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波本为我发疯》 第一章 【亲爱的贝尔摩德老师,我的攻略开始啦。】 乌丸春苏按下发送按钮,将这条简讯发了出去,长舒一口气。 她伸了个懒腰,从黑色的皮质办公转椅站起来,走向办公室的换衣间。 脱下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换上漂亮的霜粉色吊带长裙,裙边和吊带上镶着碎钻,夕阳的余光映进屋内,透过镜子反射出亮眼的光芒。 又顺又长的黑色直发垂在大腿两侧,公主切的碎发盖住脖颈处暴露过多的白皙皮肤。 清新透气的裸妆很衬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气质,清纯与诱惑两种风格的平衡感恰到好处。 乌丸春苏,酒厂唯一的大小姐,不搞科研就要继承亿万家产的富N代,天才科学家,生物工程博士,研究方向为基因改造,目前就职于主攻药物开发的某不知名研究所。 当然,这些头衔对乌丸春苏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准备在今晚向喜欢的人告白。 年轻的女孩不太适应这双跟高10厘米的高跟鞋,进电梯时差点崴到脚,走出玻璃旋转门时脚下一滑,直接栽进今晚约会对象的怀里。 ……地上挖一个洞让她钻进去算了。 乌丸春苏自暴自弃地想。 她抬起手,掌心贴在对方的手臂上,隔着一层黑色的衬衫布料,能感受到一层薄薄的肌肉。 手腕微微用力,乌丸春苏终于找回了身体的重心。 对方及时退后一步,然后对她说:“今天很漂亮。” 乌丸春苏抬起头看向他。 他看起来很像混血,皮肤的颜色比亚洲人更深一些,头发是漂亮的淡金色,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总是漾着温柔而沉静的笑意。 身材偏高偏瘦,腰细腿长,很适合穿西装。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安室透,但周围的人大多称呼他为波本。 “谢谢,”乌丸春苏看着他,声音慢慢弱了下去,“都是贝尔摩德老师帮我选的。” 安室透笑了:“难怪会选这么高的鞋子。” 贝尔摩德,一个脚踩18厘米高跟鞋都能如履平地的厉害女人。 乌丸春苏有点后悔,除了化妆之外,没有和老师请教一下穿高跟鞋的技巧。 因为她的身高是一米六出头一点点,虽然不算高,但在日本也绝对不算矮,所以很少穿高跟鞋。 只是…… 乌丸春苏默默比量了一下,穿上高跟鞋之后的自己,和身边的男人依然存在着可观的身高差。 这人到底怎么会长得这么高啊。 算了,毕竟是混血,日本人比不过的。 “在想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略显幽怨的目光,安室透好奇地询问她。 “我在想,透君到底多高。” 走到车门旁边,乌丸春苏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慢慢地坐在副驾位上。 安室透帮她关上车门,然后在驾驶位落座,一边启动白色的马自达跑车,一边回答道:“上次量身高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太记得,可能是182?或者更高一点?” “肯定会更高啊,”乌丸春苏坚定地说,“我有162,但是穿上这双鞋,依然感觉比透君矮上许多,绝对不止十厘米!” “啊对了,”乌丸春苏突然想到了今天要做的重要事,于是继续问,“有个问题想问透君。” 窗外的城市风景疾速闪过,夕阳下沉,霓虹灯的残影映出一道道流线的光芒。 “透君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女孩软绵绵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试探的感觉,就像幼年期的小猫,伸出还没长出锋利指甲的柔软肉垫,慢慢地拍在他的心上。 灰蓝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思考了两秒钟,安室透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件事是个秘密。” 乌丸春苏一直悬着的心,被吊得更高了。 高到摔下来肯定会碎得完全黏不起来的那种程度。 他很擅长利用自己出色的外表让人着迷,然后用温柔的语调让人无论如何都发不出脾气。 但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很多年,乌丸春苏对这种糖衣炮弹产生了一点点抗体。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透君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难道说……”乌丸春苏眼珠一转,开始魔法攻击,“其实我很开放的,毕竟我以前在美国读书,就算是透君喜欢的人是男生也不会觉得奇怪。” 话音刚落,男人英俊面孔上挂着的浅淡笑意突然僵了一下。 他马上否认:“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的。” 乌丸春苏追问:“那为什么要对我保密呢?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安室透想了想,然后点头:“算是吧。” “哦——”乌丸春苏拉了很长的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透君喜欢贝尔摩德老师?” “吱嘎——”一声。 红灯亮起,白色的马自达一个急刹车停在十字路口。 “不愧是天才科学家的脑回路,春苏的想法总是这样稀奇古怪,”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但是,这个猜测比前一个更离谱。” 乌丸春苏又想说些什么,安室透连忙打断她的猜测:“这件事,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告诉你。” 真不知道她第三次会猜到什么离谱的人物。 万一她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琴酒或者朗姆,可能这辆车就直接飙到火星去了。 安室透这样想着。 白色的马自达停在高档西餐厅的门口。 车门缓缓拉开。 有着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帮她拉开了车门,灰蓝色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她,并朝她伸手。 乌丸春苏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咬唇,但突然想到今天抹了唇釉,硬生生把这个动作憋了回去。 她将手放在对方的掌心,借着对方当支点,稳稳地站起来。 很短的一段距离,但两个人都走得很慢。 乌丸春苏穿着高跟鞋也慢慢适应了这样的速度,只能说,润物细无声的体贴总是他的长处之一。 落座后,乌丸春苏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发现屏幕是亮着的。 她刚刚收到了一条新的简讯,来自贝尔摩德。 点开信息页面,短短的一行英文。 【Gd luck】 (译:祝你好运) 可是……完全不行啊老师,感觉自己不太好运的样子。 乌丸春苏有点泄气。 她收起手机,思考着刚才安室透的几句话。 不管怎么解读,那都意味着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突然有点酸酸的感觉。 要不回家算了, ——乌丸春苏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但无论如何,事情来到了这一步,总要做点什么才行吧。 无论输赢,总不能临阵退缩。 乌丸春苏在桌子下面暗自握拳,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个……透君。”她叫他的名字时,脸颊红扑扑的,句尾也带了些紧张的颤音。 “今天约你出来,是因为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虽然听你刚才的意思,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 话音未落,餐厅内的顶灯突然暗了下去,只剩下旋转玻璃窗旁边的灯带泛着微弱的暖光。 窗外是五光十色的霓虹夜景,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越发漂亮。 侍者推着餐车缓缓而来。 车上放着一柄烛台和数不清的红色玫瑰捆成的花束,周边还点缀着白色的满天星。 咦?她应该没有提前准备过这个才对。 乌丸春苏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她将目光从玫瑰花上移动到餐桌另一边的男人的面孔上,餐桌上的烛火很明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 暖色的烛光映在他淡金色的发丝上,显出一种鎏金般的漂亮光泽。 “告白这种事,当然是我来做比较好。” 心脏仿佛被子/弹瞬间击中,血液从胸腔中奔涌而出。 她的耳边划过“咚”的一声,就像空/弹/壳掉在地上的声音。 有着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或者说是青年,毕竟,他看起来那么年轻,根本不像29岁的样子。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被暖色的烛火映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紫色,显得整个人温暖而坚定。 “春苏,我喜欢你。” …… 乌丸春苏,19岁,准备向喜欢的人告白之前,收到了来自喜欢的人的告白。 第二章 脱单的夜晚,乌丸春苏毫不意外地躺在床上清醒到后半夜。 第二天,午休的闹钟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手忙脚乱地按下手机上的闹钟按钮,日光透过米白色的床帘,映在纯黑色的长发上。 乌丸春苏一边打着哈欠,翻出手机看时间,看到了一条新的简讯。 【早安,女朋友。】 发件人是安室透,时间显示为6小时之前。 看到这个陌生又甜蜜的新称呼,乌丸春苏瞬间就打起了精神,一扫刚起床时的困倦。 她蹲坐在床上,抱着柔软的海绵枕头,细碎的公主切刘海勾勒出白里透红的小脸,黑曜石一样的眼眸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速敲着输入法,打了很多文字,但却一次又一次删掉。 啊怎么办,已经晚了这么久,透君一定会知道她又在工作日睡懒觉了。 刚刚晋级为女朋友的乌丸春苏,努力想给新男朋友留下一个好印象,但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太现实。 她认识安室透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他对自己太过了解。 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乌丸春苏从美国留学归来,在羽田机场回组织的路上被人挟持。 被挟持的理由是劫财,那天她戴着的胸针是二十年前在日本拍卖出天价的古董——胸针是妈妈留给她的遗物,在那之前乌丸春苏并不知道它的价值。 劫匪带着她在日本东京都的高架桥上狂飙,白色的马自达跑车紧随其后,一阵风驰电掣的追赶,她终于被营救成功。 那一天,他穿着墨绿色的外套,戴着黑色的鸭舌帽。 很低调的打扮,但却因为有着醒目的发色和肤色,每每回忆起都让乌丸春苏觉得记忆犹新。 淡金色的发丝映着夕阳的余晖,灰蓝色的眼睛染上蜜糖一样的颜色。 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徒手扯开早已变形的车门,将她从里面抱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乌丸春苏已经不记得了。 那天她吓得不轻,在医院打了一针镇定剂才勉强恢复平静。 贝尔摩德一边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告诉她,救下她的人是组织里的干部,代号波本。 这人的能力十分出众,各方面都强得离谱,虽然加入组织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却已经成为了代号成员。 乌丸春苏虽然有着酒厂大小姐的头衔,但实际上组织内部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组织创始人乌丸莲耶是她的祖父,但在她出生前对方就离世了; 组织里令人闻风丧胆、有着“千面魔女”之称的贝尔摩德是她的老师,但只是她童年时代的英语家教,在她步入少女时代后顺便教了她如何化妆。 波本到底是谁,在组织里的职位是什么,负责的工作是什么,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再一次见到波本时,对方已经成为了她日常安全的负责人。 “是朗姆叔叔的安排吗?”乌丸春苏问他,“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找贝尔摩德老师。” 组织里这么厉害的角色,被派来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想都有点离谱。 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做早餐的青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她。 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些许打量的意味,但却并不让她觉得有任何不适。 他将盛着两块火腿三明治的白瓷盘放在餐桌上,对她说:“先吃饭吧。” 乌丸春苏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舌尖尝到三明治味道的那一秒,她决定把刚刚的话题和三明治一起咽回肚子。 思绪回到现在,乌丸春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简讯,突然就放下了那些没有用的心理包袱。 他那么了解自己,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猜到她所有的小想法,了解她全部的心事。 就连告白这种事,都能在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抢先一步反客为主。 在安室透面前,她完全不需要任何伪装。 思及此,乌丸春苏用往常一样的口吻,发出了给新晋男朋友的第一条简讯。 【刚起TuT,透君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 与此同时,安室透正坐在驾驶位上,给左轮手/枪装上最后一发子/弹。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安室透划开锁屏,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大概是早就料到对方会这样问他。 “是小春苏?”眼尖的贝尔摩德瞥见那一行文字,出言调侃,“你们两个的进度还挺快。” 安室透踩下油门,白色跑车的头灯亮起,照亮了光线不足的地下停车场。 像是回应贝尔摩德,也像是自言自语,他说:“预想之内的事情。” 贝尔摩德点燃一根薄荷烟,摇下车窗,夸奖的话带了少许阴阳怪气的味道:“真是游刃有余的语气啊。” 跑车慢慢地驶出地下停车场的大门,临近晌午,略显刺目的日光照了进来。 贝尔摩德被日光晃得眯了眯眼睛,继续问:“波本,你爱她吗?” “这种问题很无聊,贝尔摩德,”安室透说,“我当然爱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贝尔摩德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我感觉你只是在哄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玩恋爱游戏,毕竟你最擅长这种事了,不是吗?” 安室透想到对方五彩缤纷的感情史,突然笑了:“我可不想被你这样说。” “但是呢,作为你工作上的搭档,也作为那孩子的老师,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贝尔摩德这样问他。 安室透:“洗耳恭听。” “波本,你有自信她不会爱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也有自信她在你的保护下会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一生都不会改变。” “但是——” 贝尔摩德摁灭薄荷烟,燃烬的烟草灰飘出一缕不易察觉的烟雾,就像燎原之火起势前那样微弱而隐蔽。 “当你发现她的一切都脱离你的掌控,巨大的无力感让你的血液好像凝固,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让你的心跳加速。” “这才是你真正爱上她的瞬间。” 贝尔摩德的一番话,让跑车内蔓延着沉默的气息。 过了好一阵子,安室透才将车停靠在路边的泊车位,而后拉上手刹。 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接上了贝尔摩德的话:“这样啊——听起来很有趣,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贝尔摩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安室透毫不心虚地回望过去,对她说:“今天早点收工。” “怎么?”贝尔摩德挑眉,“约会?” 安室透将手/枪放进外套夹层的口袋里,然后朝她晃了晃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来的天气预报。 凌晨1点,雷阵雨。 “春苏一直很怕打雷,尤其是晚上。”安室透解释道。 贝尔摩德难得有些语塞:“……这个进度有点太快了吧。” 安室透压低鸭舌帽,戴上外套的兜帽,将淡金色的短发全数遮盖起来,只露出一张肤色偏深的脸。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鸭舌帽沿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淡淡地说,“我只是担心她害怕打雷。” 第三章 乌丸春苏很怕打雷,尤其是晚上。 在她记忆模糊的孩童时代,某一天夜里,枪声、雨声、雷声混合在一起。 穿着和服的女人,胸口绽放出大片的红色血花。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乌丸春苏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在很小的时候离世。 母亲死后,她被朗姆送去美国留学。 起初,朗姆只是懒得带小孩,却不料她有着惊人的天赋,短短几年就学成归来,成为有着独立科研小组负责人头衔的天才科学家。 虽说是学成归来,头顶科学家的光环,但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依然让朗姆觉得难搞。 而且这一年,组织里的天才少女不止乌丸春苏一个人,还有另一位继承银色子弹研究的宫野志保。 从来没进修过花季少女培育班的朗姆大爷,对此表示十分棘手。 于是他决定甩锅。 “所以说,”易容成红唇爆炸头人/妖模样的朗姆,左手握住琴酒的肩膀,右手拍了拍波本的胳膊,一脸庄重严肃,“那位大人的意思是,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们两个分一下。” 波本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琴酒一边皱眉一边擦着抢。 见状,朗姆收回手,按了一下外套口袋里的蓝牙遥控器,投屏上的PPT页面出现了两张照片。 左边的照片上是一个有着茶色短发的少女,表情是不符合这个年龄层该有的冷淡,冰蓝色的眼眸透着不易察觉的傲气,整个人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神秘感。 这是宫野志保,还没正式来组织报道,就已经获得了代号,雪莉。 而另一张照片里的人,就显得更像这个年龄段的少女该有的样子。黑色的长直发,空气刘海,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漾着纯真的气质,总感觉这女孩看着和酒厂的业务格格不入。 这是乌丸春苏,组织创始人的孙女,勉强算是酒厂的大小姐,兼职BOSS。 朗姆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雪莉是宫野夫妇的小女儿,继承了银色子弹的相关研究,虽然年龄小,但是科研能力、侦查力、分析力、洞察力都是极为优秀的,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听话的小孩。” “小春……啊不,我是说乌丸小姐,她没有代号,但从组织内部的规划来看,她算是我的直属上司。乌丸小姐去美国留学之前,由贝尔摩德负责照顾她,据说从小就很听话,但是……” “但是个废物。”琴酒点燃一根雪茄,语气冰冷,就像评价一台不会制冷的电冰箱。 朗姆小声解释:“也不能这样说,她只是不会用枪,比较挑食,轻微紫外线过敏,身体素质没那么强悍而已。” 琴酒:“在组织里,不会开/枪的人就是废物。” 朗姆很无奈。 他拿出两张写着不同航班信息的纸条,然后说:“要不你俩抽个签?” “乌丸小姐是今晚的航班对吧?”安室透问。 朗姆点头:“是。” 安室透又说:“贝尔摩德本来准备今晚去接机,但和任务的时间冲突了,我猜本来是去接她的。” 琴酒挑了挑眉,压着帽沿下的深邃眼眸斜睨了金发青年一眼,似乎对他接下来的发言很感兴趣。 安室透:“我和贝尔摩德交集比较多,雪莉的姐姐是Gin的下属,这样分配对我们都比较方便。” “那就……”朗姆抽出写着宫野志保航班信息的纸条,递给琴酒,“这个给你?” 琴酒拿过纸条,压低帽沿,叼着雪茄走了。 空气里只留下两个淡淡的烟圈。 五年后,那位大人和朗姆在小黑屋里给琴酒复盘,好好的雪莉怎么养着养着就没了。 相反,安室透已经把乌丸小姐养成了女朋友。 对此贝尔摩德表示:“真是不知道,你和Gin两个人到底谁更离谱。” 任务结束后,夜色渐浓。 白色的马自达穿梭在东京都布满五光十色霓虹灯的街道上。 “当然是Gin更离谱一些,”安室透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过,我听说雪莉是一位很让人头疼的女孩。” 贝尔摩德笑了:“我以为,你当时只是想成为朗姆直属上司的男人。” 安室透踩下刹车,白色的马自达停在地下停车场。 车灯熄灭,车内一片昏暗。 男人低沉的声线在黑暗中带了一丝神秘感:“这个说法听起来也很有趣。” 另一边,乌丸春苏刚刚打扫完实验室,上楼洗头后换上睡裙。 她生活的区域和工作的区域在不同的楼层,每天睡完懒觉,下一层楼梯就到实验室了。 乌丸春苏一边举着吹风机吹头发,一边盯着电视里播报的雷阵雨预警。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拨通了安室透的电话。 电话没有被接通,自动转入了语音留言。 嗯……所以,她要不要努力成长一下。 乌丸春苏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透君?看来工作还是没有结束的样子?今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乌丸春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你专心工作,别担心我。”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安室透听到这段语音留言时,刚刚换下沾了血的外套。 不是他的血,但还是要先回公寓处理好。 在乌丸春苏面前,他向来会把属于波本的黑暗面隐藏得很好。 洗去身上的血腥气和暗色,安室透换了一身更轻便的衣服,驱车前往乌丸春苏工作所在的科研所。 雨突然下得很大,明明刚才还是晴朗的夜色。 最近,天气预报越发准了。 乌丸春苏的科研所是一栋独立别墅,建筑规模比日本普通民宅的一户建更大一些,有三层高。 安室透录了指纹后,直奔三楼。 但是他却故意放轻脚步声,慢慢走到乌丸春苏的卧室门口,没有敲门。 他翻着手机,浏览着下属风见发给他的诸多工作汇报。 出任务的一整天里,他的手机几乎都是关机状态。 暴雨如注,雷声骇人。 乌丸春苏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烙饼,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闪电蓦然亮起,她迅速坐起来,望向窗外。 落地窗上折射出女孩恐惧的表情。 她真的很害怕。 翻开手机,安室透还没有给她回复任何消息。 ……算了,认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乌丸春苏决定放弃刚刚不想再当小朋友的宣言。 她走下床,踩着淡紫色的星黛露拖鞋往门外走,拨通了安室透的电话。 听筒内传来两声拨通信号的“嘟”声之后,乌丸春苏走到卧室门口,脚步顿住。 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变快了。 因为,她听到门外响起了安室透的手机铃声。 那是她给他选的铃声,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在生日宴上亲手弹奏的月光奏鸣曲。 贝多芬的经典旋律里,夹杂着青涩而微妙的少女心事。 乌丸春苏推开门,就看到那个人正站在她的卧室门口,似乎已经等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透君……”乌丸春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语音留言——” “出任务的时候手机静音,”安室透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听。” “那正好,”乌丸春苏脸颊微红,抢过他的手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把它删掉算了。” 