处于紧缺状态,人事那边前后登了三次报招大师傅。 但这个年头有本事的大师傅要不更喜欢铁饭碗, 要不就自己接活单干,易安三次招人, 也就招到一个木工洪师傅和一个漆工刘师傅。 能招到这两个师傅,还因为他们不是余暨本地人, 他们是在徽城老家学了手艺, 带着全家出来闯,没接到活, 国营大单位又难进, 才被易安捡宝进来。 但即使有这两个大师傅的加入, 这些大师傅也各自在带人,生产那边还是缺人, 大师傅们还是不得闲, 经常没有休假时间。 如果真让这几个师傅走了, 易安不说陷入停摆, 大动荡肯定有,尤其他们手里还有需要交货的订单, 这不是一件小事。 陆娇紧抿着唇, 看了眼她捏在手里头的文件,沉吟一刻,问道叶岺。 “不是, 是刚才龚师傅和我说的,他早上来得早,听到几个师傅在争论要不要和我说的这个事。”叶岺摇摇头,回道陆娇。 “我听到这事后等了一会儿,还主动去和庞师傅打了招呼,他应了一声就去边上了,我看得出来他的躲闪和犹豫,但他们可能已经商量好了,不和我说这个事。” 叶岺说到这儿心里很沉重,几个大师傅是他亲自请回来,按理他们辞职会和他打声招呼,但他们现在招呼都不打,打算在等会儿的会议上和陆娇直接说这个事,多少表明了他们辞职的决心,没多少转圜余地。 “这一年我们对庞师傅他们都很尊敬,待遇也不差,他们集体辞职这事从哪一面都说不过去,不知道怎么和大哥你说,干脆不说也正常。” 陆娇说一声,回了办公桌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好几份文件,想了想,她又去另外一个抽屉把几个大师傅的人事资料拿出来看了看。 其实也不用看,易安开始初期跟进来的人,她都做过了解。 高师傅,李师傅,林师傅,庞师傅都是最近几年退休,他们年纪相差都一两岁,在城南家具厂干了一辈子。 其中,高师傅爱人也是家具厂的,他们只生了一个儿子,在市南百货大楼里做采购工作,一个孙女已经嫁人,孙子在上大学。 高师傅儿子媳妇都没在单位分到房,如今一大家子还住在家具厂家属院。 李师傅和高师傅情况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李师傅家只生了个女儿,他们家招的婿,女婿和女儿都在城南家具厂那边的一个国营饭店上班,一个在后厨,一个是财务。 李师傅女儿生了两子一女,李师傅孙女在读大学,两个孙儿一个刚高中毕业还没找到合适工作,一个在读中专,等着毕业分配工作。 年前李师傅还想把孙子带进厂子里当学徒工,但他孙子不喜欢木工,没来,不知道现在找到工作没。 另外的庞师傅,林师傅,两人都生有两子一女。 庞师傅的两个儿子各有成就,已经去省城安家,只女儿嫁得差,有婆婆一大家子需要补贴,生得还多,大外孙结婚连婚房都没有。 庞师傅夫妻疼女儿,时不时接济补贴,还让大孙女小孙女住在他们家里,给大外孙腾挪出了一间婚房。 而林师傅家,当年鼓励知青下乡,林师傅大儿子顶了林师傅爱人在化肥厂的班,女儿嫁了出去。 到小儿子要下乡的时候,林师傅从家具厂给小儿子买了一份工作,但被人举报了,那时候林师傅还因为和一个隔房亲戚的通信被调查了,最小儿子只能下乡当了知青,如今定居在徽城那边,只把孙儿孙女送了回来读书。 林师傅很心疼两个孩子,会退休了还出来上班,也是想补贴两个孩子。 余暨人勤劳,到退休年纪出来干活的人不少,但干的都是相对清闲工作,像几个师傅这样出来干老本行,还特别拼,加班不休假也愿意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辞工。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对城南家具厂感情深厚,被新书记点醒了。 “大哥,依你看,让几位师傅下定离职易安决心的最主要原因是对城南家具那边的感情,还是因为不连累到徒弟,还有不被收走房子?”陆娇盯着个人资料出神好一会儿,抬头问道叶岺。 叶岺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资料,想了想:“几个师傅在家具厂上班几十年,对家具厂肯定有感情,但易安现在对家具厂威胁并不算大,新书记张昌茂的话对他们可能有影响,但不至于到坚定离职地步。” “最主要还是担心连累到徒弟,还有房子被收回。” 陆娇笑了下,她看法和叶岺差不多,又有点不同: “林师傅两个徒弟都在城南家具厂做师傅,他们平时对林师傅很孝顺,高师傅那边也差不多情况。” “都是得到两个师傅真传的人,还已经在家具厂做大师傅,张昌茂不敢轻易开人,最主要还是房子。” 叶岺沉默:“多半是为了房子,但我们总不能给师傅们送房子。” 几个师傅家里都有要贴补的对象,还有儿子孙子跟着一起住,不能没了房子。 现在余暨买一套房,没有七八万弄不下来,几个师傅去年在易安薪资加奖金有差不多六七千,现在余暨人均工资还不到一百五,这不是笔小数目。 但想要买房,得这么干个七八年才行,几个师傅年纪大了,干不动那么些年,自然不能舍弃掉如今的房子。 房子。 陆娇沉吟一刻,她手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顾遇把家里财政交给她,她琢磨着这两年是物价大跳水的时候,钱放在银行只有贬值的,就和顾遇商量了要做投资。 投资什么,现在黄金还不能私人买卖,她除了回海市买点电子股,在余暨的投资只能是房子了。 袁家倒台以后,牵扯出了余暨一些高层,加上袁家在市南布局太多,市南那边项目一下停滞下来,已经开启的项目,自然不能让它停掉。 原来准备启动市北项目的孟擎只能先顾及市南那边,大批大批的上面资金流过去,原本观望投市北市南的一些私人资金自然紧跟,市北的开发计划就暂时性的被搁置了。 甚至搁置时期还不定。 顾遇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还在惋惜,他本来都给她找好了新厂房,就挨着运输队那边,两个人上班会进一些。 陆娇听了只笑,笑他天天只想着离得近些,也笑她机会来了。 原来市北这边村委听到要开发风声,已经不同意易安拿地买厂房了,这个无限期搁置风声出来,她顺利在市北这边买到一所用来办过养鸡场的空置学校,那边如今是易安的材料堆放库。 里面有两栋还算不错的职工楼,其中一栋给了易安外来务工人员住。 另一栋还空着。 但想也知道,这些老师傅不会拖家带口到这边来,对他们来说,这边条件比不上城南家具厂那边。 她也没打算把这房子拿出来分。 她可以确定上面不会无限期搁置市北计划,因为市北这个地里位置实在特殊,它连接了桥南,宁镇,益镇,是以后科技城的存在。 而依照省城那边开发趋势,她推测,最迟年底,这边就要动工了。 “大哥,你还记得我休假前和你商量的事情嘛?” 分房子当然不可能,但可以分别的,陆娇把资料放回抽屉,又从里面拿出一份草拟《股权激励》文件,抬眸问道叶岺。 想要发展一个企业,要它走得长远,人员稳定,留住人才,不停吸纳人才是关键,要做到这两样,就必须有激励,让员工把企业当成自己的企业去经营,所以陆娇从易安上轨道,就在琢磨把上辈子后来易安用的激励模式施行下去。 叶岺视线落在她手上,看着那份文件,他顿了顿:“你想好了?” “嗯。”陆娇点点头。 “我这次成绩让老师给我估过分了,不出意外我九月份就要到海市,到时候易安肯定要扩大发展,但我精力不一定够,人员稳定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不能因为眼前一些利益,舍弃更多的大头。” “给员工普遍持股,向高绩效,有贡献员工配股分红,能解决人才流失问题,也能让他们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去拼去干,看着我们利益少了,但长远发展,却是向好的。” “大哥,我们辛苦把易安做起来,肯定希望它能走得久远。” “这份东西今天颁布下去,就算几个师傅还是要离职,我想我们对外招人,从外面招一些单干的大师傅进来合作也会相对容易。” “总不能因为几个老师傅不干了,我们厂子就瘫痪了。” 叶岺也没有不同意,只是这个东西他第一次听说接触,担心出岔子:“你对这个的实施有把握吗?我这段时间也研究过你这份计划,里面涉及的东西挺多的,可能还需要专门的人员来负责监督实施。” “大哥,我确定不会有问题。” 陆娇闻言笑着道,这是她上辈子就摸着石头过河走过的路,该踩的坑都踩过一遍了啊。想起上辈子那些艰辛,陆娇心里暗叹息,脸上又笑了笑。 “这东西实施起来并不难,我这两个月有空,正好把这事落实下去,后面我到海市,大哥你可以轻松很多。” “当初我们开始做易安,我只担心我们亏钱,现在情况比那时候好很多,但似乎更多的问题又出来了。” 叶岺盯着陆娇手里的文件许久,脸上苦笑着感慨了声:“就按你的想法做吧,你说的对,我们得图以后。” “嗯,行!那就这么确定了。” 陆娇笑起来,她看一眼手上时间,拿着几份文件起了身:“时间不早了,他们估计都等了一会儿了,大哥我们先去开会,几个大师傅的事,开完会我们再找他们谈。” 陆娇确信,这份东西拿出来,几个师傅就算要辞职,也不会当场提出了。 至少他们有了段缓冲时间。 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到开会时间,几个部门都到齐了,意料之中的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几位大师傅。 平时这种会议,大师傅们都可以选择参加或者不参加,在这儿看见人,她心里有了数。 她没表露什么,和以往会议一样和大家打了招呼,很快进入会议流程。 例会大都是汇报一些数据情况,她结婚,易安配合顾遇那边做了一场促销活动,取得的效果十分不错,如今活动结束,易安门店的销售也没落多少,比上上周的数据要喜人很多。 销售部王敬那边成绩更不错,他从省城那边谈回来两个食堂的订单,还发展了一个易安替其做代工的经销商。 因此陆娇脸上一直是笑着的,她也留意到,随着会议室的气氛高亢,她脸上的笑越多,几位师傅脸上的神色越不安,紧张得有些坐立难安,在位子上换了好几个坐姿。 “今天算是都得了喜报,王经理进易安这么短时间,接连给易安收获大单实在可喜可贺,运营部这边也是,这几个月我没过来,但商业城开业,还有其余几家新店开业情况我都有了解,活动地推都很有创意,几家门店能这么快稳定下来,大家都辛苦了。” 陆娇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和大家说道,接着,她又笑着道:“易安从去年的小作坊,当时只我和大哥还有高师傅林师傅几位大师傅的情况发展到现在,离不开大家的齐心,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也一直在想着怎么答谢诸位。” “想来想去,可算给我想到了法子。” “我知道,现在大家的待遇是基本薪资再加月考核奖金再加年终给到大家,说实在话,这个待遇在如今的余暨绝对不差了。 但我昨天去外面逛一圈,发现现在一把小青菜都要一块钱了,一百块打散,转眼就没了,再听卖菜的那个婶子说,现在什么都涨,她辛苦多少年攒下的钱,还不能给儿子置换一套婚房,我又突然觉得,易安给到诸位的还是不够。” “厂长,你这是要给大家加工资啊?”王敬作为销售人才,说话有一套,在易安也敢说,是活跃气氛的存在。 陆娇话一出来,他捏着手里的报表,笑问道。 “哈哈,可以这么说吧。”陆娇笑一声,回道他,接着,她就把手里的几份东西让他们分了下去。 陆娇右边坐着叶岺,左边坐着的是运营总经理李单。 叶岺先前就知道这个事,他拿过文件,神色淡定,自己留下一份,其余的都传给了他边上的王敬,那边李单瞄到文件上的字,却是淡定不下来了。 他迟滞了好一会,在边上阮玲葭想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迟迟拿不到,忍不住催了他以后,他才如梦初醒,哦哦两声把多出来的文件递了出去,下一瞬便欲言又止的看向陆娇: “厂长,你打算分我们股权?” “应该是给大家分红股。” 陆娇笑着强调了一下,这个股权享受分红,不允许转让和转卖的,这个必须说清楚。 “我在最开始成立易安的时候,就有有钱大家赚的想法,只是当时易安真的就是个小作坊,没几个人,我有想法都不好意思说,现在易安也算是上轨道了,那我肯定希望它能更好,能走得更远。” “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术业有专攻,就像我不能代替我大哥下车间去刨木材,许多事情我一个人不能干完,还是要靠大家齐心去为易安。但我不能让大家白干是不是,大家在易安付出了心血,易安也会给到大家回馈。” “我知道国营大厂,他们都会给老员工分房子稳定居住什么的,但易安目前没有这个条件去做这个事.....” 陆娇看了眼拿到那份文件后,相互对望又时不时看她的几个大师傅,顿一瞬,她继续道:“但我想,有大家齐心使劲儿的易安,未来做到这个不成问题。” “我发的这份文件,上面有具体说明获得股权分红的条件,易安成立不久,如今条件我设得不高,工作年满一年便能享受,具体持股份额方式,我上面也写了,结合大家的工龄,贡献,以及平时的绩效考核来。” “这份激励分红,是拿易安纯利润来分配,原来给到大家的薪资和福利依然不变,后期这些东西具体怎么操作,陆续会有文件发放下来,到时候我们会贴到公告栏,也会开会给大家说明。” 陆娇的话说完,会议室已经人人激动起来,易安现在订单有多少,产生了多少效益大家都知道,只要持续向好的发展下去,他们相当于人人都是老板了。 李单王敬两个已经在细看文件内容,他们两心里本身就有抱负,看到这份东西,更打了鸡血一样。 就是阮玲葭也不淡定,她嫁给叶岺了,叶岺有多少易安股份她知道,但这和她自己有那又是不一样的。 早上就开始的会议,到快中午才散会,陆娇几次想宣布会议结束,都因为问问题的人太多没说出口。 水杯里的水倒满喝空,倒满喝空,到肚子饱了,才总算让所有人没了疑问,之后便是各个打鸡血的振奋,出会议室的时候脚都是飘着的。 几个大师傅捏着文件看着上面的条款内容,一直没说话,年满一年就可以有额外分红,他们去年九月入职,马上还有两个月就到了。 易安现在有多赚钱大家知道,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分红出来,那笔钱也很可观,更何况还有以后的...... 上面还写了,如果到确实干不动的情况,他们带出来徒弟了,还可以通过超低价认购虚拟股权方式,获得养老分红,那可比他们现在每个月的退休金多。 手里抱着一座金娃娃,这份工作干得也很舒心,他们当真要这么辞了? 几个师傅心里同时闪出这个想法。 会议室的人一个个出去各自忙自己的事务,只剩下陆娇叶岺和几个大师傅。 陆娇端着水杯喝了口水,这才看向几个大师傅:“高师傅,你们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有的话不防提出来,几个师傅是从易安刚起步就在易安的了,是元老了,也会是第一批享受这次分红的人,我要在这里恭喜几位师傅了。” “......” “娇娇啊,那个,我们有点事要和你说。”几个大师傅相视一眼,高师傅勉强笑一下和陆娇说道。 “嗯,什么事?高师傅你们说。” 陆娇一直对厂子里的大师傅尊敬,哪怕是现在也不例外,她立即做洗耳恭听状。 高师傅看到陆娇这样,再想到把他们叫去办公室骂得他们狗血淋头,还各种言语威胁的新书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了许多愤懑,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文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他道: “是这样,娇娇,你知道我们几个老头子都是城南家具厂出来的,前天我们几个被家具厂的新书记叫了过去,他......” 高师傅把他们见新书记的过程整个给说了一遍,说起那人话里话外的威胁,那些责骂,高师傅声音一下高亢很多: “我们几个也不懂了啊,我们就在外面干了个活,怎么就对厂子造成重大损失危害了?” “他要用这个理由把我们房子收回去,还说要给几个徒弟开除!简直没天理了!” 高师傅说道这儿,忍不住抬手狠拍了下桌,心里的愤懑可想。 “这么严重?” 陆娇拧着眉,也不懂的问了声:“易安发展到现在,都是从各镇展销会去吸引单子,另外就是自己的家居馆,而城南那边进商场百货楼更多,按理说不冲突才是。” “他就是给厂子里销售下滑找理由。”高师傅气怒的双手抱胸道。 “自己不想办法提高销售,保证质量款式,尽打歪主意!” 边上几位师傅没吭声,但都和高师傅差不多反应。 多年的大师傅了,可能最开始被新书记骂心里还愧疚,实在不该,他们怎么帮别的家具厂对付起自己待了几十年的地方了。 但慢慢也回过味了,城南去年出事情他们不是不知道,它现在生意不行了,多半是口碑坏掉了,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哪怕没有易安,还有红木,林家这这些品牌呢。 “那现在几位师傅心里什么想法?” 陆娇没就城南家具和易安冲突上发表意见,她问一声,拧着眉又说: “易安最难的时候,是你们坚持岗位加班陪着熬过来,你们是易安的功臣,我和师傅们相处一年,也有感情,我不希望你们离职,易安也离不开你们。” “我们也不想离职。” 高师傅沉默一瞬,叹气,又抬头苦笑着看向陆娇: “娇娇,我们几个家里情况你应该是知道,家里现在住在家属楼那边都很打挤了,想外面买房子,但现在余暨房价并不便宜,我们就是掏空家底也买不起。” “新书记把持工会那边,他要存心收我们房子走,那肯定能成,这样一来,我们一家老小都没个落脚地。” 高师傅说着,心里有些心寒,他为城南奉献了四十来年,最后却一套房子都落不到。 “人都说铁饭碗,铁饭碗,到最后竟然成了人家一句话的事。” 陆娇和叶岺相互对视一眼,叶岺从兜里拿出烟一个师傅给了一支,等师傅们都接过烟了,他道: “几位师傅别急,晚些我陪你们去城南那边和新书记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谈谈?你们是家具厂的老职工了,他做这样的事不占理。” “没用。” 高师傅摆了摆手:“我们几个老家伙当时说了,但厂子里销售下滑是事实,那边已经连续两个月没发奖金,厂里需要个由头,新书记找我们,也算一石二鸟,能在解决掉他认为的敌人同时,给大伙一个交差。” 高师傅几个人在易安上班,家里条件明显好了,大家一个家属楼都看得到,哪里能没想法。 就算会同情,那也不多,不至于站在他们一边。 叶岺闻言扭头低眸看向陆娇,陆娇轻抿一下唇道: “高师傅,易安现在确实没办法做到给每个人分一套房子,不患寡患均,易安短时间里很难把分房这个事情提上议程,账上实在没那么多钱,但我肯定也不能看着师傅们没地方去,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城南家具厂那边或者市南那边的房子,你们看看能不能去买一套下来,钱不够,易安这边或者我个人出资给你们垫上,然后用你们的分红来做抵扣。” “以几位师傅对易安的贡献,今年也在带徒弟,我核算了下,就今年的分红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以后每年随着易安越来越好,只会更多,等师傅们徒弟带出来,股权份额还会增加,我想应该过不了三四年师傅们就能把房款抵掉。” “房款抵掉,房本还给师傅们,房子就彻底是师傅们的了,也不存在有家具厂那边的问题。” “当然,以后要是有分房政策,师傅们依然能享受。” “这......” 几个师傅闻言一愣,自己去外面买房子,用股权分红抵,不影响他们现在的薪资待遇,几年后他们就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这可比单位分的只能居住的房子强太多! 更何况,家具厂那边的都是筒子楼,夏天热,冬天冷,地方还窄,现在住着都打挤,等后面孙子结婚怎么弄? 还得买房子。 厂长有句话说对了,现在外面买把菜都贵起来,房子这会儿不便宜,以后能便宜哪里去? 到时候靠儿子儿媳妇那点工资,还是买不起。 还不如趁现在买,找厂子借点,自己出点,买个大的院子。 还有市南那边今年还造出来商品楼,不行去买上那个,也宽敞。 至于赶出来这段住哪儿,易安可是有职工宿舍还空着,凑合一段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几个师傅脸上都出现激动神色:“娇娇,不,厂长,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买房子厂子里给支持?” “师傅们,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陆娇笑道,想到什么,她又道: “另外就是师傅们带出来的那些在家具厂的徒弟,我知道几个师傅和那些徒弟感情深,这样,要是新书记真的打定主意一定要开除他们,易安的大门为他们敞开,待遇的话,只要手艺考核过关,就和正式大师傅的待遇一样。” “行,行!” 高师傅和林师傅闻言更高兴了,这两个是最宝贝徒弟的,他激动的搓搓手:“娇娇,我们那几个徒弟早出师了,他先前不是还来帮我顶班一段时间呐,手艺活不差!” “我们中午就回去和那新书记谈,他要真开除我们徒弟,我直接让徒弟们过来!” 高师傅说完,还忍不住骂了句新书记:“狗娘养的,前天可把我们气死了!” 陆娇听着笑了笑没再说话,她从来都有仇必报,能当场还回去,她从来不等。 她现在就要看看,那位张书记敢不敢把人开给她。 —— 几个师傅雷厉风行性子,说中午回去,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城南家具厂在市南最边上,离市北这边不算远,坐车半小时到,几个人家都没回,直接冲书记办公室了,没找到人,他们又扭头去了张昌茂住的小白楼。 张昌茂见他们这个点儿过来,以为他们已经辞了工,还没等几个师傅说话,他坐沙发上,喝一口茶先说道:“已经辞了吧?” 张昌茂能被领导委以重任调过来城南家具,他本身手段有,他深知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必要,看向几位师傅的时候,他脸色不同前天的严厉,和缓下来。 “挺好的,不然我都打算开职工大会了,你们你们,都一把年纪退了休了,还去外面瞎折腾做什么.....” “辞个屁!” 看张昌茂那副官样子,高师傅没忍住直接呸了他一口,紧接着道: “我们不觉得我们去外面上班怎么错了,我们退休了,就是自由身了,想做点自己事情体贴家用有什么错?” “你口口声声我们罪人,我们到底哪里罪了?我们一没盗窃厂里图纸,二没有盗窃厂里材料,凭本事手艺拿工资,你要有本事,出易安那样的待遇把我们返聘回来。” “自己先前生产坏了口碑,导致销售不好,不想着好好改进,天天歪门邪道,搞这种小把戏手段。” “房子你要收收回去,收回去了我看以后谁敢给厂子卖命,一卖一生,到老了却连房子都保不住!” “至于我们徒弟,你想开就开好了,我们厂长说了,你们不要,易安要,正缺人呢!” “狗娘养的,那天骂得老子半天抬不起头!我呸!” 张昌茂:“......” 老公,要抱 “你别想着把我们树典型给厂子最近效益差找推脱, 我们几个老家伙家具厂这么些年干下来,厂子现在什么德行还不知道?” “有功夫对付一个刚发展起来的小易安,你他妈怎么不做点实事把厂子搞起来?搞得好像全世界就剩你一个大聪明!” 高师傅已经做了搬出去的准备, 喷人半点不客气,边上几个师傅没他会喷, 都瞪着张昌茂给高师傅壮气势。 张昌茂脸色黑沉难看,但他自诩是个有身份的, 不愿意和高师傅骂回去,显得自己难看, 他端着搪瓷缸,阴沉沉半晌说了句: “你们可不要后悔。” “后悔你个脑袋!”高师傅又呸一口。 “城南先前被整一波, 再多你这么个耍官威的, 不差才怪。” 话不投机半句多,高师傅几个骂完就走了, 他们知道张昌茂不是磊落的人, 狠话放下, 也担心他耍阴招,出来小白楼就各自去找了自己徒弟, 说了他们被针对威胁的事。 几个徒弟都是孝顺徒弟, 听到师傅被威胁都很气愤。 他们能在城南家具厂上班, 可不是空降过来, 都是家里有人在家具厂上班着的,家具厂现在什么现状, 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们心里最清楚,自从高师傅几个前几年退休,老厂长生病不管事, 厂子被冯广伦把持,那个人任人唯亲,他们几个能领头的因为不会拍马屁,和叶岺一样被发配做冷板凳。 新厂长过来只知道内斗,哪里还管厂子生产,那出来的东西自然不行。 新书记手段好,但他的手段和冯广伦也没什么差,都是只用自己人,这样的厂子能好那绝对是天上掉大奇迹。 几个徒弟当场表示:“师傅,你们别怕,开就开,我们几个老早不想搁这儿待了,现在又不是以前,我们出去随便接点活,都比在厂子里上班工资高。” “就是,我们几个手上功夫又不差,待这厂子里窝着,天天被群什么都不懂的指挥早待得够够的,不想待了,开了正好!” “您不是说易安还缺人嘛!您等着,他要真把我们开了,我们就拿着易安的招聘报去应聘,到时候还给您打下手。” 几个徒弟表明态度完,认为自家师傅受了委屈,都想给师傅把场子找回来。 想到就干的性子,他们回去不久就发动家里人,亲戚朋友帮忙,于是很快,厂子里就流传出了新书记上来不想干实事,打算把厂子里效益不好的事推脱到外面竞争大,还准备找替罪羊的流言。 都是聪明人,流言内容从头到尾没提到过高师傅几个,反而弄得拉着新书记上去的那几个心慌起来,各个跑到他面前去试探。 张昌茂知道这个事,在办公室吧茶缸子都给砸了。 但这不是他发火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些疮脓一旦破开一个口子,就会整个溃烂开。 厂里开始有人自发性的去工会请愿,要他为最近效应不好做出解释,给出章程。 张昌茂试着拖延应付,以为时间长了,大家没劲闹腾了这事就结束了,但事情没有朝着他的那样发展。 接连拖了几天,厂子里怨声不但没消下去,还越来越厉害,随着二十五号又一次奖金扣发,工资削减三分之一,众怒彻底爆发。 所有岗位工人不约而同罢起工来,到工会请愿,要解释,要厂长书记办实事,要把厂子效益搞起来,要保证他们的合法权益。 原来被他斗下去,安静龟缩起来的新厂长也趁机起哄,张昌茂一下被驾到了火上烤。 到这个地步,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想拿几个师傅开刀,但几个师傅不是厂子里人,这时候把几个师傅推出去,大家都会知道他在找挡枪的。 他也想过动几个徒弟,但这几个徒弟从冯广伦时期就是被边缘对象,现在在厂子里只接受指挥干活,也不合适。 但现在重要位置上的人,都是他进来后拉拢过来的,要动了谁,今后估计没几个会向着他了。 张昌茂为这事焦头烂额,急得口舌生疮,暂时都顾不上高师傅他们。 而高师傅他们因为这个事,却是打定注意不管城南逼不逼他们搬,这个房子都必须买了。 易安忙,他们走不开,就发动家里去找房子,一个礼拜功夫各处转看,都各自找到了称心想买的房子。 高师傅和林师傅家里孩子都在城南那边上班,他们打算买城南老房子,李师傅家选择了市南的新商品楼,庞师傅女儿嫁在市北,老两口想着离女儿近一些,在市北选了一套老房子。 房子选好,他们就开始筹钱了,老一辈人,哪怕银行开在那里,愿意给他们贷款,他们也不想去借去贷,总觉得那样睡不安稳,所以哪怕陆娇开了口可以给全部垫资,他们也没真打算借那么多。 他们上班一辈子,多少有些积蓄,拼拼凑凑最后差一小截了,感觉今年拼一年就能还上了,才去找陆娇。 陆娇说到做到,在他们申请提交上来以后,让财务那边拨了款。 高师傅几个人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激动得老眼通红。 这不是厂子分房,是他们买的房子,不管是谁都收不去的房子。 他们感谢厂子,回到岗位后干活更拼了,带起徒弟来也更无保留。 陆娇一点点看在眼里,心里挺高兴,她得感谢新书记,让易安全体凝聚力更高了,在她得知了如今城南的乱象,高师傅那边来和她说,他徒弟打算走正常招聘渠道进易安以后,她更开心了。 趁对方弱,苟发展,陆娇从不错过机会。 在张昌茂那边手忙脚乱,不得不切自己的左膀右臂自保,叶岺去治腿期间,她大胆阔斧的迅速成立了一个股权小组,很快便把一系列股权分红具体细则颁布了下去。 看到盖着厂子公章,有陆娇叶岺亲自签章的文件,易安全体上下都沸腾了开,原来在岗位上就尽职尽责的员工更拼命了。 王敬看到文件的当天,已经又申请出差跑省城去了。 他原来一直谈的食堂方面的业务,毕竟这块怎么接触,对他来说已经轻车熟路,现在他开始觉得食堂的单子不够了。 为了多给厂子创造效益,争取明年拿到多多的股权分红配额,他也是拼了。 他拿着家具厂这边设计部新出的图纸,试着去接洽学校,医院的单子,不认识人没关系,他去蹲,去各处打听。 问到采购医院的一些木门衣柜负责人了,他就各种想办法去和人认识,恰到好处不惹人厌恶的出现,为了谈成单子,他甚至去给一个医院领导摔了腿的妈煮了好几天饭,最后顺利谈成了一笔医院新病房楼的床,桌椅,柜子的单子。 之后他又找关系去省报刊登易安急寻合作经销的信息,和李单那边配合着在省城搞大型家具展销。 人都是互相激励互相竞争,李单看他这么拼,两个人还是同时进易安的,压力蹭蹭的上来了。 他负责营运的,平时都和阮玲葭配合着工作,他这边出活动营销方案,阮玲葭那边负责落实终端门店工作。 这会儿阮玲葭陪着叶岺在海市治病,他在办公室再坐不下去,大夏天拿了一把蒲扇一瓶水就出去走店看情况,去各个品牌看他们的经营模式,又去各处联系,安排终端人员去做活动地推。 陆娇听到他打算做新的活动地推和广告后,和他谈了谈,给了他一些新的启发和路子,之后,他熬了两个通宵,弄出了一份新的营销方案。 之后便带着人开始在余暨游击战式的宣传,还去洽谈了公交车站牌广告,公交车拉横幅广告,很快,贴着易安家具广告词的各类广告遍布了余暨各条街道。 等人们要买家具的时候,脑子里下意识会晃出一句话——买家具,上易安,物美价廉真的好! 八月本来该是所有销售的淡季,易安的销量却呈喷井式爆发。 叶岺和阮玲葭在海市治腿,他到海市后先去拜访了那个老中医,感谢他这么久来的费心,老中医看他人诚恳,一表人才却瘸着腿,心里可惜,想着做个人情,替他弄了一张挂号单。 叶岺顺利去看了医生,重新做了各项检查,一年多的坚持调理,效果还算不错,他的腿已经可以再接受二次手术了,而且手术治愈几率还很高。 听到医生和他说这个的时候,二十多岁,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转身就把身边的媳妇儿抱住了,好半晌才红着眼转头拜托医生帮他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知道叶岺他们是外地来看病,也体谅,手术安排很快,头天开住院单,第二天该做的检查做完就替叶岺进行了手术。 手术进行很顺利,他在医院住了七天,回顾遇买的那套房子又住了几天,之后去做复查,结果也不错。 关于脚的问题,都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做完手术还要注意术后恢复复建这些。 要是易安很闲,叶岺可能还老实待在海市每天画画设计图再安心养腿,但他每天打电话听妹妹说易安情况,再听到易安接连的大单,陆娇还把高师傅林师傅几个徒弟招进了厂子。 那几个是他以前相处还算不错的老搭档,他坐不住了,想回去。 归心似箭。 哪怕坐轮椅也要回去。 阮玲葭劝他,让他再等一段,但被他绕来绕去,加上也惦记着易安那边,最后也点头同意了。 他现在的情况很难去挤火车,阮玲葭一个人搞不定他,他还破天荒的给顾遇打了个电话,拜托的语气,难得的喊了声:“妹夫,你最近有空吗?” 顾遇听到大舅兄那声妹夫,乐死了,没空也有空啊。 不过他早晚还要去接媳妇儿的人,答应去接叶岺的时间他安排在早上送完陆娇后。 叶岺那边怕陆娇不同意他回来,还让他帮忙瞒着。 顾遇从认识陆娇就没干过这样的事,他答应下来,心里却忐忑心虚,总感觉自己干了了不得的坏事。 早上两人去上班路上,和陆娇说两句话都躲闪,捏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去拿边上的湿毛巾。 “我说,今早也不算热,你一直擦手,是这几天下来突然虚了?要不要给你买点肾宝片啊?” 陆娇最近事业顺心,还有城南家具那边新书记的乐子看,每天心情好得不行,哪怕晚上下班回去晚,她也有精神头抖弄下男人,兴致起来了还陪他玩一些花样。 顾遇本来沾上陆娇就克制不住兴奋激动,她这么热情,他回应更热火,只除了昨晚,虽然回应了,但总感觉他上头不够。 女人这方面一向敏锐,在第三次看顾遇在回了她话后摸毛巾的时候,陆娇轻挑一下秀眉望向他揶揄道。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虚了!” 顾遇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僵,他下意识一声,不满意她这么说,顾遇偏头也她一眼:“今晚回去,你可不要再求饶。” 求不求饶的现在说不准。 陆娇不打算回这个问题,她只手托了托腮,又语气随意的瞥着他说:“没有虚,那就是做了对不起我亏心事咯?” “......是你大哥叶岺,他让我今天去接他,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转眸对上陆娇似乎看透他的潋滟明眸,顾遇无奈笑一下,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叶岺。 “他给你打电话拉?” 陆娇意外又不意外这个事,叶岺去海市差不多有二十来天了,这段时间易安还动向不断,早着急回来了,这段时间往厂里寄的图纸更是不断。 那些图纸她都看过,比他先前的设计大胆前卫,新潮,更有创意。 好像做一次手术动的不是脚,而是脑子,让它一下开发了。 打电话的时候陆娇毫不吝啬的夸了大哥,但叶岺那边却支支吾吾的。 她其实猜到他想回来了,但当初他去治腿的时候,和她这个妹妹约定了,做完第一波复建,能出拐了再回来,他估计就不好提。 他对她这个妹妹一向言出必行。 没想到他没和她这个妹妹说,倒是找上了当初他各种看不惯的卷毛妹夫。 陆娇想着叶岺以前对顾遇的那些意见,心里越发可乐,嗯,也有些酸。 “嗯,他脚手术也有段时间了,海市那边他和大嫂都不熟,想回来也正常。” 顾遇看一眼陆娇脸色,见她没有生气,他心头微松,顺便替叶岺说了两句。 “我也没说不然大哥回来,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娇看顾遇那副小心的神情,好笑道。 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也不算多泼的性子,平时和家里人也挺温柔的,怎么大家都好像很怕她的样子。 “早点回来也好,大姨姨爹他们省得担心了,你等会儿出发去海市,晚上正好赶回来吃晚饭。” “我晚些去买点菜,晚上叫大姨他们一起上我们家吃,你去海市开车慢点,大哥现在拄拐还有些吃力,大嫂估计弄不太动他,你帮着点。” 开着车,想撒娇调侃不方便,陆娇没多说什么,只叮嘱道。 “嗯,行。”顾遇点点头应下来,伸手去抓捏了一把她细嫩的手,慢慢加了车速。 —— 易安如今分工明确,门店终端营运有李单管着,销售有王敬,陆娇到厂子只需要看看报表,再去生产那边转一圈,回来画画图,看看设计部新招的那两个设计的图纸就算一天的工作。 工作相对清闲。 中午吃过饭,午休一会儿,画图累了,她还能自己给自己冲杯咖啡喝。 学校老师给陆娇打电话来的时候,陆娇刚冲好咖啡。 两世三次高考,曾经无数次夜晚睡梦里交白卷,错过进考场机会的梦魇,让成绩,录取通知书成了某种遗憾后的执念。 哪怕先前自己已经进行估分,但成绩一日没拿到,她心里总是惦着盼着又悬着的。 听到老师说她高考成绩已经出来的时候,她心一下提了起来,手里的咖啡差点倾斜倒出。 “嗯,季老师,你说。”陆娇慌忙摆正手里的咖啡,放去桌上,再手支着桌,尽量稳住心绪的和电话那头说道。 陆娇声音稳,那边班主任的声音却并不稳,激动,相当激动: “考得不错,不,应该是相当不错,娇娇你真的很棒,大大的超出了老师的意料之外,恭喜你考了全市第二名,只比第一名市状元低了五分。” 陆娇耳朵嗡了下,她难得失去了以往的镇定,手指紧了紧手里的听筒,唇张了张:“全,全市第二名吗?” “对,第二名!”季老师笑着又回一声,像是听出陆娇声音不对,她顿了下,缓了语气和陆娇道: “娇娇,你别觉得没取得第一名遗憾,你没来学校复读,就靠平时老师给你寄试卷,布置功课,能够考到这个成绩真的很不错了!” “不,不是,老师,我没遗憾,我满意了,真的,很满意了!”陆娇仰了仰头,克制了下酸涩的鼻尖,赶紧道。 真的满意了。市第二,填报的c大稳了。 她对自己的上辈子,有个交代了。 挂断电话后,陆娇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回到办公桌坐下,想画图的,但笔拿起来,心情不平静,画不出来。 片刻,她慢慢靠向椅背,笑了。 画什么图啊,也不差这一张,不画了,今天休息。 决定下来,陆娇拿了包,和助理打一声招呼,有事呼她,骑了放厂子里顾遇送她那辆摩托车走了。 车子疾驰,上盘山路,耳边的风呼呼,好像愉快的心情平静一些,又好像随着这许久没有的急速更亢奋了。 想到晚上叶岺他们要回来,看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她骑着车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堆菜,之后路过花店的时候又去买了花,还破天荒进商场去买了几瓶高档酒。 白酒,红酒各买了两瓶。 骑车回到巷子,整个摩托车都挂满了东西。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不顾及形象,但是,高兴。 听到摩托车声音,叶小俊好奇跑了出来,看到陆娇,还有她挂满车的东西,他惊异一声:“娇娇姐,你这么快回来了?” “姐夫没去接你吗?” 叶小俊问完,又主动上来给陆娇拿走车上的东西,方便她下车。 陆娇拿下头盔,顺着叶小俊腾挪出来的空隙下了车,笑回道:“你姐夫去海市接大哥了,大哥今天回来。” “你让妮妮别烧晚饭了,晚上和大姨姨爹都过来我们这边吃,她要是空的话,过来帮我打个下手。” 叶岺去海市治腿,两个小的住惯了这边没有家属院是非,还有空调吹的房子,不想再回家属院,边丽芳叶军山担心顾遇陆娇早出晚归顾不到,再加上他们也挺喜欢这边宽敞,想着每天早晚坐公车也就二十来分钟,除了边丽芳倒中班时间,两人都回的这边家具街住。 今天边丽芳白班,差不多六点左右就能到家。 现在烧饭刚好。 “大哥要回来啦?” “太好了,我这就去和妮妮说。” 叶小俊二十多天没见到叶岺,还挂念他的腿,听到陆娇的话,他惊喜一声,转身就要回院子,但注意到手里的东西,还有陆娇车上的东西,他又没动了,只大声喊:“妮妮,叶妮,出来!” 叶小俊嗓门大,一嗓子嚎外面街上都能听到,叶妮现在性格外向了,还是不习惯他这样整条街都能听得到的喊她,不想叶小俊继续嚎,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跑了出来。 “我出来了,你可别嚎了。” 叶妮在院子里急急应一声,跑出来看到陆娇,她也惊讶一声:“娇娇姐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大哥晚上回来,娇娇姐买了很多菜,你帮娇娇姐打下手饭,我们晚上姐夫家吃。” 陆娇还没回,叶小俊已经帮忙回了。 “大哥要回来了?”叶妮也惊讶一声,之后是欣喜,她赶紧帮陆娇把东西搬进院子了。 陆娇回到家,先给顾遇那边去了通电话,听他说已经在路上,还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到,和边丽芳他们回家的时间差不多。想了想,又给顾齐去了个电话,自从他们结婚,顾齐就比顾遇还忙起来,已经很久没回过隔壁,电话打去,不出意外也是晚上有应酬,不回,她也就没提回来吃饭的事,挂掉电话,和叶妮去了厨房准备菜。 自从三天回门以后,陆娇顾遇每天上班,叶军山他们上班时间比他们还早些,所以哪怕这么住对门,一家人也再没碰到过一起吃饭。 晚上一大家子人,陆娇菜买了挺多,看到有新鲜刚杀的肉鸭和鸡,她都各买了一只。 叶岺现在腿伤还没好,海鲜类她都没买,只买了条黑鱼。 没有海鲜,熏蒸类就少,陆娇没按余暨烧法,想着最近厨房烧的川菜不错,她都做的川菜。 啤酒鸭,再弄了个水煮肉片,酸菜鱼,另外辣子鸡丁炒一道,考虑到叶岺,又给他炖了一锅乌鸡汤,再小青菜炒一道,鱼香茄子炒了一道。 有叶妮帮忙打下手,饭拿电话煲闷,家里各种炤都有,饭菜烧起来快。 边丽芳叶军山他们过来的时候,陆娇只一锅鸡汤还在炤上煨着,而这时候叶岺也到了。 叶岺去治腿,阮玲葭天天给补,他腿刚手术完又没办法做身体锻炼,回来的时候人胖了一些,不影响帅气,只少了几分以往清冷的棱角。 陆娇看着乐了会儿,心里原来的那些担心倒是放了下去:“看来大哥在海市过得还不错。” 边丽芳要直白一些,看到健康的,手术成功,哪怕杵着拐也和以前的精神头有了明显差别的儿子,她心里高兴,眼圈红着,想说的话也脱口而出:“是不错,这都胖得有双下巴了吧?” 女人不能接受自己胖,才新婚的男人同样不能,叶岺脸色一下古怪起来,他扭头看了眼阮玲葭。 阮玲葭感觉从那双斜长的眼里看到了幽怨,她头皮一紧,赶紧道:“妈,没有,他没胖,现在这样才是正好。” “哈哈,对,大姨,我也觉得大哥这样挺好的。” 陆娇看着紧张得不行的阮玲葭,笑着帮她解围道。 看一眼周围暗下来的天色,又说:“先吃饭吧,吃完聊。” 叶岺治腿期间,每天都和家里电话联系,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但这会儿看到人了,还是不免关心问。 饭桌上谈话声没断过,再有叶小俊这个话多问题也多的,结婚后一直安静的客厅一晚上热闹极了。 难得的一个好日子,除了叶岺和不能喝酒的两个小的,大家都倒了酒喝。 陆娇今天心情一直平静不了,一向讨厌酒的她,今天也破天荒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和几杯红酒。 不常喝酒的人,加上本身就酒精敏感,几杯酒下去,人就有些微醺了,到快下桌的时候,她脸颊酡晕开,看眼前都感觉在打转了,也是这个时候,她趁着酒劲,把自己的高考成绩说了。 大家准备放筷了,听到她的话,饭桌上陡然安静一瞬。 顾遇今晚也喝酒了,但他酒量好,这点酒对他不算什么,听到边上陆娇的话,他眼眸陡然转向陆娇,一瞬,他感觉自己有点喝高了,人飘了起来,有些反应不过来。 “卧槽,娇娇姐,你这么牛啊!”清醒着的叶小俊忍不住喊了一声。 “娇娇,你是说你高考成绩,市第二?”边丽芳喝了点酒,没醉,但脑袋也有点晕,她凝滞了两秒,睁大眼看向陆娇似确定一遍的问道。 “嗯啊,大姨,你娇娇争气,这次考上了,第二名!” 陆娇有些醉了,说话和平时有些不同,脑子这会儿介于上辈子和这辈子之间,她笑着说完,又呢喃了一声:“可以上大学了。” “好,好啊!” 边丽芳激动两声,眼睛都红了,很快,她起身,双手合十,四处拜起来:“祖宗保佑,边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我们家出了个大学生,还是市第二。” 边丽芳一边念叨一边拜,喝多了,两圈下来,头晕了,酒劲也上来,拜着拜着不满意,还打算跪,叶军山赶紧过去扶了她。 “这是喝醉了。” 叶军山笑说一声,家里出了个准大学生,他也高兴,还忍不住道:“娇娇也是,这么大个喜事,留到大家下席才说,不然我还多喝两杯。” 顾遇回过神,他大掌过去把感觉脑袋晕,正手抵在桌上支着头的陆娇揽住,笑着和叶军山说道: “今天庆祝大哥回来,手术成功,明天,明天我把婶娘接过来,让小齐也早些回来,大家一起再热闹热闹,庆祝娇娇高考取得好成绩,成了准大学生。” “行,行。” 叶军山没意见,叶岺也没意见,妹妹考上了,他高兴,特别高兴,可惜这会儿他不能喝酒,再注意到陆娇情况,他道: “娇娇她喝醉了,今天也晚了,早些让她休息。” “嗯。”顾遇又低眸看陆娇一眼,眼里温柔溢出,应了声。 一家子几个能喝酒的女人都有点喝高,在一阵高兴以后,叶岺让叶妮叶小俊收拾了碗筷,一家子离开了这边小院。 顾遇把陆娇抱去沙发放下后出去送了一下他们,顺便关院门,再回来,就见陆娇脚蹬了鞋,双手抱膝,头低垂着乖乖坐在沙发上。 她今天穿一件浅绿色的背心短上衫,下面一条阔腿的白色长裤,扎着的丸子头发带松了,有几缕支出来,给她添了几分娇憨。 顾遇见过许多面的陆娇,温柔的,大方的,妩媚的,热情的,唯独没有见过醉酒后,乖里透娇憨的她。 顾遇唇角不自觉上翘了翘,他朝她走过去。 她似乎感觉到了,抬起酡红晕满的脸,看到顾遇,她柔柔笑了下,朝他伸出两条细白手臂。 “老公,要抱。” 掉马 “我厉不厉害?” 陆娇酒精不耐受, 前世酒桌上练过一阵还能抗几杯,这一世算是头一回沾酒,先前那杯白酒下去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些上头, 但看阮玲葭边丽芳她们没喝过红酒,想尝不太敢, 她又主动开了红酒,一家子分掉两瓶红酒, 喝完她劲儿就上来了。 脑袋飘飘呼呼的,不过她今天是真的高兴, 哪怕这会儿头晕着,脑袋仰起更晕了, 眼前的人好像在面前晃, 她也高兴。她眼眸不自觉弯下,唇边醉人梨涡现出, 看着顾遇, 她不由朝他伸出了手, 要他抱,脑子模糊闪过高考成绩的印象, 她不禁又问了他。 顾遇凝着她粉面桃腮脸上绽着的纯稚迷醉笑颜, 伸着细手臂等他抱, 等他夸的乖巧模样, 心骤然软做一汪春水,柔暖, 他宠溺低笑一声, 手臂一伸将她捞起,让她腿夹着他劲窄的腰,坐在他大手上, 轻抵抵她额,愉悦夸她: “厉害,特别厉害!我媳妇儿好棒!” 没去学校,还要打理一个易安,能考上已经是了不得,他先前看她那样认真,走路都在背公式,看自己画的什么思维导图,他一直担心要是她考得不好,心情会多失落,她高考那段,他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这事,没想到她考出了超乎他意料的好成绩。 全市第二,只比市状元少五分。 真的很棒,很厉害。 顾遇眼睛微热,他手轻轻摸着她头,为她高兴又自豪。 “嗯。” 陆娇听到他夸,脸上的笑越发明艳,只身子腾空对醉酒的人实在不友好,他这么轻轻抵着她头,她感觉脑袋更晕了,眼前一圈一圈的,在转,她微微蹙了蹙秀眉。 顾遇发现了,摸了摸她发红发烫的脸,问了声:“头疼?”便伸手给她按捏起来,又去立柜那拿葡萄糖。 葡萄糖是她买回来的。 他们结婚以后,他要接送她,也知道她不太喜欢他喝酒,已经尽量减少应酬,一些重要应酬他都调到中午时段,不必要应酬推掉。 只前段他把余暨山边上的山阴路那一带拿了下来,打算找几个人合股,造大型购物城。 要促成这事,应酬少不了,这是正经大事,是工程公司的又一个大项目,她没拦他,只跑药店去买了一大袋葡萄糖回来,让他喝完酒记得喝,可以解酒,也能一定程度缓解酒精烧心。 他喜欢她关心他,每次去应酬喝酒都把葡萄糖带在身上,有一次还意外救了一个喝高了酒精中毒的老总一命,给工程公司那边拉到一个大项目。 孟舫知道了这事,天天说她是他的福星。 他听了不理他,还需要他说,她的好他自己不知道。 单手打开一管葡萄糖,擦上软管递到陆娇嘴边:“来,把这个喝了。” 陆娇这会儿酒劲上来更厉害,人也更晕着,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听到耳边微微带嗡的声音,她下意识张嘴,含住一根管子,本能吸了两口。 微甜微甘的液.体一定程度缓解了喉咙的火辣,慢慢的,陆娇睁开了眼去看他。 不知道太晕还是闭上眼又猛然睁开的原因,这会儿她看顾遇,总感觉眼前的人虚化了,像蒙了一层耀着白光的雾,陆娇一时有些恍惚,像回到了上辈子她一个人的那一段,她在梦里见到顾遇的场景。 梦里面,他温柔,俊朗,却是虚化朦胧的,无数次,她想抓住他,但她手伸出去,用力握紧,睁眼醒来却是一片虚无,只枕头湿了一片。 “顾遇?” 陆娇喃喃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抱住了他脸,纤细的手指自他前额轻轻划过去摸他浓墨的眉峰,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 她手指纤细柔软,摸触他动作更轻缓,像软绵绵的棉絮在脸上轻轻扫过,轻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痒意,一点一点,落在了心上。 “我在,怎么了?”顾遇心尖痒颤,却忍耐着没抓下她的手,只听到她喃喃喊,柔声应了她。 “很不舒服?”顾遇眉皱一下,继续去给她按头。 酒劲儿猛上来,脑袋晕乎了,耳朵也是嗡嗡的,分明在她面前说的话,声音却好像隔得很远,让她更分不清上辈子的梦和现实,她掌心感受着抱着的脸,似乎是告诉自己,又像是自问的说了一声:“活着。” 顾遇愣了一瞬,旋即笑:“当然活着了,难不成我还死了?” 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却一霎让陆娇变了脸,眼前晃过她亲自送没了生息的他去火化的场景,她眼圈一下红了。 “别死,不能死,没你的日子,好苦。” 她扑向顾遇,紧紧环住他脖子,喃喃:“那十年,好苦,好难熬,我好想你。” “还好我回来了,找到了你......让你没有受到她们伤害。” 顾遇脸色微凝,陆娇现在状态有些不对劲,像是癔症了,他不知道她喝醉酒会这样,怕她有事,他有些无措。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试图拉开她,问她哪里不舒服,但她抱他很紧,根本拉不动,他不想伤了她只能放弃,大掌去轻拍她背哄她,声音更柔的问她:“怎么了,乖乖,哪里不舒服?” 陆娇却没回他了,她头很痛,她紧抱着他皱着眉,许久才呢喃的回了句:“我爱你,好爱。” “这辈子我们一定会到白头的,一定会......” 陆娇说完,脸埋在顾遇颈窝,闭着眼睛慢慢醉睡了过去。 顾遇抬手慢慢去挨靠了她脸一下,确定她只是睡着,他轻轻垂下手搭在她细腰,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瞥一眼桌上的空葡萄糖瓶,抱着人脚步轻慢的人往楼上去了。 —— 第一次喝酒就宿醉的后果就是头像灌了铅,重重又炸裂的痛。 外面刺目的光透过薄纱加布窗帘照进,陆娇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按着要炸开的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感觉那股铅重缓解一些,她才慢慢试着回想昨晚的情况。 大哥回来,大家关心大哥的腿,也高兴他腿恢复,她就打算让大家多高兴一会儿,等后面下席了再说自己高考成绩的事,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灌倒了,不过她还记得,她把自己高考成绩说了的事。 大姨在屋子里四处拜的画面还在。 脑袋里浮现当时的场景,陆娇唇角微微上翘了翘,只是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陆娇试着想,但她喝酒太醉会出现一些断片,现在脑袋空白,想不起来了。 她应该没耍酒疯吧? 陆娇按在额上的手一顿,她猛然睁眼,下意识的她先看了眼身上。穿的是她最近晚上睡觉穿的白色吊带裙。 这裙子是她自己换上的还是顾遇换上的? 脑子里刚念头闪过,门口响起顾遇温醇磁性的声音:“醒了?” “头痛吗?把蜂蜜水喝了。” 顾遇手里端着白陶瓷杯走到床边坐下,把杯子直接递去了陆娇嘴边:“稍微喝慢点,水温稍微有点烫。” “唔。” 陆娇应一声,就着他手捧过杯子,一点点喝起来,早上起来的喉咙发干,还有被烈酒过喉的辣灼感,比温水稍烫的蜂蜜水下去,就像干旱许久快冒烟的泥土沾到杨枝甘露,一下舒服起来,连头疼都好像缓解很多,陆娇忍不住把杯子接过来又喝了几口。 “都十点了,你今天没去上班?” 感觉已经舒服很多了,她看一眼大亮的屋子,再扫一眼边上的闹钟,握着杯子问道顾遇,想到什么,她又揣测的看一眼顾遇:“我昨晚没发酒疯吧?” 顾遇微顿一瞬,看她眼眸清媚明澈,他笑了下道:“没有,很乖。” “那就好!”陆娇做轻拍胸状的轻舒口气。 “头痛得厉害吗?给你按一按?”顾遇看着她问道。 “还好,你要给我按按也行。” 陆娇应一声,想起什么,她抬手闻了下身上,虽然不重,但酒味儿还是有。 “不行,我要先洗个澡,对了,你把被子换一下吧,臭死了。” 没办法忍受自己臭气熏天的形象,陆娇皱一下眉,掀开被子下了床就往浴室去,要进去的时候,她又回头和他说道,想了想,又做比心的加了一句:“辛苦你啦,老公,爱你。” “好。” 顾遇笑应下来,看她进去了,他起身去衣橱那边拿了新的床单被套过来换下,刚换好,便听里面又喊道他:“老公,帮我拿下衣裳。” 嗓音透着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清鹂动听,顾遇不禁又笑一下,看一眼已经铺整齐的床,去给她拿了衣裳。 洗完澡再喝碗顾遇煲好的瘦肉粥已经快中午的点,左右易安那边没什么事,陆娇听顾遇说今天休息一天,晚些去接常庆芳他们过来吃饭,她索性也没去上班。 屋子里开着空调,窗帘拉着,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放得轻,她头枕他腿上,由着他给她按捏头。 “你录取通知书大概什么时候到学校那边,我们准备下,提前去海市?”顾遇手不轻不重的给她按着,问道她。 “你真的决定要和我一起去海市?”陆娇闭着的眼睁开,看向他。 “那不然你想抛下我一个人在这边?”顾遇对上她视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边项目大部分给小齐去负责了,运输队有孟舫,车行给张显在管,嗨了跳给了另外专业的人,现在手头只有山阴路那边。” “那边是几个人合股,我牵线促成,占的份额不大,只要大的方面把控好,和你管理易安一样一个月回来盯一趟就行。” 顾遇手指插进她乌发,有一下没一下给她理着,顺着,把手里的事情大概说了说,不想让陆娇有负担,他把心里想法告诉给她。 “我想去海市也不全是为陪你,袁家没了以后我风头太盛,现在人人追我后面,我总不能把所有的好处都吃了,那和袁家有什么区别。” “去外面长长见识,发展一下没什么不好。” 陆娇一听就懂了顾遇意思,树大招风,袁家倒有他自己犯下事的必然关系,但就算袁家没做那些,他们行事那么霸道,出事也是早晚。 顾遇不想成为袁家,想行中庸之道。 这从长远来看其实是好的,他们不会太累,也不会招人忌惮甚至嫉恨。 再海市那边,后面她上学这几年正是发展的时候,虽然随着去年五月关于海市浦东新区开发国际研讨会的顺利举行召开,已经陆续有人进场,今年也成立了一是一规划办,但大领导讲话还没开始,具体章程也还没正式提出,她们这会儿跟进也不会很晚。 反而是恰到时机。 想到这儿,陆娇不由坐起了身:“那去海市以后你有什么计划吗?” 顾遇很乐意和陆娇说这些事,他甚至巴不得她问多一点,他伸手捞过陆娇坐腿上,低头吻了下她发顶,和她道: “初步计划稍微有一些,小香江目前发展很好,盈利可观,是颗金蛋,我摸索半年也吃透了运营模式,我打算选几个地方发展百货这块,还不是太具体,你有什么想法?” “做百货啊?” 陆娇趴在他怀里,琢磨着想了想。海市精品大楼这时候还没开业,这会儿有名的都还是些老牌商场,做百货倒不是不行,就是选地要注意,随着知青大批返城,加上浦东浦西只能靠轮渡交通不便,海市现在人均居住面积拥挤到超乎想像。 二十多平方的房子很可能住着一家五口甚至六口七口人,这还不是一家。 不止人均居住面积压缩,许多工厂工作单位面积也是,有名的海市牌手表工厂,如今三百多工人在阁楼上上班,转个身功夫都能撞到人。 房价更是高,海市如今人均年工资一千八到两千元,房价也到了两千以上。 想在海市拿地建百货大楼,资金需要得是余暨这边的好几倍,甚至上面还不定批给你。 唯一能选择的,只有她借着先机知道的地方,但她肯定不能直白的说。 “你有运输分部在海市,对海市情况应该也了解一些,住房紧张,你想在浦西这边拿地做百货很难,或者说需要的资金庞大。” 陆娇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眸望向顾遇:“咱们家钱的动向你知道,一部分拿去海市买了几支股票,另一部分买了市北的学校,这笔钱估计暂时拿不出来......” 顾遇听了禁不住笑:“我去海市还不至于要掏空咱们家家底。” “我现在余暨点金手这个名号还算好用,招一招手有的是人送来投资,不过这回不打算带那些人。” “......” 谁担心钱的事了。 “我也不是担心只资金问题,主要是海市那边住房紧张,上面不定批我们,就算批了,海市那边什么水我们不清楚,咱们在海市这块也没个人脉关系,不一定能保得住。” 顾遇闻言不置可否,只看向陆娇:“你是不是有看好的位置?” “我看你前些天海市那边报纸,都在关注浦东,你觉得那边会发展?” “这你都注意到了?”陆娇看着他惊异一声。 她人在余暨,但后面要去海市读书几年,肯定不能白白浪费了,前世她是浦东刚开发的时候过来余暨,她对海市后面几年的了解只后来从新闻上知道一些,并不全面。 为了不错过机会,她特地拜托海市邮局那边每天给她寄一份报,她也没瞒过他,只是看他没什么反应,她以为他不感兴趣,没想到他一直注意着。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她笑一下点了点头: “我确实比较看好浦东,浦西现在人口实在密集,上面肯定要解决这个问题,发展浦东早在以前就有领导提出,我觉得南浦大桥的修建是个征兆,我注意到也有不少人在进场了,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抢到最快发展的地理位置了。” “嗯,你拿回来那些报纸我也翻了下。” 顾遇点点头,大手轻捏了下她手:“那等我们去海市几处看看研究一下。” “行啊,那你那边准备一下,我也准备下,到时候我们看看提前几天过去。” 陆娇笑应下来,想到什么,她脸色微凝,顿了顿,她抬头望向顾遇:“我还有个重要的事。” “什么?”顾遇看向她。 陆娇抿一下唇,没直接说,过了会儿,她手拉过顾遇大掌,放到自己肚子上,眼眸看着他问道:“你想要宝宝吗?” 她在家里,只穿一条丝质吊带衫配短裤。 隔着薄薄的衣物,掌心温软的触感传来。 顾遇脑袋懵了下,像是不会转了,他下意识看向陆娇肚子:“宝宝?” “你有了?怎么会?我很小心,那些东西我都吹气检查过……” “你上学怎么办?” 顾遇整个慌乱起来,身体绷紧,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那样子,落在陆娇眼里就是他不想要孩子。 上辈子他也说,生育太苦,只他们两个就好了,不需要别人。 陆娇心里有准备,上辈子她也欣然同意这事,但这回,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失落。 “......没怀!我就问问你。”陆娇心里有些憋,没好气回了声。 顾遇大松一口气,身体松弛下来:“没怀就好,没怀就好。” “干嘛啊,你这么不想要孩子?不想当爸爸?”陆娇看他这样没忍住,幽怨的问了声。 顾遇一顿,看陆娇脸色不好,知道她误会了,他无奈笑了下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 他伸手把她抱紧一些,低头去吻吻她唇角和她解释:“不是,我是担心你怀孕了没办法上学。” “你这么辛苦,每天那么忙还熬夜做那些试题,我不想你的心血白费了。” “那你什么看法?”陆娇脸色缓和下来,她别扭了下,忍不住又问了他。 顾遇沉默,这是两人结婚以后第一次谈到孩子问题。 顾遇沉默,他不喜欢小孩儿,也不是不喜欢。 可能是自己童年并不好,他也担心自己流着那样一对父母的血,做不好父亲。 但她和他生的宝宝......顾遇又不禁想她(他)会是什么样? 若是女儿,应该会像她? “想的,只要是你生,我就想。” 顾遇脑袋里想了一通乱七八糟,回神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有了笑,他手抬起摸了摸她脸,道,顿了顿,他又低眸凝向她: “但我听说怀孕生子很危险,就算要也不适合你现在,我们过几年?” 看他不排斥,她心头微松:“我也没说现在生。” “我就是想说,” 陆娇手指轻轻捏在一起搅了搅:“要是我们要宝宝的话,你从现在就得试着戒酒了吧?” “酒喝多了,那个质量会不好,生出来的宝宝不会很聪明,有些天才宝宝就是这么被扼杀的。” “有这个说法?我怎么没听说。” 顾遇挑眉一声,须臾,他手轻掐着她脸,让她眼眸对上他的,轻笑一声道:“陆娇娇,你扯半天孩子,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同意戒酒吧?” “......” “哪有,我说真的!” 陆娇不承认:“我先前做生物思维导图的时候,不是去过书店一趟,在一本书上看到的。” “是吗?” “娇娇,你想让我做什么,最好是直说。”顾遇笑了下,说道,神色却有些认真,“只要你说的,我没有不会答应你的。” 他们夫妻一体,他爱她,不管是什么样的她,经历过什么的她,他都爱,甚至更爱。 有些事他可以不问,等她想说的时候,但他不想她想要他做什么,特地拐一个大弯,他不想她一个人背负很多,太辛苦。 陆娇看着他倒映着她脸的黑眸,片刻,她垂下头:“好吧,我确实不想你喝酒,那对身体不好。” “你去海市,相当于重新开始,应酬肯定会比现在很多,我怕你出事。” 陆娇慢慢说着,手指紧紧搅在了一起,前世一些场景浮现在眼前,她视线有些模糊。 “很多人喝酒多了,胃会不好,甚至胃出血,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在医院......” “好。” 顾遇轻叹一声,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把她揽进怀里,手抚着她背在她耳边低低道: “不难受,不会有那些事发生,我戒酒。” 陆娇娇的哄(画饼兑现) 决定要一起去海市, 还打算在九月份开学之前过去做一番部署,两人便开始着手安排余暨事宜。 顾遇那边早在去年过年就在着手去海市的安排,但盘子铺得大, 到底不能一次丢开,尤其顾齐孟舫现在才刚开始独挡一面, 许多东西还要做更细更周密安排,后面的时间他都在外面忙安排。 他忙, 陆娇也忙,易安这边刚把分红条例发出去, 正是士气盛,各部门干劲儿足的时候, 随着王敬那边省城的新业务不断涌进, 他还申请在省城建立一个易安办事处,方便省城那边业务对接。 这相当于在扩展易安, 是个好事, 她和叶岺都赞同, 但要注意的东西也很多,办事处人员配备, 以及对那边的监管问题, 都是重中之重。 前世陆娇见过不少发展不错, 却因为盲目扩张, 走向破产或者被收购的公司集团,在扩展业务板块这事上, 她相当谨慎, 基本每个业务她都仔细琢磨,亲自拟定章程,再安排人定期做各种数据报告, 一但发现有不对现象,就立即停掉。 尤其这个新办事处,她更是慎之又慎,亲自跑省城几趟监督选址,各方手续,又亲自选调人才,组建总部监督小队,才算把这事整个落实下来,又过去进行了剪彩仪式。 大夏天的折腾,热死也累死,等忙完回到家,陆娇直接摊在沙发上不动了,看顾遇进门,她忍不住和他撒娇: “好累啊,这些日子你亲亲媳妇儿她脚都快没了。” 顾遇看她蔫哒哒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他走上前,弯腰下去,抬手轻捏了捏她最近各种忙再苦夏瘦成尖的下巴。 “这几天看你风风火火的,我以为你不知道累呢。” “还一个人开车跑省城去,多好的精力。” 顾遇语气有些危险,陆娇眼神往边上移了下,有些心虚,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忙,但顾遇忙着,好歹还惦记着她,每天哪怕不能亲自去接她,也会安排人过去把她接回来。 倒是她,忙得累得回来洗漱完倒头就睡,连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洗漱完到床上的都不知道,只模模糊糊感觉到他抱着她了,她翻个身去把人抱住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了,都和他说不了两句话,去桌上拿了他给准备好的早餐,说一声“老公我今天用车,你坐小齐车”拿着车钥匙就跑了。 接连好几天被她冷落,她都能感觉到他每回看她的幽怨无奈眼神,而今天她一个人开车去省城,算是把这个怨气瓶子给打倒了。 “我......” “陆娇娇,你知不知道余暨到省城这段路前几天才刚出过一桩拦路抢劫啊,你一个人还敢开车去回。”陆娇心虚的想解释,顾遇已经先一步盯着她道。 没有监控,也还没禁农村打猎土木仓的年代,出远门不安全,哪怕从余暨到省城这么点路,也时常发生拦路抢劫的事件,前不久余暨刚报了一出从省城到余暨的公共汽车被拦路抢了的案子,说不好是附近村人犯事情还是街溜子组织犯事,事情过去五六天了,派出所那边还没查到多少线索。 顾遇这段时间开始戒酒,但应酬的饭局却少不了,有饭局,平时能喝酒的人突然说戒酒不喝,有些小气的人心里难免多想是不是看不起他才这样。 顾遇在处事不说面面俱到,在外风评绝对不差,为了避免这个问题,他去医院找相熟的医生开了张不能饮酒的单子,又要了几个空药瓶子,装了一些维生素进去。 到要开席吃饭了,他先把药瓶子拿出来把药吃了,之后就假模假样的给陆娇说自己有按时吃药没喝酒巴拉巴拉的话。 这一招效果出奇的好,每次打完电话,饭桌上的人都不免问一通,之后都不敢再劝他酒,最多劝劝他带去的能喝的人。 中午的时候,顾遇又一个领着顾齐和市南一些建材商的饭局,他照旧拿出药瓶“吃药”,拨通电话打给陆娇,结果就听陆娇那边很热闹,一问才知道她跑省城去了,还是一个人去的。 他当时手里电话都差点捏不稳了,脑子里不停晃出前几天和陆娇一起看过的新闻,心里慌的好像她下一秒就要出事。 问清楚她地址,他饭局直接没参加了,和所有人赔罪,让顾齐招待,所有吃喝算给他,他就出了饭店,打了车到火车站往陆娇那边赶。 虽然他们回程除了车子抛锚熄火一次没遇到别的大岔子,但万一呢。 “我们不说远了,就今天车子熄火的事情,你不会修车,在那半道上,你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办?去找人?你知道附近都是些什么人,这世上淳朴老实村里人多,有坏心的也不少。”顾遇忍不住,又说起来。 “人家一车子人都敢动,还别说你一个人了,那个剪彩那么重要?要重要你怎么不多带两个人,自己去。” “我带了电击棒在车上的。” 陆娇小声道,她每天看新闻,路上乱她怎么会不知道,但今天也是没法子。 原定的分公司剪彩人是李单,但他昨天去沥镇那边谈九月份那场展销会,吃了家隔夜肉的饭店食物中毒了,人是不严重,但上吐下泻都虚脱了,总要好好歇歇,剪彩那边又不能离了人,只能她去。 她不是没想过带人过去,但最近易安新业务不少,处处要用人,又抽派了一些人去省城那边,阮玲葭沥镇那边签协议,叶岺腿还没好完全,经不住这样奔波,实在安排不出来人了。 “早上我想和你说来着,但当时我接到电话得赶去医院那边看看李单情况,没来得及,后面打电话你说中午有个饭局,是带小齐去认人,我想着你忙,下午我就回了,正好王敬在这边还有事务要交接,可以一起,我就没说,哪想到......”哪想到你会吓成那样,还抛下饭局到省城了。 陆娇想这么说,但看顾遇脸色不太好,她抿一嘴,没再说。 “嗯,今天的事我欠考虑,也没事先和老公打一声招呼,我不对,老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 她从沙发上撑起身,细手臂勾过他脖子,凑近去亲了了亲他脸了,又啄了了啄他唇角,哄道他。 “我这会儿有点不太好哄。”顾遇脸色和缓下来,只嘴上还硬着。 他这样子实在让陆娇爱,她喜欢他对她的在意。 陆娇抿嘴忍了下笑,又继续亲他,在他耳边哄他:“嗯,没事,老婆这会儿闲了,有的是时间哄我亲亲老公。” “你现在不累了?” 被软香抱着有一下没一下亲着,顾遇哪里还舍得生气,只身上被吻出来一团邪火,他坐去她边上,把人捞腿上坐下,摸着她瓷细的脸问了声。 这会儿已经下午五点多,外面挂顶的太阳开始西斜,客厅她进门就开了空调关系,门只开边上斜对面看不到沙发这侧的那半扇,几边窗户窗帘都拉着,屋内稍微有些暗。 他抱着她背光侧坐在沙发上,冷峻的脸五官轮廓越发分明,人家都是结了婚就发福身材走样,他倒是好像更英俊了,透着成熟男人的迷人魅力,这会儿他黑眸幽幽沉沉,盯着她的眸光却仿佛点燃着一簇火苗。 陆娇对上他视线,乌润眼眸转了转,过了会儿,她手去摸摸他线条分明的下颚,才轻叹着说道:“累啊,这不是老公生气了嘛,还难哄......” 觑一眼顾遇脸色,她继续戏精叹气:“哎,赚钱养家真是不容易啊,辛辛苦苦赚点辛苦钱,还惹了老公。” “真是孟姜女哭倒长城,冤呐!” “.....你还真是个活宝。” 顾遇手掌轻拍了下她后臀,气笑一声。他还等着她投入更多的来哄他,两个人安安分分好些天了,这几晚上除了搂抱着睡再没别的,他心疼辛苦,连早上的自然反应都去卫生间冲的冷水,早想她想出了一身躁,谁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在他面前撒娇撇痴,就是不接他茬子。 陆娇看他笑了,也不管他那句活宝,她笑一声,亲昵的去蹭了蹭他脸:“只是给你说点笑话让你开心开心嘛!” “我没觉得多好笑,至于开心?嗯,还行。” 顾遇敛一下上翘的唇角,说道,想到什么,他看一眼陆娇,语气稍稍拉长的说了句:“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桩你听了一定开心的事。” “什么事啊?”陆娇下意识抬眸。 顾遇没马上上,只静静看着陆娇,等她表示。 陆娇原本没多大兴趣,被他这样吊一下,心里倒是真好奇起来,心痒的想知道了。 “......小气老公哦。” 陆娇轻笑,片刻,她两脚一蹬,把脚上的鞋蹭掉,整个缩坐在他怀里,仰头递上红唇去亲了他。 有些深的吻,在他张开齿关的时候,她主动探出了舌尖,不过在他克制不住想缠上的时候,她又精怪的轻咬一下他,退开了,只手拉着他大掌轻摇:“好啦,快说了,你知道我好奇心重。” “你一直在意的事。” 天气热,她穿得清凉,身上背心,下面短裤,就这么在他身上蹭,拉着他手不停摇,还这么娇娇的音,他根本受不了,轻吸口气,到底没再卖关子,他低头香吻她嘴一下,把事说了。 “陆娇娇,你要发财了,市北那边要动迁了。” “!” 耳边是空调风,陆娇眼眸一霎睁大,上面先顾市南,市北计划搁置的事早透了出来,市北人包括陆娇厂子那边的村委都在扼腕,说这次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说的人多了,陆娇虽然知道前世发展,但慢慢也做好市北动迁会晚的心里准备,突然听到这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的?你哪里来的消息?” “上面不是精力不够吗?”短暂出神后,陆娇忍不住问道。 “真的,这次确定了。”顾遇抬手轻捏了捏她精巧的鼻尖,笑道。 “中午我去接你的时候接到的电话,让我明天去开市北开发区项目会,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上面先前暂停市北项目不是精力不够,是没钱。” “擎哥那边似乎走了杜老那边路子,筹到钱了。” 孟家和杜家只算以前邻居,原来孟舫大嫂和杜若妈那边先前发生过不快,加上孟舫爸退下后,深居简出,和杜家联系更少,交情也渐渐淡了。 孟擎离婚后,孟舫和杜若顾齐在车上同生共死过,杜家感谢当时两人对杜若的护着,两家又重新走动起来,有些忙也愿意帮了。 这些顾遇先前听孟舫提过,他当时就猜到孟擎未来会通畅,早晚会动,只没想到对方会乐意帮这么大个忙。 “你手里现在在市北握着一个厂子,一个家具馆,还加一个面积足够大的中学,要是原计划不变,那几个地方都是必须要动的地方,我估计就这几天,就会有人找你谈赔偿事宜。” 顾遇说完,看陆娇没反应,他有些奇怪:“怎么了,不高兴?还是现在易安稳了,你不想动迁了?” “不! 我是太高兴了!” “我是怕在你面前控制不止尖叫出来吵到你耳朵!” 陆娇紧攥一下手,摇头,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我以为要等个一两年呢!没想到还是动了啊!” “它决定动迁,还要让大家签动迁协议,之后也没那么快动工,易安完全有时间搬迁新地方啊,我干嘛不乐意,我可乐意了。” 前世余暨拆了多少回啊,她和大姨一家却没买一套房子,没享受过一次当拆迁暴发户待遇。 余暨的拆迁待遇一直是有名的好,可能都不需要她主动谈什么,得到的都会是她满意的结果。 陆娇越想越激动,她忍不住抱住顾遇头用力亲了他一口:“谢谢老公,爱你!” “你等着,等我签下补偿书,我请你吃肉,大肉!” —— 顾遇的消息灵通,猜测也准,差不多是顾遇那边会议开完没几天,陆娇那边就接到了村委那边喊她去谈事的电话。 她厂子和家居馆都是从村委手里买,村委找她过去谈这个很正常,但她手里握着的学校却不是走的村委,是走的区里,陆娇感觉,除了村委,区里拆迁办肯定会直接找她。 但村委找到她了,她肯定得去。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对易安各种热情支持的村委,如今骤然乍富,在巨额赔偿下,也生出了私心。 给的补偿她几乎一眼能看出来他们昧下了多少。 那边王村长和李会计还在那儿劝她:“陆厂长,这份赔偿,是我们村委和区里为厂子争取来的,相当丰厚了,拿着这笔赔偿,易安可以在市南那一片买两个厂房不止了。” “哦。” 陆娇随意应着,眼睛扫了眼补偿协议末尾,这群人比较聪明,还没在上面盖公章,有点可惜了。 王村长看陆娇神色淡淡,和李会计对视一眼,又搓着手道:“那个,你看你事情也忙,要不趁今天过来了,把这个签了?” “嗯,我今天确实很忙,对拆迁这块我也不懂,我老公倒是知道许多,他开着个工程公司,我问问他先。” 陆娇说着,把文件往包里一揣就打算走。 王村长和李会计却脸色骤然大变,先前陆娇结婚,他们忙,没去,只听村里人说她嫁了个有钱老公,完全不知道他老公还是干工程的。 在余暨,能干工程,还开公司的,总是不简单。 也是他们被大利益冲昏头,没打听清楚,不然不至于刚拿到文件,商量好,就火急火燎把人叫来了。 “那个,陆厂长,你手里这份只是初步的,要是补偿不满意还可以谈,要不我们再去争取一下?” 王村长忙拦着陆娇道,一边和李会计使眼色。 李会计愣一瞬,也赶紧上来道,“是啊,是啊,不满意还可以谈的,这事也不算很着急,我们村里也还在沟通呢。” “我们再去争取一下吧。”李会计说完,看一眼陆娇手里那份他们自己修改拟订的文件,试着伸了伸手,想趁陆娇不注意拿回去。 陆娇却在这时避让了开,站到了门口的位置,脸上依然淡淡,只道:“嗯,行,那两位再去争取下,我先回去了。” “这份稿拟,我也带回去,研究一下,看看和我这边的出入,王叔安心,没有盖公章的东西,我也不会乱传。” “对了,王叔,你们替我们争取的时候,别忘了本村村民啊,都是群善良的人,平时对我们易安帮助很多,我很感激他们的。” 陆娇意有所指一声,王村长和李会计却听得后背冷汗冒出来,他们勉强笑着道了声:“一定,一定。” 陆娇看着他们脸色,心里冷哼了声,扭头出去开了摩托车走了。 她开摩托车来的,轰鸣声大,村里早有人注意到她过来王村长家了,这会儿她要走,王村长两个根本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心头一颗大石悬起来。 陆娇骑着车,一路和村里人打着招呼回厂子,心里却还不爽着,晚上回去,她忍不住和顾遇说起这事: “在钱财面前,果然人都是抵不住诱惑的,原来那王村长可有远见得很,一直在为村里谋福利,我当他是个好的呢。” “要不是易安现在还要在这边一段时间,怕这两只使绊子,我回厂子后都打算打举报电话了。” 顾遇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看她一眼,见她嘴角嘟着能挂油瓶,显然气愤这事。 他手伸过去摸了摸她脸,和嘟翘起的唇,宽慰道: “钱财面前无父子,这事正常,你别气着自己,这次拆迁的时候,孟擎有提到过这个事情,已经成立督办小组,要是这两个不止找了你,他们这回跑不了。” “成立了督办小组?” 陆娇先前听顾遇说过孟擎,知道这个是办实事的,因为这个,他们哪怕有孟舫的关系,也不敢和他走近,平时除了和孟舫,从来不来往的,毕竟他们是商人,他身份特殊,别影响到他。 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份上,陆娇对这个人先前因为他前妻产生的窝囊印象改观了几分。 “那挺好的,我等着那两只遭报应了。”陆娇心里憋气散去,语气愉悦的说道。 “嗯,看着吧,孟擎虽然家里一团糟,前面还掉了前妻坑,但大事上不糊涂,他手底下没有怂人,这次估计很多人要踢到铁板。” “你这边也别急,易安给到市北区税收不少,我估计区里会直接找你。” “嗯,我不急,拆迁我发笔意外财,不拆我也没损失。” 经过王村长的事,陆娇现在拆迁的那点激动已经慢慢淡下来了,她点点头道。 不过她淡定下来,区里却着急这事,他们对易安看重,拆迁的同时也不想损失了易安这个企业,只过了两天,陆娇就接到了区里电话,让她去谈了。 不同于村里那份补偿协议,区里给到她的补偿相当丰厚,不是普通拆迁的丰厚。 不但给与了一大笔拆迁赔偿现款,还同意免费划地让她在市北继续办厂,并且还有造厂房补贴。 至于动迁时间,区里愿意配合,让易安最后一个拆,等到厂房建好。 上面招商引资是认真的,给到企业的优待更是诚心诚意。 区里也有心把易安塑成企业标杆,提出易安有任何困难,区里都愿意配合解决。 陆娇原来还犹豫易安新的厂房选地,这下完全不需要犹豫了,确定拆迁补偿没问题,再去看过划给她的那块造厂房的地皮,她签下了动迁协议书。 协议书签完回到厂子,大家都从村委那边知道易安要动迁的事了,各个都来问她厂子以后怎么办,厂子是不是要没了。 易安正是发展好的时候,所有人都全力在拼,根本不能接受它会没了的事。 连李单都说:“我刚才给您打传呼,您应该在忙,我觉得,易安走到现在了,就算换一个地方也能继续,拆迁动不了它的根基。” 动迁的事没确定下来,陆娇不想弄得人心惶惶,她只和叶岺提过一嘴,叶岺知道她最近在跑这事,嘴上瞒得紧,那些人从他那儿得不到消息,就来她办公室门口等了,叶岺听到消息过来劝都劝不走人。 陆娇没想到村委那边会那么快把消息露出来,她赶紧给大家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告诉了他们易安正常运作,新厂房选址已经确定,并且会尽快动工,这边办公等到搬迁才会拆的事项。 并且上面很看重易安,承诺会给到他们厂里最大限度的支持。 大家听了心里那些惶惶总算没了,各自回去安心上班。 只叶岺和庞师傅留了下来,叶岺留下是想问陆娇今天具体情况,庞师傅留下来是想感谢陆娇。 他前段买的市北老房子,就是那么凑巧,划线刚好划到他那户,他已经在街道那边签了补偿协议,相当丰厚的补偿协议,相当于一夜暴富。 高师傅几个都在羡慕他,甚至扼腕,当初该大家一起选市北的。 “厂长,副厂长这次真的谢谢你们,谢谢厂子,要不是厂子借钱我,这样好事根本轮不到我。”庞师傅提到这事依然激动难抑。 “谢什么,为厂里职工解决生计问题是易安指责,拆迁也是庞师傅运气,命里的造化。”陆娇摆手笑道。 当初庞师傅选市北房子她也很诧异,这都是个人的造化,注定庞师傅该发一笔财。 陆娇这么想,庞师傅却不这么想,他这时候已经认定陆娇和易安是他的福星,他不敢拜陆娇,却在出去后对着易安的招牌拜了拜。 “这个庞师傅,幸好他刚才没拜你。”叶岺从二楼会议室窗口看着楼下庞师傅虔诚拜易安招牌,不禁笑道。 “庞师傅也是个可爱的人。”陆娇也笑。 叶岺看一眼她:“娇娇你心情这么好,看来这次拆迁补偿你还满意了?” 先前陆娇被村委叫去的事叶岺也知道,今天陆娇去谈事情,还有督办组过来村子,他知道王村长要倒霉了,本来想和陆娇说,但现在看她这么高兴,他又感觉可以晚些提那两只晦气东西。 “是啊,超级满意。” 在大哥面前,陆娇没藏着掖着,坦然点头道。 这厂房和家居馆都算她私人投入,不算在易安产业里,这是当初叶岺自己要求的。 这次拆迁,陆娇先和叶岺说,叶岺也说她自己的东西,自己做主,他们慢慢寻摸厂房就行。 半点没为那些补偿心动。 叶岺本身也是对钱财看得淡的,上辈子他们分红,他都没怎么动。 这辈子倒是拿了,大部分给她办嫁妆了。 这点陆娇也没办法,只在他们大婚的时候送了他们一套市中心的店面。 “大哥,你妹妹我这次发财啦!” 陆娇忍不住和叶岺扬了扬手里的拆迁协议书,笑容明媚道。 叶岺看她这么开心,他不由大笑一声:“嗯,不错,娇娇继续发大财!” “哈哈,一定!”陆娇应道,她这会儿心情激动得恨不得出去跑几圈,在这时候,她心里忽然很想见到顾遇。 她还记得她的承诺的。 想起这几天车子都她在开,顾遇回来得蹭人车子,她看一眼手上时间,和大哥说一声,明晚她家吃饭,赶紧拿了包下楼开车去市南接顾遇了。 顾遇今天上班依然在市南工程公司,市北项目,工程公司负责部分不多,却是重点部分,他不得不趁这几天还在这边把这事落实下来。 陆娇来的时候,他刚和下面人开完最后一场会,接到电话,他蹭得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推开办公椅疾步往楼下跑了。 熟悉的那辆皇冠停在大楼门口,他一口气跑出来的时候,陆娇已经挂掉前台的电话回到车上,似乎注意到他,她给开了车门。 顾遇看着大打开的车门,愣一瞬,很快三步并两步走向车门,笑看向车里的陆娇:“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说我自己回。” 陆娇看一眼他脸上灿烂的笑,抿唇笑一下,没回他,只喊他:“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陆娇今天穿一身大红的收腰开叉裙,微卷长发拢在一侧肩头,大红的裙配烈焰红唇,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没下树梢,周围光线不算明亮,有了黑夜的影子,但她在窄小的车内,却明艳灼华,仿佛周身聚着光艳丽四射。 顾遇早上便见过她这身装扮,这会儿看着依然克制不住的心动,他克制的紧一下想要这会儿抱着她亲吻的手,上了车。 “到了就知道了。” 陆娇笑回一声,瞥一眼他已经关好的车门,提醒他一声安全带,她挂下档发动了车。 车子急速,开到一百二十以上。 超出两人以往一起坐车的车速。 有一种在飞的感觉。 顾遇看她车速开这么快,原本想提醒下她,但看她唇边露出梨涡的笑,他又没舍得,只扣好安全带,随她飞。 陆娇见他不说,唇边的笑加深,脚下又轰了下油门。 如闪电的车在没人的道路上飞,上盘山路,到一些僻静环境清幽山上停下。 “怎么来这儿了?”顾遇解开安全带,看一眼周围,注意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骑摩托车兜风的地方,他不由问了声。 但下一瞬他话音戛然而止。 陆娇从驾驶位过来掀开身上的开叉红裙,跨坐到了他腿上,眼眸笑睨着他说了声:“顾老板,今晚给你吃肉呀,绝对大荤!”便纤手捧住他脸,潋滟红唇含住了他唇。 太阳彻底落下,天上一轮圆月探出头,看一眼树杈林荫间那晃动的车身,一时不知道是把整个身子探出来,还是悄悄躲回去。 只满天繁星间,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和一丝克制不住的声音。 醋坛子打倒一盆 市北动工两人各自耽搁了一阵, 等顾遇手头市北项目安排好,陆娇把厂子里所有事务安排妥当,新选址启动动工修建, 叶岺熟悉了规划图纸能兼顾盯工,离陆娇开学只剩不到两天时间。 而这时候他们还没去海市, 陆娇上学需要的一应东西还没买,还有海市小洋楼那边他们一个半月前安排重新整装到现在装修好, 里面弄成什么样,需要重新添置的东西, 他们都还没去看过,只把家具送了过去, 顾遇找那个运输分部负责人帮忙把大件给摆上了, 其他也都还没布置。 拖延得最后连边丽芳常庆芳都看不下去了,一直催他们赶紧走, 别耽搁了开学。 确实不能耽搁了, 那边好歹是他们接下来要住四年甚至五年的地方, 总要上点心。 于是开学前两天中午,两人把两家子聚在一起, 再叫了孟舫, 顾齐那边叫了杜若,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个午饭, 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海市了。 先前怕他们误了开学一个劲儿吹, 这会真要出发了, 想到两人今后几年都只能一个月甚至更多时间回来一次,回来还是为公事,他们很可能不凑巧碰不到面, 常庆芳边丽芳两个都红了眼睛。 “路上开车开慢点,到那边了,多注意,有事给家里打电话,我给你们做了点腌菜,萝卜干,早上弄来配粥吃,一日三餐记得吃啊,不能三剩应付,你跟着应付,女人家身体比男人要金贵些,可经不得饿。” “要想吃什么,给婶娘打电话,我做好了让小齐送过来,反正开车也不算远。” 常庆芳拉着陆娇的手细细叮嘱,又看向顾遇:“你可照顾好娇娇,要我知道你让她受委屈了,被你照顾瘦了,我请假也去海市收拾你。” 这俨然把陆娇当女儿养,顾遇成外姓了,陆娇听得可乐,再见顾遇在边上听着只应,完全不敢说不的样子,她脸上的笑放大,亲昵的挽过常庆芳的手道: “放心吧,婶娘,有您和大姨在,三剩他不敢欺负我,要是真欺负我了,我打你们电话,给我讨公道。” “对了,婶娘,大姨,我给您们买的泡水喝的参片,还有阿胶,还有姨爹的鹿茸膏,记得吃啊,我下个月回来还给你们买的,要让我发现你们没吃,我生气的。” “我都不知道你花那个冤枉钱干嘛,我和你姨爹身体好着,需要吃那些和金子一个价格的东西,” 常庆芳还没说话,边丽芳开口道,那些东西她先前去老药房看过,不便宜,她心疼钱,哪怕陆娇有钱,她也觉得吃不起,太贵了,念叨无数回了。 “你这次买的我和姨爹把它吃完,下次别给我和你姨爹买了,给你婶娘买点,她身体没我好。” “......你爬山还没我厉害呢。” 常庆芳翻个白眼怼她,又喊道陆娇: “娇娇,你可以不给我买,我身体好着,但你大姨那份不能少了,她爬个山都哎哟半天的。” “好了,好了,都好,身体都好。” 怕两个人吵起来,陆娇赶紧道:“大姨,婶娘,姨爹,我知道你们身体都好的,那个就是给你们买的保养品了,养气血,延缓衰老,你们不是还等着抱孙子的嘛,总要身体更好些,才有精力帮忙带啊。” 陆娇说着,瞄一眼大哥大嫂,还有如今因为顾齐自己立起来了,没了家里阻碍已经成双成对的顾齐杜若,朝边丽芳常庆芳眨了眨眼。 两个人一下熄火了,常庆芳在花钱享受这事上,比边丽芳想得开一些,她道:“那东西确实好的,吃了效果确实不错,我感觉我脸上斑都少了,娇娇,你给婶娘买着也行,等过年婶娘给你包大红包,婶娘有钱。” “哈哈,好。”陆娇笑应下,再和两个小的叮嘱一番,杜若孟舫顾齐分别打了招呼,让他们空了去海市聚,就和顾遇上车出发了。 下午一点出发,路上顾遇开得快,晚上六点多到的小洋楼。 小洋楼装修过,外面墙也重新配色刷过,配着天边还没散去的晚霞,在附近几栋有年头的小洋楼里属实漂亮,有一种新家的感觉。 陆娇从车上下来,看一眼焕然一新的小楼,再看一眼没遭损坏,只帮忙打药整理过的院子里花树,脸上放出了笑,她转眸看向随后下来的顾遇:“你找的人干活都不错,你不在这边,他们都弄得这么好。” 一个半月前,两人商量好一起来海市,又讨论了到海市后住哪儿,顾遇在海市买了几套房子,却没买到一套小洋楼,两个人住着虽然不挤,总是没小洋楼自在,最后还是决定住陆娇这边,只先前主卧是边丽兰和陆正海的,需要重新装修。 海市装修他们是没空盯的,只能拿了小院那边的图纸,再拍了他们小院的成品图找人督工,陆娇以为多少会和自己督工的有些出入,没想到看外面还不错,她不由期待起里面。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和我们小院的布置一样。” 陆娇拿出钥匙上了台阶去开大门,推开进去,没有了那富丽堂皇,一看就贵气的欧式沙发,意式大吊灯,除了里面味道还是一股刚装修过的味道,别的就像回到小院的家,雅致复古,温馨,几乎复制一样的陈设,连摆放的花瓶都一样,只除了屋子主人还没给它插上漂亮的花。 “不错,你得好好感谢那个人,真的都用心了。”陆娇去立柜边摸了摸没有沾一丝灰的花瓶,再看换上了新的电视机,转头和拎着箱子进来的顾遇又一次说道。 顾遇也还算满意,他把两个大箱子拎到沙发上放下,笑应道:“嗯,我过两天去请他吃饭,这个月给他双倍奖金。” 想到什么,他顿了顿: “杂物间和你那间屋没装,你那间屋子有你原来的东西,我让他们不要进去,主卧没卖掉的一些东西,衣物,被子这些放去了杂物间。” 要装修,原来房子里的东西肯定要处理,大件的家具电器可以卖掉,衣物被子这些就需要收捡,陆娇当时说直接扔了,但装修的人看东西很多都半新,还有两个真皮包,不敢动,顾遇听后做决定他们放在了杂物间。 “哦,那就堆那儿吧。”陆娇随意说了句,她是连扔两个人东西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左右杂物间他们现在不用,等要用了再处理也行。 天色晚了,两个人把边丽芳他们给打包的一些菜拿出来热过简单吃了顿晚饭,就去卧室铺了床早早睡下。 第二天两人一觉睡到自然醒,去商场买了家里需要的一应餐具,替换窗帘各类,又给陆娇把上学需要的东西置备了齐全。 在陆娇上学这个事上,顾遇比陆娇更重视紧张,高考他替她紧张了,如今报道上学也是。 提前了解她需要准备的东西,读学校章程,买好东西还不放心,仔细核对过一遍,回到家就开始给陆娇收拾。 她平时穿的衣裳裤子鞋子,她喜欢用的护肤品,甚至她的餐具...... 他转来转去收拾,陆娇要帮忙,他还不让,怕两个人一起,有东西会落下。他掐着她腰把人抱去边上坐着,给她抓一把瓜子让她磕,看他东西放了哪些地方,以免找不到。 陆娇看他这老父亲的样子,唇边一直忍不住笑,但怕惹恼他到底没把调侃的话说出来。 到陆娇报道这一天,顾遇起得比平时都早,鸡叫过去没多久,外面天还灰麻麻着,他慢慢松开怀里的陆娇,轻手轻脚下了床去洗漱,弄好回来去客厅又检查了一遍陆娇要带的东西,才去厨房弄早餐。 到外面天亮起来,他上楼喊了陆娇起床。 陆娇迷迷糊糊睁开眼,微微撑起半侧身子看一眼窗户边,复古钢窗开一扇,微风吹开一角窗帘,依稀能看见外面,见天还没大亮,她又没睡够,含糊说一声:“报道而已,不用去那么早。”倒头回去继续睡。 以往只要不是她头一晚特地吩咐过一定要叫醒她,她赖床顾遇都由着,哪怕上班迟到也不在意,但今天,他没纵着她。 去卫生间拧了一块温帕子,出来把她捞抱在怀里,温帕子敷上了她脸,一边擦一边道: “别睡了,早点去给你占个好床位,学校住宿条件不比家里,还八个人房间,你平时一点味道都受不了,万一给你剩个垃圾堆下铺位置......” 陆娇一下清醒了,她把这茬忘了。 “但现在还是好早啊。” 陆娇睁开眼,看一眼边上的小闹钟,忍不住又哀哀一声,她脑袋埋在他脖子里蹭着闹他。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才想把我早早送去学校,你要知道我进去了就要开始军训好长一段时间,等军训完了才能回来。” “......你是存心你不舒坦来戳我心窝子是不是?”顾遇低头轻咬一下她耳朵,气道。 “你当我乐意,大晚上回来一个守一栋空房子,要是可以,我根本不想送你去什么劳什子学校。” “也不知道什么破规定,头一学年还必须住校.....” “好啦,我起来了。” 自觉说错话,陆娇心虚的小声,看一眼他不是很好的脸色,她手上移捧过他脸用力亲了两口:“谢谢老公叫我起来,爱你。” 她笑脸明媚,顾遇脸色微缓,但想到两人马上要分开,他心里到底有些积郁,没多说话,只吻了下他刚才咬过的耳廓:“早饭烧好了,弄好了下来吃,我再去给你检查下箱子。” 这回陆娇忙点头如蒜:“嗯呐,我很快就好。” 顾遇被她夸张的回应逗笑,摸摸她头下去了。 起床洗漱好,下楼吃过早饭,再去楼上换好衣裳,两人便出发去学校了。 从小洋楼开过去,路上没有堵车,到学校的时候时间早,顾遇找地方停了车,再去后备箱拿陆娇的箱子,单人床的竹席,被子,桶一类的东西,大包小包,简直是比他们从余暨过来还夸张。 陆娇过去要帮忙,他还不让:“这么点东西我拿得了,天气热,你走我边上,别晒着。” 九月的天,秋老虎,还热着,一大早太阳就高挂了,晒人还闷。 人还没进学校,顾遇已经担心起陆娇军训:“天这么热,军训你要是吃不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医院给你开张单子,学分什么的另外想法子补回来。” 陆娇听着发笑,觉得他好夸张,她至于那么吃不起苦么,不过心里想着,她却没说出来,只笑着点头:“嗯,我要是吃不消,我肯定和你说。” “不过我觉得我能行,时间不久嘛,不像燕市的B大和这边F大,听说今年开始要训一年呢。” 陆娇说到这里都庆幸,她当初怕落榜才没选择边上的F大,现在看来真的明智,要真像一个兵一样被训一年,不说多耽搁事,她身板子不一定扛得过来,就不是那块料子。 她这么说顾遇也庆幸,先前还遗憾她谨慎没选最好的学校,现在看真的明智了。 一整年,还封闭式的,他都不知道怎么熬。 “嗯,反正你身体为主,别的是次要的,受不了咱们就不训。” “嗯啦,我知道的。” 陆娇笑应着,想去挽他手的,但他两手不空,还有已经到学校,这个年代学校男女谈朋友都偷摸着的,哪怕是开放的海市,通明的C大,也是这样,陆娇只想这四年顺利过去,不想张扬,便忍了,只和他并排着走。 一路说着走着,很快到了地方,这会儿报道的人不是很多,只看到稀稀拉拉几个背着被子的,领着行李的新生陆续往里面走,不过简陋的挂着“金融学院欢迎新同学”横幅的伞棚下,倒是另一翻热闹景象。 一个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的辅导员和几个志愿者学姐正围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在说些什么,边上只两个学长在负责指导新生报名填交材料。 人都喜欢凑热闹,陆娇也不例外,她不由好奇的朝那个青年看了一眼,青年十八.九的年纪,模样清润秀气,白衬衫衬得他干净斯文,看得出来,辅导员和学姐们都很喜欢他。 陆娇视线落在青年那张脸上,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看什么,陆娇娇,大学里小年轻挺多啊,有没有迷了眼啊。” 正出神,耳边突然响起这么阴恻恻有点咬牙的一声。 陆娇:“......” “啧,顾老板,你自信点,你这张脸我现在还喜欢的,移情别恋可能暂时不大。” 陆娇笑睇着顾遇啧一声,往伞棚下去了。 只顾遇在原地立了会儿。 琢磨着那个暂时,手里卷好的竹席慢慢瘪了。 过去的时候那个青年已经和辅导员学姐们打好招呼,要走了,两人正好擦肩。 有个醋坛子在身边,陆娇这回没多看,目不斜视去找了报名的学长。 填好报名表,给检查了需要的证件,陆娇在学长的指引下,去财务处缴了学费,把饭卡什么的办好,去边上军训处把制服领了,和顾遇一起去了宿舍楼那边。 给宿管阿姨看了报道证,填了表,拿到宿舍钥匙,两人才往三楼宿舍去。 他们来得早,这时候宿舍里还没人来。 八十年代末,财政吃紧,大学亏本,宿舍楼条件并不好,八人间的宿舍,白墙不新,四张漆掉有些生锈的高低床,中间一张大木桌,边上几个泛旧的柜子,组成一个宿舍。 顾遇看一眼硬木板铺的床,眉头瞬间拧成了山。 先前就有宿舍条件不好准备,为此他特地多带了两床被子,这会儿见到了,他还是有些没法想她住在这个地方的情形。 “怎么了?” 陆娇看一眼屋子,地上没垃圾,打扫得挺干净,只需要擦擦窗户玻璃,再把自己的床被子擦一遍,她还挺满意,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正要和顾遇说,注意到他脸上神色,她不禁问道。 “没事。”顾遇回一声,走到靠窗一个床位,看一眼高低床,总感觉边上那根生锈的细拦杆不靠谱,他不由道: “你还是住下铺吧,我被子给你带了两床,你一个星期换一次,带回去洗。” 下铺可能会有人踩或者坐,陆娇更想睡上铺,但她确实很多年没睡过,也有些怕摔,点头同意下来:“嗯,睡下铺吧。” 决定好铺位,顾遇把东西放下就忙起来,去打水把两扇窗户擦了,属于陆娇这边的柜子桌子擦干净,又收拾床。 他动作快,觉得擦东西水污伤手,也不让陆娇碰,只让她把自己需要用到的东西整理到柜子里,抽屉里,再一些贵重东西确定好锁箱子。 陆娇也没和他争,慢慢把东西理了,带来的东西看着多,两个人收拾还算快,什么都弄好了,带来的热水瓶热水也打回来了,舍友们还没来,这时候离吃午饭也还早,陆娇就催他回去了。 “好了,你回去吧,不是还打算去运输队那边盘账?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画会儿图,等她们来了,各自了解下,看能不能找个结伴的,就在学校吃午饭,我听说这边食堂伙食还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好去尝尝。” “要是可以,下回带你去吃。” 顾遇一点儿不想走,这一走,要好久时间见不到面,自从两人结婚,他已经停了出差事宜,他们还没分开这么久过。 “干嘛,舍不得我啊?” 见顾遇不吭声,陆娇看一眼外面过道,去关了门,走向顾遇,伸手抱住他腰,仰头亲了亲他嘴角: “好啦,过半个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在学校外面等我,很快就能见到了。” “我们就当小别胜新婚?嗯,你要真想我了就给我打传呼了,我会找时间回给你的。” 顾遇对上她漾着春水的眸子,半晌,他勾着她下巴,吮了会儿她唇瓣,怕被人看出来,他力道很轻,过后亲自把上面的水光拿指腹揩去,额头轻抵着她的低声道: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情和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军训不轻松,你也不得闲的,要在海市立足不是那么容易,我们过来的匆忙,也没带你去拜访一些世伯,只能等军训完了。”陆娇应下,看时间差不多了,人家撞见不好,她赶紧推他出门了。 顾遇这次没坚持留,顺着她手推的动作再不舍的看一眼她出去了。 他事情确实很多,海市这边运输队的帐很久没盘过了,有两笔对不上,他必须过去一趟。 还有昨天他们去外面逛,顺便坐轮渡去了趟浦东那边,回来陆娇就圈出来两块地,说可以拿来造物流园和家具城,再他的商场。 陆娇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能感觉到她很想要拿到,还有些急切,刚到海市,要拿地可不是动动嘴就行。 所有相关的人都要去接洽了解,这不是一个容易事情。 送走顾遇,陆娇没事情做,索性去包里拿了图纸出来画图,不过她没画一会儿,舍友们就来了,还一次好几个一起进来的。 有两个还是由姆妈陪着进来,宿舍一下热闹起来。 不到中午时间,七个室友都到齐了,两个姆妈陪着过来的,也是海市本地人,一个叫刘梦琪,一个叫辛芮,长相清秀文静,看得出来两个人家里条件算好,也受宠。 这会儿的海市,住房紧张,家里有高低床,爬阁楼住是寻常,但她们看到宿舍环境和高低床很不适应,搞卫生的时候也有点怕脏缩着。 另外五个,王云,王鹭,陈静,李清,张仙仙。 其中王云王鹭是一对儿堂姐妹,苏城人,王云圆脸,爱笑,性格也有点习惯性讨好人,先前还主动帮刘梦琪妈妈拉了被子。 王鹭瓜子脸,有些傲气,不过人也有傲气本钱,长得好,家庭条件也好,听她说她父母一个是国营大厂厂长,一个是高中老师,她这次考试最后一堂中暑,还考进了C大,很厉害的人了。 陈静,李清是燕市人,两个都是服从调剂过来这边,陈静满族人,短头发,穿着偏酷,有点杜若风格,为人也大咧,带的行李相当简单,弄好就躺床上了。 李清身材高,比陆娇还高,长脸,她比较话痨,爱八卦,喜欢打听,知道不少事情。 最后一个李仙仙,也是海市人,她家环境比刘梦琪他们差点,不过她很会打扮,身上的衣裳都是她自己做的,也是个很会“来事”的姑娘。 大家聊了没几句,她就说她接衣裳单子,有需要可以找她。 宿舍里大家第一天见面,不算熟,都很客气,听她这么说,除了躺床上歇息,没一会儿睡着了的陈静,大家都笑着应了声好的。 结果她就把本子笔拿出来登记大家尺寸了。 这个时候刘梦琪姆妈和辛芮姆妈还没离开宿舍,见她这样,两个人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咋这么会做生意呢,学校是给人读书的呀。” 李仙仙满不在意:“阿姨,我家条件不好嘛,赚钱给自己生活费了,我收费也不贵,一块钱手工费,布料该多少是多少的。” 李仙仙说完,眼睛几处扫扫,先问了她边上的王云,很亲昵:“云云,先说你的吧?我看到你已经想好给你做什么衣裳了。” 王云本身就有点习惯性迁就人,听到这话,她犹豫一下,笑着把尺寸报了,她报完,就是王鹭。 一套衣裳,王鹭不在意,也报了。 第一天见面,不想闹太难看,李仙仙态度也很好,大家都报了,就是刘梦琪辛芮妈都没再说什么。 倒是轮到陆娇,李仙仙看一眼她身上的穿着,都是海市商场的高档货,包包也不便宜,她有些犹豫了,她咬了咬嘴: “那个,我会尽量买好料子,你能接受吗?你放心,我手艺很好,我姆妈原来是做旗袍的大师傅的,只是后来她手折了,没法做了。” 陆娇原来对李仙仙太急切做生意,心里觉得这姑娘有些功利,有点膈应,听到她这话,她对这姑娘稍微改观了些。 “可以啊。”陆娇笑回一句,报了尺寸。 这么一打岔下来,大家倒是熟悉了。 中午吃饭都一块儿的,还去一起领了书。 再回宿舍聊一下午,大家都对彼此熟悉了。 李仙仙家里确实条件不好,她先前那么急切,确实是很想接单子,她姆妈身体不好,经常吃药。 这个月药钱还没着落,她上学了,也暂时不能外面接单子,就把主意打她们身上了,想着开学第一天,大家爱面子,肯定不好拒绝她。 大家把定钱给她了,看大家没生她气,她反而过意不去,很抱歉的把事情说了。 李仙仙情况说出来,宿舍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傲气的王鹭先一个把做衣服的全款包括买布料的钱给了她。 王鹭站了出来,同是海市人,有些娇但心地不错的刘梦琪和辛芮也掏了钱,从众心里,宿舍里的也都家境还过得去,加上一块钱加工费确实不多,最后所有人,包括先前睡觉的陈静都把钱给了。 李仙仙感动得哭了,发誓一定给大家做出一身很漂亮的衣裳。 目前看宿舍的人都好相处,陆娇放下了心,她外面事情很多,不希望有乱七八糟的室友,看气氛有些沉,她主动说了几句圆场的话,让气氛缓和回了原来的热闹。 大家开始聊起别的,宿舍里四个海市人,李清他们也想对海市有个了解,说得最多的还是海市话题。 最后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说起了高考成绩,这时李仙仙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说到高考成绩,我这里有一个消息。” “这次海市的市状元,还有第二名,都在C大,还都是金融系。” “这算是少见的一回了,市状元耶,没去燕市,也没去旁边F大,竟然来这边了。” 话痨李清闻言立即来了兴趣:“真的假的?” “不过今年你们海市的市状元是谁啊?报纸有凳吗?这算大新闻了吧?” 陆娇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情,海市报纸她每天看,但她后面特别忙,忙得只看商报了,没注意这种新闻。 “有报纸,前段时间出来一张,还头版呢,市状元名字,好像叫祝,祝什么来着,” 李仙仙看报纸好长一段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好半天,她才终于想起来:“祝岑。” “对,祝岑,是这个名字。” 祝岑....... 陆娇听着,那股熟悉感又来了,但她前世认识的人太多了,不见到人也想不起来认识不认识。 “新闻有写他怎么没报F大吗?”陆娇不禁好奇问了句。 “这个写了,说是他好像辍学过半年,怕考不上。” “辍学半年,还考了个市状元?” 李清兴趣更大了,连王鹭都来了兴趣。 最终李清一拍巴掌道:“决定了,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这个市状元!” “啧,你可别看到人沦陷了啊。”陈静听到这话看李清一眼道,两个同时燕市来的,火车上就认识了。 又都是爽利性子,说话直接。 李清歪歪嘴,没反驳,还道:“那说不准,嗯,要真那样,你们几个不能和我抢啊。” 李清说到这里,特地看了眼宿舍里长得最漂亮的陆娇和王鹭:“特别是娇娇和鹭鹭,你们两要和我抢我就没戏了!” 王鹭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只对今年能不能拿奖学金感兴趣。” 李清看她聊天还不忘拿一本金融类书,顿时放下心,又看向陆娇。 陆娇对上她巴巴的视线,不由笑:“你放心,我有对象,不和你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娇先前没说自己结婚了的事,现在人提到这个话茬,她倒不介意说。 这下好了,大家都开始盘问起陆娇对象了。 陆娇不想太出风头,几句话含糊了过去。 夜里,宿舍熄灯,陆娇在看了顾遇给她发的传呼,抿唇笑着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祝岑这个人是谁。 会面 祝岑, 解玉香离婚没要的大儿子就叫祝岑。 太久远的记忆了,如果不是下午听到这个名字,她一直回想祝这个姓氏, 再由顾遇那通他一个人守一栋楼可怜的短讯,想到小洋楼, 她也不会突然想起祝岑这个人。 她曾经在小洋楼见过那个祝岑,那是上辈子高考那年三月的一天, 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瓢泼一样, 钢窗关上都不停有雨灌进屋内。 当时陆正海还没和边丽兰离婚,两个人在客厅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为解玉香那个意外跌下楼没了的老公。 陆正海一直在质问谩骂边丽兰:“你他妈去找玉香那个痨病鬼丈夫干嘛?”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妈乱说, 那痨病鬼从床上爬起来,想去见玉香, 结果下楼恍惚不小心踩空摔死了?” 边丽兰当时似乎没想到会死人, 支支吾吾好半天, 最后被陆正海各种谩骂难听的话刺激到,她忍不住反击了回去: “我就是找了又怎么样?