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白富美》 重生 “秦晴,开门!我最后再说一次,开门!” 秦覆的怒吼声透过门缝传进来,吓得秦晴浑身一抖。 她很害怕,但想想这些年的遭遇,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 “姐......你松开、你松开我......咳咳......” 秦晴的双手掐住秦悦的脖子,在父亲的吓唬之下,不止没有松开,反而不断收紧。一向梗着脖子不服软的秦悦,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 秦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看向妹妹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人如果能好好活着,谁又会想走到这一步呢? 重新踏进秦家,秦晴就是奔着同归于尽来的。 秦悦是真的怕了,精致的脸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你松开......求你、求你了......” 秦晴目光冷静:“现在知道怕了?以前我求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要放过我?” 秦晴第一次拥有从这个家逃离的机会是三年前,她第一次考上大学的时候。 不管是秦覆的偏心眼,还是寄人篱下、被人当做佣人使唤的日子,她全都受够了。 那时候“上大学”是秦晴的执念,是唯一一次能逃离这里的机会。 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秦晴欣喜若狂,只是她行礼还没收拾好,苏禾便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当时苏禾是怎么说的? 苏禾:“晴晴,反正你成绩好,再考一次就是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悦悦连学都没得上?” 高考如果真是买白菜一样简单,秦悦为什么不自己考? 任何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苏禾这话不对,偏偏秦覆视而不见。 他沉溺在苏禾的温柔乡里,为苏禾矫揉造作的假哭心疼不已,甚至反过来劝秦晴。 “秦晴,你苏阿姨对你够不错了,如果不是她当初留下你,你恐怕连家都没有......上学、吃饱穿暖,更是奢望。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秦晴低头,捏着拳头想的却是,如果不是苏禾的插足,她的父母本可以不离婚。 要知道,秦悦也就比她小一岁而已,也就是说她还没断奶,父亲已经在外面和“苏阿姨”厮混在了一起,很快有了孩子...... 秦覆看不见这些,他只知道女儿能留下就是受了苏禾的恩,既然受了恩,就得报恩。 所以秦晴就该当秦悦的免费代考,把自己好不容易考出来的成绩拱手相让。 秦晴被秦覆的强盗思维恶心的够呛,但她又没法反抗,去求秦悦主动放弃,是她最后的机会。 秦悦忙着涂手指甲,根本没搭理她,“我觉得爸妈说的对,秦晴,你不是成绩好吗?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重新考呗!高考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的吧?” 苏禾母女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秦晴的成绩剥夺了。 秦晴木着脸回房间,第一个想法就是要逃。 但苏禾像是预料到她会走这一步似的,提前扣押了她的户口、身份证、学籍等等。只要她一天没把成绩让给秦悦,根本连走出这个家的可能性都没有。 最后,事情以秦晴的妥协为终结。 秦悦大概也想起这件事了,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阴沉。 当时她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现在却成为秦晴诟病她的理由。 “晴晴,开门好不好?你是悦悦的姐姐,悦悦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就是偶尔会跟你开开小玩笑.....你别放在心上,也别伤害悦悦,就当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秦悦的母亲苏禾,在门外哭成了泪人,见秦覆凑过来,歪着身子往秦覆身上靠,秦覆于是拍门拍的更用力了,那势头仿佛要将门板拍穿。 小玩笑? 如果说高考的事,是秦晴心里的一道坎。 那苏禾所谓的“小玩笑”,就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复读的那一年,秦晴的体重从原来的一百一十斤下降到了九十二斤。 要知道,她身高可是有一米七!这点体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瘦的只有皮包骨。 可这并不是让她最难受的,最让秦晴最难受的是,秦覆对她承受的苦难的视而不见。 他觉得苏禾没错,苏禾母女是大善人,只要她生出一丁点反抗之心,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一开始,秦晴还会失望,时间久了,她已经学会不抱期待。 搬离秦家那天,秦晴没去见秦覆,也没见苏禾母女。 她想的很清楚,学费自己可以打工赚,只求从此以后,和这一家子再无任何关系。 但秦晴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程锦明的出现,把她拽入了另一个深渊。 程锦明,一个斯文有礼,永远优待秦晴的人。 好几次秦悦跑到她学校歇斯底里,程锦明总是第一时间出现。 他护她护得很好,次次坚定地站在秦晴身前,张开手臂,不许秦悦再欺负她。 那是第一次,秦晴感受到自己被人偏爱。 程锦明的好不仅仅在护着她,更体现在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对着秦晴嘘寒问暖,事事关心。再加上他长得一副好皮相,伏小做低的温柔模样,太容易让人沦陷。 当时秦晴不觉得这事沦陷,是她终于找到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色。 就在她坠入爱河的时候,程锦明给了她当头一棒。 “......谁会喜欢秦晴?别看秦晴长得漂亮,在某些时候的反应,跟块木头似的,没意思透了......她这人特好追,我照着秦悦说的,在她低落的时候多安慰安慰,故意配合秦悦演几出戏,很快就到手了......” 一墙之隔,程锦明在跟自己的好友炫耀,甚至怂恿他们:“你们别不信啊,我早就玩腻了,正准备分手......等分开,你们想上的都可以上,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回应他的,是狐盆狗友们贱兮兮的笑声。 秦晴阴着脸站在门外,心碎成了一瓣又一瓣。 原来并没有所谓恰到好处的缘分,有的只是费尽心思的图谋。 原来程锦明不是她生活的亮色,是秦悦刻意给她安排的劫难。 原来程锦明就是一个玩咖,什么温柔、什么坚定不移的选择,全都是他的伪装...... 听着那道熟悉的嗓音,玩笑地谈论着他们小情侣之间的秘密,直接把秦晴给恶心吐了。 她恨自己眼瞎,竟然看上一条狗! 也恨秦悦太狠,明明她已经离开秦家了,却还不肯放过她,非要找个男人作践她...... 秦晴没哭,垃圾不值得她流泪。 她赤红着眼眶进去,拎起酒瓶子砸在了男人头上......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逃出来的了,只记得收拾完程锦明,就来了这里。 她是来找秦悦报仇的! “你开的‘玩笑’真的挺好玩的,所以,我也来开个‘玩笑’” 秦晴冷冷看着秦悦,不愿意错过对方一丁点痛苦,看着秦悦扭曲的脸,她的心好像没那么疼了。 来的时候,秦晴都想好了,既然都不想让她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她闭着眼睛,决定来个了断。 还没等她用力,紧锁的门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撞开。 秦晴背对门而站,被这股力道撞的一个踞趔,手松开了,秦悦趁机躲到一边。 秦覆大步而来,面色铁青,好像地狱来的修罗。 看见倒在地上的秦晴,他想也不想的抬腿踹过去,一击正中秦晴的肚子。 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要炸开,秦晴捧着肚子,弓着身,冷汗直冒。 “爸爸......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姐姐故意冤枉我......”秦悦趁机告状,她脖子上指痕明显,语气委屈,把苏禾心疼坏了,抱着女儿一个劲的掉泪。 秦覆一把揪住秦晴的头发:“念了几天大学,不得了,反了你了!” 秦晴倔强的同他对视。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爸爸,是在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本应该相信的人。 但秦覆这张脸,她瞧着实在陌生。 秦晴疼的不停地倒抽着冷气:“我有没有怪冤枉人,你大可以去找人问问——” 她话没说完,秦覆已经一巴掌挥了过来。 “啪”的一声,震耳欲聋,满室寂静。 秦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半边耳朵留下一阵嗡鸣。 她很想大笑,嘴角一扯竟然落下一串泪。 她根本就没做错,秦悦把她害的怎么惨,怎么做都不为过。 反倒是秦覆,明明是她亲生父亲,为什么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愿意给她。 来之前,秦晴曾想,但凡秦覆对她还有一点父爱,她都不会过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允许秦悦这么欺辱她! 秦晴坐在地上,浑身都痛,心更痛。 她噙满泪,仰头看秦覆:“秦覆,秦覆......你真的是我爸吗?” 秦覆并没有回应她,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儿!” 秦晴呆呆坐着,宛如一个木头人,眼前是秦覆愤怒至极的脸,他的嘴巴不停开合着,盛满怒意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她眼睛里去,但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错了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不该再对秦覆抱有任何期待。 决定了结自己的时候,秦晴脑子里还是秦覆那张盛满怒意的脸,以及苏禾母女控制不住的讥笑声...... 如果老天有眼,一点不会善待苏禾母女和秦覆。 可惜,老天真的没眼。 秦晴死了才知道,原来她是《许你卿心》里的炮灰女配,秦悦是这本书的主角,她的死亡是秦悦成长的契机。 在她死后,秦覆迟来的父爱终于觉醒了,给秦晴建了一个豪华墓碑,四时节令,经常去给她扫墓。 秦悦更是去追悼秦晴的时候,意外邂逅了男主宋橙。 宋橙被秦悦的温柔、脆弱打动,一见倾心,对秦悦展开了猛烈追求。 豪门贵公子和柔婉俏美人开启了一段,她逃他追,最后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而秦晴只在文章最开头拥有姓名,秦悦婚后提起这段,只说是“年少时做的混账事”,而且她已经得到教训了,毕竟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姐姐...... 在她的声泪俱下中,宋橙心软了,把秦悦抱在怀里亲着哄着安慰着,两人很快滚到一处,感情得到了升华。 秦晴:...... 拿她做炮灰还不算,死了也不愿意放过她!她真是一口老血! 是炮灰还是主角,凭什么由别人来决定?! 认认真真生活的她,凭什么死后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豪华墓地要是真这么好的话,换苏禾母女和秦覆住行不行!! 大概是内心的不甘太过强烈,一阵剧痛过后,秦晴睁开了眼。 父母 九月底,天气还是很热。 秋老虎散发着余威,将紧凑狭小的筒子楼,烤成了一个大蒸笼。 九十年代初期,空调还没有普及,城市里大部分家庭只有一台台扇,或是落地扇。 秦晴家也有一台,是骆驼牌的淡黄落地扇,老旧斑驳,立在地上扇起风来发出“哐哐”的动静。 秦晴就是被这动静吵醒的,她睁开眼,坐起身,好半晌都没回神。 几平米的小房间,泛黄的墙面,靠墙角放着的小小写字桌,桌上还有一张未写完的试卷......所有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秦晴站过去,一眼扫出试卷上的几个错误答案。 她抿唇,托高考两次的福,这些题目仿佛刻在了她脑海中,只看开头脑子里就能清晰梳理出正确解法。 不过她并没有忙着改试卷,反而翻了好一会儿台历。 一九九零,九月二十七日。 上辈子父母决定她归属权的那天。 秦晴曾经有无数次想起这天,无数次后悔这天做下的决定,没想到她醒来竟然回到了这天。 “晴晴!在家吗?” 有力又轻快的拍门声,说话的声音也脆生生的。 秦晴循着记忆开门,门外是夏桃那张灿如朝花的脸。 十六岁的夏桃,胸前垂着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眼睛圆圆的,说话的时候,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晴晴,你竟然才起!我刚叫你去买冰棍,你都没回我!你看看你脸上凉席印......” 她说着伸手去捏秦晴的脸,秦晴下意识躲了一下。夏桃想到什么,叹口气,把手里捧着的一盒五彩斑斓小冰棍打开,捏起一个粉色的塞秦晴手里,“你是不是睡懵了?这个粉色的据说是草莓味儿的,你尝尝甜不甜。” 一盒子冰棍都是小小的蘑菇造型,秦晴拿起来咬了一口,确实是草莓糖水味儿。 本该很甜的,她尝在嘴里只觉得发苦。 “好吃吗?”夏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见秦晴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意识到秦晴不对劲了。 也是,摊上那样的父母,任谁都会不对劲。 但想到刚才在楼底下瞧见的人,夏桃咬着冰块,嘴里含糊不清:“我刚看见秦叔叔和林阿姨了,他们等会儿就会上来......晴,闹脾气是没用的,你现在赶紧想想以后跟谁一块儿过......林阿姨跟的那个男人可是个外国佬,听说外国佬胸口都长毛,可吓人了;秦叔叔找的女人倒是看着温温柔柔的,不过我奶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秦晴的脸色,安慰:“不过也不一定,总归是你的父母,他们不会对你不好的。” 看着昔日好友不停安慰自己的样子,秦晴若真是十几岁,或许会因为被人戳中心事而伤心。 经历过上辈子的风雨,秦晴太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夏桃是好心,只是说话过于直白。 一小个冰棍吃完,秦晴真心实意地笑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也帮我跟夏奶奶道声谢。” 筒子楼里没什么秘密,楼上楼下一丁点风声,一准传的到处都是。 何况这年头离婚是件新鲜事,秦覆和林芝一拍两散的事,实在罕见,背地里偷着议论的不少。 夏奶奶作为看着秦晴长大的长辈,可怜这个一向乖巧的女娃,真心实意为秦晴的归属问题捏把汗。 夏桃听了奶奶的话,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过来说这番话,却也怕秦晴生气。 眼下见秦晴听见去了,脸上并无半点异色,心里又觉得酸溜溜的不舒服。 秦晴曾经是他们整个家属院里最幸福的小孩。 秦叔叔没在棉纺厂上班,而是选择下海经商。 别人的父母守着几百块过日子,因为下岗浪潮而担惊害怕的时候,秦叔叔已经是个万元户了。 秦晴虽然也住在筒子楼里,但吃的、用的,不知道比别人精致多少。 夏桃总觉得秦晴高高的马尾上扎着的粉色小花,都比别人鲜亮。 以前的秦晴像是长在枝头的一朵娇花,有点高不可攀。但这朵娇花现在一下子掉到了泥里。 夏桃见了只觉得难受又心酸,她不想惹秦晴难过,故意吐吐舌头,假装俏皮道:“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和叔叔阿姨说正事,反正、反正你要是要帮忙,吼一嗓子,我立马冲过来。” 她没说的是,就算她不来她奶奶也要来的。 秦晴神情微暖,“好,等我忙完,我们一起写试卷。” 夏桃一听试卷就头大,逃也似的回了家。 好友一走,秦晴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她对着不知道在楼梯口站了多久的父母,淡声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别站在门口让人家看笑话。” 正值中午,楼道里的人进进出出。伴随着“滋啦啦”的炒菜声,香气瞬间溢满整条走廊。大概是他们一家齐齐站在门口的情形太过罕见,再加上楼里传着的八卦,确实有好事者,时不时偷眼看过来。 攒了满肚子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林芝,被这一句噎了一下。 她和前夫对视一眼,两人亦步亦趋跟着女儿进屋。 * “晴,你吃啊,之前不是说想吃这个?都快化了,也没见你动一下。” 林芝推了推秦晴的胳膊,秀美的脸上带着殷切。 她带的是一盒高档奶油冰激凌,圆圆的小纸盒子上面写满了英文,一看就是高档货,普通人轻易舍不得买的那种。 说起来秦覆挺有钱,林芝后面选的外国佬好像也不错? 舍得给女儿买吃买用,却不记得女儿住的地方只有一台老旧风扇。 秦晴觉得讽刺,一时不知道他们那些东西是买给自己的,还是买了做给别人看的。 她没动,只眼神凉凉的望着林芝,顿时让对方如坐针毡。 林芝模样秀美,快四十的人了,依旧头发乌黑、皮肤细致,她身材也保持的不错,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肥,这会儿穿着一件湖蓝色连衣裙,虽然不似年轻女孩鲜嫩,但身上有股子女孩们没有的风韵。 底子在这里,难怪她奔四了,还能碰上年轻帅气的外国佬。 该说不说,秦晴的这对父母,谁也不欠谁,男的敢出轨,女的就敢在外头跟别的男人勾搭,只是夫妻双方竟然都没想过她这个女儿。 秦晴垂眸,压下眼底的讽刺。 林芝一连叫了好几遍,女儿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特地买来的冰激凌孤零零的放在桌上,已经要化了,变成了白色绵密的水状物,看着有些刺目。 林芝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不知所措的看向秦覆。 秦覆比林芝还大些,今年四十二岁,他长相儒雅,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白衬衫,黑色长裤,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看着鼓鼓囊囊的,拉链的缝隙里露出一截大哥大天线,一看就和筒子楼里的工薪阶级不一样。 秦晴却看都没看秦覆一眼,和秦覆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时光,太过深刻且恶心,她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在开始就直接对秦覆上手。 那未免太便宜他了。 秦覆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对方始终一声不吭,他也有些不高兴,沉声说:“晴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爸爸妈妈好好说说......我之前也说了,不管我和你妈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你都是我们的孩子......” 秦覆的话说的冠冕堂皇,要不是上辈子那些事明晃晃的摆着,秦晴或许真信了他的鬼话。 “是啊,晴晴,你想怎么样就跟爸爸妈妈说......”林芝犹豫着,接了一句。 秦晴一片平静,竟然还笑了一下:“别说的好像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似的......难道,我说要出国,你就能带我出国?” 林芝脸上一阵惊慌,哀求的看着秦覆,希望他帮自己说说话。 她肯定是不可能带着女儿走的,去了国外,她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带着女儿算怎么回事?再说秦覆条件好,姓苏的那个女人家里更是钱多到花不完,多养一个孩子而已,对他们来说应该算不上是负担。 秦覆没说话,他掏出烟,一口接一口,不大的房子里瞬间云雾缭绕。 看得出来,他也不想要秦晴,但这话他没法直说。 秦晴不想吸他的二手烟,起身把窗户开到最大。 林芝死死瞪着秦覆,她可以自己不要女儿,却不能接受秦覆也不要。 一下子来了气,伸手去捶秦覆。 以前两人是夫妻,小打小闹秦覆一般都随她。 如今可不是夫妻了,他脸上要是带了印子回去,苏禾指定要跟他闹。 秦覆于是身子一扭,避开了去,恼怒道:“林芝,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秦晴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两声:“以前动手也没见你说,果然离婚了,不一样了。” 秦覆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芝已经一巴掌拍上来了:“好你个秦覆,就要和新老婆、新女儿过好日子去了,不要我家秦晴了是不是?你丧良心,不配当爹!” 秦覆没料到林芝会突然动手,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站起身,目光冷冷:“你这个泼妇,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林芝怒意更甚:“你打啊,你打啊,有本事冲着这边打,等下我刚好出去叫大家来评评理!秦覆你这个杀千刀的,有俩钱就烧包!要不是你在外面搞出一个女儿来,我犯得着跟你离婚吗?你tm#@!” 林芝骂人不好听,气头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秦覆身上招呼。 秦覆好面子,没骂的那么难听,却也有理有据的辩白。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好不热闹。 本来楼里就有不少人瞄着这一片,他们动静大起来,不少人往这凑。 秦晴始终八风不动,坐在凳子上,活像个局外人。 林芝和秦覆两人都已经搬出去了,这个小筒子楼只有秦晴一个人在住。 难得来一次,又是来想法设法抛弃秦晴这个拖油瓶,两人都很舍得带东西。 一兜子又大又红的苹果,两串比拇指还大的葡萄,黄澄澈的香蕉,国外牌子的巧克力、奶粉、百货公司才有的裙子、白色小皮鞋...... 吃的用的,几乎都快把他们平时吃饭的桌子堆满了。 上辈子秦晴啥也没要,气得把这些东西全都砸了出去。 她觉得他们这是在侮辱她,是想拿小恩小惠哄骗她。 后来跟秦覆走了,秦晴也很有自己的骨气,从来不主动张嘴要东西,导致自己的衣着打扮、生活用品和秦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秦悦穿裙子、小皮鞋,她就只有一条黑色牛仔裤一年穿到头。 秦晴拽了一根香蕉,一边吃一边想,上辈子的自己可真是蠢到了家。 瞧瞧秦覆的钱包鼓的,都快把皮包撑破了,还有那大哥大,怎么也值她个把月的生活费了吧? 她要不张嘴,最后不都便宜了苏禾母女俩? 当然了,苏禾本身也不差钱,但是她差钱呀! 一根香蕉吃完,窗户口围观的邻居们也来差不多了。 秦晴拍拍手,清了清嗓子:“吵完了吗?吵完了能不能继续讨论一下我的归属问题?” 谈判 夏奶奶竖着耳朵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 两人互骂就算了,推诿的劲头,就差把“不想要秦晴”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反观秦晴,一声不吭,可怜巴巴在坐在边上吃香蕉,从头到尾连头都不敢抬,看得人鼻尖一酸。 秦晴多好的孩子啊,长得好看就不用说了,还又乖又听话。 学习成绩好到满小区找不出第二个来。 就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搁他们家两人还都不要,就说气人不气人吧! 老人家抹抹眼泪,推门走进去,没好气道:“你俩没完了?当着孩子的面呢!有你们这么当人爹妈的吗?” 有夏奶奶带头,邻居们都站在秦晴一边。 “就是,不爱养,有本事别生啊!