选定,删除,确认。 动作一气呵成。 乌丸春苏长舒一口气。 安室透看到她现在的模样,突然就很想逗她:“骗你的,其实我已经听过了。” ……好崩溃。 乌丸春苏的脸更红了。 她红着脸,气鼓鼓地绕过安室透,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沙发前,抱着腿坐上去,脸埋进膝盖,整个人蜷成一个团。 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散落在奶油色的睡裙和沙发上。 温热而干燥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头发。青丝微凉,有着缎面般丝滑的触感。 “听过就听过吧,”乌丸春苏没抬头,用闷闷的声音说,“反正透君一直都把我当小朋友。” “那么,已经是成年人的春苏,为什么现在还允许我在这里?”安室透这样问她。 他的手就从她的发顶慢慢下移,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耳廓。 最后,温柔的力道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不担心我会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乌丸春苏耳尖都红了。 她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透君会对我做什么吗?”她小声问。 窗外的雨势好像小了许多,雷声也渐弱。 不算长久的静默气息让乌丸春苏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期待,但她又不明白应该期待什么。 月光映进客厅,男人小麦色的皮肤和女孩白皙的脸颊有着很强烈的颜色反差。 他反问她:“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 怦怦——怦怦—— 耳膜里传来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声。 雨停了。 心跳声就显得更清晰了。 修长的手指撩开少女颈侧的黑发,手掌托着她的侧脸,男人慢慢地俯身,轻轻地靠近她。 温热的呼吸扫在脸颊上,淡金色的发尾和黑色的公主切纠缠在一起,乌丸春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静谧异常的夜晚,他离她很近,发梢卷着发梢,鼻尖贴着鼻尖。 乌丸春苏甚至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好近,近到心脏快要跳出来的程度。 要接吻吗? 乌丸春苏的脑海中闪现出这四个字。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任何东西,纯黑的视觉体验,让她对从未体验过的陌生事物越发期待,同时也让她的紧张感逐渐增加。 身上的血液好像都涌向了心脏,双手的温度开始发凉,掌心濡湿,肩膀微微发抖,小扇子一样细密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 几秒钟后,带着暧昧热度的呼吸慢慢离开了。 脸颊一侧温热的掌心触感也消失了,细碎的头发重新遮住白皙的脖颈。 “……欸?” 乌丸春苏慢慢睁开眼睛。 她抬起头,就看到安室透正垂眸看着自己。 逆着窗外映进来的月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比平日里多了一抹幽深暗沉的色彩。 “透君……为什么……” 乌丸春苏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吻下去,但是话说到一半,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明显变得不自然了。 刚刚还只是因为紧张而发凉的双手,现在已经感觉到指尖有些麻木了。 “因为无论怎么看,现在好像都不行的样子。”安室透这样解释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说的话也像以前一样温柔又体贴,甚至还顺手帮她理了理黏在脸颊上的黑色碎发。 就像他们没有交往的时候那样,是不带一丝情/欲色彩的动作。 “雨停了,”安室透望着窗外,对她说,“我先回去了。” 男人迈开修长的双腿,沿着落地窗往楼下走去,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淡金色的发丝和小麦色的皮肤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 乌丸春苏坐在沙发上,从脑补供血过热的氛围中慢慢回过神来。 天啊,她刚刚到底在做什么!虽然真的很紧张,但是表现得也太夸张了,怎么会连说话都变了音调?! 她迅速站起来,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生怕自己开口又是变了调的声音,乌丸春苏索性先斩后奏。 她冲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又细又白的手臂缠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 月光透过落地窗映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这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变得很重,而且越跳越快。 “怎么了?”被她抱住的男人轻声问她。 “我、我不是……”乌丸春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了,“透君生气了吗?” 她太紧张了,白皙的指尖不自觉地捏着男人的衣服,黑色的外套被她捏出了好几条褶皱。 安室透任由她一直蹂/躏自己的外套,没有阻止,但是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乌丸春苏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也看不到他的脸,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继续解释:“我不是在拒绝你,也没有觉得很困扰,透君是我的男朋友啊……” 然而,她的话还没彻底说完,手腕就被男人攥住,缠着对方的胳膊也因为差距悬殊的力道被迫打开。 对方的速度很快,快到乌丸春苏没办法对任何动作做出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推着靠在落地窗上,玻璃冰冷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睡裙,侵蚀着她肩膀上的温热皮肤。 男人捏着她的手腕摁在玻璃上,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强迫她更加靠近自己,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 温热的唇吻在了乌丸春苏的无名指上。 原来,她下意识用空着的那只手,挡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好像只有几秒钟。 安室透很快就放开她。 重新拿回身体的掌控感,乌丸春苏惊觉刚刚的一切是那样迅速而突然。 如果不是被他吻过的无名指热得快要烧起来,她甚至觉得那短短的几秒钟只是自己的幻觉。 乌丸春苏抬起头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现在再说什么都显得很奇怪。 心脏还是跳得很快,脸颊上红云密布,双拳垂在身体两侧握得很紧,肩膀微微抖动,整个人好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她突然回想起,一年前春天的某个下午。 那是一个樱花刚刚开始飘落的日子。 乌丸春苏约他在研究所附近那棵最高最粗的樱花树下见面。 她提前很长的时间,站在那棵树下,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排练着如何向他告白。 但是,当安室透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和她一起站在那棵樱花树下相对而望,她却一句关键的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排练都被打乱,所有的预演都只是预演。 “抱歉,透君……”乌丸春苏垂着头,小声地说,“你这么忙,我还叫你出来说一些没什么用的话题。” 感觉有可能被讨厌了。 乌丸春苏这样想着。 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听见安室透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乌丸春苏抬起头,穿着平底鞋的她比安室透矮了许多,这样的视角会让她有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我会等你。”他这样对她说。 这一刻,一年前的记忆画面仿佛和现如今眼前的一切慢慢重合,日光变成月光,樱花树变成落地窗。 三百多个日月交替之后,乌丸春苏再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我会等你。”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戳破。 在他的身边,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坠入浅海,不需要担心窒息,又能感受到温柔的海浪。 下一秒,海浪仿佛突然被风卷起更高的浪花,轻轻地拍在她的脸上。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等太久。” 第四章 第二天,乌丸春苏挂着两个很重的黑眼圈,来到了办公室。 雪莉叛逃后,乌丸春苏的科研小组接手了“银色子弹”及其变种药物“APTX4869”的相关数据,以此来进行新的研究和实验。 乌丸春苏打了个哈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翻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修复雪莉留下的加密资料包。 写满了化学方程式的资料夹刚打开,电脑桌面右下角的绿色LINE就开始闪烁,提醒她有了新的消息。 点开LINE,原来是贝尔摩德给她发了视频电话的邀请。 按下绿色的接听按钮,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就出现那张倾倒了整个美国的美丽面孔——克丽丝·温亚德。 克丽丝·温亚德是贝尔摩德的表面身份,即美国著名电影女明星,目前已经息影。 “亲爱的,你的黑眼圈好重,”贝尔摩德一针见血地问,“因为波本吗?” 看到对方有些微妙的表情,乌丸春苏垂头丧气地解释:“虽然是因为这个人没错,但原因不是老师你想象的那种……同城快递我收到了,目前还用不上。” 上午九点,乌丸春苏从快递里拆出一盒短效避/孕/药,邮寄人正是贝尔摩德。 为了避免话题一路如脱缰的野马狂飙,乌丸春苏连忙将话题拉回正轨,简明扼要地将昨晚的事情给贝尔摩德复述了一遍。 当然,具体的细节她没好意思说太多。 但大概意思差不多就行。 “亚洲人呐……”大致了解一番后,贝尔摩德忍不住感慨,“波本这家伙,他的金毛果然只是摆设。” 乌丸春苏在留学期间,多次被美利坚的奔放民风震撼过,自然能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小声解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和透君的年龄差太多了,他会不会觉得……” 贝尔摩德打断她的话:“小春苏,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吗?” 乌丸春苏:“欸?” “你的身高?” “162。” “体重?” “52。” “三围?” “101,69,97。” “这些数据怎么看都是身材非常火辣的成年女性啊,”贝尔摩德幽幽地说,“而且长得也很漂亮,是亚洲男人最喜欢的那种清纯系,用最近几年很流行的词怎么说?初恋脸?” “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差了10岁啊,透君今年已经……”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对她说:“别说他今年只是29岁,他就是92岁,也依然会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这就是男人~” “嗯……” “所以说啊,”贝尔摩德在视频的另一端敲了敲镜头,提醒着她,“你想和波本更进一步的话,主动一点,没问题的。” 乌丸春苏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贝尔摩德继续说:“他最近在调查雪莉,顺便在一家咖啡厅打工,那个咖啡厅里经常有年轻女生为了他来光顾,你难道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最后一句话,似乎终于触动了乌丸春苏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她突然有了动力。 和贝尔摩德匆匆说再见后,乌丸春苏挂断电话,又补了妆,遮好黑眼圈,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结果,冲到波罗咖啡厅的门口,乌丸春苏又萎了。 她甚至忘了换下实验室的白大褂,就这样一身白地站在咖啡厅的门口。 黑色的长直发垂在身后,眉头微蹙,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屋内有着金发黑皮的帅气店员。 透君……真的比她想象中更受欢迎啊。 乌丸春苏透过玻璃窗,看到咖啡厅里正在忙碌着的男人,下意识咬了咬唇。 “大姐姐也喜欢安室哥哥吗?” 一个陌生的童音从侧后方响起。 乌丸春苏一怔,随即马上回过头去,就看到五个七八岁左右年纪的小学生。 “我看到大姐姐一直都盯着安室哥哥看耶,”梳着黑色短发的小女生抬头望着她,对她说,“是因为喜欢他吗?” “是这样的,你真聪明,”乌丸春苏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并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步美!”毫无心机又活泼的小女生向她一一介绍着自己的朋友,“这是柯南、元太、光彦,还有灰原。” 乌丸春苏微笑着逐一望过去,并点头示意。 但是……这位叫灰原的小女生,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望向灰原,努力地在过往的记忆中翻找着。 “大姐姐,你叫什么呀?”吉田步美问道。 对方的询问让乌丸春苏将意识从回忆里抽出,笑着对她说:“我叫春苏。” 听到这个名字,灰原哀的心脏突然收紧,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喂,灰原,”江户川柯南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灰原哀一怔。 她看了一眼那张毫无黑暗痕迹的面孔,迅速调整表情,给了柯南一个略带神秘的眼色,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真·小学生三人组正在积极地给乌丸春苏出谋划策。 “也没有听说过安室哥哥有女朋友或是喜欢的人,应该还是单身状态。”这是光彦。 “所以,姐姐要不要去告白试试?”这是步美。 “成功的话请我们吃鳗鱼饭吧!”这是元太。 “喂喂,你们几个,”柯南连忙打断,“别这样说啊,大姐姐也会觉得很困扰的,而且你们来这里吃蛋糕的时候也见到过吧,安室哥哥已经拒绝了多少人的告白……” “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灰原哀打断了柯南的话,“拒绝了别人,不代表会拒绝今天的人。” 乌丸春苏望向这位有着茶色短发的小女孩。 对方也回望过来,一字一顿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她望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突然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是呢,”乌丸春苏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说完,她站起来,转身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江户川柯南的额角冒出三条黑线。 他转头小声问道:“灰原,你刚刚为什么说那些话?那个女生一看就是脸皮很薄的类型,万一被拒绝,搞不好会哭着跑出来……” 灰原哀:“那个女生,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江户川柯南:“春苏?她自己说的。” 灰原哀:“乌丸春苏,这是她的全名。” 江户川柯南:?! 听到这个专属黑衣组织创始人的姓氏,柯南突然紧张了起来。 难道说……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灰原哀解释道,“你们说的那位安室哥哥,也就是波本吧,我以前在组织里时听说过一些事,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呢。” “与其说是波本,不如说是……你先等等!”柯南大惊,“怎么感觉比‘告白被拒绝哭着跑出来’更糟糕了。” 灰原哀神秘一笑:“那岂不是更有趣了,” 然后,她朝咖啡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一起来看乐子。 乌丸春苏拉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铃铃铃——” 随着门被推开的动作,波罗咖啡厅的门铃声响起。 乌丸春苏站在门口,就看到吧台的金发男人正温柔地望了过来。 “欢迎光临。”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少说一句话,就好像她和其他光临这家咖啡厅的人没有区别。 这个认知,让乌丸春苏没由来地有些不爽。 她深呼一口气,两三步走到吧台前,与安室透隔着电子收银机相对而望。 男人有一张比实际年龄更显年轻的英俊面孔,气质温柔,声音低沉性感,出色的外表和气质,很难让人把他和生活在暗夜中、奉行神秘主义的波本联系在一起。 乌丸春苏盯着他,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白皙的脸颊便慢慢染上绯色。 她抬起手,扯住男人胸前的围裙带子,用了很大的力气,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拉了一下。 安室透显然没有料到少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身子随着她手上的力道,被扯得侧过身去。 下一秒,男人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震惊的颜色。 正在给客人切三明治的榎本梓,手上一滑,直接把三明治切成了方块。 咖啡厅里,客人们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少女黑色的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轻轻踮起脚,在男人小麦色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樱花掉落般的浅吻。 三秒钟后,乌丸春苏在一众人倒吸气的声音中,慢慢松开了扯着围裙带子的手。 她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脸颊红得发烫,心脏跳动的声音高频率地撞击着耳鼓,整个人有些发晕。 一道又一道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来自陌生人的视线,让性格内向的少女升起一种恐惧感。 那双漂亮的黑眸水光潋滟,飘忽不定的视线从咖啡厅内许多客人的脸上粗略地扫过,最终又回到那个熟悉的男人身上。 男人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柔模样,但乌丸春苏还是看到了他刚刚震惊的表情。 透君……也觉得很奇怪吗? 还是说,她太冲动了? 乌丸春苏莫名其妙就陷入自怨自艾的小剧场。 她捂住心脏,突然有一种缺氧般的窒息感。 这咖啡厅她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乌丸春苏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手肘贴在了咖啡厅的玻璃门上。 紧接着,她飞速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咖啡厅内沉寂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安室透打破这份沉寂。 他对店里的客人们解释道:“让大家见笑了,我的女朋友是比较容易害羞的类型。” “欸?!”榎本梓直接震惊,“安室君有女朋友了?!” “是的,”安室透点头,然后继续说,“前几天我向她表白,她同意了。” 他快速摘掉围裙,从吧台里绕了出来,对榎本梓说:“抱歉,可以帮我向店长请个假吗?今天的打工就不用算时间了。” 榎本梓:“可以是可以,但……” 但是安室君你突然官宣女朋友对很多人来说很难接受啊喂! 可惜,安室透并没有给她把这句话说完的机会,瞬间就消失在门口,只留下门铃的余音。 第五章 地下车库,白色跑车内。 安室透落座在驾驶位,贝尔摩德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真是罕见,你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贝尔摩德调笑着说,“我以为你会去追小春苏,晚一点再过来。” 安室透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她现在听到我的声音会更紧张,我晚一点再联系她比较好。” 贝尔摩德反问:“那为什么现在就跑出来了?你不是一直都挺享受咖啡厅的工作?” “当然是因为你啊,贝尔摩德,”安室透侧头看向她,明明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语气却带了三分凉意,“如果被店里的人追问春苏的身份,会很麻烦。” “啊,这样吗,”贝尔摩德耸肩,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你猜到是我怂恿小春苏去的?” 安室透:“这种事情还需要猜吗?不过,如果你想捉弄我可以换个更简单有效的方式,比如,告诉Gin我有可能是英国军情六处派来的卧底。” “我以为你不知道是我呢,”贝尔摩德单手拖着下巴,语气懒洋洋的,“上次我笑你错把某个人当成已经死去的黑麦,你甚至不爽到用我和BOSS的秘密威胁我,当然,那之后我也会用枪对准你的脑袋,这次看你的心情好像……” 女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她望着男人直达眼底的笑意,震惊异常。 安室透启动了车子,摇上车窗,发动机的轰鸣声隔绝在外。 他恢复了往常那样温和的神色,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愉悦:“虽然你的原意并非如此,但托你的福,我今天心情不错。” 贝尔摩德被他呛得表情有些难看。 白色的马自达在东京都的高速公路上疾驰而走,静谧的气息蔓延开来。 “我想说一句,”贝尔摩德好像思考了很久,也斟酌了很久,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你们两个是不是分开好一点。” 安室透好奇地看着她,没说话,示意对方继续说。 贝尔摩德:“感觉你这种人真的很难搞,小春苏会不会被你骗得很惨,我不想看到我最爱的徒弟因为男人流泪。” “这只是你的感觉,”安室透反驳道,“实际上,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 “那倒是,”贝尔摩德必须承认这个事实,“不过,前阵子我听Gin说,FBI的人现在已经注意到她了,接下来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安室透一针见血地问:“是因为FBI的卧底黑麦带出去了消息?” “可能是吧,你也懂,一旦‘乌丸’这个姓氏被人盯上,那么作为乌丸家族唯一存活的血脉,小春苏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贝尔摩德摁灭薄荷烟,决定将注意力将转移到眼下,“算了,先完成任务吧,我可不想听朗姆那家伙又打我的小报告。” 就这样,两个人默契地完成任务,直到夜幕降临。 与此同时,乌丸春苏下班后,正躲在卧室里“避难”。 她鸵鸟般地将手机关机,整整一下午都没有打开。 夜色渐浓,乌丸春苏在床上滚了数不清的圈。 这时,压着她枕头下的平板电脑突然响了起来。 乌丸春苏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将平板电脑翻了出来。 这是一个外表很奇怪的电子产品,通体纯黑,没有商标,似乎不是在市面上流通的商品,而是专门用来做隐秘联系的设备。 黑色的桌面背景上只有一个黑色的APP,上面画着银白色的电话听筒。 一通语音通话请求弹了出来,对方的名字显示为“藤原”。 乌丸春苏接通了语音。 平板传来一个很焦急的女声:“小春,FBI的人已经注意到你的存在了,你真的还要继续留在那里吗?” “千夏姐姐,我可以……再考虑一下吗?”