他老婆不要脸背着他在外面偷情别人老公, 他还不能知道了?” “我哪里知道他会那么经不住, 下个楼都能踩空了?” 像是不想背上害死人的名头, 更心虚, 边丽兰的声音尖利,压过外面的雨声, 压过陆正海的谩骂, 响破一栋楼。 边丽兰反驳着反驳着,也越来越话赶话,还讽刺陆正海:“你那么着急, 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是你害死的呢?” 但她讽刺完,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马惊恐的看向了陆正海:“我记得痨病鬼死的那天你出去了一趟?” “你不会去见那个贱人了,然后和她一起把人推下楼的吧?” 陆正海当时气恼的直接给了边丽兰一巴掌:“你他妈的什么话都敢乱说?” “怎么?想把老子弄进去,你和外面野男人分老子辛苦折腾出来的家业?” “贱人,你做梦!老子烧了都不给你!” 陆正海说完就气冲冲的拿了车钥匙冒雨去院子里开车走了。 那是两个人多年吵架以来第一次动手,她写题不静心下楼倒水撞见,吓得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 那时候的她,尽管看了无数年陆正海和边丽兰争吵,也知道陆正海出轨了,她还是把两个人当成父母,陆正海打完人就走,她却心疼妈妈,慌忙就要下楼安慰妈妈。 但她脚刚踏出去,边丽兰已经捂着脸拿起客厅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她哭着喊她当时交到的男朋友:“斯伟......” 她要人来接她。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不止陆正海出轨了,妈妈边丽兰也另找了。 她要踏出去的脚再也动不了,她呆呆的蹲在二楼楼道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固执的等着,想见见边丽兰那个嘴里的斯伟。 但那天她先见到的不是斯伟,而是解玉香的大儿子,祝岑。 他以陆正海好友儿子的名义,由家里帮佣领进来,为见边丽兰。 时间有些久远,陆娇有些想不起那张脸的模样,只记得人清瘦,浑身是水的进来,地板迅速浸湿了一团,他头发当时应该是有些长的,雨水打湿后遮住了他眼睛,皮肤冷白。 边丽兰当时对阿姨贸贸然把人领进来非常恼火,想发火的,听到少年说他是祝刚的儿子祝岑,她一下熄火了。 她没再多说,只问他来干嘛。 下着雨,外面稀里哗啦的,人声音有些被模糊掩盖,陆娇只听到他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爸说我妈的事的?” “还有,前天,陆正海出去过吗?有没有到过我家?” 边丽兰才为这个事和陆正海吵过,可能是心虚因为她找上门,那个男人没了。 也可能她真的怀疑先前她质问陆正海的事,她吓到了,也怕天摊麻烦,她当场怒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找你爸说你妈什么事?” “神经病,阿姨,以后不要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你至少问过我!” 边丽兰说完就要阿姨把人请出去。 他也没多做停留,很快走了。 后来,解玉香怀孕了,陆正海回来和边丽兰闹离婚,为了把她踢皮球给边丽兰,陆正海说了解玉香把自己儿子祝岑过继了出去的事。 那是她第二次听到祝岑这个名字。 第三次听到,是她们流落余暨,边丽兰染上赌博习性以后,祝岑又来找了一回边丽兰。 那个时候的祝岑和第一次见面变化似乎有些大,穿着很社会气。 一面之缘,陆娇依然记不清人长相,只记得对方耳朵上有一颗闪亮的耳钉。 她回家得晚,不知道他和边丽兰谈了什么,只看到边丽兰从屋子里追出来冲他喊: “祝岑,当年的事情不怪我,我也不是有心,我只是想让你爸管住你妈,不要到处勾勾搭搭,和我没关系。” 那会儿祝岑什么反应,陆娇有些记不清,好像冷笑了下,他也没看边丽兰,只看着要进屋的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她自己选的路,和你有屁的干系。” “你折腾死自己,她只会想,能不能借着你的尸体拿到赔偿,这种妈,不要才是解脱。” 充满挑拨嫌疑的话,边丽兰在他走后一直骂他。 她却因为他的话,有些醒了,妮妮被吓病以后,她坚定了自己要彻底不管边丽兰的决心。 后面她很久没听到过祝岑这个名字,直到陆正海生意败落,他找上门,她没理他,却让顾遇那边找人去查了他那边情况。 直到他是被解玉香大儿子祝岑找人下的套。 看陆正海倒霉,她高兴来不及,也没理会这事。 再听到祝岑消息,是他上社会新闻的时候。 他黑吃黑了自己亲弟弟,逼疯了亲生母亲,亲生母亲还因此把陆正海推下楼摔成了傻子,他投案自首,爆出了弟弟是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事。 这个祝岑,会是那个祝岑吗? 算时间,他确实是今年高考。 不过上辈子她记得他没上大学,那会儿浦东开发,有些想趁风口赚钱,又不想出钱出力的人,纠结了一帮人办事,他跟了其中一个老板帮忙办事。 顾遇得到的消息,给陆正海下套子的就是他跟的那老板,但跟着那种人没有好下场,陆正海倒霉没多久,他就替老板儿子顶罪进去了,再出来就是他黑吃黑了自己弟弟。 这辈子很多事情不一样了,陆正海解玉香那个孩子没生出来,他成了解玉香唯一的儿子,被接回去的可能性很大。 解玉香这会儿还很要面子,自诩文化人,不可能让儿子辍学不读书。 她曾经听顾遇说过,祝岑是个智商很高的人,帮那老板做了很多事,还发了一波认购证的横财。 那他考上高考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同名同姓。 不过,是与不是,都没什么要紧。 自从陆正海去过一趟余暨,顾遇收拾过他,他怕了,回来海市后,他再没敢打她主意。 顾遇派人盯着他,发现他迷上了赌博,还回去找解玉香了。 赌博。边丽兰上辈子就是因为赌博成了烂泥。 没想到这辈子他也陷进去了。 她现在都不需要出手,等着他为了钱和解玉香狗咬狗就行。 别的,和她关系不大。 陆娇翻了个身,看一眼外面的月亮,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九月的天,太阳火炉一样从早烤到晚。 陆娇上辈子大学读的电大,没军训过,她想过军训会难捱,但完全没想过会这么难捱。 大太阳底下,教官凶,板着个脸,都不敢和他视线对上,训练只一个站军姿都能把人腿站抽筋,身上穿的绿军装湿了好像没干的时候,容易出汗的人背后却有白白的盐斑现出来。 陆娇不知道自己衣裳情况,她只感觉太阳晒得她晃眼又头晕,脸皮子发红发烫,身上穿的绿军装接缝的地方像是浸了盐水后干硬了,磨得皮肉火辣辣疼。 有汗珠滚落上去,更是盐水染过一样的疼。 训练头一天,就有熬不住的倒下了,看着扶倒下的人出列可以暂且休息下的同学,陆娇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羡慕,边上李清更忍不住小声憋了一句:“怎么不在我边上呢,我很乐意助人为乐。” 先前列队里有人说话被单独叫出去训的,陆娇不敢说话,没理,也幸好没理,因为下一刻,鼓着一双虎目的教官就过来了,他视线扫过陆娇的脸再往李清身上扫一眼,李清立马呼吸都轻了,到他走开,她才敢把憋得快脸红的那口气吐出来。 “吓死了,有我大哥那点气势了,我平时在家就怕他。” 李清的大哥也是当兵的,在燕市。 一整天艰苦训练下来,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身上又酸又胀,走路都在打飘。 陆娇本来还想着一天给顾遇回两通电话的,结果实在太累,她训完就想回去躺下,根本不想再多走几步去传达室那边公共电话亭打电话。 她也怕她忍不住和他诉苦,她知道他的,一但她说一个辛苦,他绝对会想法子来带走她。 她还不想当逃兵,到最后,她只和他说,三天给他回一次电话,太忙了。 想早点回去休息,她都只简短的说了说她这边还算愉快的情况,再问了问他最近情况,一天做什么,别的思念想念都压心里了。 他似乎也知道,他也不问了,早中晚的短讯都是提醒吃饭,多喝水,别中暑的话。 共苦能让大家团结,十来天训练下来,宿舍里的人感情明显增进很多,又一天傍晚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还会自觉分享好吃的菜了。 边上李清还在和大家分享自己在艰苦训练之余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八卦消息。 “对了,市状元的消息我打听到了,也见到人了。” “你见到人了?什么时候?”边上陈静咬一口红烧肉,问道。 “就先前休息去方便的时候,正好碰到,我听人喊了他名字。”李清得意道。 “真是缘分呐,我先前还想军训结束后去摸摸人呢。” “长得咋样啊?”李仙仙也挺感兴趣,问了声。 “那长得......”李清瞥着一群人齐刷刷看向她的视线,洋洋自得的话音大拐了个歪:“那长得当然是不错了!” “相当不错,你知道我看到他想到什么不?” “什么?” 人都喜欢好看的人,宿舍里几个这下被李清勾起了兴趣,连王鹭都看向了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1】” 很高的评价了,宿舍里的人都愣了愣,也有些不信。 她斜对面辛芮道:“你没夸张吧,人家都说读书的人只知道死读书,怎么会长这么好看,哪个学校的,我们先前也没听说?” “真的,谁骗你啊,你们也别不信,不是说读书厉害的人就不好看的。” “那你们看就娇娇和鹭鹭,娇娇是市第二耶,她丑吗?都才几天啊,都好多人在打听她了好吗?” “诶,你们说就说,别扯我啊,我复读生,没可比性。”陆娇吞掉嘴里的饭,双手做了个停止动作,示意李清别再说。 她只想安生过四年,不想出风头,她也没想到宿舍人对成绩那么执着,岔过去几次了,最后还是被问道。 这段时间陆娇不管是在军训的时候,还是宿舍里对大家都很照顾,也比大家表现得成熟,大家慢慢都信服她起来。 而她也不掩饰自己避讳的点,大家也知道她喜欢低调,不想宣扬的脾气。 “哦哦,不扯了,不扯。” 看陆娇带笑却十分有气势的神色,李清自觉不该这么扯,她赶紧手在嘴边做一下拉拉链的动作,闭嘴了。 但大家这下看看陆娇那张惹人的脸,突然就信了李清的话了,不再质疑,只辛芮还是不太信。 她家里条件好,爸爸在市政府上班,妈妈如今办了个食品厂,她在的学校是海市有名的,这次市状元却不是他们学校,是另一个区的,但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号人,那个学校也不太出名,她不由道: “那你晚点儿带我们去看看,看了我们才信,审美不一样,你觉得好看,万一我们不觉得呢。” “行啊,带你们去就去。” 李清毫不犹豫一声,这下她也不担心宿舍里人打市状元主意了,因为她见了人,感觉她有点拿不下来。 “我给你们说,我李清看人不会有错,真的很好看的一个人,就是身板子不太硬实,看起来清瘦着,有点古代文弱书生的感觉.....” 李清还想自证,却在这时瞥见远处话音停了下来,嘴巴微微张,下一瞬她就赶紧道:“哎哎哎,看啊,我斜对面,我对面就是市状元,拿着饭盒那个!” 李清声音不大,但足够大家听到,边上李仙仙赶紧问道:“哪个,哪个拿饭盒的。” 陆娇就坐在李清说的斜对面的正对面,李仙仙问的时候,陆娇已经看到了对面的人。 傍晚的军训刚结束,大家吃晚饭的时候,食堂里都是一群刚训练完的绿军装。 一片绿里,青年手拿一个老式铝饭盒,脸庞俊秀,侧脸如玉,加上晒不黑的肤色,依然让人一眼注意到。 陆娇微愣了愣,青年就是先前校门口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次军训,十几天训练出来,身体硬实一些,脸上没了那副干净的笑,陆娇脑海里渐渐浮出了当年余暨那次见面的印象。 只绿军装让他比上辈子那时候要少了几分痞性和戾气。 确实是同一个人。 市状元,祝岑,解玉香的大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宿舍八个人,整一长桌人盯向同一方向的视线太明显,对方像是发现了,眼眸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李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赶紧拿饭盒盖挡了下脸:“要死,被发现了。” 周围几个人也慌忙低下了头。 陆娇没动,因为她第一个和对方淡淡瞥来的视线对上,这会儿不动才是最好的应对。 她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扒拉了一口饭。 像是刚才抬眸只是不经意的动作。 她这样的自如反应,对面的人却是微愣了愣,他视线不自觉盯得陆娇方向久了些,同行一个中等身材同伴看他望着远处发愣,下意识顺着他方向看,问道:“你看什么呢?” “没有看什么。” 青年收回视线,低垂一下眼睑应了声,注意到同伴目光,他身子微侧,挡了他一下,朝同伴笑了下道;“我们走吧,那边有空位。” 食堂里一片绿,埋头吃饭只能看到黑乎乎头顶,青年又挡得快,同伴什么也没看见,他看着青年脸上的明澈的笑,应了声:“哦哦,好的。”和他一起去那边空位吃饭了。 “确实长得不赖。”人走了,一瞬安静后,辛芮收回视线回了句。 “不是和我们一个系?几班的?”刘梦琪盯着人离开的方向,有些回不过神的问了句。 这段时间太累了,晚上回到宿舍除了李仙仙加班加点设计衣裳,准备外面接单子,李清和陈静还有精神头去外面宿舍闲逛转悠,大家都倒床休息着,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 “干嘛,看上啦?”李清笑道,大概已经确定不是自己的那盘菜了,她也不在意刘梦琪失了魂的态度,她坦然道: “和我们不一班,但后面大课遇到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漂亮的男色吸引人,宿舍里对市状元的关注度接连持续几天,一直到军训完,恰好第二天周末,离得近的可以回趟家,宿舍里才讨论起周末怎么过,还有这回大家晒黑了,怎么养白的话题。 陆娇没晒黑,但她身上好些地方换了一层皮,有两处晒伤这会儿还有红痕。 拒绝去想自己可能丑了的事,陆娇准备回家一趟,和顾遇分开十几天了,总共通电话五次,传呼机里的短讯快被她翻烂了,她想他了,连呼吸都在想。 她昨天就和顾遇约好了,下午过来接她。 简单收拾好行李,陆娇和李清她们打过招呼,就出了宿舍。 出来校门口,陆娇正打算往顾遇先前停车的地方走,这时,边上却响起一道喊她的男声。 “陆娇。”陆娇扭头,祝岑肩上单肩背着个黑布包朝她走了过来。 军训结束,他穿回了白衬衫,军训半个月,他人没晒黑,还和半个多月前校门口见到的一样,俊秀清润,只脸上没挂笑。 “我们认识?”陆娇装不认识的问了声。 祝岑似乎一点不意外她的反应,他在离陆娇两步远的距离站定,低眸看了陆娇一会儿。 陆娇马上要见顾遇,穿了身无袖掐腰的绿色长裙,头发用发带缠着扎了个侧马尾,五官艳丽明媚,是朵娇艳的花,但这朵花如今管着一个已经有二百员工的厂子,气质冷艳不可攀,只一个眼神,便透出她不是娇花,不好惹。 祝岑先前已经注意过陆娇多次,但近距离走进人,他还是微微恍惚愣神了一瞬。 他不是第一次见陆娇,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陆家的小洋房,他冒雨进客厅去见边丽兰,她就蹲在二楼的走道,穿着无袖白裙子,脆弱易折,和美艳的边丽兰不像,柔弱得仿佛一株菟丝子,那是他的第一感觉。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一年而已,一个人可以成长得这么快吗? 比他还迅速。 “我是祝岑,解玉香儿子。”祝岑回神,似自我介绍的道。 “哦,有什么事吗?” 陆娇脸上依然淡淡,结合上辈子,她大概能猜到祝岑接近她的目的。 她不知道祝岑爸的死和陆正海,边丽兰到底有没有关系。 但结合祝岑上辈子的所有行为,还有陆正海落得的下场,祝岑很可能已经把他爸的死算在了三个人身上。 陆娇不想被沾上,想了想她道: “我被陆正海,边丽兰给分了出来,也和他们断了联系,不再往来,你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来上个学。” “哦。”祝岑也淡淡应了声,须臾,他手捏着背包带又似不经意的斜着陆娇道: “我知道这个事,我现在在解玉香家里住,陆正海在解玉香面前已经骂过你无数回了。” “我很意外,你还会回海市,还考上了C大。” “这都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陆娇不想攀谈,也不在意陆正海那边骂不骂的话题,她回一声,扭头就走。 祝岑见状,急忙一声:“你妈边丽兰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我想你可不是暂时 “我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情。” 祝岑把话嚷出来, 注意到陆娇脚步一瞬停顿,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出一阵欢喜,他看一眼周围, 出入校门的人不算多,但他和陆娇两个都生得好, 也很惹人观看,迟疑一瞬, 他快步上前再次到了陆娇身边,声音有些低的把知道的事告诉了陆娇。 “边丽兰在国外日子过得不太好, 找陆正海借钱,陆正海把你办厂的事告诉给了她。” “陆正海还激她说, 你现在已经不认他那个爸, 不知道你会不会认她,她听完想回来, 但她似乎手里机票钱都没有, 让陆正海给她寄。” “陆正海现在也没钱, 不想寄,但想让她回来, 他在找解玉香拿钱, ” 祝岑说话的时候, 眼眸一直落在陆娇脸上, 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一点动容之色, 仿佛在听别人故事, 他心头微异,顿了顿,道: “你要是不想让她回来, 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 陆娇打断他,注意到两个人有些超乎寻常的近,几乎她抬脸头能撞到他下巴,她往边上站了一下,才看向他。 “她回不回来和我干系都不大,我也不会插手你们之间恩怨,报复也好,讨个公道也罢,怎么做是你的选择。” “你以后也别找我说他们的事情,我没兴趣。” “我们本身也不熟,是不是?” 陆娇扯唇应付式的笑一下,说了句。 似乎没想到陆娇会这么直白,祝岑愣了一下:“我......” “娇娇。” 祝岑继续想说什么,这时,边上突然响起一道汽车鸣笛声,和一道嗓音低醇的喊,陆娇偏头,便见顾遇车停在不远处,微探出头看着她的方向。 “你把车开过来啦?”陆娇脸上立马放出笑,往他那边跑去。 “我还准备去停车的地方等你。” 陆娇几步小跑到顾遇车边,斜垮的小包包带滑下肩头,她也没理,干脆手搅着包带捏着小包微弯腰和顾遇说话。 两人十几天没见,陆娇看着顾遇,心头的欢喜从眉眼溢出,说话越发婉转清鹂,娇声。 顾遇看着她眼眸弯弯,他冷峻的面容柔缓下,大掌下意识探出想摸她的脸,却在这时注意到祝岑看向他们的视线,他微顿一瞬,黑眸看向祝岑,似不经意的问道陆娇: “那是你同学?需要载他一程?” 陆娇顺着顾遇视线看过去,见祝岑还没走,她眉头微皱,“不需要。” “回去再说吧。” 校门口的地方,停一辆车总是有人会下意识看这边,陆娇不想吸引人注意,她说一句,绕过车子去了副驾驶,打开车门,见副驾驶放着一大捧新鲜欲滴的红玫瑰,她又惊喜一声:“你还买了花呀!” 陆娇伸手拿起花坐进副驾驶,车门关上,把花儿放鼻尖闻了下,脸上的笑容放大,她偏头看向顾遇: “表现不错啊,顾老板已经好久没给我送过花儿了。” “咱们家的花似乎都是我在买?” 顾遇眸光从祝岑身上收回,脸上带起笑,他伸手轻轻掐上她脸,却发现颊边没什么肉了,他不禁皱起眉:“你在学校是没吃饭吗?” “哪里没吃饭啊,吃可多了,每天训完胃口大开,我晚上都能吃两碗,我这是训练训出来的,把多余的脂肪训没了,正好减肥。” 陆娇摸着脸反驳道,很快她又蹙起秀眉,顾遇不问还好,一问她就感觉最近军训流汗太过,脸上胶原蛋白都流失了一样。 还没进入九十年代,现在的保养品不多,防晒产品也没有,这次军训她也没仔细做防护,只偶尔晚上回去做灌肤补水保养,总感觉效果不太好,摸着不如以前水嫩了。 她不由望着顾遇问: “我晒黑没有?皮肤是不是糙了,是不是难看了啊?” 天生丽质的人,晒不黑,十几天军训下来除了让她肌肤变得更紧实的瘦下来,肤色没有一点变化,反而因为早睡早起的作息变得更好了,白里透红一张桃花靥。 这会儿太阳刚西斜,天边红霞从车前窗照在陆娇侧脸上,瓷白的脸像晕上一抹霞光,越发细腻润泽,她捧着脸巴巴望着人轻眨浓卷眼睫的模样更惹人。 顾遇眼眸微深,他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伸去升上车窗,挡掉外面不该看这边的视线,倾身含过陆娇唇瓣深吮一口,盯着她潋滟微鄂美眸哑声: “不难看,还是那么漂亮,最漂亮。” 陆娇猝不及防他会亲过来,愕然的同时心里又甜着,到底还记着还在校门口,她慢慢收紧抱着花的手,忍着没回应他,脸颊微热轻轻推他道:“先开车回去了。” 顾遇黑眸凝着她低垂着眼,微微害羞轻咬嘴的样子,他喉咙微滚,低应了声:“好。” 大掌松开她,去发动车子,扫一眼还在校门口站着的那道清瘦身影,他眼里眸光晦暗一瞬,车子很快飞一样疾驰了出去。 下午五点来钟,正是下班高峰,海市不管是私家车还是的士,各路电车公共汽车都比余暨多一倍不止,自行车更是叮铃铃,叮铃铃大街小巷响,不到后世堵车程度,车速却没办法开到最快。 路上没事,陆娇问起顾遇最近的情况。 每回通话时间不长,许多事情都长话短说,陆娇只知道他运输队那边清了两个人出去,进行了一番整顿,再他已经联系上规划办和住建局那边,商谈拿地事宜,别的都没细问过。 而这段时间她虽然没看报纸,却记得就是最近,那场会议已经开了,估计不少人已经得到消息,要是这会儿没一点苗头,竞争估计会很大。 他们初来乍到,就算手里有资金也不容易拿到。 “你上次说和规划办那边联系上了,怎么样啊?” 顾遇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会儿靠近人行道,马路中间时不时有自行车穿过,还有一些不那么重视交通规则的直接离人行道有着一大截就在横穿马路,这时候开车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闻言他车速稍稍放慢,看一眼前方才眼睛睇着置物柜和陆娇道:“置物柜打开看看。”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陆娇看一眼他笑着开了置物柜,见里面有个文件袋,她微愣一下。 “这是?” 陆娇两下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文件,看到首页的那一行大字,她眼眸微睁,把空文件袋放和花搁腿上,迅速翻看起来,注意到最后的签章,她脸上克制不住的浮出激动,她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继续专心开车的顾遇: “你已经把建百货大楼的那块地拿到了?” “你动作这么迅速的!” “啊啊,老公,你也太牛,太厉害了!” 陆娇越说越激动,脚都忍不住蹦了蹦,要不是顾遇在开车,不方便,她想立马扑过去抱住他亲他一口。 不怪她激动啊,因为这块地,现在看是不算多值钱的地方,但未来两三年,这边迅速开发起来,它会成为最热闹繁华的存在,再后面一些,这边还会通地铁。 “只拿下这一块儿,另外你说我们拿来建物流园和大型家居馆那块没批,上面的意思是我们先把商城建起来,至少先动工。” 陆娇一听就懂了,这是担心他们囤地,上面这回是下定决心要开发了,希望吸纳的是干实事的,而不是试图浑水捞一笔就跑的。 “这也行啊,我们先前打算的不就是做百货这块嘛,物流园什么的也是临时起意,等咱们百货稳了再弄这些也不迟。” “你真的太棒太厉害了,我以为要等很久才能把这事定下呢!” “哎呀,我老公怎么这么厉害呢,还被我给捡到了......” 陆娇心情好的时候,好听的夸人话一箩筐,她各种软话甜话把顾遇一通夸,又偏头问他:“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没少应酬吧?我也没给你打电话,有些酒肯定不好推脱开,那你喝酒了嘛?喝醉过没?难受不难受。” 顾遇心头像有一块块蜜糖再混着琼浆灌进,把先前的那些躁郁挤掉,变得满满胀胀,他唇角的笑不自觉加深,看着前方的黑眸中笑意也要满溢出来,他柔声一个个问题的回道她: “应酬肯定少不了,不过我没喝酒,运输队有个喝酒当喝水的,一顿没酒就烧得慌,这样的人不适合开车,先前安排去做搬运,现在我给放身边了,有他代喝。” 顾遇顿了顿,没说他已经又有了新的,让人没办法勉强,理解甚至同情的挡酒由头。 怕她听了会拿事情笑他,平时还好,但她喜欢捉弄人,他还不想两人气氛正浓的时候,她突然来那么一句。 “你请了个专业代喝啊,不错,棒!” 陆娇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知道她没喝酒,她更开心了,她看着手里的文件,像看到一座金山一样放起光来,眼眸笑弯成一条小月牙。 顾遇瞥着她,不由又笑:“这么高兴?” “对,就是高兴!”陆娇用力点头。 “顾老板,你好好努力,争取早点确定好建筑图,安排工程公司入场,这是咱们进入海市的第一步,这一步走稳了,后面肯定不会差的!” 陆娇把文件仔细收起来,给顾遇鼓劲,想到什么,她又道: “这个百货大楼咱们一定要按最高标准去建,所有配置要到位,可以参照香江和国外如今热的一些大楼,建造图纸我们这回不能局限余暨那边,海市设计院我们也看看,甚至国外的,我们都看看。” “我们争取打造一个海市最大,最亮眼的百货大楼,能让它百年以上的存在。” “至于资金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陆娇一边说,一边琢磨手头的资金。 建一栋高标准大楼至少得半年到一年时间,前期投入的钱,可以从香江大厦还有余暨工程公司那边抽调,实在不行,她这里马上还会到账一笔拆迁补偿金。 至于百货建好以后营运的一系列资金投入……马上九零年,她手里的股票想要变现绝对有大拿接手。 而就算她卖掉这些股票,后面她还可以靠认购证发一波,这么想着,陆娇都期待起明年后年大后年的到来了。 她不由豪情万丈的承诺道:“总之,你大胆的放手去做就行,不管你资金多大个缺口,你媳妇儿砸锅卖铁都想法子给你弄来的!” “哈哈,行!”顾遇被逗笑,他大笑应一声,看不是很多车的路段,加快了车速。 六点钟,两人到家。 可能有顾遇的地方就是家,原来陆娇分到小洋楼的时候,只把这里当做她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一个落脚地,和她上辈子后来各处买的那些房子没什么两样。 但现在,十几天没回来了,她看着小洋楼,那股家的亲切感又回来了。 车子停在院子里,陆娇抱着玫瑰花先下车去开了门。 家里整理得很干净,几乎她去学校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不同的是花瓶里她走的时候插的花已经换过,上面还沾着水珠,想来主人在出门前为了花看起来养眼好看,给喷洒过一回水。 “不错嘛,看来我没在家的日子,顾老板也没敷衍过日子。” 陆娇换好鞋进屋,视线从茶几上的花掠过,扫一眼茶几边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垃圾桶,回头笑着和进门的顾遇道。 顾遇对她这话不置可否,他说一声:“我们先吃饭。”去了厨房。 “你是准备现烧吗?要不我们出去吃......” “你已经烧好了啊?” 陆娇把手里的玫瑰花放去茶几,肩上的包放沙发上,追着他要进厨房,见他端着菜盘出来,她惊讶一声。 “不然让你回家等着饿肚子吗?”顾遇笑看她一眼。 “去洗手,很快就好。” “好哦。” 陆娇笑应一声,还不忘夸张的冲他耍宝一下: “我真是幸福啊,娶了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老公!” 顾遇禁不住低笑一声:“真是个活宝。” 嘴上这么说,他去餐桌前的脚步又轻快几分。 她回来的时光,感觉这空荡荡的屋子总算有了人气。 顾遇去接陆娇前就准备的饭菜。 担心菜冷,或者放柴了不好吃,他弄了两个蒸菜,一道爽口的凉拌木耳,再小火慢炖煲了一个鸡汤。 鸡汤里面加了红枣,党参,黄芪一类可以养气血的食材和药材,是顾遇特地打电话问常庆芳学来给陆娇补身体的,早就猜到她军训会瘦下来了。 所有菜端上桌,顾遇先给她盛了碗鸡汤。 “先喝汤,你说你在学校晚上能吃两碗,在家里你也最好吃这么多,可别又提怕胖减肥,我现在听不得这些词。” 说话的时候,顾遇视线一直盯着陆娇瘦得下巴尖尖还不够一个巴掌大的脸。 “干嘛,你怀孕了啊,听不得。”陆娇接过他递过来的烫碗,笑着皮了一句。 以为他会恼,都做好后面哄他的准备了,结果他倒神色坦然,还一本正经的道:“我没那个功能,不然我倒是愿意替你分担。” 分担什么,分担生孩子吗? 陆娇抿一口鲜香可口的鸡汤,唇角沿着碗沿微微翘起。 天热吃饭出一身汗,客厅开了空调,但有个鸡汤的缘故,陆娇还是出了些细汗。 她是个受不了身上有汗的,哪怕她出汗后身上依然香也受不了,看顾遇收拾碗筷进厨房,左右他也不会让她帮忙,冲厨房说了声:“老公,辛苦你啦,我上楼去洗澡啊。”便拿了包上楼了。 顾遇刚把水龙头打开,听到洗澡两个字,他眼眸微动,瞥一眼边上的几个裹着残羹剩饭的盘子碗,再想到楼上的风光,突然没了清理的心思。 捧两捧水漱好口,抬手关掉水龙头,他转身出了厨房,跟着上了楼。 整个家就两个人,陆娇上了楼进了房间,只掩了掩门,没关死。 顾遇很顺利进了去。 怕热,同样没关死的卫生间,陆娇正给浴缸放水。 这些日子在学校都是洗大澡堂,她不是很自在,每回洗澡都匆匆忙,夏天汗又出的多,她总感觉身上没洗干净过。 难得回来一趟,她想好好泡一泡。 满池泡沫打好,陆娇把衣裳脱下,忽然闻到衣服上一股儿味儿,有饭菜味也有出汗的味道。 陆娇嗅觉敏感,泡澡是个享受的事情,她不想等下泡着泡着,鼻尖飘来一股酸臭味,会影响心情。 想了想,她拿过边上浴巾裹好身子,把衣裳装篓子里,打算放去外面过道,等洗好澡拿楼梯扔洗衣机去。 结果刚出卫生间门,一只大掌突然伸向她细腰,用力一带,她便跌进了个滚烫的怀抱。 “你要吓死人,这么快碗就洗好了?”陆娇吓了一跳,被他箍在身前和墙壁间,她忍不住嗔睨了他一眼。 顾遇没说话,他一只大手掌着她细腰,一只大手抬起,抚着她侧脸,手指指腹轻轻摩挲指下滑腻的肌肤,洒满浓墨似的黑眸盯着她,低声问:“想我没?” 晚上七点,屋内刚才陆娇去衣柜拿了睡裙就进了浴室,还没来得及开灯。 外面天色彻底黑下,天空零丁几粒星子漫出开,十五的天,一轮圆月洒着银辉照在屋内两人身上。依稀瞧见彼此。 他低着头,脸在她鼻梁上方一点,黑眸和她水眸距离只一指。 陆娇后背贴着墙,露在外面的漂亮蝴蝶骨紧贴刷白的墙面,微微凉,前方是他硬挺宽阔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出门接她前应该才冲过澡,薄薄的白T上身上有她常用的精油皂香,精油皂香清清淡淡,混着他滚烫的热息似乎被发酵得浓郁,具有侵/略性,霸道的萦绕在人的呼吸间。 陆娇抬眸看他,夜里他黑眸幽沉,深潭一样不可测,眸底光亮汇集不到的地方更是晦暗浮沉,不知道为什么,陆娇总感觉他这会儿有些危险,她不禁紧咽了下喉咙。 但平时一惯占上风的自信让她下意识想挑弄下他,便眼眸狡黠的望着他说了声:“你猜?” 像是一点不意外她的回答,他手指下落,在她精致深凹的玉锁骨轻轻一点,低笑着说了声:“宝贝,我不猜。”便大掌忽然抚向她的耳,唇也在这时贴向了她耳骨。 刚才冲过凉水的唇带着微微凉意,陆娇不受控制的微微一个哆嗦。 他似乎感觉到了,满意的探出舌尖舔了一下, 一霎,陆娇整颗心似乎都缩了下,她不自觉蜷缩起脚趾,以防自己腿软站不稳,手在这时抬起攀上他的腰。 他似乎更满意了,滚烫的软舌又顺着薄薄的玉耳骨方向往耳后,往下。 滚烫微热的濡.湿伴着他呼吸滚烫的温度,一点点灼着那薄薄嫩嫩的肌肤,像一股小电流,一下下嗞过。 从嫩弱的脖颈窜流脊背,胸腔,再到五脏六肺。 下一瞬,他唇瓣卷住了她玉滴的耳垂,陆娇身体又一颤,脚趾蜷缩更紧。 偏这时候,他还在耳边执着的问:“宝贝,十几天,想我吗?” 不等她回,他又紧接着道:“我想你了,娇娇.....” “想得骨头发疼。” 顾遇嗓音低哑的说着,眼里眸色更暗,原本浓墨的雾似乎在这一刻散开。 他是真的想她,想得不止骨头疼,还痒。 从那天把她送去学校,回来的当晚他就失眠了,抱着沾着她气息的枕头,脑子里闪过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睁眼到天快亮,才勉强把头埋进她的枕头里,浅眠了会儿。 没有她的日子,白日他把自己忙成陀螺,只空出给她打传呼的时间,晚上回来想她想得煎熬,每晚要冲两遍凉水澡,但依然像蚂蚁噬心,焦躁难耐。 整整十五天,每一天都那样渡过。 确定她今天要回来,他直接没上班,在家搞大扫除,把早蔫瘪的发臭的她插的花拿出去扔掉,按以往她插花的习惯换上新鲜的。 准备晚上回来吃的饭。 用她买的精油皂洗三遍澡,确保身上就算出汗也香的出门。 但他没想到车开到校门口,会看到她和小年轻说话。 还是她先前就忍不住仔细看过一阵的小年轻。 两个人还离得那么近...... 身体克制不住的窜出一股想毁灭一切的躁火。 他不停告诉自己,只是说说话,两个人在校门口,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有什么。 她也不会...至少她说的,暂时不会。 暂时。 “我想你可不是暂时。” 心里的火又一次窜起,拒绝再想下去,他沉沉道。 手臂忽然一伸让她整个人落在了他怀里,再大掌贴着她蝴蝶骨微用力往他身前一按,让她紧贴着他,感受他胸腔的跳动,他唇继续卷弄她耳垂,再含着它往边上游离,又问她:“感觉到了嘛?” 她腾空的坐在他大手上,他另一只大掌按着她想避开他唇舌的脑袋,这样的感觉实在不妙,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陆娇手臂不得不攀紧他脖子,双腿夹紧,嘴上再也撑不住的把心里想的嚷出来:“感觉,感觉到了!” “我也想你,每天都想了!军训站军姿的时候脑袋里都是你。” “当真?” 心头火一瞬被春水浇熄,顾遇脸上的沉色一霎退散,如梦春风又问了声:“娇娇,当真想了?”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陆娇只想把感觉已经出痧的耳垂解救出来,她连连点头。 “想得你觉都睡不好,早想回来抱着你睡了。” “乖。” 他大掌轻轻拍了拍她,满意的笑着宠溺一声。 下一瞬,他疾风骤雨的吻又落向了她。 像是要把先前所有欠下的补上,这一回,他吻得比以往都用力。 他咬含住她唇舌,用力吞卷,霸道的席卷走她所有的呼吸,只允许她呼吸他的。 他的呼吸太滚烫,太霸道,陆娇脑袋很快出现缺氧得眩晕,脸和耳被他的热气熏得快冒白烟,到后面,她脑中忽然空白,只本能为了不被摔下去拼命攀爬他。 偏他还在这时候单手抱着她一边走,一边滚烫唇舌流连在她唇边,耳边问她:“乖乖,比起学校那些小年轻谁更有力量?” “校门口那个小年轻好看吗?” “我和他谁更好看?” “?什么小年轻?” 陆娇被吻得脑袋发晕,身体的异样更让她眼眸染上湿,眼前模糊起来,只下意识回了声。 “没谁,你最好是忘了。” 顾遇很满意她这个回答,他轻一笑一声,抬手把她往上颠了颠,更霸道的吻袭向了她唇瓣。 回来了 三次, 梳妆台,地上,浴室。 浴室水换过, 梳妆台乱了一地,清理收整好, 再泡个澡出来,已经是深夜。 九月过半的天, 深夜里院中露水出来,天微微凉, 没有蝉鸣蛙叫的城市,只偶尔能听见两声长途卡车在最外面马路使过的声音。 安静的卧室里开一盏床头台灯, 钢窗大打开, 微微凉风吹拂轻纱窗帘进来,没再开空调。 床上床单换成清新淡雅的藕紫色丝质床单,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 身上搭一床同色的薄被套, 身体依然被炉火烤过一样滚烫。 接连折腾,连日来军训的疲惫也还没过去, 先前在浴缸里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真到了歇息的时候, 陆娇想到明天又要返校, 又舍不得闭眼睛。 她趴在顾遇硬挺的胸膛,听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 一声一声, 有点像鼓声,又有点像雷声。 不知道每个人的心跳是不是一样的,陆娇想着, 手指指尖忍不住在他胸前跟着节拍一点一点。 “还有精神?” 顾遇大手伸过来抓住她作乱的细指,嗓音低哑带笑问了声,他箍在她腰间的大掌一动,把她身子便往上提了提,她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他深漆耀亮带火的黑眸。 “没,没有了,好累的,我困了,睡觉。” 陆娇赶紧摇头,要从他身上下去,却被他按住后腰不让动:“就这么睡。” 这么睡怎么睡得着,陆娇暗暗腹诽,却老实趴着没动了。 只是她这样趴着,在他肩头上面一点的位置,抬头就能碰到他脸。 不是很舒服,趴了一会儿陆娇就受不了了,想到什么,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顾遇:“顾老板,你对我不是很信任哦。” 顾遇视线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眼里透出微微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本来就是。” 陆娇撇嘴,“不然你干嘛吃校门口那个的飞醋。” “你还抛我!” 陆娇说着,又想起他先前把她抛高,她忍不住惊叫,却在下一秒被他凶狠堵住嘴,叫都叫不出来的场景。 还有,他把她按折在梳妆台上,大掌压着她手过头顶,吻她吻得她心尖发颤受不了,忍不住回应他的时候,他又按着她,逼问她喜欢不喜欢,还提到小年轻。 非要她给个回答。 她当时恼得啊,想给他一脚,却因为力量悬殊,不得不低头。 “你还抛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吓死了?” “......你这是要给我翻算先前旧账?” 顾遇下意识握住她捶过来的手,微怔一瞬,距离先前那波,已经过去有两小时,后面他给她洗澡,她都一句话没提,没想到这会儿了,她翻起旧账来。 这是反射弧长,还是她觉得这会儿安全了,可以自由控诉了? 顾遇禁不住笑,笑得胸腔轻轻震颤,他抬手轻轻掐捏了把她脸颊:“娇娇,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可爱。” “你是想说我现在怎么越来越傻吗?” 陆娇只听他这话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眼眸狠狠刮他一眼:“你以为我后面不想跟你翻脸,你给我机会了?” 陆娇气恼一声,手捏成拳去轻捶了他肩头一把。 确实没给机会,她中间除了匀气的时间,要不嘴被他堵着,要不用来发别的音了。 “好了,别恼,我错了。” 顾遇抬手握住她捶过来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口,道歉哄道,须臾又正色:“不过娇娇,我没有不信任你。” 要是不信任她,当时他已经下车了。他也不会在吃过晚饭才发作。 只是心里酸是真的。 她去大学了,里面优秀的,长得好人肯定多,她又那么漂亮,耀眼,哪怕不做什么都吸引人,他心里怎么会没有忐忑,只是都被他压着,在见到她和那个小年轻挨那么近的时候,他才会险些失控。 “我知道你和那小年轻不会有什么,只是娇娇,我却是有些酸,他年轻许多,还在大学里......” 顾遇没继续说下去,男人的那点自尊不允许他再说。 陆娇也不需要他说,她已经懂了,人对自己的年纪总是在意的,他前世也在意他大她八岁。 没生病的那几年,他比她更在意身材,皮肤..... 陆娇默一瞬去看顾遇,他眼眸微垂,冷峻的脸在柔和静逸的夜晚透出几分清郁。 “顾老板那么喜欢吃酸啊?还什么酸都吃?” 陆娇笑一声,手伸过去抚了抚他脸,晚上了,他的脸似乎开始冒胡茬,有些扎手。看了看他,她支起身子,捧着他脸去亲了他嘴一口:“放心啊,陆娇爱顾遇,百年不变。” “无论他贫穷,富有,年轻,苍老.....” 陆娇不是随时能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她认真说两句,对上顾遇动容看过来的视线,她突然感觉不自在,视线往边上移一下:“反正你别乱吃飞醋。” “你这么说我还担心你呢,你顾老板现在在外面风头可比我盛,靠近你的小姑娘或者大美人不少吧?”陆娇说道这儿斜睨了顾遇一眼。 “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遗憾没能听完想听的,顾遇气笑一声。旋即,他抬手刮了刮她精巧的鼻尖,学她的口吻:“放心啊,陆老板担心的也不会发生。” “他身边除了陆娇娇,连一个母蚊子都不会让靠近。” “......夸张。” 陆娇说一声,唇角却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顿了顿,她又道: “校门口那个小年轻,是陆正海他现在娶那老婆的大儿子,你以后可真别什么飞醋都乱吃了啊。” “那个女人的儿子?” 顾遇神色微整:“他找你什么事?” 自从他安排人盯着陆正海,还让他跑余暨去了一趟,他对陆正海那边情况更关注了些。 那家子大概什么情况他也知道。 陆正海把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推没了,那女人先前的孩子成了她唯一的孩子,她又花钱把孩子从那户人家里要了回去,之后又安排人重新进了学校,还考上了大学。 那和他们干系不大,他没多关心。 只是那女人命太好了点,他想到陆娇曾经因为她受到的伤害,他看不惯这样的好命,就找人仔细查了查。 查到她利用职务收了些礼,不多,但足够她停职被处分了。 他就帮忙递了一封检举信,这是陆娇军训这段他做的,还没来得及和陆娇说。 小年轻找陆娇总不能因为这个事。 顾遇脑子里念头划过,又觉得不可能。 匿名检举,除非对方手段通天,不可能查到他们。 “他和我说我妈边丽兰要回来了。” 陆娇没瞒顾遇,这事她先前就打算说的,只是不管是在车上还是饭桌吃饭,气氛都太好,她不想提那些扫兴事,没找到机会说。 “陆正海从我这儿拿不到钱,心里可能不甘心,边丽兰在国外过得不好,找他借钱,他就把我事给边丽兰说了......” “我看他是还没被打够。”顾遇冷笑一声。 “我也觉得。” 陆娇应和一声,怕顾遇再乱来,她又道:“不过我们现在在海市,陆正海在这边多少认识些人,你别再动手了,没必要为那种人惹一身骚。” “嗯,我有分寸。” 不想陆娇担心,顾遇随口应下,顿了瞬,他看向陆娇,“那你妈那边?” 和陆正海渣到底不一样,边丽兰对陆娇没有那些谩骂,先前陆娇还在陆正海面前出声维护过对方,顾遇有点拿不准陆娇对边丽兰会有什么样态度。 人回不回的,他不在意,他只在乎陆娇会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他对陆正海又生了一层怒。 “她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陆娇毫不犹豫道。 上辈子边丽兰在她去海市找陆正海以后,安分下来。 后来她知道她出国留学的消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笔钱一定要叶岺寄给她。 再后来她出国留学回来,她到海市来见了她。 她和她说对不起。 没有要她原谅,只说:“我不是个称职的妈,拖累你很多年,下辈子,你投胎的时候擦亮眼睛,别再进我这种人肚子。” 那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她回余暨没多久就死在了出租屋里。 割脉。 用了当初她没死成的方式。 她对边丽兰,有过爱,有过对她当初没有抛弃她的感激,也有过在小魔女折腾她到再次错失高考机会,她却不再维护她只有不耐烦的怨。 也有过她跪在地上求她别再去赌了,她们好好过日子,她却转头又给欠下一笔巨债,还把债主引到大姨家,吓病妮妮的恨和无力......那一切,后来都随着她的死化为尘土。 重生回来,她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也给边丽兰选择了一条她上辈子一直盼着的路,已经为她们的那点母女牵连划上句号。 她出国前,她真心祝福,但也仅此而已。 “她出国也好,回国也罢,从我把她送走,我们就断了那场母女缘分,彼此不再相干。”陆娇没办法和顾遇说上辈子那些纠葛,她沉默一瞬,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了。”顾遇伸手轻抚抚她脸,应道。 安静的夜里,不适合提不开心的事。 顾遇看一眼床头时间,抱过陆娇,低头亲了亲她发顶,额头:“不早了,睡吧。” “嗯。”陆娇身子动了动,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 胡闹到半夜,后来再谈了些事,陆娇多少有些没睡好,第二天睡到外面天大亮,日头高挂头顶,她才醒。 顾遇也难得没去上班,早上起床做好早饭就回来陪她躺到她醒来。 难得惬意的时候,两个人醒来,眼神对望,又闹了一场才起床。 起来冲了个澡,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早饭直接被他们当中饭吃了,正吃着,客厅电话突然响了。 陆娇来海市上学,大家都知道家里电话打过来不会有人接,他们找陆娇和顾遇,大都是打顾遇电话,或者打陆娇传呼。 客厅电话十天不会响一次。 这会儿突然响起来,两个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吃,我去接。”顾遇看一眼叮铃铃响的电话,放下筷子和陆娇道。 “哦。”陆娇应一声,嘴上吃东西的动作却慢了下来,眼睛看着顾遇过去。 “喂。” 几步过去拿起电话,顾遇刚喂一声,却听到嘟嘟的挂断的声音,他不由拿开听筒,皱了下眉。 “怎么了?”陆娇见状,不禁放下筷问道。 “没事,可能打错了。”顾遇放下电话,淡淡回了句。 “哦。”陆娇应一声,却不知道想到什么,要拿筷的手微微收紧。 顾遇注意到,他顿一瞬,笑道:“应该是打错的,前几天我也接到一通打错的电话。” “继续吃吧,吃完我们出去逛一下,带你去买点水果饼干带去学校。” 顾遇说一声,抬脚准备回餐桌,这时,电话又响了。 “喂?” 几乎没有等第二声铃响,顾遇立即接过了电话,声音微沉:“是谁?”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声,声音有些弱:“是女婿吗?我是娇娇妈妈,边丽兰。” “娇娇在吗?我找她。” 一瞬,顾遇捏紧了电话,他抬眸看向陆娇。 像是猜到了,陆娇对上他的视线,微顿了顿,她起身走了过来,直接走从顾遇手里拿过了电话,声音冷然:“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边丽兰听到陆娇的声音,一下激动的哭了起来:“娇娇,娇娇我是妈妈。” “我可算联系到你了,我先前给你大姨打电话,你大姨不让我再找你......” “我没有妈妈。”陆娇硬声:“你有事说事。” 边丽兰闻言似乎很无措,她抽泣着: “娇娇,你是在生气怪我吗?可我当初真的是没办法啊.....” 边丽兰抽抽噎噎的解释,陆娇根本不需要听都能猜到她要说哪些话,她没耐心听,也不想听,她直接挂掉了电话,不想被烦,在电话又一次响起的时候,她电话线也拔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她抬头看向顾遇: “重新找人来安电话吧,把号码换了。” 顾遇看一眼她沉着的眉眼,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吻着她发顶眉心安抚片刻,应了声:“好。” 边丽兰一通来电,打坏了陆娇的好心情。 后面几天,小洋楼的电话一直处于拔线状态,一直到第二周周末电话换好,边丽兰的消息再打不进来,陆娇看到顾遇发的传呼信息,心情才转好,投入学习。 陆娇上辈子电大学的会计,这辈子选择了金融,有部分课和上辈子学过的内容重合,加上上辈子经历多,看得书多,学起来不算吃力。 唯一的问题是,这时候的大学,包分配工作的关系,考勤和成绩挂钩,除非学末成绩满分,不然有缺课很容易挂科,她不得不把时间耗在学校,只周末有时间忙自己的事。 而周末的时间,她大部分用来忙余暨那边的事务了,另外准备在海市开展的计划没有半点推动。 倒是顾遇那边进展不错,他物流公司另外开了条海外货运业务,虽然还在起步阶段,但因为这个时候做海外货运的不算多,竞争不大,很快站稳了阵脚。 另外百货大楼也进展顺利,1990年五月,海市政府正式向国内外宣布了浦东新区对外开放的十条优惠政策之际,百货大楼全面竣工建成。 九月底,里面所有装修配套设施也全面到位,正式开业。 一年多时间,结合了余暨,海市,港城设计图纸建造的大楼,成了当下海市面积最大,配套设施最完善也最漂亮的大楼。 由于宣传到位,又有上面背书,百货大楼开业当天就火爆了整个海市,业绩也取得了出乎两人预料之外的成绩。 上面通过这栋大楼看到了他们是真干实业的,资金方面也没大问题,终于松口把他们先前一直在争取的那块地批给他们建造物流园和陆娇想弄的大型家居购物城。 这事事关易安未来在海市发展的第一步,也关系到顾遇运输公司今后几十年的发展,合同签好回家,陆娇心头激越的心久久平复不下来,捏着文件反复看,比她前段时间买的那批股票每天涨停板还要高兴。 “这下好了,我下一年在海市总算有的忙了。” “我也和学校那边申请好了,下学期开始,我就走读,除专业课必须上以外,别的课只要我不挂科,都好说。” 顾遇高兴她那句走读,他手把着方向盘,笑着看一眼她道:“那挺好。” “最近咱们家也算好事不断,回去庆祝一下?”想到什么,顾遇偏头看向陆娇问道。 “可以啊!” 陆娇也觉得该庆祝,这一年,她虽然没把易安发展到海市来,但易安在余暨发展势头却很猛,如今易安旗下门店,经销代理商遍整个余暨市镇。 凭借优异的产品,凡是大型的一些竞标,几乎没有对手。 就是在省城那边,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一但海市这边家具城顺利建成,易安毫无疑问会成为全国有名的家具企业。 亲自把一个只有几个大师傅的小厂子,用两年的时间做到这样,陆娇心里也是有些成就感的。 她低头看一眼身上穿着的正装,想了想道: “我们回去换身衣裳,去西餐厅吃晚饭,完了我们去跳舞,我听说海市新开了一家舞厅,蛮正规的,我们去玩一趟。” 平时两个人一个忙着上学,处理易安那边事务,一个忙着盯工百货大楼,处理物流公司新开的海运事务,还要抽空回去帮顾齐处理余暨的一些项目,根本没时间放松。 上一次两人跳舞还是过年,顾遇这边有事走不开没能回去,他们在小洋楼听着留声机里面的音乐跳了场舞。 顾遇很喜欢和陆娇一起跳舞,但一直没什么机会和时间,闻言他毫不犹豫应下:“行。”脚下加快了车速。 “吴叔又换了辆车?不过怎么把车停在路边啊。” 三十分钟不到时间,车子开到小洋楼停下,注意到他们前面一辆黑色虎头奔,陆娇微讶一声。 自从国库券发家以后,王奶奶家的吴叔盘了家汽修厂下来自己做,这几年海市开高档车的多起来,他那边生意不错,接着又开了个二手车行。 男人喜欢车,更何况吴叔这样开车行的,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他换车。 “可能办完事就要走吧。” 顾遇随口回了句,下车去给陆娇开了车门。 “感谢顾老板绅士待遇啊。” 陆娇笑眼看着他说一句,纤手搭着他手掌下了车,正要和顾遇说,他们车也别开进去算了,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娇娇。” 斜对面,边丽兰和王奶奶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墨镜,脸上长着络腮胡,像是保镖打扮的男人从王奶奶家院子里出来,看到陆娇,她神色激动的喊道陆娇。 “娇娇,妈妈,妈妈回来了。” 质问 边丽兰竟然回来了。 一年多前, 边丽兰电话打到小洋楼,陆娇让顾遇换了电话。 之后顾遇去找了陆正海。 边丽兰会想方设法联系陆娇,和陆正海逃不了关系, 解决这个事,自然要找他。 陆正海自从余暨一趟被顾遇折腾得回到海市只剩半条命, 彻底被吓破了胆。 所以哪怕他缺钱缺疯了,也知道顾遇陆娇已经到海市发展, 他也没敢上门找过陆娇和顾遇。 只是他确实受不了陆娇爹都不认这个事,接到边丽兰借钱电话以后, 他不由想,陆娇不认爹, 那边丽兰这个妈呢? 她总不能妈也不认。 要是认妈, 边丽兰能开口问他借钱,那他也能开口问边丽兰借钱。 怀着这样的心思, 陆正海把陆娇办厂, 嫁了个有钱人的事告诉了边丽兰, 还鼓动她回来。 