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别想做白月光》 第一章 降谷零又一次回来晚了。 他在街巷拐角处探头看了一会儿自己家的方向,确定窗户里没有透出任何一丝灯光,才放下心来。 如同一只灵巧的黑猫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跑到门口,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门锁,慢慢地旋转了小半圈,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全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目标明确地向厨房走去。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了阻力,他慢慢地低头,发现黑暗里有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欧尼酱。” 对不起,氛围渲染得似乎有些恐怖了,但手的主人其实是他的妹妹,降谷樱。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意外让降谷零的大脑空白了两秒,随即他决定先发制人,打开门边的灯之后迅速蹲下来把人给抱住并土下座道歉:“我错了!” “欧尼酱又跑去打架了吗!”降谷樱看着他沾满灰尘的外套和满身的伤气呼呼地说道。 降谷零迅速否认,搬出早就想好的离谱说辞:“没有,我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 “那你摔得还挺惨的。”听到这个熟悉的说法,降谷零就知道自家妹妹明显不信。 降谷樱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从一边拿来了医药箱:“是摔倒之后半天爬不起来才会回来得这么晚吗?从你们学校到我们家路上有这么难走的路吗?” “嗯,嗯,是啊。”降谷零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你刚才怎么没开灯啊,”看着降谷樱从医药箱里往外拿棉签和红药水,降谷零试探着问道,“我还以为你在宫野医生家跟明美玩呢。” 降谷樱抬眸看了他一眼,和他有些相似的灰紫色眼睛眨了眨:“所以说你果然是特意挑的我不在的时候才悄悄跑回来的吗,哥哥为什么要躲开我呢?” 说多错多,降谷零干脆沉默了。 见降谷零不说话,降谷樱也没再问,她低下头拧开红药水的盖子,用棉签蘸取了一点药水,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冰凉的药水接触到伤口的时候带来些刺痛感,降谷零没忍住“嘶——”了一声。 他正被药水带来的疼痛摄去心神的时候,忽然听见降谷樱用聊天的口吻随意地问道:“这么多伤肯定是打输了吧?” “怎么可……”降谷零条件反射地反驳道,尾音逐渐低下去,最后一个“能”字轻得低不可闻。 面对降谷樱重新抬头凝视着他的目光,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降谷樱的手很稳,上药的动作利落漂亮,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 “很疼吗?”上药的过程中,听着降谷零为了卖惨博同情刻意时不时倒吸凉气的声音,降谷樱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凑近在伤口的位置轻轻吹气。 这也太超过了……呼在伤口上的热气仿佛顺着血管直达心底,让他的心口都有些发颤,睫毛也跟着抖了抖。 所以说妹妹果然都是天使吧! 降谷樱却似乎有些误会,又大声强调道:“疼的话那下次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嗯,如果这个自己的专属天使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不行,”降谷零有些理亏,但仍然固执地拒绝,“下次他们再嘲笑我的发色和肤色,我绝对要继续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好了,别跟老婆婆似的皱着眉头了,”降谷零抬手用温热的掌心把皱眉盯着他的降谷樱的眉头抚平,“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这么发愁。” “哥哥也不是什么大人啊,没有你这么不可靠的大人!” 降谷樱反驳了一句,继续全神贯注地给降谷零处理伤口,没看见自家兄长望着她的头发出神的样子。 次年四月降谷樱就要上小学了,虽然她的肤色正常,但她的发色是比自己的还要显眼和与众不同的白金色。降谷零在心里默默地想,只有把这群人打怕了,等以后降谷樱上学的时候才不会重蹈一遍他的覆辙。 他蹚过的荆棘载途,总要为她铺就光明大道。 “很好看。”终于帮降谷零处理完所有大大小小伤口的降谷樱突兀地开口道。 降谷零闻言,眸子透出些显而易见的困惑:“嗯?” 降谷樱将药品整理好放回医药箱之后站了起来,毫无身高优势的她这才得以轻易地搂住坐着的降谷零的脖颈,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金发很好看啊,这是因为太阳喜欢我们,所以把阳光洒在了我们的头发上了吧。” “哥哥的肤色也很好看,就像巧克力一样,我很喜欢!” 是在安慰他吗?降谷零不确定地想。他习惯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明或暗的敌意,但有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心口一阵滚烫。 这个拥抱仿佛把愤怒和委屈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抽离,再用温暖和安宁把那片空洞一点点填满。 “好了,我去还东西,药水还有绷带都是从隔壁艾莲娜老师那边借来的。” “我去吧。”降谷零拎过降谷樱手里的医药箱,快步跑去了隔壁归还。 降谷零撩开门帘,然后伸手轻轻地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在宫野艾莲娜看过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宫野医生晚上好。” 宫野艾莲娜是一个非常温柔的混血医生,同样一头金发,也是这片街区少数不歧视他独特的发色肤色反而会开解劝慰他的人。她看见是降谷零之后微笑道:“零君晚上好。” “谢谢您。”降谷零归还了医药箱,还对着宫野艾莲娜认真地鞠躬道谢。 “不客气,”宫野艾莲娜接过降谷零手里的医药箱,温柔地笑了一下,“零君,小樱很担心你哦,在我这边念叨了半天‘零哥怎么还不回来’。医药箱也是她提前借走的,她估计你肯定又会带伤回来。” 降谷零想着果然还是让笨蛋妹妹担心了,点点头再次道谢:“谢谢您,我知道了。” * “您好,宫野医生现在不在哦!”听见门帘被撩开的声音,正坐在诊所的小椅子看书的降谷樱头也不抬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夫人病得很厉害,”来的中年男人讷讷地说道,“宫野医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宫野医生大概要到饭点前才会回来,”降谷樱试探着问道,“着急的话要不您跟我说一下具体是什么症状?” 中年男人或许是病急乱投医,真的详细跟降谷樱说明了自己妻子生病的症状。 “我是她的学生,”降谷樱撒了个谎,“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给您的夫人开药吧。您午饭前可以再过来一趟,让老师看看我的处方有没有问题。” “好,好,”中年男人连连鞠躬,“麻烦小医生了。” “宫野医生,刚刚有一位先生来找您,说是他夫人病得厉害,我给他开了这些药。”等到宫野艾莲娜回来,降谷樱立马跑过去详细讲了早上的事,对方提及的症状,然后把自己写的处方递给了他。 “做得很好,”宫野艾莲娜看了看降谷樱给她的纸条,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光听口述病情的话,就算我来,也没办法开出比这个更妥当的处方了。而且这些药的药性都还比较温和,就算不对症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等吃完饭我过去看一眼他的夫人。” “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应该开这些药的。”宫野艾莲娜握住降谷樱小小的手,把她拉近了问道。 “架子上的书我都看完了,根据他夫人的症状推测,他夫人应该是……”降谷樱细致地讲述了自己在询问对方病人的具体情况之后对于病因的推测,以及哪本书的第几页有提到相关的病例,于是对应其中的药物做了简单地调整。 宫野艾莲娜听完之后愈发满意了:“你比明美要有天分。” 降谷樱摇摇头:“明美姐姐很好啊,只是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而她不太感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嘛!” 宫野艾莲娜赞同地点点头:“是这样的。” “但我得嘱咐你,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给病人开药。用药这件事里面的学问很大,你还得再学一学。”宫野艾莲娜温柔地摸了摸降谷樱的头提醒道。 “所以你说是我的学生这件事,”宫野艾莲娜这句话一出口,降谷樱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兴师问罪,却看见宫野艾莲娜弯起眼睛慢慢地笑起来,“既然你都对外这么说了,小樱,你想当我的学生吗?” 降谷樱慢慢睁大了眼睛,随后惊喜地笑开了,伸手抱住宫野艾莲娜:“我当然愿意!老师。” 宫野艾莲娜把她抱起来,征求她的意见:“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降谷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降谷零放学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降谷樱站在门口迎接他。 “哥!”降谷樱一见到人就冲了过去,降谷零接住跑过来的妹妹之后,心情也立马多云转晴,一瞬间感觉天朗气清,鸟语花香。 降谷零笑起来:“怎么了,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嗯!”降谷樱重重地点了点头,抱住他的手臂,又蹦又跳地宣布了这件事,“艾莲娜阿姨说收我当她的学生,以后,她就是我的老师了!” 降谷零任由降谷樱拽着他的手臂,一起朝家走去:“什么学生?” “就是医药学方面的学生啊,”降谷樱兴致勃勃地说道,“艾莲娜老师和厚司叔叔可不只是一个诊所小医生哦,他们俩其实都是这方面的科学家,对医药可有研究啦。艾莲娜老师还说我很有天分!” “难怪,原来是这样。”降谷零若有所思地说道,看到说到最后有几分骄傲的降谷樱,没忍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他早就觉得宫野艾莲娜和宫野厚司跟这片地区其他的诊所医生不一样,但他有自己的学业要忙,也没什么时间去探究内在的原因,可降谷樱不一样。 第二章 他们俩的母亲离开的时候降谷樱只有三岁,而父亲通常都是许久才回来一次,除了给他们足够生活的生活费之外几乎没有在其他地方尽到自己的责任。 那天降谷零回到家就发现只有妹妹一个人在家,妹妹开口叫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哥哥。” “嗯,”降谷零伸手把妹妹抱起来,问了一句,“妈妈呢?” “妈妈说她走了。” “去哪里?”降谷零这时候还没有意识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妈妈只是临时有事出门一趟,想着自己也快放学了,就没有带上妹妹一起。 直到他顺着妹妹的指引找到了妈妈留在桌上的那封信。他刚拿起那封信,从没封住的信封口就掉出了一把钥匙,“当啷”一声砸在了桌上。 降谷零看着桌上的大门钥匙愣了一下,把信抽了出来。 信很短,字迹仓促潦草,像是写信的人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这个家。 降谷零看完信在原地石化一般站了很久,一直没有出声,直到降谷樱在一边担心地拽住他的手:“哥哥,哥哥?哥哥!” 降谷零如梦初醒,他放下手上的信,缓缓地蹲下抱紧妹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没关系。” “我在的,我会一直在。” * 第二天早上降谷零没有去上学,他一边默默地消化妈妈不声不响离开的难过,一边学着照顾妹妹,给她梳头,给她喂饭,陪着她玩,哄她睡觉。在她问起妈妈的时候,语气诚恳地告诉她妈妈去很远的地方有事情要忙,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他发现妹妹懂事得不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几乎不会像小孩子那样情绪化地哭闹。听到他回答说妈妈暂时回不来,她也只是安静地点头说哦,然后等到下一个黑夜来临的时候再问一遍。 “哥哥,”降谷樱搬了个凳子,站在凳子上看向窗外的一片漆黑,拍了拍窗户问道,“外面这么黑,妈妈会怕吗?” 听见响动的降谷零急忙走过去虚虚地扶住她,生怕她一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来:“不会的,妈妈是大人了。” “那你跟她说一声,不用着急回来,晚上不安全。”降谷樱一只手抓住降谷零的袖口,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 降谷零抱住她,没让她看见自己眼里闪动的水光,轻声道:“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多之后,降谷零负责的担任老师千叶理奈找到了家里来。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降谷零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因为这个家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人来访。他把降谷樱藏进了房间里,像是生怕她被别人抢走了一样:“你乖乖地待在房间里,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出来。” 降谷樱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见她乖巧地答应了,降谷零才从房间退出去,去打开了门。 看见来访的人的时候他的神情里不由得出现了几分诧异:“千叶老师?” “降谷同学,冒昧来访,打扰了。” “请进,”降谷零没什么难度地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我给您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我就说两句话。”千叶理奈拦了一下,但降谷零还是给她端来了一杯水。 千叶理奈礼貌性地喝了口水后问道:“降谷同学,你最近怎么没来上学啊?我给你父亲打了电话他也不清楚,所以我就直接按照你入学档案里留的家庭地址找过来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降谷零身后的房门悄声无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抱歉,老师,”降谷零立刻先道了歉,然后抿了抿唇回答道,“但最近没有人照顾我妹妹,我不可能一直把她锁在屋里。而且,就算是锁在屋里,也很危险。她太小了,甚至都不太懂怎么躲开危险,插座上的电、水缸里的水,甚至随便从床头凳尾掉下来,都能轻易地伤害到她。” 降谷零不想提及妈妈的事情,语焉不详地说明了自己的困境。 千叶理奈看着眼前才八岁的孩子为难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父母呢?” “爸爸很忙,很少回家,最近妈妈也出门了。” 她有些惊讶,不知道什么样心大的父母,可以把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单独丢在家:“那你的学业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不去上课吧?” 降谷零一直都是整个年级里排第一名,她作为老师,实在是没办法看他轻易荒废学业。 “我可以自学一段时间,等我爸爸回来了,有办法照顾她了我再去上学。没关系的,我会很努力,不会落下功课的。”降谷零认真地保证道,这些天他也都是这么做的,每天都会抽空看书学习。要么在降谷樱睡下之后,要么在她起来之前,或者是守着她翻阅连环画,自己在一边看书写作业。 “好吧,”千叶理奈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但她作为老师也没办法给出解决办法,而且她想来就算这对父母再心大也不会让这种情况维持太久,“我会单独给你整理一份教案内容,等你回学校的时候记得找我拿。” “好的,谢谢老师。”面对千叶理奈这雪中送炭的行为,降谷零急忙诚恳道谢。 “妹妹在哪呀,我能见见吗?” “她在房间里,正在午睡,”降谷零在聊天过程中逐渐松弛下来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下意识说了谎,“不好意思啊,千叶老师。” 本来就是随口问一句的千叶理奈急忙摆手:“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 降谷零起身送她出了门,在她走之前再一次道谢。 * 晚上降谷零准备给降谷樱读睡前故事的时候,降谷樱忽然喊了他一声:“哥哥。” 正翻着页的降谷零头也不抬的问道:“嗯?” “哥哥是不是要去学校啊,”纠结了一整天降谷樱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没关系,哥哥去吧,我会很乖很乖,好好地待在家里的。我不会碰插座和水缸,也不会站到太高的地方。” “我不会成为麻烦,只要、只要哥哥放学后会回家就可以了。” 降谷零沉默了,他知道降谷樱肯定是听到了白天那段对话,害怕自己的存在给他带去太大的压力。而且过分聪明的她,也很可能已经察觉了妈妈不会再回来的真相,只是配合地相信他的谎言而已。 “我说过吧,sakura,我会一直在的。”降谷零觉得眼眶泛起热意,他眨了眨眼微笑着直视降谷樱的眼睛,勾住她的指尖,用保证一般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伸手,就能够到我。” “而且,我从没觉得你是麻烦,以前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 * 就住在旁边的宫野艾莲娜很快发现了这件事,主动来到向降谷零了解了情况,提出了帮着照顾降谷樱。 “零君去上学的时候我可以帮着照顾小樱哦,”宫野艾莲娜温温柔柔地笑着提议道,“明美只比小樱大一岁,她跑出去玩的话我也不太放心,现在她们俩刚好可以一起玩。零君你看行吗?” 而被带着一起来的宫野明美早就已经欢欢喜喜地拉起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的手说话了。 “我、我想考虑一下,”降谷零对这个方案是很心动的,但还是决定和妹妹商量一下,以免她又产生自己要丢下的忧虑,“可以吗?” “好哦,当然可以。”宫野艾莲娜向明美招了招手,“明美,我们先回家吧,下次再来玩,说不定可以一直一起玩哦。” “sakura酱一定要来我家玩哦。”宫野明美明显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跟降谷樱告了别,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宫野艾莲娜走了。 “你怎么想?”等到家里只剩下他们俩了,降谷零认真地询问降谷樱的意见道。 降谷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好啊,我也想跟明美姐姐一起玩!” 看着她的反应降谷零觉得自己完全是多余担心了,虽然理解小孩子对于同龄人的向往,但还是没忍住醋意调侃了一句:“但是你这样我会有点挫败诶,我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的这几天,完全比不上明美姐姐过来那么一小会儿是吗?” “不是啦,很想要一直跟哥哥待在一起,但是我知道,哥哥肯定也是很想去上学的吧……虽然我说了我会很乖,但哥哥通常还是我睡着之后或者起来之前抓紧时间看书写作业,我不想哥哥总是那么辛苦……”降谷樱轻声说道,小孩子软软的嗓音带着丝毫不掺假的关心。 降谷零喉间一哽,鼻尖涌上来一股酸涩,心头软得不像话。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妈妈为什么会舍得抛下这么乖巧可爱的妹妹。 最后降谷零同意了这个方案,并主动提议每个月支付给宫野家一些生活费,宫野艾莲娜为了照顾小孩子的自尊心也没有拒绝。 于是在那之后,降谷樱上学之前的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宫野家的小诊所。 * “zer,我过两天要生日了,”课间的时候诸伏景光转头问金发的小同桌,“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吗?” 诸伏景光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得了失语症,中途加入的、瘦弱的、与众不同的孩子,简直就是学校里被排挤对象的最佳范本,他也没有逃过这劫。 放学路上,男孩子在诸伏景光周围转着圈喊他“小哑巴”,属于小孩子的天真而残忍的恶意暴露无遗。因为金发深肤的外貌特征而同样显得与众不同的降谷零,瞧见诸伏景光无助的神色之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书包一丢,挥出拳头砸在了带头的那个男孩子的眼眶上。 “降谷,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被砸了一拳的男孩子有些恼羞成怒。 降谷零给他的回应是二话不说又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于是迅速便发展成了打群架。 但是降谷零常年打架,也因此专门研究了搏击和格斗,学习能力又足够强,在每次揍人和被揍中都有长进,知道如何在人群里最高效地发挥自己的战斗力,也知道这种时候一往无前的气势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群人里的不少人都挨了几下变得龇牙咧嘴生出退意,而某个同学从地上随手捡起来当作武器的木棍又被降谷零直接抢走握在手里之后,这群乌合之众便一哄而散了。 降谷零转过身的时候,诸伏景光正捧着他的书包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但旋即他的表情就变得惊恐起来。 降谷零见状迅速扔掉了手里的木棍,嘟囔着“我才不会像他们一样欺负人”的时候,突然额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淌下来了,降谷零抬手一摸,满手刺眼的红。 有点糟糕,估计是刚才被木棍尖锐的地方划伤了,流血了。 现在的他看起来估计很可怕。 降谷零以为诸伏景光也会像他以往帮助过的一些人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跑,结果后者跑是跑了,却是拽着他一起跑的。 “你干什么?”猝不及防的降谷零下意识试图甩脱对方的手,却发现对方握得很紧,轻易挣脱不开,“你要带我去哪里?” 第三章 诸伏景光一言不发把降谷零推进了校医务室,校医这会儿本来已经准备好下班了,看见他们俩之后迅速明白的状况,边有些暴躁给降谷零处理伤口边絮絮地念叨道:“怎么弄成这样的,放学路上打架了?担任教师是谁,明天我要跟他说一声。” “才没有打架,我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降谷零大声辩解道。 “那你摔得还挺惨的。”校医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抬手在他没受伤的另一侧额头敲了一记,降谷零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现在的学生真是,这么明显的谎言也说得出口。 降谷零没忍住抬头瞪了一眼校医,校医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指了指他另一侧额角的那道有点深的伤口问道:“这一道伤怎么弄的,是铁器造成的吗?” “不是。” “确定不是吗?”校医又追问了一句。 “真的不是。” “算了,”校园对降谷零嫌弃地挥了挥手,转头问一旁的诸伏景光,“你应该看见他打架,不是,他摔跤的过程了吧,你来说。” “你别为难他,”降谷零迅速把诸伏景光拉到自己身后,展现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得了失语症,现在不方便说话。” 诸伏景光意外了一下,他没想到降谷零知道他的情况。 他指了指降谷零额头上的伤势,给了校医一个表示不是的手势。 校医得到两个人的确定之后放心了,既然不是铁器划伤,那就没必要打破伤风针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就没事了,快回家吧小鬼。” “我根本不想来医务室,这个医生好凶,”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粗暴地处理手法了的降谷零从医务室出来之后愤愤地嘀咕道,轻声加了一句,“其实只需要清理掉血迹就可以,回家之后让sakura帮我处理。” 诸伏景光没有听清后一句,在旁边一脸担心和不赞同地看着他。 降谷零从诸伏景光手里拿回了自己的书包,而诸伏景光尝试性地投出了橄榄枝。他从自己包里找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谢谢,我叫诸伏景光,我能和你做朋友吗】,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降谷零。 降谷零接过本子,有些意外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然后也学着他在上面回复了一句【我叫降谷零。和我做朋友?你不介意我的发色和肤色吗?】 【完全不会介意。另外,我虽然得了失语症,但可以听见你们说话,降谷君可以直接跟我说话哦】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感谢我,”降谷零也就从善如流地直接开口了,“换了我最初被欺负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帮我一把我也会很感谢对方。” “但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你的失语症是暂时的,就像普通的感冒发烧一样,都是会好起来的。但我的发色和肤色是天生的、永久的,和我交朋友恐怕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诸伏景光一下子急了,在纸上写道:【发色和肤色都很好看!他们因为这种理由欺负你真的很过分!而且以后他们欺负你的话,我也可以帮降谷君一起打架的哦,我长大以后想要当警察,一直有在认真锻炼,只是以前没有打过架而已】 “那好吧,”感受到诸伏景光的着急忙慌的降谷零笑了,“既然是朋友的话,你可以叫我zer。” 【zer可以叫我hir!】 那是他们俩友谊的开端,后来他们就迅速熟络了起来,永远地互相成为了对方的底气。 * 此刻面对诸伏景光的邀请,降谷零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拒绝。他双手合十诚恳地道歉:“抱歉hir,但是sakura在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我会记得给你准备礼物的!” “礼物什么的不重要啦,没事的zer,那改天去你家吧,”诸伏景光像是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毛遂自荐道,“我可以给你们俩做饭。外面餐馆提供的大部分简餐,我也可以做。” 对于降谷零这个时常挂在嘴边的年幼的妹妹,因为对方提起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的宠溺和骄傲,他一直都有些好奇,但是之前由于失语症的困扰没有想过上门拜访。 降谷零听到这个说法多了几分好奇:“hir是很擅长料理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笑道:“说不上擅长吧,稍微会一点。” “啊——那一定就是很擅长了。”对诸伏景光的性格很了解的降谷零肯定地说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已经开始提前期待hir的手艺了!” * 这个上门拜访的机会来得很快,周末在家学习的诸伏景光接到了来自降谷零的邀请电话。 “好啊,”诸伏景光听完降谷零的话,轻而易举就答应了,“需要我顺路带一些食材过来吗?妹妹有特别爱吃的菜吗?” 降谷零急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让hir一个客人过来帮忙做饭已经很过分了,食材我当然会准备啊。” 诸伏景光根据降谷零在电话里给的地址背着书包来到他家门口,伸手敲门之后立刻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稚嫩的声音:“来了!” 随着脚步声接近,门被打开,门后的女孩子看见诸伏景光之后弯起了眼睛笑着问道:“是hir哥哥吗?” “是,”诸伏景光看着降谷樱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长相怔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试探道,“Sakura?” “嗯,是我,零哥在楼上写作业,”降谷樱点点头,然后朝里面大声喊了一句,“哥哥!” 降谷樱带着诸伏景光进门,没过两秒降谷零就出现在了楼梯口:“hir!” 直到看见降谷零诸伏景光才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降谷零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故意蹲在降谷樱旁边揽着她的肩膀,抬起头笑容灿烂地问诸伏景光:“怎么样hir?我们俩长得像吗?” “……完全不像啊,”诸伏景光之前对于降谷樱的设想全部基于降谷零,没想到他们俩的发色和肤色都不一样,“你们俩真的是兄妹吗?Zer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哪里不像呀?”降谷樱对于这句质疑不满地撅起了嘴,“我俩不都是金发和灰紫色的眼睛吗?” 都是金发,可是一个是浅金色,一个是白金色啊。眼睛细看也总觉得哪里不一样……诸伏景光正思索着,就看着降谷零在降谷樱背后对他挤眉弄眼地暗示的样子,干脆地微弯下腰伸手搭在了降谷樱的肩头,对她承认错误道:“嗯,是我说错了,细看果然很像,绝对是兄妹。” 降谷樱满意了,对着诸伏景光重新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下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起写了一会儿作业,降谷樱也没闹他们,悠然地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诸伏景光收起一科作业,丝毫没被打扰到的他看着仍然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的降谷樱对降谷零低声夸奖道:“妹妹确实好乖啊。” “是吧,”降谷零也歪头看了一眼降谷樱,眼里满是被夸奖的与有荣焉,“Sakura真的特别懂事。” 诸伏景光又看了一眼沙发的方向,见降谷樱不像是有分神关注这边的样子,再次压低声音问降谷零:“刚才是怎么回事?” 话题跳跃之快让降谷零短暂地怔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想明白了诸伏景光在问什么。他垂眸转了一下手里的笔,仿佛不在意似的说道:“一点微不足道的后遗症而已,她有点缺安全感。” 反正他总会在,那么这点小毛病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不是,”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含含糊糊地问道,“真的不是?” 降谷零失笑道:“这个没有,真的是亲妹妹。” 马上到晚餐时间了,诸伏景光看了看降谷零准备好的食材,思索了两秒提议道:“果然还是做咖喱饭好了!” “好啊,辛苦hir了,”降谷零也挤进并不大的厨房,“需要我打下手吗?” “我都还没做呢,你这辛苦说得也太早了,”诸伏景光笑道,从篮子里挑出一个洋葱递给降谷零,“那zer帮着把洋葱拿去冰箱里放一会儿吧。” 降谷零呆愣愣地接过洋葱:“嗯?” “不然一会儿切的时候会被辣哭哦。” 降谷零瞪大了眼睛:“所以这是切洋葱不用哭的秘诀吗!” “不是的,这是做饭的常识。”诸伏景光被逗笑了,摇了摇头道。 诸伏景光显然是做饭做习惯了的,洗菜切菜都做得很利落。虽然他的身高对于完美驾驭灶台还有些差距,但是比起降谷零平常的手忙脚乱显得游刃有余太多了。 “太好吃了,”吃饱后的降谷樱放下勺子满足地感叹道,几乎要感动得眼泪汪汪,“hir哥哥你把我带走当你妹妹吧,我哥做的饭太难吃了,他能做熟我就谢天谢地了。” 降谷零的脸腾地红了,好在他的肤色深看不太出来。 在这个没有女主人而男主人又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的家里,在降谷零去上学的时候,降谷樱的午饭都是去隔壁宫野家的小诊所搭伙的。 而降谷零的厨艺其实也没有降谷樱说得那么夸张,虽然是为了照顾妹妹赶鸭子上架,但他勉强能算得上是个平平无奇的下厨新手。 嗯,至少不会天天炸厨房。 “不行啊,”诸伏景光温柔地笑笑,仿佛不在意似的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是寄住在别人家呢,没办法多收养一个你了。” 诸伏景光没有跟降谷零细讲过这件事,降谷零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hir……” “对不起,”同样意外的降谷樱急忙道歉,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下来走近两步抓住他的手,“我、我不知道,抱歉。” “没关系的哦,”诸伏景光蹲下来,对着降谷樱安抚性地笑道,“我运气很好,收养我的亲戚人都很好,他们并没有苛待我。” “还吃吗?还剩不少哦。” 降谷樱迅速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看了两眼色香味俱全的咖喱饭,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摇了摇头:“还想吃,但是吃饱了。” 诸伏景光点点头:“那你自己去玩吧,碗筷放桌上就好了。” “hir哥哥,我长大后能跟你结婚吗?”降谷樱在一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语出惊人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家,但你要给我做饭。”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他还没说话,降谷零先被呛着了,在一旁咳得惊天动地。诸伏景光吓了一跳,急忙起身给他拍了拍背,而降谷樱也跑过去倒了杯水给他送过来。 降谷零喝完水后终于顺过气来,能顺畅开口之后第一句话就是立场鲜明地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诸伏景光莞尔,看了降谷零一眼后揉了揉降谷樱手感柔软的头发:“长大的事,等小樱长大以后再说吧。” * “hir哥哥今天会在我们家睡吧?”晚上,回到房间的降谷樱忽然又从房间里探出头,语带肯定地问道。 “没……”诸伏景光的话刚开了个头,降谷零迅速地打断了他:“是的!” 然后降谷零就半强硬地拽着诸伏景光的手腕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诸伏景光被兄妹俩的一套连招打得有些猝不及防,笑得有些无奈:喂你们两个未免也配合得太默契了吧! 把门关上之后转过身的降谷零犹犹豫豫地喊了他一声:“hir。” 诸伏景光歪了歪头:“怎么了?” 他咬了咬牙,干脆地问道:“你、你能不能教我料理啊?”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问道:“因为sakura吗?” “嗯,”降谷零忧心忡忡,“感觉那个笨蛋也太容易被拐跑了,她以后总不会因为人家做饭好吃跟一个厨师私奔吧?” 诸伏景光“噗嗤”笑出声:“zer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真的是越想越有可能啊!” “好啊,”诸伏景光答应得很轻易,“你想学的话当然没问题啊。” “那真是谢谢hir老师了。” “不客气。” “好了,hir,”降谷零伸手拉着诸伏景光脱了鞋一起在床上面对面地坐下,“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你。” 第四章 面对降谷零的问题,诸伏景光的眼神迟疑躲闪:“说什么?” “不要装傻,hir,”降谷零伸手捧住诸伏景光的脸,开门见山地说道,“当然是说说你的失语症。” “关于这个症状,我有查过,据说心理性失语症通常是由于重大的心理波动和创伤引起的。而且,你寄住在别人家,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降谷零凑近了一些,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相贴,诸伏景光能看见他紫灰色的眸子里清晰可见的浓浓担忧和小小的自己。 “可以跟我说吗?”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眼里立刻倾泻出藏不住的恐惧和悲伤,又再接再厉地问道。 诸伏景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他抱住膝盖,埋头在臂弯里,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做出一副抗拒的姿态。降谷零也不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是想籍此给他一些支持和力量。 “嗯。”良久,诸伏景光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表示同意的鼻音。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降谷零诧异了一下:“啊?” 诸伏景光抬起脸,湛蓝的眼睛眨了眨问道:“zer不想听了吗?” “怎么可能?”降谷零忙不迭地否认道,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但如果hir现在真的不想说,也不用勉强自己,我可以再等等。” ……反正言下之意是你总得跟我说,但是时间可以由你选。 诸伏景光轻笑了一下,沉重的心情都放松了一点。 “其实很多细节我也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惊吓过度,伴随着失语症的还有轻微的失忆症,直到失语症好起来我才想起来大部分的事情。” “所以,不是什么好玩的故事哦。”诸伏景光做了个预警,然后慢慢地跟降谷零说起将他的人生从此残忍地撕裂为两半的那一天,说起杀害父母的凶手,说起在黑暗中长久纠缠折磨他的噩梦,说起经久不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说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 “hir,不用怕,”降谷零紧紧地抱住诸伏景光,凭借记忆中微薄的印象学着母亲的样子一下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作为安慰,“别怕,我在这里,你现在很安全。” 当晚诸伏景光在给寄住的亲戚家打了电话之后,跟降谷零在同一张床上入睡。 半夜,降谷零被诸伏景光的一声惊呼吵醒。 迷迷糊糊间醒过来的降谷零听见躺在身边的人过于急促的呼吸声一下子清醒了,他往床边摸索着打开了灯,入眼就是诸伏景光惊恐的脸色,他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了他:“hir,hir,醒醒。” 诸伏景光猛然睁开了眼睛,房顶上的灯光和降谷零紫灰色的眸子间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关切和担忧一同映入眼帘,如星如月般刺破所有黑暗和血色,让他得以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降谷零坐了起来,给诸伏景光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问道:“hir是做噩梦了吗?” “嗯,又梦到那天了,其实最近已经好很多了,可能是因为今天睡前回忆了一下。”尚有些惊魂未定的诸伏景光也同他一道坐了起来,他看向降谷零的时候神色里带着些歉意,“不好意思啊zer,我影响你睡觉了……” 降谷零立刻皱了皱眉打断了他:“hir说什么呢,这么说的话该道歉的明明是我吧,是我非要问hir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不得不又直面了一次那天的场景。” “没事,比起以往的噩梦体验可好多了,”诸伏景光故意道,“zer不是及时把我叫醒了嘛,而且醒来就能面对zer温柔体贴的嘘寒问暖。” 降谷零被说得瞬间生出了些赧意:“hir!” 诸伏景光眨眨眼微笑,一句话把降谷零给堵了回去:“嘘,sakura应该睡得正沉吧。” 难得见到幼驯染腹黑的模样的降谷零有些气鼓鼓地瞪了眼诸伏景光,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头把桌上的台灯打开,亮度调低,然后关上了房顶上的吊灯,把自己的手送到诸伏景光手里:“灯我就不关啦,hir要不牵着我的手吧,如果你再做噩梦的话就让我来保护你。” “好,”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慢慢握紧了降谷零的手,感到一阵安心,“晚安。” 降谷零在重新睡下后很快就睡着了,而安静闭着眼睛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一夜醒到天明的诸伏景光,听着对方有节奏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来自朋友的保护和支持,似乎是驱散噩梦的最佳良方。 第二天早上,降谷樱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兄长之间的友谊明显更进了一步:“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不可以!”降谷零断然拒绝道。 把这种事情说给学龄前的小孩子听,也未免太过分了。 降谷樱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 “小孩子又不懂这种事。”降谷零有些为难地敷衍道。 “哥哥是在敷衍我吧,小孩子为什么会不懂,”降谷樱撇撇嘴,不满地用勺子在碗里敲得叮当作响,大声地反驳自家哥哥,“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我是小孩子,又不是小傻子!” “你不是小傻子,你是个笨蛋。” 诸伏景光看着一大早就开始闹腾的两个人有些无奈,在中间劝解降谷樱:“是我让zer不要说的,这是我和你哥哥的秘密。” “好吧,既然这是hir哥哥的愿望。”降谷樱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几圈,脸上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这副乖巧的样子看得诸伏景光无比心软,甚至多出了一点心虚愧疚。要是换一件事,他绝对就毫无原则地点头了。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瞒着比较好。 出于微妙的补偿心理,他又转头对降谷零说道:“zer你也少说两句,我看sakura明明冰雪聪明。” “哼,哥哥就是没有hir哥哥这样的眼光。”降谷樱轻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 明明是欠揍的语气,但降谷零只觉得这样的妹妹超可爱,忍不住手痒想要捏一把她的脸。 他这么想着,于是他也就这么做了。 “hir哥哥你看他,说不过我就动手。”降谷樱对着诸伏景光告完一状,扭头试图把自己的脸从降谷零的手里解救出来,降谷零发现了她的意图之后立时就松了手,生怕真的掐疼她。 * “经过这么久的学习,哥哥终于不需要hir哥哥来救场了呢。”看着降谷零顺顺当当地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降谷樱欣慰地夸奖道。 在此前,降谷零虽然认真学习了诸伏景光写给他的菜谱好多遍,已经能够完整地复述出来了。但他的日常还是在某道菜做到一半的时候着急慌忙地大喊“hir”,然后诸伏景光从容不迫地走进厨房进行补救。 饶是这样,餐桌上还是能时不时出现焦煳了一半的饭菜和味道怪异的新菜品,新手厨师和高难度菜式的组合总是容易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是、啊。”听着降谷樱的调侃,降谷零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居然还敢嫌弃我,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谁啊。 “hir哥哥!”降谷樱大声地求救,“救命,零哥他威胁我。” “没事,”走过来的诸伏景光从善如流地俯身摸了摸降谷樱的脑袋,温和地笑道,“我在呢。” “hir,”降谷零看着躲在诸伏景光背后探出头对他吐了吐舌头,笑得有恃无恐的降谷樱,不满地提高了音量,“都是你惯的。” “嗯。”诸伏景光含笑应道。 “什么啊hir,我又不是在夸你。”降谷零额角落下几条黑线,忍不住吐槽道。 “啊,是我自作主张地把zer的话当成夸奖了呢。”诸伏景光脸上笑意不变地望着他,对视半秒后降谷零无奈地耸耸肩,转身回厨房里去端碗筷。 * 次年枝头的樱花开始长出花苞的时候,降谷零告诉降谷樱:“sakura酱今年该去上学了。” “是跟哥哥还有hir哥哥一起上学吗?”降谷樱问道,一双灰紫色的眸子毫不掩饰地洋溢着喜悦,看起来亮晶晶的。 降谷零被她毫无阴霾的笑意感染,也勾起了嘴角,他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是的。” “嗯,所以我们今天准备带你去买书包。”诸伏景光跟上一句。 马上就要开学了,或和同学约着三五成群地来或由长辈带着来采购添置文具的小孩子很多,光顾商场里的文具专卖店的客人络绎不绝。 文具店店主正在门口招呼客人,看到被降谷零牵着手的降谷樱的时候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后笑得愈发温柔灿烂了,热情地招呼他们:“早上好,来买什么啊?” 这个文具店开在商场里许多年了,口碑不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通常都是在这家店里挑文具。降谷零也朝店主点点头问好,带着降谷樱向挂着书包的那面墙走去:“想给我妹妹挑个新书包。” 店主跟过来,取下了几个书包,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降谷樱的头发:“这些是今年卖得最好的款式,好多刚上学的小女生都喜欢,你妹妹接下去也是上一年级吧?” 即便对方态度亲切,但看见对方的手落在降谷樱的白金色头发上的时候,降谷零的防御机制还是瞬间条件反射地启动,忍了又忍才没伸手把对方的手拍下来。 虽然对店主的自来熟很不高兴,他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是的。” “老板!”另一边有客人喊了一声。 “来了!”店主对那边应了一句,然后回头对他们说道,“要是妹妹喜欢,可以多挑两个,给你们打折。” “嗯,谢谢您,我们再看看。”诸伏景光道了谢,“您先去忙吧!” 等店主走后,诸伏景光笑着对他们俩说道:“书包多挑两个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这也不是消耗品啊。” 降谷零没说话,他伸手在降谷樱头上慢吞吞地摩挲了几下,降谷樱不满地伸手打掉了他的手:“干嘛一直摸我头啦!” 降谷零眨眨眼,无辜地说道:“擦擦手。” “什么?用我的头发?!”降谷樱惊恐地叫道。 诸伏景光无奈摇头,又开始了,零这个喜欢胡说八道逗sakura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zer开玩笑的,Sakura这么漂亮的头发,哥哥哪舍得用来擦手啊?” 降谷樱气鼓鼓地看了一眼降谷零:“那可说不准。” “喜欢哪个?”降谷零看了一眼被取下来的书包,左手提起美少女战士,右手提起芭比娃娃公主问降谷樱。 降谷樱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他,不明白他的审美怎么会如此花哨,完全忽略了这两个书包是店主推荐的近期卖得最好的女生款式,在整面墙上看了一圈之后指向了挂得最高的牛油果绿色的包:“那个绿色的还不错。” 降谷樱挑的书包是绿白配色,干净又清爽,但降谷零实在有些理解不能:“你喜欢这个?” “Zer,”眼看着两个人可能要展开一场辩论,但他们今天的行程可远不止这一项,诸伏景光急忙在降谷樱开口之前打了圆场,“毕竟是给sakura买书包嘛,她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降谷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挂在最高处的书包,在附近找了两圈,发现了老板走过来招呼他们的时候拎过来忘了拿走的杆子。但是刚把书包从钩子上移下来,举着杆子的降谷零就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像不太对。” 第五章 一个空书包,会这么重吗?里面装了什么?是特意挂在高处以免被拿下来的吗? “怎么了?”诸伏景光看着降谷零维持着手里的动作似乎陷入了沉思。 随着收回杆子,降谷零把食指举在唇边跟诸伏景光和降谷樱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们安静,他凑近书包听了两耳朵,转瞬脸色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hir,报警。”降谷零用口型向诸伏景光示意了一下,然后小心平稳地把书包给挂了回去。 看着降谷零的反应,诸伏景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同样用口型询问道:“里面有什么?” 降谷零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快速写下了——是炸弹。 诸伏景光骇然色变,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在嘈杂的人声中某一处忽然安静下来很快就会引人注目,降谷零在几秒内做完了这一切,悄声把杆子放回原处,然后蹲下来跟降谷樱商议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书包不太合适,我们再挑一挑吧。” 降谷樱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降谷零虽然表面上神情自若,牵着她的手却明显握得有些紧,手心甚至紧张得出了点汗,她不敢再添乱,乖巧地点点头答应了:“好。” 果然老板很快回来拿走了杆子,看着他们的样子还凑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是这几个都不喜欢吗?”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试探一句,他起身把降谷樱半护在身后,然后指了指挂在高处的那个包:“我妹妹说觉得那个牛油果绿的书包挺好看的,要不老板你帮我们把包拿下来看看吧。” 店主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降谷零仔细盯着他的神情,一点没漏地记下了他的异样。 店主的表情很快恢复自然,弯下腰对降谷樱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颜色也好看的,小朋友眼光真好!但是它比较大,可能不太适合一年级的小朋友上学用呢。” “我也是这么说呢,所以我跟她说再挑一挑。” “嗯,好,再挑一挑。”店主点了点头,顺手又取下几个书包给降谷樱推荐道,“不喜欢太花哨的话这种也很合适。” 眼看着老板又被其他顾客给喊走了,降谷零立刻抱起降谷樱混在付完钱的人群中离开了文具店。 很快诸伏景光回来了,他在文具店里没看见他们,立刻从文具店往周围扫视了一圈,迅速通过发色锁定了他们俩。想到这里,诸伏景光走进一旁的一家衣帽店拿起两个帽子付了款。 他走近这对金发兄妹之后,立刻把一大一小两个帽子扣到了他们俩头上。 降谷樱摘下帽子看了一眼,看着帽子上的纹路苦着脸问了一句:“这是给我的礼物吗?hir哥哥你是认真的吗?” 诸伏景光帮她把宽帽檐的帽子重新戴上,仔细地调整了一下,把头发差不多都藏在帽子的阴影之下,轻声解释道:“没时间仔细挑了,我就选了两个不起眼的,你们俩发色太显眼了,还是先遮一遮比较好。”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降谷零颔首道:“警察说二十分钟之内会到。” “那我在附近盯着点,hir你带sakura先离开商场吧。”降谷零不假思索地指挥道。 诸伏景光看了降谷樱一眼,正打算点头答应,降谷樱已经反应激烈地拒绝了。她紧紧抓住降谷零的手,压低声音但语气急切:“不行,你不能做危险的事!” “不会危险的,”降谷零安慰她,“相信我,我不会靠近的。” “我不相信,哥哥肯定是想等我走了自己一个人逞英雄!就像刚刚那个书包,你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挂回去,而不是非要拿下来确定它里面装着什么。” 降谷零扶额叹息,这就是平时做事太鲁莽的福报吗? 但他还是尽力辩解道:“我没有,你看我甚至都没有打开。” “我也觉得,”诸伏景光赞同道,降谷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居然在关键时刻背刺他的幼驯染,就听见诸伏景光继续含笑道,“不过如果zer不是这种性格的话,我们俩也不会成为好朋友了。” 他俯身跟对降谷樱讲道理,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但为了让警察更了解现场状况,我们肯定得留一个人在这边。那让zer带着你离开商场,我在这里看着怎么样?我平时可比他细心谨慎多了吧?” 降谷零觉得这样也行,但降谷樱马上又反手抓住了诸伏景光的手:“不行,hir哥哥也不许单独留在这里!” 降谷樱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把你们俩从家里带出来,一定也要把你们好好地带回去。”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他们俩此刻的心声重合了:......你这个小鬼,把话说反了吧?到底是谁把谁带出来的啊? 降谷零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动画片,都在教小孩子些什么啊?” 诸伏景光的眼神玩味了起来,有些好笑地提醒道:“zer,你这样不反思自己教育问题,反而甩锅给动画片的家长,是最让人讨厌的家长哦。” * 警察赶到了现场的时候,他们俩正一人被降谷樱拽着一只手等在商场门口。这是他们三个协商之后的后果,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移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被炸弹给波及的位置。 降谷零是最了解具体情况的,自然当仁不让地承担了跟警察说明具体情况的重任:“是挂在最高处的一个绿白相间的书包,我没敢打开,怕有拉链处连着引信之类的情况,直接小心挂回去了。但我确定我听到了书包里有炸弹走秒的声音。而且我当时我有试探着问了一下那个书包,店主的反应很不对劲。” “另外,我们刚好选了一个书包就中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我认为不止一个书包里装了炸弹的可能性更大。” “好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警察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谢谢你们,做得很好,现在赶快离开商场吧!” 降谷零急忙道:“我们先在这边等等吧,万一你们还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 “也好,那你们千万不要靠近。”警察嘱咐完一句,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商量对策。 “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引爆,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店主只是个普通人,找两个人身手好的直接制服嫌疑人然后再迅速遣散民众让爆/炸物处理班过来处理就行了吧。” “我们不可能拿那些还在文具店附近的民众生命开玩笑,要是在逮捕嫌疑人的过程中让他找到机会引爆炸弹了怎么办?” “松本警部,要不我们先利用商场广播通知商场里的民众撤离吧,就说有重大危害性的逃犯混入了商场。” “如果广播通知让大家撤离,嫌疑人看着再不炸就没有机会了,直接提前引爆炸弹怎么办。那家文具店附近几乎是离开商场的必经之路,人群聚集之下发生爆炸的话伤亡会更惨重!” “而且你提出的这个撤离理由,明显很容易引起恐慌,一不小心可能会引发踩踏事件。”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找一个人去引开那个店主,迅速引导顾客撤离之后再对他进行抓捕。” “但是今天文具店的生意这么好,再加上如果他真的是在店内布置炸弹的嫌疑人,戒心一定很强,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引开他呢?如果说等到中午吃饭时间的话,我们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呢?” 就在局面焦灼地僵持住的时候,降谷樱忽然扯了扯降谷零的衣角问道:“哥哥,这家文具店是不是开在这里好多年了?” 声音虽然轻,还是吸引了不少警察的侧目。 降谷零不知道她想问什么,还是蹲下来认真地回答她:“是的。” “店主一直都是这个叔叔吗?” 降谷零费劲地回忆了一下,确定每年都能看到这个热情的笑脸,点了点头。 “那如果这个叔叔以前这么多年都只是简单地卖文具,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在书包里放炸弹,打算伤害别人呢?” 降谷樱的问题仿佛一道闪电般劈开了场面。 松本清长没想到这么一群警察在场,居然还让一个小姑娘先找到了突破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嘱咐道:“听到了吗,还不快去查!” 去查资料的警察也知道时间紧迫,很快就回来跟松本清长汇报消息:“松本警部,文具店店主叫上野哲也,他曾经有一个女儿,叫做上野美惠子……去年,他女儿在学校里自杀了,自杀原因据查是……长期的校园霸凌。” 松本清长点点头:“那这样看来的话,他的动机基本上就很明了了。这就是一场对于这些害死他女儿的罪魁祸首的报复。” “我跟这个姐姐是不是有点像啊,刚刚文具店的叔叔看向我的眼神总像是有点怀念又有点难过的样子。”降谷樱又看着汇报的警察补充道,“而且这个警官先生,汇报消息的时候,每个停顿的地方,都看了我一眼。” 那个向松本清长汇报消息的警察明显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敏锐,和盘托出了本来认为对案件影响不大而隐瞒的部分:“……是,上野美惠子是混血,所以发色是金色,她所受到的歧视排挤和校园霸凌就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金发引发的。” 一旁降谷零听清了,他恍惚了一下,降谷樱的白金色长发忽然化作血色在他眼前洇开,让他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 第六章 “Zer?”诸伏景光注意到了降谷零像是周围缺少氧气一般骤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和有些打晃的身形,急忙伸手扶住了他,十分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你还好吗?” 听见诸伏景光的呼唤,降谷零机械地转过了头,勉强地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 诸伏景光在他的动作中看清了他眼里的茫然恐慌和摇摇欲坠的光,明白降谷零在害怕什么的他伸手握紧了他的手,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安抚的笑:“别担心,我们俩不是在吗?” “开学我们可是六年级了,学校里最年长的学生,想要‘镇压’一些一年级的小朋友我想难度应该不大吧。”诸伏景光凑近降谷零,顶着一张绝对是乖孩子的脸低声说着不太像是乖孩子的话。 诸伏景光的劝慰并没有让降谷零放下心来,他心里充斥的慌乱多得像是快要满溢出来,却完全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可是同样的,再过一年,我们就毕业了啊。” 在场的警官在听完这个调查结果之后,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降谷樱,最不容易引起大人戒心的就是小孩子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和这个父亲失去的女儿有相似点的孩子,几乎是最好的完成把人引开的任务的人选。 但这个计划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只是承担风险的,由一群人变成了一个人。 而如果选择降谷樱,那就是让一个甚至还没有开始上学,只是被哥哥带着来买新书包却无辜卷入案件的女孩子来承担所有风险。 作为应当全力保护民众的警察,没有人好意思开这个口。 降谷樱没什么难度地看懂了他们目光里的希冀,主动举手道:“我可以装作是跟哥哥走丢了,让文具店的叔叔跟我一起去广播室寻人,给各位警官拖延时间,让你们疏散民众。” 猝不及防的降谷零气急,仿佛有人往浸满油的柴上点了一把火,让这把火在他的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得柴火都噼啪作响。他看向降谷樱的眼神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道:“刚刚是谁说的不要做危险的事?难道是我吗?!” “疼。”降谷樱委屈巴巴地说道,眼眶里挂起了要掉不掉的眼泪。 “Zer!”诸伏景光一惊,急忙掰开降谷零的手,降谷樱细嫩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几个泛红的指印,“你先别急,快放手!” “警官,我不同意!”降谷零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上涌之下的粗暴,他任由诸伏景光把降谷樱揽在怀里低声安慰,深呼吸了两下,大声对降谷樱的提议采取了一票否决,“我爸爸现在不在场,我以代行监护权的名义反对这个方法,我妹妹还小,这太危险了。” “哥哥,但是你说了炸弹在倒计时吧?”降谷樱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眼神里一派天真无辜,“这应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吧?” 不可能,绝对还有更好的办法。降谷零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驳道。 降谷零在电光火石间提出一个新想法:“对了,如果我妹妹去可以的话,我去也一样吧。我们刚从店里出来,店主对我应该也还有印象,我说妹妹走丢了回去店里问一趟的话,店主大概率会主动提出帮着我一起找吧。” 警方迅速评估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看起来大局已定的时候,降谷樱对着降谷零伸出了双手:“哥哥抱抱。” 看着降谷樱的动作,降谷零脸上的神色混杂着不可思议的错愕、满含无奈的心疼还有一点残余的怒气,他叹了口气把人给抱了起来:“手还疼吗……怎么这么不记仇啊?” 降谷樱手腕上的指印看起来严重,主要是因为小孩子的皮肤比较细嫩,造成的伤害其实不大。降谷零就算再生气对着这个妹妹总还是克制地收着力气的。 降谷樱搂住降谷零的脖颈,凑近之后说话时温热的吐息都落在耳际:“可是哥哥去也很危险啊,如果他发现我们俩只是警方引开他的手段的话,他对我心软的概率远比你高哦。” 闻言降谷零定定地看了降谷樱两秒,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一般。他闭了闭眼,明白了降谷樱忽然的撒娇示弱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场无声的交锋,从他俯身抱起降谷樱的那一刻起,刻着“失败”两个大字的戳就毫不留情地敲在了他的名字后面的结局栏里。 “这样吧,松本警部,我入职以来还没有来这个商场出勤过,文具店店主肯定不认识我,我装作路人陪小朋友一起去吧,我负责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一个年轻警察忽然提议道。 松本清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请向这位家长确认吧,目暮。” 目暮十三对降谷零敬了个礼,直视着他诚恳地说道:“我保证,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你妹妹的,好不好?” 降谷樱摘下帽子,同样戴在降谷零头上,小帽子盖在大帽子上,呈现出一种有些滑稽的效果。她对降谷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警官先生都这么说了,哥哥你就放心吧。” “好吧,”降谷零万般不愿地放下怀中的人,认真地叮嘱她,“要非常非常小心,一千个小心一万个小心,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决定要去的,也会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地回来。”降谷樱保证道。 “如果可以的话,让hir哥哥再带你去买帽子的店里挑一个新的,这个花色我果然还是看不习惯。”降谷樱委婉地说着“丑”,执着地表达自己想要换一个帽子的意愿。 诸伏景光在一边帮着答应了:“好,一会儿我就带zer去。” 等降谷樱被目暮十三牵着手走远了,降谷零把降谷樱随手盖上去的帽子从头上拿下来,垂眸看了两眼,忽然平静地对诸伏景光开口道:“我不去。” 诸伏景光心平气和地温声劝道:“sakura不是真的想买帽子,她只是想给你找点事做,省得你胡思乱想。” “我知道,”降谷零一开口说长句心底抑制不住的焦躁就在语气里暴露无遗,“但是这也太像fg了,等她回来了让她自己挑去!” 诸伏景光:......?你刚刚不还质问动画片都在教小孩子什么吗,你自己又学了些什么啊? 但他看了看明显用尽所有理智才能勉强按捺住自己不拔腿追过去的降谷零,决定还是顺着他的心意来。 “老板,我遇到一个走丢的小孩子,她说她跟哥哥走丢了,我想带他去广播室发个寻人启事,您知道这座商场的广播室在哪个位置吗?”那边目暮十三已经顺利地找到了文具店,装作自然地上前跟上野哲也问道。 上野哲也周围正围着许多顾客七嘴八舌地问话,这个问哪种笔出水流畅,那个问哪种书皮使用体验好,但他听到目暮十三的问话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给他说明了一下位置。 “我有点路痴,分不太清位置,您看能不能带我们走一趟?”降谷樱也顺着他这句话默默地向边上跨出一步。 上野哲也似乎本来想要拒绝,但是当余光瞧见默默等在一边努力不露出害怕和焦急的降谷樱,为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转而答应了下来。 他招呼了一声店里的顾客:“大家先挑着,我去三楼广播室一趟,你们可以等我几分钟,或者待会儿再来买。” 上野哲也对一边的目暮道:“那我们可得抓紧时间,毕竟我这店没人看着。” 说完顺手从收银台边上拿了几根棒棒糖递给降谷樱,哄了一句:“小朋友别担心,等我们到了广播室让那边的哥哥姐姐帮个忙找找你哥哥,你哥哥听到广播就会过来接你啦。” “我抱你过去?”上野哲也蹲下,对着降谷樱张开手臂问道,“这样走可以快一点。” “谢谢叔叔。”降谷樱自投罗网的动作做得毫不犹豫。 目暮十三没想到一个没看住就让丧心病狂的犯罪嫌疑人抱起了降谷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的同时还在忏悔加提心吊胆,抱着小孩子的上野哲也也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她摔了的样子。 一行人里只有降谷樱一脸泰然,似乎被从跟哥哥走散的害怕中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跟手里棒棒糖的糖纸奋战。 看着降谷樱窸窸窣窣地剥开糖纸后毫无戒心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目暮十三确定刚刚降谷零强调再强调的“小心”她是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叔叔,我马上就要去上学了。”叼着棒棒糖的降谷樱闲聊似的跟抱着自己的人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知道,马上去上一年级了对不对,刚刚你哥哥提到了。”上野哲也耐心地回答她。 “哥哥说班里会有很多小朋友跟我一起上学,我的头发颜色这么奇怪,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不想跟我玩啊?”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目暮十三有一种扑过去捂住降谷樱的嘴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小朋友,要说不懂事的话,前面不管是自荐接下这份任务还是说服了兄长看起来明明都很懂事,要说懂事的话,那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样在犯罪嫌疑人的雷区反复蹦跶的底气? “不会的,”上野哲也毫不犹豫地否定道,还附带了一句拉踩,“你的头发很漂亮,如果他们不喜欢的话,是那些小朋友没有眼光。” “不过要是在学校里遇到任何让你不舒服并且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自己硬抗,记得向别人求助,老师、哥哥、爸爸妈妈,总会有人能帮你的。” “好,”降谷樱点点头答应下来,她抬起一根手指笑得阳光灿烂,“叔叔你也是,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向——嗯,对了,可以向警察叔叔求助!他们肯定会帮你的!” 上野哲也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声音飘忽地问道:“是吗?” 目暮十三连忙搭话道:“是啊是啊,有问题找警察,他们一定会帮忙的,毕竟他们是为了守护人民而存在的嘛!” 上野哲也回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忙着为警察正名的目暮十三,眼神似乎是在询问原来你还在啊。 目暮十三:......我一直在啊。 这一段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广播室。 走进广播室之前,上野哲也忽然用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在降谷樱耳边,问了一句谁都没想到的话。 第七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降谷樱全身的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她看着上野哲也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仿佛装着一口能够轻易淹死人的深潭。 过了两秒,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哦,我知道了,”上野哲也看着降谷樱轻轻地笑了一下,瞬间身上的阴沉和威胁之感都消失殆尽,他把她放下来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孩子。” 他随手往降谷樱兜里塞了点什么,然后把人给送到了目暮十三边上,自己径直敲门走进了广播室。 目暮十三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降谷樱:“他帮你找工作人员播寻人启事,都不问你哥哥叫什么的吗?” 降谷樱低头道:“可能我们的计划还是太粗糙了,上野先生刚刚问我是不是警察叔叔让我来找他的,我告诉他是的。” 目暮十三听完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都已经猜到了,不可能因为我骗他而打消怀疑,但我撒谎却很可能会激怒他。”降谷樱直视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我觉得那种情况下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你说得对,做的不错,”目暮十三想了想也是,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疏散肯定从我们刚上楼就开始了,商场的出口也多,如果效率够高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束了。” 问题肯定不是完全出在降谷樱身上,大概他身上也都是破绽。但这也不能全怪他吧,上警校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做个搜查一课的普通刑警还需要和影帝竞争上岗啊。 这种事应该让那群心狠手黑的公安来,他们做起来绝对得心应手。 “松本警部很厉害,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降谷樱察觉到了目暮十三碎碎念底下明显的慌乱和自责,把上野哲也塞进她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捧着问他:“目暮警官,这个是炸弹的遥控器吗?” 看清降谷樱手上的东西的目暮十三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都颤抖了:“他怎么把这个给你啦?!你小心点,别乱动它。” 降谷樱点点头,看着急得额角都冒出汗珠的目暮十三,直接伸手道:“要不目暮警官你来保管吧。” * 上野哲也走进广播室的时候,广播室里的两个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换成了从另一条路上来的便衣警察佐藤和中村,他们俩在上野哲也走进来的瞬间就锁定了他,暗中蓄势待发,只等耳机那边的松本清长下达命令。 上野哲也走向了他们,开门见山地问道:“两位是警官先生对吧?” 被一口叫破身份的两位警察一瞬间僵住,愈发警惕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招的时候,上野哲也平静地伸出了双手:“走吧。” 两位警察面面相觑,但是犯罪嫌疑人主动认罪不准备抵抗当然是件好事,佐藤警官从身后掏出手铐把他给铐了起来。 “不过,”上野哲也看着他们俩摇了摇头,“让孩子来做这种事,日本警察实在是不够敞亮。” 中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面前这个人打着无差别炸死来光顾文具店的孩子的主意,他们哪里需要让降谷樱以身涉险,到底是谁比较过分啊? 佐藤虽然有些心虚愧疚,但也没搭话,而是给松本清长汇报了这边的情况:“松本警部,嫌疑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主动束手就擒,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那边的降谷零听到这句话之后第一时间就往三楼的方向冲了过去,诸伏景光紧随其后。 松本清长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继续问那边的两个警察:“炸弹遥控器拿到了吗?” 刚刚被上野哲也自首的行为给震懵了的佐藤急忙补救:“上野先生,炸弹遥控器在哪?” “我给那个小朋友了。” “什么?!”两个警察异口同声道。 上野哲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们都敢让她引开穷凶极恶的炸弹犯,我不过是让她保管一个炸弹的遥控器而已。” “你看好他。”佐藤叮嘱了一句中村,就急匆匆向门外跑去。 穷凶极恶?倒也不见得。佐藤跑出去的过程中脑子还冒出一个念头。 哪有穷凶极恶的坏人在面临牢狱之灾的情况下还有心情关心警方用孩子做诱饵这种事啊。 * 降谷樱伸手拉了拉目暮十三的袖子,等到他蹲下来,轻声说道:“目暮警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目暮十三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学着她压低声音回应道。 降谷樱有些无措地绞了绞手指:“就是,如果零哥一会儿问起我刚刚的表现的话,麻烦你一定要告诉他我一直很乖很小心。” 目暮十三无语凝噎:看来记得告诫我这个的话,你对于你这一路来有多莽这件事实在是很有数啊。 “拜托拜托嘛,目暮警官,不然零哥一会儿肯定要骂我了。”见目暮十三不说话,降谷樱双手合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请求道。 看着降谷樱撒娇卖乖的样子,目暮十三不由自主就点了头。 “好耶,谢谢目暮警官!”