乌丸春苏小心翼翼地问。 “再考虑?!”对面被称为“千夏”的女人,语气突然变得更着急了,“你都考虑多久了?小春,恋爱脑要有底线,我允许你被那个小黑脸骗财骗色,但我不允许你因为恋爱脑丢了命。” 乌丸春苏:……小黑脸是什么鬼啊= = 乌丸春苏很无奈:“千夏姐姐,我没有被透君骗财骗色……” “听好,小春,作为我们藤原家的女人,你一定要快些脱离乌丸这个姓氏,”藤原千夏很严肃地对她说,“现在的姓氏和身份,这个身份有关联的所有人,你都要统统舍弃,这也是你妈妈的遗愿。” 说完,对方挂断了语音通话,只留下乌丸春苏一个人跪坐在床上发呆。 藤原千夏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明白。 但她真的不想放弃现在的身份,也不想放弃安室透。 至少,现在还不想放弃。 她任性地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再持续得久一点。 思及此,乌丸春苏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处于关机模式。 她慌慌张张地将手机开机。 开机的同时,手机铃声就响了。 乌丸春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僵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在看到那个让她熟悉的名字后,心脏仿佛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捏住,几乎要喘不过气。 糟糕,只要回想起今天白天在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她好像就莫名其妙地不想去面对一切。 她任凭手机铃声继续唱着歌,电话自动转入了语音信箱的功能。 但是,对面却挂断了。 几秒钟后,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点显示的名字依然是她的男朋友。 ……感觉好像怎么都躲不过去的样子。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乌丸春苏盯着那个令她每次想起都会心动的名字,认输般地接起了电话。 不等对面开口问些什么,她直接抢先一步提出自己的条件:“不许笑!”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愣了两秒钟,然后很快就说:“好。” 乌丸春苏继续说:“不许提白天的事!以后也不许提!永远!” “永远不提。”安室透顺着她的话,全部答应下来。 未曾预料到对方如此好说话,乌丸春苏准备了一肚子的反驳和解释现在都没了用处。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下来。 清浅的呼吸声透过手机的电流传递到对方耳中。 过了一会儿,男人出言打破了这份沉默:“春苏,我们去约会吧。”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好像又开始变得忽上忽下。 然而,就在她想要打退堂鼓的前一秒,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巧妙地换了一种说法。 一种让她完全不能拒绝的说法。 “去大神宫。” 据说,东京大神宫是日本是最灵的姻缘神社。 少女心像刚刚出笼的鸟儿,等不及要飞了。 “什么时候?”她兴致勃勃地问道,“我想求那个粉色的御守,之前在推特上看到过,据说超级灵!”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温柔地问:“下周三?那天神社里有祭典,你不是一直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么。” 他靠在小巷子里的水泥墙上,抬起头,细细的一线夜色在楼宇罅隙中格外澄澈。 手机里是少女软糯的声线,顺着手机的听筒传进他的耳中。 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是听着她情绪上扬的语气,安室透也能想象出那张无忧无虑的漂亮小脸。 他不由得眸色渐深。 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安室透希望乌丸春苏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人生中的许多期盼往往都会事与愿违。 神明似乎隐隐在指引,或者说是暗示着他们的期盼会落空。 他们最终也未能去成大神宫,乌丸春苏也没有求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御守。 约会前,在科研所的门口,乌丸春苏乘上了一台很奇怪的出租车。 司机有着远比日本人强壮的身体,又高又壮,像一座小山。 乌丸春苏虽然觉得奇怪,但因为化妆耽误了太多时间,怕安室透等得太久,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如果…… 如果她没有心血来潮,想体验一下更像普通情侣的约会,没有拒绝安室透来接她的提议,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这是乌丸春苏被催眠瓦斯迷晕之前,最后的想法。 当她再度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腰后,嘴上贴着胶带,有着粗犷外国人长相的男人,正在和她不认识的人打着电话。 “目前一切顺利,很快就到机场了。”男人这样说着。 电话另一端的女人似乎正陷入某种困难,声音听起来非常急迫:“卡迈尔,你一定要快,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去机场,詹姆斯会接应你,所有的登机手续都——啊!” 随着女人的惊呼声,电话另一端同时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喂?朱蒂!喂!发生什么了?!”被称为卡迈尔的男人大声询问着,然而对面却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作为一个经常被各路人士绑架的高危体质,乌丸春苏深知沉默是金的原则。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动静,继续躺在后座装死,竖起耳朵仔细听,并暗暗观察着。 “可恶!”卡迈尔一拳敲在方向盘上,语气焦躁,“到底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手机另一端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撞击声和爆炸声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FBI是吧?马上把定位发过来。” “不能发!”朱蒂的声音传来,“一定要把她带回美国——” “砰——”的一声。 “闭嘴,否则下一发子/弹穿透的就是你的心脏。”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十足十的杀意,语气冷得仿佛结冰。 “不、不会的……”卡迈尔满头大汗,明显慌了,“赤井先生说过,你是……你是……” “啊,看来你不是赤井秀一,”安室透的语气好像突然有些可惜,随即说道,“难怪会这么蠢,居然妄想从日本带走她。” 下一秒,就是重物落在海绵沙发上的声音,以及朱蒂含糊不清的话。 看来,她已经被绑在车上了。 “我的耐心有限,马上把定位发过来,否则你明早可以去东京湾捞你的同事了。” “不只是我身边这位,还有机场的那位,一起捞。” 乌丸春苏看到,那个FBI的探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透君变成波本的样子确实有点恐怖。 声音也是。 但是很帅,也很好听。 乌丸春苏侧躺在轿车的后座,脑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欣赏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变脸表演。 他听见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冷着声说:“有些事安室透不会做,但波本会。” 第六章 午夜后场,夜凉如水。 白色的马自达跑车速度极快,如同划破夜色的一道闪电。 带着严重刮伤的车头和破碎的车灯,昭示着这俩白色跑车刚刚经历过某种灾难。 乌丸春苏站在浓郁的夜色中,晚风吹起她湖水绿色的裙摆,奶油色的蕾丝裙边和这浓黑的夜幕极不相符。 她望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那张小麦色的英俊面孔被压在黑色的鸭舌帽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卡迈尔,为什么?”朱蒂不解地问,“明明已经成功了!只要送她到机场就可以了。” “詹姆斯先生在机场被日本海/关拦住了,”卡迈尔顿了顿,然后又说,“这也是赤井先生的意思,让我们放弃乌丸小姐。” “别废话了,”安室透打断两个人的交流,然后朝乌丸春苏抬了抬下巴,“换人。” 乌丸春苏看了看两名FBI探员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 无事发生。 随后,她一路小跑回到了安室透的身边。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男人侧眸,灰蓝色的眼睛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然后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低声问她:“有受伤吗?” 乌丸春苏摇了摇头,下意识把两只手腕藏在身后。 作为拥有酒厂顶级洞察力的情报人员,当然不可能忽略这明显的动作。 男人抬手扯过她的胳膊,细白的手腕上,印着宽宽的两条胶带印子,红得很明显。 安室透皱了皱眉。 乌丸春苏小声说:“没关系的,不疼。” 她抱住对方的胳膊,贴了上去,整个人半边的重心都靠在男人的身上,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给自己找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这时,名为卡迈尔的男人走到两人面前,递过来了一个手机,并对安室透说:“安室先生,赤井先生的电话。” 沉默的气息在夜色中蔓延。 灰蓝色的眼眸盯着外国男人好几秒,然后看了看显示正在通话状态的手机。 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安室透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赤井秀一?”他很不客气地直呼对方的大名。 电话另一端传来赤井的声音:“首先,请相信FBI对她没有恶意。” 安室透反问道:“你说了我就要信?” “你可以不相信,”赤井秀一说,“但现在,日本对她来说,已经不安全了。今天我们这样轻易得手,也少不了组织的势力推波助澜。” 安室透没说话,表情凝重,但看起来也认同了赤井秀一的说法。 赤井秀一继续说:“多方势力都在调查那位大人的身份,乌丸小姐只是那位大人的傀儡,这件事在组织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不少人都把她当成了第一目标。” 安室透:“弃车保帅。” 赤井秀一:“没错,过阵子组织可能会通知你,不需要继续保护她了,到时FBI或是CIA、军情六处的人带走她,你会怎么做?” 作为组织的干部波本,他不能违背组织的安排。 否则,难免被人怀疑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卧底。 “或者说……”赤井秀一顿了顿,似乎话里有话,“你准备好让她知道你的事了吗?ZERO。” 安室透沉默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沉着声音问:“这算威胁吗?” 赤井秀一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提出一种合作模式,很好奇你会如何回答。” “呵,”安室透冷笑一声,然后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让他把乌丸春苏交给FBI,这绝对不可能。 无论他是哪种身份,都不会放手。 安室透皱着眉,将手机扔回卡迈尔的手里。 像小山一样又高又壮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接回手机。 乌丸春苏不知道对方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脸,就感觉他的心情更差了。 “透君,”乌丸春苏小声问他,“你不高兴了吗?” 安室透垂眸看了她一眼,难得露出一个比较温柔的浅笑,对她说:“没有,快上车吧。” 男人拉开车门,乌丸春苏提着裙摆坐了进去。 启动车子的瞬间,车内的灯亮了。 乌丸春苏这才发现,对方的侧脸上印着一道不太明显的擦伤。 他的肤色偏深,又是在夜里,没有明亮的光线很难发现这道小伤。 “透君受伤了,”乌丸春苏一边说一边翻着随身的小包,“我带了创可贴,稍等一下。” 白色的马自达穿过无边夜色,车窗外的风在车速的作用下变得凛冽,刮在擦伤上有些细微的痛痒。 下一秒,那细微的疼痛被薄薄的一层海绵包裹住,伤口隔绝了冰冷夜风。 少女温软的指腹轻轻地按在男人深色的脸颊上,她离他很近,茉莉花香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乌丸春苏轻轻拍了两下创可贴。 她突然发现,男人受伤的位置,似乎就是上周她主动吻过的地方。 意识到这件事后,丝丝缕缕的电流仿佛透过创可贴传到她的指尖,让她感觉微微发麻。 乌丸春苏慌忙地收回手,眼神控制不住地乱飘。 男人温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谢谢。” 乌丸春苏突然就更慌了。 她小心翼翼地侧眸,偷偷瞄了一眼安室透,发现对方并未看她,依然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 呼—— 乌丸春苏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他并没有想起来那件事。 “别担心,我不会提的,”安室透对他说,“毕竟,那天晚上答应过你了。” 乌丸春苏:…… 所以他还是想起来了。 要命了。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时,男人体贴地转移了话题:“神社在晚上不营业,春苏现在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或者休息?” “有点想去……看海,”乌丸春苏想了想,然后说,“这个时间快日出了吧,应该会很好看。” 白天的约会计划泡汤了,就这样回去休息,总感觉好可惜。 “好,那就去神奈川,”安室透打开转向灯,调转车头,“开车去的话,时间刚刚好。” 乌丸春苏靠在副驾位上,望着车窗外飞速向后的夜景,以及倒车镜映出的带着严重刮伤的白色车门,突然就想起贝尔摩德老师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男人对自驾车的态度就像对女人一样,波本这个家伙,一点都不温柔。” 虽然,对于游走在黑暗中的情报人员波本来说,温柔本就是一种不应该存在的奢侈品,但对乌丸春苏来说,安室透却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 甚至让她觉得,他温柔得有些过头了。 就像带着一张完美的面具,时时刻刻都在扮演着一个完美的恋人。 少女的第六感让她拥有这样的猜测,但却常常因为这些猜测而变得焦虑和内疚。 乌丸春苏一直都知道,他爱自己。 但有时又忍不住想,他好像又没有很爱自己。 她从未怀疑过安室透对自己的感情,可是,正因为他对自己太温柔了,少了许多爱情里才有的疯狂和歇斯底里。 “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询问声。 乌丸春苏连忙答道:“没什么……” 可是这样的回答,根本就瞒不住安室透。 他又问她,语气似乎有点急切:“FBI的人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乌丸春苏摇头,“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我有经验,不说话,也不会不害怕,等透君来找我就好了,没有和他交流什么。” 安室透停下车,余光瞥见少女脸上的表情,虽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并没有任何紧张感,可见所言不假。 但为什么会心事重重呢? 他继续问:“那是贝尔摩德和你说了什么吗?” “也、也没有啦,”乌丸春苏紧张地看着他,解释道,“老师最近好像很忙,我这周都没见和她说过话了。” 安室透:“真的?” 乌丸春苏点头:“真的真的!” 看起来不像说谎,但也不像完全没事的样子。 可是继续追问的话,似乎会给她带来一些没必要的困扰。 “下车了,”安室透看向风挡玻璃对面的微白日出,对她说道,“时间刚刚好。” 乌丸春苏回神。 熹微的晨光一点一点地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水天一色,映出如水晶破碎般在镁光灯下那样漂亮的光束。 此时此刻,一切都像油画一样美好。 安室透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乌丸春苏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外套衣袖。 “是……贝尔摩德老师以前说过,透君一点都不温柔。” 水葱一样白皙纤细的五指慢慢收紧,将男人的外套袖子捏出几道褶子。 她似乎想把那些心里话都说一说。 “其实,我算是那种很麻烦的对象吧,这次的约会也是因为我的任性才泡汤了。” “以前也是……已经记不得透君救过我多少次了。” “透君可以不用这样迁就我,也不用对我这么温柔。” …… 过了几秒,她似乎听见了男人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随后,她听见了车门重新关上的声音。 她的手腕被捉住,整个人的重心越过车子的挂车档,来到一个距离他有些暧昧的位置。 深色的手指附上女孩手腕上被胶带勒出的红痕,强烈的肤色差配上那伤痕,画面显得极为色/情。 他盯着她,然后沉着声问:“这么糟糕的话,也是贝尔摩德教你说的?” 第七章 略带暗沉色彩的目光让乌丸春苏没由来地感觉有点危险。 好像和以前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她试探性地扯了扯自己的手腕,不出意料地被对方捏着,完全动不了。 “为什么一定是贝尔摩德老师教我说的?”乌丸春苏有点不爽,“我就不能自己想说这些话吗?好歹我也是一个成年——呜!”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捏着下巴吻了上去。 湿软温热的舌头冲破她脆弱的防护线,搅得她整个人都晕了,意识变得模糊,但感官却越发清晰,她甚至能听到唾液交换的水声。 很突然也很猛烈,是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法式热吻。 晨光透过风挡玻璃映在亲吻着的两张面庞上,海面澄澈且安静,远处还有比翼而飞的白色海鸥。 这一刻,乌丸春苏甚至忘记了呼吸。 不熟练的吻技导致唾液呛进了嗓子里,乌丸春苏被憋得不行。 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推着男人的胳膊,又去掰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他终于放开了她。 乌丸春苏整个人往后退,后背贴在了车门上,红着脸,剧烈地咳嗽着。 她从来都不知道,接吻是个高危工作,差点被口水呛死。 耳朵微微发麻,仿佛过滤掉了一切声音,脑子里也是乱乱的一团浆糊,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春苏?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好像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却很清晰,又像是离自己很近。 意识和感知能力逐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她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咳得有些痛,嘴唇也微微发麻,心里像踹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乌丸春苏抬起头,看到了男人有些担忧的目光。 “抱歉,吓到你了吗?”安室透这样问她。 乌丸春苏快速摇了摇头,黑色的公主切全都乱掉了,丝丝缕缕的碎发黏在樱花色的唇瓣上。 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刚刚被捉弄过的小动物,带着小心翼翼的戒备感。 他抬手,想帮她将那些发丝捋顺。 乌丸春苏看到他的手,就想起刚刚被捏住下巴的感觉。 她下意识将放在腿上的小皮包推了过去,男人的手没有碰到她的脸或头发,反倒是被白色的香奈儿拦了下来。 “别……别过来,”乌丸春苏很小声地请求他,“现在不行的。” 安室透放下她的包,然后问道:“刚刚不是说了,不用我再迁就你吗?” “欸?”乌丸春苏看着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却被对方打断了想要说的话。 安室透:“用这么可爱的样子说‘不行’,真的很犯规。” “我……我坦白好了!”乌丸春苏快要急哭了,“不是我的本意,是贝尔摩德老师说的,让我主动一点。” 安室透:“只有这些?” 乌丸春苏:“还、还有她说……她说透君很受欢迎,让我很有危机感。” “春苏,”他叫她的名字,扯过她的手腕,再次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还有呢?” 她想说“没有了”,但是看到那双眼睛,却说不出来。 眼眸里那片灰蓝色又深又暗,如同夜色下暴风雨前宁静的海平面。 “透君真正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乌丸春苏突然想摊牌了,“为什么老师说的‘波本’,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 “你更喜欢‘波本’吗?”安室透问她。 虽然‘安室透’和‘波本’是同一个人,但对乌丸春苏来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贝尔摩德口中的波本,观察力、洞察力、行动力都是组织内天花板级别的水平,能力极为出众,有着神秘又危险的气息。 但一直负责照顾她、保护她的安室透却恰恰相反。 他温柔、阳光、善解人意,就像无数青春期少女所憧憬的邻家大哥哥,甚至还烧得一手好菜。 可是,就算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形象,也谈不上“更喜欢”哪个。 毕竟那都是同一个人啊。 不过,乌丸春苏对“波本”这个比较陌生的身份,好奇心会更重一些,也想更多地去了解一下。 因为…… “这不是更喜欢哪个的问题,”乌丸春苏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别人会看到不一样的透君,但是我却很难看到,会有心理落差。” 安室透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乌丸春苏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刚刚如同被强吻般的感受还很清晰地停留在脑海中。 那感觉,短时间内她并不想体验第二次。 “我是不是说了很奇怪的话,”乌丸春苏认怂,“透君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是这样吗?”安室透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又问了一遍,“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 他似乎话里有话,但乌丸春苏听不懂话里深层的意义。 只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太安全的情绪。 像暴雨中的巨浪翻滚。 “开玩笑的,”安室透笑了,随即放开她的手腕,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刘海,对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喔,好的。”乌丸春苏点了点头。 波本的身份好像一个潘多拉魔盒。 她会好奇,但却明白,一旦魔盒打开,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就再也不能回到原点了。 一夜未睡,回程路上她忍不住困意,靠在副驾位上短暂地眯了一会儿。 安室透没有再问她什么。 直到白色的跑车停在乌丸春苏的研究所门口,她才将将转醒。 下车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问他:“透君最近是不是在调查雪莉?” “是,”安室透没有瞒着她,“怎么了?” 乌丸春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最近在整理雪莉留下的资料包,感觉那里面的东西有点神奇。我心里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但雪莉的硬盘里有一张被装了反破译的病毒,这方面我不太擅长,所以……” 她期待地看着安室透,水润的眼眸眨了眨,好像卖萌一样在讨好他:“透君可以帮我破译一下吗?” “我记得你修过编程相关的课程,”安室透问她,“是很棘手的程序吗?” 