甚至在边丽兰说她没有机票钱的时候,他还意图从解玉香那里弄钱给人寄过去。 顾遇找上门, 他吓得脸都白了, 都没用顾遇逼问, 他自己就什么都交代了。 得到的当然是一通狠狠的教训和警告。 不知道陆正海那边联系上边丽兰后怎么和她说的。 总之陆正海保证了边丽兰短时间里绝对不会回来。 那以后确实也再没边丽兰那边消息。 而陆正海后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顾遇把他准备借钱给前妻寄机票钱的事通过别人嘴告诉了解玉香。 解玉香刚被停职调查,心里正窝火烦躁, 知道这事后, 她和陆正海闹起来,还又一次动了手,之后更是一毛钱不肯给陆正海。 陆正海赌博没钱, 把车卖了,很快输光又没钱,只能继续回去纠缠解玉香,两个人动过两次手,后面打架就成了家常便饭。 最严重的一回两个人还动了刀子,惊动了街道派出所。 这些事顾遇没瞒过陆娇,她都知道。 这一年多,陆正海那边和解玉香吵闹打架消息不断,边丽兰那边则再没了动静,没想到在今天,人会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陆娇眼眸微沉看向边丽兰。 马上要进十二月,海市天气冷下来,边丽兰里面穿浅灰色羊绒细织高龄毛衣,外面是做工考究的套裙,脖子上挂一串亮白闪眼一看就品质绝佳的澳白珍珠,半卷的头发盘在脑后,拿珍珠夹固定,手上拎一个当下国外正流行的驴包 ,俨然一副贵妇人打扮。 陆娇原来从陆正海和祝岑那边得到的都是她日子过得很不好的消息,但现在看,情况像是又有了变化。 只是她既然境遇改好了,她还回来找她做什么? 可别说什么叙母女情。 她对边丽兰算了解,边丽兰自我,骨子里更孤傲,记仇。 她落魄的时候,她可能会为了好日子厚脸贴着,一但她起来了,想起她这个女儿曾经拔电话线的绝情,她想起曾经的低头示弱,只会嫌恶,轻易不会再找她。 就算会来找她,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神色激动,母女情深模样。 “娇娇,妈妈刚才还问阿奶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要不要等你回来,没想到这么巧,你刚好回来了。” 边丽兰似乎很高兴见到陆娇,她几步上前到陆娇身边,亲昵的想握陆娇手,被陆娇避开后,她脸色微僵,很快又恢复了笑,看一眼边上的顾遇,她还很自然亲切的问道: “这就是女婿?” 像是为了防止得不到回应的尴尬,她很快又自顾自说道:“时间太快了,一转眼我女儿都嫁人了......” 边丽兰在这时红着眼,流下一串眼泪,泪花儿在眼圈里打转的望向陆娇道: “是妈妈不好,连我女儿嫁人都给错过了,早知道当初不管怎么艰难,妈妈都该带你一起出去。” 陆娇静静看着边丽兰在她面前母女情深的模样,心里只想笑,要她只是这辈子刚经历父母离婚三年的陆娇,她这会儿看到边丽兰就算不感动得哭,也会心里动容。 但有过上辈子经历,边丽兰这副样子她实在太熟悉了。 曾经,边丽兰无数次从她这儿拿走一笔笔钱财,欠下赌债要她还的时候,就是这副姿态。 一直到她可能终于良心发现,也可能发现自己染病治不了,决定割脉,才在她面前露出她本来的那一面。 “边女士。” 陆娇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儿看边丽兰演戏,她打断她道,“你和陆正海还联系吧?” “我,” 边丽兰没想到陆娇看到她会一点波澜没有,还问起陆正海,她微怔一瞬,才舔了舔唇瓣迟疑着道: “我先前是和他联系了,我打电话给你大姨,想问你过得好不好,但你大姨她不让我再接近你,我想知道你怎么样了,才联系的陆正海.......” “呵。”陆娇轻笑了声,眼眸却泛冷,“你联系我什么?找我借我分到的三万块赡养费?” “别恶心人,大姨他们没瞒我什么。” 陆娇眼里的厌恶明显,边丽兰愣在当场,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慌乱道: “那事情我可以解释,当时我确实遇到点困难,但妈妈是关心你,爱你的......” “那真是遗憾,您的关心和爱我不需要!” 陆娇毫不留情一声,“陆正海应该告诉你了,我和他断绝了关系。” “我没有父亲,同样,今后我也不打算再有母亲。” “我们的关系,在我送你出国的时候,已经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 边丽兰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她脸色猝然大变,眼里也真的难受起来:“怎么可能一刀两断。” “娇娇,我是你妈啊,就因为我和你爸离个婚,我出了个国,你就不认我了嘛?” 边丽兰说着,又急急回头找到门口的王阿奶:“阿婆,您听到娇娇的话了嘛?” “她气性怎么这么大啊,你不认我了?” “她怪我,可我当初有什么办法?我想把她一起带出去,但当时我哪里有能力.......” 这个年代,在老一辈眼里,就算有天大理由,都不能不认父母。 王阿奶本来更担心陆娇,听到边丽兰的话,她突然感到为难起来,她看看边丽兰,又看看陆娇,犹豫着:“这.....” “边女士。”顾遇在这时骤然出声喊道边丽兰。 边丽兰下意识看向顾遇。 顾遇大手展开包住陆娇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给她力量的轻轻握紧,抬头看向边丽兰,他脸色更冷,出声更沉: “你口口声声爱娇娇,那请问两年里,你知道陆娇结婚了,你给她准备过什么吗?” “她的嫁妆呢?” “我还想问您一句,陆正海和边女士你离婚,陆正海好歹还给了一栋小洋房和三万块赡养费撇清关系,边女士你给了她什么?” “据我所知,边女士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现钱,并没有给娇娇留下一分一毫?甚至不到半年,还打上了娇娇抚养费的主意?” “这就是边女士的爱?那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你们两当初把娇娇踢皮球一样,为了不拖累自己,不惜给她改年龄把她分出去,现在又回来是为了什么?” “想要娇娇养老?” “但边女士还这么年轻,不到动不了的时候,况且......” 顾遇说到这儿视线自边丽兰身上掠过落到站在王阿奶边上的保镖身上: “况且边女士出行都有保镖司机护送,想来经济能力不差,不需要别人养老。” “我,”边丽兰被问住,她呐呐着,下意识想去看陆娇,陆娇微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边丽兰看着心口微疼。或许她先前有些表现刻意,但看着对她这样疏离的女儿,她确实不好受更难过。 “我,我才回国,还没来得及。”好一会儿,边丽兰愧疚的低头说道。 顾遇却嗤一声:“边女士有功夫在这儿找娇娇,不如先去找你大姐问问,当初娇娇出嫁,她准备了什么嫁妆,娇娇来海市,她每个月给邮多少东西。” “空手上门,就算是客人也做不来这样事情.....” “夫人不是没有准备。”这时,边上那保镖突然出声。 比烟嗓还哑几分的声音,像是鸭子被捏住嗓子,听着让人感觉不舒服。 边丽兰听到他出声,微愣住,她下意识喊了声:“阿元。” 阿元。 不知道是不是袁姓给他们印象太过深刻,听到这一声,陆娇下意识抬眼看了眼斜对面保镖。 顾遇也在这时抬了抬眼,他扫一眼他高挑清瘦身形,视线在他分明不到三十却留着一副过分浓密络腮胡的脸上微顿了顿。 西装保镖像是没听到这声喊,他慢步上前,墨镜后的眼眸淡淡看一眼边丽兰,又掠过顾遇看向陆娇。 陆娇今天陪顾遇签合同,里面灰色收腰款呢西装套裙,外面配黑色大衣,头发用同色系发带蓬松矮扎在脑后,没穿耳洞的耳朵戴了副珍珠耳夹,衬得一张秾艳的脸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知性美。 西装保镖看着她,手掌慢握拢,片刻,他轻垂眸道: “小姐的嫁妆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稍后会安排人送上门来。” “不需要。” 陆娇冷冷一声,她抬眸看向边丽兰:“既然嫁人了,成了夫人,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就各自安好。” “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嫁妆弥补,只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各不相干。” 陆娇说完,转眸和顾遇说一声,我们先回去,便快步走到门口,拿钥匙开了铁大门。 铁大门打开半扇,两人进去,再听砰的一声响,铁大门阖上,从外面雕花的围墙只看到两人进屋,很快大门也被阖上,再也看不见。 “她竟然这么恨我,连门都不让我进了?这曾经也是我的家啊,我生她养她......” 边丽兰看着眼前曾经她的家,如今她却连进都进不去的小洋楼,再看看紧闭的黑色铁大门,她难受又不敢相信一声,她忍不住看向王阿奶: “阿婆,娇娇她怎么这么无情呢?” “不管怎么说,我是她妈啊,她真的不想认我了。” 王阿奶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看向边丽兰:“丽兰,你说娇娇无情,我是不赞同的。” “你还记得你和陆正海闹离婚那段吗?你们动手,把娇娇头砸破的事。” 边丽兰陆正海感情没有好的时候,小吵不断,原来陆正海妈在的时候,还能压着,陆正海妈去世后,两个人没人管束,小吵变成大吵。 到闹离婚争财产,两人从吵变成了打,演变严重的一回,边丽兰朝陆正海砸了个烟灰缸,陆正海拽过边上边丽兰刚买回来的那个水晶花瓶反手砸了过去。 陆娇当时在边上,怕边丽兰受伤,她想也没想冲上去护在了边丽兰身前。 陆正海泄愤的一砸,完全没收力道,水晶花瓶从陆娇脑门滑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四分五裂的时候,血直接从她脑门涌了出来。 “当时娇娇流了好多血,你还记得吧?” “可当时你们谁都没注意到,你只顾着去还陆正海对你出手那一下了,都没看娇娇一眼,一直到孩子倒在你们面前了,才反应过来把孩砸着了。” 这事对陆娇来说太过久远了,她不太记得了,但对边丽兰来说却只是两三年前的记忆,她手下意识紧了紧捏着的包带,不自然的撇开脸支吾道:“我当时太气了。” “是。”王阿奶点了点头,“你当时太气了。” “但你们后来呢?” “娇娇受伤了,你们把孩子送到医院包扎,后来呢?你还记得吗?” 王阿奶说到这儿的时候,看了眼边上的西装保镖: “后来陆正海有事情匆匆忙走了,你把孩子带回来,骂骂咧咧,也没管孩子难不难受,只顾发泄自己的不满。” “再后面你接到一个电话,也走了,我不知道你当时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快傍晚了还出去,还一整夜没回来。” “但孩子生病了,你知道吧?” “不知道是白天吓着了,还是伤口发炎,她大晚上发高烧。” “烧到三十九度多,实在熬不住了,她来敲了我们家门,我让你们吴哥给送医院的,到快天亮了才吊完水回来。” “我不知道这事。”边丽兰下意识道。 王阿奶在这时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那会儿你也和陆正海一样,不怎么回来了,一回来就吵。” “我们想告诉你都没法告诉,那时候娇娇快高考了,你们却闹成那样。” “她高考为什么会晕倒缺考啊,生病了啊。 为什么生病啊,因为被你们那么一砸,她就没好过,压力大,还得听你们每天吵吵,铁人也生病,更何况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孩子。” “孩子高考落榜,你只知道指责,但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孩子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你们家钟点工阿姨还和我们周围邻居聊天过一个事啊?” “她说,娇娇啊,自从高考落榜,人都不正常了,她有一次上楼搞卫生,娇娇房门没关死,她透过门缝看到她拿着手工刀在手腕上比划着,简直吓死个人,她当场就冲进去了。” “她想问的,但娇娇很快把刀子藏起来了,她只是个做活的,不想摊事情,没敢问啊。” “你知道我们当时听到这个事情都吓死了啊?” “那段时间,我,还有隔壁段嫂,前面退休的吴老师啊,天天去敲你家门,就怕孩子有个意外。” “我们还想和你还有陆正海说这个事的,但你们回来就打,我们劝架都来不及。” “你不知道,听到你和陆正海终于把离婚事体确定下来,娇娇也同意的时候,我们大伙都松口气的,至少不用再折腾孩子了.......” 王阿奶回忆着前两年的事,老人家,眼睛水早该干了,这会儿却控住不住眼里的泪花儿。 边丽兰头回听到这些,陆娇是她女儿,她多少有感情和触动,她捂住嘴痛哭起来,像是想起什么,她下意识看了眼边上保镖,见他立在原地没动,没什么反应,她紧着包带,愧疚的哭道: “阿婆,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真的不知道,陆正海做事情太过了,他那女人也狠的,我当时怕他们对我动手的,我根本不敢在家里多待......” “那你就敢放娇娇一个人待家里啊?” 王阿奶向来不得罪人的,听到这话,她脸色很不好,本来还想和她说后面的,但这会儿她突然没了心情,她道: “既然当初决定不要孩子了,孩子靠着自己,如今也把日子过好了,你现在也不差,又何不遂了孩子的意呢。” “她受父母的伤害太多了,经不住了也承受不起,她想安生度日,你真爱她,便可怜可怜她了。” 边丽兰没回,她哭得更大声,王奶奶看她这样,摇摇头叹口气,关上门进去了。 小洋楼两边都是房屋,这会儿半下午,该上班的还在外面上班,林荫道上没什么人,但不代表会一直没人,边丽兰大声哭了会儿,到底怕哭声把更多邻居引出来,闹了笑话,她哭声慢慢小了,却没有走的意思,还在捂着嘴呜呜。 边上西装保镖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停的意思,墨镜下的眼眸嘲讽又不耐。 他斜一眼她,上了前,笔直站在微供着背抽泣的边丽兰身边,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出声道: “夫人别哭了,先生还在家里等你。” 边丽兰听到这话抽泣声微微顿,很快又抽泣两下,她从包里摸出手绢擦了把泪,微微难堪的看向西装保镖。 “阿元,刚才阿婆说的话,”边丽兰顿了顿,她手帕捂着鼻子和嘴,只露出通红的眼眸,像是难过,又像是做出解释: “我当初婚姻不顺,确实忽略了我女儿很多,但她心里是有我这个妈妈的,这些年,陆正海不管她,都是我在管,她不会真不认我......” 西装保镖墨镜下眼里讥讽一闪,唇角微掠起细微弧度,在边丽兰期待的目光里,他道: “阿元只是陪夫人走了一趟,先生会先问过夫人,阿元不清楚实情,不会乱说。” 边丽兰等的就是这声保证,她心头微松,拿帕捂着鼻嘴的手慢慢放下,看天色不早,她看一眼紧闭着的两边铁大门道:“今天不早了,娇娇气性大,我们先回去。” “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先前我日子过得艰难,没有能力给娇娇置办嫁妆,嫁给先生了,我不想让先生误会我是为钱嫁她,羞耻和他提起这事,导致今天过来,什么也没给娇娇带......” 边丽兰说完,就去了车边等西装保镖给她开门。 西装保镖看她一眼,视线余光瞥着小洋楼微顿,上前给她开了车门。 虎头奔很快平稳使出这条林荫小道。 到车身消失在林荫小道拐角再看不到,隔壁王阿奶家的院门再次被打开。 “走了吗?” 小洋楼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放到最大。 陆娇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只穿里面的西装套裙,脚上的浅跟小牛皮鞋蹬掉,她斜跪坐在沙发上,手拿着一把瓜子,也没磕,左手右手倒腾着玩,看一眼站在窗帘拉开一角窗边的顾遇,她随口问了声。 “嗯。”顾遇应一声,几步回到陆娇边,屁股还没坐稳,他先把她捞进了怀里,大手给她顺了顺散在耳边碎发,也没说话,只手一直抚着她的脸,耳,纤细的脖颈,下颌紧挨着她头顶。 陆娇由他抱着,眼睛盯着手上的瓜子,继续慢慢倒腾。 其实从接到边丽兰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再见面准备,今天见到,她意外又不意外,只是边丽兰今天那副和上辈子想从她这儿拿到钱的姿态表现,多少有让她膈应到。 她不禁想,边丽兰这次又想从她这儿索取走什么? 和陆正海那样,眼馋她的厂子?还是眼馋顾遇的钱? 只是她都成了什么夫人了,还看得上她这歪瓜裂枣? 哦,不对,她现在的资产不算歪瓜裂枣了,挺大一笔财富。 陆娇眼里划过嘲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时,外面大门门铃响了。 两人视线同时往门口方向看一眼,门关着,窗帘也拉拢了,看不到什么。 “应该是王阿奶,她应该是想和我说说边丽兰情况,去开门吧。” 陆娇想了想说了一声,把手里的瓜子放回茶几的果盘,人也从顾遇身上起身去穿鞋了。 顾遇看她一眼,起身打房门出去了。 确实是王阿奶,看到顾遇,她先问了陆娇:“娇娇还好吧?” “我想晚点过来看娇娇的,但想着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丽兰那边的情况,还是过来一趟。” 陆娇顾遇到海市发展,除了和兴美家具孟前进那边,就和王阿奶家关系走得最近,去年过年还互相送肉菜过,顾遇知道王阿奶曾经照顾过陆娇,对她很尊敬,偶尔陆娇不在,他一个人闲的时候,他还带点新鲜水果上门看望下老人,再听她说一些陆娇小时候的事。 顾遇从王阿奶那里听到了一个小时候小心讨好父母,讨好奶奶乖巧又小可怜的陆娇,那之后,他对边丽兰陆正海更厌恶,也更感激王阿奶曾经的照料。 见老人驼着背,却努力仰头看着他问,他松弛下身体,弯身去扶了王阿奶,笑着回道:“阿奶,娇娇没事,您进屋坐坐吧,我扶您。” 王阿奶年纪打了,最近风湿犯了,腿脚确实不太利索,她由顾遇掺着进去了。 “阿奶。”顾遇掺着王阿奶进客厅,陆娇这会儿也给王阿奶倒好了茶,亲自去门口扶了她。 “你们别费心,我不喝茶,也不吃果,我和你把你妈的事说说就回去,该准备晚饭了。” 王阿奶到了沙发边坐下,看陆娇拿了水果刀要削桌上的水果,被边上顾遇接过去,再看一眼桌上冲得正合适的茶,她笑着摆了摆手道。 “她是下午一点多来的,问我你们在不在家......” 王阿奶不想太耽搁陆娇和顾遇,她长话短说把边丽兰的事情说了说。 边丽兰一点多就过来了,小洋楼门关着,她就敲了王阿奶家的门,从王阿奶那知道了顾遇陆娇出门办事了,她也没着急走,反而和王阿奶攀谈起来。 她一直在问陆娇顾遇的事,王阿奶先前看陆娇过年都不愿谈陆正海和边丽兰态度,猜到她对两口子冷了心,她不想多说,大都搪塞过去了,转而问起边丽兰。 边丽兰可能是难得见到以前熟悉的人,亲近,想发泄,她把那个西装保镖支出去歇息后,和王奶奶详细说了自己这两年的遭遇。 边丽兰当初跟那个斯伟出国,是奔着和对方结婚去,她先前不要女儿,是那个斯伟说他家女儿霸道,不能容忍别人家小孩儿。 而他的婚事,他女儿意见很重要,他母亲那边更喜欢他女儿,其次才是他,要是女儿因为小孩儿不同意他们结婚,他母亲也不会同意,要是他违背母亲意愿,最后一分财产都拿不到。 那个斯伟家也算一个小家族,财产不是笔小数目。 边丽兰听后,表示理解,主动说陆娇不会跟她,会跟父亲。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离婚后,陆娇给陆正海,这样以后陆正海的厂子,陆娇能有一份。 但谁能想到陆正海为了解玉香工作,会坚决不要陆娇。 她为了这事和陆正海大打出手,那个斯伟因为这事,觉得和她在一起事情特别多,累,有点烦她了。 好在最后陆娇退了一步,主动把自己分了出去,在边丽兰看来算是和平解决了。 但这只是她以为的。 她和那个斯伟出国,去见了他母亲,他女儿,对方得知她抛下还没成年的女儿一个人生活,都觉得她冷血,认为她这种人连自己女儿都不疼爱,更不会去爱别人的女儿。 他女儿无法接受这样的继母,他母亲也没办法接受一个亲生孩子都不要的冷血媳妇,甚至觉得她人品有问题,指责她犯了遗弃罪。 那个斯伟对她的感情本来也没多深,更多是贪图新鲜,家里人都反对,他慢慢也动摇了,而就在这时候,他母亲世交小姐妹一个女儿在这时上门来做客了。 对方也是刚离婚,和边丽兰不同的是,对方费尽千辛把一对儿双胞胎孩子抚养权拿到手了,这事情还有那个斯伟母亲的帮忙。 世交家的女儿,对方还很喜欢孩子,看到孩子都是宝贝宝贝的叫,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斯伟女儿也更喜欢那个阿姨,每天想尽办法凑堆那女人和斯伟在一起。 那女人模样比不上边丽兰,但整体却不差,加上待孩子比边丽兰刻意的讨好更细心温柔,本来就摇摆不定的男人,很快动了心。 没多久,那个斯伟就提出了和边丽兰分手。 边丽兰费尽心机,女儿都没要,抛下一切出的国,她怎么可能愿意。 她各种纠缠,但她越纠缠,那个斯伟越烦,越腻。 本来还愿意给一笔赔偿,再帮边丽兰买一张机票出国,后来烦了,干脆什么也不给了,直接把人赶出了家门。 边丽兰几次不甘心找上门都被赶走了,最后人家不耐烦了,还威胁说要报警。 边丽兰这才怕了,没敢再纠缠。 边丽兰出国,带走了她分到的家里所有积蓄,她身上的钱并不少,这个时候她要是选择回国,可以接回女儿,两个人在海市好好生活。 但边丽兰出国后,见识了正高速发展,比海市生活更优越的国外生活,她不愿意回国了。 但她是以出国结婚办下来的签证,和那个斯伟结不了婚,她怎么继续留下来? 她想到了找份工作。 她会英语,但在国外找工作不是光会英语就够的,而她又不肯干体力一类的活。 她想着在国内都可以买工作,那国外是不是也可以,结果因为这样,她被骗了。 还被骗的很惨,身上的积蓄没了大半甚至更多。 唯一庆幸的是,她签证的事情解决了。 但签证问题解决,她日子也不好过,国外住宿这些不便宜,她又没工作,不过几个月,她生活就窘困起来。 但她什么都没了,高傲的自尊心在那,她更不肯回国了。 为了能在国外生存,她想到了陆娇当初从陆正海那儿得到的一笔钱,她想着,先借过来,她先安顿下来,等找到工作再说。 结果边丽芳根本不理她,还让她最好死在国外。 眼看存款越来越少,连回国机票钱都快没了,她为了生活,甚至做起各种脏活累活了,但那太苦了,她熬不下去,她在国外举目无亲,只能打国内主意,她找了很多人,没人肯帮她,最后,她找到陆正海。 陆正海却在这时候告诉她,他们女儿出息了,自己办了厂,还嫁了个有钱人。 但他们的女儿不认她了。 还鼓动她回来试试。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她觉得这是她找陆正海拿钱的机会。 就和他说,她没有机票钱,他要是能给她寄点钱,她就回来。 哪知陆正海也成了个穷鬼,也没钱,说一声她爱回不回挂了她电话。 人有时候就是,别人一个劲要你干嘛的时候,你会觉得是陷阱,他撂挑子不管了,她反而觉得可能是真的了。 在一个深夜,她再熬不下去那些苦活累活的时候,她忍不住往家里打了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听到一声男声,她以为打错了,慌忙挂了电话。 但挂完电话,她想到可能是陆娇嫁的那个男人,她又打了过来。 没想到真的是。 她当时太激动了,陆娇确实嫁人了的话,陆正海说的话就可能是真的。 那她还在国外受这劳什子苦干嘛啊。 但她没想到陆娇会挂了她电话,后面还直接拔了电话线,换了号码。 她意识到陆娇真的怄气不想认她了。 她心里慌了,她三十七的人了,这辈子如果不再嫁人,陆娇很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要是真不认她,她老了该怎么办。 陆正海还在这时候打电话来告诉她,陆娇不会再认她,让她死了回国的心,不然她会死很惨。 他越这么说,她越不想失去女儿,更迫切想回国了。 但这时候,她发现机票似乎涨价了,她钱真的不够了。 为了回国,她付出了许多努力,但她常年过惯了奢侈生活,到国外也没节省下来,挣的永远不够花,这样要辛苦挣到猴年马月去。 为了能回国,她不得不再次找到那个斯伟。 彼时他已经和那对双胞胎母亲结婚了,他看到她很意外,他以为她早回国了。 可能曾经的情分还在,听到她想要一张回国机票,他考虑过后,同意了。 只是买机票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他给她买的是飞香江的机票。 不过也算阴差阳错,她在飞机上认识了她现在的先生,是个岛国人,做家电生意的。 她和他在香江待了一段时间,她先生对海市很看好,现在回来海市发展了,也替她圆找回女儿的心愿。 王奶奶把事情说了,看时间不早了,没有多待,回去自己院子了。 陆娇听完王奶奶的话,就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她不知道这时候她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头像是塞满了泡过水的棉花,又闷又沉又堵,让她喘不过气。 抛家弃女的人,有眼睛的都不会娶。 所以,上辈子,哪怕边丽兰放弃她出国,她也不能得到那份她想要的婚姻是吗? 所以,她上辈子那些责备,那些诅咒谩骂,那些她施加给她的重重愧疚,根本不存在...... 那她那苦苦挣扎的十年,被她PUA的那十年,又算什么? 可笑,可悲吗? 顾遇送完人回来,看她双眼出神,像一霎和这世界脱离了开,他心头一紧,忙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唇去亲了亲她唇角,感受她的存在。 “你怎么了?”顾遇小心问道她,声音隐隐发颤。 他怕她有事。 “你不想见她,我们搬家,或者回余暨,你不要难受......”不要吓我。 “我没事。” 陆娇回神,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睛,用力笑一下回道顾遇,看顾遇一副忐忑谨慎吓到的模样,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脸色太差了,她抬手摸了摸脸,想了想,她又抿嘴笑了笑道: “我就是觉得她可真好命,抛家弃女的人,现在还有个好老公要。” 上辈子那些不甘和怨不能说,她只能这么说。 顾遇听到这话,微微皱了下眉,须臾,他看一眼陆娇,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她微微泛红的眼:“如果只是这个,那你没必要难受。” “她那个老公未必真心对她,他们长久不了。” “你怎么这么说?”陆娇诧异一声。 不要脸 “你也没看到人, 怎么看出来他们不能长久了?” 边丽兰和王阿奶说的大部分都是她到国外后她前面那个男朋友一家给到她的难堪和不体谅,诉她那段时间的艰难和对陆娇的想念,以及害怕陆娇真的埋怨不认她。 对她现任的新婚丈夫提到很少, 只简单说了对方是哪里人,做什么事业, 和她属于一见钟情,两人在香江领证结婚, 别的没有多提。 陆娇先前更多沉浸在由边丽兰引出的上辈子那些在脑海深处始终难以磨灭的回忆里,没对边丽兰的新婚关注太多。 不过, 陆娇想了想道:“那男的都愿意和她领证结婚,说明两人不算是玩玩的。” 顾遇对陆娇的说法不置可否, 站在他男人的角度, 领证结婚只算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第一步,真正的好还得看其他。 “他们在一起半年, 要是真的在乎, 今天她过来这边, 她先生总该陪同,就算有事忙不陪同, 他们岛国人不是号称注重礼节?边丽兰不懂事, 他总该让人备一份礼。” 顾遇想的其实远比他说的要多, 比如边丽兰今天在陆娇面前的那番在乎流泪做派, 他观察注意到,她望着陆娇哭的时候, 眼睛会不自觉往边上斜一下, 而陆娇对她冷色态度的时候,她更慌乱,更控制不住自己投向那个西装保镖方向。 她是夫人, 那么在意一个保镖的态度做什么? 她在忌惮什么? 她这趟过来,当真只是为求女儿原谅这个目的? 顾遇先前没见过边丽兰,但一个丈夫出轨,她也敢另找,还为好生活抛下女儿孤注一掷出国的女人,不提她脑子怎么样,心肠绝对够狠,也够无情。 这种人,对女儿的在乎程度有限,还会回来,说明有所图。 另外他提到的嫁妆问题,她嫁了个有钱人了,还在乎一副嫁妆? 是她没想到,还是舍不得掏? 她是回来求女儿原谅的,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只能是舍不得掏。 为什么舍不得掏,她自己手里握得不够多。 说明她和新婚丈夫并不算多和谐,至少还不到钱财自由支配时候,那她这时候上门,还这副做派,就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顾遇脑子里思绪转过,在没调查仔细前却不打算把这事拿出来让陆娇糟心,他只简短说了一句。 陆娇闻言沉默,边丽兰不是不懂事,她那个人在有钱的时候最要面子,最在意礼数,但今天她找过来,不提给她准备东西,就她打扰半天的王阿奶家都没有。 这其实很说明问题了。 要不是她身上穿戴的是真货,有虎头奔和一个保镖跟着,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又嫁了一个名不副实的“有钱人”。 但边丽兰现在身上没有对方能骗的,要真的是那情况,对方图谋的,只能是她和顾遇了...... 半年前结婚,差不多五月的时候,那会儿百货大楼刚竣工。 作为首个支持浦东开发,还额外个人出资捐了一笔用于大开发的人,顾遇上过一次国内外报纸。 陆娇思绪展开,手心猛然一紧,她抬头看向顾遇:“你找人查一下她那边情况吧。” “她对我没那么在意,我怀疑今天她找过来有别的目的。” “重点查一下她那先生那边,最好他们这次跟过来的人都查查......” 陆娇脑子里在这时候忽然晃出一道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她上辈子被袁璟缠太厉害敏感过度,那个保镖给到她的感觉很不好。 “还有今天跟她来的那个保镖,最好也查一下,能出面帮忙解围的人,不是普通保镖那么简单。” 她实在敏锐又聪慧。 顾遇心头无奈,他有时候不想她想太多,那样很累,他知道她心里压了很多事,看着陆娇望过来的水洗过一样,却闪着疑虑的乌眼眸子,他手指又轻抚了抚她眼尾,应下:“嗯,我让人去查。” 顾遇说完,直接拿客厅的电话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他在海市一年多了,又有先前运输公司分部这边基础,现在在海市已经有一点人脉积累,要调查几个刚到海市的人不是多难的事,只是需要时间。 “心情很不好?那怎么样心情才会好一点?” 电话打完,顾遇坐回陆娇身边,重新抱过她,吻着她眉眼问她。 陆娇心情确实有些不好,她以为当初那些过往她早已经释然了的,但当有些东西再次摊在面前,有些记忆突然就放电影一样的窜了出来,让她很难控制住情绪。 但她不想被影响了,她现在的生活很好,不该被一些人事物膈应到,她牵起嘴角微微扬声道: “我干嘛心情不好啊,她今天那样假得很,还不如她原来数落我那会儿。” “我至于为一个假人心情不好?要被她知道了,不是该很得意?” 这话是告诉顾遇,也是告诉她自己。 顾遇看出她用意,他也配合她笑:“确实是这样,那陆老板,我们还庆祝吗?” 顾遇抬手给她扬了下腕上时间:“差不多到饭点儿时间了。” “去啊,怎么不去!”陆娇毫不犹豫。 “你等我,我去换衣裳,换好我们就走。”陆娇说着,从顾遇腿上起了身,踩着脚上的小矮跟哒哒哒的上了楼去换衣裳。 顾遇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宠溺的笑,慢慢,在她身影消失在二楼拐道,他笑意敛下,拿起电话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先前是调查的电话,这次却为别的事。 让她不开心的人,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他不希望在学校,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对方再找过去膈应到她。 —— “阿元,等会儿见到先生,你知道怎么说话吧?” 陆娇顾遇按原计划去庆祝的时候,边丽兰这边也到了她和吉元落脚的海市家里,下车前,边丽兰不放心的又看了眼保镖阿元。 半年前边丽兰在飞机上认识她现在的先生吉元,两人火速定情,下飞机她就暧昧着住进了吉元在香江的家里,一个月后两人结婚。 从认识到结婚一个月,从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半年,边丽兰对自己先生的了解并不多。 她只知道他是岛国人,做家电生意,先前一直定居香江,偶尔飞国外旅行或者谈业务。 他身边没跟很多人,在香江那边家里请的大部分都是菲佣,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吉元身边只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和他同国的武进,一个就是这个阿元。 边丽兰有些担心他会把她和陆娇见面的情况详细告诉吉元。 她经历那么多,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知道吉元当初那么热情对她不单是看上她的美貌,心里也隐隐有猜测到吉元和她结婚是为了什么,因为猜到,她才不安。 女儿不认她,她难过,但她不能失去更多了。 “夫人放心。”阿元关上车门,看着边丽兰警惕的眼神,他微垂头回了句。 “那最好。” 边丽兰听到他这声回,她松口气的道,须臾,她又笑看向阿元:“先生最近事情已经很多,我也是不想我的私事多烦扰到他。” 边丽兰说完,往客厅里去了。 吉元和边丽兰结婚后就筹谋着要来海市发展,还特地让人过来买下了这套复式小楼,但临出发的时候,他香江那边事务出现点岔子,耽搁着拖到现在。 他们几天前才过来这边,家里家具这些都才刚安置进来,一进屋便是一股子味道,边丽兰在国外有过一年多苦日子经历,能适应一些味道了,连鼻头都没皱下,只屋子里的冷凝气氛却叫她吓了一跳。 近十二月的天,下午五点来钟的时间,外面天也阴沉沉的,屋内光线并不好,没开灯情况下还有些黑。 茶几上洒着茶水,地上更是砸落着茶杯碎片,她的新婚丈夫吉元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而今天跟着他出去办事的武进在拿着畚斗在打扫。 “这是怎么了?” 边丽兰紧一下捏包的手,笑着柔声问道,看武进扫地也只是把茶杯碎片给扫干净了,地面的茶水渍却没管的意思,她又赶紧上前: “阿武,我来吧,你人高,扫这个不方便。” 武进听到这话,下意识要把畚斗递给她,瞥见边上吉元微阴的眼神,他才心神微凛,道:“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夫人,小的来就好。” 边上吉元也在这时笑道:“你回来了?过来坐,怎么样?今天见到女儿了吗?” 吉元长得不算高,一米七可能不到,中等身材,大肚子,大蒜鼻,脸有点凶,哪怕这会儿笑起来,也让人感觉到阴森不怀好意。 要原来边丽兰是看不上这样的,不管他有多少钱。 但现在她吃过没有钱的苦,有些东西反而不在乎了。 或许是经历太多了,她原来瞧不起解玉香那一套,她慢慢也学会了。 她柔顺的过去旁若无人的依偎进了他怀里,听他问道女儿,她忍不住抱住人又红了眼: “她真的怨我,不肯轻易原谅我。” “我从回海市,满脑子都是咱们赶紧安顿下来我好去找她,也没想其他,也没想着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她因为这事,也怨我,说我没有想着她。” “还说我知道她嫁人了,竟然嫁妆都没给她准备一份。” “我真的是冤啊,我这几年,心里唯一念着的就是她,为了能回来找她,我吃了多少苦她都不知道,我不想给她准备嫁妆吗?可我那会儿什么都没有啊。” “我和她爸离婚,他分给我的家产本来就不多,我还脑子笨,被人骗了……” 吉元要拍她背的手慢慢顿住,他眼睛斜一眼后进门的阿元,看他脸上没出现异色,才笑着道:“我当是什么事。” “这事也是我思虑本周,没替你考虑到,这样,明天,明天你让阿元陪你去好好逛逛,给女儿把该准备的礼物,嫁妆都准备起来。” “等准备好了,我亲自陪你去见见女儿女婿。” 吉元说完,也没问边丽兰这样安排怎么样,他手抬起她下巴,看一眼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不满了声: “怎么这么喜欢哭的,从咱们认识,你都哭了多少回,这样不好看。” 边丽兰忙止了哭,她呐呐道:“我不哭了。” 边丽兰是真的漂亮,岁月不败美人的漂亮,她示弱的样子比普通女人更吸引人,吉元眯眼看着她的模样,又给了她一个笑脸,轻拍了拍她臀:“去楼上洗洗等我,我这边处理好事就上来。” 他想做什么意味再明显不过,还是当着两个手下人面,边丽兰有些难堪的颤了颤眼,片刻,才温婉的笑着应声:“好。”慢慢起身上了楼。 从始至终,她没有过问吉元的事。 这不是她能过问的事情。 “一郎你先出去。” 她一走,吉元脸一霎沉了下来,他喊道武进。 武进应一声,捏着畚斗扫把出门了,临走前瞥了一眼给他让路的阿元。 屋子里,只剩吉元和阿元。 吉元看一眼阿元,忽然嘭得一手,一拳头砸向了茶几,震得茶几上的几只茶杯咔咔作响了两下,茶壶里的茶水从壶嘴溅出一些到桌面。 “你让我去拿的那块地,在今天已经签给那个姓顾的了,晚了一步。”吉元压着声音,阴恻恻一声。 “我让一郎去联系他百货大楼招商,对方说已经和国内川省一品牌合作,准备全面上架它家电器,暂时不考虑别家合作。” “那只能挨着周边的地捡了。” 阿元脸上墨镜没摘下,脸上又是一片浓密络腮胡,看不出他听到这话的具体神色反应,只听他比烟嗓还哑的声音平缓响起。 “我在着手办了,但抢那边的很多,现在还需要先让那些住户签字同意,要是不行使一些特别手段,需要不少钱。” 吉元说着,眼神又阴下来,片刻,他问起他最在意问题:“她那边是什么情况,她那女儿当真打算不认她了?” “哪怕表面上来往也做不到?” 阿元顿了顿,“关系有些僵,但对方说的是事实。” 吉元闻言脸色扭曲了下,他忍不住恼道:“贪得无厌女人,短视!” “我这段时间给了她不少钱,她要真在乎女儿,干嘛没一点儿准备!” 阿元像没听到,他神色不变,等了会儿,没听到别的问了,他道:“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吉元看他一眼:“去吧,明天记得陪她去把嫁妆弄好,过两天我和她亲自上门去见人。” 吉元说到这儿,想到什么,他道:“你给我找两个报社人员。” 阿元脸皮微动,他墨镜后的眼对上吉元视线,须臾,他应了声:“好。” 饭点儿的时刻,饭店送餐的还没来,楼上响起男人喘粗气声音和女人求饶的尖叫声。 一楼有小小一个独立卫生间的小房间里,男人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坐去床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捡了几粒药片吞服下。 静坐一会儿,他摘掉了鼻梁上的墨镜,又慢慢撕掉了脸上浓密的络腮胡,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如果这时候陆娇和顾遇在这里,能认出来,他和当初袁家倒下,逃亡出去的袁璟长相一样,只右侧耳根到下巴的地方多了一道蚯蚓一样的疤。 男人抬手摸着那条疤痕,过片刻,他再次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塑封旧照片。 照片随他经过太多波折,还曾经水泡过,哪怕他竭力维护,如今画面也渐渐模糊,少女巧笑嫣然的脸已经不清晰,只大红卫衣和丸子头让他看着还能回想出这张照片最初的模样。 两年。 他从失去至亲,遭遇背叛,经历刀山火海的炼狱爬出来,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见到了她。 两年的日日夜夜,唯一陪伴着的也就这么一张照片,只今天他再看,脑海里浮现出了白日看到的那张清冷艳冶面容。 她更漂亮了。 袁璟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张模糊了的脸,眼眸渐渐出神,脑海中晃出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梦境画面。 执念等候一生,辗转终于回国的苍老男人,听闻的是她死讯。 最终他咽气在她坟前。 这一世,又晚了。 只能要个答案。 为什么他不行。 —— 查两个人对顾遇来说不是多难的事,第二天陆娇还没回学校,他们就收到了边丽兰和她新婚丈夫的一些信息。 不过对方刚来海市,是岛国人,之前长期在香江发展,他们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目前查出来的情况,对方名字叫吉元建雄,四十二岁,常年在香江发展,五天前和新婚妻子边丽兰来海市发展,身边带两个手下人。 一个武进一郎,同样是岛国人,一个景元,香江人,今年二十七。 他们过来当天,吉元建雄就试图联系上面,商议要拿顾遇他们那块地建商场的事,只吉元建雄初来乍到,人脉不够,没能见到主管这事的人,等几番周转把人见到,顾遇他们已经签订了合同。 而他失去这块地以后也并没有死心,意图拿下周边区域,目前正在安排人去和附近住户协商。 除此之外,吉元建雄还安排人联系了顾遇海市的全乐百货大楼,想把他的电器铺进百货大楼销售,只是他们先前已经和一家电器签订协议,拒绝了。 “这么说来,边丽兰找我,最大可能是为了让她老公电器进全乐?或者,惦记上我们手里那块地?” 去学校的路上,车上,陆娇把顾遇拿到的资料仔细看过两遍,放回置物柜,躺靠回座椅上说道。秀眉却微微蹙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顾遇手把在方向盘上,闻言他看一眼陆娇,见她眉蹙着,他沉吟一刻道:“只从这份资料看是这样。” “具体的还要安排人去香江那边查了才知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嗯,再查查吧。” 陆娇点点头道,想到什么,她又冷笑了下:“不过不管查出来什么,咱们接下来肯定消停不了了。” 顾遇知道她意思,他手伸过去握住她搁在膝上的手,轻捏一下安抚道: “学校那边我托人打过招呼了,最近学校会举行校庆活动,校门口会有人值守,边丽兰轻易进不去,你安心上学,元旦前一天我来接你。” “嗯,来了也没事,我就是烦而已,并不在意她。” 陆娇没把边丽兰的事放心上,她回学校上了几天课,中间有辅导员找到她,说她妈妈来了,要见她。 陆娇和辅导员说她妈妈已经抛下她出国结婚去了,人在国外,不要被骗子骗了。 辅导员当时脸色微微复杂,却没说什么走了。 她那天理所当然没见到边丽兰。 之后元旦放假,顾遇接她回家,边丽兰又来了小洋楼,同行来的还有吉元雄健。 他们依然不欢迎,也没有开门请两人进去。 只是他们也是没想到这两人的不要脸程度,第二天元旦,一大早起,陆娇和顾遇正要出门去全乐那边看这回元旦促销情况,两口子又来了。 这一回,他们还请来了报社的人,当场接受起采访来。 边丽兰在报社工作人员哭成了泪人,“我知道我当初出国对不起我女儿,但我当时真的是没有办法,我前夫他出轨,还不肯多分我家产,我根本没那个本事把她一起带出国。” “我一直想着,我到国外稳定下来了,我就把她接出去读书。” “但我脑子笨,我上当受骗了......” 边丽兰不停哭诉她的不容易,她对女儿的爱,她为回来见女儿吃了多少苦。 吉元建雄则和她演起夫妻情深,在边上叹惋:“我是在飞机上见到的我爱人,她当时很难受,一直在哭,我问过后才知道,她机票买错了......” “我知道她很爱女儿,我会选择放下香江事务来海市发展,就想让我爱人能和女儿团聚,希望她能谅解这个不容易的母亲。” “看来我们明天要上新闻了。” 二楼卧室,陆娇看一眼还在小洋楼外声泪俱下的吉元建雄和边丽兰,笑了笑道。 “这事我会处理,你别管。”顾遇站在她身边,看着楼下的闹剧,他眼里划过一抹戾色,和陆娇道。 “你怎么处理?找报社把新闻压下去?” 陆娇偏头看着他问一句,看他没反驳,只目光沉沉的盯着楼下,她心头原本的郁气忽然散了。 这点事对她根本不算什么,她解决是分分钟的事,吉元建雄想用这个来出名斗她,她正好趁这次,让他在海市名声臭下来,混不下去,灰溜溜滚回香江去。 想到这儿,她伸手去抚握了顾遇攥紧着青筋劲鼓的手背,忽然笑道:“欸,顾老板,今天你媳妇儿请你看一场戏啊。” 顾遇不明白的看向陆娇:“什么戏?” “一场打赢舆论战的戏。” 陆娇笑说一声,就去拿了附近邻居的电话本,捏着手里的电话一个个打起电话来:“喂,张阿姨吗?诶,是我,娇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登报反击 边丽兰陆正海两人性子在发达时都属于目中无人类型, 只结交对自己有帮助人家,对于结交不上,或者暂时没办法给他们帮忙的, 他们很少往来。 他们搬到小洋楼后,陆正海和边丽兰感情已经不是多好, 陆正海渐渐不回家,边丽兰除开上班爱上享受生活, 不到晚上也不轻易回来,邻里间关系他们都没维护过。 他们不知道陆娇奶奶当初执意让他们把这边小洋楼买下的深意, 陆娇奶奶提醒过几回,见他们不往心里去, 也不管了, 只有空的时候把陆娇带出去窜门子。 他们住小洋楼这边十来年,都是陆娇在和这些邻居来往, 边丽兰和陆正海这么些年都不清楚附近住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家。 他们不知道, 陆娇却知道得清楚。 小洋楼不是谁都住得起的, 这边住的,有本身就是当年的隐富人家, 有退休教育家, 也有新闻报社系统, 还有从高位退下来隐居的人家, 他们或许没和陆正海那样办厂子,但人家做的区域更大, 更宽, 只平时低调,都不显山露水。 陆娇找的这位张兰张阿姨,是最前面那栋吴阿奶家儿媳, 她在本地报社任工作,还就负责社会新闻类。 既然边丽兰吉元想见报,陆娇就成全他们,只是专业的事情专业人来做,主控权得陆娇自己掌握。 陆娇和顾遇住这边一年多,这一年邻里关系没有落下过,平时顾遇收到些什么水果,新鲜干货,或者运输队那边远洋带回来什么稀奇东西,他们两个人吃不完,让分部去余暨的人带些回去给边丽兰常庆芳他们,剩下的都拿来左邻右舍分了。 这一条街上,现在大家就没有不知道陆娇的事,当初一个小可怜,父母离婚抛弃不要后,靠自己成长起来,不但大学考上了,事业也做得有声有色,家里饭桌上常夸的人。 陆娇和张兰来往不多,和她婆婆吴阿奶却来往很多,先前陆娇顾遇他们碰了个巧,还送偏头痛病犯,蹲在马路边走不动道的吴阿奶去过一次医院看病,帮忙忙前忙后,这是吴阿奶在饭桌上给自家孩子提过好几回,那之后两家人来往比先前又密一些。 陆娇电话打过去,对方听是她,都没问什么忙,直接就是:“什么事,娇娇你说,阿姨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陆娇在床头坐下,膝边搁着电话簿,手上捏着她买的大哥大,听到张兰这么说,她也没表露出欣喜,而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顿了会儿,才把事情说了: “张阿姨,抱歉啊,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您休息,我这里也是没有办法,我妈妈......” 边丽兰和陆正海当年离婚闹得过于厉害,打架没到派出所地步,但周围该惊动的都差不多惊动了,两口子终于离成,大家都松口气,只唾弃他们宁愿给女儿改年纪也不要的做法。 吴阿奶退休后喜欢念叨,那段时间饭桌上她都念叨这事,还拿两口子来警告他们: “要是你们敢这么对我孙女孙子,我这把老骨头哪怕下去了都得挺尸撬开棺材板出来找你们。” 张兰和她老公那段耳朵快听出茧子,对边丽兰陆正海的名字都生理性厌恶了。 她平时工作忙,在外面跑得多,这一个礼拜还没来得及和婆婆同桌吃过饭,还不知道边丽兰回来了,听到陆娇的话,她厌恶的皱起了眉。 “娇娇,这事阿姨知道了,你放心啊,报社,新闻,是实事求是的地方,不是凭她嘴上说说就行。” “你也别难过,阿姨这边马上安排人了解,看看是谁把人派出来的,我......” 张兰知道陆娇和顾遇现在事业做得大,顾遇于新区那边开发还出了大力,他们的事见报肯定有影响,她当即表示,陆娇却在这时道: “阿姨,如果只是这么一次,我麻烦您了也就算了,但我知道我妈那个人,她既然找了报社,肯定不会轻易这么算了的,更何况还有我爸那边,我也不瞒您,我爸先前已经找过我了......” 陆娇和邻里来往,更多是感激他们上辈子或多或少的帮助,她先前从来没求他们帮忙过什么事,毕竟哪怕是邻里,人情帮忙也是越帮越少,这回她找到张兰,就想把这事一次解决了。 她不想以后应付完边丽兰还要应付个陆正海,她把陆正海到余暨,还有边丽兰这次会回来的一系列情况都说。 张兰跑社会新闻的,见识过不少了,但这种抛弃了孩子还想扒着孩子吸血的,哪怕有,也是听一回气一回,她听得气血都冲上来了: “娇娇,你放心,这个事情阿姨帮你,你等着,阿姨这就叫上同事过来。” “怎么了,娇娇找你什么事啊?还要用到你同事。” 今天元旦,张兰休息,难得一天在家,孩子们懒觉还没起来,她吃完早餐就坐在客厅陪婆婆吴阿奶聊家常,听到电话,她起来去接,吴阿奶不偷听媳妇儿说电话,但那声娇娇让她不得不关注,忍不住从沙发起了身过来。 只是她耳朵不是特别灵了,听筒里陆娇声音不算多大,她没听清楚,但惊动到张兰喊同事了,那肯定不是小事,她不由关心道。 “就是娇娇妈,边丽兰,她回来了,这事您知道吗?” 婆婆问话,张兰不能不说,但她是做新闻的,知道时间多重要,对方和报社人已经在门口了,她们这边也不能耽搁了,手上熟练的把同事家电话拨出去,嘴上和吴阿奶说着。 “哦,她啊。” 吴阿奶一提边丽兰就嫌弃得不行,嘴角一撇道: “我听你王阿奶提过一嘴,她先前出国跟的那个没成,现在嫁了个岛国人,想认回娇娇,娇娇受伤害太厉害了,不想认她,我说也是活该,早干嘛去了,现在孩子没那两口子过得多好。” “大学读着,生意越做越大,先前我看那个顾家小子还上报纸了......” 吴阿奶说到陆娇就止不住夸,想起她是要问陆娇那边情况,她才忙停下,接着问:“干嘛,那边丽兰出什么幺蛾子了要你帮忙?” “她叫了两个不知道哪家报社的人,把娇娇和顾老板堵门上了,现在在门口哭娇娇不认父母!” 吴阿奶听完愣住,她不敢相信的道:“你说啥玩意儿?那女人还有脸请报社的人去说娇娇不认她?” 吴阿奶气得要问张兰具体的,但这会儿张兰已经接通同事电话了,她只能憋在一边,等张兰挂掉电话,她又接着问,只是这会儿张兰已经和同事约好了,她同事十分钟后到,那她这会儿得先过去的,她仓促一声: “就是那么回事,不要脸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妈,我去斜对面了,家里朵朵他们醒了你看着点啊。” 张兰说着,匆匆回她书房拿了相机,纸笔,小步跑出了家门。 “走那么快,那我也想去的啊,这事我知道最清楚好伐,我最有发言权,最能揭穿那两口面目,还好意思找报社,该臭大街的。” 吴阿奶看着儿媳妇一溜烟没了影,忍不住嘀咕道,她跟了两步,想一起去,但家里孩子没人守,她又停下脚,到底待不住,她想了想,也过去拿起电话拨通了边上邻居电话: “诶,老马,你今天在家伐?我给你说个事儿啊?” 陆娇这边挂掉张兰电话,手上也没停,继续打电话出去,要把事情闹大,没点证人证据怎么行,隔壁王阿奶年纪大了,她不舍得辛劳她,把电话打给了边上能说会道的段嫂。 段嫂男人是做保密工作的,原来小洋楼只她和娘家妈一起带孩子,现在孩子大了,有自己事情做,她每天没事干,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剧,偶尔去旁边麻将馆打几圈麻将。 今天元旦,大家都要带孩子去外面玩,麻将馆还没凑齐搭子,她也没出门,在家里听剧呢,也没往外面看,接到陆娇电话,她才知道前几天她们才议论过的边丽兰又来了,还请了报社的人。 段嫂是个热心情肠,当初陆娇家里钟点阿姨说陆娇状态不对,她上门喊陆娇去她那边玩的次数是最多的,因为喊得多,她更心疼陆娇,也更讨厌边丽兰。 先前王阿奶说陆娇不想认边丽兰,她第一个夸干得好的,听到陆娇拜托的事,她当下表示:“娇娇,你放心啊,有你段阿姨在,不能让你妈乱冤枉你。” 陆娇听到这话,她忙谢道:“那麻烦您了,阿姨。”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妈她如果真心想认我这个女儿,我们缓和一段时间,寻常走动,她老了,我给养老,这些我都认的。但她和我爸,却不是为了我这个人,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陆娇解释一番,挂掉了电话,抬头,见顾遇到了她身边:“你是想把事情闹大?” 