降谷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这时候广播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佐藤从里面冲出来,急匆匆地问门口的降谷樱:“炸弹遥控器在你这里吗?” “在我这里,”目暮十三轻轻揽住降谷樱的肩膀,怕她被同事心急之下的大嗓门吓到,“她给我了。” 佐藤点点头,向耳机那边汇报道:“在目暮手里。” “怎、怎么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降谷零没等把气喘匀,就一把拽过降谷樱,搭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一圈,没看到任何的伤口和血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吧,没受伤吧?” 降谷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哦,哥哥不用担心啦。” 确认没有受伤,降谷零把小小只的妹妹一把搂进了怀里,重复念叨着:“还好没事,没事就好。” 良久才被自家哥哥给放开的降谷樱看向一旁的诸伏景光,张开双臂笑眯眯地问道:“hir哥哥是不是也很担心,你要抱抱我吗?” 诸伏景光沉默地蹲下单手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真切地祝愿道:“希望你以后不会再碰到这种场面。” “目暮警官,我们可以走了吗?” 本来还在烦恼怎么措辞才能显得真切自然,最好能够暗戳戳地小小告上一状但又不至于让降谷樱受到太严重的惩罚的目暮十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失望:什么嘛,原来根本没准备问他吗? 但是,“还不行哦,至少需要第一个发现炸弹的降谷同学和刚才负责的小朋友去警局一趟做一下笔录。” * “警官先生,”见到降谷零的时候,上野哲也笑得一脸和善,指了指降谷零问道,“我可以单独和这位小同学聊两句吗?” “不行。”中村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上野哲也没恼,笑眯眯地请求道:“我想和他聊两句,您不放心的话在一边看着也行。” 佐藤看得咋舌,要不是刚刚见识到了爆处班从书包里拿出来的炸弹,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憨厚和善的中年男人居然打过把自家店里的顾客一网打尽全部炸死的主意呢? “我来吧,”佐藤笑着拍了拍中村的肩膀,“你先上车。” 中村看了他一眼,神情里有些无奈和好笑:“都跟你说了,别脾气那么好,净给自己找麻烦。” 中村警官说完就自己先上了警车,降谷樱也放开了降谷零的手。 佐藤把降谷零和上野哲也单独带到了一边,但隐隐约约挡在他们中间,以便及时对突发事件做出应对。 上野哲也没什么不满,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小孩子刚上学的时候多关注一下她,看看她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重点关注一下她的情绪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要她说没事就放心了。” “再关心一点,再操心一点,再担心一点。” “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发色,实在不行给妹妹买个假发遮一下。” 降谷零沉默点头,他知道这些话虽然简单,但都是上野哲也藏在心里和着血打磨了一遍又一遍的话。 他说这些话的样子,与其说是叮嘱自己,更像是自说自话地叮嘱当初那个错失了发现真相的机会的父亲。 上野哲也苦笑了一下:“我的话可能也是废话,对于日本因为排外带来的欺凌你大概比我更有亲身体验,但我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你妹妹真的是很好的一个孩子,我希望她用不着经历那些痛苦和不幸。” 最后他上车之前对着降谷樱笑了一下:“小朋友再见啦!我听你的话去找警察叔叔求助了,你也要记住我的话哦!” 从刚刚被细细叮嘱的话来看,降谷零觉得对方不可能跟降谷樱说什么危险的话,但还是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问道:“那个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上野叔叔说,遇到让我不舒服并且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向别人求助,别自己硬抗。” “他说得对,你可得把这点好好地记在心里哦。”降谷零认真地回应道,“作为一个小孩子,遇到事情理直气壮地向大人求助是你的权利,一点都不丢人。” 这时候目暮十三接了一个电话,二话不说回过身往商场里面跑。没过两分钟,目暮把她看中的那个牛油果绿色的书包从商场里带出来递给了他:“刚刚上野先生跟我的同事说这个书包就送给你了。” “那帮我跟那个上野叔叔说一声谢谢。” “好,我会转达的。”目暮十三笑道,伸手准备揉揉降谷樱的头。 眼看着对方的手就要落在降谷樱的头发上,诸伏景光生怕今天已经受了不少惊吓的幼驯染产生什么应激反应,眼疾手快把目暮十三的手截在了空中,客套地跟他握了握手,棒读了一句:“目暮警官辛苦了!刚刚真是麻烦你照顾sakura了!” 目暮十三带着迷惑的神情跟诸伏景光握了握手:“呃……还好,还好,她很乖。” * “松本警官,”和两个兄长一起坐上警车后座的降谷樱忽然开口问副驾驶的松本清长,“上野叔叔,会怎么样啊?” 松本清长思索了两秒,严肃地说道:“他已经提前把炸弹的倒计时停掉了,而遥控器也算是他主动交的,可以算是犯罪中止,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量刑上肯定会有所考虑,估计刑期不会太久。” 说到这里,松本清长看了一眼后视镜,笨拙地安慰降谷樱:“人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但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重新开始。” 驾驶座上的目暮十三乐呵呵地说道:“是啊,法律大多数时候总是追求公平正义的。” 不苟言笑的松本清长皱了皱眉:“不要满足于大多数时候,我们要尽量确保法律对于民众来说永远都是公平正义的。这样才能让他们在遇到不幸的时候来求助我们,而不是选择自己拿起武器重新将天平矫正以弥补内心的遗憾!” “是,松本警部!” 目暮十三答应的时候,降谷樱发现两个兄长的眼睛也在一瞬间变得闪闪发光。 为了不扫兴,她咽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没开口。 第八章 做笔录花了很长的时间,还没结束就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考虑到他们三个都是小孩子,每个人手里都被警视厅里的警察塞满了的各种小零食。尤其是降谷樱,别说是搜查一课了,连其他部门都有好多女警专门抱着小零食跑过来投喂她。 “sakura酱,尝尝这个小饼干。” “这个巧克力要来尝尝看吗?” “玉米片要不要来一包,sakura酱?” 降谷樱的“谢谢姐姐”都说不过来,刚想开口道谢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糖。 降谷零不得不探头提醒道:“不可以吃太多零食哦,不然一会儿午饭该吃不下了。” “哥哥别这么凶嘛,”一个女警拍了拍降谷零的脑袋,“吃不完也没关系,那就让sakura酱带走。” 明明没有凶的降谷零转向自己的幼驯染,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句:“hir。” 诸伏景光明显有点想笑,忍着笑安抚降谷零道:“没关系啦,sakura自己会有分寸的,而且要真的吃不下的话,少吃一顿午饭影响也不大。” “一起去吃午饭吧,我请客。”笔录结束后,目暮十三追上往警视厅外走的他们提议道,生怕被拒绝的他急忙补上一句,“请务必不要拒绝,这是松本警部给我的任务!” “而且我们警视厅里其他人都抢着想接受这个任务,跟我们的小英雄一起吃午饭。是松本警部考虑到我和sakura酱比较熟悉,才把这个任务指派给了我。” 目暮十三想到好几个女警羡慕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就谢谢目暮警官啦!”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还来不及措辞,降谷樱已经大方地道谢接受了,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之后先后开口道了一句谢。 吃完午饭后,目暮十三匆匆地赶回了警视厅午休,他们仨则开始商量调整下午的计划。 “还得给sakura准备文具,本来想着这些都能够在这一家备齐的,”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我记得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家文具店,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回家吧,”降谷零忽然拽住诸伏景光和降谷樱的手腕提议道,“离开学还有几天,要不今天我们先回家好吗?” 降谷樱担心地看了看降谷零不太好看的脸色,搓了搓他的胳膊:“怎么了?哥哥是不是被上午的炸弹吓到了?” 降谷零没有说话默认了,诸伏景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是点头同意了。 * 晚上,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着房间里的黑暗,出声提醒了一句:“zer,我开灯了哦。” “嗯。”降谷零沉沉地应了一句,诸伏景光伸手“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顶上的灯。 看着降谷零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的样子,诸伏景光迅速几步走近抬手给他挡了一下光等他慢慢适应:“还好吗?” 降谷零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中午的时候呢?” 降谷零知道诸伏景光肯定是发现了他低落的情绪,也猜到了他中午只是顺水推舟地承认了降谷樱说的害怕炸弹,但他还是被诸伏景光的直接弄得猝不及防,愣了两秒才道:“什么?” “当然是问你中午为什么忽然要回家呀?明明昨天都说好了吧,买完需要的东西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带sakura去学校参观一下。” 降谷零挠了挠头,讪讪一笑:“上午那一场意外搞得我身心俱疲,我有点累了。” “zer在说谎吧。”诸伏景光先是笃定地猜测,然而话锋一转给出的理由却让降谷零有些哭笑不得,“心累我是信的,你估计比sakura自己还要提心吊胆,但是身累的话,难道是那两层楼梯给你跑累着了?” “不想跟我说吗?”见降谷零无言沉默,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那就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诸伏景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搬出了曾经降谷零面对他的隐瞒时的说辞。 “hir应该能猜到吧?” 诸伏景光点头:“确实有一点猜测,但我想听你说。” “我不想让sakura去上学了,”降谷零拉过诸伏景光的双手放在了自己膝头,然后低头把额间轻轻抵在他的掌心里,对着诸伏景光倾吐心声,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剩下的似乎就容易多了,“我很害怕,我怕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欺负。如果只是孤立还好,但如果是更严重的呢?” “人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排除异己,跟同学的每一次接触对她来说都可能变成折磨。”降谷零的声音飘忽而压抑,“hir,上野先生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那自杀的上野小姐呢?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sakura,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诸伏景光眯了眯眼,平稳沉静地开口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你准备让她一辈子困在这个家里吗?” “不,我没有,我只是想等她长大一点……”诸伏景光的问题尖锐得有几分像是质问,降谷零猛地抬起头辩解道。 “zer,不要自欺欺人了,Sakura永远都不会比你大,那么在你眼里,她要到什么年纪才能算长大,”诸伏景光难得显出一些强硬,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不能在sakura还没有尝试之前,就先把你的恐惧作为加诸于她身上的枷锁吧。” “我早就觉得你对她的保护欲有点过度了,你说她像是天使,却想要在她展翅之前提前剪掉她的翅膀。” 降谷零看着眼前湛蓝的眸子心头一震,诸伏景光的话把他如春日里不讲道理疯狂生长的藤蔓般升起的念头给从根部干脆利落地斩断了。 “为什么不问问Sakura自己呢?”诸伏景光握住他的手,把降谷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揉了揉他掌心里被自己掐出来的深深的指甲印,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听听她的答案吧。” 片刻之后,降谷零把在房间里的降谷樱给拎了出来:“Sakura,我要跟你说一点事。” “怎么了?” 降谷零开始给妹妹打预防针:“我知道你很期待去上学,但这件事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上学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玩。” “因为每天都要写作业吗?”降谷樱抢答道,“没关系的,明美姐姐的作业完全不多,她写完还有好多时间可以跟我玩。如果我也去上学,正好可以和她一起写。” “当然,如果哥哥你想叫我陪你一起写,我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答应的!” 降谷零对妹妹这种如同端水大师的行径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恶狠狠地一把掐住降谷樱的脸:“谁要你勉为其难答应?我有hir陪我!” 降谷零对着降谷樱的无厘头发言觉得有些好笑,但同时他也发现沉闷的气氛立刻就一扫而空了。 诸伏景光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发展,他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你说得没错,上学是差不多每天都要写作业,但那点作业根本不算什么吧!”常年盘踞年级第一的降谷学神如是说道,要是上学的烦恼真的只有写作业就好了,那些作业就是一天让他辅导个两三遍也无所谓吧,“因为要写作业而不想上学也太奇怪了。” 降谷樱怨念地揉了揉自己被降谷零掐得微微泛红的脸:“那是为什么呢?” “在学校里,你可能会遇到很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情,比如活动分组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你一组,吃饭的时候没人愿意和你一桌,当你需要别人帮个举手之劳的忙的时候没人愿意伸手,偶尔他们会对着你大声嘲笑或者在背后窃窃私语说你的坏话,你的课本和书桌上可能会出现一些难听的话和乱七八糟的图案……” 降谷零的讲述很平淡,没有添加主观感受和心情,没有任何的夸大和渲染,但诸伏景光已经开始心疼了。 他开始明白或许这些还只是降谷零所遭遇过的冰山一角,所以他才会在今天听到上野美惠子的遭遇之后对让sakura去上学这件事这么抗拒,因为他没办法想象把他经历过的这些复制粘贴到妹妹身上。 他遇见降谷零的时候,对方基本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情况,很多欺凌者也在被他用拳头教训之后不敢再招惹他,偶尔提起两句时又总是轻描淡写。 因此,他没有发现,降谷零独自度过的那段时光,可能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辛苦和艰难。 他有些难以理解,这样的生活,降谷零要怎么才能长成这样热心热血,对着陌生人也愿意伸手的,近乎于永不熄灭的小太阳。 是因为Sakura吗? 在诸伏景光思绪飘远的时候,降谷零已经说完了,他最后像是总结陈词一般地问道:“如果是这样,你也想要去上学吗?”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们头发的颜色不一样吗?”想到哥哥提起过别人嘲笑他的发色之类的话,降谷樱问道。 降谷零知道以妹妹的年纪大概理解不了这种与众不同所带来的排挤,但他没有解释,残忍地点头道:“是的,就因为我们头发的颜色不一样。” 降谷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么,也会有人想要打我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得降谷零愣住,对于这件事,他其实不是那么有发言权的。 很多时候对方都并不是想打他,而是在他挥拳之后,场面便迅速由欺凌变成了斗殴。 而且,论战绩,他输少赢多。 他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但他们即便想要打你,也会挑你落单的时候,我和hir会陪你一起上下学,我们会保护你。” “那这样的话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介意落单,虽然跟朋友一起玩很开心,但我也喜欢一个人待着,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和喜好做事情,没有人打扰我。” “如果没有其他小朋友帮忙,那我就努力自己做好,或者来拜托老师和你们,哥哥明明说过求助不丢脸吧。” “如果他们会在我的书上乱涂乱画,那我就把我的书桌上锁。” “大声嘲笑别人真的很没有礼貌,只要我无视,感到困扰的应该是他们自己。在背后窃窃私语同样如此,但我都听不到的事情,到底为什么要为它而烦恼。” 降谷樱并不觉得有必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对她并不友善的人身上,如果无视就可以解决的麻烦就任由它自生自灭,如果让她不舒服她可以为了哥哥和hir哥哥稍微忍耐一下,如果反复挑衅她肯定会选择打击报复。 只需要注意方法,哥哥不会发现就可以了吧。 降谷樱的洒脱甚至让降谷零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哥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降谷樱起身,伸手把降谷零给拉起来,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墙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墙上标着“6岁”字样的刻痕,“你去上学的时候不就是和我一样的年纪吗?而且,我已经长得比那时候的你还要高了呢。” 