乌丸春苏点头:“应该是Gin安装的程序,破译的话……我勉强能做到,但我不想让Gin知道那个硬盘被破译了。我不希望雪莉被Gin杀掉。” 她的编程能力不算很差,但比起安室透,只能说是幼儿园才艺展示的水平。 毕竟,术业有专攻。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乌丸春苏从包里翻出那张黑色的硬盘。 她很郑重其事地问:“透君,拜托了,只要能拿到这张盘里的资料,就能印证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了。” “什么猜测?” “就是组织里一直流传的那个终极理想,”乌丸春苏说,“死而复生和返老还童,很神奇的设定吧?” “那这个就交给我了,”安室透接过硬盘,“今晚试一下。” 得到肯定的答复,乌丸春苏心情颇好地下了车。 她回到卧室,洗漱完毕后困得不行,吹干头发就直扑大床去了。 乌丸春苏和雪莉的关系不算太熟,顶多是说得上几句话的关系。 之前在美国留学时,因为出身相同的缘故,虽然没那么熟,但也有互相照顾。 她很羡慕雪莉的聪明才智,那是一颗可以被称为人类瑰宝的大脑。 化学、药理、编程、射击、西语,每一项都要耗费一个人大量的时间才能有所建树的领域,但对雪莉来说,却能同时学习到顶尖水平。 如果,当年波本和Gin的选择互换…… 乌丸春苏曾经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她总觉得自己和安室透之间存在了太多的偶然。 如果最开始她出生在藤原家,而不是乌丸家; 如果她没有出国留学,成为组织派专人来保护的科研人员; 如果当年负责保护她的人变成了Gin或是其他人; 如果…… 她完全不敢细想,这些如果一旦有一个变成现实,那么她和安室透将再无半丝互相牵绊的红线。 一想到这些,当她面对电脑屏幕上的化学方程式时,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看着邮箱里的压缩包,乌丸春苏才发现只过去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这么高难度的反破译程序,透君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 乌丸春苏再次感慨情报人员的编程能力就是厉害。 她将那些数据逐一分析,又查找了组织存档的雪莉相关的基因数据,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个名叫灰原的小女孩,很大概率就是雪莉。 乌丸春苏拨通了安室透的电话,将这个信息告诉了他。 “所以,APTX4869这种药物,确实存在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效果?”安室透再一次和她确认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你怀疑,和柯南君很熟悉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变小后的雪莉?” “首先,她们长得很像,而APTX4869的数据在遇到部分人的基因时,不会至死,而是产生回到幼年期的效果,我查了组织里存档的雪莉的基因数据,试验结果是阳性,”乌丸春苏提议,“不如去对比一下指纹,她就在帝光小学念书。” “我最近找机会查一下,”安室透又问她,“这件事你和其他人说过吗?” 乌丸春苏:“当然没有,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所以不要杀掉她啊。” “好,这件事我们先保密。”安室透这样嘱咐了她,然后挂断了电话。 男人坐在公寓的榻榻米上,放下手机,目光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果然,和前段时间的猜测一模一样。 反着光的电脑屏幕映在男人灰蓝色的瞳仁里,他的表情很平静,也很幽深,似乎在思考着某种对策和计划。 网页显示恰好是电子邮箱的收件箱,一封来自朗姆的新邮件,刚刚被他打开。 【那位大人决定,让我们放弃乌丸春苏。】 第八章 乌丸春苏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雪莉见面。 有着茶色短发的小女孩,背着小学生专用的双肩包,坐在科研所会客厅的沙发上,品着咖啡的样子完全不像只有几岁的样子。 乌丸春苏抬手拿过她手中的咖啡,给她换了一包盒装的草莓牛奶。 “小朋友的身体不适合咖啡,”乌丸春苏认真地说,“会影响你的发育。” 灰原哀看了看她,没说话。 “怎么了?主动来我这里,专门为了喝牛奶?”乌丸春苏这样问道。 “你告诉贝尔摩德了吗?”灰原哀直问主题。 乌丸春苏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既然我现在还能正常生活,说明组织内部的势力还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灰原哀冷静地分析着。 “是哦,我没有告诉贝尔摩德和Gin,但是——”乌丸春苏拉长了尾音,然后说,“我告诉了透君,啊,就是波本,说这个名字的话,你应该有印象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灰原哀分析着,“我的硬盘里有很高端的反破译病毒,留在广田教授那里的备份文件就全部消失了,组织里有能力破译那个程序的人,只有波本了。” “不愧是宫野家的人,脑子就是厉害,”乌丸春苏称赞道,“透君没有透露你还活着的消息,现在组织内部都认为你死在了那次列车爆炸的事故里,但我想,你还是希望自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乌丸春苏拿出一张硬盘,放在茶几上,推到灰原哀的面前。 “正好你今天主动来找我,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乌丸春苏提议道,“这张硬盘里是你留下的关于APTX4869的全部资料,有了这些,你就可以研发解药了。” 灰原哀问道:“你想换什么?” 乌丸春苏毫不客气地说:“换你未来的研究数据,关于APTX4869。这毕竟是你的成果,虽然我最近也在做分析,但总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如此尖端的科研成果。” “这间科研所的力量,我想不比组织里差,大多都是留美归来的精英呢。” 乌丸春苏摇头:“但我不能让他们去做你的研究,毕竟这药在公众领域还没有被公开,我的同事们平时和我做的研究都是国家层面的项目,拖他们进组织的研究,不太好吧。” 她虽然对APTX4869很感兴趣,但也不想拉无辜的人下水。 “成交。”灰原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将硬盘和草莓牛奶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然后离开了乌丸春苏的科研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乌丸春苏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地自言自语:“雪莉居然这么好说话吗……?” 但无论如何,她的目标也算是达到了。 不一会儿,刚刚走掉的雪莉又折返回来。 高冷又精致的小脸从门外探头进来,看起来怪可爱的。 “乌丸,作为曾经的校友,有件事我想稍稍提醒你一下,”她的嘴角擒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冰蓝色的眼睛有些玩味地盯着她,“波本和安室透,并不是他的全部,你小心一点哦。” 乌丸春苏:? 她想了几秒,然后追了出去,想找雪莉问个明白。 乌丸春苏追到科研所的门口,正好看到雪莉站在一辆甲壳虫小轿车的车门旁边,司机是一个顶着一头粉毛的帅哥。 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虽然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长得这么帅,如果见过,肯定会有印象。 “雪……灰原!”乌丸春苏不太适应地改了称呼,“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联系吗?面对面。” 总觉得这种事用电子设备联系有点危险,毕竟,她的社交网络指不定被组织里的哪个人监视着。 灰原哀递过来一张纸条,只可惜小学生的胳膊太短了,还是负责开车的粉毛帅哥帮忙放在乌丸春苏的手里。 “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灰原哀对她说,“随时欢迎。” 乌丸春苏捏了捏纸条,感受到两层厚度不一的纸片后,猛地看向那位陌生的男人。 对方的眯眯眼突然露出一条危险的缝隙,墨绿色的眼睛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就这样,我先走了,拜拜~” 乌丸春苏望着甲壳虫小轿车离开的影子,脑海中拼命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很熟悉,绝对是个帅哥。 回到办公室,她将那两张纸条摊在办公桌上。 一张纸上写着雪莉留给她的地址,是米花町区民区的某栋一户建。 另一张纸上写着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落款名为“千夏”。 难道是千夏姐姐的新号? 乌丸春苏试着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这个号码,却并未拨通。 她感觉很奇怪,随后跑回卧室,去翻那个专门用来和藤原家联系的平板电脑。 ……开机失败。 她不信邪地频繁地按着电源键。 ……开机失败×N。 真是见鬼了。 与此同时,甲壳虫小轿车内。 缩小版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日本警方的救世主、一个蒸蛋(划掉)侦探工藤新一(划掉)江户川柯南,悄悄从后座位探头出来。 “灰原,有了这些资料真的能做出解药吗?”江户川柯南对此非常积极,似乎找到了某种希望。 灰原哀秉持着科学家应有的严谨科研的态度,对他说道:“具有理论上的可能性。” “喂喂,‘理论上’算什么啊,”他忍不住吐槽,“这不是你研发的药吗?”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灰原哀安慰他,“变小和变大本来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研究方向,只靠我自己的话,有点难办。” 负责开车的赤井秀一问她:“那位乌丸小姐呢?她应该对这项研究也很感兴趣吧。可以帮上忙么?” “乌丸确实能帮很大的忙,不如说她的研究方向和APTX4869的解药有所交叉,是对基因重组后细胞迅速成熟的研究,”灰原哀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不是说她最近会有大麻烦么?因为……波本?估计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吧。”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波本应该会这样做吧,”赤井秀一推了推眼镜,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了墨绿色的的眼眸,“如果之前那些传闻属实的话。” 后座的江户川柯南突然升起一颗八卦之心:“什么传闻?说起来,灰原,上次在波罗咖啡厅门口,我问你安室先生和那个女生的事,你都没有告诉我。” 灰原挑眉:“啊啦,我们的侦探先生居然开始好奇罗曼蒂克的故事了吗?”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内心:不,只是好奇公安头子和黑衣组织大小姐的关系罢了= = “波本在组织里负责情报相关的工作,这类人一般都很有魅力,对异性极具吸引力,性格或长相都是如此,他们很擅长利用自己的这种长处来获取情报,”赤井秀一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容易理解,专门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贝尔摩德。” 灰原哀:“但是,波本这个人很奇怪。明明长得很帅,又很会哄女生开心,能装出一副很温柔的样子,却很少通过异性来获取情报。” 赤井秀一接过了这句话,给出了答案:“之前我和苏格兰……就是组织里认识的一个人,我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听他吐槽过这件事,似乎是因为乌丸小姐不喜欢波本这样做。” 灰原哀继续说:“除此之外,波本在组织里有一项常年承担的工作,就是负责保护乌丸和她的诸多研究数据的安全。” 江户川柯南问:“就类似你和Gin那种关系吗?” 灰原哀:“……你再这样扫兴,我就不和你说八卦了。” 一旁开着车的赤井秀一忍不住笑了,随后说:“Gin的年纪比波本还大,乌丸小姐也比她年长一些,所以很难相提并论。” “根本就不是年龄的问题好吧!”灰原哀豆豆眼吐槽道,“你再乱说,我就给朱蒂老师讲诸星大的故事了。” 赤井秀一:“……你还是放过我吧。” “所以说,”江户川柯南认真分析,“安室先生很喜欢她,又拒绝了和FBI的合作,那么为了继续保护她,可能会动用日本公/安的力量。” 赤井秀一点头:“嗯,这就是我的猜测,但不知道他们会发展到哪一步。” 江户川柯南又问:“如果控制住乌丸小姐,真的能得到组织里的高层线索吗?” “到朗姆这一层的线索,是一定有的,而且还很详细,但隐藏最深的那个人,乌丸小姐应该也不知道,毕竟她名下所有乌丸集团的财产,法律意义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赤井秀一解释,“如果她知道什么,波本也早就知道了,她的事都瞒不过波本。” “安室先生,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厉害啊,”江户川柯南不由得瑞思拜,“跟黑衣组织创始人的孙女谈恋爱,而且对方还是……科学家。” 灰原哀:“听你这意思,好像话里有话呢。” 江户川柯南:“不,只是在感慨一下,真的想象不到什么样的男人能搞定十几岁的天才少女。”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稚嫩的面孔上,继续说:“就像我完全想象不到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安室先生这样的可以吗?” 灰原哀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工藤,你对‘少女’这个词的误解比‘科学家’大多了。” 她单手托腮,语气飘飘的:“为什么我一个十八岁的花季少女要喜欢奔三的老男人啊。” 真实身份为十七岁花季少男的江户川柯南:……哈? 真实年龄越过奔三终点站的赤井秀一:……_(:з」∠)_ 灰原哀冰蓝色的眼睛望向窗外,灿烂的晚霞将她的眼眸映出淡淡的金色。 她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怅然,好像在为什么人,感慨着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 “作为看客,我还挺期待这种抓马的剧情,”她幽幽地说,“但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才不要喜欢波本。” “因为,他看起来就很会骗人。” …… 米花町,乌丸科研所。 风见裕也推开了科研所的大门。 “乌丸小姐,您好,我们是公/安。” 乌丸春苏望着这位陌生的男人,从他淡漠的表情里读不出一丝有用的信息。 “请您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刚想开口拒绝,却不料早已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 看来,这是一次不容她拒绝的邀请。 第九章 乌丸春苏几乎是毫无准备地被带走了。 她的手机和一切通讯设备都被没收,做完金属探测的测试之后,就被带入一栋直入云霄的玻璃大厦。 这些年来,乌丸春苏被绑架的次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因为乌丸集团的财富、因为她的科研能力、或者是因为组织相关的利益……她身上牵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些危险之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然后等待。 等安室透找到她,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但在乌丸春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之后,她突然感觉,今天这次的事情好像和以前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或许,她一直赖以生存的坚定信念开始动摇了。 乌丸春苏跟在风见裕也的身后,身边站着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负责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一行人上了电梯。 几秒钟后,直升电梯停靠在二楼,两个长相帅气的男人走了上来。 其中一个人,有着微微上挑的蓝色猫眼和稀疏的小胡子,目光温柔而沉静,美中不足的是面色略显苍白,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这不正是被黑麦一枪打穿肺部的卧底苏格兰么? “苏格兰?”乌丸春苏有些惊讶地询问,“我没看错吧,你是公/安?” “哇哦,景酱认识这么可爱的女孩吗?”站在苏格兰旁边的男人这样问道。 他有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长得又高又帅,语气也很平易近人,一看就是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 “萩原,其实她是……”苏格兰似乎想解释什么,但他的目光在风见裕也和乌丸春苏之间来回摇摆,最终还是放弃,“算了,还是先别提了。” “乌丸,真没想到又见面了,”苏格兰对她说,随后看向风见裕也,“我们可以交流吗?” 风见裕也犹豫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可以的,诸伏先生。” “诸伏?”乌丸春苏疑惑,“不是绿川吗?”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诸伏景光挠了挠脸颊,表情微妙地对她说,“称呼的话,你想叫什么都行。” 乌丸春苏突然感到世界观有些崩塌。 她和组织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波本形象中所谓的“神秘主义”,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人设。 只要她问了,波本几乎没有瞒过她什么。 比如,她隐隐能感受到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非常要好,找安室透确认这件事时,对方也没有否认。 以及波本和黑麦的关系很差,也有苏格兰重伤后行踪不明的原因。 原来他不是失踪,而是……回到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这一刻,乌丸春苏似乎想到了雪莉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波本和安室透,并不是他的全部,你小心一点哦。” 难道雪莉的意思是…… 乌丸春苏不敢细想。 “乌丸,你还好吗?”诸伏景光看她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于是安慰她,“别紧张,公/安的人不会伤害你。虽然……可能会让你在这里多住几天。” 脸色煞白的少女抬头看着他,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睛有点茫然。 诸伏景光继续说:“你的左边是安藤警官,右边是远山警官,他们的上司是带你来这里的风见警官,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他们说。” “……我知道了,”乌丸春苏顿了顿,然后对他说,“谢谢。” 电梯还在上行,众人都沉默着,只有萩原研二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一直在观察她。 “乌丸,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诸伏景光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了。 乌丸春苏点了点头。 得到对方的肯定,诸伏景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波本的关系很好?” 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疑惑。 明明在组织里,他们很少沟通,除了必要合作的任务之外,明面上从不来往。但乌丸春苏却在与苏格兰仅仅见面一次之后,就确定他们关系匪浅。 当然,她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直到苏格兰重新变回诸伏景光,组织内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因为火腿三明治,”乌丸春苏低下头,似乎回想起了某些独特的记忆,“你做的火腿三明治,和透君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不会做饭,但口味却被安室透养得很刁钻,吃东西及其挑剔。而挑食的人,大多味觉也很敏锐。 “原来是这样……”诸伏景光像是感慨,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电梯响起了提示的声音,红色的标识显示为21层。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走下电梯。 电梯门关闭前,诸伏景光似乎还是有些放不下,又往后退了两步。 但最终他还是目测电梯门缓缓合上,遮掩住电梯里表情复杂的少女。 直到萩原研二在他的眼前打了个响指,他才回过神来。 “喂喂喂,”萩原研二怼了怼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问,“难道说,你在卧底时期爱上了这位貌美的黑方人物?” 诸伏景光被他的话一惊,连忙摆手:“你在说什么啊,萩原,我离开组织的时候她还是未成年呢。” “是哦,我看她好像年纪不大的样子,大学生?高中生?”萩原摸着下巴分析着,“那个组织里居然有这么年轻的成员吗?” “情况比较复杂,你别问了,”诸伏景光打断他的话。 萩原疑惑:“这么紧张干嘛,还说不喜欢她?这么在意的样子,还不让我多问。” “不让你问是为了你好啊!都说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诸伏景光急了,“她是零喜欢的女生。” 萩原研二重新确认了一遍:“零酱?” 诸伏景光点头:“嗯嗯。” “等等,有点乱,”萩原研二站在档案室的门口,“正事等会儿再说,先让我捋捋。” 诸伏景光抱着胳膊看他,一脸无奈。 萩原研二:“所以说,就是零酱卧底时期喜欢上了一个黑方成员,现在亲手把喜欢的女人抓进局子里?” 诸伏景光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吧,风见的警衔不算低,能让他亲自带人来,肯定是零的命令。” “好家伙,这是虐恋情深啊,”萩原研二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那年龄呢?你在那里还是未成年的话,今年应该只有二十出头吧?但看她长得又太年轻了,和我们不止差了五六岁的样子。” “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个子只到我这里,”诸伏景光比量了一下自己胸口偏下的位置,然后说,“今年应该是十八?或者十九?反正肯定没超过二十岁。” 萩原研二:“懂了,零酱是禽兽吧。” 顺便竖起拇指。 “……你的台词和手势好像不是很搭的样子,而且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诸伏景光扶额,“先去查爆破科需要的资料存档吧,很快就下班了,这里的系统会自动断网。” 诸伏景光去查编号,萩原研二负责根据编号找档案。 警校时期的默契配合持续到现在,两人很快便从茫茫大海般的档案室里找到了那个文件夹。 出电梯时,两人遇到了正在等电梯的安室透。 或者说,是降谷零。 男人穿着灰色的西装,系着酒红色的领带,表情带着公职人员的正派和严肃,这是一副和安室透、波本都截然不同的模样。 萩原研二拍了拍他的肩膀,靠近他,小声调侃道:“零酱,和喜欢的女生来这里约会,很新潮啊。”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问:“你们见过面了?” “我们刚刚在电梯里遇见了乌丸,她认出我了,”诸伏景光很无奈,“零,你没有提前和她说我们的身份吗?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降谷零:“没有。” 诸伏景光:“……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先让他去找风见吧,”萩原研二拽着诸伏景光往外走,然后又对降谷零说,“我们先去餐厅了,等你哦。” 降谷零点了点头,随后走上了电梯。 诸伏景光一边被萩原研二拽着,一边回头看。 他看到自己的竹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电梯门缓缓关上,遮住了他的脸,就像刚刚他目送乌丸春苏进电梯那样。 