当初管不住□□,事到临头不想负责任了?” “你俩委屈,有秦晴委屈吗?一个奔着小三去了,一个被野男人勾的没了魂,也就是现在管的没那么严了,不然一个举报,立马叫你们牢底坐穿信不信?” “只顾□□,不顾女儿的玩意儿,你们这是丧良心懂不懂?!” 秦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以前他是坐办公室的,住在这一片的都是同事,但谁见到他不是秦组长长、秦组长短? 后面当万元户就更别说了,外头人怎么也得叫一句“秦老板”。 秦覆好面子,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些,个个一把年纪了,要是秦覆的妈还在,说不准还得称这些老家伙一句“老姐姐”。 别说人家儿子、孙子们还在一边看着呢,秦覆瘦胳膊瘦腿的,但凡动一下,他们一人一拳头,他就别想走出这栋楼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得赔笑脸,秦覆就没这么憋屈过。 林芝也好不到哪儿去。 邻居们如有实质的目光,叫她有种自己被人扒光了,晾在太阳底下的错觉。 骂不能骂,哭也不敢哭,要不是不能走,她恨不得跑出去十里地再也不回来。 夏奶奶在秦晴身边站定,胖嘟嘟的身材像山一样可靠,“趁着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在,你们俩好好说说准备怎么安排秦晴这孩子!晴,你别怕,奶给你撑腰。” 夏奶奶的语气很温柔,身上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秦晴被她一拍肩膀,本来没想哭的,这会儿也红了眼眶:“夏奶奶......” 秦晴本就皮肤白,俏丽的脸上一对红眼圈看着特别显眼。 这会儿甚至不用她说什么,满腹委屈自动从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中倾泻出来,看得人不自觉跟着发酸。 在这儿的许多人,几乎都是看着秦晴长大的。 平时见惯了她小麻雀似的骄傲模样,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叔伯们见了都得跟着叹口气。 孩子有什么错?父母造孽罢了。 “好孩子别哭,奶奶在一天,就给你当一天靠山!”夏奶奶心疼坏了,郑重许诺。 她越是这么说,越是显得秦覆两口子不是人。 邻居们的视线,如有实质,几乎要在俩人身上穿几个洞。 夏成海:“老秦,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对不起人孩子,你们俩在外头但凡多顾念顾念女儿,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夏成海是夏奶奶的大儿子,如今还在棉纺厂当主任。 他长着一张正气的国字脸,又是秦覆的老领导,别人的话秦覆可以不听,夏成海的话还是要听的。 秦覆咬牙:“是,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这不是正想着要补偿孩子吗?” 他扭头去推秦晴,想叫孩子给自己说说情,哪知道秦晴恰巧往边上避了避,秦覆脸色顿时青红一片,“晴晴,你跟爸爸说想怎么样,我们尽量满足你。” 想到苏禾的交代,秦覆不该抬头,硬着头皮:“就是吧,你苏阿姨觉轻,家里多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我怕......怕影响到你苏阿姨休息。” 秦覆心里明白,自己说出这番话,一定会遭到邻居的鄙夷。 但没办法,苏禾说了一定不要带秦晴回来,家里的东西全都是秦悦的,秦晴不是她孩子,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光是看着都觉得膈应。 秦覆虽然心里听了不舒服,但也挺理解。 后妈不好当,苏禾性子又软又娇,恐怕很难和别人的孩子相处的好。 所以秦晴最好还是跟着她妈吧,当妈的总不至于亏待孩子。只要秦晴能跟着出国,他愿意多出钱。 林芝将他的算盘猜的透透的,立马接了一句:“我也不成啊,晴,先不说你念书不方便的事,后头我和丹尼尔可能满世界的乱飞,就怕顾不上你!” 提到出国,林芝自己心里都打鼓,更别说带上秦晴了。 两人话一出,大家伙儿都鄙夷地看着他们。 “有钱就不认女儿了,都要过好日子,女儿就成拖累了呗。” “说你们丧良心都是轻的,就你们这样的,根本不配当人父母。” “果然还是应该举报你们,一个二个没天理了!” 秦覆这对前夫妻,给邻居们骂的抬不起头,可即便如此两人却还都不想松口。 眼前发生的一切和上辈子的区别不大,夫妻两个互相推诿的样子也和从前别无二致,只不过上辈子一家三口关起来门来商量这件事,秦晴身边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最后她是跟着秦覆走了,但是她自己死皮赖脸跟上去的。 到了秦覆的新家,苏禾母女拿她当贼一样防。 如今被夏奶奶、夏叔叔他们围着,再看这一幕,秦晴已经能很好的接受父母同时想抛弃她这件事了。 抛弃她的父母,她绝不会留恋。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利益最大化。 秦晴可怜巴巴的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抽噎着开口:“......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要我,觉得我是负担,没关系我自己要自己。” 她一开口,周围就是一静。 光是听孩子说的话,有点良心的都忍不住跟着揪心。 有感情充沛的婶子,已经开始抹眼泪了,看秦覆两人的眼神恨不得把两人千刀万剐。 秦覆林芝两人双双低头,孙子似的,连声都不敢吭。 秦晴看向秦覆,感情充沛,带着眷恋:“爸,听说苏阿姨和你也有一个女儿,比我还小一岁......她是妹妹,比我更需要爸爸。” 秦晴今年十六岁,比秦晴小一岁那也十五了。 又不是刚断奶的孩子,需要什么爸爸,不过是给秦覆一层遮羞布而已。 秦覆却感动的不行,久违的父爱在胸中涌动。 所有的人都站在他对立面,指责他,唾弃他,反倒秦晴这个即将被他放弃的女儿,掉过头安慰他,说起话来理智又有条理,确实是个好孩子。 他再厚的脸皮,也在这句话跟前裂了一条缝,眼睛里甚至有水光闪过。 “秦覆动容:“晴晴,谢谢你体谅爸爸的难处,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林芝瞬间提起心,孩子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 她抿紧唇看着女儿,却见孩子对她安抚一笑。 “妈,你也不容易,以前为了我们这个家没少操持,确实该趁着还年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林芝哽咽,要不说女儿贴心呢!这句话简直说到她心里去了! 她前半辈子为这个家操碎心了,里里外外什么不要她跟着忙活?倒了结果丈夫出轨了,还跟小三有了女儿!这跟把她的面子撕下来摁在地上踩有什么区别?不去外头找个男人,倒好像她林芝对秦覆有多留恋似的。 但确实是亏欠了女儿...... 林芝想过去抱抱女儿,被夏奶奶拦了个正着,她有些尴尬的抹抹眼泪,眼巴巴的看着秦晴。 秦晴没看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失落。 林芝瞬间心里一抽,这孩子也不是不难过,只是过于懂事,习惯性为父母考虑。 多好的孩子啊,她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刮子,可是、可是...... 林芝目光闪烁,不敢再看女儿。 秦晴:“爸妈,我谁也不跟,我就住在筒子楼里,有片能挡雨的地方就行了。咱们棉纺厂再安全不过,而且夏奶奶、夏叔叔他们我都熟悉,真要有什么,他们指定会帮忙。何况我还有两年就成年了......等我成年,就再也不需要人管了,我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听听这像话吗? 父母奔着好日子去了,给女儿的就只有一套老房子。 亲生父母指望不上,邻居倒是能指望指望。 父母各自都有钱,出国的出国、养小三的养小三,但亲生女儿还得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讽刺,实在讽刺。 秦覆脸上火辣辣的,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今天敢把秦晴带回去,苏禾立马就会闹起来。孩子自己选择留下,他只有松口气的份。 “老领导,这套房子本来在我名下的,能不能花点钱走走关系,放在秦晴名下。” 他看着夏成海说话,最后在对方如炬的目光下又换成了低头模式,好像从进这个家门起,他就没抬起头过。 见对方不说话,秦覆咬牙:“东大街巷子口有两个铺子,也一起放在秦晴名下,以后她上大学了,靠着收租也不会交不起学费。” 林芝赔小心:“我没房子也没铺子,就给秦晴一笔现金当做抚养费。晴,你别怪妈,妈......也是不得已。” 秦晴摇摇头,目光眷恋的看着这对前夫妻:“我不要房子,也不要抚养费,你们以后每个月给我打个电话......至少证明,我也是有爸妈的......”才怪。 她像是说不下去了,猛地扑到夏奶奶怀里,肩膀还一抖一抖,肯定在偷偷哭吧。 实际上秦晴既没打雷,也没下雨,她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清明,眼底冰凉。 房子、铺子、抚养费,不够买她上一世的委屈。 买衣服 秦晴说不要,秦覆和林芝哪能真不给? 尤其是秦覆,恨不得立马拉着秦晴去过户。好像只有这么做了,才能跟老领导表决心似的。 可房产过户的事,并没有这么容易,他来的太匆忙,许多资料没带,关系没打通,一时半会儿指定办不下来。 林芝本就是打算给钱的,临走前当着众人的面,把身上全部现金拿给了秦晴,还说明这只是一部分,等过两天再把剩下的送来。 可能是觉得自己终于压了秦覆一头,出门时,用下眼角瞥了秦覆一眼。 秦覆嘴角一抽,当即打开钱包,给了一沓现金给秦晴。他递过去时,语气温和:“晴晴,你在家等爸爸,等我把资料弄好,就带你去办过户。” 秦晴才从夏奶奶怀里出来,故意抽搭两下鼻子,瓮声瓮气:“谢谢爸爸。” 孩子眼圈红着,瘦高的身上穿着的还是去年买的衣服,袖子那块早就短一截了,洗的有些发白,虽然还算干净,但和苏禾给秦悦买的“香港货”,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秦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叹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筒子楼。 秦晴没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父母离开的方向。 秦覆和林芝走了,邻居们和秦晴说了好些安慰的话,也走了。 夏奶奶很喜欢秦晴,要拉着人回家吃午饭,秦晴哪好意思去,只说试卷还没写完,要留下写作业,夏奶奶这才不情不愿离开。 大门关上,秦晴点了一下林芝和秦覆给的钱,两边合起来快三千块了。 对于平均月薪四五百的九十年代,确实是一笔巨款,如果省吃俭用的话,够秦晴用两年的。 秦晴上辈子像一个住在城堡里的乞丐。 既然有机会重来,她不会再去当什么女配,也没打算亏待自己,省吃俭用是不可能的。 把钱放在写字桌的抽屉里,顺手拽过写了一半的试卷看了眼,秦晴把写错的地方改正,又把剩下半张试卷写完,抬眼一看已经十二点半了,难怪肚子叫的厉害。 家里倒是有一台雪花冰箱,绿色的,上下两个门,不过上面是冷冻,下面保鲜。还是当初林芝吵着要买的,现在便宜秦晴了。 可惜林芝搬出去好久了,从前秦晴十六岁哪儿会做菜?也想不起来购买食材,因此这会儿翻遍了整个冰箱,也只在下面的小角落里发现一颗鸡蛋。 “晴,快给我开门!”夏桃匆匆而来,嗓音急切。 秦晴立马起身开门。 夏桃手里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大海碗,里头装着满满一碗手擀面,上头飘着些许肉片,还卧了两个鸡蛋,几乎门一开,食物的香气便争先恐后往秦晴鼻子里钻。 吃的摆上桌,夏桃冲秦晴招手:“傻站着做什么?我奶叫你去家里吃饭,你怎么不去?只能我给你送一碗了。” 秦晴没推辞,落座,拿起筷子挑了满满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面条咸香有嚼劲,鸡蛋还是流心的,一口咬下去瞬间在嘴里爆汁。 或许胃是连着心的,胃满了,心好像也满了。 秦晴吃面的时候,夏桃也没闲着,在屋子里溜达来溜达去,看见秦晴写完了的试卷还惊了一下,“啊啊啊啊啊啊,竟然还有一张试卷!明天要上课了,我就说我好像少做了点什么!晴,你吃完饭把碗放着,我先走了啊!” 秦晴没想到夏桃来的匆忙,走的更匆忙,门被甩上的时候,她还有些懵,片刻后摇头失笑。 夏奶奶做的面很筋道,虽然分量对于秦晴来说有点多,她还是吃的干干净净,连汤底都喝了大半。 这是夏奶奶的心意,是心意就不能被辜负。 * 这头秦覆也在吃面,他一路开着车回家,到家已经半下午,来不及正儿八经吃饭,只得叫佣人给自己下碗面。 他吃的面和秦晴吃的自然不一样。 精致的面碗里放着细如发丝的面,面色橙黄,带着一股蛋香气,牛肉、鲜虾飘散上面,勾的人食指大动。 边上还配了一圈小碟子,里头装着的全是配面吃的小菜。卤肉卤蛋、鸡腿、小酱菜等等,将近十几个碟子。佣人怕他不够吃,还蒸了汤包虾饺,每一个面点都精致非常,就连上头的褶子都捏的恰到好处。 秦覆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吃面的动作不紧不慢。 苏禾捏着书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这处小洋楼,最突出的就是这个旋转楼梯,苏禾当时一眼看中了楼梯,央着秦覆买的房子。 楼梯边上摆着秦悦的钢琴,秦悦弹琴的时候,楼上楼下都能听见,苏禾一般会一边喝茶一边看女儿弹琴。 房子的外面还有一小片花圃,被园丁打理的整整齐齐。苏禾还叫人做了半月形的秋千摆在花圃边上,偶尔累了就坐着休息休息,喝个下午茶。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寸土寸金,每一处都是苏禾精心打造的,她怎么舍得让一个野孩子住进来? 苏禾缓缓下楼,语气带刺:“终于舍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前妻勾的失了魂。” 林芝是温婉的长相,苏禾则是娇媚,何况她年纪比林芝小六岁,乌发如墨,斜眼看过来时都带着一股子娇媚感。 秦覆以前就喜欢她这种调调。 习惯了林芝的温柔小意,冷不丁的来了个辣美人,叫他瞬间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何况苏禾家底子厚,对他事业有帮助。 但现在,只觉得刺耳。 秦覆先前在外头吃了一肚子气,没心情应付妻子的小脾气,他头都没抬,语气微淡:“把筒子楼和东大街两处铺子的证件找出来,过几天我去做个过户。” 秦覆没想着瞒苏禾。 这点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压根九牛一毛。 就当是买个安心,或是赚个好口碑,当众答应了秦晴的,不好出尔反尔。 苏家本来也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秦覆料想苏禾应当不会介意。 哪知苏禾看了他好一会儿说,“筒子楼是你妈留下来给孙辈的,悦悦也是老人家的孙女,里面也有悦悦一半吧?至于商铺,那是你跟我在一起之后,我俩一起挣的,凭什么拱手让人?” 秦覆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禾。 * 等时间一进入十月,就会大幅度降温,短一截的衣服到那时就不能穿了。 秦晴想趁着天还冷,先给自己买点换季衣服,最好把冬衣也置办上。 以前她选衣服要么是地摊货,以便宜为主,要么就是穿秦悦剩下来的。 不过她个头比秦悦高不少,秦悦剩下来的衣服对她来说,也还是短一截,夏天穿穿还算了,冬天穿着,肚子上直窜凉气,冷得她牙齿打颤。 这回秦晴径直走过门口的小地摊,进的正经的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里人挺多,卖衣服的专柜更是一整个爆满。 如今买衣服已经不用抢了,香港、上海那边的时兴货也不缺,再也见不着两三个人为了一件衣服干仗的情形。 不过专柜里过季打折的衣服依然是畅销款,挂在显眼位置的皮衣,看的人倒是寥寥无几。主要是那衣服一看就不便宜,随便伸手摸生怕摸坏。 边上有个女人在皮衣那边多站了一会儿,立马被自家男人拽走了。有小孩好奇想碰,也被家长拽着后衣领子提到一边去。 秦晴也没看皮衣,她一个高中生穿皮衣......想想都摇摇头。 “姐姐,这件外套有我穿的尺码吗?还有那件长袖、那件浅黄色毛衣要是有的话,也拿一件给我看看吧?” 秦晴皮肤白,五官精致,跟个洋娃娃似的,这会儿嘴巴甜甜的叫姐姐,把售货员哄的心花怒放,不止给秦晴拿了她点到的几个款式,还拿了好几件畅销款出来。 “喏,这几件价格都差不多,不过我给你选的更洋气!都卖断货了,你穿肯定好看!小妹妹你想要,我还可以给你按员工价算。”盘着头发、穿着一步裙的售货员,还悄咪咪的跟秦晴眨眼睛。 秦晴笑着道谢,把售货员拿的衣服细细看了一遍,大手一挥,都要了。 售货员瞪大眼睛。 拿衣服的时候她可没抱期待,想着小女孩估计就是想看看,买一件不得了了,哪知道她一下子买了一堆。现在销售讲业绩,这么多衣服卖出去,提成可不少。 售货员看着秦晴漂亮的眼睛,提醒道:“这么多可得要四百块了!小妹妹,你买多了家里人会不会骂你?” “不会的,我衣服都小了,他们给了钱叫我来买的。”秦晴笑眯眯的说。 她没说家里的事,虽然已经不介意了,但也没必要挂在嘴上,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可怜虫形象。 售货员不疑有他,利利索索的帮着开单结算。 确实按员工价走的,还帮着抹了零头,一共三百九十二元。 秦晴注意到柜台的角落放着一摞男款长袖,外头套着包装袋,很随意的放在地上。 售货员见她看的有些久,解释:“别看这些衣服是去年剩下的款式,但也是那年的畅销款,质量蛮好,就这几件了,还是我们自留的,要是放出来,外头那些人一准抢翻天。” 她指指外头的顾客,又说,“你要是要的话,我匀一件给你,凑个整算你四百怎么样?” 衣服价格弹性挺大,这几件其实是员工福利,没怎么花钱。 小姑娘买了这么多衣服,提成小一百块呢,售货员心里高兴,愿意给小姑娘卖个好。 秦晴眼睛一转:“好呀,谢谢姐姐了,一起包起来吧。” * 晚上回去接到秦覆的电话,秦晴一点也不意外。 苏禾那个女人,对乞丐都比对她好,怎么舍得把秦覆许诺的那些东西轻轻松松给她? 电话那头秦覆尴尬着握着听筒,支支吾吾半晌不知道怎么说。 他想说要不不要那处筒子楼了,又或者他另外给秦晴买个商铺,但中午才许诺,晚上立马打脸这种事,饶是秦覆也要做一下心理建设。 秦晴手指头绕着电话线玩,用一种高兴的语气说:“爸爸,今天我去买衣服了!夏奶奶看见我的衣服短了,非要催着我去。倒是没找到适合我的,不过我给你在百货公司买了一件长袖男装,想着马上天气冷了,你穿正正好!” 秦悦可没想过要给他买衣服,秦晴这孩子...... 秦覆心里很不得劲,本来要说的话更不知该怎么说了,他放缓了语气:“你自己的衣服该买还是要买的,钱不够跟爸说。周三......周三,爸带你办过户,记得请假。” 秦覆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秦晴看着家里泛黄的电话机,哼笑一声。 谋划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秦晴从前不是不懂。 但她对秦覆和她的父女关系太过自信,也不屑这么干,所以上辈子把自己的日子过的一塌糊涂。 这一回,她要把这段关系利用到极致。 她太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遮风挡雨的地方了,既然秦覆有用,秦晴不介意暂时哄哄他。 大概是睡前给自己泡了一杯奶的缘故,秦晴睡的格外香,一夜无梦。 清早起来时间还早,她决定给自己摊鸡蛋饼吃。 昨天买的肉蛋蔬菜,早就把冰箱填满。 秦晴从里面翻出两个鸡蛋一截葱,又找来一个面碗。 拌面糊,起锅放油。 秦晴以前并不擅长做菜,刚被苏禾赶进厨房帮忙的时候,就不小心被锅里溅出来的热油烫伤了,在手背上留下一块硬币大小的伤痕。 伤口倒是不大,刚烫伤的时候,还是疼的她直到眼泪,冲了好久的冷水还是觉得手疼。 她跟秦覆告状,秦覆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说女孩子多学着下厨,以后对她有好处。 “呼呼,晴晴,你摊的饼也太好吃了吧?”夏桃咬着鸡蛋饼,嘴里的话说的含糊不清。 她是真的觉得秦晴厉害,头一次做早饭,竟然做的这么好吃! 最关键的是,秦晴有好吃的也没忘了她这一份!果真是好姐妹! 秦晴被她贪吃的模样逗笑,两人结伴的这一路,脸上的笑意没停过。 吃完一整个饼,夏桃满足的叹息,不过想到即将面临的考试又忍不住皱眉:“好烦,每次周一都要模拟考!晴晴,你怕不怕考试?” 前面就是岔路口,按理要去学校得拐弯了。秦晴没拐弯,反而直走过了马路。 夏桃站在路口有点懵:“晴晴,你去哪儿?!” 时间还早,马路上到处是卖早餐的小摊子。赶着上班的人匆匆路过,实在忍不住了也会来个包子垫垫肚子,边上也有早起的孩子守着摊子眼巴巴的望着。 秦晴隔着马路跟夏桃摆手:“我去找我爸!记得帮我请假!” 夏桃站在原地干瞪眼,想到秦晴家的那摊子事,也跟着皱眉。 秦叔叔她熟,而且她总觉得秦叔叔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爸说了,一个好说话的人不会拼出这么一大摊子事业,这说明秦叔叔在他们面前和私底下完全不一样。 就怕秦晴就这么跑过去找他,不一定会讨到好。 而且,姓苏那女人可在呢,不会有后妈喜欢前妻的女儿的。 夏桃越想越急,可惜她除了能在一些小事上帮帮秦晴,这些地方完全使不上力。 她张张嘴再想说什么,秦晴已经走的不见了踪影。 * 秦晴前脚刚走,后脚有人包袱款款的来到了筒子楼。 “当家的,你说那人说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里?这里人来人往的,看着热闹的紧啊!” 说话的女人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看着看着竟然有种自豪感。 “以后咱们住这里的话,是不是说咱们也是城里人了?以后大力上学就不用愁了!”女人越想越高兴,咧开嘴笑出一脸褶子。 被拍了好几下的男人却沉默着没说话。 他其实有点亏心,好歹是秦晴的亲堂叔,却要帮着外人欺负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娃子,心里不得劲。 张翠翠看了眼自家男人,还能不明白他是咋想的? 她使劲拍了下男人的后背,恶狠狠道:“秦晴不住这里,还能跟她妈出国,还能跟小叔一家住大房子去!人家能走的道多着呢,用不着你同情!有这功夫,你不如同情同情你儿子!咱不往城里搬,儿子就要没地方念书了,他可是咱家的独苗苗,你忍心看他砸在村里当个老黄牛?!” 秦大志顿时不说话了。 张翠翠随手拽了根稻草剔牙,“这样才对!秦晴那孩子有爹有妈,犯不着咱们瞎操心。咱们就在这里守着,总能碰见她。再不济就去学校找她,小姑娘家面子薄,闹一场,总该识相点把房子让出来了。” 秦大志还是觉得不得劲,但他又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说到底怪他自己没出息,只能指靠侄女这点东西。 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不说话了。 两人是外来人口,穿衣打扮和当地人很不一样。 棉纺厂家属区这一片,进进出出的都是那么些人,冷不丁来看见这两个,立马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夏奶奶拎着一兜子菜回来,一路走,一路笑眯眯的和人打招呼。住在二楼的刘强媳妇看见她过来,连忙把人拽到一边。 “婶子,你瞧见院子里那俩人没有?他们说话我听不懂,不过我好像瞧见他们往秦晴住的那处指来着。秦晴一个小姑娘家自己住,咱不得稍带眼盯着些啊?” 夏奶奶顺着刘强媳妇的目光看过去,那俩人确实盯着秦晴住的屋子嘀嘀咕咕,指定没憋好屁! 她脸色变来变去,见刘强媳妇还在呢,笑着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从自己买的菜里硬塞了一颗白菜给她,急急上了楼。 刚进门,夏奶奶张嘴就喊:“小石头,小石头,你跑的快,帮奶奶办点事!” * 秦晴没去秦覆住的那处小洋楼,苏禾在那里,她暂时还不想和苏禾碰面。 她这会儿在秦覆公司楼底下等着呢,虽然也不太想看见秦覆,但和即将要到手的实惠比起来,这点小难受,她可以忍。 秦覆这些年在外面混的确实好,一手创办的建筑公司最开始只有几人,做到现在,早就变成几百人的大公司了,听说办公楼一层还不够用,他已经把这栋楼的五六两层全都租下来,专门给公司的员工办公。 上辈子秦晴哪有什么机会来,也就秦覆还没和林芝离婚的时候,来过一两次。 但许多年过去,这里已经和印象中不一样了。 以前这栋楼有些破旧,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建了,崭新的楼房高耸如云,门口的大玻璃擦的干净透亮,很是贵气。 