降谷零盯着墙上的刻痕沉默了半晌,声音里透出一些柔软的倦怠意味:“但是在遇到hir之前,我在学校里,也几乎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更不用担心我了啊,”降谷樱听到这里,却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伸手拉住一起过来的诸伏景光的手,“你们俩,不是都在学校吗?” “我负责每天开开心心地上学,你们俩就负责给我制造美好回忆。”降谷樱仰起头笑得灿烂,“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赢吧?” “等等,我和hir赢的点在哪里?” “我一个人赢两次不能叫双赢吗?”降谷樱歪着头真诚地迷惑道。 降谷零终于笑出了声,蹲下身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你还真是只做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买卖。” 第九章 开学第一天。 “为什么我要上一年级?”被降谷零牵着手带到一年级教室门口的降谷樱紧紧地拽住降谷零的手不肯放开,“我不能和哥哥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吗?” “每个刚上学的小朋友都是从一年级开始的呀。” “为什么哥哥能上六年级?” “因为我已经上过一年级了啊。”降谷零蹲下身安抚她,“我和hir的教室就在楼上,我们中午会来找你一起吃饭,放学我们也会来你的教室接你一起回家的。你乖乖地进去坐下来好不好?” “不好!”降谷樱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哥哥能上六年级?” 降谷零这才从她的话里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个疑问,而是个对于“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的质问,降谷零几乎要气笑了。 诸伏景光一踏入校门就看见了在一年级教室门口说话的金发兄妹,在一水的黑头发中显得格外惹眼,他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苦于和降谷零交涉良久无果的降谷樱立刻转换了目标,扑过去抱住诸伏景光:“hir哥哥,我要跟你在一个教室上课。” “什么?”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后者给了他一个“hir靠你了”的信任眼神。 不是,等等,什么就靠我了? 最后为了让降谷樱答应在一年级的教室坐下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跟她讨价还价后还是无奈地签订了无数不平等条约。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本周可以多吃一个冰淇淋,每天晚上可以多看半小时的动画片; 要买一盒新的画笔,这次要更多的颜色,但不可以在家里的墙上画她的大作,如果想要可以给她买一本八开素描本; 不想吃芹菜也不喜欢芹菜的味道,最近两个月家里的餐桌上不要出现这个,但过了这两个月今年菜市场基本就不太会出现芹菜了,这个无情的要求让降谷零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都是一些很小但是在小孩子看来大过天的事情。 * 开学第一次阶段考过后,诸伏景光过来告诉预备下楼去看一眼降谷樱考得怎么样的降谷零:“zer,你不是第一名哦。” 原本兴致缺缺的降谷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蹦了起来,冲到后面墙壁上粘贴的成绩榜前面,看见榜首的名字,虽然跟在两个名字后面的是相同的满分,他还是不由得瞳孔地震,转向一旁的诸伏景光:“这个、这个难道是……” 毕竟降谷这个姓并不常见,诸伏景光刚刚已经跑去和老师确认过了,这会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家有个小天才。” “开玩笑的吧,”虽然有幼驯染的确认,降谷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啊?” 午休时间,反复翻看了几遍降谷樱全都是圈的卷子,以及绝对是来自她自己而不是什么外星人的字迹,降谷零根本压不下语气的震惊:“这张卷子你是怎么考到这个分数的啊?” 降谷樱显然没有理解到降谷零问的这个问题的深层含义,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卷子上的我都会做啊。” “那你是从哪里学到的呢?”降谷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宫野医生教给你不止是关于医药方面的知识?” “不是,哥哥的旧课本,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的时候都已经翻过了呀。”降谷樱自然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还注意到她的用词是“翻过了”,而不是“学过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可卷子上不是还有不少我们这学期新学的内容吗?”降谷零刚问完就想起降谷樱如果不去隔壁和明美一起写作业的话通常都会比他们更快写完作业,而提前写完作业的她有时候就会拿起自己的课本翻看,但因为她只是看看而不会撕毁或者乱涂画,他从来不会制止。 同时想到这一点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觉得降谷樱说的“翻过了”大概是没有任何水分的。 “那我考到第一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和你们一起上课了?”降谷樱看他们俩似乎自己相同的样子,就直接换了一个话题抬头问道,“我的担任老师告诉我可以哦!”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担忧。结果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如果光看成绩和学习能力的话,降谷樱当然完全可以跳级直接读六年级,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她会失去所有的同龄玩伴。 诸伏景光轻声问道:“不是,但是sakura在班里没有舍不得的朋友吗?” 降谷樱摇了摇头。 “难道不行吗?”降谷樱小声追问道,看着他们俩的沉默,逐渐变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听到否定回答的瞬间就会立刻掉下眼泪来。 降谷零瞅着她这副样子急忙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帮你跟老师申请一把比较高的椅子。” 既然这样,刚好能一站式解决关于他们毕业了之后sakura该怎么办的担忧,直接一起参加升学考把人带到国中去就可以了。 “但是,但是,答应我的也不能反悔!”降谷樱眨眨眼就收起了眼泪,没有在意看着她飞速变脸的兄长脸上升起的轻微的不忿和懊悔,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开学的时候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在一年级的教室坐好了!” “嗯,”诸伏景光点头,还加了一句,“另外为了奖励Sakura考了第一名,周末我们一起去公园里野餐吧,我负责做便当。” “真的吗?!hir哥哥最好了!”降谷樱兴奋地抓住诸伏景光的衣角,确认夸奖一条龙。 诸伏景光顺势俯身抱起了她,含笑道:“当然是真的。” 降谷零在一边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那周五一起去挑小零食,野餐完再去一趟书店?” 诸伏景光看着对于“最好”这个名头在意得不行的降谷零,不给面子地直接笑出了声,这时候降谷樱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降谷零好奇心爆棚,竖起耳朵努力偷听但什么也没有听见,只看见诸伏景光对着降谷樱点了点头,向自己走近了两步。 “嗯?怎么……”降谷零的一句话没说完,降谷樱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落了一个吻,甜甜地笑道:“谢谢哥哥,哥哥也是最好的哥哥。” 降谷零反应过来之后,深色的肤色都没能盖住他脸上逐渐浮起的红晕。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地从他们头顶上的樱花树上飘了下来,仿佛下了一场樱花雨。诸伏景光伸手摘下落在降谷樱头发上的樱花瓣,放在了她的手心。 * 降谷樱在新班级里适应得很好。 虽然她和班级里的同学都有很大的年龄差,但是由于她长相精致可爱,几乎像是放大版的洋娃娃,班级里的女生都在兴致高涨地抢着玩养成。 “Hir,”降谷零看着不远处眼睛亮晶晶地投喂降谷樱的女生,忍不住用笔杆轻轻戳了戳身旁的诸伏景光,有些郁卒,“我现在都无法想象,我曾经那么真情实感地担心sakura上学之后被欺负被嘲笑的话我要怎么办?” “她们似乎完全不介意她白金色的头发。”说到这里,降谷零露出了一个安心的浅笑。 诸伏景光抬眸看了一眼降谷樱的方向,勾唇轻笑了一下:“讨人喜欢可能是sakura的天赋属性。” 真好啊。两个人的心声在此刻重合了。 * “哥哥,还有hir哥哥先回家吧,”放学的时候,降谷樱回头用没被牵着的那一只手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招了招手,“等一下早纪姐姐会送我回家的。” “嗯,”长相明媚的春山早纪同样回头对他们笑笑,“请降谷君还有诸伏君务必放心,我会在八点前把樱酱安全地送回家。” 诸伏景光点头答应了,而正在收拾书包的降谷零没说话。他觉得很不是滋味,怎么才上学这么几天,总是跟着他的妹妹好像就预备去别人家里当妹妹了? 本周第三次,而今天甚至才周四! “怎么办啊hir,我妹妹要被拐跑了!”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走远,降谷零哭丧着脸倒在诸伏景光的肩上哀嚎道。 “不至于zer,”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地安慰他,“sakura毕竟是个女孩子嘛,想跟女孩子玩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以前也没有很黏明美啊,明明比起春山同学,明美的年纪还跟她更接近。” 诸伏景光一针见血地指出:“不是这样的,是因为zer你白天要去学校,而她们俩一直在一起玩哦。” 降谷零噎住了,目光幽幽地盯着诸伏景光。 “好啦,”诸伏景光迅速给他顺毛,“我们晚上一起问问sakura她们去哪里玩了吧,我们也可以带她去。” 于是等到晚上降谷樱被春山早纪送回家,一推开门就发现两个兄长齐齐地坐在餐桌前等她。 “晚上好。”打完招呼之后她自觉地坐到了餐桌的一侧。 “怎么回事?”诸伏景光单手托着下巴率先问道,语气里有些失落,“难道sakura是吃腻了我的拿手菜所以不愿意在家吃晚饭了吗?那你说说想吃什么菜式吧,我看看能不能学习一下。” “还是说,”降谷零也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接了口,“这次我阶段考没有拿到第一所以不值得崇拜了?那你说说看喜欢春山同学哪一点,我看看能不能学习一下。” 听着两个哥哥一唱一和,降谷樱简直傻眼,她没想到一个下午不见,两个纯良的哥哥直接进化了,同时学会了阴阳怪气和卖惨示弱。 她沉默了两秒,打算走为上,趁着两个人没注意从椅子上跳下来,飞也似的跑回自己房间,结果……没跑几步就被降谷零抓住了命运的后衣领。 降谷零还故意喊了很少叫出口的亲昵后缀:“sakura酱别跑啊。” “放开我。”降谷樱试图反手抓住降谷零的手,但这个动作对她来说有点难度,最后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降谷零闻言收回了手,反正回房间还有几步路,对于他来说,把人拦在客厅里完全不是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们俩是在跟sakura撒娇吗?”降谷樱直视着微微俯身的降谷零,有些苦恼地问道,“是因为我老是跟早纪姐姐出去玩所以不开心了吗?” “什么撒娇啊,我哪有……”降谷零小声地说道,但似乎又没什么好反驳的。 诸伏景光扶额,这家伙,不坦诚就算了,居然还只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降谷樱义正辞严地宣布道:“我才不是跟早纪姐姐出去玩呢,我是有正事的。” “那你做了什么呢?”降谷零蹲下身,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让我保留这个秘密吧,反正,我肯定永远是最爱你们的,”降谷樱搂着降谷零的脖颈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放心吧。” “明天你们就知道我最近在做什么了,”降谷樱退后两步,大力点了点头自我肯定道,“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是一个惊喜。” 降谷樱慢慢地溜达回房间之后,诸伏景光走近扶起还在发愣的降谷零,含笑问道:“被妹妹当小朋友安抚了呢,这种感觉怎么样,zer?” 第十章 因为前一天晚上降谷樱的预告,降谷零第二天一整天都隐隐有几分焦躁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就会收到一份惊吓。 诸伏景光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及时劝慰道:“zer你用不着这样吧,sakura是个好孩子。” “嗯,我知道,她当然是,”降谷零立刻点头道,“但是没有证据表明好孩子就不会捅出大娄子。” 诸伏景光:“……”这份经验之谈不会来自于你自己吧? 降谷零很快发现不少对于他的金发和肤色嘲笑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学先后在他班级的门口打转,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他,不由得一个一个凶狠地瞪回去。 结果那些同学接收到他的瞪视之后,神情愈发不安了,在门口相互推搡了一阵之后忽然大步走了进来,目标明确地走向降谷零。 降谷零冷哼了一声,也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眼看着一场争端将起,诸伏景光急忙拽住他的手腕跟着起身:“zer,别在班里!sakura还在呢!” 结果那些同学在离降谷零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齐齐地向他鞠躬道歉:“降谷同学,对不起!” 声势浩大得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抬起头来目光明显或不明显地看向他们,但那些同学道完歉之后立刻四散跑开了,徒留降谷零一个人站在众目睽睽中心。 同样意外的诸伏景光急忙拉着他坐下,用身体遮挡了一部分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的视线。 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发展让降谷零的神情透出些茫然,他环顾四周,然后对上了降谷樱灿烂的笑脸,她大大方方地抬起双手在头顶向他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面对着可爱的妹妹,沐浴在周围一众女生羡慕嫉妒dkidki的目光里,降谷零却感觉到了头疼。 这些人根本不可能主动道歉,后来收敛了不再嘲笑他大多都是因为被打怕了。这就是sakura说的惊喜吗,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当晚,和上次的闲谈氛围不同,这次两个兄长摆出了一副预备进行三堂会审的模样。 很会看气氛的降谷樱当机立断走过去一把抱住诸伏景光,把头埋在他的前襟撒娇:“hir哥哥,我错了,不要骂我嘛~” “没想骂你,”诸伏景光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先说说你错在哪里?” “我不知道,”降谷樱满脸都是无措和诚恳,摇了摇头,“你帮我跟哥哥求求情嘛。” “那你这不是对我们摆出这副样子的原因很有数嘛,都知道源头在zer而不是我。” 降谷樱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指尖没说话。 “咳,”降谷零在一边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自己过来。” 降谷樱垂头丧气地小步地挪到了降谷零面前,刚站定就听见他问道:“为什么不先抱我?” 看着降谷樱亮起来的眼睛和毫不犹豫扑过去紧紧抱住人的举动,诸伏景光简直哭笑不得:zer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吃醋,努力营造出来的严厉氛围都被你一句话破坏光了。 等到得到降谷零不会骂她的保证,降谷樱才在他们边上安心坐了下来。 “这个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降谷零开口问道。 降谷樱抬头看着他,看着他没有眼底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小脸上满是不解和苦恼:“哥哥得到道歉难道不开心吗,为什么呢?” “不,没有不开心,虽然觉得那些家伙一脸被胁迫的样子完全不是诚心来道歉的,但还是觉得释然平和了许多。”降谷零摇摇头,如降谷樱所愿的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在得到他应有的道歉的那刻,在最初的茫然过去之后,面前是妹妹灿烂的笑脸,旁边握着自己的手的是最好的朋友,降谷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宁,胸腔里长久以来的委屈和愤懑都被抚平了许多。 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只是相比较于开心,我更担心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诸伏景光在一边适时的开口:“所以能告诉我们,你这些天做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做哦,”降谷樱不假思索地回答,看着两个兄长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她继续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撒娇、卖萌、嘴甜哄人?” 降谷零眼里写满不敢置信:“你是说,那些同学会因为你这么做而来跟我道歉?” “那当然不会啊,人嫌狗厌的小学男生,怎么可能在意小孩子的话。” 降谷零、诸伏景光:......人嫌狗厌的小学男生,这个说法扫射面是不是有点大,谢谢,有被误伤到。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小孩子!”降谷零抱住降谷樱的脑袋,猛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降谷樱瞪大了眼睛:“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大人啊,但是我也说过了,我只是小孩子,而不是小傻子!” 诸伏景光打了个手势制止了打算继续在岔开的话题上纠缠的降谷零,嘴角牵出一个纵容又无奈的笑容:“那他们为什么今天会集体来跟zer道歉呢?” “我真的只是做了我说的这些啊,只是针对的对象不一样而已。” “比如说?” “井上同学喜欢早纪姐姐,大概是打心底把她当女神的那种感觉。