总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这么担心啊?”萩原研二问他。 “肯定会担心啊,”诸伏景光说,“零对女生没什么经验,快三十的人了,第一次谈恋爱。” 萩原问他:“可是,你不是说他的假身份异性缘很好?” 诸伏景光:“那是假身份,又不是降谷零。” 降谷零是最优秀的人物,无论什么工作或任务,他都能完美地完成,这永远毋庸置疑。 但当他撕掉所有的伪装时,用自己真实的样子面对喜欢的人,还能那样从容不迫吗? 或者说,对方会接受吗?不接受的话,他该怎么办,会不会很难过? 这才是诸伏景光真正担心的地方。 与此同时,公/安大楼的顶层,降谷零走出了电梯。 男人稳健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回响着。 降谷零侧眸,玻璃窗外,夕阳映在对面的玻璃大厦上,折射出刺目而耀眼的光芒。 他走到审讯室的门口,透过那扇反面玻璃,看到乌丸春苏正静静地坐在里面。 这一刻终究是要面对的。 他这样想着,然后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第十章 乌丸春苏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居然还会有第三种身份。 曾经,她只是在纠结旁人所认识的波本与她熟知的安室透不同,所以会有些忧虑。 但这种忧虑,仅仅停留在少女心事稍稍敏感的水平,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乌丸春苏会好奇波本这个身份的种种,但对波本说不上陌生,毕竟,她最开始听到他的名字时,别人都叫他波本。 而今天她所接触到的第三种身份,是全然陌生的。 她看到那个男人拥有着和安室透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罕见的发色和肤色,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表情,就连着装也是在安室透身上极少见的西装。 乌丸春苏听见门口的远山警官称呼他为“降谷警部”,屋内不苟言笑的风见警部补尊敬地喊他“降谷先生”,明明长着一张在这群人之中最年轻的脸,所有人却都对他说敬语。 二十九岁就拥有这么高的警衔,真是能力出众又前途无量。 穿着西装的男人关上门,倚着门抱臂而站,神色严肃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吗…… 和波本、安室透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帅气,但却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有一种瞬间失恋的伤心感。 乌丸春苏不禁回想起贝尔摩德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在她第一次偷偷将少女心事分享给最亲近的老师时,有着无数异性经验的贝尔摩德很认真地对她说:“小春苏,换个人喜欢吧。” 那时,乌丸春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玩笑:“老师,您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可能随便就换人了。” 十几岁的少女总是把初恋看成一生一世的幻觉,殊不知这世界上的初恋故事99%都是无疾而终的青涩记忆。 贝尔摩德满不在乎地说:“那你多喜欢几个人吧,不要只喜欢波本一个人。” 乌丸春苏:……? 贝尔摩德继续说:“我觉得苏格兰和黑麦都不错,你考虑一下?女人呢,如果想的话,同时和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男人交往都没问题的。”(1) 乌丸春苏:“老师,这个难度对我来说还是偏大。” “是啊,你连一个波本都搞不定,”贝尔摩德拍了拍她的脑门,然后认真分析道,“小春苏,波本对你来说太重要了。自从你回日本,一直是他负责保护你和照顾你,你根本离不开他,这就导致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平等的。” “一段不平等的关系中,弱势的一方注定会变得痛苦。” 这是贝尔摩德给她的忠告,可惜,乌丸春苏一直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她不明白,也不愿意去过多地思考,自己为什么是弱势的一方,为什么会变得痛苦。 就像温室里的玫瑰花,只需要负责盛开就可以了。 从来不会思考供养自己存活的东西是什么,也不会忧虑自己的未来。 或许,比起恋爱关系,现在的他们好像更适合被称为豢养关系。 意识到这个事实,乌丸春苏将目光从对面的男人身上收回来,专注地回答着风见裕也的问题。 虽说是公安大厦最顶层、最严密的审讯室,但他们的交流似乎只是简单地走个过场。 无非只是问些姓名工作之类的小事。 她逐一回答,风见裕也按部就班地做好笔录。 “请问找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乌丸春苏问他。 风见裕也答道:“这个不方便透露。” 乌丸春苏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风见裕也:“目前还没有准确时间,需要您在公安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果上面有了新的消息,我会通知您。” 公事公办的口吻,不容拒绝的语气。 风见裕也带着她做完笔录,就离开了审讯室。 现在,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封闭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乌丸春苏皱了皱眉,目光再次落在有着金色发丝和深色皮肤的男人身上。 静谧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没有人愿意主动打破这份寂静。 她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审讯室的桌子,走到男人的面前。 对方这种严肃又正派的样子对乌丸春苏来说很陌生,但是不可否认,在她的审美里,他现在的样子依然很好看。 乌丸春苏今天依然穿了平底鞋,离他比较近的时候,想要直视他的眼睛,迫于身高差的关系,只能将脖子抬起一个不算小的弧度。 “降谷君,”她学着那些公安的说法,这样称呼他,“这才是你的真名字吗?” 小鹿一样湿漉漉的黑色眼眸盯着他,有一种脆弱的忧伤感。 降谷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她说:“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 乌丸春苏一怔,突然觉得“透君”这个熟悉的称呼好像一下子就变得陌生了。 而且,再也回不来了。 她好像永恒性地失去了十九年来最重要的东西。 不一样了,哪怕是同一个人,同一种DNA构成的躯体,面前这个男人都不再是安室透了。 他有一双正义感过分强烈的眼睛,永远抚不平的眉峰好像隐藏着无数重要的任务。 就像未经温室玻璃窗过滤的阳光,直接照射在艳红娇/嫩的花瓣上,让完全适应不了这份灼热的玫瑰花凋谢枯萎。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乌丸春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但是话刚出口,她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她知道,自己应该在惧怕着对方给出的答案。 “五年前,为什么在我和雪莉之间,选择了我?” 安室透的身份是假的,但安室透却没有对乌丸春苏说过一句假话。 只要她问,他从无隐瞒。 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说:“因为我需要朗姆和贝尔摩德的情报。” 乌丸春苏似乎早就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但当她听到对方真的这样说时,不免还是觉得心脏一震。 她突然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眼前微微发黑,头重脚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降谷零拉住她的胳膊,才让她稳住重心。 “没关系……”乌丸春苏不着痕迹地推开男人的手,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淡淡地说,“中午忘记吃饭了,有一点低血糖而已。” 实际上,她今天连早饭都没吃。 因为惦记着和雪莉的见面,而硬盘里的东西也是通宵好几天才整理出来的。 如果是以前,她会下意识地寻求对方的帮助,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这样做了。 现在,她的第一反应是将他支开。 “我想要热可可,”她小声说,“要带两只天鹅拉花的那种。” 热可可的温度比普通咖啡的温度更高,对奶泡的破坏力也更强,这种高难度的拉花技巧,整个米花町除了波罗咖啡厅,也没有其他人做得出来。 她目送男人离开审讯室,紧绷的心脏终于舒缓了一些。 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低血糖带来的作用,让乌丸春苏慢慢地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 她似乎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她以为自己好像已经快要忘记那种心痛的感觉了。 黑曜石一样的双眸缓缓睁开,模糊的视线慢慢对焦。 “醒了!乌丸小姐!”坐在病床旁边的风见裕也有些激动,跑出去叫医生了。 乌丸春苏想抬手拦住他,告诉对方自己没事,却不料根本抬不起手。 视线下移,就看到苍白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冰冷的液体缓缓流入血管。 视线上移,床头前挂着的两个透明袋上分别写着“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的字样。 乌丸春苏慢慢地靠着床坐起来,想翻手机看看时间,翻了一会儿没翻到,才想起来自己的通讯设备早就被公安的人没收了。 幸好床头柜上立着电子日历,让乌丸春苏知道她躺了整整两天。 难怪感觉浑身没力气,只靠着葡萄糖输液活过这几天,确实是很难有什么力气。 没力气又没食欲,饿了好几天,她天生怕冷,冰凉的输液让她浑身发凉。 稍微恢复一些,乌丸春苏毫不犹豫地把输液针从手背上拔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葡萄糖输液滴答滴答地掉落在病房的大理石地砖上。 不一会儿,医生就来了,而那个间接性让她在医院里躺了五天的男人也跟着医生进入了病房。 他没有穿西装,仍然是一身休闲服,似乎今天是扮演安室透这个身份的日子,身上还带着波罗咖啡厅里大受欢迎的草莓蛋糕的味道。 “晕倒的主要原因还是低血糖,突发性的情绪激动只是导火索,病人还有缺铁性贫血的症状,且长期从事高强度的脑力劳动,现在的年龄又比较小……”医生顿了顿,然后认真地说,“以后别太挑食了,发育期尽量多吃点。” 降谷零点了点头,耐心地问:“知道了,医生,还有吗?” 医生:“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是最好静养一段时间,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看情况好像比普通的高三生学业压力更大一些?复考生吗?” 降谷零无奈,只能说:“应该比复考生更难一些。”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葡萄糖输液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越发清晰了。 降谷零走到床边,垂眸望着她。 她的头发本来不是天生的黑长直,头发变长之后,发梢总会带些不易察觉的自然卷,多日没有用直发器打理过的公主切,也没了尖锐平整的切角,带着一些很轻微的卷曲弧度。 那张漂亮的小脸和前几天相比瘦了一圈,下巴也变尖了一些,脸色和唇色都很苍白,宽大的病号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降谷零抬起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却不料被少女一巴掌扇开。 她像一只淋过雨又受了伤的小动物,水汪汪的眼睛戒备地盯着他,显得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声音也是软弱无力的。 她控诉着:“骗子。” 第十一章 面对乌丸春苏的控诉,降谷零只能保持沉默。 见对方甚至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乌丸春苏没由来地有些火大。 她掀开被子下床,往门外走,推开门探出头,就看到寂静的走廊尽头站着远山和安藤两位警官。 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两个男人站着门口像两尊门神,一看就是生人勿进的气场。 乌丸春苏气鼓鼓地关上门,又快步走到窗户旁边,多层真空的玻璃窗没有一丝缝隙,公安医院最高级的病房采用的是最顶级的新风系统,根本不需要开窗。 这么一看,连跳楼赌一把的机会都不存在了。 她冲到降谷零面前,对他说:“我要回科研所,我还有工作。” 男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乌丸春苏又说:“那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还给我。” 男人继续说:“这个也不行。” “你居然软/禁我!”乌丸春苏抬高音量,彻底急了,“这是违法行为你知道吗!我要报/警!” 她气得眼眶红了一圈,像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也变得微微泛红,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降谷零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生怕她又晕过去,把那句刚到嘴边的“我就是警/察”咽了回去。 没过几秒,乌丸春苏自己也觉得这种发言很搞笑。 她居然对着日本警厅体系里优先级最高的公安说出这种话。 “FBI和CIA的人都在找你,”降谷零向她解释,“至于组织那边的状况,我想你应该可以猜到。” 实际上不用他解释,乌丸春苏也知道这些事。 藤原千夏一直催她离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组织早就决定将她作为诱饵放出来,任由各方势力哄抢,有了她这个活体靶子,客观上来说组织又可以风平浪静很长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比起被其他势力的人劫走审讯,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对着降谷零生闷气,都是因为日本公安一直在保护自己。 可就算事实如此,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吗?她被骗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就能一笔勾销吗? 乌丸春苏真的做不到。 她深呼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收回去。 回到床上,将自己连人带头一股脑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走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她现在的情绪很乱,需要自己一个人整理一下。 但对方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灵敏的耳朵隔着医院的薄被,都能听到男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床边。 “我带了粥,喝一点再休息吧。”他这样对她说着。 很温柔的声音,很熟悉的语气,就好像安室透一直都在她的身边,未曾离开。 可是无论多么熟悉,乌丸春苏都明白,在她今后的人生里,都不会再有安室透的存在了。 或者说,安室透从来都不存在,一直都只是伪装。 她掀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布料摩擦着她的刘海,黑色碎发被静电带着翘起来一缕,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样子。 苍白的手伸到床头柜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露出一截又细又白的手腕,手背上还带着几个浅褐色的针孔。 乌丸春苏拿起保温杯,打开盖子,白色的热气飘了出来。 她的目光穿过蒸汽,直视着男人灰蓝色的眼睛。 然后,乌丸春苏在对方的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喝光保温杯里所有的白粥。 她躺下,拉起被子,给他留了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现在你可以走了。”她淡淡地说。 过了好几分钟,乌丸春苏才听到关门声和渐渐离开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盯着那扇被好好关上的病房门,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但她还不想哭。 这一刻,乌丸春苏终于认同了贝尔摩德曾经教过她的道理, ——男人总是靠不住的生物。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性地去依赖着安室透,因为他总能把她的人生安排得井井有条,总能把她照顾得很好。 但现在她不得不逼迫着自己独立起来。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乌丸春苏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这一晚她睡得很好,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一杯热可可,还有一份蔬菜什锦三明治。 热可可的杯口是两只天鹅图案的拉花。 一看就知道出自谁之手,乌丸春苏嗅着空气里的香味,突然觉得独立之路十分漫长。 安室透离开了她,但她的人生似乎依然被安室透安排得明明白白。 风见和安藤推着十多个超大号旅行箱进入病房的时候,乌丸春苏正趴在病床上挺尸。 看到自己的行李,乌丸春苏跳下床,蹲在地上翻着自己的箱子。 “啊!我的直发器!”乌丸春苏惊讶地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在,“哇,唇釉和粉底都是我常用的那几个色号。” 她笑着望向风见裕也:“风见警官,你们公安都这么细心的吗?都很有卧底潜质嘛。”然后继续说,“不过真的谢谢啦,这些都对我很重要。” “啊……没关系,”风见裕也看着优哉游哉整理行李的小姑娘,继续说,“因为住的时间会长一些,所以拿了很多,你可以慢慢整理。” 他想说,他哪里懂这些。 和降谷零一同去乌丸春苏住处收拾东西时,他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小只的一个女孩,居然用得上这么多行李。 但是看到直属上司认真整理行李,他也只能跟着做事。 他望着乌丸春苏心情颇好的模样,却没有提这件事。 因为,降谷零交代过,不让他在对方面前提起自己的名字。 这份感激,风见裕也就只能心怀愧疚地接受了。 但是,乌丸春苏的观察力并不算差,就算她最开始以为这只是风见的工作,那么在她看到行李箱里工工整整摆放着的贴身衣物时,也猜到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胸围长得有些快,所以换内衣很频繁,各种尺码的贴身衣物堆在衣柜里,她自己甚至都没有认真分类过,而行李箱里带来的那些,居然全都最适合她现在的身材…… 乌丸春苏的小脸红了红,表情有些微妙。 她不想看见他,对方也真的从她眼前消失了,但他却从未真正地离开她。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这么上心,这么细心。 一连数日,降谷零半分影子都没有出现。 可是,乌丸春苏身边的每一样东西,都少不了那个男人的关系。 算了,不去想了。 乌丸春苏决定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活一天算一天。 她倒回床上,长长的黑发散在马卡龙色的床单上,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钟表上的三根指针按照既定的运行规律,走过一圈又一圈的时间。 太阳西移,乌云四起,遮蔽了漫天的星辰和月光。 乌丸春苏望着窗外乌沉沉的天色,总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她的手机电脑全部被没收,病房里的数字电视也被拔了电源,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根本找不到可以了解天气预报的渠道。 不会真的又要雷阵雨吧…… 乌丸春苏望着天色,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她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夜色渐浓,乌丸春苏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靠着包裹着海绵的床头,在暖色的床头灯旁只有小小的一团。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一道闪电落下,将窗外的高楼大厦勾勒出短短0.1秒的银色边框。 紧随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雷鸣。 “咔哒”一声,是病房门的门锁被人从外面转动解开的声音。 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装扮的话,今天应该是日本公安“降谷先生”的身份,而不是波罗咖啡厅的店员安室透。 他似乎来得很匆忙,金色的发梢上还挂着一点水汽,西装外套上有细微的濡湿痕迹,好像淋了一点雨的样子。 是工作刚刚结束就来找她了吗? 因为时间很急,所以没来得及换下这身让她感到陌生的衣服。 男人将沾了水汽的西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走过来,沿着床边坐下,熟练地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住。女孩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水味钻进他的鼻息。 乌丸春苏想推开他,但是却在下一道雷声降临时,下意识地回抱着男人精瘦的腰。 搁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衬衫,带着荷尔蒙的体温热度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感受到男人的手掌正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有一种被人用心珍视的感觉。 眼眶发酸,乌丸春苏觉得自己快哭了。 她抱着他,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搁着衬衫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为什么……”乌丸春苏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他,“明明一直在骗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透明的泪水氤在男人白色的衬衫上。 “拜托对我狠心一点好吗?你这样对我,我会放不下你的。” 乌丸春苏的心里充斥这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她想劝自己慢慢放弃这段感情,但又在无数细节中发现对方的心意。 痛苦的感觉和被爱的感觉一样强烈。 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借着这份力找回身体的重心,曲着腿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不要总让我觉得,你好像很爱我,”她哽咽着说,“这样对我很残忍。” 床头灯暖色的光线打在她长长的黑发上,好像染上一场蜜糖般的颜色,这几天的休息让她恢复了很多,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眼泪落下的样子比起前些日子弱不禁风的脆弱感,现在更显得多了一丝可爱。 一种想让人欺负的可爱。 深色的指腹拂去她的眼泪,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 这举动瞬间激起女孩的不满,她柳眉倒竖,打掉男人的手,却不料被对方反手抓住手腕,将她整个人又扯了回去。 男人凑到她的耳边,金色的碎发和黑色的长发纠缠着,温热的呼吸和动听的情话一同吹在她的耳边。 “春苏,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他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然后沉着声对她说:“骗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第十二章 “骗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乌丸春苏想,这真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说法。 