元旦对他们来说是比较重要日子,难得休息,商场那边也是销售的黄金高峰,物流公司负责输送货物也不得闲。 做销售物流这行,节假日是最忙时候,顾遇先前就为了安排全乐和物流公司事宜狠忙过一段,陆娇在学校也是,空闲时间都在往余暨打电话,确定门店促销活动和经销商那边出货对接事宜。 今天他们才算歇下来,准备去全乐走一趟,再附近好好逛逛的,结果他们刚收拾好准备出门,顾遇把二楼窗户打开通风的功夫,边丽兰和吉元来了,还找了两个人拿着相机在那儿对着他们别墅在拍,曝光灯闪个不停。 顾遇心里窝火,他还没找这两个人算账,他们倒找上门了,陆娇要把事闹大,他能想到她的打算,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支持,只是他也担心,事情闹大会影响到她。 他不希望有人对她有一点不好看法。 外人不知道内情,只会同情弱者,甚至有些心里不是很正常的,还会觉得,不就是离婚没要她吗,她又没缺吃少喝,还考上了大学,有什么好怨的...... 顾遇不想她经受这些看法,他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他从来没问过那晚她醉酒的话,但不问,不代表他想不到。 只那天,他看着她双眼无神发红的看着虚空,他心头便足够骇然。 他知道,或许,另外一个时空里,他的姑娘,曾经经受过比这辈子更多的苦,因为她不先知,面对那样一对父母的丢弃,她并不能很快站起来..... 一个有美貌的弱女孩,一个人独自求生,会遭遇到什么是他一直害怕去想的事。 所以,他比她更不能原谅陆正海边丽兰夫妻,他们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过了。 他不会放过他们,但,他不想牵扯进她。 “嗯,我不想被他们再纠缠不休了,我不怕,但是烦了。” 陆娇不知道顾遇心里的难言复杂,她收起电话本点点头道。 只一句烦了,顾遇已经明白她的决心,他们的默契在,他知道,到这一步,她已经仔细想过了,他半蹲下身,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含着她嘴吮亲一下,额头抵着她额头,道:“那就去做吧。” “不过我该做什么?” 陆娇其实想过顾遇会不会反对她做这个事,倒不是别的,只他是个低调的人,除开他们结婚那次,他高调一回,海市新区那边上报都是上面找了他好几回,他才勉强应下。 这次他们要上社会新闻报,这可在海市出名了,还不是多好名声。 没想到他不反对,只在乎自己有没有事情做,陆娇心里仿佛有阳光照进,驱散了阴霾,一下明亮暖和起来,她不禁伸手摸了摸他脸,笑道: “顾老板今天就看戏好了,完了再上场说一句,别哭了,媳妇儿你有我,或者你们真是够了,自家产品质量不行,来逼娇娇一类话就行。” 陆娇乐声说完,又低头看了眼身上衣裳,他们是打算去全乐那边,她今天穿的算亮色调,白色高龄细织修身简单款毛衣,配藕荷粉短款毛呢,下面配灰格裙,头发拿发带缠着扎的鱼骨辫,日常甜系。 但是等下要唱大戏,这么穿就不行了。 她抬头和顾遇说一声:“顾老板,你帮我关下窗帘,我换身衣裳啊。”就起身去衣橱里扒拉了。 陆娇每次换衣裳都是找到就在衣橱边换了,他们家衣橱没正对窗户,但不代表斜角看不到,顾遇听到她要换衣裳,眼皮一跳,赶紧几步去把窗户帘子拉上了,转身果然陆娇新找的衣裳已经套在了身上,是一身夸大日系风的白色麻织长裙,是刚入秋那会儿陆娇买的。 她人高,穿这个显得她特别瘦高,头发扎起来精神气质,她这会儿,太精神肯定不行了,陆娇想了想,又去卫生间放了一盆水,脸整个淌进去,眼睛在水里眨啊眨,再出水的时候,她整个眼圈已经全部红了。 拿毛巾把脸上水擦干,陆娇对着卫生间梳妆镜看一眼,镜子里少女脸色过分白,身上只穿一条薄布裙有些冷,加上刚洗脸用的冷水,冻了一下,薄薄的脸皮更白了,青冷的白,再配上微红的眼眸,一看便惹人怜弱起来。 陆娇却感觉少了点什么,皱着眉想了想,她把辫好的鱼骨辫散开,划拉到两侧,再看一眼镜子,感觉那股感觉出来了。 她满意眨眨眼,转身准备出去,见顾遇靠站在门口,正盯着她看,她不由笑问道他: “怎么样?我现在看起来有没有被欺负气得不行的少女感觉了?” 顾遇眸色深暗,没回她话,她大概不知道她把脸埋盆里的时候他就过来了,看着她红着的眼,再这么一身白裙子,他眼前忽然晃过了穿一身少女拖着疲惫身体捏着一把手工刀进卫生间画面,心脏一瞬被攥紧,呼吸一窒。 “为一个边丽兰,至于这么折腾。”好一会儿,顾遇看着眨巴着眼等他话的陆娇,说了声。 “这算什么折腾。” “公众嘛,总是同情弱者的,我这个样子,比盛装出场惹大家关怜一点。” 陆娇笑回一声,身上只穿一件衣裳有些冷,她去衣柜拿了件白色泛久棉布风衣穿身上,下楼往大门口去了。 陆娇打电话,换衣裳,前前后后不超过五分钟,这会儿,大门口,边丽兰还在哭:“我真的很想我女儿能原谅我......” 她像不知道报社人是吉元请来的,哭完,才想起什么一样,慌忙抬头看着两个报社记者问道: “你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这对我女儿女婿会不会有不好影响?我女儿不是不认我,她只是现在不能原谅我,你们可不要乱写啊。” “这么热闹呢?哟,这不是《新世界》的小王嘛,干嘛,在出新闻啊?” 张兰在这时拎着相机赶到了现场,一看同样拎着相机的人,她竟然还认识,准确的说是认识他们的师父,她招呼道。 “张,张姐。” 两名记者,一个个子矮瘦,一个个子中等,左脸有一粒肉痣。 中等个子的就是小王,他今天是收了钱过来出新闻的,等素材弄完回去,编一份精彩故事给师傅,这样他钱赚到了,师傅那里也有交代了,他平时没少干过这个事。 看到张兰,他明显错愕和慌乱,怕她和他师傅说,他眼神闪躲的支吾着喊了声。 “张姐,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住这边啊。” 张兰里面黑毛衣黑裤子,外面黑色呢大衣,半长半卷头发披散,她个子不算高,气场却有一米八,轻描淡写一句,已经掌控全场的架势: “你们呢?干嘛?这里是什么新闻啊?” 张兰说着,往边丽兰那边看了一眼,她和边丽兰,以前很少打过照面,属于见过,但是没说过话。 她看着边丽兰,干脆佯装不认识的问了声:“你们这是干嘛呢?” “这栋小洋楼是我们娇娇的房子,站这儿做什么?演戏啊?” 边丽兰认出张兰了,但她叫不出她名字,她捏着手绢擦了下脸上的泪,勉强笑一下和张兰道: “我是娇娇妈妈,我......” “娇娇妈妈?” 张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不可抑制的夸张大笑了下:“胡扯吧,娇娇妈早和她爸离婚,抛弃掉她出国嫁人去了。” “那可是个狠心女人,为了嫁人,女儿都不要的!” “我没有不要她!” “我现在也回来了!” 边丽兰脸皮一下挂不住的胀红起来,神色更慌乱,想到边上的吉元建雄,她更不安,虽然吉元早在开始就知道她的事情,也说过不介意,但这个人多好脸面她知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她被人这么嘲笑,他不可能不介意,她下意识看了眼吉元建雄。 吉元建雄脸色确实难看,他紧了下手上捏紧的拳头,才勉强维持住笑的回了张兰: “我夫人她出国后一直很想念也很担心女儿,她那时候已经后悔,想回来了,但她被骗了,一直到遇见我,我才带她回到国内。” “哦。” 张兰皮笑肉不笑回一声,又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那你们不敲门进去,站在这儿干嘛呢?” 边丽兰这下有话回了,她有些尴尬难堪的道:“娇娇不原谅我,不肯开门。” 张兰在这时一霎变了脸:“她不肯开门,所以你们就把报社请来了?” “可真行,女儿不原谅你,你不想着求她原谅,先把报社喊过来威逼她啊?” 张兰恶心一声,虽然早听陆娇说过了,但她真见了这场面,依然被恶心的够呛。 “不,不是,我没有要逼她。” 边丽兰看着张兰眼里的嘲讽,她下意识否认,但她话到嘴边,又心虚,今天的记者确实不是她请来的,她也真的不想逼女儿。 但这是吉元要求的,吉元这段时间在海市碰了很多软钉子,他想进海市商圈,需要一条路子,他和她说,曝光他们和陆娇顾遇关系,他也算在海市一些人物面前露了一面。 后面不管陆娇认不认他,他在海市的局面都好展开,至少比现在这样没人引领,自己撒钱出去还不好找机会的好。 她也很为难,但她不能不答应。 “我没想逼她。”边丽兰心虚,只反复这么说。 “你这叫没有逼我?” 身后,铁大门在这时打开,陆娇走了出来,她眼红着,脸上带着难言又难受的笑:“把记者请来,不停哭我不原谅你,不认你,这叫没有逼我?” “我,不是,娇娇,妈妈没有!” 边丽兰看到陆娇心里更虚了,也慌乱,怕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女儿,她赶紧道:“娇娇,你听妈妈说,我也是......” 但陆娇却根本不听她的,她打断她,脸露嘲讽的道:“你口口声声我不认你,我认得起你吗?” “你和爸当初离婚,谁都不肯要我,把我踢皮球一样,一个骂后悔生了我,一个骂,我当初就该听老太婆的弄死她!” “最后我主动放弃,求你们给了我这么一个房子,再一笔钱把我分出去了,结果呢?” “两个月,还不过两个月!你们就打来电话,不是问我好不好,怎么样,而是一个问我要房子,想把房子收回去,一个想要我上学的那笔钱。” “这还不够,你们知道我手里有钱了,还亲自上门来要!” “现在呢,还请记者来控诉我,你想干嘛?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替你老公的那些破烂货进商场,还是想要阿遇手里的地皮?” 陆娇愤怒几声,便视线微凝看向那名小王的记者:“你们是真来做新闻还是假的想来编故事?” “如果是真做新闻,为什么不敲响我们家门,采访采访我?” “你们谁来问过我这个当初被抛弃掉,被他们亲自签了断绝关系协议的人?” “你们做新闻的态度是这样的嘛?你们是哪家新闻报社的,我要去找你们领导问问,新闻它是不是在外面拍两张照片,听一家之言就可以了?” 陆娇似乎被气得不轻,人都在发颤。 她生得美,红着眼一身白衣裳有种易碎易折的美感,美人绝望生怒更惹人怜。 那个小王对上这样一上愤怒通红的视线,都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的心虚,他眼神闪躲不敢回话。 一旁张兰看着这样的陆娇更感觉到心揪,她不禁道,“娇娇,你别难过,这两个人我认识,是新世界的人,我认识他们师傅,我回去找她们师傅去!” 小王一听,顿时慌了,他赶紧道:“别,别啊,张姐,我们也没有瞎写,我们会如实报道的。” “如实报道那就来问我们啊,当初边丽兰陆正海怎么为不要孩子打架的,我们可是清清楚楚的。” 隔壁段嫂也在这时过来了,她不止自己过来,还带来了两个邻居,她说着,又嫌恶的看了眼边丽兰: “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不想要女儿了,抛下,想要了,又回来。” “关键是你这不是想要女儿啊,是想扒人家身上吸血啊。” 段嫂说完,就赶紧上去扯先前拍照拍不停的小王了,让他拿纸拿笔记录当初他们夫妻双双出轨,一个为了出轨,一个为了肚子里私生子,不要女儿的事。 小王被刚才陆娇张兰那么一吓,这时候都不敢看吉元那边,老实拿出纸笔记了。 而这时候张兰的同事也赶来了,看场面这么热闹,他丢下自行车便问道张兰:“是什么社会类新闻?” 张兰毫不犹豫回:“夫妻双双出轨弃女不要,落魄后上门认亲再吸血。” 张兰同事闻言,眼睛一亮,拿着纸笔就去找边上邻居了,而这时候张兰也拿着相机朝慌乱无措的边丽兰,吉元建雄咔咔拍起照来。 场面一下热闹,超出边丽兰吉元建雄预想,两个人被拍着照,更慌乱了,尤其是边丽兰,她不停去拉吉元建雄怎么办。 吉元建雄想说话,但这时,谁都没空听他的。 小王和那个小记者被段嫂几个逮着,被迫听了好些东西,但听着听着,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真的是个足够社会性,引发人深思的新闻,不由仔细记录起来。 张兰同事更是对新闻把控敏锐,他不止听,还时不时问,场面一瞬热闹极了。 而这时候陆娇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陆正海写的断绝关系协议书给拍照的张兰: “阿姨,这是我爸妈当初不要我的时候,写的断绝关系声明书。” “我知道这可能没有法律效应,但这应该算是他们曾经抛弃我,彻彻底底的一份证据吧?” “我希望阿姨您们能把这些都登上去,我确实是不敢认我的父母了。” “一个惦记我的厂子,一个惦记我爱人的商场人脉,我哪里要得起啊!” “什么断绝关系声明,我没写过。” 边丽兰对上说这话,眼里冷然决然的陆娇,她脑袋嗡的一下,脱口道,还想上来看那张纸,但这时,张兰却一个快门把那张声明拍了。 让她明天报纸上看。 这场闹剧采访一直到中午结束。 段嫂几个战斗力强,说起八卦,陆正海边丽兰当初亏待陆娇那些事,比陆娇本人还清楚,听得两个收了钱的记者都忍不住心头动容,看一眼迎风而立,纤弱漂亮又坚强的陆娇,两个人心里残余的良心发现,他们对视一眼,分别从随身背的大黑包里把吉元建雄让人给的钱拿出来丢给了吉元建雄: “钱还你,我们犯错了,会回单位接收处罚,但新闻我们肯定会照实写的!” 两个记者说完,又和陆娇说了声对不起,羞愧难当的跑了。 “娇娇,这事你别担心,我会盯着,也会和他们师傅打招呼,不会乱登什么。” 张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和陆娇承诺道。 “那麻烦张阿姨了。”陆娇道谢道。 “谢什么啊,阿姨还要谢谢你,白送阿姨一个新闻。” 先前张兰确实是本着帮忙来的,但这会儿她思路打开,已经意识到这是个值得操刀的新闻,她笑着摆摆手说道。看时间不早,确定同事那里好了,她没再耽搁,跟陆娇打声招呼,收拾好相机就和同事离开回单位去忙了。 段嫂几个看人都走了,也到中午该做午饭了,也打算回去了,只走的时候,他们不忘眼睛刮着边丽兰吉元建雄和陆娇说了声: “娇娇,你别怕的,我们大家都支持你的,这些想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来的爹妈不认也罢。” 吉元建雄这一趟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气得一脸凶相,他双手攥成拳头握得紧紧的,随时要发狂的样子。 边丽兰既怕他回去冲她发泄,又难受陆娇真的不认她了,连断绝书都造了出来,她忍不住看着陆娇,痛心道: “娇娇,你真的这么狠心,不认妈妈了嘛?我是你妈啊,我生你养你,是让你不认我的吗?” 陆娇事情解决了,现在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没理会,直接进去了。 顾遇看着她进院,他深谙的黑眸觑一眼边丽兰后冷扫向边上的吉元建雄,眼眸阴戾煞意骇人,只说了声:“吉元建雄,这事没完,你等着。” 第二天,海市晨间报和新世界晨报都刊登出了一则报道:【出轨夫妻,弃女后上门认亲,这亲,认,还是不认?】 文章抄刀言辞犀利,把两人生平事迹,生女不养,落魄了,女儿成长起来,两人贪图钱财又扒上来吸血的丑恶嘴脸都写了出来。 时下人喜欢看新闻,看报,这时候的海市更是遍布报刊亭,晨间报和新世界晨报也是海市如今卖的最好的两份报。 而出轨本身也是时下人最嫌恶唾骂,早些年要被批.斗的肮脏事,更何况还加一个为私生女,为出国.热抛家弃女话题。 边丽兰和陆正海的事一下在海市出了名,引起大家争相讨论。 陆正海在海市多年,认识的人多,原来没见报的时候,人家最多私下议论他们,现在见报了,小孩子都嘲笑,有不懂事的听到家里父母说的,在看到他后还会骂一声奸.夫.淫.妇跑路。 陆正海哪怕落魄了,面子总还是要的,他因为这个事闹得赌场都不敢再去,只能天天和解玉香在家吵闹,打骂。 边丽兰这边更是,大家都想知道一个出轨女人,到底哪里来的脸抛弃了女儿,还带着现任丈夫找上门逼认亲,只为了给现任丈夫谋生路。 许多人纷纷写信打电话问边丽兰地址,边丽兰出去买菜,人家还拿着他们先前允许那家晨间报拍的照片对比,吓得边丽兰门都不敢出了。 吉元建雄本来想借着陆娇不认亲父亲妈这事在海市一些人物面前露脸,这次脸露了,却是丑恶嘴脸,走到哪儿都没人待见,许多人不屑与他们为伍。 而这事,就如顾遇所说,还没完。 正文完结(上) 两份报纸, 海市晨报和新世界晨报,一份张兰亲自执笔,一份张兰那边去交涉过, 加上对方徒弟收钱事宜,心里有愧关系, 在撰稿的时候,都模糊了陆娇的姓名年纪和现在学校, 把对陆娇的影响放到最小,至于陆正海和边丽兰信息, 那当然是有多明就写多明。 只要认识陆正海边丽兰两人的,一看报就能想到他们, 还附带了吉元当时没反对拍摄的一张清晰大照片和一份断绝声明书照片。 陆娇对两份报纸特别满意, 和顾遇一块儿吃早饭的时候,两份报纸搁在饭桌上, 脸上洋着笑, 还和顾遇玩笑道: “陆正海也爱看报, 晨间报他一直买,估计这会儿还懵逼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报了。” “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边丽兰回来了, 他现在这么缺钱, 说不定去找边丽兰借钱都有可能。” “哈哈哈, 你说吉元建雄看到边丽兰前夫上门借钱会什么反应啊?” 陆娇想到长着大蒜鼻的吉元看着滚刀肉一眼死缠烂打的陆正海, 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笑得饭都顾不上吃。 “你想知道, 我可以陪你去瞧瞧热闹。” 顾遇对两份报道内容也还算满意, 陆娇还在上学,他不想有人拿着报道去对她问东问西,看陆娇笑得开心, 他眼眸轻抬说道。 只给吉元找这么点膈应当然不够,但看个热闹不是不行。 “算了吧,我现在不想看到那几只,我也没那个闲工夫。”陆娇咬一口酱肉包子,说道。 陆娇确实没闲工夫,元旦过后马上要期末考了,她得准备准备。 海市现在大力发展金融业,他们这群学生也不容易,学校和上面都希望他们毕业了能在金融行业,银行体系发光发热,爱之深,任务也给的重,教授时不时会扔两个课题给他们,也更注重他们成绩。 她不想被教授记挂上,就不能考得太差,当然,也不能考得太好。 毕竟她毕业后只打算玩玩金融,没打算真的进银行或者证券所工作,就不去和她的同学们卷了。 “我们去年过年没能回余暨,今年过年怎么也要回去过了,二婶还说今年若若会上门来过年,你手头上事情也着手安排下吧,别到时候临时又遇到事情。” “嗯,今年一定把时间空出来。” 顾遇笑着点头应下,他以前对过年感觉不大,毕竟许多时候,他过年都在外面忙收债什么的,有了陆娇以后,过年有滋味起来,他也想尽量空出时间陪陪她,陪陪婶娘他们。 不过,工作的事情要忙,吉元建雄他也要收拾。 想到吉元建雄在张兰她们回报社了,还不死心找人去威逼利用他们删稿的事,顾遇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要报复吉元建雄,手段很多,顾遇到海市后行事算温和,能过去的事,他都尽量过去,因为这,他在海市这边结交了不少人。 但这次吉元建雄的行为是针对陆娇而来,在他这里就过不去。 顾遇不管在哪儿,爱妻都是出了名。 他直接放话,当初吉元建雄找上门求合作啊,他们因为发现吉元建雄的货是一堆次货才拒绝合作,结果没想到他既然想踩着他妻子曾经被抛弃的痛点威逼,这种人,是他的仇人。 以后有吉元的合作就没有他。 他的百货大楼,工程公司,物流公司,船运货运业务,全部不和与吉元有合作的对象合作。 顾遇的物流公司,经过这一年多顾遇的各种整合改进,添加新设备,新车,新货船,是如今海市口碑最好的物流公司,几乎所有大型商场都是和他们合作的。 海市岛国商人多,电器商人更不少,但能超过甚至能比肩成远物流的人却是一个没有,顾遇这句话,直接堵死了吉元建雄进海市的可能。 再吉元建雄想拿的地,只要他看中一块儿,顾遇觉得有投资价值的,他要不自己找人去谈,要不就介绍给一些生意上伙伴。 顾遇在余暨有点金手这个称号,过来海市一年多,这个称号也慢慢带了过来,大家都信赖他,加上他为人厚道诚信,他给介绍的投资,大家都毫不犹豫下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吉元建雄是处处碰壁,到处撒钱却求进无门,最后手里货压了一堆,更损失惨重。 “混蛋!” 又一次外出求合作被拒,吉元建雄进了客厅,也没管家里有没有人,他怒得一把挥了桌上的茶杯茶盅。 “不行!” “不忍了,老子不忍了!老子要他死,要他们一起死,马上死!” 茶盅茶杯扫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砰砰几声响,茶水四溅在地面,吉元建雄暴怒两声,他扭头喊道后面跟进门的武进袁璟: “去安排,我一定要弄死他们,当初我们就是这个计划,现在不等了,立刻,马上执行!” 吉元建雄并不是个正经的岛国商人,他原来在香江那边主要是以捞偏门为主,副业才是做家电生意。 两年多前他在香江被人黑吃黑损失惨重,来海市发展过一趟,不太顺利离开,之后打算走俄那条线又惨遭劫车,接连损失,让他濒临破产,不得不弄更多黑色产业维持局面。 但黑色产业会要打开路子也需要钱,那个时候他算走投无路了,在和他原来夫人吵完架后,他看到报纸上一篇关于保险理赔的新闻,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来笔快钱念头。 他花大价钱给他老婆买了份巨额意外保险,没多久,他就给他老婆策划了一起车祸意外,只他安排这事的时候,没注意,忘记支走他唯一的儿子,导致他儿子也一起没了。 那件事让他痛了一会儿,但也因为他儿子在车上,那起意外没被调查怀疑,也没人往他骗保事情上想,他就这么得到一笔巨额赔偿金发了家。 只是他家电生意和黑色产业在香江发展始终不太顺利,一直亏损。 直到半年多前,景元投靠来了他,他境遇才好起来。 景元出手狠辣,眼光更准,基本上投什么赚什么,在家电这块儿他想法也多,迅速帮他稳定了在香江溃败局势,之后又给他开展了一条海外线业务,让他局势好了起来。 也在对方劝导下,准备来内地发展。 在飞机上遇到边丽兰是意外,他最开始是看边丽兰漂亮,想占个便宜,但没想到在景元给他看一份报纸写着顾遇报道报纸的时候,边丽兰竟然说那是她女婿。 吉元建雄当时已经打算到海市发展,正愁怎么打开这个局面,听到边丽兰的话,他眼睛一下亮了。 他原来想哄着边丽兰睡了就撤,最后改变主意,把边丽兰带去了他家,一面哄着边丽兰,一面安排人到海市打听陆娇和顾遇。 恰这时候,他捞偏门生意做多了,不小心又惹到了人,他一些黑色产业还有他在香江一个厂子被烧毁了,他又开始缺钱了。 他想到当初死老婆发的财,他又哄了边丽兰和他结婚,打算过个几个月就动手大捞一笔。 结果他又在这时候得知陆娇顾遇还没有子女,而顾遇没有父亲,母亲那边也属于断绝关系,他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他可以一次捞个彻底的,更大的。 用中国人的话讲,吃绝户。 一对亲缘单薄却豪富的夫妻,只要两人死掉,边丽兰作为死者母亲,怎么也能继承一大笔遗产。 而边丽兰的,就是他的,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他没想到,边丽兰认亲会那么不顺利,他在海市开展的事业也不顺利。不认识人,他资金也算不得多雄厚,在海市一系列大开发福利政策吸引来的一笔笔大资金面前,他根本上不得台面,他不由有些急了。 香江那边如今不论是炒股还是什么,名人效应和曝光都能看到效果,吉元就想借着报道能让别人对他加上一点印象,再尽快用上顾遇陆娇人脉。 于是,他原来想让记者偷偷报道的事,不得不改变计划,弄到明面上来。 哪知道他低估了陆娇那边对边丽兰的反感,他这么做,竟然让对方疯狂报复起他,让他损失惨重,更恶心人的事,边丽兰的前夫陆正海还经常在他出席的一些大场合找到他借钱。 说他看报纸上,他对边丽兰恩爱情深,边丽兰当初问他借过钱,他能不能借点钱给他花花。 他当然不借一毛钱给这种人,但那么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脸也丢尽了,过很久他都能感觉到别人对他嘲笑的目光,他真的受够这样的日子。 他不想忍了,哪怕冒点险,他也要把事情做成。 “他们开车的,你找两个小毛贼,给他们车上动点手脚,这边技术不发达,车子出毛病都是正常。” 吉元建雄走到沙发上坐下,想起这些天的憋火,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捏成拳头又去捶了下茶几和武进吩咐道。 武进一郎以往都很听从他吩咐,几乎他说什么立即去办了,这一回,他却把视线投向了边上一直没做声的袁璟。 袁璟鼻梁上架着墨镜,络腮胡挡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他具体神色,注意到武进投过来的视线,他朝武进微扬了下下巴,示意他先出去。 武进见状,也没和吉元建雄说话,扭头就出去了。 吉元建雄虽然在怒头上,但两个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指使吩咐,他注意到了,他很不满,鼻孔冷哼一声:“一郎现在好像更听你的话了。” 袁璟没回吉元建雄的话,他看一眼直起身靠坐向沙发的吉元建雄,又看了看茶几。茶几上原来的茶盅茶杯被吉元全部扫去了地上,只边上装着几个苹果的盘没动,果盘里一把不算起眼的黑色水果刀夹杂在几个果子中间,不细看都发现不了什么。 只袁璟知道,他有多锋利。 那是他亲自买回来的。 在吉元便边丽兰找了记者去见陆娇那天回来。 袁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定定片刻,转身去边上立柜上拿了备用的茶盅茶杯过来,绕走到放水果篮的那一侧茶几和沙发中央,弯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吉元建雄。 “您现在不是很冷静。” 袁璟倒茶水的时候身子便微弓着,这会儿递给吉元茶水还保持躬身姿势,加上他是双手拿茶杯,看起来姿态恭敬谦卑。 吉元建雄需要倚仗袁璟的地方还很多,现在香江那边生意也都是袁璟在打理,见他态度不算差,他脸色依然沉着,却没打算继续僵持为难下去,他觑一眼袁璟,轻哼一声: “我现在是不太冷静,但我确实不想再等了,左右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之间关系,动手抢遗产也变得理所应当,内地现在各方面不行,断案错案我听说也不少,只要小心些查不到什么。” “嗯,”袁璟端茶姿势不变,他轻轻应一声,道:“我也不想等了。” 一句我也不想等了,让吉元以为他是在赞同他:“是吧,没必要等,就算出事,我们还可以回香江嘛,怕什么,但要不出事,我们可就发大财啦!” “我打听了,那个姓顾的,手里赚钱的还不止百货大楼和物流公司,他还有工程公司,那可是大大的一笔钱啊!” 吉元一想到那些钱马上都能属于他,他兴奋得两眼放光,手用力搓了搓腿,感觉有些渴,他顺手接过袁璟手里的茶水杯喝起来,只他茶水杯敢递到嘴边,袁璟忽然一把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他侧边扎进了他脖子。 吉元侧颈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偏头看一眼,只看到从他脖颈沿着没完全没入的刀壁喷溅而出的鲜血。 “你!” 吉元愤怒不可置信一声,下一瞬袁璟又迅速拔出刀一刀抹了他前面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四溅开,吉元睁大眼直挺挺的倒去沙发椅背上。 “我等不及送你这头猪上路了。” 袁璟直起身,低头看一眼喷溅在他身上,西装衣袖的血,冷冷的说了声。 二楼楼道忽然在这时想起两声脚步换乱后退走动声音,袁璟倏然抬头。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二楼走道上,边丽兰脸上血色尽失,惨白如纸,她睁大眼不停后退,一直退到走廊后面墙壁边,对上袁璟带着墨镜却莫名让人感到阴煞的视线,她慌忙又惊恐的喊道。 她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她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吉元在外面碰壁,回来就找她发泄,他本身就玩得花,皮鞭各种,连番折腾她根本受不住。 她不停求他放过她,他却在她的央求里越发兴奋,躁狂,尤其他昨晚还喝了酒,更过火。 她感觉自己随时要被折腾得死去,她不想死,绝望之下,她搬出她身体不舒服,这几天肚子一直下坠的疼,而这个月她小日子还没有来。 她是想暗示她怀孕了,让他放过她。 但他听了,也只愣了一瞬,说一句看来他雄风不减,又拉着她继续了。 一直到早上,他似乎醒神过来她要是怀了意味着什么,他丢给总算有机会休息,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一沓钱,要她今天打车去看医生。 她想去的,但昨晚他实在折腾她太过,在他走后,她爬起来一会儿又禁不住倒床回去睡了。 一直到听到楼下传来砰砰砰的作响声,她被惊醒。 他回来了,她要是不下楼接他,他肯定发火。 她不得不撑着困乏的身体爬起来,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别,别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边丽兰先前和吉元建雄结婚就猜到他有目的,毕竟顾遇的信息是她从陆正海那里知道,看吉元对顾遇有兴趣,她特意说的。 但她只以为吉元是想找顾遇合作,没想到他打的是另外主意。 她嫁给了一头恶狼。 但现在这头恶狼被一只不知道是恶狼还恶鬼的人杀死了,她是撞见凶案的人,她完了,她完了。 她想跑,但她脚软了,跑不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袁璟看到边丽兰,却是眉梢都没动下。 他看一眼边丽兰,捏着正滴血的水果刀慢慢上去楼梯,在离边丽兰只两步远的时候,他看着边丽兰那张漂亮却和陆娇那张清水出芙蓉,闪着光又有气质的漂亮不一样的脸,他比烟嗓还哑的声音道: “那会儿你被袁承勾着不停赌,她误会是我对你下手的时候,我就想对你做一件事。” “但那时候她对你还在意,我怕我动了你,她更不理我了,哪知道我不管,你给我弄个大的,趁我不在,把人逼到海市了。” “如果她还在余暨,哪怕依然不理我,也不会认识姓顾的,再跟了他......” “你知道我多恨你?” 袁璟说着,摘掉了溅着血的墨镜,一双狭长的眼阴翳的盯着边丽兰阴笑一声。 边丽兰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不妨碍她为了活命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放,你放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不会说出去,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边丽兰痛哭着求袁璟。 袁璟轻笑一声:“说不说的,对我已经不重要。” 看边丽兰骇得脸色发白,眼里瞳孔睁大,他又笑了下:“你到底生了她,我不会要你命,只把我上辈子要做的事做了就行。” 袁璟话音落,便眼色一狠,抓过边丽兰右手贴墙面,一刀下去截掉了她一根尾指。 细白的手指滚落到边丽兰脚边。 通红的鲜血霎时四溅在墙面,前方再顺着墙面滴在地板上。 “啊!” 边丽兰手上剧痛传来,她偏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断指,又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脚边的断指,她禁不住的惊恐尖叫一声,两眼翻白要晕。 这时袁璟忽然用力扯住了她头发,让她陡然清醒没办法晕,他道: “我不杀你,但你不能再待在海市,我不允许你再打扰到她。” “你和吉元结婚,我没拦,就是为了今天。” “滚回香江去,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会找人盯着你,要是发现你还打她主意,去骚扰她,会立即结果了你,懂吗?” 边丽兰手上痛得她想晕厥,但头皮被拉扯的剧烈痛意又让她没办法晕过去,她脑子一团白的乱更嗡嗡作响,听到袁璟毒蛇吐信的嘶哑警告。 她恍然意识到袁璟是为了陆娇。 不知道陆娇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么一个疯子,她惊恐惊悚,后背阵阵凉,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本能嘶声应:“懂,懂了,懂了......” 袁璟听到这一声,嘴角嘲讽的笑了,他丢掉刀,又一个手刀砸向边丽兰脖颈,让她晕了过去。 扔开人,随她摔倒在地,他转身下了楼,回屋。 小小一间卧室,有个卫生间,是吉元优待他的表现。 袁璟看着这住了差不多一个来月的屋,忽地轻笑一声,笑着笑着,他又用力咳起来,不过几声咳,便呕出一口血。 袁璟看一眼呕在手心的血,又是一笑。 他没几天了,他一早就知道。 两年多前袁承被捕,袁家第一个得到消息,袁家二夫人知道这个事第一时间找上袁百万,求他找人劫车。 世人只知道袁家是余暨首富,袁家大夫人二夫人都是美人。 却没一个知道,袁家内里的乱。 袁家当家人袁百万早年经不住貌美弟媳勾引,多年来暗度陈仓,还生下了儿子袁承。 袁家二夫人求上门,袁承又是袁百万亲生儿子,他最疼,一直来认为最像他的儿子。 为了这个儿子,他还在五十多岁高龄拼着名声不要认下了一个小“儿子”,袁百万稍一犹豫就同意了这事,只是没想到被袁家大夫人撞个正着。 大夫人早知道丈夫的不忠,但她愤怒丈夫为了一个野种竟然想牺牲她儿子利益。 她冲过去和二夫人揪打起来,仓促间还抓着书房茶几上的水果刀把人捅死了。 人死了,袁百万和大夫人都愣在了当场。 袁百万多年和二夫人搅在一起,二夫人手段高,更妖媚,比大夫人花样多,他心里对二夫人生了情和爱,看着心爱的人死了,他愤怒的一巴掌甩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愤怒,和他撕扯起来,却被怒火里的袁百万一刀抹了脖子。 袁家老二得到袁承消息来找大哥商量这事,却撞见大哥杀死大嫂的一幕。 他一霎怒红了眼。谁都不知道,他和大嫂当年曾经是一对儿恋人,两人还偷吃了禁果。 他准备告诉家里娶爱人的,却在那时候被父亲派出去办事情,出意外误传了死讯到爱人那边。 爱人得知他死讯,又在这时怀孕,才会匆忙同意了嫁给他大哥的亲事,等他回来的时候,恰是婚事结束,大哥大嫂已经渡过一夜。 多年来,他知道大哥睡了他老婆,但没关系,他也和大嫂在一起了。 但是,大哥为什么要杀了她。 袁老二恨! 就因为大哥是大哥,从小袁家所有好处都他得,他是光鲜的,背地里的阴私都他这个老二在做。 他压着自己的不甘在外面闯荡奔波,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爱人被大哥娶,娶进门的耐不住寂寞和大哥滚,他剩下什么?d贩的名声? 压在心里多年的恨在这一刻爆发,在袁老大不停解释二夫人的死,还说已经给二夫人报了仇的时候,袁老二抄起那把水果刀结果了袁老大,再把早知道一切真相的儿子袁璟带到书房,告诉了他这场纠纷。 袁璟看着一屋子的尸体,早年知道袁家肮脏早麻木的心,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跟着二叔带着大笔袁家身家逃亡深城,打算走在深城的表弟路子前往香江。 却没想到,他们身上的钱财数目过大,实在诱人,让早就有了异心的姨父表弟生了贪婪想吞占心思。 他们让蛇头在过港途中,给他们的食物里下了神经性毒素,打算黑吃黑他们。 二叔拼了命拖延时间要他跳海逃了。 他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中毒太深,伤了原本身体,为了复仇,他之后还不顾身体,在香江不要命打拼,最后毁了一副嗓子,还患上了绝症。 一年多前,他安排意外结果了姨父和表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事。 袁家败落,再到如今接近全家死绝,对他来说,活着与不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只是,他没想到,绝症诊断出以后,他会多出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让他又有了在意的一件事。 只这一件了。 面无表情直起身,他慢慢脱掉一身血衣,撕掉脸上不属于他的络腮胡进浴室冲澡,出来换上他曾经喜欢的西装配呢大衣。 看一眼镜子里那张清隽却多了条疤的脸,手指在难看的蜈蚣疤上碰了碰,他低低笑一下,走去床边拉开了抽屉,手指碰碰药盒,终究没再碰这吃了其实也没什么效用的药,只伸手拿了那张旧照片放进大衣口袋,往外走了。 门口,武进看着他出来,喊了他:“袁哥。” 袁璟看向武进,一年多前,他救了他一命,之后,他就从替吉元卖命变成了替他。 他脚步顿住,看向武进:“等我走后一小时你报警。” “那个女人留她一命,让她回香江,今后不敢再回来。” 顿了顿,他又厌恶道:“不要让她沾赌,实在沾了,大海是她的好去处。” —— “你知道吗?陆正海今天跑去找吉元建雄,被打了一顿,回来又和解玉香动了刀子。” 学校图书馆,陆娇正翻看着刚找出来的书,祝岑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微低的语气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快意。 还有十几天就是过年,海市没下雪,天却越来越冷,宿舍里的舍友们冻得看书都不愿下床了。 陆娇怕冷,宿舍里没空调,没烤火盆,她也不想下床,但她还有个资料没查,不得不裹了她最厚的一件羽绒服来了图书馆。 听到祝岑的话,她看书视线微顿,抬头看向了他。 两个人不一个班,但是同系,碰见是稀松平常事,这一年多,祝岑没刻意接近打扰她,偶尔他会出现在她视野里,多半也不打招呼。 但自从她和边丽兰陆正海断绝关系的证明刊登上报纸,他从陆正海那边知道她这份东西的由来,他开始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起陆正海解玉香两个打闹的事。 像是想给陆娇提供乐子。 这种乐子偶尔听听还行,经常听就有点烦了, 看一眼祝岑眼里的兴味,陆娇顿了顿:“你现在的乐子就是看陆正海和你妈倒霉?” 祝岑脸上的笑微敛,他身子朝后靠坐,手指扣一下他手上拿着的书一角纸页,低头盯着书页封面上的大字,漫不经意的讥讽道: “是啊,我舍不得放弃掉我现在的大学生活,未来可以当银行行长,银行家的大好前程,没办法手刃他们给我爸报仇,也只剩这看乐子一途了。” 陆娇对祝岑不反感,甚至可能猜到他前世最后结局是因为替他爸报仇导致,她对他还有一抹同情。 祝岑是高考状元,进了大学后成绩也依然是年级第一,奖学金拿着,教授重视,这样的人是周围人议论对象。 哪怕陆娇不想了解,也知道他不少事。 这是一个优秀的少年,只要他走正道,未来肯定是栋梁。 这么想,她到不想这样一个人因为仇恨落得不好下场,或者因为长期处于仇恨里,走上歧途,危害社会。 “这种乐子,看多了心理会变.态扭曲。” 想了想,陆娇认真看着祝岑说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大好前程,也知道那两只烂人最后会互相吞噬掉对方,那干嘛还要继续煎熬内耗?” “你爸,应该很爱你吧?他喜欢看到你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两个注定并且已经遭报应的人身上吗?” “可能你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痛,但我真心觉得,多看一眼陆正海和解玉香对我来说都是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我多研究下课题,股票赚点钱不香吗?” “你以后也别再和我说那两个人的事了,我不感兴趣。” 陆娇不太喜欢说大道理,总感觉有些虚,她简单两句,低头看一眼手里的书,这本书她刚才已经办了外借,可以带出,回去看也一样。 她没再管因为她的话怔住不动的祝岑,拿过自制的香叶书签纸夹在她看的书页里,起身往外走了。 出来图书馆,迎面就是一股刺冷的风,吹得人耳朵疼,下意识缩脖子,她抱着书看一眼暗沉沉像要落雪的天,手往后伸了伸,扯过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只她帽子刚戴好,正要走,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身影站立在了她身边,同时一根木仓管的一样的东西抵在了她腰间,耳边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娇娇。” 正文完结 “顾哥, 三子把香江那边资料送来了。” 还有一个星期陆娇期末考,顾遇这边也在着手安排海市事务,打算陆娇考试完放假, 他们就回余暨。 只邻近年关,事务确实多, 单物流和百货大楼就有不少事务要协调,包括年终盘账, 盘点,和一些客户, 供应商结账一类,有些事务不需要他亲自处理, 但签字签章这些需要他批。 另外还有他和陆娇一起拿下的那块地, 当初答应了上面,会尽快动工。早就确定好的图纸, 已经安排工程公司入场, 许多事务也需要经他手, 导致他现在一天办公地点都要换好几个。 早上还在百货大楼那边,到现在快中午, 他又到了物流公司, 手上一份文件签章完, 平时跟着他外出应酬, 如今算他助理的高严拿着他让人调查的吉元建雄香江事务的一应资料过来了。 吉元建雄的详细资料在香江不难查,顾遇在报复吉元建雄的第三天就摸到一些。 难的是他那些产业的详细牵扯, 还有他在查吉元建雄的时候, 注意到的,景元这个保镖的详细资料。 “给我吧。” 顾遇把手上的笔阖上,从高严手里接过资料, 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资料,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落到了桌上。 顾遇视线下意识看过去,霎时,他目光骤凝。 不比在海市的小心谨慎,遮眼大墨镜不离身,在香江,袁璟脸上只贴了一片络腮胡,眼部整个露了出来。 一个人最不能骗人的地方就是一双眼睛,先前小洋楼那个照面,顾遇就感觉到袁璟不对,再看到这张照片,他一眼便把人认了出来。 “袁璟。” 顾遇伸手捡起桌上的照片,拿近看一眼,捏着照片纸的手倏然收紧,他拿过桌上的大哥大,正要打电话出去,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看一眼来电号码,是他新办的大哥大里其中一部,给了盯梢吉元那边的人在用。 知道吉元在香江那边不干净,他当然要防止他那边狗急跳墙,特地从他先前投的安保公司那边调了人过来全程跟着吉元。 顾遇按下接通建,便听那边急急的声音响起: “遇哥,你让我们盯的吉元家出事了,先前我们注意到他们公寓车子开出来,不确定车上有谁,我把五子留下自己开车跟了上去,结果跟半道好像被发现了,车子甩掉了我们。” “现在五子打来电话,吉元家来了警车,他过去问才知道,吉元被他家的保镖杀了,人开车逃了,就是我跟丢的那辆!” “哪个保镖杀的?” 顾遇猛然起身,话问出来,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果然,便听听筒里传来一句:“是景元干的,人逃了。” “不过五子那边应该知道人在哪。” “先前我们注意他们公寓里有车出来,不确定车上有几个人,去干什么,让五子开了车去跟。” 顾遇捏着电话的手又一紧,他脑子里一瞬各种思绪转过。 袁璟不会无缘无故对吉元动手,那他这会儿动手是为什么? 他来海市是为什么而来。 袁家落败,袁璟出逃。 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在,他对袁家其余人自然关注着。 袁璟大姐在袁家落败后就和现任丈夫离了婚,如今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另外就是袁璟姑姑一家,先前清算袁家,他姑父狡诈,没被牵连,但一年多前,他姑父和他表弟在深城发生意外没了。 先前不作多想,现在知道袁璟的存在,他没逃到国外,一直在香江,香江和深城离得如此近。 那么,那真的是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姑父表弟动手? 他来海市又是为了什么? 报复他们? 娇娇...... 一种本能的直觉还有此时心头的狂跳和心慌,让顾遇一霎想到陆娇。 “超子,你现在马上开车去你嫂子学校,去看看你嫂子,要快!” “我去趟学校,这边你和王铭说一声,盘账推后。” 顾遇和超子那边说完,又和高严说一声,手推开椅子,拿了车钥匙电话就往外冲,一边再给陆娇传呼机留言,让她待在学校,等他来接。 陆娇上学,传呼机大哥大都带着,但大哥大待机时间不长,铃声也响,平时找她都是先传呼机,再等她回电话。 “遇哥怎么说?”超子那边挂完电话,正开车往吉元公寓那边的亮子问道超子。 “遇哥让我去学校看嫂子?难道那保镖会对嫂子不利?”超子从顾遇先前急切的吩咐里回声,他下意识问了句亮子。 顾遇安排人盯吉元那边,总共安排了三个人,超子和五子都是安保队的,他们身手不错,要是发现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应对,亮子却是运输队的,海市本地人,对海市路况熟悉,这几天开车跟吉元都是他。 亮子听到超子这话,他脑子里一下晃过先前他们跟丢袁璟的地方,恰就在陆娇学校附近,他脸色陡然一变: “搞不好还真的是!” “妈的!这次要死了!”亮子急急一声,猛打方向盘往学校开去。 顾遇那边,跑下楼,打开车门,发动打车,车子引擎发动,闪电一般一路飙到最高速度往学校开。 袁璟先前让武进在他走后一小时报警,武进照做了。 袁璟车开到学校的时间正好是一小时。 只是他到学校的时候,陆娇刚进图书室,他等陆娇出来用了一小时,再挟持陆娇去车上的时候,还被祝岑发现了。 僵持过一段时间。 顾遇给陆娇打传呼没回,他心头不安更深,车子直接用飞。 就那么恰巧,顾遇车子开到校门口,刚好袁璟那辆虎头奔从他眼前开过。 恰这时,祝岑骑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二八杠不停瞪着在跟车,一面朝路过的行人喊:“帮忙报警,有持木仓凶犯劫持了c大学生!” 他从出校门就在喊,传达室的人听到了,顾遇也听到了。 “娇娇!” 顾遇心头骤紧,他迅速打了方向盘追上去!恰这时候,超子亮子他们也跟过来了,听到这喊声,再看到顾遇的车,也赶紧跟了上,超子打电话报了警。 “他倒是警惕,知道安排人守着吉元建雄,安排的人也还凑合,虽然被我中途甩了,却让他提前得到消息,还追上来了。” 正中午,本身就走的偏僻街道上一路没车,开得飞快如一道闪电的虎头奔里,袁璟扫一眼后视镜里后面紧跟的两辆车,他唇角微勾一下,和副驾驶上的陆娇道。 他嗓子毁了,嗓音像含着一把沙,听着让人有些难受,却不难听出,这会儿他不但不慌,心情还很愉悦。 想到什么,他又看了一眼陆娇道:“那个小年轻也警惕,也很有胆量,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他还敢骑单车跟上来。” “看他那么着急,应该是喜欢你,顾遇知道吗?他会吃醋吗?” 陆娇视线牢牢锁着后视镜去看顾遇的车,唇抿紧,没理袁璟。 她没想到还能见到袁璟,她一直以为,袁璟和上辈子一样,逃去国外了,她没想到他会回来。 小洋楼那次会面,她有感觉他不对,但她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他。还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图书室门口她看到袁璟的一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一直到被他挟持着上车,她才冷静了些。 但她去图书室是看书,她没有带包,防身的电击棒什么都没带。 唯一庆幸的是,袁璟不知道是不是自持有木仓,并没有绑住她。 顾遇,也追来了。 只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等顾遇追上来,还是抢方向盘扰乱他,打开车门跳车......怎么样可以把伤害降到最小。 他手上有木仓,或许,要先想办法夺枪? 陆娇脑子飞快运转这样做的可行性,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停绞动。 袁璟余光瞥着她的动作,轻笑了下,扯动着他右下颚的那道蜈蚣疤:“你还和以前一样,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搅动手指。” “娇娇,别想着跳车这些危险行为,我车速开得快,你跳车会没命。” 袁璟说完,顿了顿,问道:“你是你父母离婚那会儿回来的吧?” 他...... 陆娇眼眸睁大,脑袋一瞬空白,好半天,她紧攥住手指,冷冷回了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袁璟又是一笑,他车开得飞快,却一点没顾忌的又视线转向了陆娇: “娇娇,我不是原来的袁璟,我回来了,你不用瞒我什么。” “不是你改了顾遇的命,袁家没这么快倒。” 袁璟是上辈子的袁璟,一刹那,陆娇后背禁不住的发寒。 她扭头看向他:“所以,你想怎么样?” “杀了我吗?” 袁璟轻笑着摇了摇头:“袁家的事我不怪你,娇娇。” 前世他早知道袁家做的事足够袁家覆灭,他一直劝袁百万袁老二停手那些产业,但他们舍不得,一直到他同意娶肖百万女儿,这事才谈下来。 这一世要不是陆娇来余暨了,他大概会沿着上辈子的路走。 当然,最后袁家还是覆灭了。 尾大甩不掉,大概就是袁家恶事做尽的命,不管他怎么做,改变不了的结局。 “不怪我,那你劫持我想做什么?”陆娇警惕的看向他。 “你别想用我威胁顾遇做什么,我宁愿死,也不会叫你得逞。” “你在我车上,最好别给我提他!” 袁璟脸上的笑霎时敛下,握着方向盘的手绷紧到青筋鼓起。 重来一回,顾遇依然是他最恨,最想弄死的一个。 她对他的维护,更让他发疯。 “娇娇,我不想伤害你,但你提到他,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疯子!”陆娇忍不住骂了一句,她不知道袁璟是从什么时候回到的现在,或许就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她比前世还怕这个人。 袁家覆灭的时候,顾遇还在,算起来,从袁家覆灭到她死,已经十几年了。 “我是疯,疯了也要爱你。” 袁璟听到她的话半点儿不生气,他笑应一声,狭长的眸里闪过一抹癫色,像是回忆,又像是想把自己的事告诉陆娇,他继续道: “上辈子在国外那些年,我每天只能靠看着你的照片熬过那一天又一天,我多盼着你能出国一趟,不管是哪国,只要你出来,我肯定飞去见你。” “但是娇娇,你真能忍啊,我出国以后,你再没出过国。” “我想尽了办法回来看你,最后却听到你的死讯。” 袁璟说着,破损的嗓子哽了哽,他又看一眼陆娇:“你知道吗?我最后死在了你坟前。” “我想着,还来得及追你而去,来得及见你一面。” “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 陆娇最受不了的就是袁璟这副情深的模样,好像她辜负了他,欠了他一样。 “袁璟,我真的一直就很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情深!” “你知道你的喜欢,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喜欢,它带给我的不是轻松甜蜜,只有困扰,只有沉重,难堪,你懂吗?” “因为你的穷追不舍,我不管怎么努力,怎么靠自己,分明没接受过你一星半点的东西,却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因为你的深情,我还要忍受你弟弟袁承和你姐姐袁霞的各种骚扰,羞辱。” “我原本只要还完债就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因为你,我和一头困鸟一样,被困了十年!” “那十年我多累,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没看到过吗?” “你看到了,但你沉浸在你的自我深情里,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根本不懂爱,你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自我感动!”