而两句姐姐就能换到早纪姐姐对我的满好感。他试图让我不要跟早纪姐姐说他坏话,我就顺势要求了他跟哥哥道歉。” “城田同学虽然平常到处惹是生非,但是在放学后的小团体里绝对看不到人,说明他一定有一个要么敬要么怕的家长。所以我就找机会去偶遇他的家长,现在他奶奶特别喜欢我。看,这是城田同学给我带的他奶奶亲自烤的小饼干!”降谷樱兴奋地从书包里取出并举起自己的战利品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看,丝毫没注意到两个兄长逐渐变得一言难尽的表情。 “Hir,我忽然好担心啊——”降谷零低声地跟一步之遥的幼驯染分享自己的忧虑。 诸伏景光同样沉痛地点了点头,和降谷零异口同声地说道:“……这家伙,以后不会长成一个感情骗子吧。” 降谷樱毫无所觉地一个个地细数这些同学可以敲打可以利用的弱点。 “……而长谷同学那边,这个家伙居然意外地对成绩有点在意,我就答应把我的笔记借给他看。虽然我从来不记笔记,但是哥哥记得还挺认真的,反正都差不多吧——” “降谷樱!”降谷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差不多几个字的。 被叫了全名的降谷樱无辜地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兄长,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那好吧,我只能熬夜帮他整理一份了。” “明天给你,”面对这样的说辞降谷零面对着妹妹本来就是强撑起来的气势立刻泄了大半,他揉了揉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今晚给我按时睡觉!” 诸伏景光也有点头疼:“没想到春山同学居然会这么无条件地纵容你胡闹。” “才不是呢,是我很努力地请求早纪姐姐,她才勉强同意的。” “我说过会保证你们发现之后绝对不会找她的麻烦,所以,”降谷樱伸手拽住两个兄长的衣角恳求,“就算是为了我的信誉着想,你们也不可以找她麻烦。” 降谷零都快被气笑了:“我和hir虽然是‘人嫌狗厌的小学男生’,但应该也不像是会欺负女生的人吧。” “我们应该会找春山同学聊聊,但是你放心,绝对不至于找她的麻烦。”诸伏景光保证道,“毕竟人家可是帮了你啊,怎么也不应该迁怒她吧。” 但他和平时一样温和的笑容却让降谷樱觉得有点冷,降谷樱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总感觉似乎被威胁了呢。 诸伏景光早在开学前商场里的炸弹案件中就发现了降谷樱非同一般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此刻他颇有些在意地问道:“那sakura是怎么关注到这些的呢?” 降谷樱想了想,诚恳地将秘诀和盘托出:“大概是因为我不用花心思学习吧。” 诸伏景光:“……”这招确实学不来。 “总之,今天的事情,谢谢你。”降谷零抱了抱妹妹,开口的时候嗓音里带着一分哑,“说实话,我确实有被这份礼物惊喜到。” 收到这样的礼物,有一种真真切切地被重要的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但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降谷零伸手轻轻地握住降谷樱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把她的整只手都握在了掌心里。 降谷樱听着兄长严肃郑重的语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讨人喜欢可以给你带来很多便利,我不要求你记得每个人对你的好,并且同等地甚至加倍地报答他们,这样活着也很累,”降谷零说起这些的时候早熟得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你只需要保证一点,不要利用别人的真心。” 诸伏景光立刻就明白了降谷零的意思,跟着说了一句:“真心是很可贵的东西,也是可能一旦破碎就不会再生的东西,是需要用心去珍惜的。” 降谷樱低下头轻声道歉:“对不起。” “这次不怪你,”降谷零的眼底浮现出一些自责,“你的初衷只是想让他们给我道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些,是我的问题。” “Sakura果然是天使,”等降谷樱回了房间,降谷零拍了拍自己的脸,跟诸伏景光坦白道,“她这样,我根本就说不出重话啊。”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sakura那么懂事,她又不是那种必须狠狠骂一顿才能长记性的孩子。” “不过,你这话要是被今天和你道歉的同学听见了,他们指定得反驳你。”诸伏景光说到这里不由得莞尔,“在他们眼里,Sakura说不定是什么抓住了他们的弱点的小恶魔。” 降谷零轻声嘀咕道:“对付他们这种人,以暴制暴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么提前整顿一把就没人敢欺负她了吧?说不定还有新的校园传说什么的……” “你这期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zer,”诸伏景光额头上落下几条黑线,“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她怎么做的问题吧,我怎么觉得完全就是她怎么做你都会纵容她啊。” “才没有,我刚刚不是好好教育她了吗。” “对啊,你既然认同她,为什么刚才还那么郑重地说那段话。” “哈?hir你这是偷换概念吧?那当然得教育了,我对结果没什么意见,但我强调的重点是手段,手段啊!小孩子可不能从根上给养歪了。” 第十一章 “春山同学,你应该是知道一点sakura最近在做什么的吧?”第二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去找了春山早纪。 “大致有一点了解。”春山早纪早就预料到会有被这两个兄长找上门来的一天,不慌不忙地回应道。 “你怎么就由着她胡闹,完全没有跟我们提啊?” 春山早纪退后了小半步,诸伏景光轻轻拽了一把降谷零,笑容温和:“春山同学别介意,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点情况。zer主要是比较紧张这个妹妹,毕竟sakura年纪小。” “抱歉抱歉,但是降谷君和诸伏君能理解我的吧,”春山早纪有些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解释道,“sakura酱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啊,所以她拜托我不要告诉你们我就同意了。” “她实在是太可爱了,谁能抗住她的撒娇啊。” 在降谷樱的撒娇面前同样败绩累累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沉默了。 “而且她还是为了给降谷君准备惊喜,破坏小孩子的心意会被天打雷劈的吧。”春山早纪认真地说道。 “不过,我觉得事情跟你们想的有一点偏差也说不定,”春山早纪想了想,跟他们俩说道,“这些同学对混血带来的金发这么排斥,固然有本身性格恶劣喜欢排挤欺负别人的存在,但其中一部分人其实也有家人耳濡目染的原因。” 春山早纪点到即止,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再怎么问都不肯透露更多了。 “hir,春山同学的意思是虽然sakura说得简单,但其实遇到了不少麻烦吧?”回到座位后,降谷零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最后他求证似的问诸伏景光,似乎在期待对方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诸伏景光转头看他:“很明显吧?” 降谷零顿时有点心虚气短,闷闷地说道:“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呢?” 诸伏景光的笔在纸面上停顿了一下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叹了口气:“zer你再反复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我可就当你是炫耀了啊。” * “没必要说吧,既然是给哥哥准备的惊喜,哥哥只要负责开心就可以啦!就像魔术一样,没有一个魔术师会在观众面前进行魔术解密的吧?”午餐时间,被降谷零不断追问的降谷樱歪着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哪里一样啊,”降谷零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我又没买票。” 降谷樱笑着在降谷零面前摊开了小小的手:“那你想的话,现在补上吧。” 降谷零没好气地在她的掌心轻拍了一下。 “没事啦,反正sakura也没有被过分为难到,”降谷樱眨了眨眼,一回生二回熟地摸了摸降谷零的脑袋安抚道,“不然早纪姐姐肯定也告诉你们啦。” “而且,我想看看真实的世界。”看看如果没有你们的保护,我会遇到什么样的事。 “你是笨蛋吗,”降谷零伸手在降谷樱的额头轻敲了一记,“莫名其妙自说自话地说什么想要看看真实的世界,如果要你感同身受我遇到的那些事,那我和hir努力保护你的意义是什么?” “好啦,我知道了。”降谷樱抬手委委屈屈地捂住额头,乖巧地点了点头。 * 降谷樱跟谁都没有透露,她选择春山早纪是有原因的。 春山早纪看起来文静秀气,但她其实很冷静很有主见,课堂分组合作、周末外出逛街她往往是那个拿主意和解决问题的人。 体育课上,例行的跑圈之后女生们通常会瘫倒一大片,剩下零星几个状况比较好,春山早纪就是其中之一。她可以在整节课的高强度运动之后面色如常地跟朋友说笑,甚至在有一次在降谷樱走近之后笑着抱起她转了几圈。 她运动时候的动作也明显比大部分人更轻盈利落,虽然降谷樱对这方面还不够了解,推测不出春山早纪从小学的具体是什么,但能看出她是有底子的人。 她精挑细选之后靠近了这个姐姐,刷满对方的好感度,然后以她的头脑和武力值,给自己的人身安全上一份保障。 这是春山早纪自愿的,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是,哥哥说,不要利用别人的真心。 降谷零不知道她的这些心路历程,他只是很快就痛苦地发现,虽然妹妹不再频繁跟春山早纪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了,但这个名字在降谷樱口中出现的概率却更高了。 软磨硬泡着要诸伏景光给她做两份的小点心降谷樱会颠颠地叫着早纪姐姐给人家送一份过去,偶尔周末打算去书店或者游乐场还会约上春山早纪一起。当然春山早纪也一样爱给降谷樱投喂各种小零食,试过给她带自己做的便当但尝过诸伏景光的手艺后默默收手,去哪玩都想着给她带礼物,一起出去玩总喜欢抱着她不撒手。 降谷零时常觉得对方预备跟自己抢妹妹,而自己头上顶着大大的鲜红的“危”。 就连后来毕业合影的时候,降谷樱出现在好多人的合照里,但春山早纪却成为唯一一个她去请求合影的人。 春山早纪依旧可以轻松地单手把她给抱起来,降谷樱则用一只手搂住春山早纪的脖颈,另一只手活泼地比了个V。 降谷零按下快门,把两个人的笑脸定格在了合照里。 * “是哦,乌丸集团那边已经来邀请我们好几次了,我们一直没有答应。虽然小樱真的很听话很懂事,但是你一个人待在家我还是不放心。不过现在小樱上学了,在学校有老师照看,跟零君一起上下学,而且看起来还挺适应的,我就放心多了。”宫野艾莲娜听到降谷樱的问题回答道,“我们计划在这几天搬走,提前几天到那边,然后给明美找个新的学校。” 宫野一家要搬家,这是暑假接近尾声的时候降谷樱听到的噩耗。她听说之后直接把书一扔光着脚就打算往外跑,被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拽回来穿上了鞋。 “我听明美说了,小樱第一次阶段考写的就是六年级的卷子还直接拿了第一对不对,听说学校里都传遍了。我的学生果然是个小天才。” “另外一个原因是,”宫野艾莲娜拉着降谷樱的手,带着明显的歉意温柔地对她笑笑,她抬起另一只手轻抚自己的肚子,“因为这个孩子,所以我和厚司想换一份更高薪一些的工作,让明美和志保能在更好的环境里长大。” “没关系,没事的。这是好事,恭喜老师!”还沉浸在不舍的情绪里的降谷樱依旧泪眼朦胧,但努力地扬起了笑脸,“志保是妹妹的名字吗?” “是哦。”宫野艾莲娜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 降谷零脸上也露出笑意:“恭喜宫野医生!” “谢谢你们,我走了之后别难过哦。”宫野艾莲娜轻轻地搂住两个跟她一样一头金发的孩子,“又不是见不到了,等你们小学毕业了接你们过来和明美一起玩几天。” 被这么温柔地抱着安慰,降谷樱的眼泪却一下子掉得更汹涌了。 在这三年多里宫野艾莲娜几乎是把降谷樱当亲女儿看待的,这会儿看着她皱着一张小脸哭得惨兮兮的,立刻心疼地掏出纸巾给降谷樱擦了擦脸颊和眼角的泪珠,连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来:“抱歉哦Sakura,明明说好了收你做我的学生,也决定要倾囊相授,结果这么快就要搬走了。” “如果可以,我还真的想把小樱带走,”宫野艾莲娜看着兄妹两个人温柔地笑了笑,“但我想零君肯定不会同意的。” “老师,我们会给你们写信的。”降谷樱一边抽噎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 “好啊,那我肯定每天都盼着你们的来信。” 降谷零追问了一句:“不过我们具体要寄到什么地址呢?” “现在还不确定呢,因为邀请我们加入的集团他们名下有不少研究所,”宫野艾莲娜为难地说道,“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个研究所进行研究。” “不过你们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搬家的吧,联系方式应该也不会变,所以第一封信就由我们来联络你们吧。” “嗯!”降谷樱用力地点点头保证道,“没有等到老师的来信之前,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搬家的!” 宫野艾莲娜不由得被她严肃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这几本里面是我和厚司这些年写的一些笔记,送给小樱啦,你真的很有天赋,”宫野艾莲娜从包里掏出几本厚实的笔记本,揉了揉降谷樱摸起来很柔软的头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哦。要是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可以在附在信里寄给我,我会在回信里给你解答的。” “谢谢老师。” “我都还没走就已经生分了吗?”宫野艾莲娜温柔地笑着问道,“sakura跟我哪里要说谢谢啊。” 降谷樱毫不犹豫地反将了一军:“那老师跟我哪需要说抱歉啊。” “小樱也太可爱了,真的好想好想把你带走啊,”宫野艾莲娜叹了口气,希冀地看向降谷零轻轻地wink了一下,“零君你看有没有可能......?” 降谷零脸上升腾起一点热气,低下头看着脚尖铁石心肠地说道:“抱歉啦,这个就算是宫野医生也不可以。” “好吧,意料之中。”宫野艾莲娜耸了耸肩,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降谷樱。 降谷零看了眼几本笔记本的厚度,笔记本只是在降谷樱伸出的两只手的掌心轻贴了一下就被他先一步接了过去:“我帮你拿着。” “零君,”宫野艾莲娜温柔地笑着叮嘱道,“别总是受伤啦,虽然小樱现在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熟练了,但不要总是让妹妹担心哦。” “嗯,我知道了。”降谷零点了点头,“宫野医生放心吧。 第十二章 “哥哥!”诸伏景光远远地向诸伏高明招了招手,呼唤了一声,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坐在咖啡馆的诸伏高明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脸上也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意:“景光。” 一年后,降谷兄妹和诸伏景光结束了他们的小学生涯上了国中,同时,一直在长野生活的诸伏高明考上了东都大学,之后的四年将来到东京求学。诸伏景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迫不及待地跟兄长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并说要带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过来介绍给他。 诸伏景光跟自家兄长介绍道:“这是我在东京最好的朋友,降谷零,他的外号叫zer,这是zer的妹妹,降谷樱。” 诸伏高明的目光转向落后诸伏景光半步的这对兄妹身上,带着不变的笑意微微颔首致意:“你们好。” 降谷樱微笑着打招呼,毫不见外地跟着诸伏景光叫了诸伏高明一声:“高明哥哥。” 降谷零差点没摔一跤:“sakura,你叫诸伏先生什么呢?” 降谷樱理直气壮地说了句像是绕口令似的回答:“hir哥哥的哥哥当然是我的哥哥。”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诸伏高明看得出降谷樱是真心把诸伏景光当做家人一样看待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挺好的,就这么叫吧。零君也可以这么叫,叫诸伏先生也太客气了。” 降谷樱有些得意地给了降谷零一个“你看吧”的眼神,降谷零默默选择了无视。 诸伏高明给三个人一视同仁地点了饮品和小点心。 “高明哥哥和hir哥哥好像啊,”降谷樱咬着吸管啜饮了一口牛奶之后,抬头盯着诸伏高明喃喃地说道,“尤其是眼睛,虽然hir哥哥的圆得要更像猫猫一点……” 诸伏高明被降谷樱说得猝不及防,正想随便应一句,就听见她继续道:“这就是基因的作用吧?而且性格也很像,这是属于被环境塑造的那一部分吗?” 诸伏高明脑门上的问号更多了,但是脸上也没表现出来:“可能是吧。” 降谷零在一边扶额解释道:“这小鬼最近准备去参加生物竞赛,课余时间全被老师抓着补课,可能是下意识就说胡话了。” “没事,”诸伏高明笑了一下,对降谷零摇摇头,又转向降谷樱,“我和景光确实是像,你们两兄妹倒是不太像。” 诸伏景光陡然被他和诸伏高明这跨越时空的默契给震住,但他迅速醒神之后第一反应是看向降谷樱。 “是的,”降谷樱落落大方地点点头,笑着道,“不过都还挺好看的吧?” 诸伏高明还没说话,就发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齐齐看向降谷樱,眼中的情绪随着她开口从隐隐的担忧转向不加掩饰的惊喜。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随口一句话居然踩雷了,但看着他们俩一副希望降谷樱脱敏的样子,沉吟了一下没有改口,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诸伏高明像不少学生那样从高一开始就开始在课余时间做兼职,来到东京之后也很快找了份工作。因此虽然是周末,但在咖啡馆小聚了一会儿,他就匆匆跟几个弟弟妹妹道别离开了。 “其实sakura也没说错啦,”降谷零在回家的路上刻意说道,“高明哥和你还真的像,两个人也都是温和的气质。” “zer,”虽然知道降谷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诸伏景光难得没有配合,他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刚才见哥哥的时候你好像不紧张啊,你不是早上见面的时候跟我说昨晚都提前紧张到差点失眠吗?” 