秦晴幽幽的看了一会儿,半天没动。 她深刻的意识到,一旦确定和秦覆、苏禾对立,就意味着她的对手会是一个庞然大物,更别说苏禾后面还背靠苏家。 “小晴,你怎么在这里?” 秦晴想的入神,却被突来的男声打断了思绪。 她仰头,看见来人微微一笑:“李叔叔早。” 小姑娘长得白净好看,粲然一笑,天色都更亮了几分。 李健注意到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侧目望过来。 他是秦覆的秘书,见到秦晴的时候,对方还小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板的女儿竟然出落成一个漂亮斯文的大姑娘了。 想到常常对着他颐指气使的秦悦,顿时高下立见。 “你来找老板吗?要不要我带你上去?” “不了,我在这里等就好。” 秦晴有些局促的低头,她没穿新买的衣服,身上这套,依旧是从柜子里随便找的。袖子口带着毛边,裤子稍稍有些短,虽然看着还算干净,但显然和秦覆这栋高档的办公楼格格不入。 李健也看出小姑娘的窘迫了,想到老板家里最近发生事,难免在心里暗暗同情秦晴。 他语气更温和了些:“那你等会儿累了就上来休息,别觉得不好意思,这里的人可都是在给你爸爸打工。” 秦晴乖乖点头,“谢谢李叔叔。” 正说着,门口“吱嘎”一声,突然停下来一辆车。 秦覆穿着西装,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第一眼他没看见秦晴,只皱眉问李健,“不上去,站在门口做什么?今天不是说有好几场会议要开?” “啊......不好意思爸爸,我过来给你送衣服,没想到耽误你们上班了。”秦晴抢在李健前面,开口解释。李健可是秦覆的秘书,她不介意卖个好给李健。 秦覆这才注意到她,表情瞬间变得尴尬:“是晴晴啊,你、你怎么来了?” “嗯!”秦晴假装没看出来,她露出个笑脸,眼睛弯成月牙状,“马上天气凉了,我想着把新买的衣服给爸爸送来,不耽搁你穿。” 李健看自家老板的眼神,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不会吧不会吧,小姑娘自己都没钱买新衣服,老板还让女儿给他买?这是亲爹还是后爹? 秦覆不是傻子,一次两次会因为愧疚而忽略一些事,次数多了,他也反应了过来。 什么给他送衣服,秦晴其实是怕他扣着房子不给吧? 面对对方审视的目光,秦晴不避也不让,干脆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机明明白白展露给他看。 她这样坦坦荡荡,秦覆反而觉得难受。 秦悦每天就知道穿衣打扮,还会为了生日礼物不合心意而哭闹,秦晴却开始忧心自己的生计了。 秦覆深吸一口气,“走吧,跟我上去,你来的正好,咱们今天就去办手续。” 泼牛奶 会客室里,秦晴独自一人坐着。 李健将她送过来以后,就去忙自己的了。秦覆则折回去拿资料。 会客室门没关,从秦晴的角度能看见门外的人来来去去,门外办公的也不时会偷眼看过来。秦晴丝毫不受影响,该喝牛奶喝牛奶,该吃饼干吃饼干。 “里面那姑娘是谁啊?” “听说是老板的女儿......” “你没弄错吧?我怎么记得老板的女儿没这么......朴素?” 女同事说完,八卦的几个人互相对了个眼色,没再说话。 “嗤,什么朴素,你们干脆直接说土包子好了。” 烫着卷发,穿着套裙的女人婷婷袅袅过来,往会客室里扫一眼不屑的说。 女同事们个个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喊“曾姐”。 曾怡是苏禾的远房表妹,初中毕业就来秦覆的公司帮忙了。说是帮忙,其实是给苏禾当眼线来的,但凡秦覆这边有什么大动静,她一准第一时间汇报给苏禾。 她来公司来的早,对表姐家里那点事门清。 如果说以前表姐的身份还有那么一点尴尬的话,那最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曾怡皮肤微黑,塌鼻梁,鼻子上还长着一颗痣,五官不能说好看,只能说普普通通、还算顺眼。要不是因为她这点“优点”,苏禾也不会放心曾怡来公司。 大概是自己长得有那么点不如人意吧,对于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总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再加上,双方阵营可以说得上一句敌对了,张嘴讽刺的时候,曾怡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都说人啊,要会投胎,但有的人投了好胎也没好命,你们可别真以为,里头那位是老板的女儿就有多了不起,老板的女儿也分的,有的是公主,有的是臭要饭的......” 女同事们没想到曾怡会突然为难一个小姑娘,一个个都鹌鹑似的,不敢吭声了。 门又没关,曾怡这几句压根没降低音量,显然就是说给秦晴听的,秦晴当然听的清清楚楚。 她站起身,慢慢往门口走,手里的牛奶杯端的稳稳当当,看见曾怡还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大妈,那我问问你,要想过好日子,就要给小三当女儿,你干不干?” 同事们因为秦晴的话,倒抽一口冷气。 小三,谁是小三?难道说的是现在的秦太太? 被人当着公司人的面叫“大妈”,曾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两只鼻孔一张一开,本就不高的颜值被拉的更低了。 “说谁小三呢!臭丫头,长这么大了,总不至于连人话都不会说!” 秦晴喝一口牛奶,天真的歪了歪头:“对人要说人话,对狗也要说人话吗?” 有的同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臭丫头,别以为你是老板的女儿我就不敢打你,你知道我表姐是谁吗?!”又是被奚落年纪又被称作“狗”,曾怡老早气炸了!想也不想地抬出苏禾来压人。 秦晴掏了掏耳朵,“知道,不就是那个有名的‘小三’吗?” 同事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为自己吃到这么大一个瓜而兴奋不已。 曾怡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气得举起巴掌:“贱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别人怕秦晴是老板的女儿,她可不怕,反正老板不在这儿,打就打了,没什么可怵的。 她还没走近,秦晴手里的整杯牛奶已经泼了过去。 “哗啦——” 牛奶顺着曾怡的头发丝往下流,脸、脖子、衣服、套裙,一直流到了鞋上。 曾怡长得黑,这还是涂过粉底的效果,为了眼睛显得大,特意上了大面积的棕色眼影,睫毛也刷的又黑又亮,这会儿被兜头浇了一杯子奶,白色混合着棕色又夹杂着黑色,显得整张脸非常脏。黑色的套裙也像是被人画上脏兮兮的一笔,整个人仿佛从臭水沟里拉出来的。 同事们看见曾怡这样,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曾怡怒吼。 秦晴单手抱臂,眼神越过人群,淡淡道:“爸爸,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就像这里的人不欢迎我一样。” 瞬间满室寂静。 员工们咔吧咔吧转头,看见站在门口怒目而视的秦覆,一瞬间,他们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 秦覆其实刚到,他没想过自己离开的一会儿工夫,会有人为难秦晴。 想到曾怡刚才一口一个“贱丫头”,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目光沉沉地扫过众人,瞬间吓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李秘书呢?我不是叫他好好招呼你,就是这么招呼的?” “还有你,曾怡!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公司训我的女儿?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秦覆当然明白苏禾的小心思,只要曾怡规规矩矩的,他不介意公司养个闲人。但现在,曾怡竟然在公司骂秦晴,谁给她的胆子?苏禾这是想当他的家吗?怪不得她不肯把房产证拿出来了。 还有,就算他和林芝离婚了,秦晴怎么说都是他女儿,轮不着别人指手画脚。 曾怡没想到秦覆回来的这么快,她小心翼翼求情,“表姐夫,表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和小姑娘开开玩笑......” 秦覆冷哼,看都没看她。 曾怡舔着脸还要往上凑,被匆匆而来的李秘书扭着胳膊拉了出去。她一路走,地上留下一串灰黑色痕迹。其他人见状,纷纷回自己的工位,低头做事。 会客室附近,瞬间只剩下秦覆父女俩。 秦覆尴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晴晴......” “爸爸,你不用解释,我能理解。” 秦晴越是这么说,秦覆越是难受。 好像有一根细细针,不停的在戳他的心脏,又疼又麻,他却不知道怎么办。 ...... 产证转移的很顺利,一开始对方因为秦晴年纪小不给办理,秦晴借口身份证丢失,另外去派出所办了身份证,还叫秦覆帮她改大了两岁。 用秦晴的话说,十六岁是还需要别人监护的年纪,以后要是有点什么,怕有人追究秦覆、林芝的责任。改成十八岁就没关系了,她之后的人生,只要自己对自己负责就好。 听的秦覆又叹了一回气。 除了答应秦晴的筒子楼,商铺,还另外给了一万块现金,帮着一次性存到了秦晴卡里。 时近中午,秦覆领着秦晴去公司楼下的餐厅里吃了一顿饭。 秦晴全程跟秦覆没什么眼神交流,连话也没说。 笑话,是饭菜不好吃,还是外面的风景不好看?没必要盯着秦覆这张恶心的脸,更没必要和这么恶心的人对话。 秦覆却以为秦晴还在为公司里发生的事生气。 他小心道:“晴晴,你今天做的很对,有人欺负你,就直接欺负回去!我总归是你爸爸。” 秦晴:“没看出来。” 从你确定要抛弃我那天,就不是了。 秦覆噎了一下:“以后要是受委屈了,记得来找爸爸。” 秦晴放下筷子,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后有事会尽量自己解决,爸爸,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照顾好自己。”别还没等到她报复回去,就草草死了。 看着眼前这双清凌凌的眼睛,秦覆有些无地自容,他红着眼圈点头。 晴晴,晴晴是个好孩子,可是......成年人总有他的不容易,等以后......以后有机会......再把晴晴再接回来。 具体什么时候,秦覆心里其实没底。 又或者,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不愿意再花心思在自己的大女儿身上。 但他嘴上还是说:“晴晴,你等着爸爸。” “好。”等着看你怎么死。 * 秦覆找了人送秦晴回去,车刚进棉纺厂的那条马路,秦晴隔着窗户,看见蹲在马路牙子上数蚂蚁的小石头。 她叫师傅听下,开门下车。 “小石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这会儿汽车还不算多,但大马路这边稀拉拉的总会开过去几辆。 要不是得了夏奶奶的允许,小石头不可能一个人跑这里玩儿。 “晴姐,我没、没到马路中间去。”小石头“哒哒”跑过来,黑色的裤子上有一层灰。 秦晴蹲下,给他拍屁股:“那你在这儿干嘛?” “我奶叫我来的。” 小石头五岁多,长得圆头圆脑,因为他老是不爱洗头,夏桃她妈叫人给小石头剃成了短寸,摸上去有些扎手。秦晴使劲儿揉了两下,听他继续往下说。 “咱们院子里站着两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说的话我们也听不懂。不过,我奶说他们一直对着你住的屋子指指点点。”小石头挠了挠头,又补了一句,“奶说他们没憋好屁!” 秦晴顿时笑了,仿佛看见夏奶奶叉腰骂人的模样。 “行,我知道了,我屋子的钥匙给你,你交给你奶。叫夏奶奶帮我收拾几身衣服出来,我都没住过酒店,也开一回洋荤去!” 重要的户口、存折、身份证、新鲜出炉的房产证等等,全都在随身的包里,秦晴走的很洒脱。 她不是怕和人正面杠上,也不怕麻烦,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心累。 白天在秦覆公司才解决那么一出,回来还要继续解决秦覆老婆给她惹的麻烦,秦晴没这么有耐心。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林芝没几天就要走了,临走之前,秦晴准备让她再发挥一下余热。 一个出了国以后再没音讯的人,不能指望她真的会每个月打电话过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林芝现在就在酒店里住着呢。 花别人的钱开洋荤,这笔买卖划算! 豪华酒店 九十年代的京城,拥有的大酒店不止一处,但其中最出名的还要属建国饭店。 建国饭店年代久远,位置也非常好,同时靠近机场、大使馆、全市最有名的百货公司,秦晴进去以后,发现里面是中式园林装修。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非常有民族特色。 可能也正因为靠近大使馆,里面不止有黑眼睛黑头发的本地人,竟然有一半以上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想到林芝找的男人的身份,两人选择住在这里,秦晴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问了柜台的前的小姐姐,原来没有预约是不能上去的。 秦晴没法,只得报了林芝的名字,随后坐在咖啡厅那边等。 咖啡厅里很安静,香气四溢,杯盘精致,人们交谈的时候甚至会下意识压低声音,秦晴有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错觉,毕竟这里和她住惯了的喧闹筒子楼太过不同。 明明林芝就在楼上,前台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秦晴还听见了林芝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林芝来的非常慢,一直到秦晴快失去耐心,才披着外套匆匆而来。 “你来怎么不提前和妈妈打声招呼?”林芝没梳头发,半长的头发披散着,胸口衬衫的扣子扣错一颗而不自知。 秦晴打量着她,说,“筒子楼那边来了两个不认识的人盯着我,我有些害怕......” 秦晴的目光如有实质,林芝怎么可能没察觉,她不动声色的将外套穿好,把外面的拉链也拉上。 咖啡厅里并不冷,事实上,林芝一路跑过来,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 更怪异了,秦晴心想。 “怎么会有不认识的人?你已经给你爸爸打电话了?你爸没把人赶走,叫你来找我?”林芝下意识的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话有问题。 秦晴绷着脸,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以为,孩子遇见事情来找妈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我想解决问题是要走流程吗?先打电话跟你们预约,然后再过来?还是要先问下爸爸,才可以问你?” 林芝被这一句刺的脸色发白,垂着眼睛,语气尴尬,“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来的好,女孩子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妈去给你安排房间......不过,我得先去问问丹尼尔。” 林芝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头,递了一个纸包过来。 看形状里面包着的应该是钱。 “我以为你来跟我拿钱的......不管怎么样,这钱你先拿去,我、我去找丹尼尔商量商量,再给你定个房间......” 秦晴没接,皱眉看着林芝,“钱是你跟那个男人要来的?你跟爸爸分开的时候,爸爸应该有给你钱。” 秦覆是个有钱的男人,也还算有点良心。 大概是为了尽快把林芝撵走,分手费给的很痛快。 据林芝自己说,她新跟的男人也非常有钱,一心要把她带到国外定居。但问题是,林芝给她一种“有钱男人”掌握了她的全部经济的感觉,给她订房间还要那个男人的允许? 秦晴皱眉,有些不舒服。 林芝脸色微变,把纸包塞到秦晴怀里,故作轻松,“小孩子家就别打听大人的事了,夫妻之间哪儿可能分的那么清?等以后你长大就懂了......” 秦晴面无表情看他:“你和那个男人有结婚证吗?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吗?” 林芝听见这话身体微僵,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步子稳稳的离开了咖啡厅。 秦晴捏捏眉心,即将要住大酒店的好心情打了个折扣。 * 秦大力和张翠翠就站在楼底下,仰头看着秦晴家所在的位置,一直看到脖子发酸、浑身发冷,也没等到秦晴回来。 “当家的,你说秦晴那小丫头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张翠翠仗着大家伙儿听不懂方言,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掩饰,不过即便这样,那些人路过看他们目光总觉着带着一股别样意味。 她有点说不上来,但心里其实很不得劲。 张翠翠把这种目光判定为城里人的高高在上。 “呸!有什么了不起,等老娘以后住在这里,也是城里人了。”张翠翠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又拿鞋底抹开。 秦大志没吭声,可他总觉得自己脸皮子在各种眼神的瞪视下,止不住发烫。 “要不咱回去吧?马上收稻子了,卖了钱给儿子上学。” “上学?去哪儿上学?!你说的倒轻巧!咱村里只有小学,又没初中。你想让儿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走几里路去镇上的学校?秦大志你有没有良心?你要是不想过了就直说!” 张翠翠骂骂咧咧的声音太大,夏桃带着弟弟站在阳台上看热闹。 小石头捧着半个苹果,仰头看姐姐,“姐,他们怎么还不走?晴姐不来,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夏桃狠狠咬一口另外一半,“谁知道呢!爱等就等呗!反正晴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你在家机灵着点,有任何动静,一定要及时汇报!” 小石头捏着苹果站直了,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小家伙一双眼睛瞪的滚圆,人还没灶台高,行的礼倒是有模有样。夏桃看的稀罕,在弟弟肥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惹的小家伙不满的瞪视。她可不怵,还顶着视线在弟弟头上使劲秃噜两把。 小石头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夏桃得意的吐吐舌头,回屋写作业去了。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起上学,等在楼下的那两人还在。 晚上温度可不高,两人指定冻的不轻,路过两人身边,果然听见这对男女吸溜鼻涕的声音。 夏桃厌恶的抿嘴,快步离开。 * 秦晴和夏桃碰头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她刚写完一张试卷。 虽然最近一阵子不打算去上学,该写的试卷还要写,她不允许自己这回高考考的比上辈子差。 “他们果然不愿意离开。” 夏桃的语气带着不忿,说完这句,又忍不住转着眼睛四处看。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大床!房间里的玻璃竟然可以擦的这么干净!就连脚底下踩的地毯都软乎乎,有种踩在云团上的不真实感。 “没关系,咱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再等一天,他们要是问你,你就按照我之前说的。” 秦晴接过衣服,把好友摁在沙发上,夏桃像是屁股上张了钉子,挣扎着要起来。 “我我我,我裤子还是昨天穿的那条,会不会把沙发碰脏?” “安心坐着,有牛奶要喝吗?” 夏桃没回,秦晴就做主拿来一瓶,塞夏桃手里。 “快点回去按我说的办,然后过来陪我一起住一晚!记得带好换洗衣服!” 夏桃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不行不行,我奶肯定不同意。” 秦晴捏她的脸,淡笑:“我说可以就可以。” “好!你等着,再过一天,我就来找你!” 夏桃高兴的蹦起来,总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好好一段路走的的歪歪扭扭,秦晴看得扶额,有些担心她撞门,有时候玻璃擦的太干净,也不是件好事。 * “当家的,你冷不冷?我去买点热乎的,你自己在这儿等着?” 两人在楼底下又等了一天,加上今天都第三天了。 张翠翠之前生怕秦晴回来没碰上,一直吃的带来的干烙饼,不止噎人,还冷冰冰的像在啃一块生铁。 必须去找点热乎的了,要不然别说她,男人的身体都快吃不消了。 秦晴个小贱丫头,好好一个高中生,晚上不回家算怎么回事?当妈的一离婚就知道找下家,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等碰见了,她一定二话不说,上去扇两个嘴巴子! 她是当堂婶的,教训夜不归宿的侄女不是天经地义? 原本的期待、兴奋,都在等待中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时间越久,张翠翠心里的积攒的怒气就更甚。也就是秦晴没出现,一出现恨不得直接生扑上去。 秦大志点头,老实木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翠翠扭头往外走,正巧碰见夏桃风风火火进来,隔了老远嘴里还喊,“奶,家里有吃的没,给我随便拿点垫垫肚子,我赶着给秦晴送试卷呢,她把试卷落学校了。” 夏奶奶探出一个头,“你知道秦晴住哪儿吗?我看她好几天没回来了。” 夏桃:“知道,她去她爸家了,就在学府路那边的小洋楼里。哎呀快点,我赶着坐公交呢!” 张翠翠有些庆幸他们刚来时,没随便跟人打听秦晴了。 其实当时主要是两人初来乍到,又是从村里出来的,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怕城里人听不懂,也怕自己被人鄙夷,才忍着没问。 这会儿她可什么都顾不得了,操.着一口乡音,急切道:“小姑娘,你知道学府路怎么走吗?我家正好有个亲戚住那边。” 夏桃看着她赤红的眼睛,毫无心机的点头:“知道啊,我正要去呢!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一块儿?”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张翠翠脸上挤出一个笑,“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告诉我们坐哪路公交,我们自己去就行。” 夏桃笑笑,从书包里翻出本子、笔:“好啊,我写给你。” 轻飘飘一张纸递过去,女人如获至宝,对着夏桃连连道谢。 夏桃摆摆手,一边上楼一边喊,“奶,奶,你好了没,我都等不及要走了。” 夏奶奶出来,递了个温热的肉包子给她。 夏桃慢悠悠咬一口,身子动都没动一下,站在阳台向下瞥去,刚才站在那里那对男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夏奶奶人老成精,撇撇嘴,“可真是有够急的。” 夏桃:“能不急吗?他们可是等了足足三天,找秦晴肯定没好事。” 闹起来 张翠翠拉着秦大志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牙齿咬的紧紧的,胸口剧烈起伏。 如果不是还有点自制力,恨不得站起身来怒吼。 公交车发动,边上站着的男孩踞趔一下,差点趴到张翠翠身上。 张翠翠立马一个眼刀子过去,凶狠的模样把男娃吓得哇哇大哭。 “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吓孩子干什么?” 男娃的妈妈心疼死了,一边安慰孩子,一边和张翠翠理论。 张翠翠充耳不闻,假装自己听不懂。 女人气结,又骂骂咧咧两句,车一到站,立马抱着儿子离开。 车厢里发生的事,大家伙儿看的明明白白,不少人对张翠翠投去鄙夷的目光。 秦大志使劲儿摁了摁妻子的肩膀:“好了,忍住别生气,再闹司机说不定会停车赶我们下去。” 他刚才注意到,司机师傅已经好几次透过后视镜往这边看了。 终究不在自家地盘,秦大志很是心虚。 张翠翠没好气的瞪他,“现在知道哄我了,一开始到城里你就该把事情打听清楚,害我白等了三天!足足三天!” 她使劲比出三个手指头,恨不得摁到男人脸上去。 