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前世一直没机会说的话,陆娇通通发泄了出来。 “够了,你别说了!” 袁璟看着陆娇近乎崩溃想抱头的样子,他倏然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脚下一轰油门,开得更快。 一直来想要的答案终于知道,其实早知道了,只是他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他一开始就错了。 不肯承认,他和她,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因为他,不在正道。 他的爱,也杂乱无章。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不去提先前的话,袁承看一眼马上追上来的车,他方向盘用力一打,往江边开去,像是回陆娇,又像是想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嘴上自顾自道: “我五岁那年,先撞见我爸和二婶勾搭在一起,后撞见我妈和我二叔......” “再然后,我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二叔的儿子......” 袁璟说到这儿,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声音更嘶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为了有一天哪怕真相爆出来,我也依然是袁家大公子。” “我十几岁就在外面闯了,我手上见过血,心里更黑,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干净的。” “直到遇见了你......” 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世,从小就把自己活在臭水沟里,为了保住袁家大公子的身份,十几岁就在外面闯,手上沾过血。 他时常感觉自己是臭水沟里的水蛭,阴冷,潮湿,晦暗。 这样的他,逐光是本能。 看到陆娇的第一眼,他就想到了干净这个词。 家里不管是他妈还是妖娆的二婶,无疑都是美人,但或许是看过他们的脏,他总感觉那美里透着庸俗。 只陆娇不一样,过分漂亮干净,一眼能看见的干净。 让人控制不住想她染脏的时候什么模样。 所以,在最开始,姐姐打她的时候,他没上去拦。 “如果,当初我大姐打你的时候,我上去拦了她,或者,医院我没有逼过你,我们会有可能吗?” 顾遇车子追上来,撞响车子屁股,车内发生小震荡,袁璟抓牢方向盘问道。 陆娇手抓住车顶扶把,稳住身形,闻言毫不犹豫:“不会。” “我以前也想过,会不会我们有个好的开局,我就会容易一点接受你。” “得出的结果是,不会。” “我们之间根本的问题,不是开局,是性格,是道不同。” 陆娇抿了抿嘴,袁家的事她第一次听说,确实出乎意料,但她不同情袁璟,每个人都没办法选择出生,她不能,顾遇也不能,但可以选择自己的道。 “你是袁家人,行事袁家风格,不是我追寻的路,就算勉强在一起,最后也只会是一对怨侣。” “怨侣。” “哈哈哈!好一对怨侣!” 袁璟忽然大笑不已,他笑着笑着,突然吐了口黑血,喷溅在车窗上。 “可是娇娇,哪怕是一对儿怨侣呢,也好过从未拥有过你。” 袁璟捂着胸口,笑看向陆娇。 他眼眸红着,唇角下巴都是血,再带上那条蜈蚣疤,让人感到狞然可怕。 陆娇心头一跳,她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袁璟活不了了,那他这车,是打算开向哪里。 陆娇手指攥紧,她竭力保持镇定的看一眼试图让袁璟停下来的顾遇开着的车,又看向袁璟:“你怎么了?” “多不容易,能听到你问我一声。” 袁璟擦一把嘴上的血,低低笑一声。 “娇娇,我没时间了,我得了绝症,还有我的好表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神经性毒素,让我彻底没时间了。” 车在这时又被撞击得一震,顾遇车子渐渐开到和他平行的距离。 袁璟往边上顾遇的车看一眼,又视线看着前方,马上到江边了。 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这样和她共坐一辆车,这样说过一段话。 他多想,多想就这么带她一起去啊。 只是,下一个世界,她会更恨他吧。 她越恨他,他越得不到她。 那他,宁愿去下一个世界,追那个没有前世记忆,一片空白的陆娇。 走正道,是吗? 袁璟想着,吐一口血在方向盘上,又笑一下。 车子开到江边,他脚松了油门,慢慢降下车速。 “娇娇,到江边了,怕吗?” 近在咫尺的江边,心头的预料得到证实,陆娇心头发沉,却因为早有预料,还能保持冷静。 闻言,她冷笑一声:“怕什么?你劫持我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会发疯让我去死。” “袁璟,袁家的事和娇娇没关系,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边上,顾遇手打着方向盘,又撞了下车身,车窗打开,他急急的朝袁璟吼道:“你听到没有!有什么你冲我来!” 车开着,风很大,说出的话被灌进的风挡回来。 对面车窗紧闭,显然更听不到。 顾遇心急如焚,他拼命打方向盘去撞袁璟的车,却怕伤到车子里的陆娇不敢用力。 “娇娇。”顾遇嘴上一声,心里一遍一遍。 看着就在眼前的江边,意识到袁璟想做什么,他心一霎坠入无底冰窟,不停下坠,他再次用力打方向盘,不顾一切的撞向袁璟,迫他停车。 随着撞击,车内晃动不停,陆娇渐渐稳不住身形,拉着头顶扶手的手被震得发麻。 “他好着急。” 袁璟还没反应,他晃动一下身子,又呕出一口血,笑道。 “疯子。”陆娇看着他再看看车窗外的车,她又恨恨骂了声。 袁璟继续笑,笑着笑着,他脸色微凝,道:“娇娇,我是疯,但我确实舍不得伤害你了。” “酒店那一次,”袁璟顿了顿,嗓音更嘶哑低喃:“酒店那一次,我就后悔了。” “但是,我想看看,看看这一世的他能为你到哪一步,不然我不放心。” 喃音落,袁璟又猛踩下油门,车子笔直往江边冲去。 飞一样的速度,车窗紧闭,但陆娇却仿佛听到了耳畔的风,她意识到,这次她恐怕难逃这一劫了,但她心里并不怕这个,她更在意顾遇那边。 她感觉得到,顾遇已经慌了。 她很怕,顾遇到最后会跟着他们的车子一起坠江。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迅速往边上看一眼,边上是顾遇的车,前面是江,先前顾及周围商店多,怕伤及无辜,她没抢方向盘,这时候已经没有了障碍物,除非选择去撞顾遇的车。 但结果,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晚了。 陆娇绝望的闭上眼,在车子往江里冲之际,她大声喊了声:“顾遇,停车!活下去!” “娇娇!” 凄厉绝望又带着殷切爱意的一声,冲出紧闭的车窗,传到外面,穿透鼓膜传进顾遇的耳里,像一把尖锥扎进心脏,顾遇心头剧恸,他红着眼嘶声一喊。 他再不顾其他,方向盘猛打,轮胎在地面急转发出像有火星擦溅出的刺耳声响,下一瞬,黑色车身横冲在虎头前方,离江边栅栏不足一米半距离。 只听到嘭得一声,虎头奔撞向空置副驾驶,车门整个凹陷下去。 陆娇受到震荡,头猛烈撞在边上车窗上,剧痛里,睁眼的眩晕间,她眼前一片白,丧失意识昏了过去。 四周乍然响起迅速赶来的警车警笛声,前面顾遇撑着满头血从车里出来,正往这边来。 袁璟一口鲜血连同震碎的肺腑碎肉一同呕出,他却半点没管,撑着最后一口气,他爬到陆娇身侧,伸手试了试她鼻息。 冰凉染血的指尖,感受到她微微热的气息,他笑了。 痴痴盯着她恬静绝丽的容颜,他嘴边呢喃:“下辈子,走正道,有你的道。”慢慢垂下了手。 —— 陆娇再醒来,是在夜里,应该是深夜,外面一片漆黑,屋内照明灯昏黄,头顶是光秃秃的天花板,鼻间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头昏昏沉沉的,还有闷闷钝钝的痛,她下意识要抬手,刚动了动手指头,就发现手被牢牢握在一只大掌中。 大掌主人因为她这细微的晃动,原本微阖养神的眼一霎睁开,微红眼眶欣喜看向她:“娇娇,你醒了。” 顾遇坐在她床边一张矮凳上,但他自己伤得其实更重,陆娇那边因为车子停得及时,加上她手臂当时下意识护了下头,只是脑震荡,药物治疗配合休息就行。 他头上却因为差点被甩出车,头砸在车窗上,缝了十几针,这会儿头整个拿纱布包缠着,身上各处也有撞伤。 只他比陆娇醒来要稍微早一些,还固执的一定要到床边等陆娇醒。 陆娇一眼看见他包扎着往外渗着血渍的头,也是这时候,中午那会儿的记忆逐渐在脑中回笼,她慌乱道:“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娇娇,我没事。”顾遇抓着她手在唇边吻着,另一只手又去摸她脸,感受她的存在。 一下午到一个夜里,在见到她睁眼,听到她出声,他悬悬惶惶的心才终于落定。 差一点,他就再见不到她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娇接连两声,历劫时的惊险恐惧,到这会儿再撑不住,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顾遇,那会儿我好怕!” 怕你陪我一起坠江,更怕他那直横横的一拦,他的车先飞了出去。 虽然闭着眼,但那么刺耳的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再加上那样猛烈的震荡,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不该的,不该的,那太危险,太危险了。” 她声音哽咽喃喃,顾遇听得心头揪紧扯痛,他忍着晕眩的头起身,附身去把她抱起,放在怀里,脸去蹭她额和脸,唇角挨碰她的唇角,哑声哄她:“没事,宝贝,乖乖,没事了,不怕。” “我们都好好的,没事了。” “他呢?”不知过去多久,窗外面有风声过,两个相互依偎的人慢慢静下来,陆娇想到袁璟,问了声。 “死了。”顾遇声音骤冷,寒冬腊月的天,粹了冰霜。 “他本身就不行了,再加上撞击,他肝肺受不了,吐血死了。” 陆娇闻言没再说话。 两世纠葛,也该结束了。 “等我毕业了,我们就要孩子吧。”许久,陆娇躺靠在他怀里,说了声。 有个孩子,能牵绊住他,让他下次遇到危险,便不会毫无顾忌的挡在她前面了。 顾遇低眸看她一眼,她眼眸轻垂着,但哪怕不看她眼,他也明白她想法。 脑海里晃过撞车那一瞬闪过的许多记忆画面,她孤单一人等候他的那些个日日夜夜。 他闭眼挡住那些涩感难忍,手微微用力把她揽进怀里更紧一些,爱怜吻着她额发,在她耳边低低应了声:“好。” “嗯。”陆娇听他应了,抿唇笑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陆娇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顾遇喊了她:“娇娇。” 她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他在耳边说道:“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一定会。 这辈子,不会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番外一 脑震荡及时治疗不要人命, 但难受。 陆娇这回比顾遇开车撞袁承那次更严重些,加上夜里下了场雨夹雪,医院冷, 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头晕恶心想吐的反应在第二天醒来厉害加剧, 她整个人看地都是旋转的,听人说话, 耳朵一直嗡嗡作响,恶心反应更是随之而来。 她难受, 顾遇更煎熬,他伤得比她重, 头上的伤在缝针过后一直作痛, 脑震荡的反应更不轻,身上的撞伤不到伤心肺骨头地步, 但也不轻, 动到或者咳嗽打呕都会扯痛。 但他忍耐力好, 一直忍着,陆娇难受的时候他在边上陪着, 陆娇不难受的时候, 他闭目忍耐, 只是他不说, 陆娇也知道他不好受,不想让他难受之余还担心一个她, 陆娇也尽量忍着。 除非实在忍不住了, 再借口上卫生间进去吐一场。 舍友们和祝岑来看她的时候,她刚从卫生间吐完出来,脚步都是虚浮的, 眼前更是一团黑,顾遇撑着身体过来掺的她,边上李清几个见着,帮忙搭了把手。 祝岑也下意识要上前,但看着她身边的顾遇,他上前的脚步顿住,慢慢垂落下伸出的手,把带来的水果和鲜花放去了陆娇和顾遇两张病床中间的柜子上。 “你们怎么来了啊?” 陆娇回到病床上躺靠好,感觉眼前没旋转得那么厉害了,她让顾遇回自己床上去休息,等看着他在床边靠坐下了,她才看向李清几个勉强笑了下问道。 “我们来看看你啊,昨天的事情都见报了,学校班里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问了辅导员,知道你住院了,那里还在学校待得住,本来班里好些人还要来的,但我们担心人太多了影响你养伤,没让他们来,就我们几个做代表了。” 陆娇在学校低调,但她本身足够优秀,生得又实在过分漂亮,加上她也不是骄矜高冷的,平时同学有需要帮忙的找上她,能帮的她都尽量帮,自己学习画的思维导图有同学要借去复印看的,她也不吝啬,在同学里人缘不是一般好。 她出事情,好些人关心。 李清回完陆娇,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微白泛绀的唇,她又止不住担心:“娇娇,你怎么样啊?医生怎么说啊,我看你很难受啊。” “我还好,就是一点脑震荡,过个几天就好了。” 陆娇耳朵嗡着,脑袋也浑浑噩噩,她缓了会儿,才把听见的有些发嗡的声音分辨理解出来,她轻声回了,又问李清: “昨天的事见报了嘛?” “那可不,好像是本来就有记者来学校做什么采访吧,然后祝岑骑个自行车大声喊你被劫持了,他们听到了,还带祝岑开车追了呢,不过劫持你的车开太快了,他们没追上,后面接到江边同事电话,才把事情联系到一块儿......” “娇娇,昨天是怎么回事啊?我们看报道,上面只说是寻仇来的,你怎么会惹到那样的人呢?”边上刘梦琪忍不住问道。 这个年代,被寻仇是件可怕的事,她们看到新闻都吓着了,不懂陆娇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惹到那样厉害凶恶的人。 想到什么,刘梦琪又犹疑的看向陆娇:“上面说他已经车祸当场死亡了,那他还有没有别的帮凶啊?” “娇娇遭遇这事是因为我,那人和我有些生意上纠葛,才会导致这个事情。”陆娇还没回,边上顾遇开口道。 “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昨天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惊险,顾遇也昏迷了一段时间,陆娇有特殊经历关系,醒来他更怕陆娇出事,一直守着她,也没功夫去管外界的事。 只让高严去处理,但这个新闻实在太大,传播也广,不止一家报社在追踪这个事情,很难压下来。 高严联系了许多人,最后也只阻止了记者的跟踪报道和在报纸上把陆娇姓名隐去了。 报纸内容早上高严来送早餐的时候就给他说过,他现在不想要陆娇操心这些,就没告诉她,只没想到她舍友们会来看她,而学校那边,高严才刚联系到人去处理。 “这样啊。” 顾遇穿着病号服,头上包缠着纱布,算不得多体面,但他坐在那里,周身沉敛的气势就让人忽视不了他。 刘梦琪看着他,再不敢多问什么,一时间还有些讪讪,总感觉顾遇那双微带血丝却深邃锋锐的眼把她的那点小心思看透了。 陆娇低调,从没透露过自己事业,平时顾遇接送她也多是在校外,她们不知道陆娇具体情况,但她是宿舍唯一一个手里握着大哥大和传呼机的人,刘梦琪有一次还无意间听到陆娇在吩咐人办事情,还提到过好大一笔金额,她猜到陆娇身份不一般。 刘梦琪就有些担心陆娇在外面树敌太多,下一回还遇到这事情,万一大家在一起,会被牵连。 “嗯,就是这样。” 顾遇淡淡一声,又看向病房里其他几个人,这个年代的病房不大,安两张床就再安置不了其他,宿舍七个舍友都来了,再加一个祝岑八个人,没有坐的地方,齐齐站在屋子里,一下感觉到打挤。 他们是陆娇同学,特地来探望,顾遇不想礼数不周,他又看了眼手上腕表时间,他视线这会儿有些模糊,但大概能看清,已经快到中午的时间,便道: “很感谢你们能来看娇娇,只是我和娇娇这个情况没办法招待好各位,等下我助理会过来,让他带你们去吃个饭,等我和娇娇出院了,再正式请几位。” “不用了,陆娇不舒服,就让她休息,我们马上就走了,学校下午也还有课。” 祝岑在这时开口道,旋即,他又看向陆娇:“报道的事我会和学校班上说和你没关系,你是被无辜中伤,不会有人再多议论。” “那谢谢了。” 陆娇不是很在意别人议论不议论,但昨天的事在学校肯定引起了恐慌,闻言,她牵起唇角笑了笑道谢,再看着李清刘梦琪王鹭李仙仙她们道: “清清,鹭鹭,仙仙,我现在这情况确实没办法招待你们,等我好了去学校请你们吃饭了。” “嗨,没事,你现在好好养伤,学校那边我们会替你解释的,你别想太多。” 李清没想到刘梦琪会问那样的话,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瞥一眼这会儿正尴尬的李梦琪,她摆了摆手道。 “嗯,我不想下。” 陆娇笑着应下,注意到祝岑颧骨上那块青紫,想起昨天祝岑发现她被袁璟劫持,跟上袁璟,在停车的地方冲上去和袁璟对上,被打的情形,她再次认真看向他道了声谢: “昨天的事也谢谢你了,下次别那样了,很危险,看到帮忙报个警就好。” 要不是袁璟停车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开枪和打斗都会闹出动静,以袁璟的疯,说不定昨天他就没了。 “你没事就好。”祝岑看着陆娇回了声。 “这事我和娇娇欠你一回,你以后有需要,找上我,我能力范围内不会推迟。”顾遇看着祝岑道。 顾遇神色郑重认真,他如今在海市的影响不算很大,但也算站稳脚跟,只要不违法犯罪,很少有他办不到的事情,这一诺不可谓不重。 祝岑对上他沉敛视线,手掌微握,很快又松开,他笑了笑,没回应这个话,只又看着陆娇说: “一个礼拜后考试,你身体要是吃不消,可以给辅导员那边申请补考,他说情况特殊,补考也算作第一次成绩,不会记录档案。”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娇精神实在不好,只说这么会儿话,她又开始难受了,强撑着笑了笑。 祝岑看出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瞥见边上的顾遇,他又没说了,只喊了李清她们离开。 李清几个也看出来陆娇情况不好,她们叮嘱了陆娇好好养身体几句,和祝岑一起走了。 顾遇看着他们离开,撑着身体起身去了陆娇床前,陆娇这会儿已经撑不住的躺去了床上,手一直按着胸口,想忍下那股干呕感。 “很难受?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顾遇摸摸她不过一天憔悴不少的脸,心疼道,又伸手去按铃,陆娇拉住他手:“别按了,医生先前不是来过一回,说了这是个过程。” 陆娇确实难受,但她不想给人添麻烦,睁开眼对上顾遇担心心疼的视线,她笑着朝他伸了伸手:“心疼我啊,那你轻轻抱我一下就好了。” 顾遇心一霎给她攥紧了,他俯身把她整个环在了怀里,爱怜的吻着她发顶,低眸盯着她眼道: “要是抱抱你能真不难受就好了。” 他恨不得替她受下把所有的难受痛苦。 可能病房终于空旷安静下来,耳边嗡声少了,也可能他在身边,她就安心。陆娇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和属于他的气息,感觉恶心反应确实减少很多,再听到他的话,她弯了弯唇: “我感觉有效果,真的好很多。” “顾老板,你就是我的良药。” “就你会哄人。” 顾遇笑,眼里的爱意湛满,抬手把她又揽紧一些。 陆娇的症状在第三天开始缓解,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好了些了,顾遇心情好,感觉自己的情况也好很多。 等第五天,陆娇脑震荡反应消失,顾遇头上缝针的线还没拆,他和陆娇一起办了出院回家。 陆娇不是很乐意他跟着一起出院,他伤得比她重,想让他在医院多养养,顾遇现在一步不想和陆娇分开,不同意,说家里养也是一样,他会定期过来换药,实在不放心,等来拆头上伤的线的时候再做个全身检查就是了。 陆娇拗不过他,只能依了他。 在家休息看书两天,陆娇回了学校考试。 顾遇则趁她考试去处理先前积压下来的一些事。 陆娇考试完第五天,顾遇头上的伤到了拆线时间。 顾遇上午忙,下午才空出时间,由陆娇陪着他一起去医院拆了线。 顾遇的伤在左侧额头贴进发际线的地方,拆了线后,别的倒是还是还好,只那里头发秃了一块儿。 这是先前拆线前他没有想到的情况。 顾遇捏着陆娇的小镜子,摸着头顶的那块秃,整个人都不好了,比他想起这辈子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和相亲,他戴的爆炸头假发还要糟心。 陆娇就在边上等着,他不想她看到他这副丑样子,他捂着伤口的地方不让陆娇看,一边拜托医生给他把纱布重新包回去。 医生哪管他,面无表情说一声:“你出去买个帽子就行了。”然后喊下一个。 陆娇在边上看得想笑,这大概会成为顾遇黑历史的存在,怕耽误医生看病,她憋着笑去拉了他走:“走吧,我们去买帽子。” “......你先坐后面。” 不能为难医生,在买到帽子之前,顾遇不想被陆娇看到自己的样子,到了停车的地方,顾遇给陆娇开了后座的车门。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给陆娇开车门开的不是副驾驶位置。 “你至于吗?只是多了块伤而已,能多难看啊。” 陆娇实在憋不住了,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你当初和我第一次相亲,你穿个花衬衫,凉拖鞋,头上还顶着爆炸头的时候可比现在辣眼睛多了。” “......” 顾遇一下自闭了一样,他说了声:“娇娇,你这会儿可以先不说话。”然后等着陆娇上车。 陆娇已经好久没见他这样过,要笑死,但怕笑出来他得恼得彻底自闭,她配合的上了车后座。 她上去,顾遇关上车门,去了驾驶位,为了防止陆娇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还把后视镜调了调。 一路开快车到一家可能卖帽子的商店,他也不让陆娇下车,说一声:“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下车几步进了店里。 没几分钟,他手上拎着一大袋,再头上戴着一定皮质贝雷帽出来了,和他今天的皮衣倒是相配。 陆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形象了,被逗得不行,等人上了车,她撑着脸轻笑着夸他: “不错啊,顾老板戴帽子的样子真帅气。” “请问顾老板,老公大人,我现在能来前面了吗?”陆娇笑盈盈起身趴到他座椅边,支着头看他。 顾遇没立即回她,他扭动后视镜看了下他戴帽子的样子,镜子里的脸年轻棱角分明,眉心少了那两道积年皱眉皱出来的沟壑,戴上帽子冷峻俊昳,英气不减。 勉强满意,看着后视镜里那张姝艳带笑的脸,他勾了勾唇角。 须臾,他微微敛神看似淡然回了声:“嗯,可以了。” 下车去给陆娇开了车门。 他这副样子,实在过分逗,陆娇上了副驾驶,等他上车,再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顾老板,我怎么发现你变了,好像个老小孩儿啊。” 顾遇挑了挑眉,有些意味深长的问了声:“那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以前的样子?” “年轻的,还是老的?” “我都喜欢。”陆娇没听懂他意思,以为他是问原来的样子还是现在受伤时候,她随口笑回了句。 都喜欢。 顾遇默念着这一句,想起先前病房还有个更年轻的关心她,两个人还同一个学校,天天见,还欠着个人情,他突然牙疼。 他觑她一眼,轻轻哼声:“你可真贪心。” “?你这话可真没道理耶,我这喜欢我老公的任何一个模样叫贪心?”陆娇莫名他这话,不禁笑着嗔怨了他一声。 顾遇没回了,他抿唇轻睇她一眼,油门一踩把车子开了出去。 空气里漫出一股酸,酸气进了心窝子,再呼出气来,还是酸的。 只是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 回到家,半下午没事,他匆匆拉着人上了楼,到晚上都没下来。 夜里,外面更深露重,天上飘起绒朵白雪,屋子里空调风吹着,小台灯开一盏,微黄灯光照着屋内。 男人一手握着女人如凝脂白皙细腻的腿,一手爱抚的捧着女人的脸,手指指腹灵活的捉着她耳垂捻捏,深幽黑眸盯着她春水汪汪的眼,唇在她泛出红痧的唇边耳畔流连,把她弄得身子轻轻颤,喃声问她: “娇娇,假设先前那个是年轻的,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我,这会儿是老的,哪个让你更舒服?” “......” 番外二 “想起来了啊?” 空调风在落雪的夜里呼呼吹, 窗外的外机吹打着飘落的朵雪晕了水掉去潮湿地面,暖光照的屋内一室暖氤,地上的装热水的盆缕缕白气冒着, 上面浮起几只泡。 床上,原本体力不支含着一汪春泪可怜巴巴求饶才换来一晌歇的人儿突然出声。 嗓子因为先前求饶太过又过分吞吐变得哑, 清韵如流水的声音此时像混着些微沙的春风,变得柔媚音也有些拖, 像是在撒娇。 以至于大掌圈着她细腰肢,指腹慢捻慢捏轻轻摩挲那块滑腻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快说啊,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娇支起身子去看他, 他真的很在意额顶那一小块秃, 哪怕这会儿他膀子光在外面,头上依然戴着帽子, 只是把先前的贝雷帽换成了黑色的毛线冷帽。 顾遇的脸型戴帽子也好看, 衬得五官更深邃清刻, 今年下年他没怎么外面跑了,皮肤比以前白了一些, 渐渐往玉色靠, 冷帽戴上比后世一些凹造型的明星更气质帅气。 只在床上也戴着, 陆娇感觉怪怪的, 但她先前好几次想给他把帽子摘了,都被他及时扣住了, 还抵着她身子, 双手按在头顶,献祭那样狠狠折腾了一番。 这会儿有正事,她手指轻轻搓了下按捺住了心里的那点蠢蠢欲动, 只趴去他身上,手按在他肩膀问他。 她突然坐上来,男人呼吸一窒,身上刚压下去的燥热又起来。 “你还有精神?”顾遇暗吸口气,看向陆娇,幽深黑眸再度染火。 “你管我,你快回答我问题!” 陆娇骄矜的睨他一眼,她精神当然是没精神,从下午四点折腾到这会儿不知道几点,前前后后洗过三回澡,她中间有一次瘫平迷迷糊糊还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脑袋昏昏胀胀的,让她看财报的话,她绝对会花眼,但同时她脑子又突然很亢奋,亢奋到她心跳在急速。 “老公,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陆娇忽然俯身,去含了含他性感凸起的喉结,水眸轻抬睇看向他。 她微卷黑发散在侧肩,衬她雪肌玉肤,妩媚性感不自知。 顾遇呼吸又一窒,他手指紧按住她腰窝,片刻他道:“你先下去,我告诉你。” 嗓音暗哑得像被火撩烧过。 “你先说。”陆娇嘟了嘟红唇色。 她唇微微肿,本来就红艳,这会儿更殷红,像鲜红花汁浇淋过,唇珠更饱满欲滴。 “你是什么时候去修炼了?”顾遇伸手点捻了一下她唇珠,压着她唇角说了句。 这是暗骂她是妖精呢。 陆娇心里不满意,但她这会儿顾不上这个,只舌尖探出,舔了下他喉结,又轻轻吮吸了一口,“说嘛?” “说。”顾遇无奈看她一眼,再不说他要不折腾她,就要被她折腾废了。 但已经四回了,她吃不消。 “撞车那会儿想起的。”顾遇抬手把她抱到边上,长臂握过她圆润肩头,吻一下她唇角道。 “但知道你有记忆在更早了。” “你醉酒那回。” “我醉酒那回?” 陆娇想了下,她回来后喝酒的次数少,唯一几回都是和家里人,唯一一次就是她高考成绩出了,大哥治腿回来。 当时她很高兴,高兴之余忍不住喝多了,第二天早上醒,她有些断片,当时她还问过顾遇她有没有耍酒疯。 她会那么问,是因为她前世有过耍酒疯的例子,她要顾遇陪她跳舞。 拿纱巾当衣裳给他跳脱衣舞。 她本来不知道这事。 但他录影了,偷偷珍藏,偷偷看,那段时间她看他老是摆弄那台摄影机,还锁保险柜,一直不查看他随身带的那个摄像头的,最后没忍住看了,然后发现了这个事。 她给恼的啊,最后要他删他还不舍得。 陆娇倏然抬眼:“那次我?” “那次你没耍酒疯,真的很乖,只是说了些话。” 顾遇指腹抚着她泛着湿红的眼尾,温柔低声道。 说了些,让恢复记忆的他回想都会痛彻心扉的话。 十年,他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 但那些记忆画面里,有她抱着他生前枕头,在客厅里看着他们结婚录像孤眠的画面。 “娇娇,苦了你了。”俯身吻着她眼角,脸庞,到耳边,唇角。 “我以后不离开了。” 至少不能先你一步。 陆娇眼一霎红透。 他其实什么样,想不想起曾经,她都爱。 她知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他,年轻的他和后来的他其实骨子里很像,只是没那段记忆罢了。 但没关系,她记得就好了。 他们曾经的那段爱情。 但,现在他想起来了。 他也记得了。 那些年,那些甜蜜,那些点滴...... 两世。 他们一起有了两世。 “你说的啊,再不许抛下我了啊。”陆娇扑进他怀里,声音哽咽。 她不想哭的。 这不是该哭的事,这是上天对他们天大的恩宠。 她该笑,该高兴。 但她就是忍不住,泪腺在这个时候崩盘。 “你要再抛下我,我再不会理你了,也不会再来找你。” 她实在体会够那一个人的孤寂了。 怀念一个人太久,曾经的甜蜜绊上了苦,却成了余生戒不掉的瘾。 “嗯,我说的,再不会了。”顾遇用力把她抱紧,唇去一点点吻走她流出来的泪珠,又去吻她唇角,细细密密,不深入,却掩不尽的爱怜。 “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啊,瞒了我这么些天,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抬手擦一下眼上的湿,陆娇想起什么,怨念一声。 顾遇笑,手给她顺了下散乱在脸上的发:“没想瞒你。” “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也没找到机会。 先前两人养伤,后面陆娇考试,等她考完,他还在忙物流公司和百货大楼那边年终一应事务,没得闲过。 陆娇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突然说,仔细想,还是她自己发现更有趣。 她不由翘了翘唇角:“我还是厉害的,没几天就发现了。” 顾遇失笑,他手轻点点她鼻尖:“是,你厉害。” “哼哼。”陆娇轻轻哼了哼,唇角的弧度加大。 其实不可能意识不到。 恢复记忆的他,技术明显更娴熟。 会折腾人了。 找敏感点更厉害。 还非要人求饶。 荤话,缠人的情话也比以前多。 加上先前他死活要她对比两种不同手段。 把她腰都快弄折了,她反应不过来才是傻了。 不过这个人,好会吃飞醋啊,自己的醋也吃。 陆娇想到这儿,不禁要和他掰扯这个事,却听顾遇在这时问道她: “饿了吗?给你煮面条?还是炒蛋炒饭或者弄煲仔饭?” 顾遇抬眼看一眼床头的小闹钟,已经晚上十点多,做其他来不及了,只能这几种,快。 他不由皱了下眉,有点没节制了,他打算七点来烧晚饭给她吃,后面还能拉着她屋子里走一走消食。 陆娇先前没感觉饿,可能,那个的原因,她肚子还有点胀胀的,但顾遇这么问出来,她又感觉是有点想吃东西了。 毕竟从下午到现在,她中途只喝了几大杯蜂蜜水,别的碳水一点没吃。 “好啊,我早就想吃你煲的煲仔饭了。”陆娇歪着头想了下,抬眸笑看向他道。 顾遇曾经在深城待过几年,他煲仔饭调的酱汁一绝,陆娇以前就很喜欢。 太多年没吃过了,她都快忘记那味道。 “不过咱们家没有砂锅和腊肠吧。”想起什么,陆娇又出声。 “有。” 顾遇笑道,“前两天运输队的人去了趟深城带回来不少腊肠,砂锅咱们家一直就有。” 腊肠是顾遇特地让人带回来的,他知道她以前就很喜欢吃他做的煲仔饭。 前两天就打算做给她吃,结果他太忙,只能带着她出门去办公,两人都在外面吃的。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顾遇低头亲了下她眉心,说一声,揭开被子下了床。 把地上湿的床单被套衣裳裤子裹一裹扔进衣裳篓子,去柜子里找了条长裤,毛衫两下套上,又扭头和陆娇道:“你歇一会儿,好了我叫你或者端上来。” 陆娇裹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弯眸笑了:“嗯,你去吧,我等着我老公给我吃现成了。” 她这样太乖,感觉比上辈子还乖,乖里透着柔媚。 不知道是不是刚恢复记忆不久,还是两人刚坦诚过后,心头激荡震动难压,让他克制不住想和她更多亲近。 拿衣裳篓子的时候,他又去到床边,手指自她纤细腻白雪颈划去她后颈按着她又狠狠吻向了他。 他眼眸带火热切,覆在后颈的大掌更滚烫。 陆娇不由直起身,由着身上浅紫色缎面被子滑落下去,细手臂勾着他脖颈,舌尖卷过他的大舌,去吞咽迎合他。 很快,那张红艳的唇便更湿更红起来,一双潋滟湿红的眸子再次湛出水色。 她颈子纤长雪白,标准的天鹅颈,这会儿拉伸到最长,把所有的美好呈现给他。 他只要一低眸便能瞧见那颗小米粒大小的朱砂红痣。 顾遇余光瞥见,眼眸又暗深些许,想放开怀里更放不开了,脑子里的理智在和一团躁火斗争,到底不舍得饿着她,他牙齿过去她唇珠轻轻咬含了下,前额抵着她额,缓了缓粗重灼热的呼吸,“歇会儿,一个小时后喊你。”拎着衣裳篓子下了楼。 看他关门出去,陆娇拉过被子夹紧腿,瘫靠去床头,慢慢又笑出了声。 感觉实在是好。 好像又爱情又开出了一朵花儿。 这会儿该很累很困的,该休息的。 但是不想闭上眼睛。 亢奋。 也有害怕这是一场梦。 毕竟是夜里。 眼前划过他在厨房忙的身影,她抿着漾着笑意的唇想了想,裹着被子起身去柜子里找衣裳。 手指掠过那些各色的睡裙,睡袍,陆娇眼眸微转,她关上她这侧柜门,去他衣柜里把他秋天穿过的一件黑色丝质衬衫取了出来。 他的衬衫基本都到她大腿的位置,不长不短,穿上合适,只需要折弄一下袖子。 这个是她擅长的事,没两下就弄出个漂亮的折。 梳妆镜就在边上,陆娇过去对着镜子照了照,想了想,她手指解开了第二颗扣子,再扒拉了下头发,拿了他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披在肩头,穿着毛绒拖鞋下了楼。 楼下厨房,顾遇舀了一盅米淘洗过后泡上,又去冰箱拿了腊肠,这时候不似后世,反季节蔬菜水果多,没有玉米,拿了香菇和豌豆替。 东西刚拿出来,鼻间便闻见一股属于她的淡香,他唇边一霎带出笑意,转身长手臂一伸把想圈他腰的人儿整个抱进了怀里:“不是让你休息,下来做什么,厨房可没空调。” 说是这么说,话里却温柔里带着欢喜的笑意。 “下来看看嘛。”陆娇眨了眨眼对上他漾着笑意的温柔黑眸。 她在他面前,甜话多,但也不是时时有。 就像现在,她就吝啬那几个舍不得想陪他的字。 但他也很满足,低眸亲一下她发顶,再拉开她看一眼她里面穿的。 戳中他点的穿着,但不够保暖,好在还算知道不能着凉,拿了他的长羽绒服。 舍不得说她,开热水洗了手,擦干。 他抬手把她横抱出去到了客厅正对厨房门的那侧沙发,拉开长到她脚踝的宽大羽绒服把她从头连脚整个包裹好,又给她把裹进衣裳的发拿出来,手去捏了捏她腻滑的脸颊: “在这儿看,别来厨房,冻着。” “哦,”陆娇应一声,轻抬了抬下巴,作勉强同意的应了声:“那行吧。” “那行吧。” 顾遇轻笑着学她一句,把先前开的空调调高两度,去了厨房。 大概是有人在外面等着,他速度加快许多。 陆娇裹着身上他的衣裳靠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在里面忙,唇角慢慢翘起,可能是空调风暖和,也可能是看着那个人心安了,盯着盯着,她靠着沙发椅背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厨房里,顾遇瞧见,笑了笑,抬手关了炤上的火,他上楼拿了条毯子下来给她搭身上,才继续回厨房忙。 做煲仔饭不麻烦,腊肠腊肉洗干净,泡米的水倒出去,放在一起掺水焖煮,这边动手焯熟香菇豌豆,调料汁。 陆娇吃煲仔饭喜欢吃味道重一些,顾遇熬酱油的时候料也放得重一些,另外加了一点香叶。 酱香味没会儿飘满厨房,那边砂锅里的饭也熟了,腊肠腊肉的香气飘出来和空气里的酱香融和在一块,香气扑鼻。 从砂锅里把腊肠腊肉拿出来切好,和焯熟的香菇豌豆放进砂锅,再盖砂锅盖,浇油焖蒸。 顾遇趁这个时候拿热水给陆娇洗了一盘子水果,再给她喜欢吃的苹果切了块,那边煲仔饭也好了。 关火焖五分钟,再打开砂锅盖倒进酱油撒上葱花,顾遇拿托盘把饭和水果端上桌,过来喊了她。 “陆娇娇,吃饭了。” 客厅和餐桌做了隔断,但煲仔饭的香气霸道,陆娇睡得迷迷糊糊的也闻到了,是想念很久的味道,也是曾经梦里的味道,她舌尖在嘴里动了动,有口水分泌出来,听到这声喊,她慢慢睁开了眼。 刚醒,脑袋有些晕,看顾遇躬着身子在她面前,她手伸过去圈住了他腰,唇角轻翘着说:“嗯,好了吗?那你抱我过去。” 她刚睡醒只要不发起床气的时候都是可爱的,顾遇乐意宠她。 “行。”顾遇笑应下,手一伸捞过她进怀里,再弯腰拿过沙发边她的拖鞋,抱着她去了饭桌前。 家里的饭桌是木质,椅子带椅背,弧圆形,倒是适合刚睡醒想靠的她。 “先吃水果还是先给你盛饭。” “盛饭吧。”陆娇支着脑袋瞄一眼桌,含糊着说了声。 片刻,她手慢吞吞伸去桌上拿碗边的牙签插了块苹果放嘴边一点点吃着。 她这个样子已经醒了。 顾遇看出来,他唇边的笑加深,拿碗给她盛了碗已经搅拌好的煲仔饭。 再把开水烫过擦干的筷子递去了她手边:“请吧,娇娇陛下。” 久违的一声娇娇陛下,嘴里本来带点微酸的苹果,突然甜了一样,让她笑意从眉眼绽出来。 “嗯,谢谢老公,辛苦啦。” 陆娇嘴上甜两句,伸手接过碗筷,看一眼碗里酱汁裹得均匀的饭粒,看着就鲜香的腊肠,她眼睛突然有些发酸,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夸张的哇了一声:“看着就好吃啊。” “顾老板要是不做运输地产了,还可以开个饭馆呢。” “赶紧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顾遇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睇她一眼笑道。 垂眸的时候,眼也难忍的起了热,心头更涩酸。 上辈子最后的时间,他坐在轮椅上,已经没办法再给她煮一餐饭,他们没有儿女,侄子侄女那会儿还小,他甚至不知道把煲仔饭的方子交给谁,让她能继续吃上她爱吃的。 如今,简直是得到了恩赐,得来不易。 “嗯,开动啦!”陆娇点点头应一声,捏着筷子吃起来。 熟悉的味道,跨越了时空。 美好得让人落泪。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有慢。 陆娇也难得吃多了。 看一眼见底的砂锅,陆娇摸着有些鼓的肚子。 “唔,感觉有点顶着,像怀孕一样。” 陆娇平时晚饭吃的少,顾遇先前听她要求加饭就担心这个事,见她果然吃撑了,他眼里闪过无奈,但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吃这么多,也舍不得说她。 “起来走两步消消食,家里有山楂,等下我给你熬个消食汤。” “不用了,麻烦,我刚吃了苹果,不想再吃酸酸的东西了。” 陆娇摆摆手,现在已经很晚了,陆娇不想再折腾。 “我走两步好了。”陆娇说着,就裹着羽绒大衣起了身。 脚刚抬起,想到什么,她水眸轻转一下,手扶过腰,把肚子往前听了挺,偏头去看顾遇:“你看我这样有没有点孕妇的样子?” 孕妇。 她这辈子是真的很想要个宝宝了。 提了不止一次。 只是却忘记自己还要读两年。 这么早就拿这话头来勾他,只会让他对她更没克制。 对上她笑眼,顾遇眼里更无奈,但还是配合的认真看了看她,还煞有其事的点评了下:“嗯,单看动作,有点儿像了,不过孕妇可没你这副身材,你脸上也没肉,又不像了。” “啧。” 陆娇笑着轻啧一声,看着桌上还没收拾,她道:“还是赶紧收拾下上楼吧。” “估计这附近就我们没睡了。” 九十年代初,海市这边繁华,歌舞厅酒吧通宵,去玩的不在少数,但陆娇他们住的这一片,大部分出去玩也不会很晚,晚上歇息得早,经常晚上十点,到处的灯都黑了。 “确实晚了,你先上楼歇吧,我洗好碗上来。”顾遇看一眼客厅座钟,手上几下把碗收了。 陆娇却不想一个人上去,她原地走着,“不急,我等你一起。” 有人陪正好,顾遇看她在走了,他笑应一句:“行,那媳妇儿等我一会儿。”端着碗去了厨房。 陆娇看着他进厨房,停下了脚,她抬手捂着嘴哈了口气,刚吃过饭,嘴里有股饭菜香。 她不太喜欢接吻嘴巴里有饭菜香。 见顾遇这会儿背对着她,她去了卫生间刷牙。 出来的时候,顾遇那边也洗好碗了,看他捧着水在漱口,她心头微动。她慢慢把身上裹着的羽绒股脱了扔去一边沙发,再轻垫着脚尖去了厨房。 顾遇打好肥皂洗好手,又漱了一次口,拿纸擦干手转身,一道身影便扑向他整个挂在了他身上。 “突然袭击?” 顾遇抬手接住她,低眸笑看向她。 “顾老板,我先前是不是还没回过你先前那个问题。”陆娇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她手攀上他肩,笑说道。 “年轻的和老的,哪个更喜欢......” 确实没回,因为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回,每次都说,这次吧,大概吧,然后娇泣求饶。 顾遇眉梢微抬,他不提这个了,她却主动说了。 “嗯,所以你现在有答案了?” “嗯,算是吧。” 陆娇眼珠转了转,似是而非的说了句,她抬起手,细指去摸了摸他喉结,看着他喉结随着她指尖触上下意识滑动,她戏谑道:“想知道吗?” “再试一次告诉你?” 顾遇低眸看她,她那件宽大加长的羽绒服脱了,这会儿身上就一件黑色衬衫。 陆娇不常穿黑,但她穿上却有种惊人的艳冶美。 她什么目的,表示得明明白白。 顾遇眼眸深暗下,他喉结微滚,哑声问了声:“你还吃得消?” “不是有其他方法吗?属于老顾的方法。”陆娇眨眨眼,说了句。 “你说得没错。” “那这回让你好好感受感受老顾小顾的区别......” 顾遇凝着她潋滟眸子里划过的那抹狡黠,他轻笑出声,手一抬,便叫她坐在了他掌心,微凉的唇贴过她的耳,稍作流连又迅速含过了她唇,一边技巧的含吻着她,一边抱着她上楼。 外面雪落大,在地面附上薄薄一层,掉落在院里的腊梅枝上,变重后洒落一些到铺着白雪的白净地面,混在一起。 已经夜深了。 男人捧着女人细致糜艳的脸,还在逼问,得到一声低低的答后,他微怔了一瞬。 “喜欢老顾的技术,小顾的身体?” “娇娇,你还真诚实,也够贪心。” “行呀,你男人满足你。” 顾遇低低一笑,他大掌抚了抚她细弱雪腻的颈子,俯身下去。 “唔。”女人身子轻轻颤,却下意识抱紧了他黑乎乎的头。 番外三 腊月二十四, 顾遇头上拆线第三天,他手里事务终于忙好,陆娇那边也把海市这边年前需要走动的人情往来走完, 两人准备开车回余暨过年。 不过在回余暨前,照惯例, 陆娇要去给家里人选一通礼物,也要采办一车他们过年的年货。 要开车回余暨, 连日来精神亢奋晚上不停找刺激的两人难得彼此相拥着安静的睡了一晚,第二天陆娇也难得没赖床, 一大早就起了。 两人的行李早在昨晚就收拾好,吃过早饭, 陆娇回卧室换衣裳化妆, 以往这个时候,顾遇都老早准备好去楼下看报等她了。 今天却情况特殊, 他跟着上了楼, 他衣裳换好了, 还没挑和衣裳匹配的帽子。 自从拆线,顾遇就过上了帽子不离头的生活。 陆娇一边描眉, 一边看他把这些天忙着还不忘搜刮回来的一大堆帽子拿出来翻找, 忍不住笑: “我说顾老板, 顾董, 您这帽子打算戴到哪一天,何时能让我看看您尊贵的头颅呢?” “等头发长起来。”顾遇把和今天衣裳相配的几顶帽子从行李箱拿出来, 随口回道。 “那万一长不起来怎么办?”陆娇今天存了心逗他, 她眼眸微转又一声: “还有哦,温馨提示,帽子戴多了, 可是会秃头的哦!” 顾遇拿帽子的手一僵,他回身,轻斜一眼陆娇笑了笑:“长不出来我飞国外去植发,去嫁接。” “还有,娇娇,我只是多了些记忆,没有失忆。” “你先前说假发戴多秃头的事还在呢,眼角伤化脓瞎眼睛的事我还给你记着呢。” 陆娇听了笑得更厉害,拿眉笔的手都在抖,一时没法画了,她停下手,转眸笑看向他: “哦,还记得啊,那这么说你还是小顾?” “那这几天装什么老顾,吃哪门小顾的飞醋啊?” “......”顾遇一瞬抿唇不语。 他总不能说,他突然多出太多记忆,有时候感觉自己是老顾,对陆娇一重生就回来找了年轻时候的他,还对他各种维护打算,心里下意识泛酸想比较。 有时候又感觉自己是小顾,酸上辈子享受了那么多福利的老顾。 他又不想让陆娇觉得年轻时候的他飞醋乱吃,就一直当老顾吃醋,讨些福利了。 “我戴这顶好看吗?”不知道怎么回,顾遇岔开话题,拿了一顶黑色平顶帽问她。 他今天里面穿深棕薄织高领毛衣,外面一件黑色大衣,并不挑帽子,平顶帽也搭,不过有点太正式,感觉年纪一下上来。 陆娇想了想,建议道:“感觉有点正式,你可以就戴黑色冷帽,反正同色系就好了嘛。” 顾遇折腾穿戴就是给陆娇看,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他摸一下头顶的冷帽,点点头:“行,那不换了。”把帽子装回了行李箱,等下带走。 陆娇看他那个得有二十六寸的黑色行李箱,里面衣裳就三四套,帽子却占了一大半,她忍不住又取笑他: “带这么多帽子,这是要戴给哪个小姑娘看呢?” 顾遇面不改色,他觑一眼陆娇,一本正经:“这里有别的小姑娘?还是你觉得我眼睛里还看得到别人?” 老男人不说情话,一说要人命,陆娇感觉心口被一支沾着蜜糖刻画着爱心的箭戳中了一下。 她抿着的唇角不受控制高翘起,水盈盈眼眸笑斜向他,故作淡然点评道:“嗯,不错,顾老板顾董嘴去进修过,这个回答我给满分。” “可是顾董,顾老板,你有必要在我面前这样吗?我又不会嫌弃你,你上辈子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 “上辈子也没那么多小年轻和我抢你。” 顾遇皮笑肉不笑一声,抬手用力扣好了箱子。 “前天,我可在你一本资料书里翻到两个粉色信封。” “……” 陆娇一下不敢吱声,前天发现那两封信,她被折腾得快一晚上没睡。 “我这儿马上好,老公,你弄好下楼等我啊。” 怕打翻醋坛子,陆娇转过头继续描眉,机智的岔开话题。 完全不敢说上辈子他没了那些年,想凑上来的小鲜肉没少过,连娱乐圈的都不少。 顾遇睨一眼心虚的她,到底没和她计较,反正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多招人。 不再插科打诨,陆娇很快收拾好,两人开车去了全乐。 全乐是顾遇全程盯下来的项目,连同地下总共七层,结合了陆娇对后世商场的参考和改进,百货大楼集购物和娱乐一体。 外面造型独特吸引人,里面硬件设施更完善,观光电梯,人手扶梯是基本,每层楼还配备了专门的母婴残障服务区,方便带孩子购物的宝妈和出行不便的人。 这是目前商场没有的服务,因为这个,全乐一开业就在海市口碑反响好。 全乐品类也很齐全,一楼卖场一半做了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里面日用品,食品,生鲜,电器应有尽有,另一半和银楼合作开了个柜台,另外有国内外彩妆护肤品这些柜台。 90年,国外化妆品还没进国内,为了全乐开业,陆娇和顾遇当初还专程飞了几趟国外,花了不小的代价拿下了几个未来发展不错的护肤和彩妆品牌的中国区代理。 彩妆配备,紧挨着从自动扶梯上去就是二楼女装,三楼男装,皮具,四楼家具床上用品,五楼美食,六楼拿出一半做了影院,另一半隔出来做了员工办公区,再配置一个专门的员工常规培训室。 目前全乐算是海市最大,品类最全,服务也最好的一个购物商城。 开业不过两个月,销售额却是每天都翻翻,一个月的销售额已经超过余暨那边小香江百货和顾遇和人合营的世新购物城总和。 临近年关,百货楼更是每天都人山人海,人潮涌动,需要专人维持秩序,以防出现踩踏事件。 陆娇走进全乐,看着里面摩肩接踵,购物和抢一样的人群,再看看周围临场不乱,兢兢业业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她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啊,顾董生意不错,员工也不错,要发大财了啊。” 发财是肯定的,如今南浦大桥还没修建好,过来全乐这边每天还需要靠拥挤的轮渡,等后面桥通,两边方便了,过来的人只会更多。 “应该是娇老板要发大财了。” 人多,怕陆娇被冲撞到,顾遇一进门就把陆娇手牵牢了,闻言他轻笑一声,低眸看向她。 “你可是单独个人握着全乐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这算给我媳妇儿打工呢。” “还有,全乐有今天,也是你功劳多,后期资金不够的筹备,还有目前卖得火的彩妆代理,香江那边女装男装皮具的代理可全是我们娇老板暑假的时候去拿下来的。” “我嘛,顶多算是我媳妇儿的拎包跑腿。” “幸好你这话就咱两听见,不然我得被你臊死,年后顾齐他们过来玩你可别这么说啊。”陆娇被顾遇夸得耳根莫名热,她忍不住道。 “他们早知道了,我也没夸大。”顾遇一脸理所当然。 他说的是实话,全乐建造过程并不容易,请国内知名设计师和国外设计师一起合作绘图,这里就耗费了不少钱财,后期为了把全乐建造更好,顾遇更是大笔大笔资金投下去。 但他余暨那边有别的投资,钱又不是取之不尽,建造到后期,全乐缺资金缺得厉害,甚至把运输公司拿去做了抵押贷款。 为了这个,孟舫那边差点和他吵起来,但即便这样,钱也不够。 要不是陆娇高价出了一部分手里没上市股票,又从易安把分红全部提出来再加上她的拆迁款,把他给她买虎头奔的钱也拿了出来,全乐根本造不出来。 就算造出来,也不是他们两夫妻占大头。 “你这趟回去,孟舫应该会找你,商量在省城开第二家全乐的事。”看有人过来,顾遇把陆娇带到边上安静一点的地方以免冲撞到,和她说道。 “在省城那边开全乐?孟舫不是不怎么管工程的事,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陆娇平时和孟舫顾齐联系都是碰到顾遇和两人讲电话顺便说两句,对他们的情况也大都听顾遇说,她还不知道孟舫什么时候对全乐上心了。 当初全乐烧钱,动了整个工程公司,物流公司,小香江百货的所有流动资金,孟舫急得嘴上起泡,还特地跑来海市了一趟,陆娇亲自给他看了全乐未来蓝图,又表明了她和顾遇会个人独资一部分,他才同意他们继续搞下去。 现在孟舫竟然主动提想再开一家全乐? 顾遇拉着她往前面走,“日进斗金他怎么会没想法,现在市南那边回了一笔钱,物流公司又收进来一笔账,还有小香江百货,世新那边都有进账,手里闲钱有了,他开始愁怎么花出去了。” “那你什么想法?” 全乐因为当初出资问题,陆娇个人占股多,但她一直当全乐是顾遇的,除了早期搭了把手,后面她没怎么过问过,现在她也不打算过问。 “现在还没想法,先去给你买衣裳。” 顾遇不想今天谈公事,大概多了一世记忆,他现在更多是想怎么陪陆娇,重心家庭。 事业要发展,那是他给她和未来孩子的基本保障,但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殚精竭虑,把自己累死了,他轻捏一下她细软的手,拉着她上了到二楼的扶梯。 过年穿新衣,这趟回余暨他收拾行李除了贴身的,别的他没怎么给她带,准备全部给她买新的。 “行吧,反正你自己拿主意,他来找我,我也说看你的,我只负责拿分红的。” 他们在商场,人多还嘈杂,也不适合说这些,陆娇没提了,高高兴兴跟着他一起上了二楼购物。 去年过年没回家,今年暑假忙全乐开业的事,陆娇就易安搬新家回去了几天,剩下时间全在海市,后面也就回去盘了一次账,回的匆忙,没过夜,连边丽芳常庆芳她们面都没见到,总算下来他们已经很久没家,难得回去,陆娇礼物肯定要准备得足足的。 上了二楼就开始扫荡。 当初全乐开业剪彩,陆娇来过一趟,后面她也和顾遇来全乐这边了好几次,不少员工都认识他们两,两人进百货大楼,全乐这边的负责人就知道了,陆娇再不要钱一样大买特买,更是惊动了不少人,好在顾遇打电话打了招呼,说他们买点东西就走,让他们做自己事,陆娇买买买过程还算愉快。 