该说不愧是情报大师波本么?拿捏人心的手段真是一流,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滑落。 暴雨如注,雷声不绝于耳。 她扑过去抱住他,下巴抵在宽阔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男人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波的味道,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能摸到对方后背上温热又坚实的斜方肌。 衬衫布料被她攥出一道一道的褶皱,泪水模糊视线,她哭得比刚才更伤心了。 这一刻,乌丸春苏想起了贝尔摩德曾经对她说过的很多话。 那些她曾经不理解、不相信,甚至觉得是无稽之谈的说法,此刻竟逐一变为现实。 “波本事无巨细地照顾你、保护你,一心一意地爱你,这些以一个女演员的经验来看,那不是做戏,都是真的。” “但是,他好像又没有那么爱你。” “男人对待自驾车的态度,很像他们对待喜欢的女人。” “波本车技高超,你应该见识过,那辆马自达有时会因为他的乱来而变得遍体鳞伤,但很快就会被他修好,重新变成光彩照人的模样。” 乌丸春苏一边哭,一边回想起那天下午,贝尔摩德目光幽深的模样,和她因为早早看透这一切而讲出的那句尖锐刺耳的、如同判词一样的话。 “小春苏,你就像那辆白色的跑车啊。” 她哭得停不下来,但却觉得越来越累,眼皮好像被泪水泡得有些肿,慢慢地就好像睁不开了。 最终,哭声越来越微弱,就像外面的雨声一样,渐渐停了下来。 降谷零将睡着的女孩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看到对方脸侧的公主切长了许多,发丝遮住了她的唇。于是,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将那些黑色的碎发拨开。 小麦色的皮肤擦过女孩白皙的脸颊,反差极大的肤色差有一种异样的色/情感。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诸伏景光走了进来。 他站在降谷零旁边,叹了口气,问他:“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下个月的那个什么学术会议,乌丸肯定要去现场吧,零组织的里长官没有和你讲吗?” “讲过,”降谷零没有否认,“我还在和里长官沟通这件事。” “这种国家级别的活动,里长官也没有资格决定啊,”诸伏景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问他,“而且她这么喜欢你,就算让她自己选择,也不一定会和赤井他们去美国。” 灰蓝色的眼睛盯着沉睡的少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降谷零犹豫了几秒,随后问道:“赤井秀一联系你了?” 诸伏景光:“……嗅觉太敏锐了吧,零。” 他真是服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瞒得住自己这位洞若观火的竹马吗? 降谷零侧眸看他,男人深色的皮肤显得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懂了赤井没戏,”诸伏景光宣告认输,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但你一直关着她,不让她工作,还让她哭得这么伤心……” 诸伏景光看了看自己的竹马,又看了看哭肿眼睛后睡着的少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降谷零。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自家竹马有点人渣的样子…… 而且被渣的对象年纪又那么小…… 降谷零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景,你觉得春苏和我在一起,会变得不幸吗?” “看她目前的样子,是挺不幸的,”诸伏景光实话实说,然后问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人和你说过什么吗?” 降谷零:“算了,没什么,我们走吧。” 其实,他只是想起了贝尔摩德曾经的话。 当他和乌丸春苏开始交往时,贝尔摩德却劝他们分手,并多次担忧乌丸春苏未来的人生。 那个女人……到底看穿他们到哪一步了啊。 降谷零一边开车,一边这样想着。 眉峰蹙起,降谷零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踩下油门的力度骤然增加,白色的马自达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夜色之下,工藤宅。 有着粉色头发的男人正在把玩着一封邀请函。 抬头文字是《人体细胞改造与重组研究交流峰会》,落款地址为东京都千代田区长田町。 而这封邀请函,不止被寄到了暂住在工藤宅的赤井秀一手上,同样寄到了公安医院乌丸春苏所在的高级病房。 正如诸伏景光所言,这种国家级别的科研项目,已经不单单是警厅体系里的内部事了。 从安藤警官手中接到这封邀请函的那一瞬间,乌丸春苏就知道,一个最重要的机会要来了。 距离开会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要利用这段时间,说服降谷零同意她去参加这个活动。 安室透或许会对她千依百顺,但波本永远有100种方法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放弃。 这是乌丸春苏短期内唯一的机会,她不能放弃,也不能错过。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爱与不爱的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和藤原千夏取得联系,然后放弃乌丸春苏这个身份。 可是无论她怎样下定决心,见不到降谷零,这一切都将是徒劳。 从那场雷阵雨之后,降谷零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乌丸春苏隐隐能察觉到他很忙,以前只知道安室透和波本这两个身份,就已经是双倍的工作了,现在又加上新的身份。 三副面孔面对的是三种人生,忙也是应该的。 但无论怎么忙,也不至于十多天见不到人影吧? 她旁敲侧击地向门口两位警官打听,但对于降谷零这种警衔级别的上司,安藤和远山并没有直接与他对接的资格,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就算偶尔遇到给她送东西的风见,对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关键。 什么时候再下一场雷阵雨就好了,或者干打雷不下雨也行啊。 真的是,急都急死。 然而,就算上天不给她这种机会,乌丸春苏也能自己找到机会。 平日里飞速运转的高智商大脑,现在天天闲着,不用来搞科研,当然能把降谷零的各种可能性分析个遍。 她分析后得出结论:降谷零很有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在她入睡之后再来看她。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乌丸春苏连续三天熬夜熬到了凌晨两点,但都没有等到降谷零。 直到第四天晚上,凌晨一点,她终于证实自己的分析结论是正确的。 寂静的午夜中,锁舌滑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降谷零轻轻地关上病房的门,转过身就看到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少女,现在居然坐起来了。 最近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降谷零很了解,所以从没想过现在这副情况该如何应对,一时之间竟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状态。 乌丸春苏也觉得男人现在的样子很新奇,是她从未见到过的那种鲜活状态,与平时见惯了的那种游刃有余又高深莫测的模样截然相反。 女孩踩着紫色的星黛露拖鞋,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穿着奶油色的睡衣,勾勒出的身材是和清纯的面孔截然不同的性感,裙摆绣着一层薄薄的荷叶边遮住腿根,裙摆下是一双不带半分瑕疵的匀称的腿。 “透君,”她叫他的名字,然后有些委屈地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我。” 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让降谷零听着有点心尖发痒。 他突然觉得,多日未曾沟通过的女孩,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降谷零如实说道。 自从他在她面前恢复真实身份,他只出现过三次。 而这三次,他都没有给乌丸春苏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不是让她晕倒住院,就是让她哭了很久。 在这期间,降谷零无数次回想起贝尔摩德的话,休息聚餐时也被警校时期的好友们逐一指控了一遍。 他感觉到自己认定的事和决心开始动摇,这是他过往二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就在他刚刚开始动摇的这一瞬间,乌丸春苏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少女温软的身体凹凸有致,与他紧密相拥时,比上一次更浓一些的玫瑰香水的味道沾染到灰色的西装外套上。 她抱着男人精瘦的腰,轻轻踮起脚尖,尽最大的努力凑近他的耳边,用更轻更小的声音对他说:“我想你了,透君。” 话音刚落,她看到男人灰蓝色的眼睛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喉结顶着脖颈上小麦色的皮肤滚动了一下。 降谷零看着那张纯真的漂亮小脸,试探性地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发。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被她拍走。 男人深色的大手拂过她的刘海、额头、眼尾、脸颊,温软细腻的皮肤触感令人沉醉,白皙的肤色瞬间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这个认知让降谷零感到欣喜。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窗台上,大腿接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激得乌丸春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当她坐好后就发现,窗台的高度弥补了她身高上的不足,让她和一米八多的男人平视,来到了一个很适合接吻的高度。 她看到那张小麦色的英俊面孔距离她很近。 记忆中突然浮现出那次不算美妙的体验。 乌丸春苏下意识往后退,肩膀便贴上了冰凉的玻璃。 “不要……”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似乎有点害怕。 她还记得上次被口水差点呛死的感觉,法式热吻对她来说似乎难度过高。 但是,乌丸春苏并没有推开他,反而默许他更加靠近自己,用胳膊将她整个人禁锢在玻璃窗与他的身体之间。 她听见男人用很温柔的声音问她:“不要什么?” 月色之下,女孩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淡粉色的唇吐出一句让人血脉偾张的话。 “不要……舌头。” 第十三章 乌丸春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她被男人亲得全身发软,胸腔中越来越稀薄的氧气让她脑子发晕,唇被对方撬开,被动地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索求,唾液搅动的声音提醒着她正在经历着多么激烈的亲吻。 这种粗暴的接吻方式,就算不是第一次,也让乌丸春苏很难适应。 她发出小动物一样“呜呜”的声音,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氤湿了睫毛,脸颊红得发烫。 过了好一阵,降谷零似乎是亲够了,才终于舍得放开她。 乌丸春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要把刚刚错过的氧气全都补充进来。 等到脑子稍微回过神一点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细微的痛感,虽然不是很痛,但微微麻痹的肿胀感还是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她抬手摸了摸唇,那种细微的痛感好像连接了某种电流,让她整个人抖了一下。 下一秒,灰色的西装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遮住了吊带外大片裸/露的肩膀和后脊皮肤。 “冷吗?”降谷零帮她拢了拢西装外套,有些疑惑,“今天的睡衣好像有点薄。” 她很少穿布料这么少的衣服,哪怕是睡衣,这种小吊带外面一般也会再穿一件外衫。 降谷零盯着她,红得过分的漂亮小脸上,挂着一双氤着水光的黑色眼睛,被亲得微微发肿的唇也从淡粉色变成了明艳的嫣红色。 空气里玫瑰香水的味道也比以前重了一些。 好像在故意诱惑他一样。 降谷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他重新将少女打量了一番,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 意识到这个情况属实,降谷零突然松开手,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乌丸春苏察觉到对方的举动,以为他想离开,于是毫不犹豫地跳下窗台,重新抱住他的腰。 灰色的西装外套掉落在大理石地砖上。 “透君,你要走了吗?” 她将脸贴在男人胸前,轻轻地蹭了两下,好像在撒娇的小动物。 “太晚了,”降谷零哄着她,“你早些睡。” 乌丸春苏小声问:“那你以后可以早点来吗?” 降谷零:“好。” 男人把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莲藕一样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又软又白的小手拉住了男人深色的手指。 床头灯暖色的光线映在少女泛着水汽的眼睛里,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你明天会来吗?”她近乎祈祷般地问他。 降谷零沉默了几秒,想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一些被藏起来的厌恶或是反感,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种负面的情绪他一丝都没有找到。 “春苏希望我来的话,我就会来,”他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然后关掉床头灯,对她说,“晚安。” 乌丸春苏实在是困极了。 她连着熬夜四天,现下终于在降谷零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算稍稍放心些。 甚至没有看到降谷零离开的背影,她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上午,她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不算明显的黑眼圈,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震动着的电子牙刷不小心擦到了嘴唇,仍未完全消肿的唇瓣还是有一种异样的麻木感,提醒着她昨晚的事。 啊,勾/引男人什么的果然好麻烦。 乌丸春苏这样想着,心里对贝尔摩德的敬仰指数不禁又拔高了几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东京都日本公安大厦的信息控制指挥部,降谷零正在办公室里认真地敲着代码。 “这是什么?”诸伏景光走到降谷零旁边,盯着页面上黑底白字的英文符号,问他,“要开新的内网分线?” “是,”降谷零答道,“过几天投放到公安医院的程序。” 诸伏景光:“用医院的内网不行吗?这样很麻烦啊。而且这种程度的工作为什么要你亲自来做?” 降谷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然后按下回车键,说道:“这是代价。” 诸伏景光:“什么?” 降谷零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美人计的代价。” 诸伏景光:……? 虽然在卧底时期,诸伏景光不是没有见识过这种事,但放在现如今的情况,怎么也想不到降谷零如何和“美人计”三个字扯上关系。 以降谷零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使用这种方式去达成某项任务。 而他本人,也从来都不是耽于此事的类型,很难想象他被哪个女人用蜂蜜陷阱捕获。 这个疑惑,等到他和降谷零一同去公安医院时,就瞬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并肩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透过玻璃看着房间里翻着生物期刊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吊带连衣裙,领子开得很大,露出大片白皙漂亮的锁骨,裙摆很短,堪堪遮住腿根。 虽然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但却有半边的领子虚虚挂在了臂弯上,随着翻动刊物的动作,圆润白皙的肩头若隐若现。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开始打扮成这种偏向性感的风格,也是正常的事情。如果没有降谷零提前说过的那些话,诸伏景光甚至想不到这一层上。 “她前阵子伤心的程度远超我的预测,现在却完全不提那件事。”降谷零分析着,“虽然不合理,但……”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萩原说得没错,”诸伏景光认可了那个说法,“零在谈恋爱的时候,意外地是那种有点糟糕的类型。” 对于这个说法,正在用酒厂公款点了一桌昂贵法餐的贝尔摩德表示认可。 她不止一次提醒过乌丸春苏这件事,但“安室透”的温和外表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乌丸春苏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至少,在她被降谷零关在公安医院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包括她自己。 所以,当她看到穿着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时,竟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她以前有多相信安室透,现在就多难相信降谷零。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乌丸春苏跪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贴了过去,“没有手机真的好不方便,感觉时间过得很慢。” 她一边用撒娇的语气不着痕迹地暗示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降谷零的表情。 虽然乌丸春苏的性格一直都比较容易亲近,但这种对肢体接触毫无顾忌的样子,却让降谷零感到陌生。 以前的她,明明对肢体接触异常敏感,除非在很关键很危险的时候,乌丸春苏很少这样不设防地主动靠他这么近。 目光落在少女还有些微微发红的唇上,降谷零问她:“会痛吗?” “昨晚有一点……”她红着脸小声补充了一句,“今天没事了。” 似乎是想到了和他有关的、某些不算太美妙的回忆,乌丸春苏慢慢松开了他的胳膊,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她跪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双手有些紧张地绞着外套的袖口,黑色的漆面衬得女孩匀称的大腿白得反光,两条奶黄色的绸缎顺着裙子下摆垂在大腿两侧的软肉上,看起来就像某种很糟糕的暗示,在引诱着男人拆开这份礼物。 降谷零以为自己应该会享受这种诱/惑,但实际上,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春苏,”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认真地说,“你没必要这样做。” 乌丸春苏歪了歪头,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降谷零收回手,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而后目光缓缓下移,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重新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露/骨,让乌丸春苏有些难以招架,甚至下意识地往下拽了拽裙摆。 但好像没什么用,今天穿的裙子实在是太短了。 而后,少女听见男人用很沉的声音问她:“你可以吗?” 乌丸春苏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 这一刻,她仿佛喘不过气。 明明没有被堵住嘴,但却感觉胸腔里的氧气也变得稀薄了起来。 未知带来的恐惧感让她想要退缩。 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乌丸春苏慢慢抬起头,好像是做了某个很艰难的决定,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攀上男人的胳膊和肩膀,慢慢地靠近他。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变得急促,血液纷纷上涌,手指关节泛着脱力般的白色,女孩几乎全身都在抖,紧张又笨拙的样子像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鹌鹑。 “我、我可以……啊!”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扯着手腕拽了过去。 娇软的身体撞进男人的怀里,她感受到自己的后脊被轻轻地拍着,就像被大人安抚着的人类幼崽。 耳边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发抖呢,春苏。” 乌丸春苏靠在他的怀里,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透君,这是我仅剩的筹码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委屈。 “我想联系到科研组里的同事,我很担心他们在会议之前搞不定剩下的实验。” “千代田的那个会议我也好想去参加,但是现在我被关在公安医院里,寸步难行。” “对透君来说,把我关在这里,就像给玫瑰花换个花盆,给马自达换个停车位,或者说是……给哈罗换个新的狗窝。” “但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世界崩塌一样的变化。” “我完全脱离了组织,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只有透君了,但透君一直面对我的那个身份也是假的。” 乌丸春苏越说越感觉很无力,她甚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发抖害怕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透君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种趋近绝望的口吻,比她之前生气的模样更令人心疼。 脱离了组织里的人际网,她和降谷零不再拥有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 这让乌丸春苏发现,原来在面对这个男人时,自己是那样无力,甚至到达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两天,风见他们会来这里帮你装电脑和网线,不过是公安内网的线路,你可以和研究所的人沟通,只不过聊天记录会一直被公安监控。” 听到这句话,乌丸春苏好像突然又获得了某种希望。 而后,她听到降谷零继续说:“会议你也可以去参加,但我会和你一起去,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她将手撑在男人的肩膀上,借着这份力气支起身体,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想在那张小麦色的英俊面孔上找到某种伪装的痕迹。 