想到这几天遭的罪,把苏禾一家子撕碎了、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个杀千刀的,秦晴去小洋楼了也不知道跟他们说一句,害他们白白挨冻。 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城里人,看不惯他们乡下佬吗!等下见了面,看她怎么收拾苏禾! 张翠翠这里动静很大,引得很多人不满,司机停车期间大声道:“公共场合 ,别这么大声行不行?不想坐车就下去。” 张翠翠还要闹,秦大志连忙道:“小洋楼可是远的很,走过去要走半天,打个车不得几十块钱?” 这时候很少人打车,基本上都是靠自己走,或者骑车,或者坐公交。 张翠翠好几天没吃饱饭,她可走不动,也舍不得打车,那是大老板才配有的待遇,她一个种地的还是算了。 见她偃旗息鼓,秦大志连忙用蹩脚的口音和司机道歉,才算把这事揭了过去。 一到目的地,张翠翠利利索索下去了。 临下车,还狠狠捏了自家男人一把。 “光知道训我,叫不要闹,但凡你出息一点,咱们至于这么挨饿受冻吗?还有那个苏禾,这么欺负咱们,把咱们当猴耍,还不是仗着自己是城里人!等会儿你给我有用一点,该闹的时候闹,我就不信了,秦覆家大业大,会一点都舍不得漏给咱们!” 张翠翠一开始生秦晴的气,气到后面,到连苏禾也一块恨上了。 说白了,没有苏禾,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出。 他们听了苏禾的话,兴冲冲放下地里的活过来了,结果就是叫他们挨饿受冻来的? 秦晴住小洋楼去了,她倒是说呀,屁都不放一个,还不是因为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这一回,不给苏禾一个教训,她就不姓张! 张翠翠是村子里有名的泼辣户。 真闹起来揪头发、撒泼打滚都是轻的,骑到别人身上、压着人打的事,她也不是没干过。 靠着这一手狠辣劲儿,张翠翠打遍全村无敌手。 想到最近两天的遭遇,张翠翠已经跃跃欲试了! 其实就是张翠翠不说,秦大志这回也没想拦她。 他们家是没钱,是农村人,农村人怎么了?本来在家里干活干的好好的,苏禾非要挑起婆娘的念头,地里的活都没干就出来了,还一口一句“他没用”。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没用? 老实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有些火,不敢冲着婆娘发,只能冲着苏禾去了! 两口子憋着火,一路问了好些人,终于找到了秦覆家的小洋楼。 崭崭新的三层小洋楼,外面有花有树有秋千,好像电影里外国人住的地方。 张翠翠眼睛黏在房子上头,撕都撕不下来,“妈耶!这、这地方这么大呢!比村长家的楼房好看多了!” 她拽拽秦大志:“当家的,你说你堂弟到底在外头挣了多少钱?” 秦大志也一个劲的盯着看呢,闻言摇摇头。 他也不清楚,只知道秦覆是个“万元户”,可他也知道普通的“万元户”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他儿子连书都快没得念了,秦覆却住在这样一栋豪华房子里。 秦大志眼神微暗,久久没吭声。 同是一个炕上面睡的,张翠翠光是看秦大志的样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不后悔跟我来这趟了吧?既然我们是苏禾请来的,就得安安心心呆在城里。也不用找别的地方住了,我看小洋楼就很好,秦晴住的筒子楼跟这比起来屁都不是!” 秦大志木讷的脸上,一双眼睛因为妻子的话微微放光。 ...... 苏禾是不用工作的,她每天的任务是睡到自然醒,然后等着佣人把饭菜给她端上来。 最近因为打电话把秦大志夫妻从乡下弄了过来,每天又多了一件事——问问秦大志那边的情况。 她吃着精致的午饭,想起秦大志夫妻来,又叫佣人帮着拨通电话。 苏禾一般不露面,只派人盯着筒子楼那边。 电话“嘟嘟”两声还没通,帮着打理花圃的园丁忽然大喊起来:“你们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哎呦,还有没有王法了......” 佣人吓一跳,电话“吧嗒”一声挂了。 苏禾手抖了一下,一筷子菜差点戳鼻孔里去。 她脸上盈满怒气,使劲拍桌子:“老李,你要死了是不是?叫你来种花的,不是叫你来号丧的!” 门外老李没回应,只传来一阵“哎呦”“哎呦”的呼痛声。 苏禾正要叫人出去看,秦大志夫妻已经大喇喇走进来了。 大门打开,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倒在地上扶着腰的老李。 苏禾脸色一变,尖叫:“你们是谁!来我家里干什么?!老李!春霞!春霞!快把这两个人弄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恶心死了!” 秦大志、张翠翠本来就不是什么体面人。 收到消息,穿着地里干农活的衣裳就来了。 如今可是三天多没怎么合眼,别说洗澡了,连口热乎饭都没吃,刚才没被赶下公交车,已经是司机师傅高抬贵手的缘故。 这么两个脏兮兮的人,忽然出现在苏禾精致的房子里,也不怪她第一反应就是尖叫。 张翠翠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差了,她走到苏禾边上坐下,“弟妹,是我啊,堂嫂,你不认得了?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喏,那个是大志,我男人。” 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过来,苏禾捏着鼻子使劲往后躲,被凳子腿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她一个没忍住,哭出了声,“打电话,给秦覆打电话!叫他马上回来!” 张翠翠耸耸肩,叫自家男人坐好。 也不介意苏禾用过的筷子,吃了一半的饭碗,她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弟妹,你家菜真香!那边那个谁,傻站着干嘛呢,给我男人上一碗饭!” 苏禾气不过,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 夏桃来的时候,天色刚暗,秦晴已经吃过饭在看书了。 住在酒店的两天,秦晴其实不常和林芝碰面,林芝也好像在躲着她似的,但凡正常用饭时间去餐厅,一定不会碰见林芝。 夏桃用秦晴给的门卡开的门。 “嘀嗒”一声,秦晴一点反应也没,视线更是没从书本上挪开一下。 进屋,关门,夏桃凑过去挨着秦晴。 她佯装生气:“喂喂喂,你该不是不想我来吧?哼,你要是——“ 秦晴回神,轻捏一下她的嘴巴,见她鼓着脸发不出声音,一下子笑开。 “乱说,我不想你来,点这么多好吃的干什么?” 夏桃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房间巨大落地窗前,摆了一个两层小餐车。 下面一层是各种甜品、奶制品,好些东西夏桃都只听过没见过。 上头摆了夜宵,小馄饨、虾饺、卤鸡爪,还有一大盘子叫不上名的海鲜。 光是看着,夏桃就要流口水啦! “晴晴,你这也太贴心了!小石头要是知道我在外头开洋荤,打死都会想跟过来的。” 她给了秦晴一个熊抱,片刻后扭头奔着餐车而去,拿起筷子,夏桃又犹豫了。 “晴晴,我真的可以吃吗?” “吃吃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夏桃欢呼一声,大快朵颐。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晴晴,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秦晴弯起眼睛,“也是我的福气。” 上辈子她遭人嫌弃,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在秦覆家的小洋楼里。 有一阵子,她真的快要抑郁了。 夏桃会坚持不懈的给她电话留言,那些留言,成了那时候秦晴灰色生活里唯一的光。 “晴晴,学校门口有卖粢饭的了,里面裹了油条好好吃。” “晴晴,今天数学考试真的好难,我好多题不会做,要是你在就好了。” “晴晴,奶奶烧了肉圆汤,我端着盆往你家送,才想起来,你不住在这儿了......” 后来,夏桃去找她借钱,连小洋楼的门都没进,就被苏禾赶了出去。 秦晴太知道夏桃和夏奶奶一家了,如果不是碰到了过不去的坎,不会舔着脸上门。 她找秦覆要了钱,冒着雨去找夏桃,却被人告知夏桃一家把房子卖了,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再后来,没人再给秦晴留言了。 秦晴把她唯一一个朋友弄丢了。 现在,夏桃坐在沙发上,眉飞色舞的冲着秦晴招手,“快来,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秦晴刚坐稳,嘴里被塞了一口蛋糕,很甜。 这回她不会再把夏桃弄丢了。 黄金年代 七点一刻,夏桃紧紧抱着被子酣睡,秦晴已经起床洗漱好,准备看书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虽然在享受难得的清闲,但也没把自己的功课落下。 毕竟一旦入学,跟学校提出跳级的话,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围考。 所谓围考就是一场在限定时间内,由好几位老师的监考的考试。 围考的题目非常难,是足够吓跑任何一个妄想跳级者的存在。 二中围考存在的历史很久远,但真正顺利跳级的人少之又少。 秦晴挺想去试试的,从前没经历过,觉得又新奇又有趣。 夏桃醒来的时候,刚九点,秦晴做完了一张试卷。 这天是周日,所以秦晴特地没喊她起床。 夏桃抱着被子,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看秦晴的目光都是晕乎乎的。 “我真不明白你,秦叔叔不是把房子、铺子转给你了吗?这么辛苦做什么?周日难道不该睡到自然醒?” 秦晴停下笔抬头,“我倒是想,但我总要为自己的后半辈子负责吧?” 轻飘飘一句话,夏桃脑子立马清醒了。 她有父母帮着规划未来,以后念什么大学,甚至毕业以后做什么,她爸爸都已经在帮她考虑了。 秦晴谁也没有,只有她自己。 夏桃忽然觉得很心疼,正要下床抱抱秦晴,被秦晴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洗脸刷牙了吗?我可不想抱臭乎乎的桃子。” 真会扫兴,刚溢出来的同情心和酸涩,一下子戛然而止。 夏桃愤愤的进入洗漱间,含着牙膏嘴里含糊不清:“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想这么多,以后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呗!” 秦晴怎么会没有家人呢?她就是秦晴的家人! 以后叫爸爸考虑她的未来的时候,把秦晴也规划进去。 秦晴没吭声。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说,她可以什么都不做,靠着两套铺子的租金过活。 但这样的话,她上辈子的那些遭遇算什么? 谁又能保证苏禾母女不会对她做什么? 仅仅一套老房子,就能找来秦大志夫妻那样的大麻烦,她要是没有任何底牌,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何况她的存在本身,对苏禾母女而言,就是一根刺,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既然这样,不如让她先出手。 “秦晴,这是什么,你竟然会看课外书?” 夏桃咬着包子,在秦晴的书后面蹲下,歪头看封面上的字。 “股市......趋势技术分析?”夏桃满脸不解,“是做什么用的?” 秦晴合上书,“炒股用的。” 九十年代是炒股的黄金年代。 上辈子,秦晴在大学里学的金融专业,对股市的基本知识有一定了解,但那只是从后世对如今股市的一个总体概括,如果真的要去捞第一桶金的话,还是要把基本工作做好。 股市有风险,秦晴不是爱冒险的人,但这确确实实是短期内累积资本、实现资本飞跃的最快办法。所以要想规避风险,她就得储备足够多的专业知识。 据秦晴所知,今年年初,深圳和上海已经开始发行股票了。 从三月份开始,深圳发行的股票深发展,以每股10元开股,到91年的元月涨到每股67元。 同一时间,上海柜台也迎来的第一个牛市,发布的股票电真空从开局90元,到九月底突破了500元每股。 从前秦晴没钱,没考虑过这回事。 这不是刚从秦覆、林芝手里拿到一笔抚养费么?她准备先拿这笔钱试试手。 虽然她已经做错过了第一个牛市,但交易所到今年年底才会先后成立。 上海即将推出的“老八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会迎来报复性的增长。 不想错过这段暴涨期,最要紧的有两点。 第一,获得学习自主权。 如果到了这时候,还按部就班的呆在学校,那才是纯纯浪费时间。 第二,要有一张年满18周岁的身份证。 这点秦覆在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已经帮她完成了。 所以秦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通过围考,然后买机票,飞去上海。 * 小洋楼。 “爸爸!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秦悦怒冲冲过来,脚下生风,发尾飘荡,和秦覆有些相似的眉眼愤愤的看着他。 两个女儿,非要从自身条件比较,自然是秦晴略胜一筹。 秦晴五官更精致,身材修长,性格沉静,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存在。 秦悦则不一样,她模样随秦覆更多,这样的五官合在一处可以说一句秀美,单独拎出来则有些寡淡了。 更叫人头疼的是秦悦的性格。 心情好时,通身明媚,叫人恨不得把什么都捧给她。 心情不好时,会不讲场合的发脾气,任谁见了都头疼。 秦覆正在处理公司的事,看见她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手里的大哥大没放下,对着秦悦做了个安静的姿势,等挂了电话,才疲累的捏捏眉心,“这话你不应该问我,该问问你妈。” 好不容易处理完秦晴的事,公司那边又出了一堆状况,秦覆整日跟陀螺似的忙碌,怎么都没料到苏禾会把秦大志两口都招来。 两人为什么来的,他大致心里有数,想通以后只觉得妻子可笑。 先不说苏禾的身家,光是秦覆现在挣下的产业。 送一处老房子、两个铺子给前妻的女儿,根本不算什么。 现在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看秦大志两口子的架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走。 “我不管我不管,他们俩呆在我家,让人浑身不舒服!爸爸,你找几个人来把他们赶走。我等会儿叫春霞把两个人用过的东西,全都拿去扔了!”秦悦不依不饶。 在她心里爸爸是无所不能的,而且非常宠爱她,她提出的要求大部分都能在秦覆这里得到满足,料想这回也不例外。 秦悦说话的时候,压根没有避讳谁,也没压低音量。 她一贯如此,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覆却想到,秦大志夫妻俩就住在一楼客房。 房间门再隔音,也不是无孔不入。 “够了!悦悦,你太让爸爸失望了。”秦覆冷下脸,皱眉斥责。 其实他何尝想秦大志两口子呆在这里? 但他这人要面子,把人赶走容易,赶走之后,他们回村不定会怎么编排他。 秦覆的老子娘都埋在河西村,逢年过节需要回去扫墓。 经营起好口碑不易,但要想毁掉,可太简单了。 这两个人不能留,但要弄走,还得慢慢想办法。 秦悦不理解,“我怎么让你失望了?我叫他们走有错吗?两个乡巴佬——” “够了,我说够了!”秦覆眼神刀子似的射过去,秦悦委委屈屈闭上了嘴,“平时你妈把你宠的太过,竟然丝毫不知轻重。他们是谁?是我们老家的亲戚。亲戚来住几天有什么大不了?你是我秦覆的女儿,怎么这点气度都没有?” 在这方面,秦悦远不如秦晴。 秦悦咬着唇,眼泪漫出来。 她不能接受秦覆批评她,更不能接受秦覆因为两个邋里邋遢的乡巴佬批评她。 她哭着控诉,“爸爸,你是不是最近见多了你另外一个女儿,回来看我就什么都不顺眼了?我告诉你,我跟他们都不一样,不管是谁,休想稀里糊涂的住在我家!” 秦悦伤心极了,转身“噔噔噔”上楼,又“噔噔噔”下来,然后猛地冲出家门。 这个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要去找外公,叫外公给她评评理。 秦覆立马猜到秦悦想干嘛了,瞬间头疼不已。 他有时候想,秦悦、秦晴两人的性格互相综合一下就好了,一个像炮仗一点就炸,一个过于平静,像湖泊深不见底。 他一个当老子,也未必猜的透秦晴在想什么。 把大哥大随手放桌上,秦覆起身去哄苏禾。 女儿跑去了苏家,总要妻子去哄回来才好,要不然就凭岳父帮亲不帮理的性子,明天他去公司,说不定还要吃挂落。 祖宗,全都是祖宗。 客厅重新恢复了安静,张翠翠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了看,不屑撇嘴。 正要关门,眼睛不知瞥见了什么,无声笑开。 反正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赚点利息不为过吧? * 酒店餐厅。 秦晴、夏桃和林芝、丹尼尔相对而坐。 不熟悉的人同桌吃饭,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好在这回林芝很大方,点了满桌子菜。 秦晴挑拣着菜吃,倒也没觉得多难熬。 林芝夹了一筷子牛肉给女儿,笑眯眯道:“你以前最喜欢吃牛肉,可是牛肉不好买,价格又高,你爸总说,只有暴发户才吃的起。” 一家三口生活的记忆,对秦晴来说太过久远,她无可不无可的点头,夹起牛肉放进嘴里。 “要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们以后虽然要各奔东西了,但也不是需要说这种场面话的关系。” 林芝没想到女儿这么聪明,一下子猜中她的目的。 她侧头看了丹尼尔一眼,口吻甜蜜,“晴晴,妈妈要走了,我和丹尼尔买了明天的机票。” 秦晴筷子顿住,抬眼凝视丹尼尔。 祝福 老实说,丹尼尔长得不丑,就五官而言甚至可以称一句英俊。 他个很高,林芝和他在一起显得非常娇小,金发碧眼,怎么看都是很吃香的外国人长相。 看林芝满面笑意的样子,不难看出在酒店的这段时间,两人过的非常好。 刚才林芝入座,丹尼尔还帮她拉椅子,一副绅士模样。 林芝想吃什么菜,不用动嘴,丹尼尔已经一筷子夹过去了。 两人在一块儿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在透露两人的亲昵与默契。 而丹尼尔,大概是大部分女性心目中的完美伴侣形象。 就是太完美了,有一种镜花水月般的虚假。 秦晴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就是......怪异。 按照林芝的说法,丹尼尔家境非常好,在英国有一片庄园,家里还在经营葡萄酒生意。 境况好到,只要她跟着去了英国,所有的一切就都不用操心了。 家里家外的事,丹尼尔都会找佣人,帮她处理好。 如果丹尼尔真像林芝说的那样,那他的选择可太多了,为什么偏偏看上林芝? 秦晴当然没有看不上自己母亲的意思,但是她真的很难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秦晴盯的时间有些久,不止丹尼尔察觉到了,林芝也瞧在眼里,丹尼尔脸色未变,林芝先他一步不高兴:“晴晴,别这么盯着人看,很不礼貌。” 她之前注意到,丹尼尔在看见女儿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 还趁着女儿不在,偷偷问她要不要带着女儿一起出国,甚至说反正家里家大业大,不在意多养一个人...... 这些都让林芝紧张,她严词拒绝了,不想让话题继续深入下去。 但女儿这眼神,很难不让人多想。 秦晴脑子里的信息很乱,即将要抓住什么时,被林芝突然打断了,察觉到对方眼底的戒备,她只觉得可笑。“你想走就走吧,高兴就好。” 她一冷,林芝反而觉得不是滋味:“妈不是这个意思......晴晴,妈妈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这才是林芝在离开之际,和女儿吃这顿饭的主要原因。 她太想得到旁人的认同了,和丹尼尔的这段关系,家里人都不看好。 娘家妈放出狠话,不和丹尼尔断了,就别回去......林芝怎么舍得,她头一次碰见对她这么好的男人。秦覆也不看好,没次和她碰头都是一副等着看她摔跤的表情。 她就要追寻自己的幸福去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真心祝福她?她需要秦晴的祝福。 顶着林芝热切的眼神,夏桃狠狠翻了个白眼,“可是阿姨,你有没有想过秦晴?你一走,秦晴就要一个人过了,她还没有成年!不能因为她身份证上的年纪改了,就真觉得她十八岁了吧?” 夏桃筷子一放,一点都吃不下去了。 个个都想得到秦晴的祝福,那秦晴呢?谁来考虑她的感受? 既然不会好好养,当初别生啊! 又想过好日子,又想得到女儿的谅解,怎么不美死她! “秦晴,咱们走,这饭也没什么吃头,我们回去,叫我奶给你做肉丸子吃!” 夏桃拽着秦晴,硬把人拉起来,丝毫不顾林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餐厅里很静,大部分时候只有筷子碰到餐盘的声音。 他们这一桌闹起来,同在酒店用餐的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丹尼尔对这种目光很不适应,他中文不好,交流的时候中英文夹杂着,话里话外在说林芝不该和孩子在酒店的餐厅里闹起来。 林芝闹了个大红脸,看着秦晴目带哀求。 夏桃她是管不着了,只求女儿可以站出来替她说句话。 刚才夏桃说话太没遮拦了,光凭刚才两句,这里的人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她马上就要走了,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但她怕那些话太难听,传到丹尼尔耳朵里去。 两人的关系还没完全定下来,丹尼尔那么好,她不想自己的形象在对方心里受到损害。 以前每次只要林芝露出这个表情,秦晴都会护在她前面。 不管是和秦覆起了纷争,还是和婆家那边闹了什么不愉快,秦晴都努力像一个勇士一样,张开瘦弱的胳膊保护妈妈。 林芝在赌,赌秦晴对她还是会心软。 夏桃拽着秦晴的手,“晴晴,别理她,咱们走。” 拽了两下,秦晴没动,她不由有些着急。 林芝满怀希冀的看着秦晴。 她也很了解秦晴,知道秦晴一般露出这种神色,多半是心软了。 心里的期待值,不断被拉高。 ...... 隔了几桌远的距离,顾之岚组了个局,拉着宋璋、陈盛一块儿来建国饭店吃饭,顺便商量他们的赚钱大计。 宋璋很忙,自打他二哥去世,家里的、公司的一摊子事,几乎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顾之岚叫他出来的时候,他本是不愿的,后面说到信远投资的事,才勉为其难出来吃顿饭。 宋璋全程没说话,大部分时候都在听顾之岚、陈盛说,偶尔提几个中肯的建议。 争执发生的时候,宋璋没什么反应。 还是叫了顾之岚好几遍,对方没应,顺着顾之岚的目光瞧见的——一个平静的像湖水,实际上内里暗流涌动的女孩。 顾之岚看了好一会儿,摇头叹气,“那小姑娘看着挺有气性的,可惜了。” 摊上这样的妈,只能自认倒霉,孩子哪儿能扭得过父母。 尤其那个女人那样,哭哭啼啼,哀怨婉转,好像全天下人都欠她似的,当子女的一般都会被吃的死死的。 陈盛长得凶,其实心细,他看了也跟着摇头,“是可惜,这种情况还不是那女人要怎么样,小姑娘就怎么样?阿璋,你说。” 宋璋喝一口茶,语气沉稳,“不可惜,有些包袱还是早早甩掉比较好。” 那姑娘也不是软柿子,不会让人随意揉圆搓扁。 果然,他话音才落,就听秦晴沉沉开口,“林女士,还是算了吧,你既然决定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还在意别人做什么。那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你别后悔。” 她起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回头。 父母之女之间,大概也是需要缘分的吧?可能她天生父母缘浅。 秦晴从头到尾很理智,理智的有些不符合年纪。 夏桃担忧的望着秦晴,紧紧捏着她的手,努力想传递一些温暖过去。 秦晴勾起唇角,努力回她一个笑脸。 顾之岚推推陈盛,“咱们像她这么大时,能做到这么果决吗?听她的意思,算是放下和那女人之间的母女情分了?” 陈盛挠头,“我肯定做不到,阿璋?” 宋璋放下筷子起身,“宋氏事情多,先走了。信远的事,电话联系。” 顾之岚:“哎,阿璋你别走啊,还想着吃完饭,一起去——” 回应他的,是宋璋缓步离开的脚步声。 * 宋璋在建国饭店门口等车,司机去开车了,只是不知道这回为什么这么慢。 他抬手看腕表,等了将近一刻钟。 “抱歉,老板,临出来时,前面两辆车追尾了,等他们挪开等了一会儿。” 司机老李殷勤下车,帮宋璋打开车门。 宋璋不是苛责的人,略一点头,坐上后座。 