购物袋装满车,连后座都赛满了,陆娇和顾遇上五楼吃了个早午饭,两人开车回了余暨。 前几天还下雪,今天难得天气放晴,路上好走,顾遇车也开得快,下午三点半车子开到家具街小巷口。 刚下车,就碰见叶妮手里牵着圆圆从巷子里出来。 叶妮开年满十六,人长高了,脸也长开,隐隐有了大姑娘的样子,可能在外面住,经常到处逛,玩,见世面,再加上家里人陆娇阮玲葭的影响,叶妮现在不再和以前那样容易害羞腼腆,大方很多,看到陆娇,她高兴的拉着圆圆小跑着上了前: “娇娇姐,姐夫,你们就回来了,不是打电话说可能要傍晚到吗?” “路上开得快,也没怎么休息耽搁,就提前到了。”陆娇关上车门笑回了她。 这时,边上圆圆喊道他们:“娇娇姑姑,大姑父。” 阮玲葭要工作又要上班的关系,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叶小俊和叶妮在管,叶小俊性子跳脱,叶妮也开朗大方起来,圆圆被带着性子也活泼了些。 陆娇每回回来都要带礼物,圆圆特别喜欢,看到人嘴也越来越甜。 六岁的小姑娘,长着一张圆圆粉嫩的脸,一双眼乌润漂亮,穿一身大红棉袄,头上扎两个丸子头,像年画娃娃,看得人心头发软。 陆娇听她喊,脸上笑便绽了出来,她伸手先摸了摸小丫头:“又长高了啊,还好娇娇姑姑这次给你买的衣裳要大一个码,能穿。” “你带圆圆这是去哪儿呢?”陆娇想抱抱小姑娘的,但她怕冷,穿得厚,圆圆也穿不少,不方便,只能打消了念头,问道叶妮。 “去妈妈和婶娘那边,说是忙不过来,让我去帮着接电话。” 这两年,陆娇和顾遇在海市打拼,家里人变化也挺大,叶军山升职了,成了麻纺厂厂办那边的办公室主任。 他升上去了,工资涨了,加上如今叶岺成亲了,还时不时拿大钱给他们,家里生活好了,他再看边丽芳每天在车间里熬夜受累心里就不是滋味,想让她不干了。 但他知道边丽芳不会听他的,他想让孩子们劝她,就找到了叶岺和陆娇。 陆娇早不想让边丽芳和常庆芳在厂子里干了,麻纺厂灰尘重,夏天更热,常年累月干下去身体吃不消。 上辈子边丽芳老的时候皮肤病特别严重,湿疹,慢性荨麻疹,折腾了她很多年。 她先前就劝过让边丽芳调岗或者做别的,但当时她没同意,说还有几年她就退休了,调岗不划算,当时她一个人,说话不管用,现在姨爹也同意了,她就动了心思了。 得知边丽兰在和常庆芳合作给人相看,她就鼓动他们两办停薪留职,出来开个婚介所,要是赚了归她们,赔了算她的。 陆娇现在有钱,开得起这个口,为了让边丽芳和常庆芳同意,她还两头编,一头说大姨身体不太好了,在厂里干多了,皮肤痒,一头和大姨说婶娘这个症状。 常庆芳边丽芳两个和好以后,比小姐妹还亲,都挺在意对方,听陆娇这么说了,加上两人媒婆事业确实做得不错,于是,两个月前,在陆娇再三鼓动下,又得到全家一致同意和鼓励后,两人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在家具街边上找了家门面,开了个婚介所。 不过两个月前正是全乐开业的时候,陆娇没能回来,还不知道她们婚介公司具体弄得怎么样,只给拿了一笔钱,再电话听说还不错,她适当的给提了些主意。 陆娇来了兴趣,“这么忙吗?那我也去看看。” 陆娇说完,就看向开了后备箱准备拿东西的顾遇:“老公,你辛苦一下,把东西搬回家啊,我去找婶娘和大姨。” 顾遇想一起去,但陆娇这么说了,他没有不应的,他把两个大皮箱拎出来,笑道:“行,你们先去,我东西拿回家,等下来找你们。” “嗯,行,辛苦啦。” 陆娇高兴一声,碍于叶妮孩子在,她没好去亲他,只又卖乖的说了句,牵过圆圆一只手往婚介所那边去了。 边丽兰和常庆芳开的婚介所叫良缘,在家具街街口边上一条街,从家具店这边走过去,五六分钟的路就到了。 过年的时候,哪里都是人,先前经过易安家具店,就看到里面的人爆满,当上店长的邵大姐一边忙着给大伙开单,一边让大伙别急,稍微排一下队。 结果到了良缘婚介所,边丽芳这边才是真正的爆场,家具店里那点人对比这边,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边丽芳常庆芳选的店面算是老街,这边店面双开间少,都是单开间,但是里面深,有个七八十个平方。 他们装修,是顾齐安排的工程公司那边新接进的外包装修公司弄,里面的家具配设由叶岺那边安排。 外面门头弄得气派又有一点国风的感觉,临近过年,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进去里面,摆了大大小小大概十几张桌,有长行的方桌配软皮沙发,也有圆桌配弧形椅。 陆娇和叶妮牵着圆圆到的时候,就看见婚介所外面围满了人,正在看拉成三排的彩绳上的照片资料,再里面,更是爆满。 十几张桌坐满了人,还有没坐到位置的就在边上站着,一起看资料本。 边丽芳穿着陆娇先前给她买的一身带盘扣式样的中国风棉袄站在吧台那,手上拿着一个小喇叭在和四周喊:“进来的老姐姐们,妹妹们,大哥们不要慌,不要忙。” “今天店里只我一个人和一个倒茶的小妹在,转不过来不能及时招待,多见谅啊,你们进来了都先看桌子上资料,上面什么资料都有的啊。” “要是相中了,就喊我,不同的资料,介绍费都不一样,这个资料书上都有写,要是实在有不懂,不明白的,再问我。” “另外,你们进来了,也别忘了把自己家孩子或者自己的资料填上啊,我这边对象资料每天都在更新,说不定你们现场就有看中的呢!” 陆娇两辈子没到过婚介所,她不知道人家婚介所是个什么样子,但,八九十年代的婚介所是这么火爆的吗? 陆娇看着拿着喇叭大嗓门吼的边丽芳,再看看这堆满人,哪怕没开空调,因为人太多也热气蒸人的屋子,有些凌乱。 “妈,姐回来了。”边上,叶妮喊了正要往一桌过去的边丽芳。 婚介所的人各个看资料,不认识的坐一桌还会相互打听,企图自己能配对成,屋子里嘈杂更闹哄,比全乐那边购物,还有菜市场买菜还热闹。 叶妮声音不小,出声后也感觉不大了,边丽芳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但她在这个时候往陆娇她们这边看了一眼,扫到陆娇,她脸上划过惊喜,本来要去边上那桌的,她拿开喇叭和喊她那人说了声:“等一下啊。”赶紧过来拉了陆娇。 “你回来啦?不是说晚上到的吗?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又瘦了啊。” “大姨,我哪里瘦了啊,胖了一两斤差不多哦。”陆娇笑回道她。 其实是瘦了一些。她先前脑震荡,一直吃不下饭,后面出院了也过了几天才恢复正常饮食,自然瘦了下来。 只是袁璟的事她和顾遇都没告诉边丽芳他们,连孟舫顾齐都不知道他们受伤,只知道落逃的袁璟已经死了。 这事过去了,陆娇也不想再提让她们白白担心。 “要我帮忙做什么吗?妮妮说接电话忙不过来?” “这个妮妮就行,她前几天来帮过忙,知道怎么弄。” 边丽芳摆摆手,又忙问陆娇:“你刚回来,累不累啊?三剩呢?怎么没见人?” 边丽芳说着,又支着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门口陆续有人拿着资料进来,却没瞧见顾遇。 “他放行李,放好过来了。” 陆娇看叶妮牵着圆圆去吧台忙了,又听有人在喊边丽芳,她忙道:“大姨,有人在叫了,你先忙吧,我在这看看,熟悉了我帮你撑一撑啊。” 边丽芳确实忙,但她好久没看到陆娇了,想和她多说话,她扭头让对方再等一下,又念道: “你要早说你这么早回来我下午都不开门了。” “那不是耽搁你赚钱了。”陆娇忍不住笑。 “耽搁啥啊。” 边丽芳摆摆手道:“我就想歇一歇了,忙一个多月了,没一天休息。” 刚开业那会儿,婚介所没生意,她和常庆芳愁死了,到处揽生意,免费的媒都给做。 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一下子忙起来了。 真是邻近年关,哪哪都忙,连相亲的都喜欢扎堆儿。 一些想赶紧给相好一对儿过年有面子,一些想先寻摸好,趁过年放假挨个相。 忙得脚不沾地,想关门都困难。 “你说这些人,相看还赶趟子,哎。” 陆娇听到边丽芳这么说,有些心疼了,她往边上看一眼,几处都在喊边丽芳,吧台那边叶妮还在接电话。 这么多人,却只边丽芳一个人在,她不由道:“这么忙干嘛不多招个人帮忙啊,婶娘呢?” “哪里没招人了,招了个你大嫂老家亲戚过来帮忙的,人和你婶娘都出去带人去相看了。” “丽芳,这姑娘谁啊?先前怎么没见过啊?”边丽芳正回着,边上,有认识边丽芳的一个大婶好奇的盯着陆娇问道。 “我外甥女,刚从海市回来。” 边丽芳刚回一声,里面那桌人又在催了,还说要办卡,最高规格的,边丽芳不好耽搁了,她赶紧过去了。 陆娇想跟过去看看,这时先前那问话的大婶又喊住了陆娇问她:“姑娘,你几岁啊?是在海市上班还是去玩啊?” “先前来这里帮忙的人里没见过你啊。” “我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没对象吧?” “我有个儿子啊,在市政府上班,今年二十五,大学毕业三年了,我给你看看照片啊......” 大娘说着,就从位置上起身,拿着走向了陆娇,这时,边上一个大爷横出一只手一张照片先大娘一步伸到了陆娇面前:“先看我的,我儿子,建筑学院的,今年和人一起开了个小公司,年纪也不大,他生得高的,和姑娘你站在一起般配的!” “你那个算什么啊,我侄子是学校校草的!” 大爷的话还没说完,边上一个穿着洋气的卷发大姐也从另外一桌过来了:“小姑娘,你看看我侄子啊,他z大毕业的,学经济的,前几年分配到了银行上班。” “!!!” 陆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几个人齐齐围住了,都不给陆娇说话机会,几个人还吵起来了: “懂不懂规矩啊,我先看上的,也是我先和人姑娘说话的。” “你才不懂规矩,这是哪儿,婚介所!到了婚介所总要挑个好的吧,人家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拿余暨小伙子们排队给挑都不为过,我把我侄子给她挑一挑怎么了。” “就是,大家各凭本事嘛,你儿子不差,我儿子就差啦,我们家没有市政府上班,但我家大伯省城的好不了?我们省城还有房呢!” “不是,婶子们,你们别吵啊,我有对象.....” 陆娇没想到虽然热闹到嘈杂,但一直相安无事的婚介所会因为她吵起来,眼看人围过来越来越多,她赶紧道。 但这些人完全不给她说话机会,她那句我有对象的话直接淹没在了他们的吵嚷里,那些人还制止她说话: “姑娘,你别的话别讲,我们照片都给你,你看看哪张顺眼好不?你要看中了,我就把人带来和你相,你要没看中,咱们就算啦。” “对对对,姑娘,你看看啊,这是我儿子,这是我的.......” 话音还没落,一只只拿着照片的手就朝陆娇伸过来了,边丽芳那边顾客要办卡,和她去了楼上小包间登记,叶妮见状跑过来,却发现挤不进陆娇身边。 顾遇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光景,看陆娇被围得人都挤不出来,一边推拒照片,一边说自己有对象,却被人当成哄人话,他赶紧上前把陆娇拉进了怀里,看向递照片的一群人,他压了压心里的积怒,皮笑肉不笑一下: “她有主了,我就是她对象。” 总算得救,陆娇松口气,她从顾遇怀里抬起头,看向围着她的大妈大爷们道:“婶子们,大爷们,我确实有对象了,他就是我对象。” “我们先前都在海市,今天刚回来的。” 场面一霎安静下来,最开始说不信陆娇话的那个大妈讪讪道:“还真的有对象啊。” 她看看顾遇,又看看陆娇。 海市这几天下雪,冷,陆娇今天穿的一身白色过膝羽绒服,羽绒服不算多复杂款式,甚至没有大毛领。 但她生得好,五官清丽精致,和玉琢出来的一样,就这么简单的穿着,头发拿发带矮扎,站在婚介所里也俏生生的,让人一眼看见,皮肤比雪还白,眼睛更漂亮,人也有气质,不知道是不是进来热的,这会儿白皙脸颊微微红,看着更招人。 大妈心里实在可惜,虽然感觉没戏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看你很年轻啊,应该二十左右吧,人也有气质,还在读书都有可能,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我介绍的。” 边丽芳先前听到下面吵嚷就感觉不对,她赶紧下来看了,没想到是陆娇长得太好,被人相中了惹的,她又好气又好笑,她回一声,走过来,看顾遇脸色不太好,她道: “三剩,你先和娇娇回去吧,你们小院昨晚我和你婶娘过去给你们收拾了下,但也就收拾了个大概,剩下的得你们自己再规整规整的。” 顾遇确实打算带陆娇回去,但他扫一眼边丽芳这店里店外都是人,“大姨,我把娇娇送回去,我来帮你忙吧。” “不用了,你情况和娇娇也差不多,咱们这婚介所,帅气小伙子和漂亮小姑娘就是大伙争抢的对象,等下我还得费口水解释。” 边丽芳笑着摆摆手,看一眼边上挨叶妮站着的圆圆:“你们把圆圆带回去就行,妮妮在这儿帮我。” “嗯,行。”顾遇犹豫一下,应了下来。 陆娇还有点不放心边丽芳这边,但她也担心再留下帮不成忙还添乱,就不舍的和边丽芳说了声:“那大姨,我们先回去啊,家里面等你们。” “回吧,等会儿你们婶娘回来,我这里也差不多忙完关门了。 就这样,到婚介所没有十分钟,陆娇又牵着圆圆和顾遇一块儿出来了。 “还好你刚才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从良缘出来,陆娇牵着圆圆,见顾遇走在她一边,手拉着她不说话,只稍微一想,都知道他这会儿不是很开心,怕是醋坛子又翻了,被他拉着的手指指尖轻轻刮一下他掌心,哄道他。 顾遇瞥她一眼,对上她笑盈盈一副还好你来了的讨好样子,多大的气都发不出来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坦。 他先前搬行李回屋一趟,心忽然不安跳了下,总感觉陆娇来这婚介所要遇到事,想到她那张招人的脸,就没再管行李追了过来。 结果还真被他撞上了。 “我就该把你绑在身边,单独一个人一会儿都不行。”他无奈笑一声。 “也不是啊,主要是今天我们去的场合特殊嘛,谁知道婚介所看到单身小姑娘会这么激动呀。”陆娇打着哈哈道。 顾遇不吭声,当初常庆芳看到陆娇也是一眼瞧上,她就天生招人,吸引人,别人到婚介所可能会被问,但到不了这样哄抢的场面。 “以后大姨婚介所那边你不要一个人去。”最后顾遇说了这么一句。 “这当然了,有过这次经历还不够啊,你不知道我当时被围着都感觉快热死了。” 陆娇立马一声,感觉醋缸子没什么气了,她暗松口气。 想到刚才婚介所的情形,她不由想起她先前和顾遇相亲,也是大姨介绍,她们其实也算是良缘里的一对啊。 “在想什么?”顾遇看陆娇抿着唇角一直笑,不禁问道她。 “你还记得我们相亲的时候不?”陆娇偏头看向顾遇。 对多了段记忆的顾遇来说,那场相亲就像黑历史,提到他眼皮子都要跳。 尴尬还犯蠢。 “宝贝,你可以让我回想下别的。”顾遇盯着陆娇微笑了下。 边上,圆圆听到一声宝贝,轻轻眨了眨眼。 他喊宝贝,陆娇听习惯了,没意识到不对,看顾遇那副别提,我不想提的样子,她感觉好可乐。 “可我想提啊,你这辈子,是对我一见钟情诶。” “你那会儿对我就有好感,看到我的时候,你那个错愕啊。” 陆娇回想那会儿的情景,虽然过去有三年了,但她还印象很深刻: “你那会儿摸了下头,哈哈,我现在想,你当时是不是想把假发摘下来啊。” 顾遇:“.......” 看顾遇一副憋着的样子,陆娇忍耐不住想笑,到底没把人逗过了,她手指又挠了挠他掌心,又哄他一下: “好啦,我不觉得那是你黑历史,我挺喜欢我们这辈子的开局的。” “上辈子你对我可不是一见钟情。” “我还记得啊,我当时死缠烂打你,你都避开不见我,对我好冷淡……” 陆娇本来只是感慨一声,但真说出来,她心里竟然感觉有些失落。 一下不想提了,她唇角依然带着刚才笑的弧度,却不再说话,只往前走着。 这时,顾遇却忽然拉住她手,说了声:“不是,上辈子也是。” “什么?” 他说的突然,声音更低轻,陆娇有些没反应过来。 “上辈子,老顾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顾遇停下脚,转眸盯着有些愣怔的陆娇认真道,旋即,他又低笑出声: “娇娇,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凑巧英雄救美啊,我当时经历那么多,就是有美人倒在车前,不是我动心那个,我也不会救。” “会救你,是我本身就对你心动,先前,就见过。” 番外四(前世一)不看慎买 豆大的雨砸落在窗户, 噼里啪啦作响。 陆娇推开不可置信盯着腹上插着把尖刀的男人,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趔趔趄趄跑了。 身后是袁璟伤重失血脱力喊她回去的低吼声:“娇娇,陆娇, 你给我回来!” 回你妈。 五块钱买的一把弹.簧.刀不长,不知道能不能要了人命。 他最好是死了。 站在电梯里, 陆娇用力环住身体,身上皮带落下的鞭伤火辣辣痛, 被下过药的身体却一阵阵热流在涌,阵阵发颤。 电梯门开, 用酒店工作人员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跑出酒店,奔进如注暴雨里。 迎面一头风雨浇过, 冲刷沾了血的身体, 一霎冰火两重天。 脑袋一阵嗡鸣,药劲儿再次上来, 身体一阵发软, 眼前阵阵眩, 加上雨水冲刷,让她看不清这暴雨下着的夜。 身体又一阵激颤, 陆娇咬牙, 冲向了马路。 “哔!!!” 汽车尖锐的鸣笛霎时在耳边炸响, 刺目的反光灯扫射她本来就看不清的眼, 陆娇下意识偏头,黑色的虎头奔正直直冲向她。 陆娇惊恐的睁大眼, 她下意识要避开, 却在这时脚下一滑,本就无力的腿在这时软下,重重的跌去了地上。 “遇, 遇哥,抱歉,我没注意......” 火蛇一样的闪电撕开暗黑天际一道口子,伴着轰隆隆雷鸣,轮胎不停打在湿滑地面的嚓嚓尖锐声响起,车子急刹停下,车内的人猛地一下前倾。 张坤抓牢方向盘稳住身形,抬头看一眼车头前方倒在地上的女人,又迅速看向后座坐着的男人焦急解释。 “先下车去看看。” 男人一身笔挺西装,刚才车子急刹车对他似乎没造成什么影响,高大的身影依然笔直隐在暗处,锐利的黑眸看一眼前方,车头长,只隐隐看见女人粘在身上快透的白裙。 “哦,哦,好。” 张坤捏着方向盘的手在抖,额上更阵阵冒出冷汗,他打开车门伞都忘记拿,赶紧下去了。 雨太大,下车不过一刻,身上的黑西装便全部灌进了水,但这会儿却顾不得,下了车,看陆娇正撑着手臂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车子离人也有一段距离。 张坤松口气,下意识要上去扶人,但脚刚抬起,想到什么,他又停下了脚,站在离陆娇几步远的地方大声问道: “你怎么样?要紧吗?” “我,” 陆娇牙关在打颤,她很不好,冰火两重天,身子更一阵阵颤,但她不敢让人看出来,她用力咬一下牙,抬眸勉强朝问她的人笑了下:“我没事,只是,麻烦你们送我去趟医院。” 雨声太大,陆娇脑中嗡嗡,出声虚弱无力,张坤有些没听清,他皱眉,正要再问,这时却忽然注意到陆娇粘在身上染着血的一身透薄裙子,还有她浑身除了脸,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颈上的皮带鞭伤。 他心头一凛,看一眼不远处的酒店大门,再看一眼陆娇,那张雨夜里,披头散发,却依然清艳绝色的脸。 “遇,遇哥!” 张坤脸色大变,他迅速折身回到车前,和顾遇说了情况。 “很可能是从谁手里逃出来的,我看她脸色不对,不知道有没有被......” 他们从深城过来,那边环境更复杂,什么没见过,张坤回想陆娇的情况,一下意识到。 顾遇抬眼又看了眼车前方,陆娇已经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特地给她换上的易撕碎白裙子被雨水冲过紧贴在她身上,玲珑身段一览无余,黑发湿透,一些披在身后,一些散在身前,雨水冲刷她白皙没血色的精致脸庞,似釉白易碎的瓷。 隔着雨幕,顾遇视线凝在那张紧咬着唇忍耐痛苦,看起来越发易碎绝艳的脸上,搭在膝上的掌心一霎扣紧。 “带她上车。” 他喝过酒,还不少,甘醇的嗓音透着沙和哑。 雨珠哗哗从黑压压天幕冲下来,砸落在车顶车窗,各种噼里啪啦唰唰声响,嘈杂的声音里,张坤听到这么一声吩咐。 “好。”张坤赶紧转身绕过车头去扶了陆娇。 陆娇这会儿脑子已经算不上很清醒了,模糊,眩晕,像醉酒后,有些睁不开眼,她感觉到有人拉了她手,抬眼看到一身黑西装,想到先前她倒在地上,人并没有着急过来,只隔得远远的问,感觉不是坏人。 当然,就算是坏人也没法子了。 只能说命该如此。 陆娇迷迷糊糊想了一通,她没再做挣扎,就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起了身。 顾遇在后座,张坤本来打算把人掺进副驾驶,但他刚把人扶起来,就见后座一侧的门开了,哗啦啦的雨水顺着大开的车门灌进后座。 张坤不敢耽搁,赶紧把人扶了过去。 “谢谢。” 车门关上,密闭的空间把冲刷的雨声雷鸣隔绝,防起雾打开的空调吹出冷风,再度冰火两重天的陆娇又短暂清醒一些,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旁边坐着人。 她下意识偏头想看一眼,但她只看见一条笔直的长腿和一双节骨分明修长的手,身体忽然又一个激颤,意识到什么,她迅速环紧了手臂,夹紧了腿。 解玉香陆正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她先前在酒店就反应过一回,只当时袁璟皮带一遍遍抽来,抵冲了她身上的那股劲儿,幸运的没让他发现。 她要在车上出一回丑了吗? 陆娇眼里涩酸出泪,咬唇的齿尖更用力,这时,身上一重,身前落下一件黑西装,只听男人微哑冷沉的声音响起: “张坤,开车去医院,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乱看。 张坤一听就懂了意思,“遇哥,您放心。”目不斜视加快了车速。 谢谢。 真的谢谢。 陆娇耳中嗡嗡,却不知为什么把这暗哑的一声听了个清晰,她裹紧身上的西装,闭上眼,咬紧唇压住想要吟出的声音,心里又默念了一声又一声。 从酒店到医院的路并不长,陆娇却像煎熬了半生。 身上蒸熟一样热,把她湿透的裙子快烘干,一次次难耐的颤栗都让她羞愤想要死,到了医院,听到女医生的声音,她才终于松开已经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唇瓣,撑不住昏了过去。 雨下了一夜,外面潮湿的石板上到处是被风刮落刮断的残枝树叶,清晨的早上,医院进进出出看病探病或者买饭送饭的人。 陆娇在这时睁眼醒来,头顶是刷白的顶,四周也是一片白,边上一张空置病床。 “醒了?” 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陆娇撑着手从床上起身,边上响起一道男声,她下意识看过去。 男人穿一件白衬衫坐在靠窗一张独凳上,骨节修长的手上拿着一张报纸在看,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放下报纸,露出一张古雕刻画清隽分明的脸,深邃的黑眸朝她看了过来。 “嗯。” 男人黑眸平静,语气也平平,陆娇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下意识闪过一抹慌乱和不自在,她微拽紧身上搭着的薄被,移开视线应了声,低眸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她猛地抬头。 “衣裳护工给你换的。” 像是知道她想什么,男人低醇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道你有没有用,没有洗,在你旁边的柜子里。” 陆娇下意识看向边上的柜子,木质的柜子,上面只几张住院纸,下面柜门关着,看不到什么。陆娇却能想到可能用塑料袋装着的湿衣裳在柜子静静待着。 她确实有用。 她是泥里的人,却不是泥捏出来的,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昨晚,谢谢你。”收回落在柜门的视线,陆娇看向男人真诚道谢。 昨晚的事像是场不想回想的梦魇,她更不敢想,要是遇到的不是会送她到医院的人,她会发生什么。 “真的,谢谢。” 顾遇把报纸折起,捏着手上,看向床上的人。 少女,不,应该是女人。 二十五六的女人,一身病号服穿在身上,看起来最多二十二三年纪,早起的晨光照在她没什么血色的白皙精致脸上,净白清透的肌肤镀上一层薄光,让她看起来更清绝艳冶,就像雨后的一只染水栀子,脆弱偏又俏生。 一双微红朦胧的剪水眼,望着人的时候像一汪春池,又像一把深钩,剜攥着人心脏。 “你或许需要报警。”报纸又折一折,顾遇盯着陆娇的脸,说了句。 陆娇闻言微愣,须臾,她浅笑了下:“是,我等下会去。” 轻轻浅浅的一个笑,唇边的梨涡如昙花一现,却让人没办法忽视和忘记。 “遇哥,早饭买回来了。” 病房门口,张坤敲了敲病房门,拎着一大袋东西走了进来,看陆娇醒了,他黝黑脸上放出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你醒了啊?” “正好,给你买了粥。” “哦,对了,还有你换的衣裳,也给你买了一身。” 张坤举了举手上的袋子说到,片刻,他又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没给女人买过衣裳,和营业员说了遇哥告诉给我的,你的身高大概体重给你拿的,你凑合着穿。” “谢谢啊,多少钱,我.....” 能得救已经是幸运,没想到还麻烦人给她准备了衣裳,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说多少钱她给,却想起她被解玉香陆正海安排的人弄去,包包还落在他们家里,她现在算是身无分文,去派出所还得走路去。 不知道这边医院离派出所远不远。 “车钥匙给我。”顾遇在这时起身到了张坤面前。 他坐着已经看出来高,一站起来,俊挺高大的身形更叫人无法忽视,张坤有近一米八,块头更大,却比他矮一个头,看起来也没他身上积压的威势。 “哦。” 张坤下意识应一声把车钥匙给了他,想起什么,又问:“遇哥,你不吃早饭了啊?” “八点半的会议。” 顾遇接过钥匙说了句,转身看向陆娇:“昨晚撞到你是我们问题,有事你找张坤,他会处理,到你出院。”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已经没什么事情,准备等下就和医生说出院的事。” 陆娇笑了笑道,“还有,昨晚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和你们没有关系。” “我也没有撞到。” 昨晚车子急刹停下,离她还隔着一点距离,怎么也称不上撞,陆娇感激对方愿意送她来医院还来不及,怎么也不好再赖上人家。 “多少医药费,还有衣裳的钱,我后面会还给你们。” “那些不用了,我们多少有些责任。” 像是真的来不及了,顾遇简短一句,再说一声,总之有事找张坤,略一颔首,匆匆走了。 “现在都八点了啊。” 张坤刚看好时间,抬头,顾遇已经出了病房,他下意识想追上去,但余光瞥见手里的东西,还有床上的陆娇,他停下脚转过了身。 陆娇生得过分漂亮,身上的病号服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怜弱,也给她添了几分不可攀的清冷气。 张坤是北方汉子,平时也糙惯了,看着陆娇,他顿时有些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好一会儿才勉强自己淡定下来,露出大白牙笑道:“吃早饭吧。” “好。”陆娇朝他笑了笑。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必须吃饱了,不然等下去派出所说话都没力气。 “你的情况,需要通知你家里人吗?” 张坤吃东西快,稀里哗啦没一会儿一碗粥喝完了,好在他吃得多,陆娇一碗粥喝完,他刚好把他和顾遇的两人份早餐解决掉。 垃圾扔进垃圾桶,张坤想起什么,扭头问道陆娇。 陆娇放餐板的手微顿,片刻她才笑了笑道:“我家里人都在余暨,通知不到。” “你也是余暨人啊?”张坤闻言惊奇一声。 “?还有谁是余暨人吗?” “我老板啊。”张坤脱口而出。 他老板。 眼前忽然闪过那道白衬衫的高大身影。 陆娇心头一动:“你们老板也是余暨人?不知道他贵姓?” 这稍微打听打听都能知道的事,没什么不能说,张坤把垃圾桶拎远一点,随口回道:“他姓顾。” 这时,病房里响起电话声。 陆娇是没有电话的,有电话的只能是张坤。 陆娇视线看向声音来源,便见张坤从裤袋里摸出一只翻盖的摩托罗拉,看一眼来电显示,他忙打开接听:“喂,遇哥。” 遇哥,余暨人。姓顾...... 顾遇?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陆娇若有所思,下一瞬,她想起什么,眼眸微睁,搭在薄被上的手微微收紧。 “你们老板,是叫顾遇?他原来在余暨上过报纸吗?” 张坤挂掉电话,突然听到轻轻的一声问,他下意识要答,却在下一瞬眼一凝,警惕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就是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报纸有看到过叫顾遇的。” 看着张坤警惕不快的神情,陆娇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她扯了扯唇角,道。 如果是那个顾遇,他确实是上过报。 好像是因为袁承陷害被冤的事。 但她没看过。 她只知道袁承恨他恨得要死,两个人有仇,几次三番当着她面气急败坏和袁璟提起过这个人。 “顾遇那个杂碎,竟然又抢了表哥一个大项目,他妈的,当初就该直接下个狠手,在监狱里找人把他干了!” “港口那批货被查了,顾遇那个杂碎,他怎么敢!不行,老子忍不了了,一定要找人干死他......” 所以,他是那个顾遇吗? 如果是,那...... “你昨晚,我们算救了你,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们老板是谁,和你没关系。”张坤脸色微变,态度突然强硬道。 陆娇见他这样,有些后悔先前不该问。 “抱歉......” “十六床病人。” 陆娇要道歉,门口却响起了医生的声音,查房来了。 陆娇情况算严重,也不算严重。 被灌的药经过一系列治疗排出,接连来几天代谢干净就行,浑身的鞭伤看着严重,好在没伤到筋骨,慢慢养就会好,唯一的问题是,她怎么会吃下那类药,还弄出这样一身伤。 昨晚她过来的情形,明显不是自愿。 医生一大早过来,把自己该说的情况说了,然后看了陆娇一会儿问了句:“需要报警吗?” “需要。” 陆娇毫不犹豫,她笑看向医生:“麻烦您帮我安排出院,我得现在去趟派出所。” 陆娇情况可住院可不住院,她坚持出院,医生大概猜到什么,给她办了出院,同时把一些她可能需要的一些报告给了她。 世上总是好人多。 陆娇办好出院手续回来,拿着手里的一些证据,笑了笑。 “昨晚的事谢谢你,先前我抱歉,不该多问。” 把东西收好,陆娇起身卫生间换了衣裳出来,从柜子里把她昨晚换下的裙拿出来,和张坤道。 “住院费和衣裳钱我现在没有,你有手机,给我留个号码吧,我回去后联系你,还给你。” “不用了。” 陆娇真诚道歉,张坤突然感觉自己先前有些反应过激,陆娇是余暨的,当初他老板的事在余暨闹得沸沸扬扬,她听过也不奇怪,会好奇问更正常,只是他跟顾遇很多年,太知道那是他不能提的过往,导致他也敏感过度。张坤不自在道。 “昨晚我开车确实有过失,是我扭头和遇哥说了句话,没看前面,不然不会着急按喇叭,给你付医药费是应该的。” “遇哥刚才打我电话,说你如果要去派出所的话送你一程,你是要去吗?那走吧,送完你我好回岗位上班。” 陆娇确实要去派出所,而她身上还没有钱,她没办法拒绝,只能应下。 医院离派出所不算远,打车二十分钟到了。 陆娇以为张坤会离开,没想到他跟着一道进了派出所,说他遇哥交代的,他算是人证。 顾遇。 陆娇不由心里又默念了声这个名字,进了派出所。 自己的父亲和后妈找人绑了自己,把自己送去了别人的床上,被虐打,鞭笞。 很难以启齿的事,陆娇能感觉到,她把事情说出来,周围看她的充满同情的眼光。 她紧了紧手,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 陆正海和解玉香在一个小时后被带到警局,看到陆娇的第一眼,陆正海眼睛一鼓,冲过来就要打她,还对她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人!跑派出所来了!” “你胡捏捏什么?谁他妈绑了你?你证据呢?” “你拿了老子那么多钱,老子让你去相个亲,结果你他妈没去,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还中了药,被不知道哪个野男人弄了,现在好意思推到老子头上来?” 警察出面挡住了陆正海,陆娇没被打到,但她心却在听到陆正海的话后狠狠一沉。 陆正海敢这么骂,说明一晚上时间,他们尾巴已经扫干净了。 果然,陆正海在被警察制止让他老实点的时候,另外去酒店找袁璟的一个瘦个字警察过来和陆娇说道: “我们查了你说的那家酒店和你说的房间楼层,没有一个叫袁璟的入驻,连一个姓袁的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你中药产生幻觉,实际的人没看见?” “我确定我没有看错,我当时为防卫,拿□□伤了他。” 陆娇攥紧手,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经历过被袁璟姐打的那一次,她就知道,世界上不是全部白的。 某些时候,有理会变成没理。 黑的可以变成白的。 “袁璟不是海市人,他过来余暨只能住酒店,你们查总能查到。” “或者昨晚酒店有没有叫救护车。”陆娇眼带期冀的看向瘦个子警察。 瘦个子警察看着她缓缓摇头:“没有,昨晚酒店除了你在门口差点出车祸,别的都没事发生。” “我们也询问过工作人员,他们都说没见过你。” 陆娇肩膀一下垮塌下来。 她该知道的,除非她把袁璟捅死了,不然不会那么容易。 边上,陆正海听到这话,高兴的叫道:“看吧,我就说她说谎吧,她肯定是不知道去哪儿中了药,产生幻觉,瞎跑到酒店门口出的车祸.......” 证据不足,一个袁璟也没找到,情需要详细调查,做完笔录所有人都出了派出所。 陆正海和解玉香也出来了,顾忌在派出所,陆正海倒是没感动手,只是在拦下一辆的士要和解玉香上车回去之前,他不望阴狠的瞪着她骂了句: “小贱人,和你那个妈一样。” 解玉香后上车,她看看陆娇,又看看跟在陆娇身侧的张坤,脸上划过一抹轻蔑的笑: “有好的不要,非要和些劣等货搭在一起,娇娇,你这点还不如你阿妈。” “那也比你这种当小三的好!” 陆娇抬头,看着解玉香生完孩子这几年发福得厉害的脸和身材,她又笑了下: “阿姨,你现在发福得这么厉害,我爸晚上还和你睡吗?外面养着的人你见过没啊?” “当人小三,早晚也被三,阿姨,你的福报还在后面呢!” 解玉香脸色一下变得难看,眼更阴下来,但她在陆正海面前装了很多年温柔小意,装到现在即使这样被挑衅,她都不敢当面反驳什么,只喊道陆正海:“你管管你女儿啊。” 陆正海烦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袁璟那边情况,哪顾得上这么多,他不耐烦一声: “你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没得自降身份,赶紧回去,你很闲啊?” 要说法还被当众骂,解玉香脸上挂不住,心里更恼,但她知道陆正海脾气,她狠掐一把指尖,阴盯一眼陆娇,到底没敢再多说什么,钻进了车里。 “你没事吧?” 载陆正海的的士车开走,陆娇看着的士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笑着笑着,红了眼。 老天没长眼,这次又让他们逃了过去。 边上张坤看着她的样子,犹豫着问了声。 “我没事。” 陆娇轻吸口气,抬头笑看向张坤: “我其实知道证据不是很足够,我身上也没个摄像头,拿他们没办法,但至少报警了,他们今后不敢对我用同一招。” “今天谢谢你了,还有,你的老板,替我和他说声谢谢。” 陆娇没说报答的话,她现在养活自己都困难,拿不出报答,说完她就走了。 这边离她出租的地下室不算远,走回去也就费点时间。 穷人,最不缺的是时间。 张坤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想起先前打他电话吩咐安排的老板,一向不近女色甚至厌恶的人,昨晚却破天荒抱着一个陌生女人进医院,还守了人一夜,他想了想,掏出电话给顾遇打了一个过去。 顾遇那边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手边该放文件的地方摆着两本资料,上面一张照片。 接到张坤的电话,他没什么反应,意料之中的事,袁家如今在余暨手眼通天,去年转来海市发展,走了一些路子,脚跟不算稳,但安排一些事却轻而易举。 何况那家酒店还有袁家姑父注资。 “知道了,你确定人安全到家就回来吧。”顾遇和张坤说一声,挂了电话。 手机搁去一旁,他伸手拿起了资料本上摊着的照片。 两年前拍的照片,放在保险柜一段时间,有些泛旧泛黄了。 照片上的姑娘,一身白裙子,身姿袅娜,容貌清艳绝俗,神色却清冷不可攀,葱白的纤手捏着一束花正往垃圾桶扔。 他和袁家有仇,死仇,他出来后,把袁家上上下下查了一边。 袁家如今的话事人,袁璟有个多年痴爱而不得的女人,叫陆娇。 他也曾经亲眼见过一回,她怒煽袁璟巴掌的场面。 姑娘一身红裙,肌肤雪白赛雪,一脸怒容却半点没损了她惊人的美态,反而衬得她更艳煞夺目。 眼前闪过一双湿红的剪水瞳。 一个好姑娘,不该被人缠那么些年不得安生。 顾遇捏着照片定定看一眼,沉吟一刻,他打了个电话出去:“喂,你帮我做件事。” 番外五有孕 “你先前就见过我?” “你都没给我说过!” 临近过年, 家具街出现许多摆小吃的摊,棉花糖,糖画娃娃, 糖葫芦这些,陆娇看圆圆跟他们走着, 眼睛一直瞄着那些摊子看,过去给她买了一个棉花糖, 想了想,给自己也拿了一个, 一边吃,一边走, 再听顾遇说他们上辈子第一次见面。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 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陆娇还记得清楚, 只要稍微提起, 当初的场景就清晰的呈现在了脑子里。 那个时候的她, 药劲儿快让她神志不清,她真的很怕当街或者在车上出丑, 他让张坤把她带上车, 扔给她一件西装, 她感激得只想哭。 但她不知道, 原来他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她,还见过她一回。 “你什么见的我啊?我一直以为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陆娇实在好奇。 两个人后来日子过得好了, 甜蜜又恩爱的时候, 陆娇问过顾遇当初为什么会救她上车,但当时好像有什么事岔过去了,等回来她再问, 谈到那个事情的氛围就没了,他只摸着她脸笑说了句: “大概就是这张脸吧,我狠不下心让她在大街上出事。” 她只当他是玩笑话,没当真过,嗔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就没再问了。 “你应该不记得了。” 顾遇笑道,抬手给她把沾到嘴边的棉花糖碎屑捻走,放唇边舔了。 他动作做得自然娴熟,上辈子两人在一起,他没少这样过,但这辈子还是第一回,陆娇被他这动作莫名撩了下,耳根微微热,还下意识低头去看了眼圆圆,见小丫头正埋头啃着手里那一大团棉花糖头都没功夫抬,她心里松口气,翘了翘抿起的唇角,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揽着小丫头的小肩膀继续往前,一面睨看着他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记不记得,兴许记得呢,说说呗。”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事,水盈盈的眸子含满了兴味好奇。 顾遇往边上看一圈,注意到人来人往,却大都只关心去哪家买东西,或者吃着手里买来的小吃,没人看他们这边,他宠溺笑看她一眼,伸手揽过她腰,带着她往巷子里走,一面说: “余慧丽的事情查清楚,上面赔了一笔钱下来,再加上孟舫小齐当初把我们打拼下来的那些产业卖完的钱,足够我们东山再起再来一次,但那会儿余暨已经是袁家说了算,连省城那边也差不多这个情况,擎哥出事后,保下一命,手里在省城和余暨的人脉却断了,唯一还有深城那边有点硬关系。” “深城那边袁百万当时让他侄子去发展,但他侄子急功近利,得罪了很多人,再加上过于张扬,上面的人那会儿想要干实事的,对他并不喜欢,他发展的并不顺利,我和孟舫小齐他们就去了那边。” “当时小齐已经结婚,我们刚过去,也没办法拖家带口,所以婶娘他们还在余暨。” “婶娘那会儿身体不如现在,经常生病,那次病得有些厉害,动了个大手术,小齐上辈子那个媳妇儿你知道,有点什么都往娘家送,我对他不放心,小齐也不会照顾人,我就自己回来了......” 余慧丽诈死陷害他这事,由袁承出面操作,袁璟背后布局促成,他对袁家盯得紧,袁家对他也盯得紧,他从深城回来余暨,袁家第一个会知道,为掩人耳目,他没直接出面,扮成了医院护工。 当时陆娇也在医院,似乎是妮妮病了,她陪同。 她在家里人面前,收起了那些清冷不敢让人靠近的疏离,说话温声细语,笑得更温柔,明艳姝丽的脸上绽出两个醉人梨涡,实在很难不惹人注意,他去给婶娘打开水,视线不自觉停留在和妮妮讲话的她身上。 然后,袁璟出现了。 死对头出现,他不可能不小心注意,他也想了解下他查到的是不是真的,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装作烟瘾犯了抽烟,注意着他们的举动。 他看着袁璟出现,她脸上的笑消失不见,神色和寒冬腊月凝成的白霜一样冷,看她找了个借口支走妮妮,和袁璟去了医院后面的停车场。 她问袁璟来做什么,袁璟笑看着她说了几句他后来回想都一直恶心的话,之后又凑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便见她霜冷的脸勃然盛怒,一巴掌甩向了袁璟。 响亮的一巴掌响彻了整个停车场。 看着袁璟眼红如血盯着她,暴怒得想还手又舍不得的样子。 他感觉七月天喝了冰汽水一样畅快。 她和袁璟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听到了她满目怒容和袁璟说的那句: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山塌了,海枯了,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要是真那么做了,我第一个去检举你!” 他当时不太懂那句话什么意思,一直到他调查出来,袁璟老婆病重马上要死,可能和袁璟有关,他又突然收手的事,他才知道,她当时做了什么。 他一辈子,先是遇到自私自利亲妈李莲,蠢笨没心眼不想害人却总害惨别人的妹妹季青青,后面是发癫恶毒没底线的余慧丽,让他对女人避之不及,不到认为全天下没一个好女人地步,但也不敢沾惹麻烦。 她给他的观感,出乎意外。 意外到他后面看人传给他袁家袁璟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去关注她的,没看到消息,他下意识会问一嘴。 一直到孟舫都察觉到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关注有点多,匆匆找了个借口应付完孟舫,再把她的资料塞进了保险柜。 之后他更是再没离开余暨,一直到两个人再见。 “这些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陆娇从来不知道他原来那么早就知道她了,更不知道他曾经对她关注过。 想起什么,陆娇咬棉花糖的动作一停,她偏头望向他: “那你发现我蓄意接近你,还有.....” 勾引的字眼在这个时候莫名不想用,陆娇含糊了下,“你那个时候说的那些话,其实是真心那么想的啊?” 顾遇神色微顿,陆娇提起的那次,恰是他也不愿回想的,那次他说话不注意,让她心里难过了,以至于她后来看到他都躲着走,再一次遭到袁璟逼迫后,她...... 有些事哪怕这会儿想想也依然忍不住心头紧缩,闷窒,甚至后怕。顾遇不想提那个,他抬手捋了下风吹刮在她脸边唇角的碎发,笑道: “不然你以为?” “我以为......” 陆娇含一口棉花糖,想说什么,但那些不是什么开心的回忆,这会儿气氛这么好,她不想破坏。 “算了,今天我们不提那些,反正我知道你那么早就关注我,早对我动了心就行了。” 陆娇摆一下捏着棉花糖的手,说一句,唇角的弧度越翘越高。 顾遇见她眉眼弯着,笑得比棉花糖还甜,他唇角也勾起,宠溺一声:“嗯,你知道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家,这会儿刚四点钟,该上班的都在上班,放假的孩子们连同叶小俊都出去逛乐子了,巷子里安安静静的。 顾遇拿钥匙开了院门,想起什么,他转身,手自然搭在陆娇腰间和她道: “车子里东西还没拿完,你和圆圆回屋歇着,我去拿。” “哦。”陆娇含一口棉花糖,应了声,眼睛却还看着顾遇。 她这会儿心里并不淡定,怎么说呢,哪怕她知道他上辈子很爱很爱她了,但他那么早对她动心,关注.....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她发现了,她曾经的一些误会,他没有对她解释过的,那些她对他的误解。 一池春水仿佛一下搅开,在心里荡出涟漪。 再看顾遇,他头上戴一顶黑色冷帽,粗黑短发微露一些在外面,面容冷峻深邃分明,沉敛的眸看她却温柔宠纵。 让她几乎要溺在他深幽的眸海里,总想做点什么,来平静心湖里的那一圈又一圈。 “诶,你要不要再尝一下棉花糖的味道?” 余光瞥见手里还剩一半的棉花糖,脑子里晃出他先前捻过她唇边碎屑含进嘴的画面,陆娇眼里眸光微动,突然喊道他。 “你吃不完了?” 顾遇下意识低眸看一眼她手里的棉花糖,笑问道。 陆娇眼眸盯着他不回,只在这时抬手含了一口棉花糖,搭在圆圆小肩膀的纤手抬起轻轻捂住圆圆的眼睛,脚尖一踮,捏着棉花糖的手勾过他脖颈,仰面一个动作红唇便含住了他的唇。 顾遇眼眸微深,一霎明了她要做什么,隔着一个圆圆,他掌在她腰间的手不动声色收紧。 圆圆被忽然捂住眼睛,以为娇娇姑姑是和育红班那些小朋友一样和她玩游戏,她乖乖站住不动,只是眼睛看不到,她棉花糖不能吃,只能小口小口的舔着嘴里剩下棉花糖,到嘴里唇边一点甜味没有了,她忍不住了,摸黑把手里的棉花糖递到嘴边继续咬吃起来。 一口又一口,吃到最后舔到棉花糖的棍子了,眼睛还没放开,她感觉这个游戏有点久了,有些玩不下去了,听着耳边像是风又像是啧啧的水声,她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娇娇姑姑,游戏还没结束吗?” 圆圆说完,空气里忽然安静了下,只一阵冷风刮过耳朵。 “好了。” 圆圆没等到回,还要喊娇娇姑姑的时候,听到大姑父的声音。 大姑父这会儿的声音和先前不太一样,像是感冒了,喉咙被堵住,圆圆好奇想问,眼睛上的手却在这时拿开了。 她也顾不得问大姑父了,好奇的问道娇娇姑姑:“娇娇姑姑,我们刚才是在玩木头人游戏还是藏猫猫游戏啊?” 陆娇有些喘息不匀,她微微缓了缓,才看一眼正盯着她,暗深眸底噙着一抹笑意等着听她怎么回的某人,轻咳一声,勉强笑看向圆圆回了声:“算是木头人游戏吧。” 多少有些不甘心自己的主动权被夺了,还被缠着舌尖弄了好久,险些出糗,她又眼眸睇向先前看热闹的顾遇问了声: “甜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舌尖故意探出来,舔了一下他留在她唇瓣的湿。 顾遇盯着她舔唇的动作,眸光又微暗了暗,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余光却在这时扫见了圆圆好奇望着他们的乌润圆眼,他低笑一声,抬手指腹轻揩一下她留在唇边的甜渍进嘴里,朗声应了声:“嗯,甜。” “甜就行。” 陆娇满意的笑了,她伸手揽过好奇不止想继续问什么的圆圆,笑道: “走,圆圆,咱们不在这儿吹冷风,回屋等你姑父把行李搬回来,娇娇姑姑给你看给你买的礼物。” 陆娇一边说,一边揽着圆圆往家里去,手里剩着的棉花糖被风吹歪了屁股,也没回头看一眼站在门口还没走的顾遇。 顾遇站在门口盯着她欢快进屋的倩影,又是低低一笑。 这点甜算什么。 晚上有更甜的等着他尝。只要她能忍得住别哭。 —— 这两年陆娇顾遇一个在海市读书,一个在海市忙着站稳跟脚,回余暨时间少,加上孟舫顾齐如今挑大梁事情也多,大伙已经很久没聚过。 回到余暨,难免要在一起聚一聚,回来第二天,顾遇把孟舫顾齐杜若叫过来,大家一起聚了聚。 后面几天,顾遇跟着顾齐孟舫他们去盘几个公司的账,陆娇这边则到易安盘账,看最近的数据报表。 易安这一年,省城铺设自营门店五家,加盟商门店嘉湖片区十二家,另外余暨这边各镇展销会办了二十场,新增自营门店两家,加盟商门店三家。 摊子铺大了,生产线自然也在扩,到如今,易安已经渐渐压倒城南,有了龙头趋势。 成绩陆娇看着很满意,高高兴兴的给大家分了红,还包下酒店办了场热闹的年会。 厂子那边忙完,也到过年了。 大年三十,陆娇顾遇在自己家小院搞了一番卫生,再把买回来的对联,福字贴了,灯笼高挂上,院子里布置了一番,有了一番新年景象。 叶家,顾家两家离得近,也没那么多讲究,去年陆娇顾遇没回来的时候,常庆芳他们就在叶家团的年,今年陆娇顾遇回来了,两家人就在小院这边团年。 进入九十年代,春节恢复的第十一年,年味更重一些。 大年三十这天,晚饭还没开始,外面爆竹鞭炮声已经四处噼里啪啦炸响,各处绚丽的烟花也升上夜空砰砰砰燃个不停,挂着一轮圆月的夜空映成一片霞色。 年夜饭的时刻,由常庆芳掌勺,顾遇陆娇打下手的十几个菜色一盘盘煮出锅,阮玲葭帮着陆娇把菜端上桌,叶妮叶小俊帮忙拿碗筷,再拿了汽水,红酒,热过的黄酒倒好,一大家子围坐一桌,开吃团年饭。 一大家子人热闹,吃饭的时候,桌上笑闹声没断过,叶岺还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件喜事,他要当爸爸了。 听到这个话的时候,桌上明显静了静。 叶岺结婚两年了,但这两年阮玲葭给自己报了夜校在读,易安建新厂,又搬新厂,叶岺忙成陀螺,已经升上大区经理的阮玲葭也不得闲。他们先前已经和边丽芳叶军山商量好了,准备再过两年,等阮玲葭夜大毕业证两人拿到再要孩子。 他们两是这情况,陆娇要上大学,更得过几年。 所以这两年家里长辈给他们和顾遇陆娇包红包都只有出门事业顺利包,开工大吉包,添丁包,催生包一个也没有。 但没有催生包,长辈们心里不急吗? 急的,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这乍然听到家里要添丁,一个个都没反应过来。 “叶哥要当爸爸啦?恭喜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齐,他年后就要去杜若家里商量婚期,人逢喜事,他心情一直很好,这两年顾遇陆娇海市打拼,叶家和顾家都住小巷,两家经常一块儿吃饭,顾齐叶岺也走得近了,和亲兄弟差不多,听到叶岺的喜事,他脸上笑得更灿烂。 叶岺要当爸爸了,这会儿也笑得如沐春风,听到顾齐的话,他立即道:“同喜同喜,你和若若年后成了婚也快了。” “怀了啊!哎哟,好事啊!多少天啊?这个时候怀,到生的时候刚好,不冷不热的,月子好坐。” 边上,常庆芳反应过来了,她一拍巴掌笑道,又看向边上还愣愣的边丽芳笑她: “这高兴得都有反应不过来了啊,恭喜啊,芳,这回算你跑在我前头,提前抱孙子咯!” 边丽芳确实没反应过来,叶岺年过完也二十九的人了,她从叶岺二十定第一门亲就开始梦着抱孙子,都好多年了,突然来这么大个惊喜,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她看看笑容满面的叶岺,又看向听到丈夫饭桌上就等不及宣布喜事,有些羞却也止不住喜色的阮玲葭:“真怀了啊?” “多,多少天了?” “下午和岺哥去的医院检查,刚四十多天。”阮玲葭轻声回到边丽芳。 “我也是早上才醒觉过来。” 临近年关,销售是最忙的时候,阮玲葭这个大区经理要关注销售活动,还要关心年底店里销售人员流失情况,更要安排好过年期间留店人员和年后假期安排。 走店,探店,和下面区域经销沟通都少不了,等忙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月小日子一直没来,都过去十来天了。 她和叶岺一直有避孕,但两个人甜蜜过头总有冲动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来不及,加上现在易安稳定下来了,不像一定不能怀孕的陆娇顾虑那么大,偶尔就会有两次忘记措施。 