但她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乌丸春苏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于是小声向他确认:“真的吗?” 降谷零看着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你的科研能力得到了国家层面的认可,公安系统没有阻止你的权利。”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是公安警/察降谷零,而不是黑衣组织的波本。 强取豪夺囚禁普雷这种事,不存在的。 既然这样,那么她这段时间…… 降谷零抬手给她拢了拢外套,将那片雪白的锁骨藏起来,拇指轻轻地揉了揉她仍然发红的唇瓣,笑着对她说:“多谢款待。” 听到他这样说,女孩震惊的表情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他。 病房外,风见裕也搬着电脑液晶显示屏刚走到门口,病房的门居然自己打开了,紧接着,他那只有29岁的年轻上司风一样躲到他身旁。 下一秒,一只沙发靠枕砸在风见裕也的脸上,还伴随着少女的一句气急败坏的骂声。 “都说了不要伸舌头!你这娃娃脸公安老变/态!” 第十四章 乌丸春苏抱着另一个沙发抱枕站在门口,看着被他砸中的风见裕也,以及后面两位表情复杂的警官,突然就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啊啊啊啊啊她到底说了什么! “真的不好意思,”乌丸春苏走到穿着墨绿色西装的男人面前,万分抱歉地说,“风见警官,你还好吗?” “啊?没、没没没没关系!”风见裕也飞速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后怕。 降谷零给了他一个眼神,风见连忙带着其他人进屋里装电脑和网线去了。 他几乎连正眼看一下乌丸春苏都觉得危险,毕竟,这算是发现了自家上司和面前的少女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关系。 原来已经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吗? 风见裕也大为震惊,但他又不敢太明显地表现出震惊的样子。 #论一个公安的自我修养#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是必备技能。 他一边面色如常地装着网线,一边听到门口两个人的对话。 “说都说了,还脸红什么?”降谷零看着她恨不得把整颗头都缩进外套里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侃她。 乌丸春苏愤愤地盯着他,红着脸不说话。 “为什么最近总是这种气呼呼的表情?”降谷零忍不住疑惑地问她。 他印象里的女孩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模样,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细声细语,被他逗得不好意思也只会低头装鸵鸟,从来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和反抗的目光。 虽然,比起真正的“强烈”和“反抗”,乌丸春苏现在的反应顶多算是小猫拍爪子。 “以前那种样子是对透君才有的,”乌丸春苏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降谷君是把我关在这里的人吧?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乌丸春苏充分践行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段时间,她从生气到佯装蜂蜜陷阱般的温柔可人,再到现在严肃指责的模样,简直就像六月的天气,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降谷零第一次发现,他好像有点搞不定她了。 “可是,我们都是同一个人啊。”降谷零尝试着和对方和解。 但乌丸春苏拒绝得非常彻底,而且听起来报复心还不算小。 她说:“喜欢你是真的,讨厌你也是真的。” 喜欢的是爱她的安室透,讨厌的是骗她的降谷零。 下一秒,乌丸春苏就看到对方突然逼近自己。 她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脊靠在走廊冰冷的墙面上,才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抬起头,看到男人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夜色中被狂风卷起的海浪,有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情绪在眼睛里翻滚着。 好像是……属于“波本”的眼神。 “只是讨厌吗?”降谷零沉着声问她,“好像还有一点害怕的样子,为什么?” 心底那个隐秘的角落被人毫不留情地掀开,柔软的心事被放在暴烈的阳光下炙烤。 真是……敏锐到让人生气的顶级洞察力。 乌丸春苏不禁这样感慨着。 “是,我很害怕,”乌丸春苏缩了缩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般地承认了,“短短几天,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身自由被限制,所有的人际关系全部被强行切断,喜欢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那张小麦色的英俊面孔,然后继续说:“喜欢的人,是原本就不存在的一个假身份。” 而那个对应的真实身份,又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比起温柔体贴的“安室透”,“降谷零”就好像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并且还一直强迫她接受这个陌生的身份。 很害怕,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有着和安室透一模一样的外表,但却不再温柔,好像随时都会把她吃掉。 是的,很奇怪的比喻,但她现在也找不出更适合的其他词来形容。 他强势到令人窒息的行动力,认真又严肃的性格,穿着西装的精英模样,能看穿她所有伪装和心事的洞察力…… 还有一闪而过的露/骨的目光,粗暴的接吻方式,拉住她手腕时会捏痛她的力道…… 乌丸春苏真的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会把她一口吃掉,连骨头都不会剩。 漂亮的黑色眼睛看起来泛着水光,那里面似乎漾着某种悲伤又恐惧的情绪。 降谷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环住她。 很奇怪,乌丸春苏这一次并没有抗拒的情绪,她老老实实地任由男人抱着她,汲取着对方身上热度。 害怕是害怕,讨厌是讨厌,但是她好像还是没办法停止喜欢他。 女孩慢慢地抬起手,回抱住他,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怎么办啊,透君,我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降谷零被她的话搞得更无奈了:“春苏,你这样说显得我很糟糕。” 乌丸春苏沉默了几秒,然后小声补了一句:“你本来就很糟糕。” 她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事,迅速推开了降谷零,而后进屋,关门,透过玻璃朝男人做了个看起来很可爱的鬼脸,将病房的门反锁,似乎是在赶他离开。 降谷零也不打算久留,他今天还约了好友聚餐。 更何况,这么久遗落下来的工作,也会让乌丸春苏忙上好一阵子,他也不想打扰她的工作。 和警校时期的好友相聚时,总有一种难得的安定感。 如果这些人没有聚在一起吐槽他,他应该会觉得聚餐的气氛更加温馨一些。 “生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诸伏景光安慰他,“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总归是你骗了她,恋人之间这种事可是大忌,”为了印证自己的论点,诸伏景光将话题抛给了在场唯一已婚人士,“班长,你怎么看?” 伊达航想了想,找了一个尽量委婉的说法:“反正,如果我骗了娜塔莉,你们谁好心,让我去借宿几天。” 松田阵平一整个震惊:“这么严重吗?” 降谷零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也是对此很不理解。 伊达航继续说:“不过,降谷和我的情况应该不一样吧,我听萩原说,那个女孩年纪不大?” 萩原研二点头:“是,年轻到再早两年谈恋爱就可以把零酱铐去搜查一课的水平了” 伊达航:“所以应该不会太严重,她只是说讨厌你,好好哄一下不至于分手吧。” “班长,你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么?‘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萩原研二分析着,“零酱的女朋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按照普通女孩来考虑可不行呢。” 诸伏景光叹气:“如果不是这样,零也不一定会对她倾心,优点反而变成了最难搞的地方了么……” 萩原研二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语重心长:“零酱,你知道拥有博士学位的女性结婚率有多低么?” 降谷零:…… 诸伏景光/伊达航/松田阵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在众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时,降谷零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风见裕也打来的电话。 和警校同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降谷零走出包厢,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他问。 电话另一端的风见裕也,语气似乎有点奇怪。 他犹豫了几秒,然后说道:“降谷先生,有一个很奇怪的人联系她了,联系的内容也很奇怪。” 降谷零挑了挑眉:“内网?现在?” 风见裕也:“是。” “行,知道了,”降谷零说,“我现在看。” 他挂断电话,点开了手机上提前安装后的内网监控软件,屏幕上赫然是乌丸春苏现在的电脑桌面。 那上面放着好多视频,大多都是实验数据的观察记录。 在这之中,一个很刺眼的聊天窗口铺在最上面。 聊天记录看起来没头没尾的样子,但那个名字却让降谷零心下一惊。 【冲矢昂:准备好了?】 乌丸春苏按下实验记录视频的暂停键,然后将光标放在聊天窗口,轻轻敲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乌丸春苏:是,准备好了】 直观来看,他们在交谈的话题应该是指下个月的学术会议,冲矢昂作为东都大学的研究生,被导师拉来做临时工也算合理。 但是…… 既然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么,这段对话就有了另一层含义。 屏幕上的输入法又跳动了两下。 【乌丸春苏:那天就拜托你了】 第十五章 东京,千代田区,长田町。 笔直入云的玻璃大厦,顶层,来自各国的学术精英汇聚于此。 警厅多部门的警/察分布在会场的各个角落,确保这次国家级别活动的安全问题。 乌丸春苏捧着白色的ipad,重复地看着多组准备当做发言材料的实验数据,进行最后的确认工作。 她穿着白大褂,里面是米色的衬衫,白色的系带鞋纤尘不染,全身上下不带一丝装饰物。 黑色的长发和长了一些的公主切全部拢起,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带着轻微自然卷的发梢垂在腰部下方的位置,看起来有一种带着书卷气的清纯感。 “第一次看见这么年轻的科研助理,”高木涉站在后面,小声说着,“感觉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跳级的天才?” 一旁戴着墨镜的松田阵平幽幽地说:“不止如此吧。” 他有从警校同期好友们的口中听说过乌丸春苏这个人,所以就算没有见过本人和照片,松田阵平也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搜查一课的几人身边走过。 他表情严肃,看起来年近四十的样子,但是却走到那名看着不到二十岁的少女面前,恭敬地说了一声:“乌丸老师,德国那边代表的发言快结束了,您可以去候场了。” 高木涉:“……老师?还有敬语?” 佐藤美和子扶额:“什么啊,高木,你没看大屏幕上的照片吗?” 她指了指演讲台上方的LED显示屏,日方代表一栏赫然放着乌丸春苏的证件照。 黑发黑眸的少女在一众大叔和白胡子老头中,漂亮得不可思议。但那证件照和名字下方的一大串研究成果,又让人心生敬佩。 高木涉一行一行看完那些头衔,一脸震惊。 佐藤美和子继续说:“这位不到二十岁的乌丸小姐,是这次活动日本方面负责发言的代表人,听说是留美归来的精英,十五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 松田阵平看着那张素净的小脸,跟着补充了一句:“据说,除了我们,公安的人也被派来保护她,真不愧是金贵的科学家,一颗脑子就是无价之宝,居然出动了这么多警/察。” 佐藤美和子震惊:“啊?连公安都来了?” 松田阵平点头:“嗯,有听说过,但都是便衣状态,我们也找不到。” 忙完常规巡查工作的萩原研二刚回来,就看到几个人在聊着什么聊得还挺开心,于是连忙上前询问。 从幼驯染口中得知来龙去脉,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很让人震惊的角色,”萩原研二拍了拍高木涉的肩膀,笑着说,“虽然我已经是第二场见到这位‘乌丸老师’,但还是会被她惊到。” 高木涉:“欸?!萩原前辈见过?!”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嗯,上次我代替爆处组的同事,去公安那边查一些资料,和她同乘了一趟电梯。” 松田阵平:“然后?” 萩原研二:“哇哦,阵平酱对她感兴趣了吗?这可不行呢,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松田阵平:“……并没有那种想法,你爱说不说。” 少女已经走上发言台,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她提前准备好的实验数据和PPT,软糯又略显稚嫩的语气阐述着当前生物领域最尖端的科研成果。 松田阵平推了推墨镜,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又没有恋/童的爱好。”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出了声:“阵平酱还是一如既往和他不对盘,说的话好毒哈哈哈哈!” 高木涉/佐藤美和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八卦? 这时,伊达航突然跑了过来。 “喂,萩原,你刚才巡查的时候有看电路系统吗?”伊达航焦急地询问他。 萩原研二:“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伊达航似乎话里有话:“他说,让我们再检查一次电路系统。” “他?”松田阵平疑惑了一下。 伊达航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是公安的人,说电路系统被遥控篡改的可能性,比其他地方更高。” 松田阵平想了想,对萩原研二说:“我去看,你和班长留在这里吧。” 萩原研二:“我去检查发言台下的电路系统,班长休息一下,刚才也跑了很久。” 三人说完,便开始分头行动。 与此同时,乌丸春苏刚刚做完了所有数据的陈述,开始理论发表的环节。 她站在发言台上,无数聚光灯和镜头对准这个会场最高光的位置,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但当她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放弃这一切,不免还是觉得不舍。 虽然已经把这份成果发表并上交给东都大学的研究院,她也相信,以后也一定会出现更优秀的人接替她的科研团队,但不能亲自看到这些,总是有些遗憾的。 人头攒动的观众席,黑压压的一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乌丸春苏知道,降谷零就在那里。 在某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注视着她,保护着她。 不过,很快就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以上,就是日方代表乌丸科研所近期的研究成果,感谢各位聆听。” 说完,乌丸春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朝台下鞠躬。 下一秒,整个演播厅的灯光全部熄灭。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现场所有的人陷入了慌乱。 发言台的幕帷后面出现一个人。 “冲矢君吗?”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于是跟着对方的指引,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边,街道对面的某间咖啡厅,朱蒂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对话框,代表着整栋大厦的电路系统暂时陷入休眠模式。 “秀的计划,成功了。”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藤原千夏摸了摸那杯早已冷却的卡布奇诺,望着那栋乌沉沉的大厦,陷入沉思。 朱蒂见她表情凝重,于是问道:“藤原小姐,在担心什么?” “那可是降谷零,很难搞的,”藤原千夏有些怅然,“你和詹姆斯没做成的事,这位赤井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朱蒂认真地说:“秀这次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放心,一定让她安全离开日本。” 藤原千夏叹了口气:“离不离开日本倒无所谓,反正现在海关已经紧急封停了吧。” 电话铃响,朱蒂按下接听按钮,果不其然,电话另一端传来卡迈尔在机场被日本海关方的人拦下的消息。 “看,我猜的没错吧?”藤原千夏耸了耸肩,“所以我猜这位赤井先生最初的设想,只是让春苏离开降谷零,而不是离开日本。” 朱蒂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说……” 藤原千夏:“猜对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注视着那辆从咖啡厅的落地窗前飞驰而过的红色跑车,说出了那个得到了印证的结论:“来自恋爱脑的复仇,还真是有趣。” 而被藤原千夏称为“恋爱脑”的乌丸春苏,正坐在这辆红色跑车的副驾位。 “早就感觉你很熟悉,果然是我认识的人,”乌丸春苏盯着那张英俊的侧脸,忍不住感慨,“黑麦,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我也觉得很吃惊,”赤井秀一驱车飚上高速,感慨着,“没想到朗姆的直属上司竟然是藤原议员最小的女儿。” 乌丸春苏笑了:“还有好心情来调侃我的身世?你就不怕我把你还活着的情报告诉Gin?” 赤井秀一反问:“你会吗?” 乌丸春苏沉默了几秒,随后说:“不会,因为我很喜欢基尔姐姐,如果让Gin知道真相,他会杀了她吧,我舍不得。” 赤井秀一又问:“那你舍得离开波本?”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却再也没有回话。 赤井秀一继续说:“不管你舍不舍得,我看他是肯定舍不得,海关已经封了,你走不掉的。”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的马自达从后面超速撞了上来。 车身激烈震荡,乌丸春苏下意识抬手拉住车窗上的挂手。 她侧眸去看,隔着一扇车窗,就看到有着金色头发和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车窗外景色飞驰而过,乌丸春苏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赤井秀一却笑了。 他踩下油门,加速到最大档位,感慨了一句:“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不愧是他。” 第十六章 一红一白两辆跑车在东京都的高架桥上狂飙。 乌丸春苏坐在副驾位,望着一旁紧追不舍的白色马自达,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场景。 那天,她刚刚从美国回来,第一次见到安室透,好像也是在这座高架桥上。 赤井秀一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起电话,朱蒂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秀,你现在走的这条路,前面有重大车祸事故,如果那台事故车的油箱发生爆炸,就跑不掉了。” 赤井秀一:“原本也没觉得跑得掉,我根本就跑不过他。” 别人开车要钱,降谷零开车要命。 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达成的一个共识。 听到他的话,朱蒂也只能做好分内的事情,于是对他说:“藤原小姐那边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既然离不开日本,那就万事小心。” 乌丸春苏翻着手机,查了查附近的卫星导航。 果不其然,车祸所在地发生了爆炸事故,高架桥被炸断,断垣瓦砾坠入海湾,远远望过去,火光和黑烟汹涌吞噬着无边夜色。 “黑麦,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乌丸春苏侧头,对他说着。 赤井秀一一边躲避着后方白色跑车的追击,一边问她想做什么。 但乌丸春苏只是摇了摇头,好像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他。 她将那个装着红白药丸的玻璃瓶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又从另一边的口袋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车祸的事发现场近在眼前,身后那辆白色的马自达瞬间拉满油门,从侧翼飞驰而过。 乌丸春苏坐在车里,透过风挡玻璃,看到那辆车的车身翘起,只用左侧两个轮子着地,沿着红色跑车的车身漂移过去。 紧接着,那辆白色的跑车在油箱爆/炸后的火光背景中,稳稳落地,整个车身横了过来,堵住赤井秀一的车的前进方向。 “轰——”的一声,红与白激烈碰撞,红色的车头嵌入白色的车身,情状惨烈异常。 乌丸春苏:“黑麦,你先走吧。” 赤井秀一望着车窗外漫天的火光,突然笑了:“怎么?又舍不得了?” 乌丸家唯一的大小姐喜欢波本这件事,组织里无人不知。 为了留在日本,她放弃了在美国的留校机会,也拒绝了新西兰一家最顶级的生物科研所的ffer。 “最后一次。”她像是回答赤井秀一的问题,也像是自言自语。 乌丸春苏走下车,爆/炸带来的剧烈热浪让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红色的跑车向后倒车,调转车头。 降谷零也下了车。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差。 降谷零:“这样就准备离开了吗?FBI。” 最后三个字母的语气,说得上是咬牙切齿的。 赤井秀一没有下车,他摇下车窗,看着降谷零差到极限的表情,饶有趣味地对他说:“人,我是带不走了,但你也不一定留得下。” 他似乎看透了某些事,但却不说透。 一个拥有过FBI探员和黑衣组织成员两任女友的男人,大致也能猜到乌丸春苏在意的是什么。 可惜,母胎sl的公安头子现在还看不懂这些事。 降谷零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他望向身材凹凸有致的少女,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降谷零,忍不住提醒道:“安室君,你仔细看看她的样子,她已经长大了。” 闻言,降谷零下意识回过头,望向乌丸春苏。 火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就算是穿着平底鞋和白大褂也难掩出色的曲线。 赤井秀一摇上车窗,驱车离开了。 他想,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命运吧。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赤井秀一按下接听键,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稚□□声。 灰原哀:“东西已经交给她了吗?” 赤井秀一回想起对方将那个玻璃瓶放进衣兜里的画面,对她说:“药和枪都交给她了,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吃。” 灰原哀疑惑:“你没有看着她吃下去吗?” “她吃了又有什么用,反正走不掉,日本公安不会放她离开海关。”赤井秀一对她说。 灰原哀:“变小之后就可以了啊,公安的人还会管这么多?” 赤井秀一:“公安不会,但波本会。” “啧,”灰原哀有些不爽地咂舌,然后感慨道,“老男人真难搞。” 同为老男人的赤井秀一,感觉自己的膝盖好像莫名中了一箭。 