刚坐稳,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见了两个拎着行李等车的姑娘。 建国饭店这里多的是私家车,人力车、出租车轻易不敢过来。 不知为什么,一看见秦晴,宋璋脑海中便浮现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 略一思索,他叫了老李过来,仔细叮嘱一番。 老李连连点头。 “晴晴,咱们能等到车吗?要不还是走回去吧?”夏桃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秦晴的反应。 从离开到现在,秦晴表现的都太平静了。 正是这种平静,让人觉得不安,她怕秦晴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走什么走,应该会有出租车的。” 秦晴来的时候是坐的车,虽然是她强烈要求司机把车开进来的,但至少说明这里是能进出租车的。从建国饭店到筒子楼有好几里地,走回去天都黑了。 夏桃乖顺点头。 想着实在不行,就拉着秦晴去坐公交,随便怎么样都好。 只是麻烦一些,又不是不能回去。 哪成想,两人根本没等多久,过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进来,稳稳当当停在两人跟前。 夏桃顿时喜笑颜开,“晴晴,咱们运气真好。” 秦晴笑笑,开门上车。 司机扭头见是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什么,他声音轻,秦晴没听仔细。 秦晴:“师傅,我们去棉纺二厂。” 司机点点头,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亲眼看着两人离开,老李这才将车开了出来。 三爷的表现很怪,他偷偷透过后视镜看宋璋,视线和宋璋撞到一起,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老李这下什么都不敢想了,摒除杂念,专心开车。 别看三爷年纪轻,在宋家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大爷四十好几了,还得看比自己小十几岁弟弟的眼色过活,他这样的在三爷跟前都不够看。 车厢里瞬间变得安静,宋璋垂眸,翻起车上看了一半的文件继续看。 突变 夏奶奶知道秦晴回筒子楼,结结实实做了好几个硬菜,刚出锅就叫夏桃把人拉家里吃饭。 飘散着食物香气的房子,坐在椅子上团毛线的婶子,四处跑四处搞破坏、气得夏叔叔恨不得捶两下的小石头,以及端着一盆盆菜,笑吟吟出来夏奶奶...... 这才是秦晴想要的家的感觉。 不需要有太多钱,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就好。 秦晴是饿着肚子进屋,最后扶着墙出来。 夏奶奶怕她明天不好意思过来,临走还给她打包了不少没动过的菜。 夏桃扶着秦晴进屋,笑着调侃:“总觉得你比我更像是奶奶的亲孙女。” “你这是吃醋了吗?放心,你不止是夏奶奶的亲孙女,还是我的宝贝小姐妹!桌上那些巧克力特地给你和小石头留的,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秦晴靠墙根站着,指着桌子说。 夏桃欢呼一声,在秦晴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夏桃离开才八点,时间还早,秦晴消了一会儿食,坐在了书桌跟前。 她住的房间还是从前那个,不大,摆个写字桌恨不得就满了。另外的那间宽敞主卧,照常空着。 从前秦晴心里有个隐秘的期待,好像房间一直空下去,他们还会回来似的。 复习了两个多小时,秦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便去主卧那边溜达了一下。 柜子太旧了,床也是老式的那种,床单下面铺了好几层厚厚的被褥,一眼扫过去甚至有些发黄。她现在睡的床和这一样,都没有床垫,有点硌得慌。 不过主卧室的面积确实大很多,还带一个小阳台。 秦晴找来尺子,一口气量了好几个尺寸。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既然有大房间,就没必要继续住在小卧室内。从前住的房间,可以改成书房。现在书越来越多,很多没地方摆,直接放在了地上。 干脆定个超大书架,连着书桌一起...... * “苏禾,开门,你不吃早饭怎么行?我帮你把早饭端上来了......” 秦覆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敲门。几下之后还没动静,他扭头叫春霞去拿备用钥匙了。 挺累的,真的。 其实他时间很紧,上午有三个会议要开。 可自从秦大志夫妻俩住进来,苏禾就没下过楼,叫她去把女儿从岳父家接回来,苏禾也不肯。 也不知道悦悦和岳父母说了什么,最近岳父在公司看他很不顺眼,棘手又细碎的事情一个劲交给他办,费力又不讨好。 秦覆烦躁的扯了一下领带,不把苏禾哄好是不行了。 春霞体重有些重,人长得敦实,小跑着上楼时,发出重重的踩踏声。 秦覆额角一跳,不满看过去。 春霞立马低下了头,她也知道主人家不喜欢她这样,但情况特殊。 她喘着粗气,急急道,“放在餐厅里的大哥大不见了......悦悦、悦悦房间的首饰盒子也空了......” 秦覆还在消化春霞这句话,紧闭的房门“哗”地被人打开,苏禾赤着脚站在地上,气急败坏,尖叫“秦覆!你老家那两个就是贼!早叫你赶走,你听了吗?报警!我要报警!” 春霞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缩到墙角。 秦覆脸色青青白白,他心里也气,但事情不能这么办。 真桶出去,秦大志两口子怎么样先不说,难道同是姓秦的,他脸上就有光了? 苏禾等着秦覆给他一个交代呢,结果秦覆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气炸了,手举起来,冲着秦覆的脸一爪子狠狠挠了下去—— ...... “爸爸,是我。我替秦覆请几天假......”苏禾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对着听筒说。“没事没事,我们挺好的,是我这几天不舒服,想叫秦覆陪陪我。” 电话那头,苏正坤不疑有他,细细叮嘱几句。 苏禾:“嗯嗯,我会多注意,悦悦好不好......” 那边又说了好几句,苏禾一直乖乖听着。 等电话一挂,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她小心的看了眼秦覆阴的脸色,也不说要报警了。 “人跑了也好,毕竟是亲戚。之前你说的对,是我太冲动了......覆哥......” 秦覆:“行了,吃饭吧。” 苏禾乖顺点头。 春霞战战兢兢给两人拿碗,从头到尾,眼神丝毫不敢往男主人脸上瞥。 秦覆面无表情的吃饭,伤痕从眼角开始,向着面中划去,最后停在鼻翼。 喝粥的时候,嘴巴一张,牵动伤口,疼的他倒抽冷气。 苏禾见他这样,也觉心虚。 原本非要找秦大志两口子算账的,这会儿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说来说去这桩事情还是因为秦晴而起。 原以为是个很好对付的小姑娘,没成想难缠的很。如果没有秦晴在中间搅合,秦大志两口子怎么知道小洋楼位置的? 苏禾把小菜往秦覆那边推了推。 盘算着找个时间会会秦晴。 * “你想参加围考?就这么想跳级?” 不大的办公桌上,书本堆到半人高,以为严肃干练的女老师,眼神不赞同的看着秦晴。 小姑娘没吭声,眉眼淡淡,眼睛中透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 刘老师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叹气。 从高一起,她就是秦晴的班主任。 她恍惚记得,记忆中这孩子是活泼性子,不像现在......秦晴家里发生的事,她也有耳闻。说来说去,还是父母造孽。 刘老师很看重秦晴,秦晴是个有潜力、踏实上进的好孩子,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 正因成绩好,做起决定来,才更要慎重。 既然有缘分成为秦晴老师,她自然盼着孩子好。 秦晴点头,“我已经决定好了,谢谢老师。” 她不是不识好歹,是另有规划。 刘老师在秦晴脸上看出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终究还是点头了。 “那你就安心备考,老师祝你成功。以后生活中有任何事,不知道跟谁说,都可以过来找我。咱们不做师生,还可以做朋友是不是?别跟我见外。” 秦晴听出了刘老师语气中的认真,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其实,刘老师以前就是她的老师,在秦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曾经告诉她,去考试、去学习,考上大学或许会是她挣脱命运的机会...... 秦晴听了,也做到了。 重来一次,刘老师依旧会为她的前程担忧。 秦晴:“等我去了别的班,老师要注意休息,少吃甜食!你要是不听话,小心我偷偷跟师公告状。” 刘老师有糖尿病,且很贪吃甜食,有时候压力大了,会奖励自己一个甜甜圈。 秦晴上辈子撞见过,刘老师百般不情愿,将甜甜圈分她一半。 她说秦晴啊,觉得苦的话,就吃点甜的吧。 半个甜甜圈,秦晴一直记在心里。 “你这孩子,还没考试就确定自己能去别的班?”刘老师觉得好笑。 等秦晴跟她道别,才觉出不对来。 她喜欢吃甜食这事儿从没和学生们提过,秦晴怎么知道的? 或许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刘老师清了清嗓子,把抽屉里的半块蛋糕藏的更深。 ...... 围考的时间定了,就在三天后,秦晴每天按部就班的复习。 学校里听说秦晴要参加围考,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觉得秦晴考不过,因为这么多年来,其实没几个人考的过。 夏桃听见这事,又听说了众多风言风语,急出一嘴泡来。 看着埋头刷题的秦晴,攒了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 “有事说事,犹犹豫豫才耽搁时间呢。”秦晴笔下不停,头也不抬的说。 夏桃气哼哼的,“还不是王玲玲,非说你要是能考过,她把自己头砍掉给你当凳子踢......还联合了好几个同学,等着看你笑话呢。” 秦晴笔尖微顿,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里翻出这么个人来。 王玲玲和她在学习上一向你追我赶,看着好像成绩差不多,但每逢大考,王玲玲必定会被她压的死死的,小妮子气不顺也正常。 秦晴现在看从前那些同学,颇有一种看小孩的心态。 夏桃:“我说,你怎么不生气啊?” “有什么好生气的。”碰见一道难听,秦晴有点兴奋,在试卷上写了一种解法,又在旁边稿纸上写下另外两种解法。 夏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鼓鼓脸。 这人是不是学魔怔了,怎么有点神神叨叨。 说句实话,她也不信秦晴能考过,不过别人问她的时候,夏桃都拍着胸脯打包票,“秦晴多聪明,围考这么简单,铁定能过!” 开玩笑,秦晴可是她姐妹,先不说能不能考过,面子至少给人撑起来吧? 就是说完这话,每回都事后心虚。 夏桃正纠结要不要先回去,她奶奶着急忙慌过来。 她俩门没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 夏桃看见奶奶的脸色,一个咕噜坐起身,“奶,咋啦?” 秦晴从书本中抬头,不解望过去。 夏奶奶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看着秦晴:“晴,奶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你妈、你妈住院好几天了,医院那边找不到人,把电话打到了厂家属区......” 探病 夏奶奶话一出,秦晴和夏桃有一阵子没说话。 夏桃没忘记之前在酒店时,林芝说的话,那意思是绝对不会为了秦晴留下来的。 现在是找不到人,自觉没有依靠,又想起秦晴来了? 夏桃捏紧拳头,认真对秦晴说:“你别去,要是怕人说,就说我不给你去的!” 夏奶奶欲言又止。 饶是作为一个思想传统的长辈,也说不出叫秦晴非要过去伺候林芝的话。 秦晴心态还成,盖上笔盖,还有心情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夏奶奶还真知道,“......医院那边说是,你们离开的那天晚上,他们出了车祸......好像腿骨折了,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天晚了,你答应奶奶,不管要不要去,明天再说。实在要去,我找你夏叔跟着一块儿。” “嗯,我会好好考虑的。” 秦晴送祖孙俩出去,夏桃还一个劲儿的劝她,叫她别去,挨了夏奶奶好几个眼刀。 夏桃:“瞪我我也要说!就不应该去,合着不要秦晴的时候,说不要就就不要,也不管她有没有成年。现在需要了,就急赤白脸贴上来......有这样当妈的吗?秦晴还准备考试呢......” “秦晴的事情你少管,她比你懂事、有成算!用你指挥什么?!”夏奶奶一把揪住孙女的耳朵,“你跟我家去,别在这儿烦秦晴了。” 夏奶奶转头对着秦晴,又笑眯眯的了,“晴,我们走了,你把门锁好啊。” 秦晴点头。 门关上,夏奶奶在走廊里还数落夏桃呢。 “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和秦晴关系再好,也不能说戳人心窝子的话!” “得亏秦晴大气,要我,才不和你这种二百五做朋友!” 夏桃翻白眼:“奶,你是我亲奶!” 夏奶奶戳她屁股:“少贫嘴,使劲走......” 秦晴无声笑笑。 夏奶奶还真是一点情面不给夏桃留。 她忽然想到,在建国饭店夏桃当众戳破林芝心思的事了。 也不知道林芝是不是因为这个突然要走,毕竟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这时候才刚出国才对。 不管因为什么,既然她没有生命危险,秦晴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洗了一个热乎乎的澡,还喝了一杯牛奶,秦晴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就床板还是有点硬,睡久了腰疼。 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想,等考完试,就把床换掉。 要买个超级大床,能在上面撒欢打滚那种。 还要配个弹簧床垫,重重倒下,整个人能往上弹...... 隔天起来,地上湿漉漉的,显然昨天晚上才下过雨。 用力吸吸鼻子,还能闻见空气中冷冽的雨水气息。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为了不让自己感冒,秦晴特地多穿了一件外套。 来不及弄早饭了,干脆在门口买个粢饭,一边做公交一边吃。 虽说夏奶奶说了,叫夏叔叔陪着她去,可秦晴哪好意思。 别人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才是本分。 秦晴咬一口粢饭,嘴巴瞬间鼓起来。 * 医院里,林芝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的看着头顶的白炽灯。 她脸上擦破了好几处,腿骨断了,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石膏。上半身虽然还能动,但手肘也有伤口,一动就疼,连端起水杯喝水都费劲。 听护士的意思,昨天就通知到家里了,怎么女儿现在还不过来? 林芝身体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总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好,结果躺在病床上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大妹子,你哭啥啊?骨折又不是治不好的病......” 隔壁病床是个刚生产完的产妇,人家丈夫、婆婆围在跟前,下个床恨不得两个人扶。 林芝瞥了一眼,长得也不咋滴呀,怎么就命这么好? 对比下来,瞬间觉得自己更惨了。 “我本来要出国的,腿折了还怎么出国?我、我未婚夫也不在这儿。”林芝说话嗡声嗡气的,透着一股可怜意味,紧接着又道:“护士都说通知了我女儿,也不知那孩子怎么了,亲妈住院了,都没寻思过来看看......” 张翠翠生了儿子,本来是件大喜事,丈夫、婆婆都挺高兴。 哪知道边上住着女人,隔一会儿哼唧两声,隔一会儿哭一下,比恼人的苍蝇还烦人。 顺嘴问一句话的事,没想到她还真有这么多牢骚。 关键是,你发牢骚就发,小眼神可怜巴巴的,一个劲儿往自家男人这边递算怎么回事? 甭管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张翠翠已经给林芝盖了个“矫情”的戳。 秦晴前脚刚到,后脚刚巧听见这话。 手里的一兜子苹果算是白买了,她扭头下楼,找了个花坛边坐下。 看见个头发花白,扫落叶的老奶奶,顺手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奶,给你吃,买多了的。” 九十年代的苹果不便宜,老人哪儿好意思,怎么都不肯收。 秦晴强硬的塞老人怀里,转身就走。 秦晴想起来,前头有个共用电话亭,她得去打个电话。 *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内,顾之岚语气欣喜:“阿璋,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前两天在饭店看见过?她来医院做什么?” 宋璋抬头,一个纤瘦的鹅黄色身影在眼前一闪而逝。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没见过,不知道。” 顾之岚转头,眼神在他冷冷清清的脸上定格了一会儿。 “你这人太无趣了,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摘下你这朵高岭之花。” 宋璋懒得搭理他。 “你之前的方案我看过了,还可以,不过资金链上有漏洞。十二月份我要去一趟上海,你跟我一起。” 顾之岚本来约了人出海的,闻言瞬间偃旗息鼓。 “阿璋,你比我老子还像我老子。” 宋璋:“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他妈怎么还带嫌弃的? 顾之岚敢怒不敢言。 黑色轿车驶过,一片树叶透过车窗落在宋璋手里。 他抬头,没看树,视线停留在一道身影上,片刻后才挪开。 * 秦晴是吃过午饭进的病房。 她空手来的,没有带午饭,水果更是别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香气,附近几张床上的病人,显然刚刚才吃过。 秦晴小脸精致,皮肤又白,长得乖乖巧巧的,一进门,整间病房都亮了起来。 林芝看见她,眼睛“唰”地亮起来,冲着秦晴招手,与有荣焉:“这是我女儿,高二了。” 话音落,林芝眼神在女儿身后来回打量。 见女儿空手来的,眼神中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 “晴晴,妈妈住院了,你、你怎么没给我带好吃的呀?” 秦晴没回她,反倒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芝:“你要死要活非要跟着走的男人呢?” 病房里瞬间一片哗然。 隔壁张翠翠更是死死瞪了丈夫一眼。 早就说不是个好人了吧? 听听,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要死要活跟着别的男人跑,像话吗? 林芝瞬间脸色涨红,满脸尴尬:“你、你这孩子......有你这么跟妈说话的吗?妈肚子饿了,你去帮我打一份饭来。” 秦晴找了个位置坐下,施施然:“好,钱呢?” 林芝愈发无措:“我是你妈,你现在是跟我算账吗?” 秦晴:“当然要算账,你不是说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叫我自己在筒子楼里自生自灭?之前给我的那些钱,我以后念书要用的,当然不能浪费在这些地方。对了,爸给你的钱不少吧?去哪儿了?总不至于都给那男人了吧......” 眼见病房里八卦意味越来越浓,林芝恼羞成怒。 “秦晴,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秦晴面无表情:“你跟男人跑的时候,想过是我妈吗?” 张翠翠简直听不下去了。 她刚生完孩子,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简直很难想象有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闺女,你成年了吗?” 秦晴摇头。 张翠翠更心疼了,“那谁,你以前跟野男人跑想不起来女儿,现在住院了,倒是时时刻刻想着你女儿。昨天还说,护士早通知家里了,害得我们以为你女儿多不孝顺呢!敢情是你自己作孽遭报应了!” “闺女,别管你妈了,刚护士端饭过来,她嫌弃医院里的饭菜不好吃,愣是叫人端走了。她要是不吃就饿着她,别惯她的臭毛病!” “是啊是啊,她一来就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弄得好像我们吃的是猪食一样。” 病房里的大娘、大妈们,七嘴八舌说开了。 林芝脸色铁青,但又不能一一反驳回气,气得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瞪秦晴。 总觉得和女儿关系挺好的,没成想女儿会当着别人的面戳她的痛处。 不管林芝是什么反应,秦晴从头到尾老神在在。 她低头看腕表,十二点二十五,再过五分钟就走。 林芝见女儿真的不打算管自己,瞬间急了,“秦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妈,你......”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秦晴站起来。 “给你两条路,一,去跟野男人把钱要回来,以后老老实实呆在国内——” 林芝想也不想的打断:“不成,丹尼尔只是先走了,又不是和我断了,等我腿好了,还要去找他的。” 她这么说,病房里的病友们对她的印象瞬间跌至谷底。 秦晴耸耸肩,“那就算你自动选择第二条路,你按照你的想法做,我按照我的,以后别说是我妈。” 秦晴起身,理理衣服往外走。 “秦晴,秦晴你别走,你走了,谁来照顾我?”林芝冲着秦晴的背影喊,不管她喊的多响,秦晴始终没回过头。 “个鳖蛋玩意儿,既然都只顾自己了,还叫女儿干嘛!” 林芝也不管自己的形象了,破罐子破摔,“你谁呀,我们母女俩的事,轮得着你说吗?” 边上的小老太太想也不想一巴掌甩过去,“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我有没有资格管你的事?” 林芝捂着脸扭头,不可置信:“妈?!你、你怎么来了?” 考试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干了这么多蠢事!女婿不要你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女儿才是你的依靠?!你怎么就能一颗心奔着野男人去!要当初我也跟你似的这么自私,你和你哥还能顺顺利利长大?” 林芝长得好,林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自然也不差。 当初她丈夫早亡,虽然带着两个孩子,上门说媒的依旧不少。 其中有一个条件顶好,是厂里的正式工,又是头婚,不少人都劝她干脆嫁过去算了,林老太太回去思考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拒了。 这户人家有个条件,嫁过去的话不能带两个孩子。 一边是嫁过去之后,就能过上的相对轻松的生活,一边是两个半大孩子。 林老太太咬咬牙,选择了后者。 当时丈夫家里已经没人了,她再不要孩子,一双儿女可就要成为孤儿了。 寡妇的日子不好过,再苦再难,林老太太没抱怨过,她以为女儿会和她一样,哪知道前脚发现女婿外头有了人,没过多久女儿就和一个外国佬纠缠不清。甚至为了个男人,要舍弃自己的女儿...... “林芝,你到底有没有心?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这么狠?” 林老太太越想越气,顾不得林芝身上还有伤口,对着她的肩膀狠狠捶了好几下。 病房里的人病友们听了全场,对林芝愈发鄙夷了。 碍于林老太太的气势,闷不吭声,丝毫不敢掺和进去。 老太太这几下半点没惜力,林芝给打的浑身疼。 她咬着牙,实在坚持不住了,开始顶嘴:“我就是不想过得和你一样!你也知道你自己多有多苦,所以我选择和你完全相反的路,有问题吗?” 寡妇难当。 林芝当初可是亲眼看着,她妈是如何将他们兄妹拉拔长大的。 所以当自己不得不离婚时,她选择了一条让自己更轻松的路。 她是自私,但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叫她一个人负责? 