事后补救,又听陆娇说的吃药不好,只能尽力冲洗,小意外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不过这个意外,对两个人甚至全家人都算惊喜了。 “不错,不错!这次回老家你们两可以让爷爷奶奶高兴下了!” 叶军山在这时笑道,要抱孙儿了,他高兴,还忍不住自己闷了一口酒。 “难怪下午我问大哥大嫂你们去干嘛了,大哥你说保密,晚些就知道了,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这个事!” 陆娇一直心疼大哥叶岺上辈子没结婚更没个孩子孤孤单单的,这辈子可算是大家都圆满了,她高兴得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自从高考成绩那回醉酒过后,她没再沾过什么酒的,这回忍不住了,拿着空杯子给自己满了一杯红酒,想了想,也给已经喝了三杯准备不再喝的顾遇也倒了小半杯。 “喜事,真的是喜事,恭喜大哥大嫂马上要给咱们家添丁。” “我们再碰个杯吧!” 这话得到大家一致同意,于是一片恭喜添丁的祝酒话喜意洋洋的响起在屋子里。 吃完饭,大家一起看春晚。 九一年的春晚,节目比前一年节目又丰富了许多,除了戏曲,小品,舞蹈,还添了杂技,戏曲。 叶军山叶小俊他们喜欢看杂技小品,边丽芳常庆芳喜欢听戏曲,不过今晚边丽芳没什么心思听戏曲了,趁男人们在那边看着,聊他们自己的,她和常庆方拉着阮玲葭在边上聊怀孕后要注意什么的一些小话。 陆娇原来对这类话题不是很有兴趣,但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染到了,她们说的时候,她不受控制的在边上尖着耳朵听。 偶尔还好奇问上几句。 到底有上辈子的经历在,她比阮玲葭知道的多一些,问的问题都在线上,都是要注意的。 这下让边丽芳常庆芳注意到她了。 常庆芳本来就盼着他们能上上心孩子的事,最好陆娇一毕业就赶紧准备,毕竟陆娇毕业,顾遇就三十了。 见陆娇这样,她不由笑道:“娇娇喜欢宝宝吗?” “那等你毕业了,就和三剩准备着,到时候我给你们带。” 常庆芳声音不大,也不小,客厅放着电视,但正是精彩小品的时候,顾齐叶小俊几个看得聚精会神,客厅不吵,顾遇就坐陆娇不远的地方,他一耳便听见了,视线下意识看向了陆娇。 陆娇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这会儿大家视线都集向她,她不免有些耳热,不过还是大方的笑道: “嗯,好啊,等我快毕业我们就准备着。” 九一年,顾齐杜若结婚,阮玲葭怀孕。 同年阮玲葭生下个男宝,因为出生时,阮玲葭生了整整一天一夜,让大家好等,小名就叫等等,大名叶谨言。 这一年,陆娇和顾遇则在忙着海市物流园和家具城的建造。 九二年,物流园和家具城顺利竣工开业。 这一年,也是海市飞速发展的一年,一个认购证成了大伙一夜暴富的东西,股票更是每天涨停,人人惜售,陆娇借着这股东风,在股市赚了个盆满钵满。 九三年,股市突然出现大动荡,大跌暴跌,股民一下失去了信心,刚创立没几年的证交所人心惶惶,这时候陆娇出面全仓买进,给了广大股民信心。 股市重新起来的时候,她和顾遇也成了海市有名的点金手夫妻。 而这一年,陆娇也顺利从学校毕业了。 拍完毕业照,陆娇来不及和舍友同学们聚,她穿着红裙子,平底鞋匆匆小跑着出了学校。 顾遇正在校门口等着她,他刚开完会赶过来,穿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手里拿着一大捧玫瑰,看到她出来,他脸上放出了笑,几步走向陆娇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她,眼眸温柔如水盯着她说道:“恭喜娇总顺利毕业。” “谢过顾老板顾董,玫瑰花很喜欢!” 陆娇伸手接过玫瑰花笑回一声,旋即,她眼眸微转,手轻轻摸着肚子,又仰面望向他笑盈盈道: “嗯…在这里,娇总也要恭喜顾老板顾董一声啊,你要当爸爸了!” 番外六有孕篇 马上进七月的天, 高挂的太阳像着了火,烤着地面,周围成荫大树上蝉鸣阵阵。 毕业天, 校门口外师生进进出出。 你要当爸爸了。 脑子里回响着这一句。一霎,所有景象声音像慢放的电影按上暂停键, 蒙上一层薄薄的虚影,顾遇沉敛视线余光再触及不到旁的, 他紧锁着面前笑靥如花仰面望着他的人儿,眼像被火燎烫到, 他视线猛然下落,看向她手摸着的肚子。 “你, ” 喉咙莫名发紧, 身上去参加会议穿的黑西装像是把头顶烈阳的火都吸到了身上,热得他有汗出来。 抬手扯了把脖子上早上出门她给系的领带, 松泛点了, 他张唇:“你这个月小日子不是来过了?” 陆娇上辈子身体熬得很, 不注意,前期亏得厉害, 来小日子的时候总是疼得厉害, 他上辈子特别注意她来小日子时间。 每月算到那几天, 他就开始给她熬姜糖水。 这辈子陆娇身体好很多, 不像上辈子痛得那样厉害,但来那个的时候, 也总是不舒服的, 量也特别多,没恢复记忆前,他不知道姜糖水那些, 就给她打热水泡脚,晚上给她揉肚子,照顾得小心。 记忆恢复后,延续上辈子的习惯,姜糖水必不可少,还总算着日子给她包包里放卫生垫,那几天给她拿的衣裳裤子也是深色。 两个月前一晚,他照旧打热水要泡东西,她忽然跳到了他身上,仰眸望着他轻声: “还有一个多月我就毕业,也差不多了,要提前尝尝彩蛋,没有障碍是什么滋味儿吗?” 夏天的晚上,她身上就一件薄纱裙,白色,半透,蕾丝,一双望着他的眸子水洇洇,像含着勾人的钩子。 细白手指自他下颚线划向喉结轻轻点着,就像带着火苗的引火线在烧干柴,浑身的燥火滕蔓一样燃开。 偏她还感觉不到一样,看他暗着眼眸不答话,她眼眸横流睇他一眼,又凑向他轻轻含咬着他灼烫开的唇瓣呢声: “想吗?我有点想耶,从来没试过。” 想吗? 两辈子没试过的滋味,念头一动就能勾勒出的酣畅淋漓画面,怎么可能不想。 刹那,他手臂变成了可以烫化人的铁臂,勾着人腿,按着她头铺天盖地的热吻了下去。 销魂入骨的滋味,飘飘升仙的刺激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以后,他也对她小日子更关注起来,上个月,她是五一长假的时候,这个月..... 这个月,他要是刚才太阳底下等她,脑子没被晒坏,记忆没出问题的话,她应该是上个星期才来过。 “上个星期没来,我那会儿不确定,怕白高兴一场,就假装来了。” 脑子里念头划过,顾遇耳朵又嗡了一下,他看着陆娇水盈盈的笑眼,又看看她肚子,“假装?”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顾遇一副惊到了没喜到的样子,陆娇禁不住笑一下,她伸手去拉了他一只手,眼眸睇着他: “先说啊,这是喜事,你不能生气我瞒着你啊。” “这个事情我是可以解释的。” 太了解彼此,他这个反应陆娇先前都有想到,她好心情半点没受到影响,唇角依然扬着。 “你知道的嘛,我小日子一直是那段时间,但偶尔它也会晚个几天,上星期你不是忙着布控苏城那边的快递点,每天很辛苦了,我不想你操心那么多,你问的时候,我就顺嘴回你了。” 陆娇软声解释道。他太紧张她,也太在意这个事,要是她说没来,她都能想到他会怎么兵荒马乱,要真有了还好。 没有就是空欢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想等等看。 后面发现确实没来,她隐隐感觉是真的了,只是时间短,还验不出来,她只能又等了等。 直到今天早上她又用验孕棒测过,终于测出来,当时她出卫生间就想和他说的,但他今天的会是上面组织的,关系到后面几年他的一些规划安排,正式又重要,不能缺席,她又按捺住了。 “干嘛,不会真生气了吧?”看顾遇还不吭声,陆娇忽然有点拿不准他了,又看向他,语气里带了几分不确定的忐忑。 “我早上才验出来的,也不算瞒你很久吧。” “没。”顾遇轻轻一声。 “没生气。” 确实没生气,这种事怎么会有生气这个说法,只是太意外了。 至于她瞒他的事,她一说,他就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做,他哪里还舍得生气。 “用验孕棒验的?”顾遇紧一下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掌,手掌轻动,反握住她手,低眸问她。 “嗯。” 陆娇点点头:“天数应该很短,我前几天还没验出来。” 陆娇说到这儿,想到什么,她一顿:“具体还得去医院检查,现在药店有卖假药的了,验孕棒应该没有吧?” 九十年代,经济放开大力发展的时候,这个时候市场一套规则,一些规章还没出来,一些为了赚黑心钱的走捷径,大量制假造假贩假。 假包,假鞋,假药...... 前段时间省报还刊登过一场武林门火烧假鞋报道。 他们每天看报,这些他们都知道,还就这个事情讨论过,而顾齐那边前几天还买到一次假胃药。 “我们去医院。” 顾遇心头一凛,他轻吸口气说一声,拉着她上了车。 开车到最近的医院,挂号,去找医生。 不管哪个年代,医院都是人满为患。 排队时间有些久,等得人有些心躁。 顾遇身上的黑西装早脱了下来,领带也被他扯掉了,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长身立在陆娇边上等着,看起来多了几分不羁。 陆娇本来也等得有些躁,看他这样,心里倒慢慢静下来,不过也还是紧张的。 这个孩子,他们从两年前就计划要了,心里多期盼,就有多忐忑。 终于喊道他们。 医生是个上年纪的女医生,接诊惯了孕妇,听诊完,淡定开了一张单子让他们去抽血。 陆娇很久没进过医院,更没抽血过。 突然要抽血,她本身就有些怕血,不是很适应。 不过她知道,等确定怀孕了,后面孕期检查还要抽好几次,想着想着,深吸口气,脸朝一边忍了。 “别怕。” 顾遇抬手把她脸揽进了怀里,不让她看,只自己眼眸紧盯着从她手臂流淌进管子里的她的血。 抽好血,又等半小时拿到单子,两个人都轻轻屏住了呼吸看过去。 验血单简单,完全不懂医学的两个人也看懂了。 手心微微冒汗。 “走,我们去找医生。” 顾遇紧扣住他握着的纤手,尽量平稳的说了声。 声音已经哑得不像样。 “嗯。”陆娇看他一眼点点头。 “恭喜,怀孕了,刚四十来天。”重新回到医生接诊室,医生看完单子,再问完陆娇上个月月经来的时间,看着两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道。 先前已经确定过了,但医院的,医生的确定,权威的,好像又不一样一些,陆娇感觉心跳微微加快,她下意识去看顾遇的反应。 顾遇紧抿着唇,喉咙微滚了滚:“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九十年代,计划生育的时候,偏远一些地区还可以交钱罚款超生。 沿海沿江地区,却落实更加严格,没有这个说法。 家家户户只一个娃。 这个时候,大家都把孩子当宝贝。 医生对两人紧张的反应见怪不怪,她看两人一眼,男的英俊帅气,女的靓丽明媚,生得好的人,多少有几分优待,难得耐心了些: “注意不要磕碰到,不要剧烈运动,吃好一些,注意不要贫血,另外,前三个月不要房事...…” 顾遇仔细听着,实际在两人确定要孕育一个孩子的时候,顾遇就开始了解相关。 阮玲葭怀孕后,陆娇时不时电话过去关心,他多少听到一些。 两个多月前结婚一年多的顾齐那边也传来好消息,顾齐小时候就依赖他这个大哥,有什么事都电话给他说,杜若那边怀孕的一些情况他也不忌讳的说。 按理弟媳妇的事他不该听,但想到陆娇也要经历,每次他也听了些,到顾齐说到不该说的,他再制止他。 听得多了,他越知道怀孕的辛苦。前期孕吐,憋尿辛苦,雌激素引起的脾气多变难控,后期浮肿,防妊娠纹,腰酸,负荷...... 实际他动摇过和陆娇生宝宝这个决定,但想到上辈子他不在后,她一个人孤寂守空宅的生活,她这辈子也想要个宝贝的强烈,他到底没把那抹动摇说出来。 现在已经怀上,没法再动摇,只能小心再小心,多了解,多注意。 看完医生,家里叶酸不多了,拜托医生再开了些,去药房取出来,顾遇牵着陆娇出来医院到了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发动车子通气,拉着她在树荫下等待的时候,他终于再克制不住,一个转身用力把人抱紧了。 “怎么了?顾老板顾董,你反射弧有点长啊,这会儿才为自己要当准爸爸了高兴啊?” 陆娇先前看顾遇一直很淡定,还能事无巨细的问医生各种怀孕相关,多少有点失落他不像她刚发现自己可能怀上时那样激动。 突然被扣进他宽厚的怀里,她微愣一瞬,反应过来什么,她轻抿的唇角慢慢高翘起弧度,细手臂抬起攀上他后腰,笑道: 顾遇没立即回她,只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能和她有一个彼此血脉的延续,他当然开心,但他这会儿更担心她怀孕以后的辛苦。 “陆娇娇,今后几个月会很辛苦,不过你别怕,我会陪你。” 到最后,他吻一下她发顶,说了这么一句。 他声音低轻带着含一把沙的哑,沙沙的落在陆娇心上,心里突然感觉有些满,陆娇眼眸弯下,笑应:“好啊,那我不怕了。” “饿了吗?想吃什么?”外面热,哪怕树荫底下也热,顾遇松开陆娇,看一眼手腕时间,问道她。 这个年代外面饭馆子多起来,但地沟油什么的也有了。 多了一世记忆,直到健康的身体对自己对爱人多重要,除开必要的饭局,和陆娇的一些甜蜜约会,顾遇现在已经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 家里冰箱的新鲜菜常备着,只这会儿已经饭点,他担心陆娇饿着。 陆娇现在心里激动着,她都感觉不到饿,不过她现在怀了宝宝,肯定不能不吃东西。 “天热,也吃不下什么,要不回去吃吧,你给我煮个酸汤面,我突然想吃酸的了。” 怀孕后口味会稍微有变化,也许今天想吃酸,明天想吃甜,后天就想吃辣或者凉。 顾遇从顾齐那儿听说过一些,闻言,他抬手轻捏捏她鼻尖,笑凝着她温声应一声:好,那我们回去,我给你弄。” “有没有哪里难受?” 拉着人走向车边,打开车门,把人送上副驾驶,给她扣牢安全带,要关车门的时候,顾遇忽然停下手,问了她。 “什么?” 陆娇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就见他视线紧盯着她肚子,片刻,他又倾身过来给她解开了安全带。 “还是不系安全带,不会勒到,我开慢点,注意着点。” ??“医生说的是不要磕着碰着,安全带又不会有事。” 陆娇被顾遇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 “而且安全带是保护吧,不系会不会更不安全?” “......” 大概是脑子有点糊了。 顾遇垂眼闷了下自己的犯傻,又重新给陆娇系上了安全带,关上门,他跟着上了驾驶位。 新换的虎头奔,里面配置都是最高规格,本身味道浅,透气过连皮革的味道都几乎闻不到。但想到顾齐前几天给他电话说的,杜若怀孕以后,一点异味不能闻,他又道: “车里我通过风了,这会儿窗户也开着,你如果还觉得难受和我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开车吧。”陆娇随口应道,催他。 想到什么,又问他:“我们要给大姨婶娘她们打个电话说这个事情吧?” 顾遇已经发动了车,往家里开,陆娇现在不能颠抖到,路上他开得慢,回家还要一段时间,闻言,他点点头:“嗯,要说。” “那我来打。” 陆娇立即一声,从包包里拿出电话,先给边丽芳和常庆芳的婚介所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边丽芳新招进来的前台小妹,听到是陆娇的电话,她立马喊了刚回到店里的边丽芳常庆芳。 陆娇顾遇今年开年过来,陆娇忙股市和家具城的事,顾遇那边新拿了一块地,准备做商品房项目,另外他物流园建好,在原来货运的基础上增加了快递这块。 如今正往苏城,省城,余暨和边上饶城这些地方设点。 两个人已经有两个月没回余暨,电话却是经常打,常庆芳她们都知道陆娇今天拍毕业照的事,以为她打电话来是说这个事,听到陆娇说怀孕了,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过了会儿响起常庆芳的声音: “娇娇,刚才电话可能有点杂音,你,你说,你说谁怀孕了?” 这吃惊程度,比当初他们第一次知道阮玲葭怀孕的时候差不到哪儿去。 陆娇唇角弯着,笑道:“我说我怀孕了,婶娘,我怀孕了,刚四十多天。” “!!真的?娇娇,你怀孕了?” 这次听筒那边传来的是边丽芳的声音,激动的透过听筒都能感觉到她声音在颤。 “那,那你怀孕了要不要回来啊?我们好照顾你啊?” 或许是想到陆娇手里事情暂时丢不开了,很快,边丽芳又道:“算了,还是我过来吧,正好妮妮也放假了,我带她和等等一起过来。” “那你婚介所怎么办?” 陆娇怀孕了,肯定需要人照顾,她先前其实有和顾遇考虑过把上辈子在他们家做的吴妈找到,请她。 但人吴妈这会儿还有正式工作,没出来当保姆,他们就算上门联系,人家也没有工作好些年的经验,也不了解他们,需要磨合的太多了。 另外请别的人,也是不知根知底,加上她和顾遇都不喜欢私人空间被不熟悉的人打扰,这个计划一直搁置着。 边丽芳能来,陆娇当然开心,但是边丽芳要带等等,还要忙婚介所。 常庆芳一个人忙婚介所肯定忙不过来,尤其现在杜若也怀孕了。 陆娇不想给她们再增加负担,她赶紧道: “大姨,不用的,我现在才怀孕呢,不需要照顾,而且有顾遇呢,他会照顾我的,你们忙你们的,我这边后面要是实在需要照顾了,你再过来。” 陆娇坚决不要人照顾,边丽芳常庆芳婚介所确实忙暂时走不开,最后两人退了一步道,前期陆娇由顾遇照顾,她们婚介所现在找人帮着打理,等后面几个月的时候她和常庆芳轮流过来照看。 陆娇觉得可以,要是婚介所有人帮忙打理,大姨她们也会轻松点,至于照顾她帮忙带娃的事,她这边可以试着找找月嫂,万一遇到合适的,就不用麻烦大姨她们了。 陆娇应下来,又和顾遇一起听两个老人仔细叮嘱了一通,挂了电话。 “乖乖,你帮我给孟舫打个电话,我有事和他说。”电话挂断,盯着前方开车的顾遇说道。 “给孟舫打电话干嘛?”陆娇下意识问了声。 “让他过来海市上班,你怀孕了,我要休长假。” “......” “怎么了?”顾遇话说出来,车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顾遇不由偏头看了眼陆娇。 “我这才刚怀孕你就要休长假?你认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肚子还不大,陆娇自己都没想过怀孕休假的事。 她家具城那边招商还没完全招满,租户的六个月免租优待还没结束,还在不盈利状态,还需要投入一定精力进去运营维护,打响知名度,她也还没物色到负责人接手,都自己管着。 现在怀孕了,她也没慌,打算慢慢把她物色好的几个人带出来。 还有孟前进孟伯伯的兴美家具,这辈子她提醒了孟伯伯他儿子的事,他儿子这回没染上赌,被吓了两场后老老实实在家具厂上班了,不过他儿子能力实在一般,去厂子里上班半年,厂子收益下滑一大半,一些老将还和他提出了辞职,说是他儿子太会折腾,不懂还爱瞎搞。 孟伯伯对儿子扶不起来生气,又想移居国外去治病疗养,知道她打算在海市开分厂,决定把厂子卖给她。 她考虑过后也打算接手了,现在这个计划也没变,也就意味着,哪怕她怀孕了,她还是要继续忙。 结果顾遇却先和她说,她怀孕了,他要休假? 陆娇伸手摸了摸肚子,有点怀疑宝宝是不是在自己肚子里揣着。 “老公,我怀孕了,但是我没打算放下手里事务哦?”陆娇手指揪着包带,抬眸看向顾遇道。 顾遇半点不意外陆娇的话,他点点头: “嗯,我知道,所以我放下,我照顾你,照顾宝宝,等你生下宝宝以后也这样。” “你是要当全职爸爸?”陆娇讶然一声,这事两人没商量过,她从来不知道顾遇有这个想法。 “准确说是全职老公。” 顾遇偏头又看一眼陆娇笑道。 正中午,马路上没什么车,顾遇看一眼四周,过路的行人也不多,趁这个空挡,他伸手握过陆娇的手放唇边亲吻了下。 “乖乖,我一直说过,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不管是事业,还是生宝宝。” “你不需要任何顾虑,想到去做就好了,别的你男人会给你搞定。” “我不能顶了你的肚子,替你分担怀孕,但是尽我可能的照顾好你,还是可以做到。” “老公。” 陆娇眼睛一下很热,论做事业,顾遇做得比她大,他在海市这几年,除开全乐购物城,物流园,还另外开发了两个大型商品房楼盘。 售价很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市目前的住房压力。 上面对他很看重,他现在拿地早不像当初那么费力。 他还有上辈子的经验在,只要他想,在这十年里把握住,他绝对可以到达一个比前世更高的高度。 但现在他却说,他要当全职丈夫,全力支持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到达不了比你更厉害的高度?”陆娇忍不住说了句。 “那有什么?”顾遇笑道。 “娇娇,我没那么大野心,我心很小,只装的下一个你。” “事业于我而言,是为了给你和宝宝积攒一定的保障,让你们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别的不重要。” “至于你,我要的是你开心,不是你能站多高。” “你可别哭啊,感动的也不许,我听说怀孕的人哭多了对眼睛不好的。” 看陆娇眼睛红了,顾遇又赶紧道,碍于他在开车,没办法摸她眼睛,只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神情有些夸张: “虽然我媳妇儿漂亮,戴眼镜也好看,但是你应该不希望在床上还需要戴着眼镜来看我才能把我看清楚吧?” “......那是坐月子的时候哭了才对眼睛不好,再说也到不了那程度。”陆娇破涕为笑,嗔他一声。 “你要做全职老公就全职老公好了,媳妇儿我虽然不才,应该还养得起我老公,等我老公想出山大展拳脚了,我再全力支持他。” 一番打岔,陆娇心里那些酸胀散了很多,只被糖块塞满了,汩汩流淌的都是甜,她抿唇笑说一句。 “不过你现在手里头的事丢得开嘛?你不是打算还弄着绿城花园房那边的项目?” “那边张坤在盯着,不会有事。”顾遇看陆娇脸上重新露出笑,他松口气,回道她。 多了一世记忆,前世能用的人他这两年已经想法子找了出来,各方考察再打磨过,如今手里已经不缺人,他完全可以幕后。 “工程那边不用担心,海市这边有张坤在,余暨和省城那边小齐盯着,现在就一个物流园,只要孟舫过来,我就可以休假。” “他在余暨也躲懒两年了,差不多了,所以给他打吧。” 他都这么说了,陆娇自然不会拦,她应一声行吧,从置物柜里拿出他的电话,拨通了孟舫那边的电话,再微倾身过去把电话搁在了他耳边。 顾遇不想她手累,看前面没人,他空出一只手自己接过电话。 他和孟舫说话比较直接,电话接通,直接就是一句: “娇娇怀孕了,我要休假照顾她,你来海市上班,我考虑在省城给你造家全乐,另外宝宝以后也认你这个干爸。” 让孟舫来海市上班,顾遇在一年多前海市这边物流园造好就喊过,但孟舫是个想赚钱,却不太想干活的人,他好不容易把余暨那边业务理顺,每个月只要盘账,接打下合作方电话,稍微应酬下就行,剩下的都有下面的跑,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挪窝。 顾遇喊,他都打哈哈敷衍了过去。 但这回,也不知道是顾遇答应了他一直磨的事吸引力大,还是当干爸的吸引力大。 总之,电话挂断的第三天,他带着边丽芳常庆芳她们给陆娇的营养品颠颠儿的跑来了海市。 顾遇给他准备了顿好菜招待,第二天他就任劳任怨的去物流园那边上班了,还在附近买了套房子长住。 他一来,顾遇就正式当起了幸福的全职老公。 怀孕不管是前期,中期,还是后期,都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前期的时候,许多人都有孕吐反应,吃什么吐什么,闻不得一点儿异味。 陆娇也迎来了孕吐反应,闻不得肉味儿,为了让陆娇多吃点,他每天变着法儿的折腾吃食。 折腾还是有用,别人持续一两个月的孕吐,她一个礼拜结束。 另外就是孕妇情绪问题,受一些激素影响,孕妇情绪起伏会很大,尤其在事情繁多的时候,偶尔还会面临崩溃。 但顾遇每天全程陪着陆娇上下班,她处理觉得烦的事,他完全可以代劳,她渴了,水马上送手边,饿了,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餐准备着。 到晚上,还给全身按摩。 怀孕的人最怕长妊娠纹,顾遇从陆娇怀孕,就各方打听防妊娠纹的法子,什么油管用,用什么手法,他比陆娇还了解。 也比陆娇在意,有时候陆娇懒,和他说歇一天摸油,他还不同意,只让陆娇睡。 陆娇被顾遇照顾得很好,人家怀孕,可能会出现脸色暗黄,睡不好现象,她怀孕,却是满面红光,皮肤嫩得能掐水,身材丰盈了,却只长在该长的地方。 连抽空来海市看她的边丽芳和常庆芳都说,她怀孕是变美。 只是顾遇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只一个他没有依着陆娇。 怀孕的人,雌激素分泌旺盛,某方面念头会比平时更强。 陆娇本身又是个敏感的,稍微撩拨一下就受不了。 要怀孕前,她这样,顾遇求之不得。 现在却只想躲。 “这力道可以吗?”夜里,顾遇给陆娇一边抹妊娠油,问道陆娇。 怎么会不可以,他现在手法越来越好,她舒服得不能再舒服。只是这舒服里现在多了点别的东西,就不那么舒服了。 有点难耐。 陆娇没回他,只咬着唇水眸含春睨着他。 她怀孕已经三个多月,肚子微微凸起,但她原本腰肢细,看起来也一点不大,怀孕让她皮肤更细嫩白腻,卧室的暖光打着,莹润比上等羊脂白玉,又有嫩豆腐的细滑,一双本来就水洇洇的眸子,含着春雾,又像带了把媚钩,眼眸轻轻睇过来,清媚惑人。 顾遇这时却和个戒掉七情六欲的和尚一样,对上她勾缠的视线,他微顿一瞬,便神色淡淡的移开了眼,大掌三两下擦好油,目不斜视给她把睡裙理好,便收拾好东西下床,要进卫生间洗手。 又一次刻意暗示没成。 陆娇恼得想捶床,在人要进去的时候,她赤脚追下床,抱住了他,垫着脚仰面凑向他亲了好几下,又蹭着他脖颈在他耳边娇道:“老公,饿饿,饭饭?” 番外七(有孕篇) 八月的夜, 蝉鸣声阵阵,夜空里繁星满天,银月高挂, 洒进只开一盏暖灯的屋内。 屋子里,身形莹润丰盈的女人细手臂攀着男人宽肩, 脸在男人脖颈一侧轻轻蹭着,润湿的红唇时不时去香吻他的唇, 下巴,再含一含他性感凸起偶尔滑动的喉结, 水洇洇漾着春色的眼仰睇着他,等着他回应。 本就尤物的人, 一个眼眸轻睨都让人受不了, 更何况这样刻意的挑弄,脖颈那侧她蹭过的地方麻酥一片, 像小电流激颤过。 鼻息间是她先前吃过水果的凉爽香甜果香, 伴着她身上的馨香, 成了一股特别的暗香,透过他呼吸窜入心间, 缕缕缠绕。 顾遇喉头微紧, 眸色暗深一片, 他僵垂着不动的大掌慢握一下, 低眸看向怀里的人。 夏天怕热,孕妇的体质更偏热, 她身上只一条草绿的丝质吊带裙, 细细两根带遮掩不住她的丰盈玲珑,入目一片莹润玉色的白。 “老公,你不要那么狠心嘛, 饿坏了老婆你会心疼的。” 对上男人望过来的墨深视线,陆娇轻嘟红唇又说道,她攀在他肩上的一只手下落,拉了他深灰色睡袍衣襟,细白指尖沿着衣襟边缘滑过,时不时轻勾一下那肌理分明的硬挺夯实胸肌。 “已经三个多月啦,医生都说可以了,我白天和若若打电话,她也和我说可以,和小齐试过了。” “你跑厕所去接电话就这事?”顾遇神色古怪一瞬。 自从确定怀孕,顾遇对陆娇几乎二十四小时贴身护着,她做什么他都知道,白天在家具城,杜若那边打电话来他当时也在,只陆娇接到一半就说去厕所。 上得最久的一个厕所,顾遇险些让人进去敲门喊她,担心她不舒服出事。 没想到是蹲在厕所问这个事。 陆娇脸热了热,她抬手捏了下发烫的耳垂。 “那不是你一直拿这个说事找借口嘛!” “要不是你一直躲,我至于出糗去问?” “我还怀疑你是不是因为我怀孕了,嫌弃我身材不好了......” 孕妇的情绪说来就来,尤其关乎怀孕身材走形这个事,每天早起换衣裳发现自己原来的衣裳又穿不了了,心里总会生出惶恐,担心自己身材会很难回到从前。 而生完孩子,胯骨确实会变宽,身材想恢复到以前,需要超强度的训练和调理,更甚至以前能吃的甜食一类都不能多沾了,因为代谢莫名比以前慢了。 陆娇说起这个,想起今天早上她穿去年的一条裙子卡住腰的事,当时就有些情绪,只是很快被她压住了,这会儿她心里那股惶恐重新翻出来,她眼不受控制红了。 “要是我后期身材走样了,脸长斑了,再肚子,胸,大腿长妊娠纹了,生完孩子也恢复不过来,你是不是就再不会碰我了!” 确定怀孕到现在两个来月,陆娇被照顾的好,情绪一直平稳,顾遇完全没想到她会崩在这个事上,看她哭,他心里无奈又心疼。 他抬起没摸过油的手揩一下她湿了的眼,轻轻抱过她哄道: “不会有那个事发生,我给你每天抹着妊娠油,这个妊娠油好些双胞胎孕妇用过都没长,你的皮肤不是紧绷干燥那一类,更不会长。” “长斑也不会,咱们每天不是都做好了防晒和补水?另外身材这个,也不担心,我从港城那边联系了一个专门负责产后恢复的老师,等你生下宝宝她就会过来给你调理身体。” “要是后面确实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是我的问题,我没照顾好你,我也把自己变成小老头陪你好不好?” “不过,娇娇,我们做这一系列预防,只是我不想让你因为生一个宝宝就付出那么大的身体代价,而不是我会嫌弃你出现那种情况,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从年轻到老......” 顾遇说着,顿了顿,低眸温柔看向她:“当初我化疗,头发掉了,每天都得戴帽子你也没嫌弃过我不是吗?” 一定程度上,顾遇能理解体悟陆娇这会儿的惶恐。 上辈子他生病那段时间,他瘦骨嶙峋,几乎是短短一个月时间苍老了几十岁不止,那时候陆娇实际年龄三十多,看起来还和二十七八的大姑娘一样,他有几天都不敢抬头看她。 所以先前他头顶受伤,秃了一块儿,他才会那么在意,也幸好头发后面两个月长了出来,不然他真的要飞到国外去弄。 “娇娇,我不会嫌弃,我们都会老,都会白发苍苍,沟壑满脸。嫌弃你,就是嫌弃我自己,你别怕。” 顾遇抬手把陆娇又揽紧一些,低头亲一下她额顶眉心,捧着她脸道,须臾,又笑: “还有啊,你说我没照顾好你,我都认,但你说我对你没感觉了,不想碰你,那我觉得我快比那窦娥冤了。” “我想不想碰你,有没有感觉你不知道?我最近抱着你都快成烙铁了,你自己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还抱怨过,你不记得了?” “我只是怕伤着你,医生是说过可以了,你问过,我当然也问过,只是,” 顾遇停了下,他伸手拉过陆娇的手,俯身凑向她耳边,低醇暗哑的声音带笑: “只是医生知道我的尺寸,你的体质吗?” “......” 陆娇一下没话,耳根比先前还烧烫得厉害,过好一会儿,她才不甘心的瘪了下嘴:“那我确实憋得难受嘛。” “明晚我自己抹油好了。”陆娇抬眼睇着顾遇嗡声道。 “这油要配合手法,你不会。” 顾遇看着她低笑一声,旋即,他手臂一动,把她捞抱起放回床上坐着,宠溺的抬手轻刮一下她鼻尖。 “好了,知道我媳妇儿难受了,等着,我去洗手,一会儿来。” “一会儿来干嘛?”陆娇噘嘴。 虽然不肯承认,他们两的情况,不注意确实可能伤到宝宝。 孰轻孰重她还知道,只能忍了。 “算了吧,还是宝宝重要,我也不是不能忍。” “我可舍不得我媳妇儿憋着了。” “安心,你男人有法子喂饱你又不伤了你。” 陆娇这么说了,顾遇却不答应了,他眉梢轻挑笑一声,进了卫生间。 很快里面传来哗啦啦水声,陆娇坐在床边身子斜过去看一眼,他背对门口站在卫生间梳妆镜前面,手拿着牙刷杯在挤牙膏刷牙。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再刷,先前两人上来就刷过一回了。 陆娇心里暗自嘀咕一声,她晃动两下垂在身侧的足尖,唇角慢慢高翘了起来,想起什么,她又赤脚下地,去衣柜那边拿了张她新买的垫子垫到床上,再拉过薄被遮住,继续坐在床边等。 也没等一会儿,顾遇就出来了。 他刷过牙,还捧着水洗了把脸,粗黑的发尖打湿了些,冷峻的脸上沾着湿潮,夜里的灯色打着,看着更深邃镌刻,眉目俊昳。 从卫生间到床边,总共不过四五米,他却过来得慢,一步步的。 陆娇看着,感觉那一步一步像踩在她心上,心忽然砰砰砰跳个不停,像要从喉咙蹦出来。 “你说有法子,什么法子啊?”陆娇看他走近,微直了直腰肢,抿唇问了声。 “乖乖知道的不是吗?” 顾遇走到床边,看一眼她坐得笔直,纤白颈子舒展到最长的美态,微扬眉回了句,顿一瞬,望向她的眸光带上几分意味深长:“那会儿还觉得很舒服。” 先前是有猜测,他这么说,她就确定了,耳廓慢慢爬上一抹火烤的红,嘴上却硬道:“我知道什么啊!” “行,我们乖乖什么都不知道,诚实而老实。” 顾遇轻笑一声,抬手抱过她让她坐在他掌心,又坐去床边,手撩过她散到身前的发到后面,再轻抚过她细颈,扣着她后颈含住了她唇。 熟悉的水果甜香,再混了丝缕孕期的奶香。 让人想攫取更多。 只是到底怕太过热烈,她和以前那样忘记呼吸闭气伤着,他这次没有横冲直撞,吻得缠绵。 许久没有过的亲密,细细密密的温柔亲吻,几瓣湿润的唇相挨相触,如鹅毛扫雪,一下一下,却激得人心微微颤,陆娇下意识绷直了脚尖。 他刷过牙,口齿清新,带着凉爽,像夏天吃果冻,实在太好太美妙的感觉。陆娇情不自禁手已经攀上他宽肩,腰肢打得更直,头后仰,纤长脖颈,小口的吞咽变作大口,舌尖也抵探给了他。 两片舌尖相抵,那大舌轻顿一下,很快又卷弄了过去。 舌根渐渐发麻,眼眸慢慢凝上水汽。 这时,他忽然抽身离开她唇,含住了她耳垂□□,一霎,她身子轻颤一下,脚尖脚尖绷得更紧更直, 体温渐渐攀升,不知什么时候,他忽然一个俯身。 陆娇在这时细手指插入他发,身子一阵阵轻轻颤栗开。 夜色渐深,院子里花树凝满润湿露水,凉风轻轻拂过,花叶一颤,露珠洒了一地。 —— 孕期三个半月,陆娇终于找到了和谐的孕期夫妻生活。 工作上,不知道是不是顾遇全程陪着,她有点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小心思,工作效率出奇的高。 两个月时间,她亲自带着人出面去和海市以及在海市各大百货大楼销售还不错的家具品牌恰谈,十月,易美家具城全部优质品牌家具入驻,再无空铺。 之后,她又撒钱在海市所有公交车上铺设投入了易美家具城的广告,加大了地推活动力度,又接连搞大型促销抽奖,歌唱比赛这些活动,易美家具城慢慢在海市这边有了名气热起来,销售额较同期增长了近百分之八十。 而这时候,她也正式把孟前进那边的兴美家具厂接进了手里。 兴美家具厂作为私营,在海市已经十几年,有一定口碑,不管是出于对孟前进的一份感念,还是对市场和厂子的考虑,陆娇都没考虑将兴美改名。 也没打算把它和易安并在一起,准备独立品牌经营,走不一样的路子。 兴美原来在孟前进手里起来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他的病实在没办法再劳累才放手给儿子,手里的员工都是老人了,陆娇也没打算动,只把一些老油条挪去了一些空闲岗位,秦竟提起来做了副手,再提了一部分做事一直兢兢业业,脑子灵活的人起来,又从外面新招了一批预备进来准备合适时机换血,就算完成了兴美那边的人事整合调动。 在经营上,陆娇在寻访走店,以及翻看往年销售数据报表分析整合后,关了四家已经连年亏损的所谓形象店,撤掉了一位挂羊头卖狗肉经销商。 再叫市场那边尽快找店面,在元旦之前增开了三家新形象家居馆。 原来孟前进生病后没再扩大经营,陆娇却知道这几年是国内家具和国外进内地品牌竞争角逐的一个黄金时期,不扩大生产很容易被吞并。 为了守住家具这片天,她增加投入新购进了一批如今最先进的设备。 门店没有增加,设备却先加了进来,尤其这批设备的价值快赶得上陆娇和孟前进买厂的资金投入,秦竟这个新上来的副厂长急得不行,担心陆娇亏了。 陆娇在这时候拿出来一沓图纸,让秦竟安排调到新岗位上的人拿两倍工资,尽快吃透这批图纸,把产品赶工出来,她要拿到鹏城去参展。 鹏城那边这两年家具行业发展迅猛,接连举办家具博览会,还进来了好些知名国外品牌,另外还有不少厂子在做外销代工。 秦竟从毕业就在家具这块干,他家里也有人是这块的,拿到图纸一看风格,再听到一声参展,他就明白过来陆娇引进这批设备的意图。 她是想兴美在发展自己品牌家具的同时做国外外销代工,赚外汇。 海市这边的师傅,手艺和经验都足,并不比鹏城那边新办的一些代工厂差,尤其现在设备先进,再陆娇手里的一沓图纸,秦竟仔细看过,再看一眼胸有成足的陆娇,他再坐不住,捏着图纸跑生产间去了。 加班加点连番赶,生产那边总算按陆娇的要求把成品赶了出来。 之后,在答应了顾遇一系列霸王条款才征得同意后,陆娇撑着六个来月的大肚子和顾遇秦竟带着那批新出款飞鹏城那边参加了新一届的家具展。拿到了三个外销代工单。 至此,兴美家具算彻底掌在了她手里,并且确定了以后的发展方向。 而等这一外销单完成交货,又在鹏城那边市场拿到一个长期接外销代工的场口,一晃,马上又要过年了,而过年那几天,也恰好是陆娇的预产期。 因为这个,陆娇和顾遇提前一个星期就在讨论考虑要不要回余暨过年的事。 顾遇的意见是陆娇现在肚子大了,不适合颠簸,这个年代的马路不算多平坦,万一路上颠簸到,提前发动得不偿失。 陆娇却很想回余暨过年。 “先前若若生陶陶的时候,我们去鹏城了,后面陶陶满月,你又飞苏城那边去处理事情,你这个当大伯的,我这个当大伯娘的,陶陶出生都三个月多了,我们还一次没回去看过,实在不好。” “小齐若若虽然大度,理解我们忙,我们却不能因为人家理解,就半点不讲究,总不能让你兄弟一次次失望寒了心是不是?” 易美家具城办公室里,陆娇把手边的账目放下,咬一口顾遇喂过来的苹果,眼眸睇看着他道。 “我现在家具城这边交给了万盛处理,兴美那边让秦竟处理,账也盘得差不多,你那边情况也差不多,都闲下来了,还不回去像什么样啊。” “而且我觉得在余暨生也没什么不好啊,坐月子婶娘她们还可以搭把手,你也轻松点是不是?” “你确定你身体吃得消?”顾遇又喂了陆娇一片苹果,才抬眼看向她问道。 回家过年,顾遇也想,但就像先前陆娇去鹏城那边参加展会,他不同意一样,主要考虑到陆娇身体。 那会儿肚子六个月大,坐飞机仔细点还可以。 这会儿她肚子就还十几天就预产期了,再海市到余暨现在也没飞机可以坐,开车,路上几个小时,不提别的,就她最近尿频的问题都没办法解决。 “我们路上开几个小时,路上高速只有一节,别的都是小道,这会儿的小道可不像几十年后,路过一段就能看到加油站给你上厕所,你要是路上想上厕所,你能接受马路上吗?” “......” “我可以穿尿不湿。” 陆娇手撑在桌子趴了一会儿,还是想回余暨,她咬咬牙道。 “在这边过年生孩子什么好,连孟舫把海市的帐盘完都要回余暨,就我们两个人在这边,冷冷清清的。” “还有啊,你请的月嫂答应的是初二过来我们这边或者余暨那边上班,万一我真在过年发作了,等我生孩子,你要出去忙一下,我都不敢歇,就怕有偷孩子的,你忘了,这会儿人贩子还多呢!” 顾遇脸色微变,“快过年了,别说不吉利的话。” 到底把陆娇的话听进去了,他伸手去轻摸了摸陆娇圆滚滚的孕肚,感受着掌下微微的鼓动,眼里眸色柔缓下,抬眸看向她温声道: “想回余暨就回,你这两天事情安排下,我们就出发。” “好勒,顾老板顾董干脆利落。” 陆娇弯眸笑着愉快的答应下来,从他手里咬一口苹果,又撑起身子含过他嘴把苹果喂给他。 “甜的,你也尝尝。” 马上要生产的人,人却看着没怎么胖,只肚子鼓成一个圆球,看她直起身,顾遇都担心她能不能站稳,忙扶住了她腰,倒是没拒绝她投喂过来的食物。 确定回余暨过年了,陆娇没再耽搁,手里的事情安排完,把该安排的分红奖励安排下去,腊月二十,把家里这一段时间两人准备的生产一类要用的东西打包收拾好,两人开车回了余暨。 几个小时车程,对孕妇来说是有点难捱的,好在顾遇开车算稳,加上两个人本身亲密,能谈的话题多,现在还多了个孩子话题,一路上陆娇也没感觉到难受。 可能离生产越近,陆娇原来没在意过孩子性别,两人买宝宝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各占一半,但最近这一段,她却莫名期待起来。 车上,她难得和顾遇讨论起这个问题: “你说,我们家宝宝是个男宝还是女宝啊?” “是想想呢,还是年年呢。” 陆娇先前就和顾遇商量好了,生下来的宝宝,要是女宝,小名就叫想想,男宝小名就叫年年。是带着他们念想,美好盼望的宝贝。 “你希望是想想还是年年?”顾遇手掌着方向盘,没直接回陆娇,反问到她。 “我......”陆娇下意识想说,但这时候她手摸了摸肚子,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虽然宝宝不定能听懂,但这种带着某些意味的话还是不想她(他)听到,万一不是,会伤心。 “都好吧,都是我们的宝,大嫂和若若都生的男宝,要是想想,她有圆圆这个姐姐,还有两个哥哥疼,会成为咱们家团宠的存在,要是年年,那他有伴了,以后他和等等,淘淘就是余暨三市草。” 想说三霸的,但陆娇还不想孩子翻了天不好管,当颗草就行了,不要霸。 陆娇想着,又垂眸看向孕肚,手轻轻抚着和肚子里的宝贝打招呼: “宝贝啊,妈妈不介意你们是男宝女宝的,嗯,但是你们要长好看点哦,你们爸爸妈妈都是颜狗的。” “哈!” 顾遇被陆娇逗笑:“别扯我啊,爹不嫌孩丑,她(他)什么样我都接受。” 陆娇眨眨眼,回他:“夫妻一体嘛,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不是?” “......” 大概被照顾太好,陆娇怀孕,没出现焦虑抑郁的症状,性子还越来越好玩,说的话经常让人感觉好笑好玩又没法辩驳。 顾遇唇角勾着,偏头看她一眼,宠溺点点头笑应:“行,夫妻一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腊月二十回到余暨家里,顾遇抽出了两天出来和顾齐一起去几个公司盘账,再见一些必要见的合作商,陆娇肚子已经临近孕产,把易安已经全权交给叶岺管理,没再外出奔波,每天就在家待着。 这是头一年,陆娇没把自己忙到大年三十前一天才停下,不过她没有一点不适应或者闲不住。 过年家里热闹,杜若生完孩子没再上班,上大学的叶小俊叶妮也放假在家,再加上八岁的圆圆,两岁多的等等,每天一大早把家里要忙的送出门,她们几个就凑在了一块儿。 要么出去买买买,要么就在家里看电视,聊八卦聊追星,听磁带,或者玩纸牌麻将。 杜若玩牌厉害,经常是陆娇叶小俊叶妮三个菜鸡不讲规则的斗她一个,还斗不赢,最后满脸贴纸。 输得几个牙痒痒,然后继续再来。 等到晚上家里在外面忙的人回来,几个小院巷子更热闹,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吃锅子,两岁多爱窜门的等等拉着圆圆的手一会儿到这个小院,一会儿又去另一个小院。 就这样一天天乐着笑着,大年三十这天早上,陆娇发动了。 番外八(全文完结) 大年三十, 家里喜庆灯笼高高挂,春联福字四处贴,连院子里花树上都挂满了小灯笼和小红包点缀, 一片喜气洋洋。 今年轮到两家人在小院这边过年,陆娇马上临产期不用动手帮忙, 杜若要带孩子,常庆芳忙婚介所那边好些天还没歇过, 所以大家一致说好,今年的团年饭由家里两个男人掌勺。 要准备团年饭, 一大早,顾遇就起了。 自从陆娇怀孕, 顾遇贴身不离的照顾, 两个人感情越发黏腻,比前世还舍不得分开, 眼睛几分钟看不到都会找对方, 睡觉也一定要互相抱着才睡。 而临近预产期, 陆娇身子负荷越发重,晚上腰酸腿胀不好睡, 肚子时不时缩紧, 鼓动得厉害的关系, 还浅眠容易醒。 他一醒, 陆娇也醒了,只睡眼惺忪, 她虚眯着眼看一眼外面, 新换的窗帘厚重遮光,看不清外面天色具体怎么样,她转眸看向轻手轻脚穿衣裳的顾遇。 “几点了, 你就起了?” 顾遇穿鞋的动作微顿,偏头去看她,见她手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目里含上歉疚:“吵醒你了?” “还早,才六点,我和小齐去趟农贸市场,你继续睡。” “睡不着了,我也起来吧。”陆娇摇了摇头,撑着身子要起身。 顾遇忙伸手去扶过她,却不同意她这么早起来,劝道:“这么早,你起来也没有事,继续睡吧?” 陆娇看一眼他,摸了摸肚子,“宝宝动得厉害,刚刚还踢了我一下,我睡不着了。” 顾遇顺着她视线看一眼她靠躺都圆滚的孕肚,眼里出现心疼,他贴着她纤手过去轻轻抚了下,掌下微微鼓包。 “很难受?” 很难受,从昨晚夜里,她肚子缩紧的次数就频繁起来,但医生说过临近产期这是正常的,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大年三十,一大早,她不想提什么难受不难受,只懒懒靠着他笑道: “还行,估计就是知道我们要过年了,也高兴着呢。” “看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顾遇也勾起唇笑了。 确定陆娇要起,顾遇去拿了衣裳给她换上,揽着她进卫生间洗漱。 临近预产期,顾遇已经不放心陆娇单独做事,上卫生间他都会在外面守着。 两个人和往天一样一起在卫生间洗漱。 只是陆娇刚漱好口,还没来得及放杯子,她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猛烈的缩紧,比这几回的都猛烈,肚皮还在这时候被里面的宝宝狠踢了一脚,痛得她刷牙杯没拿稳,手一颤打滑刷牙杯发出砰的一声响滚落去了地上。 顾遇刷好牙,正放热水要给陆娇擦脸,听到这一声,他心头骤紧,倏然转身去看陆娇,便见她身子微弯,手撑着洗手台,一脸隐忍的难受,他急急去扶过她: “怎么了?” “我,”陆娇正要说话,肚子在这时候又一个猛地紧缩,下一瞬,就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涌出。 她下意识往下看一眼,肚子大以后,她所有的裤子都不能再穿,身上这会儿穿的一条宽松的丝绒裙,订做的加绒健美裤还没来得及穿,很清晰的,她看到有水渍混着血丝顺着白皙的腿间流淌到木质地板上。 “我可能,要生了。” 陆娇忍耐着肚子猛烈袭来的阵阵紧缩,勉强笑一下和顾遇道。 顾遇已经顺着她视线看到了,目光落向她腿上和地板的血丝,他脑子嗡的一下,像被人敲了一根闷棍。 “婶娘!婶娘,小齐,娇娇要生了!” 顾遇打横抱起陆娇,匆匆下楼,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喊。 两边院子就隔着两堵墙,顾齐新婚前装修,两家人为联系紧密点,给两堵墙砸开,安了扇木门,这扇门从他们回来就没关过。 顾齐先前和顾遇定好两个人要去农贸市场,正好淘淘五点多饿哭了,他起来给喂了奶粉哄了孩子重新睡着,看时间差不多,他没再睡,收拾好下了楼。 听到大哥着急的声音,他心头一凛,扭头朝常庆芳的屋子喊了声:“妈,你快起来,嫂子要生了。”赶紧往顾遇这边院子跑。 “大哥,嫂子发动了?”过来看陆娇窝在顾遇怀里神色痛苦,他忙问道。 顾遇没时间和他多说,他单手抱好陆娇开了院门,又低头看一眼陆娇情况。 陆娇这会儿痛得浑身冒冷汗,牙关一直紧紧咬着。 顾遇看得喉咙发紧,心焦如火,他手上微收力把她抱紧一些,注意到自己捏着车钥匙发抖的手,他轻吸口气回身把车钥匙丢给了顾齐,“去医院,你帮我开一下车。”往外跑了。 顾齐接过车钥匙见状忙跟了上去。 陆娇临近生产,生产需要的一应东西早早放在了车里备着,车子就停在巷子口。 家具街离附近的人民医院最近,开车六七分钟,杜若当初也是在这个医院生产。 几人先后上了车,顾齐看陆娇发作得明显比杜若那会儿来得急和快,他不敢耽搁,一路车子开得又快又稳。 “大哥,我去挂号,你带嫂子直接过去产科那边找医生。”到了医院,顾齐拎着大包小包跟着顾遇进去,忙和他道。 两人出来匆忙,都忘了带电话,原先联系的医生这会儿也没办法联系,只能自己去找人。 顾遇也没空管这些,他现在心很慌,很乱,一团乱麻,听着陆娇咬紧牙关依然克制不住痛的闷哼,他脑子都不会转了,他冲顾齐点头应一声,凭本能抱着陆娇奔往了他前几天才带陆娇去过的产房那边。 过年的时间,医院的医生并不多,匆匆忙找到值班医生,人家一看陆娇这情况,再去查看过陆娇宫口,让护士赶紧推了轮椅过来,让送产房。 “我怕。” 哪怕有两世,陆娇都没经历过生产,生育自来是女人的一大难关,尤其这个年代难产率还比后世高,眼见要被推进去,陆娇看着打开的产房门,总感觉里面过分静谧漆森,和外面完全两个世界,她忽然生出一阵恐慌,忍不住抓着顾遇的手红着眼说了声。 顾遇心头大恸,他弯身去吻了她被痛得汗湿的额心,湿红的眼眸:“不怕,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 不管什么结果都陪着。 “我前几天问你们孟院,他说先前你们医院有过一次陪产是吗?”顾遇红着眼,转身看向医生。 几年后只需要多交钱就可以单独生产间陪产在这会儿还不常见。顾遇一直不放心陆娇生产的事,回来就在各种打听,这家医院院长是孟舫那边一个远亲,他上门拜访过,从对方那知道这边先前不知道哪家已经开过先例。 医生愣了下:“是有这个事,医院也在试点这个,但费用是现在的两倍。” 不用多打电话,只需要钱就可以,无疑省事很多,他当即道:“没关系,我要陪产。” 就这样,顾遇跟着陆娇一块儿进了产房。 等常庆芳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坐叶岺的车到医院,只看到顾齐一个人在外面等,问过情况后,边丽芳常庆芳找到护士,让她帮忙把给陆娇补充体力的参汤和红糖水给送了进去,然后全家人在外面开始了等待。 陆娇发作得快,宫口也开得快,阵痛让她眼泪水忍不住。 但可能顾遇在身边不停给她鼓劲,给她力量,她心里安心,慢慢的总算缓下了心里那股心慌,开始克制着痛和那些恐惧情绪,按医生说的去使劲,再使劲。 生产艰难,一次次使劲儿,伴着一次次头晕目眩的脱力,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把护士拿进来的红糖水都喝干了,再没了力气,摊在病床上流着泪完全不想再动。 “我不行了,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 她嗓音哽咽又沙哑,顾遇心被攥紧成一团,他眼眸通红,转身去问医生:“能不能直接剖了?” 医生看他们一眼:“已经看到头了,何必去受一刀罪?” “你再加把劲呢,用对力,一下就出来了!挨刀很痛的,后面还要按伤口,更痛。” 陆娇怕疼,只听这话,她就忍不住心颤,她泪眼看一眼边上着急心疼望着她的顾遇,她深呼吸一口气,一闭眼再次一个猛用力。 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便感觉腹下一轻,耳边听到一声娃娃的啼哭声。 “我,我是已经生了嘛?” 陆娇出现片刻呆滞,她睁眼看向顾遇,不可置信的愣愣问道。 顾遇看一眼医生接抱在手里只手臂长的宝宝,微红的眼笑着用力去亲了了她唇角:“是,乖乖很棒,宝宝已经出来了。” “恭喜,是个千金,五斤七两,母女平安,你算幸运,也没有撕裂。” 这时,医生已经抱过初生的宝宝去旁边擦净身体称重包裹好,把宝宝送了过来,笑着道。 陆娇立即偏头,刚初生的宝宝,脸蛋身上都红红的,眼也还没睁开,只看见她长长卷卷的眼睫,小小的嘴和小巧却无比秀挺的鼻梁。 陆娇一颗心快要化开,她想伸出手指去轻轻戳一下她的小脸蛋,但这么小小一只,看起来还软软的,她怕戳坏了,只能按耐着心里的意动,眼也不眨的看着,唇角不自觉弯起,眉眼更是温柔。 “她好可爱。” “是,很可爱。” 顾遇也在看小想想,很奇妙的感觉,大概是血脉相连,大概是对爱人的爱屋及乌,看着这么小小的一只,他心头激颤又震荡,久久没不知道怎么反应。 听到陆娇温柔里透着虚弱的声音,他眼里眸色一霎揉成一池暖阳照过的春水,他应和一声,大掌伸过去将她散乱黏在汗湿脸颊上的发拨去她侧耳边,又神色温柔凝着她,道:“娇娇,你辛苦了。” 陆娇抬眸看着他笑了下,她实在体力不支,眼皮沉得厉害,笑着笑着眼前便模糊了,说不出什么话,慢慢的,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六点发动,中午十一点想想便顺利生产了下来。 边丽芳常庆芳喜得不行,和护士顾遇一起把睡着的母女两推进歇息的病房,两人便争相上了前。 常庆芳慢了边丽芳一步,便凑在她身边去看,眉开眼笑的慈爱道:“是个心疼妈妈的,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就出来了。” 边丽芳小心抱着怀里的想想,脸上笑成了花儿,细细看两眼,忍不住道: “小嘴像她妈妈,鼻梁像爸爸,头发也生得好,又黑又密的,漂亮。” 家里四年连续添三个宝贝,前两个都是男宝,这一个女宝,都稀罕着。 这会儿大家都围了上来,叶军山叶小俊几个看得只想抱,连抱着娃的杜若和阮玲葭都忍不住看着边丽芳怀里的想想眼热。 “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大美人,娇娇是真的会生啊。” 顾遇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勾了勾唇,他抬头看一眼被众人围着的闺女,又低头爱怜的去看床上躺着睡颜正酣的爱人,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大年三十,想想出生了,她平安,他们这一家才算是真正的团了年,圆满了。 抬眼看一眼外面,下雪了,银装素裹的一片。 明天,会是一个艳阳高照天。 今后,他们的小家会更美满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