灰原哀继续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十年的差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跨越。” 这种事乌丸春苏当然明白,十年,很长的时光,长到她如何努力变得成熟优秀都很难逾越这道鸿沟。 她背负火光,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到他穿着便装的模样,心里不禁感慨着还是有几分像安室透。 可无论怎么像,就算是用着同一张脸,乌丸春苏也知道,他不是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安室透。 她听见男人对她说:“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乌丸春苏鼻尖发酸,她忍着某种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他:“回去哪里?继续被你关着吗?” 降谷零不理会她的质问,大步迈向她,一副要把她抓走的样子。 下一秒,乌丸春苏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降谷零只是很短暂地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 男人微蹙的眉峰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没有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放在眼里。 他对她说:“春苏,你不会用手/枪。” 乌丸春苏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这怎么能威胁得到他。 看到男人继续往自己方向大步走来的样子,乌丸春苏握着手/枪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枪口再也对不准任何东西。 真是要命,她好像永远都会被这个男人精准拿捏住。 他太了解她了,清楚地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也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心动,什么时候想要告白。 甚至,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喜欢他,有多离不开他。 总是将所有的事情提前处理得很完美,让她生活在一个真空世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但这不是乌丸春苏想要的,或者说,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她不想被当成只能生活在保温箱里的幼崽。 乌丸春苏决定自己踹开保温箱的门。 她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中是平静而决绝的色彩。 乌丸春苏:“透君,不要再过来了。” 这一刻,她看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震惊。 降谷零显然没有预料到她还有这样的操作,不得不停下脚步。 “春苏,你不会用枪,”他放慢了语速,表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强势,很认真地对她说,“快拿下来,可能会走火。” “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话?”乌丸春苏往后退了一步,但目光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很认真地对他说,“透君,我不是哈罗。” 安室哈罗,是降谷零捡到的一只白色小狗。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让降谷零觉得很奇怪。 他果然不明白。 乌丸春苏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失落。 警车专属的笛声响起,看来是警方来人处理车祸现场了。 听到这个声音,降谷零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是公安零组派去黑衣组织的卧底,当然不能被警厅体系里其他部门的同事看到。 但他又没办法把乌丸春苏扔在这里不管,一时之间陷入僵持的局面。 “透君,这座高架桥,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 乌丸春苏开口,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安室透从绑匪手中将她救下,可以说,她现在的命是安室透给的。 女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淡然,这让降谷零感觉很不对劲。 “这条命,现在还给你。” 说完,乌丸春苏扔下枪,迎着明艳的火光跳了下去。 油箱爆炸的声音还在持续,火舌将她的背影吞噬。 他距离她太远了,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断桥边缘,也根本看不到她的踪影。 降谷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这种失控感,比诸伏景光躺在医院中生死未卜时,还要强烈一百倍。 他的呼吸仿佛停滞,本应呼出的二氧化碳在发紧的喉咙中倒涌。 这一刻,降谷零突然回想起贝尔摩德对他说过的话: ——“当你发现她的一切都脱离你的掌控,巨大的无力感让你的血液好像凝固,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让你的心跳加速。” ——“这才是你真正爱上她的瞬间。” 第十七章 公安零组最近的工作氛围极其低气压。 不明所以的远山和安藤等基层警官,日常蹲在零组办公室的角落瑟瑟发抖;稍微知道一些内情的风见裕也,尽量夹着尾巴低调工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情况下,除了诸伏景光,再没有第二个人敢主动直面降谷零。 诸伏景光带着基层公安送上来的报告文件,推开了降谷零办公室的门。 稀疏的晨光映在男人的侧脸,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小麦色的皮肤也在阳光的晕染下,少了一丝低气压的阴霾。 但眼睛下那对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诸伏景光心下了然,自家竹马现在的心情依然很差,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差。 “又通宵了?” 诸伏景光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递到他面前。 他有些心疼地劝道:“零,早点休息,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降谷零没理会对方的劝说,只是垂眸看了看他带来的报告文件。 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一行一行地看了起来。 不算薄的文件被他很快逐页翻过,然后他问:“只是这样?”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零,我相信大家都在很认真地找了,但当时的爆/炸那么严重,可能她……” 可能并没有落入水中,而是直接被爆/炸吞噬。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了,但他不愿意相信。 降谷零的脸色沉了沉,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浓郁的戾气。 他盯着诸伏景光,一字一顿道:“继续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诸伏景光无奈,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降谷零关上电脑,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对他说:“公安这边就拜托你了,里长官那里也要你替我去汇报。” 诸伏景光:“这个倒没问题,公安这边放心交给我吧。发生了什么很急的事吗?” 降谷零穿好外套,对他说:“组织那边最近有了新的任务,这几天我都不会露面了。” 诸伏景光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想要再劝劝他,但心里却明白,这种事,别人怎么劝都是没有意义的。 降谷零离开了公安大厦,换了身便装,恢复成安室透的模样。 他走到地下车库,启动白色的马自达去接贝尔摩德。 在贝尔摩德楼下等待时,他想了很多关于乌丸春苏的事。 半年前,乌丸春苏曾经主动约他去夏威夷旅行。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酒店和机票都订好,乌丸春苏又改变了计划。最终,两个人去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看画展。 乌丸春苏给出的理由是——她不会游泳。 “我都快二十岁了,还要套着游泳圈,感觉好难为情。”乌丸春苏这样对他解释着。 对降谷零来说,重点是陪她,去哪里玩都没有区别。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她的想法重新订了机票和酒店。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乌丸春苏是一个很格格不入的存在。 她不会杀人,不会用枪,不会用刀,不会开车,不会游泳,不会做饭又很挑食,长得漂亮却毫无防人之心,没学过任何格斗技巧,甚至拎不动重量超过十斤的行李箱。 她是朗姆眼中“麻烦的上司”,被Gin称为美丽废物。 明明最开始只是觉得她很容易接近,又方便获得朗姆和贝尔摩德的情报,但现在却…… 降谷零这样想着,忍不住用力捏了捏方向盘。 “喂,波本!” 贝尔摩德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车。 她的表情有些微妙,问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降谷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和她打招呼:“哦,来了,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说:“哦什么哦啊,我早就上车了,你没注意到?话说,你的脸色好差啊,没睡好?” 降谷零摇头,没再说什么。 贝尔摩德:“我们今天要去乌丸科研所,和组织有关或间接有关的东西都要销毁。还有啊,那位大人说,小春苏知道组织太多事情了,无论她被哪一方势力抓获,我们都要负责把她灭口。但是——” 女人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似乎想从那里面找到一些破绽。 她继续说:“我听说,公安那边已经捞了好几天了,都一无所获,小春苏大概率是死在那场爆/炸中了。” “你就这么确定,她已经死了?”降谷零皱着眉反问。 贝尔摩德点燃一根薄荷烟,幽幽地说:“我不确定,但我也懒得再去调查这件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自己去查吧。” 她本来就没打算杀乌丸春苏,也一向懒得将精力用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更何况,如果乌丸春苏还活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会主动联系她。 关于两个人之间的情谊,贝尔摩德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像某人…… 贝尔摩德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波本,总觉得这男人现在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贝尔摩德,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降谷零沉默了很久,再一次开口,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乌丸春苏,现在却开始向别人询问关于女孩的事情。 贝尔摩德忍不住笑了。 她那可爱的徒弟,明明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不会勾搭男人,但是却妄想挑战波本这种高难度的爱情副本。 要知道,波本这种男人,就连她本人都觉得搞不定。 贝尔摩德吐了个烟圈,想了想,然后说:“漂亮而柔软,你是这样感觉的吧?就像一株匍匐在巨树枝旁的菟丝花。她需要别人为她遮风挡雨,凭借着依附关系获取养分。” 菟丝花,很贴切的形容词。 乌丸春苏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无法单独生存,一直依赖着波本的保护。 但是,这些都是大众对于菟丝花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在生物学的视角下,菟丝花的茎看似柔软细嫩,却可以插入寄主植株的茎干吸取营养。只要被菟丝花攀附缠绕上,寄主植株几乎都摆脱不掉被吸干营养、掏空绞杀的命运。因此,菟丝花又被称为—— “魔王的丝线。” 贝尔摩德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 “这也是生物学家用来形容菟丝花的词语,我觉得很适合她呢。” 这一次,波本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游刃有余的笑容和语气,来和她交谈。 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深沉,眉峰微蹙,灰蓝色的眼睛里好像翻涌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贝尔摩德望着他盘旋着低气压的英俊面孔,忍不住出言调侃:“真是罕见,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在你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降谷零不悦地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贝尔摩德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真的很难想象,波本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波本,欢迎来到——名为爱情的地狱。” 女人的声音性感而温柔,就像危险的海妖在招手。 “这种心脏和思想都不受控制的感觉,很奇妙吧?” 贝尔摩德靠在副驾位,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格外张狂,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感觉。 她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细细的薄荷烟,车厢内烟雾缭绕,如同修罗地狱中弥漫的淡淡硝烟。 降谷零被她的笑声吵得头疼,忍不住侧眸瞪了她一眼,却不料贝尔摩德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很好笑吗?” 男人嗓音低哑,听起来有一种想要杀人的不愉快。 贝尔摩德停住笑声,按灭了薄荷烟。 她认真地对他说:“放在你身上就很好笑,真的。” “波本,你完了。” 看透一切的千面魔女,毫不留情地宣告着男人的未来。 “从现在开始,无论她是死是活,你永远都是她的狗。” 第十八章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向来是摸鱼的类型。 她既然对这份工作毫不在意,索性在搭便车路过银座时,干脆下车逛商场去了。顺便把去研究所销毁证物的任务,全都推给了搭档波本。 降谷零早已习惯她这副任性妄为的姿态,更何况他现在看到贝尔摩德的脸,就会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话,难免觉得糟心。 当然,她现在说的话更让人糟心。 她走了,他也算眼不见心不烦;或者说,尽量少烦点。 降谷零独自驱车前往乌丸春苏的研究所。 科研小组的领头人下落不明,整个研究所自然群鸟兽散。 一层的实验室和二层的办公区都是空无一人的状态,所有的器材和数据,全部被转移至东都大学生物基因工程项目的科研工作室。 手机铃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甚至产生了回音。 降谷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诸伏景光。 他接起了电话。 诸伏景光略显焦急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零,搜救队找到了一样东西。” “是她的东西?”降谷零问他。 诸伏景光:“我不太确定,其他人也和乌丸不太熟悉,她的随身物品……需要你确认一下,照片发到你的手机上了,你看一下。” 降谷零点开图片,就看到一个款式复古的胸针,就算被海水浸泡过,但那上面做工精致的珐琅雕花并未掉色,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这胸针正是乌丸春苏从不离身的东西,她的妈妈留给她的遗物。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乌丸春苏就是因为这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太过惹眼,才被人谋财绑架。 降谷零说:“是她的东西。” 心底某个小小的火种,顷刻之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景,先不要上报,”降谷零知道这件事不合乎规矩,于是又问他,“方便吗?”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总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最终,他只能将一切和盘托出:“东西我帮你收着,但是,零,我们最好祈祷她真的不在了。” “她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这很恐怖。” 诸伏景光越想越觉得担忧,继续说道:“尤其是你,如果她还活着,你的卧底工作怎么办?” 换句话说,乌丸春苏如果还活着,她完全有能力利用自己知道的情报,给日本公安造成很大的麻烦。 诸伏景光表情沉重,认真地提醒着他:“零,只要她和贝尔摩德多说一句话,你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降谷零沉默着,没有肯定他的说法,但也没有反对。 闻言,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他有些无奈地说:“算了,这件事不提了,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诸伏景光挂断电话,去处理搜救工作的收尾事宜了。 降谷零盯着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直至黑屏。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走上第三层,降谷零按下指纹,进入了乌丸春苏的卧室。 马卡龙色的装修,看着就知道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床单和地毯都是奶油一样低饱和度又柔软的配色。 男人走进和卧室连接的书房套间,书架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生物领域的学术期刊和不同语种的文献,以及全英文的著作,书籍封面上大多画着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生物细胞或线粒体。 书柜里还陈列着许多奖杯和奖章,代表着她多次在生物领域取得了重大成绩和突破。 这一晚,降谷零依旧彻夜未眠。 他将乌丸春苏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因为,他总觉得,有些隐藏在角落里的东西,会给他带来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颜色,熹微的晨光透过薄纱质地的床帘照进卧室,降谷零才发觉,不知不觉间,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万幸的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找到了新的希望。 抽屉最底层,有一个很不起眼的木质盒子,降谷零打开后,就看到一座只有拳头大小的水晶奖杯。 杯座上刻着全英文的抬头,看起来是乌丸春苏学生时代的遗物。 加利福尼亚州青少年组自由泳大赛冠军 获奖人:Harusu Karasuma 精通多门外语的公安头子,盯着那串日文罗马音,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那双沉浸在夜色中的灰蓝色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天边初生的晨光那般。 他将那座水晶奖杯放回盒子里,又将盒子放回原位,关上柜门,一切都像最开始那样,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 另一边,东京都某间高级美容会所内,乌丸春苏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理发师恭恭敬敬地对她说:“藤原小姐,已经剪完了。” 齐肩的黑色中短发和空气刘海,发尾被直发器拉得很直, 一旁围观许久的藤原千夏冲过来抱住她,边蹭边说:“我们家小春真的超~可爱!” 乌丸春苏,或者说,是藤原春苏。 她明明剪了这样酷酷的发型,但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巴掌小脸还是会显得很可爱。 再加上水汪汪的圆眼睛,完全没有摇滚风的重金属辣妹感,反倒有些像橱柜里可爱的洋娃娃,被刻意剪短头发装酷。 “千夏姐姐,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藤原春苏挣扎着,她努力把自己的脸从藤原千夏的胸口掰开。 “千夏小姐,您快把她憋死了。” 一旁的赤井秀一友情提醒着。 藤原千夏放开自家妹妹,又朝理发师摆了摆手,对方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房间。 “好了,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吧,小春。” 藤原千夏回到自己的座位,高跟鞋一翘,带着滚轮的皮质小椅子稍微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藤原春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妈妈留给我的胸针找不到了。” 赤井秀一猜测道:“日本公安在那片捞了好几天,但是却突然停手了,很大概率是找到了那枚胸针,把它当做乌丸小姐的遗物,所以才停止了打捞工作。” 藤原千夏的眉心抽了抽。 她看了一眼顶着一张粉毛眯眯眼假皮的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可可爱爱的妹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春,你讲实话,”她盯着藤原春苏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去勾搭降谷零。” 藤原春苏:…… 她很无奈,但她不敢说些什么多余的话。 藤原千夏突然抬高了音量:“你还不走啊?美国德国新西兰,哪里不能做研究?非要留在日本干什么啊!” 赤井秀一帮她解围道:“就算没有胸针的事,她也没办法离开,毕竟……藤原春苏的指纹和乌丸春苏是一样的,无论是小孩还是成年人,指纹都不会改变。” 过海关时,难免会被发现。 就算是吃了改良版的APTX4869也没有任何用处,这种情况根本无法离开日本。 “也可以尝试其他方法,但可能会影响藤原伯父的仕途。”赤井秀一又补充了一句。 偷/渡。 这件事的风险太大,藤原家的门第不允许有这样的意外出现。 藤原千夏有点崩溃:“乌丸的身份还没有出死亡证明吗?日本公安那边没病吧?!捞了快半个月了!” 如果一直不出死亡证明,乌丸春苏的指纹记录永远都不会消失。 赤井秀一推了推眼镜,对她说:“是这样,他对春苏小姐的执念,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深一些。这还多亏了……” 墨绿色的眼睛露出一道缝隙,盯着藤原春苏,一字一顿道:“多亏了春苏小姐临走前的精彩表演。” “黑麦,你这看戏的表情太明显了吧。” 藤原春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顶着猫皮的赤井秀一重新变回了眯眯眼,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杀伤力却极为强劲。 “真是期待,你们再见面时,他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