秦覆舒舒服服过日子去了,她也要舒舒服服过日子,而且不能比秦覆过的差! 林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想让自己过得好没错,但是能不能等孩子高考结束、彻底成年以后? 就真着急这么两年时间? “行了,啥也别说了,就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吧。”撒够了气,林老太太努力心平气和。 见她不再追究,林芝终于松一口气,揉着肩膀,垂眸道:“丹尼尔还在英国等我,等我一好就要去找他。妈,你倒时候可别拦我。” 林老太太之前说的,她要是敢走就打断她腿的话,言犹在耳,让林芝不得不担心。 林老太太长叹一声:“随你,我不管了。等出院,跟我回你哥家里住,秦晴那孩子在准备考试,既然帮不上忙,就别霍霍她了。” 说到后面,林老太太眼含警告。 本来不让女儿走,是想她留在国内,多少能和外孙女培养培养感情的。 刚才那一幕,她既然见过,就不会再对这件事抱有期待。 还是让林芝走吧,留来留去,母女两个真要成仇了。 外孙女那边她多跑跑,看看有什么能帮到孩子的。 要不是儿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怕秦晴受了委屈,老太太还真想把人接过去一块儿住。 实在不行,孙子她不带了。 等送走了孽女,就去照顾外孙女,好歹叫孩子放学回家有口热乎饭吃。 得了林老太太的首肯,林芝毫不犹豫的点头,心口一块巨石落了地。 没通知娘家,就是怕自己养好了以后,她妈不肯让她走,既然说通了,去哥哥家住也好。不指望秦晴了,看小丫头刚才那样,恐怕在心里恨上她。 林芝有点难过,但想到去了英国的美好生活,又忍不住把这点难过摁下。 别怪她,她只是想自己过得好。 林老太太颤颤巍巍坐下,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 一转眼,围考日到了。 从大早上起,夏桃就开始紧张。 秦晴在好友的瞪视下,吃完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好笑道:“是我要去考试,怎么你比我还紧张?” 夏桃心里寻思,还不是因为班级里唱衰的人特别多? 虽然她也觉得秦晴考过的概率挺低的,但那些无聊的人,竟然还开了个同学内部小赌局,气得夏桃把过年攒到现在的零花钱全掏出来,非要押秦晴赢。 不吉利的话,大早上可不兴说,夏桃摆摆手:“没什么,你好好考试,别分心。” 秦晴狐疑点头。 两人出来的早,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 空荡荡的教室里,王玲玲正背对她们擦黑板。她个头矮,上面一片擦不到,正努力踮起脚尖去够。 秦晴顺手接过板擦,毫不费力的把上面一片擦干净。 王玲玲转头看见秦晴,上下打量一圈问:“今天就是围考日了吧?” 她眼里闪着精光,语气中的兴奋掩都掩不住。 “晦气。”夏桃悄悄嘀咕。 王玲玲就是组赌局的人。 本来秦晴这事没有这么多人关注,别人顶多对她参加围考的事新奇一下,王玲玲猛地来这么一下,全班几乎个个都在关注。 夏桃有点虚。 她不怕自己输钱,怕秦晴没考过受到打击。 秦晴点点头,错身而过。 她自觉两人没什么仇怨,很多针对和不甘都是王玲玲单方面的。 重来一次,心态成熟了不少,看王玲玲就跟看个小屁孩似的。 她循着印象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并没有再搭理王玲玲。 秦晴越是云淡风轻,王玲玲就越是生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挥动拳头,结果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感瞬间到达顶点。 王玲玲极其败坏:“你别以为参加了围考就高人一等!” 秦晴拿出书:“我没觉得高人一等。” 王玲玲跳起来:“你绝对考不过去的!建校到现在,考过去的人几乎没有!我们都是高中生了,你还以为小学跳级吗?!” 秦晴打了个哈欠,点头:“是吧。” 王玲:“......”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 夏桃“噗嗤”一下,差点笑出了声。 见王玲玲还要说,拽着人的衣领把人揪到外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要是我没猜错,开赌局的人是你吧?再敢打扰秦晴,小心我一状告到老师那里去!” 夏桃恶狠狠的,丝毫不给王玲玲留情面。 听到要告诉老师,王玲玲一下子蔫儿了。 “不打扰就不打扰,可你真的不觉得秦晴特别气人吗?” “谁叫你活该呢!你好好的,我家晴晴才懒得搭理你。” 王玲玲:“......”好、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叹口气,彻底偃旗息鼓了。 又过了一会儿,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 早上是语文晨读,不少人刚翻开课本,班主任刘老师出现在班级门口。 刘老师:“秦晴出来一下,其余人继续晨读。” 秦晴起身,跟刘老师出去。 教室里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晴。见刘老师扫过来,才一个个盯着课本,大声朗读起来。 王玲玲兴奋极了,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等着吧!一会儿秦晴没考过,她一定要好好笑话笑话对方! * 刘老师领着秦晴去了一间空教室。 看着孩子绷着的一张小脸,她语气温软:“紧张吗?其实就当做平时做练习一样就行。” “不紧张。”秦晴笑一下,“我都复习好了,不过刘老师,我怎么总觉得你身上有股蛋糕味儿?” 刘老师:“!!!咳咳,你可能感觉错了。” 好容易到了教室门口,她小手一推,面无表情,“进去吧。” 秦晴憋着笑点头。 一早知道围考的模式不会简单,没想到竟然同时惊动了副校长和教导主任。 两个人往哪儿一坐,就非常有压迫感了,别提还有别的老师分坐两边。 秦晴恍惚有了一种大型面试感。 章校长笑眯眯:“准备好了吗?” 别看他脸蛋圆圆,看着挺和蔼的,其实每次数学考试的最后一道变态大题,都出自这位之手。 秦晴点头。 边上的男老师立马起身,把早起刚编出来的试卷,发给秦晴。 每一门都有,严格按照考试时间。 秦晴首先做的是数学试卷。 她对数字敏感,数学向来是她的长处,上辈子两次高考,一次数学141分,一次147分,大大的拉高了总分。 要学好数学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秦晴用的方法是回归课本,建立自己的框架体系,再配合海量题型,提高解题速度。 有些人复习到后面,会回归课本看书的越来越少了。 总觉得辅导书、试卷,价值比课本高。 实则相反,越是学到后面,越是要回归课本。 如果说,学数学等同于造房子,课本上知识就是基石。基础夯实的牢,房子才稳固。 秦晴笔下不停,章校长看了一会儿,为她的解题速度而惊讶。 不过他没刻意去打扰孩子,反正所有的试卷都是现场批改的,时间一到,就能知道这孩子考的怎么样了。 整整一上午,秦晴把最重要的语数外三门考完了。 章校长和蔼一笑:“去吃个午饭休息一下,等下回来继续剩下的。等你全都考完,成绩也该出来了。” 普通孩子这么连轴考试,早就脑子一团浆糊了。 秦晴却觉得还好,表情始终很沉稳,和老师们道了个别就出去了。 章校长倒是真好奇这孩子的成绩了,“咱们几个先把她做完的三门,批改出来。” 考试结束 秦晴的这场考试,一直考到放学,还没考完。 夏桃打了饭,装在饭盒里。怕饭菜冷的快,还特地拿外套裹住了。 蹲守在教室门口,等的时间太久,她脑袋瓜子开始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王玲玲老远看见,撇撇嘴,不敢凑过去,和同学们离开时,眼睛还往那边瞟。 哼!有什么了不起,按照惯例,秦晴压根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想到明天结果就能出来,她咧着嘴,无声大笑。 留意到考场的人很多,碍于老师们在,没有人敢过来。 甚至,别的地发处处闹哄哄,唯有附近这一带,连走过来都仿佛要放轻脚步。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夏桃猛地惊醒,手脚已经有些麻了,她起身努力伸展两下,怕打扰秦晴,连大动作都不敢做。 深秋天气渐渐凉了,就连吸进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寒意。 学校里的学生早已走的差不多,天色暗下来,整座校园恢复了宁静,只有不远处的高三教学楼还亮着灯。 夏桃看了一会儿,扭头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秦晴仍旧在奋笔疾书,章校长和几位老师,批试卷的批试卷,监考的监控,静默无声。 夏桃脚垫久了,一个没站稳,鼻子撞到玻璃窗,章校长一个眼神过来,她猛然蹲下,连拍了好几下胸脯才缓过劲儿。 这时候她才知道,镇定如常的秦晴到底顶了多大的压力。 不管这次秦晴能不能考过,有坐在这么多老师跟前参加考试的勇气,就已经很难得了。 夏桃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等的手心发凉时,秦晴终于从考场出来了。 秦晴一个人逆着光站着,身上还带着考场中遗留的沉稳和肃杀,夏桃一时不敢过去。 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章校长出来了。本就和蔼的人,在秦晴跟前笑成了一尊弥勒佛。 就连一向以严肃著称的教导主任,眼神也软了下来,还问秦晴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教师食堂吃饭。 夏桃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魔幻。 这还是会揪着坏学生的耳朵,露个脸就叫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吗? 秦晴早发现夏桃了,和老师们道了别,就走了过去。 见夏桃半天没动,伸手在她跟前摆了摆:“发什么呆呢?”又摸夏桃的脸,发现她小脸冰凉,“早上见你穿了外套啊......” 夏桃猛地回神,献宝似的把饭盒递过去。 “这儿呢!还温着,你猜你考完肯定会饿。” 夏桃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我聪明吧”的表情。 秦晴心里暖融融的,面上佯怒道:“下回不许这么干了,冻感冒了可不划算!” “知道,我又不傻。” “我看你傻的紧。” 秦晴话音落,肚子很是应景的叫了两声。 反正也晚了,两人也不着急回去,返回教室先把饭吃了。 夏桃进去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神神叨叨的不敢下脚。 秦晴被她的动静逗笑:“干嘛这么紧张,老师们都走啦。” 饭盒里的菜不少,有大肉丸子还有两个素菜,肉丸子食堂做的有点油腻,秦晴没挑拣,一口一口吃的很认真。 夏桃就坐在她对面,说起话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刚才我偷偷往里看,章校长一个眼神差点把我吓死......以前没觉得章校长吓人啊......” 她贴心的没问秦晴考的怎么样,其实心里挖肝挠肺般好奇。 话到嘴边,转了两圈又咽下去了。 秦晴把饭全都吃完,肚子吃了滚圆。 饭盒收进书包,拉着夏桃慢慢走回家。 一天考试下来,她其实很累了。 顶着压力连考,非常费脑子,但也有好处,在思维已经滞涩的情况下,逼迫自己用尽全力认真答卷,好像忍耐力又得到提高了。 不过秦晴怀疑自己,撑到回家洗完澡,立马就能睡着。 到筒子楼那边时,楼里灯火通明。 小男娃咋咋呼呼的乱跑,差点摔跤,邻居大妈叉着腰,提着人的后衣领,把他拽了起来,还说了好几句不许乱跑的话,小男娃乖乖点头,一双眼睛却四处乱看,挣扎着要跑出去。 四下里说话声不绝,全都是吃饱饭的女人,在拉东说西,一个八卦就够她们讨论很久。 这是一天下来,人们难得放松的时刻。 这会儿还不到夏奶奶睡觉的点,她正和几个熟悉的老太太,坐在树底下嗑着瓜子说话。 看见两个女娃远远过来,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迎过去。 “秦晴,考试考得怎么样?” 老太太有些耳背,因此说话的声音很不小,至少附近几个老太太都听见了。她们停下议论声,一双双眼睛,好奇的看过来。 夏桃眼睛一闭,恨不得立马拉着秦晴走人。 她憋了一路忍住没问的话,竟然给她奶当着众人的面问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夏桃生怕在秦晴脸上看到失落、遗憾的表情。 秦晴很淡定,平静的好像只是参加了一场普通考试。 “挺好的,就正常发挥,夏奶奶我先回去休息啦。” 夏奶奶点头:“我就知道你没问题,回去洗洗睡吧。” 一个回答的随意。 一个应的理所当然。 夏桃都有些恍惚,难道这真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考试? 不是啊,建校百年,压根没几个人过!现场出题,数位老师监考!还现场批改!压力大的吓死人! 秦晴走远了,夏桃视线还追过去。 正常发挥是什么意思啊?好歹说清楚啊喂。 * “岂止是挺好?按照秦晴的水平,五校联考都能考个前几名!来年只要正常发挥,高考状元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章校长非常满意,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吓得秦覆差点把水杯打翻。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在获得了一定财富以后,必定会做的事是给学校捐楼。 看起来是赔本赚吆喝,其实是一次宣扬公司的机会,一旦名声建立起来,付出和收获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秦覆自然不会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不过,虽然他因此和校领导有了联系,却从没考虑过给秦晴什么优待。 冷不丁的接到章校长的电话,差点让他以为秦晴在学校犯事了。 “章校长,您、您说的是我的女儿秦晴?”秦覆的声音都有些飘。 “是秦晴,原本高二三班的秦晴,是不是你女儿?是就没错嘛!”章校长朗笑出声,语气中的赞赏毫不掩饰。“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学的,聪明,实在是聪明!你就是现在叫她去参加高考,也有一争之力!秦先生,你这个女儿培养的好,下一次家长会,还想请您发表一下感言,说一说秦晴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 这通电话一直讲了很久,大部分都是章校长在夸赞,秦覆没想过章校长竟然如此健谈。 等挂完电话,他呆呆坐在客厅,久久没回神。 秦悦这两天从外公家里搬回来了,晚饭没吃饱,下来找吃的,老远看见秦覆好奇道:“爸,这么晚,你怎么不去睡觉?” 听见秦悦的声音,秦覆这才回神。 “悦悦啊,爸爸问你,你上次跟我说期中考考了多少名来着?” 秦悦比秦晴小一岁,但她上学早,所以其实和秦晴同级。 中考时,大部分学校会联考,从一中到五中试卷难度都一样。 秦悦小心翼翼下来,观察着秦覆的面色道:“是我们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吗?”她看一下挂的不是很正的电话,老老实实说,“我又不是故意考不及格的,数学真的好难!爸爸,你不是也准备在我们学校捐楼吗?能不能让学校今年还给我发三好生的奖状啊?我拿着去我外公那里骗零花钱!” 秦悦得意的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已经看见了巨额零花钱一般。 小女儿长得清秀灵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蠢人,但偏偏学习就是不好。 往常秦覆觉得她还行,这会儿她歪头看过来,就觉得女儿眼神中泛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人啊,最怕对比,有秦晴在跟前摆着,他如今看秦悦,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看着她为自己能骗岳父钱而沾沾自喜的模样,秦覆心里忽地窜上一股无名火。 “就长了一个骗钱的心眼!有本事自己把学习搞好!我希望下次再接到学校的电话,不是你又犯了什么事,而是你在学习上终于有了进步!别吃了,赶紧睡。” 秦覆说完就走,他得再打一个电话去,叫秘书一早给秦晴转一笔钱过去,算是他这个爸爸对她考试考的这么好的奖励。 秦悦被骂傻了,原地楞了一下,下一秒大哭出声。 苏禾被哭声吸引下楼,问清楚前因后果,气愤道:“书又不是一天能念明白的,你现在骂她有什么用!” 秦覆:“你就惯她吧!” 苏禾:“这怎么是我惯她,你跟我说清楚。” 她抓着秦覆袖子不给走,夫妻两个互不相让,顿时大吵起来。 春霞听见主人家又闹了起来,坚决把门关紧,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去触霉头。 * 隔天一早,秦晴一进教室,大家伙儿都围拢过来。 “秦晴,听说你昨天参加围考了,考的怎么样?” “秦晴,你就是考砸了也没事,一场考试而已。” “就是啊,老师都说了,围考很难的,建校以来能考过的人寥寥无几,你不用给自己压力。” 王玲玲远远看着,笑得得意。 她就说,秦晴绝对考不过去的。 可惜,当初开赌局的时候,除了夏桃,没人选秦晴赢,就算把夏桃赢光,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钱也有限。 但转头想,能狠狠搓搓秦晴的锐气,也很不错了。 秦晴静静听着他们说完,目光隔着人群和王玲玲对上,她语气淡淡:“谁说我考的不好?” 赢麻了 王玲玲一时没弄懂秦晴这话什么意思,一双不大的眼睛使劲看过去,眼睛都瞪酸了,也没在秦晴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其余同学也都面面相觑,攒了一肚子话要问秦晴。 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班主任刘老师满面春风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刘老师:“同学们都去座位上坐好,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同学们纷纷落座。 王玲玲的位置离讲台不远,她视力极好,刘老师的反应被她一丝不落收入眼底,心里立马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王玲玲垂眸,死死咬紧牙关,神情倔强。 不会的,不会的。 自从知道秦晴参加围考,她就查了很多资料。 二中建校百年,确实也有少数人提出要参加围考,但这么些年以来,通过的人屈指可数。 那些优胜者,有成为清华大学数学系教授的,有成为政坛大佬、如今还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也有参加国家航天航空事业的...... 总之,那些人都是自己领域的佼佼者。 学校以这些大佬为荣,将他们的相片挂在了学校历史荣誉殿堂里面。 秦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 充其量也就比别人长得好看些而已,王玲玲将她从头到脚想了一圈,没找到一丁点特别的地方。 就这样的人,也能通过围考? 打死王玲玲都不信。 讲台上,刘老师语气非常激动:“我相信,大家都听说我班秦晴参加围考的事了。首先,让我们恭喜秦晴同学,顺利通过考试......” 王玲玲的耳朵“嗡”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同学们短暂的沉默过后,慢慢的鼓起了掌,一开始掌声稀拉拉的,到后面越来越热烈。 王玲玲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她猛地站起来:“老师,秦晴她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考试。”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刘老师蹙眉看着王玲玲,笑容淡下来:“王玲玲同学,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班主任对峙,王玲玲从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胆子。 一时情绪上头说了那话以后,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秦晴也站了起来,语气冷静:“老师,她不信我能考过,不止是她,大概很多人都不信。” 王玲玲瞬间面色涨红,不敢吭声。 其余同学们,也都默默低下了头。 刘老师眼神复杂的在同学们脸上一一扫过,“考试是多位老师监考,早上临时出卷,这你们都知道吧?” 同学们默默点头。 刘老师:“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她眼神落在王玲玲身上:“我知道有些同学心高气傲,喜欢和别的同学别苗头,但我没想过,她连承认别人优秀的勇气都没有。章校长早就料到同学之间或许会有揣测,秦晴的几份试卷已经塑封好,公布在了公告栏内,就连考试监控视频也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校长室查看。” 刘老师虽然没说重话,但那几句针对性的话和若有似无的视线,仿佛无形中狠狠甩了王玲玲好几巴掌。王玲玲低着头,面色紫涨,眼泪不停在眼圈里打转。 认真想想,秦晴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反倒是她一直在单方面针对秦晴。 她抽抽鼻子,眼泪大颗砸下来。 刘老师收回视线:“咱们班出两个力气大的男生,帮秦晴把东西搬到高三一班,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学姐了。你们好好和学姐打交道,章校长可是说了,说不定咱们学校又多了一位可以挂在荣誉殿堂的学生,还说秦晴去了高三学费全免,稳住成绩还有奖学金能拿!” 男生们积极响应,围着秦晴的课桌忙活起来。 刘老师很是欣慰,和秦晴说了好些勉励的话才离开。 刘老师一走,王玲玲终于忍不住大声抽噎起来。 可惜没人搭理她,大家都围着秦晴,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王玲玲见了,心里更加难受,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秦晴老远看见了,扬声道:“等一下。” 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 刚才的一出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这会儿默不吭声的打量两人。 王玲玲没动,也没转头看秦晴。 秦晴慢慢走出人群,到王玲玲跟前站定:“听说你拿我的事开赌局,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夏桃赢了。” 她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波澜,却无端端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王玲玲被压的喘不过气,埋着头不敢看秦晴,她想了想,闷头从课桌翻出一包钱——全都是之前班级同学下的赌注,一股脑的塞进秦晴怀里:“全都给你行了吧?” 秦晴捏着钱袋没动:“不行,还缺一个道歉。” 被全班同学针对的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一世,心智较同学们来说更为成熟,秦晴恐怕早就顶不住压力了。 就算围考准备的再好,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或许会出现差错。 仔细想想,凭什么呢? 她没有半点对不起王玲玲的地方,为什么要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无缘无故遭受这些? 王玲玲脸色红了又白,想到刚才刘老师说的话,终于低头跟秦晴道歉:“秦晴对不起!” 她说完这一句,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曾经受王玲玲引导针对过秦晴的同学们,也一一上前跟秦晴道歉。 “秦晴,对不起,去了高三也要好好加油,你是我们高二三班的光荣。” “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以后都好。” “还有我,还有我......” 站在人群里的夏桃,看着这一幕,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秦晴用实力狠狠的甩了这些人一个耳光,以后他们再也不敢说秦晴的坏话啦。 秦晴隔着人群看她,眼睛微弯。 ...... “三百零七、三百零九......三百一十一!” 放了学,夏桃在秦晴家帮着数王玲玲给的那一包钱,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晴晴,咱们发财了!” 秦晴给夏桃倒水:“不是我们发财了,是你发财了。你忘了,这钱可都你赢来的!” 夏桃的压岁钱全投进去了,少说也有六七十,剩下的王玲玲出了一百,其余同学给了些零碎的散钱凑个乐子。 夏桃咕嘟咕嘟把水喝完:“不不不,是我们的钱。” 秦晴不要,早上她才接了秦覆的电话,秦覆大概也听说她考试的事了,给她打了两千块。不拿白不拿,确定钱打进了卡里,秦晴就冷漠的挂断了电话。 夏桃实在推拒不过,勉为其难,“那我就收了,正好下个月是你生日,我留着给你买生日礼物。” 秦晴笑笑,没再说什么。 她是十二月七日的生日,以前林芝在会帮着张罗,她在医院狠狠下了林芝的脸。 这回生日,应该会和平时的一天一样普通吧。 对此,秦晴感觉还好,毕竟上辈子跟着秦覆去了小洋楼,就再没过过生日。 倒是后来,遇见了程景明,为表贴心程景明帮着办过一次...... 上辈子秦晴和程景明是在大学里认识的,程景明是她学长。 现在她跳级了,应该和程景明同级? 如果她没记错,程景明和秦悦一个高中,也就是......一中。 秦晴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浓墨翻滚。 夏桃第一时间注意到秦晴情绪不对,她推了好友一下:“晴晴,你在想什么?天气好像突然冷下来了,你取得了好成绩,咱们又得了一笔钱,不如吃火锅吧!” 秦晴表情渐缓:“好。” ...... 两人没通知夏奶奶那边,按照夏桃的话,要是告诉小石头了,到时候那小子会把肉菜一扫光,根本不够吃,还是吃独食吧。 夏桃拉着秦晴,猫着腰从楼里窜下去,速度快的小石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 说是去火锅店,其实并不是正儿八经卖火锅的店子,而是一家串串香店,开店的汪阿姨以前也在棉纺厂工作过,和两人相熟。 夏桃一进去,立马拍胸脯:“晴晴,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店里的人很多,零零散散摆了十几张小方桌。 坐在里面的大多是熟人,听见夏桃的话直笑:“小夏桃今天可真够大方的,还请起客来了。” 夏桃龇牙,把秦晴拉出来:“因为秦晴同学在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我今天特地去公告栏看过来,数学149分,离满分150分就差一分!必须得额外奖励!晴晴,随便吃,我请的起。” “嚯,小姑娘真了不得!” “我家臭小子要是有秦晴一半聪明就好了。” “确实该奖励!你们俩吃,马叔叔来出钱。” “老马,不用你。”汪阿姨从里面出来,认认真真的看着秦晴说:“晴,你想吃什么自己拿,不用别人请客,阿姨请你吃!” 秦晴小脸红扑扑的:“不用了汪阿姨......” 汪阿姨把两个小姑娘一把摁住坐下,语气强硬:“你俩要是不点,阿姨做主着给你们拿东西啦,放心,这点东西阿姨还是请得起的。” 夏桃摸摸鼻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问秦晴:“咋办?” 秦晴笑笑:“吃呗,等咱们吃好了,把钱扔桌上就跑。” 夏桃点点头。 小姐俩对视一眼,齐齐笑开。 军令状 “钱教授,这边。” 带路的学生,小心翼翼的引着钱教授往前走。 趁着钱教授驻足的空档,眼神不时往对方脸上扫。 钱教授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戴着黑框眼镜,笑眯眯的一副温温儒雅模样,瞧着好似很好说话。 曾明是二中的学生,这次被老师指派去领钱教授过来,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要知道他去领的不是别人,而是钱锋钱教授,年仅三十九岁,已经成为清华大学数学教授的钱教授。 听说钱教授以前也是二中的学生,曾参加过围考,在28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大赛中,以满分获得金牌;在35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大赛中,又以满分获得金牌;十六岁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十九岁本科毕业,同年成为本校在读硕士生,后期还被学校公派到德国,获得博士学位...... 曾明之所以会对钱教授的履历了解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钱教授是任何一个学生想要学好数学,绕不开的人物,毕竟如今他们用的教科书,大部分内容是由钱教授编纂。 也因为钱教授的履历太过漂亮,哪怕他看起来实在和蔼,曾明走在边上仍旧大气都不敢喘。 钱教授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助手模样的人。 两人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模样沉稳,曾明不敢多看。 一行人走过学校公告栏,钱教授一眼扫过,忽地停了下来。 “咦?最近学校里有人参加围考了?” 曾明不解其意,还是把秦晴的事,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钱教授眼神落在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题目。 这是一道函数题,主要考察考生对函数的最值问题和参数范围问题的理解和运用能力。 答题的学生非常沉稳,几个算式一解出,代入原等式,又把三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列举出来......基本功是真的很扎实。 钱教授:“小张,如果让你来,你能把三种情况都考虑到吗?” 小张是钱教授的助手,平时在学校也是佼佼者。 他当然也看出问题所在了,这道题目看似简单,实则里面埋的地雷非常多,一个不小心容易漏考虑情况。 按照他自己的水平来说,当然是能做出来的,但是未必能在第一时间把所有的地雷都排除掉。 小张略一沉默,钱教授还有什不懂。 他又看了一眼试卷开头的人名,笑道:“有意思。” * 高三的生活,比夏桃以为的要枯燥乏味的多。 反正自从秦晴换了一个教室以后,她常常过来找秦晴,对方要不是闷头看书,就是闷头做试卷。 如果只有秦晴一个人这样,或许她还没这么惊讶。 问题是,不止是秦晴,全班同学都这样。 秦晴的位置在窗户口,夏桃没进去,就在窗户边上和秦晴说话。 “你们高三年级是统一不要上厕所吗?怎么连下位置的人都没有?” 夏桃对此是真的好奇。 秦晴伸出手来,捏她,“别乱说,等你到了高三你就知道了。” 夏桃缩缩脖子,如果高三真是这样,她还是趁着现在多逍遥两天吧。 秦晴一会有事要办,叫夏桃先走,等吃午饭再碰头。 夏桃点点头,把买的几个面包递过去:“饿了别傻抗,可以先吃点面包垫垫。” 秦晴接过,认真道谢:“谢谢你,夏桃。” 她这么一本正经的,夏桃还怪不习惯,揉揉鼻子,扭头跑了。 秦晴摇头失笑,把面包东西放进课桌。 趁着还没上课,起身出了教室。 ...... “你说你要请假,还要连着请一个月?” 校长室里,章校长扶了扶眼镜,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晴。 时间马上进入十二月,离高考还有7个多月。 他原以为这个女同学千辛万苦进入高三,是为了能够早一点参加高考,没成想她才来,凳子还没坐热,转头就要请假,还一请一个月! 秦晴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也知道饶是章校长脾气好,也结结实实被她惹恼了。 “胡闹!”章校长斥责了一句,抬眼看秦晴始终规规矩矩站着听训,略微缓和语气,苦口婆心:“我承认,你确实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可这个世界上有天赋的人多了去,谁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天赋,任性妄为。不管你请假是为了什么,学校不批。一切等高考结束再说。” “如果我非要请假呢?” 秦晴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章校长。 “什、什么?”章校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跟他顶嘴。 秦晴看着张教授的眼睛,又认认真真说了一遍:“我说我要请假,而且是一整个月。” 两人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曾明就是这时候来的,他小心推开校长室的门,没料到里面会有人在,为难道:“校长,钱教授来了。” 章校长捏捏眉心,“叫钱教授等我两分钟,我和这个女同学说点事,马上就来。” 曾明点点头,退了出去。 章校长又看了一眼秦晴:“有客人来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秦晴没动:“如果我非要再商量商量呢?” 章校长一个头两个大。 从参加围考这件事,不难看出秦秦是执拗的性子,但他也没料到秦晴竟如此执拗。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也不知道像谁。 秦晴赶在他开口之前又道:“我知道您为什么不让我请假,无非是担心我的高考成绩,既然这样咱们来立个军令状怎么样......” ...... 章校长刚进会客室,就发现钱教授正在掐表。 顿时无语:“老钱,你跟我之间,还把时间掐得这么紧?” 钱教授施施然迎上来,笑眯眯道:“没办法,这次主要是奔着一个学术交流来的,时间有限。” 两人是师兄弟,多年不见,说起话来一点不生疏。 钱教授问了章校长的近况,又说了许多学术交流会的事情,不知怎的,话题一拐,聊到公告栏前的那张试卷上。 “一路过来,我就见公告栏里贴了许多试卷,你也知道我是搞数学的,一眼望过去,自然数学试卷最吸引我的注意力。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做的,解法太有意思了。” 钱教授是数学方面的大拿,能被他说一句有意思,就说明秦晴的解法确实好。 近些年,钱教授是有想要找一位关门弟子的意思的。 他虽然年轻,奈何管的事情实在多,许多研究起一个头,就很难继续往下推进了。 其实按照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找一个关门弟子容易的很。想要什么样的,学校里都能给他找来,像这次他带来的两位助手,便是这么来的。 但钱教授这个人,一看缘分,二看天赋。 今天看见那张试卷就是有缘,小朋友的解题思路也实在新奇,瞧着确实是有天赋的。 钱教授不知不觉,动了心思。 章校长听了,脸上神色变来变去。 “这么多年没个动静,看一张试卷就看出来了?” “哪是只看一张试卷,还想叫你把人叫过来,让我见一见。”钱教授喝了一口茶,心情极好,“再说围考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你既然叫人贴了出来,就说明小朋友通过考试了吧?” 围考在整个二中历史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钱教授清楚的很。 正是因为清楚,不由有些得意。 他有些迫切的想和小朋友见个面,想亲眼看看这个学生是不是真的符合自己的想象。 要是合适他还想把人领回去,带给学校的那些家伙们看看,他钱锋不是收不着徒弟,这不,一收就收了一个顶尖的来! 钱教授一贯是沉稳的人,到了此刻,脸上的急切叫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章校长多了解自己师弟啊,见状哼笑一声:“以前叫你回学校瞧瞧千难万难,你看看,好苗子还是在咱们学校吧?” 钱教授:“你说的是你说的是,人呢?什么时候叫过来?” 章校长老神在在:“别着急,急也没用。” “我怎么不着急,再过两刻钟,就要离开这里参加学术交流会了。” 他也是见猎心喜,却不想,正儿八经能帮到他的师兄,一点也不着急。 钱教授狐疑:“你该不会也看上那个小朋友了吧?” “那倒没有。”章校长连喝两口茶,惬意道,“你来晚了,小丫头牛气的很,跟我立了军令状,请了一个月的假。你要真想见她,一个月后请早?” 钱教授:“......” 完美无瑕的笑容,一点一点皲裂。 被盯上了 夏桃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晴说中午碰头了! “什么?!你请了一个月假?!” 学校食堂里,夏桃闷头往嘴里塞东西,听见秦晴的话,激动的剧烈咳嗽起来。 好在食堂里人多,闹哄哄的,倒是没几个人注意这边。 见她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秦晴起身进了食堂小卖部。 小卖部里的零食非常多,辣条、辣片、无花果丝、橘子汽水......应有尽有。 全都是学生们买得起,好吃不贵的东西。 和校外的小卖部一个样,外面一个大玻璃柜,后面摆着一架子零食。 听说能开在学校,必须得是老师的爱人,且要非常会打关系才行。 秦晴进去迎面对上一张笑脸,听说她要橘子汽水,利利索索的给开了两瓶,还的叮嘱一会儿要把玻璃瓶还回去。 秦晴点头,一手拿一瓶,给过钱,出去了。 “慢点吃。”汽水递过去,夏桃喝了一口好了很多,秦晴略微放心,“等会儿我先回去了,回去还要收拾行礼。” 夏桃把一瓶汽水喝完,打了个嗝:“收拾行礼去哪儿?下个月你不过生日了?还有,你这么请假,章校长就没说什么?” 秦晴咬着吸管:“不过了,我有比过生日更重要的事。章校长叫我......注意安全?” 夏桃猛地瞪大眼睛,校长竟然真给放行? 围考原来能获得这么多特权啊?要是她也能通过围考就好了,到时候请一个月,每天不用早起,岂不是爽死? 算了算了,她的脑子,秦晴的脑子,从来不一样。 “前儿我们不是白赚了三百多,要不你全带去,穷家富路。” “不要。”秦晴心里一暖,使劲揉她脑袋,“屁大点人还当起长辈来了,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夏桃:“哎呀,我留着也没用......” “那就存起来,或是给小石头买巧克力吃。” “才不给他买,小石头都烂牙齿了,嘴巴一张,乳牙发黑。” * 校长办公室,钱教授和章校长大眼瞪小眼。 钱教授叫人去找秦晴,果然被告知已经离校了。 他有些无语的盯着章校长:“一个孩子,一个马上要参加高考的孩子,就这么被你放走了?” 章校长睨他:“你以前不也是突然窜上来参加高考的?有认认真真把高三念完吗?” 钱教授面色尴尬。 章校长哼了一声。 想当初,他自诩是个聪明人,在同辈中风头无两。 忽然有一天,从低年级窜上来一个人,跨级高考,还成了那一年的省状元...... 这笔小仇,足够章校长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地方,给自家师弟使绊子了。 看着师弟憋屈的样子,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拿起茶杯就是干。 章校长仰头,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喝出了一股喝酒的豪气。 钱锋看了好气又好笑:“至于这么高兴吗?等交流会结束,我再来一趟不就好了。” 章校长:“能看你吃瘪就至于。” 钱锋噎了一下。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章校长大发慈悲,“远来是客,我请你吃食堂。” 钱锋:“......” * 秦晴把餐盘放回去,就离开了学校。 筒子楼和学校距离不远,她从来都是步行来回。 大中午的,学校基本没人回去。 秦晴从学校大门出来,格外显眼。 幸好校门口卖早餐的早就收摊,一路过去,没人围着问东问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一路有夏桃陪着习惯了,冷不丁的自己一个人还怪冷清。 秦晴摇头失笑,正要走,隐约觉得身后有什么跟着她。 扭头回望,什么都没发现。 她蹙起眉,脚步更快了些。 一直到快步进入了筒子楼,才略微安心。 “小石头,你看看姐姐身后有没有人跟着我呀,小声说哦,不能引起别人注意。” 迎面正看见小石头,秦晴蹲下来悄声吩咐。 小石头人小鬼大,一拍胸脯,“我懂,地雷战里都是悄悄打鬼子的,不能让敌军发现!” 小家伙说完,一双圆溜溜眼睛使劲往秦晴身后看。 正值中午,外头玩的小伙伴基本都回家了。 楼前的那片空地上,人影稀疏,也就剩几个摘菜闲聊的婶子。 咦,树后头是啥? “姐姐,树底下好像有人。”小石头眯着眼睛拼命看。 秦晴没回头,揉揉小石头的脑袋。 “谢谢啦,姐姐先回屋,等会儿拿大......饼干给你吃好不好?” 本来想给糖,想到小石头的烂牙,秦晴改口说饼干。 好在小石头不跳,闻言小声欢呼,屁颠屁颠的跟在秦晴后面。 进了屋,秦晴第一时间去的阳台。 躲在窗帘后面细细往外看,确实能看出树底下站着个人。 隔得太远,秦晴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只能从对方的衣服、块头上勉强分辨出,对方应该是个男人。 她没惊动任何人,给小石头拿了两袋饼干,哄着孩子回家吃午饭。 一个人在家很安静,适合思考。 秦晴想了想,给秦覆打了个电话。 第一遍打过去没人接,第二遍响了五六声,才被人接起来。 “爸爸,是我,我已经顺利考进高三了......” 秦晴没跟秦覆说楼底下有人监视她的事,反而说起围考,还对秦覆给她打钱这个举动表示感谢。 秦覆心情很好,嗓门非常大:“也是你厉害,爸爸才想着要奖励你。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章校长打电话来,爸爸心里多高兴......咱家总算出个聪明人了,我跟你苏阿姨说,以后要叫悦悦跟姐姐学习......” 秦晴脸上带笑,将听筒拿远了些,心里把秦覆骂个狗吃屎。 他这是夸她吗?是嫌她活得太舒坦! 秦晴抿唇敷衍几句,草草挂了电话。 虽然秦覆有些啰嗦,但她也确实获得了好几个有用信息。 一,苏禾已经盯上她了;二,章校长还没来得及跟秦覆说她请假的事。 也是,若是章校长说了,秦覆听了苏禾的枕边风,或许已经杀上门了。 但秦覆、苏禾知道这件事,只是早晚而已。 秦晴一向不喜欢被动。 下午本来应该收拾行礼的,秦晴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可以撑门面的衣服,搭配鲜少穿一直放在柜子里落灰的昂贵小牛皮鞋。 高马尾拆散,编成两个松散的麻花辫。 略一收拾,秦晴整个人仿佛换了个人,从头到脚一股“有钱人家的小孩”既视感。 在筒子楼外打到了出租车,刚一上去,气势把司机都镇住了。 秦晴本就长得好看,皮肤非常白皙,一副贵气长相,稍微一收拾,就是妥妥的富家女。 司机跟她说话,声音都矮一截,“小姑娘,你去哪儿?” 秦晴笑一下:“麻烦你送我去一中。” “不麻烦,不麻烦,坐稳了。” 司机师傅点点头,说话的空档,油门一踩,车飞快驶了出去。 秦晴透过后视镜,看见车后面一道黑影闪了一下,消失在视线内。 * “跟丢了?一个小孩都能跟丢?!”苏禾接到电话,语气很不好。 吓得半跪在地上给她涂指甲的女孩,将她一整个手指都涂坏了。 苏禾冷冷的一个白眼过去,女孩手忙脚乱帮着擦干净,小心翼翼重新涂。 苏禾没再看她,继续道:“那你就在筒子楼底下等着!总归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抓住她一丁点错处,立马跟我汇报!” 挂了电话,苏禾阴晴不定的看着女孩给她涂指甲。 她眼神非常有压迫感,女孩吓得战战兢兢,手指不停发抖。 苏禾面色更冷了,收回手:“行了,就这样。” “是。”女孩起身,乖乖收拾指甲油。 苏禾盯着她,“你今年几岁了?” 女孩:“十、十七。” 苏禾:“倒是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怎么不上学?家里条件不好?” 女孩摇头,脸色涨红,“不、不是的。” 具体为什么,女孩不肯多说,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苏禾嫌弃的撇撇嘴,“行了,回去吧,下次要换颜色你再过来。” 小洋楼这一片是富人区,经常有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上门给人涂指甲。 跟凤仙花染出来的指甲不一样,她们提供的指甲油涂出来色彩非常鲜亮,且不会掉。 苏禾最喜欢涂红色,大红色、玫红色,经常换着涂。 女孩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春霞一路盯着人出去,回来跟苏禾八卦:“难怪张红不要人送,原来是有人接。” 苏禾:“谁接?” 春霞:“不认识,那人染着一头黄毛,怪洋气的。” 苏禾无语摇头。 不是家里条件不好,为什么不上学?原来看上了一个坏小子。 小女孩就是容易被一些情情爱爱迷惑......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禾眼神微动。 先发制人 出租车开的非常快,如今路上开车的人总共没几个,又是上班、上学时间,大马路空旷的很。 司机一路开的很爽,比秦晴预计到一中的时间,还要早十分钟。 给了钱,秦晴开门下车。 都说一中的学习氛围和二中并不一样,这边更自由、散漫,最看重的也不是学习,而是家世,来一中上学的人,非富即贵。 秦晴站在门口,看着崭新的校门和进进出出衣着精致的学生,丝毫不怀疑这个猜测。 她长得面生,刚到大门口就被门卫拦住了。 秦晴丝毫不慌,笑眯眯说道:“请问秦悦在哪个班?我是她姐姐。” 门卫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细细观察了一下秦晴的衣着,看着确实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没有多想,从名录中找到秦悦所在的班级,便把人放了进去。 秦晴笑着道谢。 看门的小年轻在她的笑容下,悄悄红了脸。 一入门内,秦晴笑容便淡了。 她其实没想过这么早和两人见面,渣男贱女,多看一眼她都嫌脏眼睛。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苏禾偏偏不肯放过她。 “同学你好,请问高二年级在哪边?”秦晴礼貌的问路过的男同学。 男孩红着脸,结结巴巴指了一个方向。 秦晴笑着道谢,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里走。 中午刚过,按照二中的情况,大部分学生不是在睡午觉,就是在巩固复习。 一中完全相反,虽然还不知道教室里的情况,但肉眼可见,操场上、小卖部站满了人。 大概因为家里底子厚,所以这里的学生们比别的地方的更肆意吧。 秦晴讽刺勾唇,在旁人看过来时,又转成了甜美微笑。 她脸生,外表出众,甜笑起来的模样,引得不少男生脸红。 走在人群里,好像一个天然发光体,很难让人不注意。 秦晴一向知道自己长得好,但这么用脸还是头一次。 不长的一段路,已经又不少人试图上前和秦晴搭话了。 秦晴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只好奇,等会儿秦悦见到她会是什么想法。 [上辈子,明亮的小楼内,秦晴刚到,面对的是居高临下的秦悦。 “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 “都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而我却要背上‘小三的女儿’的名头。以后,你会知道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 [秦晴被母女俩折腾的时候,秦悦使劲踩住她的手指。 “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我的姐姐。以前是我盯着你,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现在轮到你做老鼠了。” 秦晴疼的冷汗直冒,秦悦的脸上却只有快意。] 走在秦晴边上的男孩,红着脸,正要和秦晴说话。 秦晴抬头,眼神寒冷,深沉如海,他吓得定住了,嘴巴张张合合许久,几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想先去找我妹妹可以吗?” 秦晴笑的温柔,像绽放的玫瑰一般夺目。 男孩立马回神,小心退开,“啊,不好意思,不耽误你时间了。” 他挠挠头,不解的看着秦晴的背影。 刚才一定是他看错了,这女孩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眼神? 秦晴目不斜视往前走。 她其实并不知道秦悦在不在班级内,但她来的阵仗够大,秦悦想不知道都难。 听人说一中有一个项目,宋璋这才拨冗前来。 校领导的办公室在二楼,他随意听了几句正觉没意思,隔着透明玻璃向外看,一眼就看见了被人群包围的秦晴。 她刚才的眼神一丝不落,落入他眼底。 宋璋眉眼微动。 * “秦悦!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呀? 同桌江琳琳推了她一下,秦悦猛地从瞌睡中惊醒。 “什么姐姐?!”秦悦心情很不好,因为她自然而然的把这两个字摁在了秦晴头上。 秦晴是谁,压根里给她提鞋都不配。 江琳没注意到秦悦的异常,自顾自的说:“我刚才过来,不少人跟我说你姐姐来找你。还说你姐姐可漂亮了......” 她说着就见一个面生的姑娘,从教室窗户口路过。 江琳没注意,一下看呆了。 是真的很好看,而且和秦悦长得有点像。 她话说一半不说了,秦悦皱眉瞥过去,刚巧看见秦晴路过的身影。 是秦晴,化成灰也错不了! 秦悦脸色瞬间阴沉,周身气压越来越低。 严格来说,秦悦不该认识秦晴的,但她偷偷看过不少和秦晴相关的照片。 有些是苏禾偷拍的林芝母女,里面笑得开心的秦晴一眼就能看见。 偶尔,秦覆钱包中也会有秦晴的照片,天真烂漫的娇俏少女好像一朵长在枝头的鲜花,让人看了就恨不得一把拽下,狠狠踩碎。 很长一段时间,秦悦疯狂嫉妒秦晴。 嫉妒秦晴有完整的家庭,嫉妒秦晴可以大大方方生活在阳光下。 和她比起来,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自卑又可怜。 秦覆刚离婚时,曾说秦晴可能会和他们一起住。秦悦对此期待又厌恶。 但只要一想到这一回可以把秦晴踩在泥里,就激动的发抖,那点厌恶又算什么呢? 只可惜,秦晴连他们秦家的门都没进,她的很多计划都没有来得及实施。 最近秦晴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是秦覆说秦晴成绩好。 秦悦当时不以为然,成绩好有什么用? 她外公家里的钱,多到秦晴一辈子都挣不到! “......秦悦,秦悦,你在想什么?”好好的,江琳觉得身边凉飕飕的,不过她没有多想,眼神还盯着窗外,“唉不对,那个女孩来找你的话,应该直接来咱们教室呀?难道她不认识路?” 话还没说完,秦悦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江琳只来得及匆匆跟上:“秦悦你去哪儿?” 秦悦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紧紧跟在秦晴身后。 秦晴可真有意思,竟然到她地盘上来。 不管秦晴来做什么,她一定不会让秦晴轻松回去! 江琳气喘吁吁跟上,“咦......那女孩怎么去高三年级了?难道她来找高三的?不是来找你?” 每个班级门口都写好了,几年级几班,那姑娘没道理会看错。 难道...... 江琳小心翼翼:“我听说有的女孩子不好意思找对象,跟别人说找妹妹找朋友之类......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秦悦眼神锐利,回望过去。 “你是说秦晴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她对象的?” 江琳没有再说话,但秦悦明显信了。 想想也是,她和秦晴根本没什么瓜葛,连面都没见过。 犯得着大老远来找她吗? 不过对象?好学生也谈对象? 秦覆踩着她夸秦晴那些话,言犹在耳。 秦悦面色变冷,紧跟着秦晴不放。 她觉得有意思极了,这回只要能抓到秦晴的把柄,看秦覆还怎么夸秦晴! 秦晴看似目不斜视往前走,其实余光早就看见秦悦了。 她轻轻勾唇,很好,鱼上钩了。 秦悦的毛病 秦晴的目标本来就不是秦悦,而是程景明。 程景明和秦悦同校,是大秦悦一届的学长,今年高三。 说来程景明家世不错,人长得也斯文,虽然成绩中不溜丢,却能靠外表骗倒一群女孩。 秦晴上辈子遇见程景明的时候,已经上大学了,熟识之后,程景明曾说他对她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只能说,她恰好长在了程景明的审美点上。 秦晴这回并没有问人,而是顺着高三年级的教室,一个教室一个教室望过去。 她走了一路,脸颊绯红,模样娇俏,乍一看确实像是来找心上人的姑娘。 秦悦越看越兴奋,恨不得把那个男生找出来,直接拽到秦晴跟前。 然后再去秦覆跟前告发,叫所有人都知道秦晴年纪不大,却知道想男人了! 终于,秦晴在一间教室前站定,目光柔柔望进去,软着嗓音说:“程景明,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程景明为人懒散,不喜欢一切阳光底下的运动。 果不其然,秦晴在教室发现了他。 一路跟过来的男生,只觉得秦晴声音都软了好几个度,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坠在后面的秦悦暗自撇嘴。 还有什么好说的,跟秦晴谈对象的肯定是这个叫程景明的。 她倒要看看这个程景明长什么样? 男生听到动静被推醒,揉着眼睛起身。 “哈哈,明哥,你对象来找你了,还不赶紧出去!” “我刚刚偷偷看了好几眼,长得挺不赖,不愧是明哥的对象。” “哪儿呢哪儿呢,我也看看。” 十七八岁正是活泛的时候,几乎是秦晴一出现,整个教室的男孩子都躁动起来,尤其是和程景明走的近的那些。 “我没对象。” 程景明打着哈欠出去,不顾身后那些被他惊掉的下巴。 “是你找我?”他眯着眼睛打量秦晴,起初眼神还有些迷蒙,越到后面越正经。 程景明站直,认认真真打招呼:“你好,我是程景明。” 不怪他态度前倨后恭,实在是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雪白的皮肤,温柔娇甜的笑,不盈一握的腰肢,站在人群中独树一帜的漂亮。 几乎是看见女孩的第一时间,程景明就可耻的有了反应。 幸好他衣服下摆足够长,没人看得见他的异样。 “嗯,我知道......我就是来看一看你。” 秦晴微笑,脸上飘起两朵红云。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可能只是想认识一下,但被那双眼睛盯着,程景明还是觉得自己心口一麻。 他温温笑着,耐心道:“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怎么会过来找我。” 程景明皮相不错,面容不羁狂傲,但这样的人越温文越是吸引人。 他显然深谙自己的优势,不停在秦晴跟前显摆。 秦晴垂眸,面上笑容不变,“我确实不是这个学校的,只是听说了你,就是、就是来看一看啦。所以......你会觉得很冒昧吗?” 她脸红的整个人要烧起来了。 程景明目光痴缠,“不会,不会。” 两人没说太多的话,只是这么互相看着,就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感。 秦悦隔着人群,只是大致能听见内容。 这会儿死死盯着两人的笑脸,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这学长我们学校的,家底应该不错?” 江琳瞧的差点捂着脸“嗷嗷”尖叫,冷不丁听见这一句,想了想说:“程学长爸爸是厂长,应该挺不错的,听说追他的女生不少。我看他和你姐姐最般配。啊啊啊啊啊啊,两人也太甜了。” 江琳不懂自己的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恨不得摁头叫两人在一起。 秦悦冷冷盯着她:“说错了,不是对象。” 江琳红着脸:“可是他们两个说话的样子,真的很有感觉。” 秦悦:“那是你的错觉。” 她眼神微闪,一定不能让秦晴和程景明在一起,不能给秦晴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 秦晴是被程景明送出校门的。 所有人都觉得秦晴对他有意思,程景明自然也觉得是。 只可惜秦晴嘴巴紧的很,问了一路,除了知道名字叫秦晴,程景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套出来。 他有些懊丧,但看着面前这张灿如朝花的脸,就什么气都没了。 “你下次......还会来找我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程景明真觉得自己是一个纯情少年。 他暗暗嗤笑,招数老不老不重要,只要能把人泡到手......这么想着,眼神不着痕迹的在女孩腰肢上流连。 也是奇了怪,这女孩衣服穿的和这个学校里大部分女孩差不多。 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她更出众的错觉呢? 可能是气质,气质太独特了,分外的......勾人。 程景明喉结动了动。 “看情况吧,我先走啦。”秦晴随意敷衍一句,急急离开。 这人的视线比苍蝇还恼人,恶心人的紧。 要不是他还有点用,秦晴真的一脚狠踹他□□。 程景明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久到秦晴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就这么喜欢?”秦悦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站在程景明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细细打量才发现程景明确实长得不错,眼睫毛很长,一双眼睛小刷子似的。看他反应,应该是被秦晴吃准了吧? 秦悦无缘无故升起一股恼火和嫉妒。 她没想过要谈对象或是什么,就是见不得秦晴好。 恨不得把秦晴所有的东西都抢过来,包括......她看中的男人。 秦悦忽地想通了,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程景明了。 除去程景明这个人确实看着不错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秦晴看中的人。 掠.夺秦晴的东西,会让她产生一种快.感。 秦悦眼神微暗,下一瞬又变成了单纯无害的样子。 “你刚才不是一直问她是谁?家住哪儿?在哪个学校上学吗?我可以告诉你。” “你知道?”程景明不认识眼前的人,只是纯粹好奇。 放在以前,突然看见秦悦,他或许会目带欣赏。 但现在有秦晴珠玉在前,秦悦对他的吸引力立马降低了不少。 秦悦往前走了几步,在离程景明非常近的位置站定,语气带上一抹娇意:“我知道呀,她叫秦晴,我叫秦悦,不如你猜猜,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她小心往前凑,一张脸几乎快贴到程景明了。 若是别人,恐怕早就被勾得动了心。 别看程景明年纪小,见识却不少,他站着没动:“你们是姐妹?同父同母?” 秦悦摇头,“不是哦,秦晴她......是小三的女儿。” 秦悦话音落,远处草丛中有什么闪了一下。 * “拍到了吗?”秦晴整整喝了一瓶水,才把心头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小巷子里,站在秦晴对面的摄像师乖乖点头。 “拍是拍到了,但小姑娘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 秦晴微笑:“你看你拍的人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不瞒你说,我们是姐妹,家里早怀疑她谈对象来着,叫我盯着。你拍照,不是帮我,是帮我们全家。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 摄像师瞬间被说服了,拍着胸脯:“小妹妹你放心,晚上吃晚饭前一准帮你洗出来。” 秦晴:“那真是太好了。” 她视线转过来,没有再看秦悦两人一眼。 上辈子她就发现了,秦悦有个毛病——专门喜欢抢她的东西。 秦覆的关注也好,家里的资源也好......只要是她拥有的,绝对会被秦悦盯上。 这个毛病好啊,渣男贱女这不就凑到一起了。 希望他们可以紧紧交缠,不死不休。 ...... “三爷,您在看什么?”巷子尽头,助理走在宋璋身后小心翼翼的问。 宋璋定定望着,嘴角微勾:“看见一个小骗子。” 助理没听清:“什、什么?” 宋璋收回视线:“没什么,司机把车开过来了吗?” 助理:“开过来了,您往这边走。” 宋璋点头,缓步离开。 * 苏禾收到照片,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家里有订报纸的习惯。 有时秦覆出门早,来不及看。 苏禾就会叫春霞将当日的报纸,拿进来放在茶几上。 春霞照例去拿报纸,不想,一张照片从报纸的夹层中滑落。 苏禾头皮一紧,心口狂跳:“拿起来给我看看!” 春霞也瞥见了,照片上小姐和一个男同学靠得很近,远远看过去好像在亲吻。 实在有伤风化,她看得耳朵尖都红了,乖顺的将照片拿起来递给苏禾。 苏禾拿在手上细细端详,发现照片的背后还有一行字:如果不想这张照片布满整个京城,请打款两万到账户622841...... 苏禾气得直抽抽:“谁拍的谁拍的!反了天了!” 春霞是识字的,当即明白了拍照片人的意图。 这是不是勒、索呀?她战战兢兢的想。 可是、可是小姐干出来的事情......真羞死个人。 早两年像这样的男女,可是要被判刑的。 眼见照片差点被揉成一个纸团,春霞连忙阻止:“太太,不能揉,不能揉,揉了你就看不清银行账号了。” 苏禾气的直喘粗气:“你的意思是叫我给拍照片的人打钱?” 春霞老实巴交:“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如果您不打钱,会不会真跟那人说的......那、那......” ....... 银行里,苏禾抖着唇,跟柜台里姑娘爆出一长串账户:“打款两万,对。” 柜姐看了她一眼,手动输入账户。 “账户名,622841......收款人姓名,秦晴,对吗?” 苏禾咬着牙:“对。” 她就说什么人无聊到特意去盯秦悦的稍,原来是秦晴。 好,好的很。 苏禾恨的牙痒痒,却没法不打这笔钱。 她还想让女儿嫁个家世相当的好人家,高中就找男人了,家世想当的绝对看不上这种。 说来说去,都是秦悦不争气,等秦悦回来,看她怎么收拾她!还有秦晴,拿了钱就万事大吉了?想得美! 可能是苏禾语气太过不情愿,柜姐又问了一遍。 每问一次,就像在往苏禾胸口扎刀,偏生她还要强撑着笑脸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账号,赶紧打吧。”苏禾捂着心口。 “好、好。” * 筒子楼里,秦晴美滋滋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照片苏禾肯定收到啦,这下指定没空盯她的稍啦。 希望程景明给力一点,拿出以往泡妞的架势来,一定要和秦悦长长久久在一起哦。 秦晴起床看了看,行礼收拾好了,试卷拿了,贵重物品揣上了。 打了个电话问账户信息......哟,两万块到账了! 哎呀,小日子可真美。 拜拜您嘞 秦晴拉着夏桃,一路慢悠悠的散步去公交站台。 夏桃忧心忡忡的看着秦晴,总觉得秦晴和自己一样,是需要人保护的未成年,却独自一个人离家了。 “......总之,别人跟你说话,你千万别搭理。也别去人少偏僻的地方。” “知道知道,你说的这些,早起不就说过一遍?” “我、我怕你忘记嘛!再说一遍又不费什么事。” “放心,我绝对不会忘记。” “好吧。”夏桃勉勉强强应了。 事实上,不管秦晴说的多信誓旦旦,她总是担心的。 秦晴长得好看,可多人惦记了,不能别人给点什么好吃的,就傻乎乎跟着走。 秦晴将她整个人板过来,认真道:“我真的记住了,放心。” 夏桃噘嘴:“我怎么放心,除非你把我和我爸都带去。” 秦晴“噗”一下,差点笑出声,“带夏叔叔做什么?” 夏桃一本正经:“我爸爸长得高壮,万一遇见坏人可以保护我们!” “好好好,等下次,等下次有几乎带你去!” “这还差不多。”夏桃说着,将手里温热的包裹递过去,“里面裹了两个饭盒,你要是饿了,正好可以当午饭。” 秦晴:“我会好好吃完的,帮我和夏奶奶说谢谢。” 早上这个点,等车的人已经有很多了。 许多人都是拎着包袱,带着箱子,这么一看出远门的还不少。 和夏桃一样,亲人之间一直在不停叮嘱着,越是临近离别,越是有说不完的话。 公交车来了,等车的人们纷纷道别上车。 秦晴看见一个小女娃死死抱住爸爸的脖子不撒开,“爸爸,爸爸,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男人两声应了,和妻子两个人轮着劝才把孩子拉开。可他前脚刚上车,女孩又哇哇哭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爸爸”,光是瞧着就叫人觉得鼻子酸溜溜的。 车开动起来,夏桃跟着车跑了两步,“晴晴,照顾好自己。” 秦晴用力点头,坐在窗户边重重挥手。 渐渐的,夏桃变成一个很小的小点,最后消失在秦晴视线内。 “闺女,你也出远门?”刚才小女孩的爸爸,碰巧坐在秦晴边上。 秦晴注意到他眼圈还有点红。 她点点头,手里捧着温热的饭盒。 男人跟她一样,也拿着家里给准备的东西。 许是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他打开瞧一眼,一下哽住了,“个死女人,我叫她把钱留着跟女儿两个人花,结果拿了一大半给我......她和女儿不要生活?这回回来,瞧着她们都瘦了不少......” 男人絮絮叨叨,语气埋怨,却也是真的心疼。 秦晴略微安慰了几句,见男人好转不少,好奇的看了眼自己的包裹。 一打开,里面除了夏桃准备的两个饭盒,竟然还有一个信封。 秦晴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叠钱,和一张纸条。 “秦晴,都说穷家富路,我给你钱你肯定不要,就塞你饭盒里面啦。先拿着,就当让我安心。” 不止三百,夏桃应该还跟夏叔叔要了些。 秦晴眼圈也有点红了,捏着信封,许久没说话。 * 小洋楼,苏禾秦悦母女在对峙。 “妈,我和那个姓程的才认识不久,真的!!你信我!” 秦悦举着手指,就差赌咒发誓了。 她久不归家,哪知道一回来就面对母亲的质问。 尤其苏禾怒意高涨,都有点不像平时的她了。 “我信你?照片明明白白的放在这里,你叫我怎么信你?” 苏禾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狠狠甩在秦悦跟前。 “悦悦,你是什么身份自己该清楚,外公挣下了那么些产业,就注定你未来的另一半,不能是普通家庭出身。和人谈对象的时候,把对方的身份背景考虑进去了吗?” 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女儿,苏禾说话做事并没有刻意掩饰什么。 生怕女儿也跟给她做指甲的女孩似的,为了个男人,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没有......”秦悦真是百口莫辩。 想到程景明,她自然而然联想到秦晴。 可她当时确实看着秦晴先走了,难道中途又折回来,拍了她和程景明的照片? 秦晴这是想干什么?不是喜欢程景明吗? 秦悦只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苏禾下命令:“不管你想干什么,早点断掉,不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把柄,送到秦晴手里......” “我都说了,我和程景明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难道,只是普通交朋友也不行吗?何况程景明家里条件不差,爸爸是什么厂长......” 秦悦一股脑把知道的消息透露给苏禾。 苏禾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狠狠戳着秦悦的脑门:“一个小破厂的厂长算个屁!你现在怎么也眼皮子很浅了?”到底是心疼女儿的,看着女儿头上指甲印,她收回手,语气冷漠:“行了,这一阵子你就待在家,哪儿都别去。你爸、还有学校那边,我会去说。” “什么叫,我就呆在家里?妈,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禾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抬脚往外走。 秦悦揪住苏禾的袖子,不让她离开,“妈,你不能这样对我!” 苏禾把衣服袖子抽出来:“我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秦悦来不及再拽,苏禾已经从房间离开了。 她走到门边,还听见了房门落锁的声音,使劲拍了好几下,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悦转过身,颓丧的倒在床上。 眼神盯着帐顶,脑海里一会儿是秦晴,一会儿是程景明。 对了,她约了程景明一块儿看电影的! 看了眼房门,她又叹气,现在还看什么电影,老实呆着吧。 ...... “都打听清楚了吗?她想干嘛?” 客厅里,苏禾正在和派去盯梢秦晴的人打电话。 发现收款人是秦晴的第一时间,她就找了人调查。 赵立低头道:“具体要做什么还不清楚,只知道她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林芝已经出院住到娘家去了,暂时挺安分,没别的动静。” 苏禾:“一个月的假?秦覆之前不是说她跳级进了高三?我以为她想先悦悦一步进入大学。” 赵立:“确实跳级进高三了,现在在高三一班,明年六月要参加高考。” 苏禾微微笑了笑:“这就有意思了,一个即将要参加高考的女孩,请假一个月,还要那么多钱......如果是你女儿,你说她会干嘛?” 赵立有个上初中的女儿。 可他哪怕代入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秦晴想干嘛。 赵立沉默摇头。 苏禾拍板:“你知不知道没关系,秦覆这个当爹的必须得知道。” 也是巧了,秦覆最近谈成一个大项目,并不是很忙。 回来时候,天色还早,脸上也盈盈带着笑意。 “小禾,我们晚上吃什么?吃完饭要不要去逛百货公司?” 苏禾坐着插花,闻言看他一眼,没吭声。 秦覆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走过去半抱着她,“怎么了?” 苏禾:“覆哥,我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上火。” 秦覆笑容一收,点点头。 苏禾张了张嘴,“算了,要不还是叫赵立来跟你说吧,免得你觉得我故意在你跟前嚼舌根。” 秦覆抱紧了些:“我从不会这么想你,小禾,你有事就直说,咱们夫妻之间不用卖关子。“ “如果是跟你女儿有关呢?”苏禾不动声色拿余光瞥他。 秦覆故作淡定:“悦悦还是秦晴?” “当然是秦晴,咱们悦悦就在家里,哪儿都没去。” 秦覆点头,“那孩子做什么了?你跟我说,我替你教训她。” 他不觉得秦晴会做得罪苏禾的事,但以防万一,不得不这么说。 “我猜你应该很久没和章校长联系了,你该问问他,怎么能让秦晴一个小姑娘请那么久的假,我听说有一个月呢!” 苏禾眼神轻飘飘扫过去,“你之前还说,秦晴聪明,是个念书的好苗子。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还想着只要秦晴念得上去,咱们就供。怎么差几个月就高考了,突然请假了?” 苏禾的话,打了秦覆一个措手不及。 秦晴不是、不是准备来年高考的吗?怎么一下请这么久? “你会不会听错了?”秦覆反复确认。 苏禾扭头继续插花,“覆哥,你就当我是听错了吧?我也是当妈的,也有一个女儿,只是将心比心而已。你要是觉得我想多了......” 秦覆强扯出笑:“你没想多,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 苏禾淡淡点头。 秦覆站起来,来回踱步:“一个月?她请这么久做什么?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句?” 苏禾:“覆哥,你要不去看看吧,别是生病了......” 秦覆想去,但是怕去了苏禾不高兴,一下子僵住了。 苏禾扭头,看着他笑:“你看看,小心眼了不是?我是这样的人吗?要不这样,我陪你走一趟?” 苏禾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司机把车开来。 以往这时候,她绝不会掺和进去,但这回非要跟过去看看! 她想知道知道,倒是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把她和女儿耍的团团转! 苏禾危险的眯起眼睛。 司机动作非常麻溜,车停稳,苏禾就拉着秦覆坐了上去,过了一小会儿,已经到筒子楼底下了。 秦覆许久不来,一来还带着后娶的女人一块,引得不少人侧目。 “他们肯定是来找秦晴的,我得去看看去。” 夏奶奶要去,被儿子夏成海拦住了,“先看看情况,秦覆毕竟是秦晴的爸爸。” 夏奶奶没奈何,隔着人群观望。 秦覆阴沉着脸抬手敲门:“秦晴,开门!我听说你请了一个月假,生病了还是故意不上学?” 他卯足力气,“邦邦邦”敲了好几下,大门紧闭,纹丝不动。 邻居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秦覆急躁的模样,不由为秦晴捏把汗。 “秦晴,你把门打开,有什么误会当众解释清楚就好了。” 苏禾笑笑:“小姑娘觉得学习累,不想上学了也是有的。” 时间过去的越久,秦覆内心的怀疑,渐渐变成了一种笃定。 他觉得苏禾说的对,秦晴就是觉得学习累,不想上学了。 这怎么行? 秦覆忍着怒气:“秦晴开门,明天就给我上学去,我秦覆的女儿不能当文盲!” 大门还是纹丝不动,秦覆怒意上涨。 “秦晴,我数到三,你不开门我就叫人把门撞开,到时候别说我一点面子都没给你留!” 秦覆站在门口,扬声数数:“一......二......三!” 他冲着司机挥手,“给我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