降谷零被诸伏景光提醒了,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的状态,迅速找到了原因:“sakura状况百出,我哪还能想起来紧张这件事啊。” “那你应该感谢我吧,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并没有在夸你!”降谷零强调道,随即警觉地看向降谷樱,“但这个熟悉的句式,你是不是又打算对我的芹菜下手!” “是你的脑回路有问题吧,正常人会在家里种芹菜吗!”降谷樱觉得但凡降谷零的爱好是种点花,她都不会这么抗拒,芹菜的味道简直是在摧残她的嗅觉。 * “教我骑自行车吧。”上学路上,自行车后座上的降谷樱忽然开口道。 “好啊,”降谷零点头答应,“怎么忽然想起来学自行车了?” “天天来回接送我,哥哥也太累了。” 这是初三的降谷零,送降谷樱去……上高中。降谷樱在上了一年的六年级之后,和降谷零以及诸伏景光一同参加了升学考试,接着以一年的时候学完了三年的国中课程,现在已经是她读高中的第二年了。 “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反正不送你我也会出去跑步。而且你有时候还留在学校上晚自习,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骑车回家的话我不放心。”降谷零前面仿佛都在陈述拒绝的理由,但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你想学的话就学吧,这样你跟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方便一点。” “当年是老师教你骑单车的吧?” “嗯。”降谷零也想起来宫野艾莲娜当初教他骑自行车的场景。 降谷樱低头把额头抵在了降谷零的背上,声音里多了点复杂难言的情绪:“哥哥……你说,为什么老师没有给我们写信呢?” “我也不知道。”降谷零摇了摇头,随着降谷樱的话心里也升起一些担忧。 “我觉得老师不可能随便食言,所以估计是有什么外力阻止了她给我们寄信。但是,他们被大集团邀请去做研究员,会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寄信都寄不了呢,难道是因为研究成果被觊觎所以被限制了和外界的联系……” 听降谷樱越说越离谱,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给说服了的样子,降谷零把手背到后面拍了拍她的手臂:“好好上你的学,别多想。” “说起来,老师是哥哥的初恋吧,”见降谷零一副不想和她讨论的样子,降谷樱鼓了鼓腮帮子,促狭地开口转移了话题,“很有眼光哦,温柔又漂亮的医生姐姐什么的。” “什么初恋,”降谷零脚上差点踩空,没忍住提高了一点音量,“你这个小鬼,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什么小鬼,请叫我前辈!”身为高中生的降谷樱理直气壮地喊道。 “我们又不在同一个学校,凭什么叫前辈。” * “不用这么紧张吧,”降谷樱看着严阵以待的降谷零和拎着医药箱在一边等着的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学自行车摔跤不是正常的吗,大家不都是摔摔就会了?” “也有些人摔着摔着就废了。” 降谷樱被他一噎,用目光幽幽地控诉降谷零,这绝对是恐吓!纯的!以她的运动细胞,绝对……能在摔废之前学会! “大胆往前蹬,可以先踩半圈,别怕,”降谷零看着降谷樱小心翼翼握住车把的样子,“先不用考虑平衡问题,我给你扶着呢。” 暮色四合之后,降谷零更紧张了,怕昏暗的光线下降谷樱因为看不清而摔跤,立刻提议道:“好了,先回家吧,明天再继续。” 明明降谷零已经帮忙扶着自行车,大多数时候都力挽狂澜地没让她摔着了,但降谷樱的膝头和小腿上还是不免出现了磕碰造成的红印。 降谷樱一边手法娴熟地往腿上按揉红花油一边想着按照当时让她龇牙咧嘴的痛感,想必过一段时间这些地方就会转青变紫。再想到自己对掌握骑行这一技能的缓慢进度,她觉得自己是被降谷零给诅咒了,把磕碰的地方都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她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甩锅给他:“都怪哥哥。” 整个学习的过程下来流的汗比降谷樱还多的降谷零被这毫无道理的天降大锅给砸懵了,他的小心谨慎到底是为了谁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诸伏景光看了眼一脸“失去梦想”模样的幼驯染,帮他问出这句疑问。 “啊,是因为——哥哥总是给我留后路,所以我没有任何需要马上学会骑自行车的紧迫感,这才没学会的。”降谷樱对着诸伏景光笃定地说道,然后转头抬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纸巾轻触上了降谷零的额头,她对着降谷零笑得很甜,“但是,谢谢哥哥,辛苦啦。” 看着降谷零被安抚好了,降谷樱向诸伏景光眨眨眼:看,零哥是很好哄的哦。 诸伏景光轻笑,跨上了自行车:“来,sakura,我带你一趟。” 降谷樱轻巧跳上了自行车后座,诸伏景光踩着脚蹬骑走了。 降谷零跟着跑了两步:“喂,你们俩。” “哥哥家里见!”降谷樱跟他招了招手。 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背影,降谷零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嘴角慢慢噙上了一抹浅笑。 * 降谷樱十岁的生日。 “第一个愿望,”降谷樱对着蛋糕双手合十说到这里,忽然转头看向诸伏景光,蜡烛的火光在她灰紫色的眸子里跳动,开口喊道,“hir哥哥。” 诸伏景光有些意外:“嗯,怎么了?” “我现在十岁了,跟哥哥当年一样大。”降谷樱诚恳地开口道,“我希望hir哥哥也能跟我说说你身上发生的那件事。” 诸伏景光愣住,神色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这么多年来降谷樱除了最开始一段时间撒娇卖乖明里暗里打探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他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原来根本就是一直放在心上。 被降谷樱认真的目光注视着,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眼眶抑制不住涌上来一点热气,他急忙眨了眨眼敛起可能会落下的泪。 零没有说错,sakura这个妹妹,简直就像是像天使一样。 “喂喂你这个许愿夹带私货也太严重了。”降谷零没好气地吐槽道,有些担心地看向诸伏景光,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zer。”诸伏景光对着降谷零展颜一笑,眸底有亮亮的水光。 “我这叫定向许愿。”降谷樱得意笑起来,眸子里露出一些狡黠的神气,“相比较向神明求一些虚无缥缈,或者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的,不如向你们提一些要求,反正今天无论想要什么,你们都会答应我的吧。” 降谷零:“……”可恶,被拿捏了。 “可是sakura是女孩子啊,”降谷樱一向比同龄人要显得成熟稳重,但诸伏景光似乎还有点犹豫,“我担心你会害怕哦。” 其实,更主要的是因为她是妹妹啊,从小到大保护习惯了的妹妹。 “男孩子不一定比女孩子大胆,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比女孩子更有勇气。”降谷樱的眼神里满是坚定,“而且,就算我会害怕,也只是非常低程度的感同身受一下hir哥哥当时的感觉吧,明明那时候hir哥哥也是十岁,而且你得了心因性失语症的时间还要更早。” “说得也是,”诸伏景光笑起来,“那,明天早上告诉你吧。” “嗯。”被答应的降谷樱点点头,眉目舒朗笑容灿烂。 “第二个愿望,”降谷樱把目光转向降谷零,随即又重新看向诸伏景光,“希望我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能和你们一起过。” “这算什么愿望!”降谷零的语气里透出一些不被信任的不满,大大方方地点头,“只要世界不末日,我就会回来陪你过生日。” “好,说定了!”降谷樱伸出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见状,也默契地伸出手,先后和她击掌。 “第三个愿望。”降谷樱说到这里停顿了,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许下每年生日都会重复的愿望。 希望哥哥和hir哥哥一生平安喜乐。 第十三章 “那我走了,下周见。”降谷樱道了声别,从降谷零手里接过行李箱,排在了队伍末尾,跟着一行人一起走进登机口前还回头向他们俩招了招手。 降谷樱这学期被选上了代表国家去参加国际上的高中生物奥赛,需要飞到美国参赛,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一起请了个假来机场送她。 等飞机起飞之后,诸伏景光察觉到降谷零情绪上明显的低落,把手放在他的肩头问道:“zer你还好吗?” “……呐,hir,sakura她,真的是个天才呢。” 诸伏景光放在降谷零肩头的手一僵,声音里有些显而易见的诧异:“零你难道是因为自己比不上她而难过吗,不会吧?” 被误解的降谷零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就见诸伏景光的笑意里带了些难得一见的狡黠,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什么啊hir。” “那sakura这么优秀,你到底在失落些什么啊?” 降谷零抬头遥遥看向天际线:“我只是稍微有点舍不得。” “只去半个月就会回来哦,而且还可以打电话,”诸伏景光温声劝解,“只要我们算好时差就行了。” 降谷樱参加的这次竞赛是上课、交流加竞赛的模式,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夏令营,所以需要两周的时间。 降谷零摇摇头:“这次只去半个月,但是刚才看着她的背影,隐隐感觉她很快会从我身边飞走,飞向更辽阔的世界。” “这倒是没错,确实很有可能,”诸伏景光眼里同样透出些不舍,但更明亮的却是属于骄傲的光辉,“但是zer,人生的际遇是很奇妙的,你不能断言离开的就一定是sakura哦。” “Sakura她一直很依恋你,我想她就算短暂离开,享受自由的翱翔,也总会回来的。” * 半个月过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如期来到机场接人。 “欢迎回家。”远远看见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子,降谷零张开双臂迎接她。 降谷樱勾起嘴角,灿烂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她飞奔过来,如同乳燕归巢一般投入降谷零的怀抱,跑过来的冲击力让降谷零都退后了小半步才站稳。 诸伏景光去把降谷樱跑过来的时候直接放手落在原地的行李箱拎了过来,问道:“不用跟带队老师和一起去的同学说一声吗?” “带队老师那边我已经说过了。至于同学,”降谷樱轻哼了一声,眉眼里透出一些冷淡,“反正他们也不带我玩。” “怎么,他们排挤你了?”降谷零立刻有些紧张地问道,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一群基本上比他还要年长一些学生。 这次的参赛选手年纪参差不齐,但都相差不大,只有降谷樱的年纪小得特别惹眼,又在选拔考试的时候每次都能拿到碾压第二名的高分,所以大部分人一直以来对她都有点轻微的排斥。 以前见得不多的时候不明显,但这半个月来朝夕相处,降谷樱本来就观察力敏锐,当然清楚地察觉到了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友好,但实际上大都不喜欢自己,她也就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 反正,不遭人妒是庸才。 “那倒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是我一个人排挤了他们一群吧。”降谷樱摇了摇头,轻声嘟囔了一句,“都是一群笨蛋,他们不知道活化基团到底是在正在延长的反响链上释放还是在参加反响的单位基团上释放,也分不清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肽去甲肾上腺素和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更别说人工合成PEA的相似物质比如说苯/异/丙/胺,当然后面这个不能随意合成,这是某种毒品的主要成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其实因为你没停顿,我甚至不知道你说了几样东西。 “但是那个同学一直在看着你哦。”诸伏景光提醒道。 跟他们一起扎堆走出来的其中一个女孩子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几乎是一错不错地盯着降谷樱的背影。 降谷樱从降谷零的怀抱中退出来,转过身后抬眸就对上了她的目光,倒真的像是诸伏景光说的一直在看她。对方对着她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降谷樱像是有些无奈,抬手挥了挥向她道别,看见她的动作女孩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灿烂了,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再见。 看着她们俩的互动,降谷零微微俯身把小臂撑在了她的肩膀上问道:“嗯?这不是关系不错吗?” “没有……”降谷樱嘀咕了一句,“不过她水平还行,拿奖了。” “那你在美国没有独自外出吧?” 降谷樱也不隐瞒,反问了一句:“我说没有你能相信吗?” “算了,”降谷零懊悔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多嘱咐一句,但想着降谷樱刚回来也没脾气了,“反正现在安全回国了。” “比赛结果怎么样?” “交完卷我就感觉不太好,”听到降谷零提起这个,降谷樱微微垂眸叹了口气,“果然。” “没有拿奖吗,没关系,你年纪小嘛,下一次再努力。”降谷零揉了揉降谷樱刚过肩头的头发安慰她。 “等等,”降谷樱推开兄长,“谁说我没有拿奖?” 降谷零茫然:“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只是没有拿第一名啦,差一点点,”降谷樱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微小的距离,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枚银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退后打量了他两眼,神色里难掩失落,“果然还是金牌更好看。” “没拿第一跟没拿奖也差不多啦,都说屈居第二和默默无闻毫无差别。”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这个苛求的习惯到底跟谁学的?肯定不是我吧…… “没关系,已经很棒啦。”诸伏景光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夸奖道。 “也没有下一次了,学校计划明年就推荐我去参加入学中心考试啦。”降谷樱脸上流露出一些没办法刷新成绩的遗憾,但旋即又笑道,“和你们俩一起准备考试,一起升学。” “所以……”没办法和妹妹读一个高中的降谷零有些失望,但随即就重新提起了兴致问道,“sakura准备去哪个大学?” “当然是东都大学啊。”降谷樱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个国家顶尖学府的名字,似乎认为考入这个学校不费吹灰之力。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意外。 诸伏景光:“那你还能赶上和高明哥哥做同学呢。” 被提醒了的降谷樱脸上笑意愈发灿烂:“对哦。” “那,升学考结束之后,我们仨可以一起去毕业旅行吗?” 诸伏景光一听降谷樱这个话音就知道她是有打算了:“sakura是有什么想去旅行的地方吗?” “Hir哥哥不也给我一个拥抱吗?”降谷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张开双臂,温和笑道:“来。” 一个短暂的拥抱过后,降谷樱把肩膀上的包摘下来,从包里掏出一个挺大的盒子递给诸伏景光:“奖牌给零哥了,那奖杯送给hir哥哥。” 降谷零:真是端水大师…… 奖杯颇有几分重量,诸伏景光捧着盒子笑道:“那谢谢Sakura啦。” “还拿到了一笔奖金,不过这个奖金怎么用,我已经有计划了。” “嗯,”降谷零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别乱花就行。” “对了,晚饭我能点菜吗?”一个拥抱结束之后降谷樱用亮晶晶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诸伏景光,熟练地卖惨,“这一周的饭菜完全不合我胃口,我几乎都没有吃饱过,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样导致我没发挥好。” 说着说着降谷樱的话里就透出些愈发真诚的委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里流露出的一丝心疼,爽快地点头:“随便点!” 降谷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轻声欢呼道:“好耶!” “当然还得是在我们俩的能力水平之内,你想要拿星星月亮炖汤的话我们俩也做不到。”诸伏景光补充了一句。 降谷零倒是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没说啊?” “说了你们也不能飞过来给我做饭呀,”降谷樱理所当然地说道,“还是不要提了,免得让你们白白担心。” 还没等降谷零说话,降谷樱已经扯开了话题:“对了,我的餐刀丢了,哥你去采购生活用品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一把。” “餐刀不都是和筷子、勺子还有叉子一起装在餐盒里的吗,怎么会丢呢?” 降谷樱看向发问的降谷零,眼神无辜迷茫:“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忽然就找不到了,可能是上一餐吃完没有收起来。” 诸伏景光看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可能是别人拿错了,”降谷零没有太在意,“这次去给你去定做一把带名字的吧,以免别人拿错了。” “不用,”降谷樱断然拒绝,举起双手比了个叉,“不要带名字的!” “为什么?” “太幼稚了,像小孩子一样!而且暴露个人信息,万一像这次一样被别人拿走了,对方就知道我叫什么了。” “拿错的人看见你的名字不是刚好可以给你送回来吗?” “万一他是想拿走收藏怎么办,试图沾沾天才的仙气。” 降谷零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对方大概是要失望了,这样做大概只能传染上你的自恋。 “关于毕业旅行,其实还没想好具体的计划,”走出航站楼的降谷樱回头看着诸伏景光,阳光很好,映得她的头发仿佛隐隐约约在发光,“但是有一个地方我想去很久了。” 看着降谷樱抬手挡在额前,诸伏景光走到和她并肩的位置撑开伞,低头轻声问道:“什么地方?” “长野县。”降谷樱微微抬头对着诸伏景光歪头笑道,眸子里融着细碎的光影,“hir哥哥,去你家看看好吗?” 第十四章 当时随着诸伏景光的点头,三个人的毕业旅行就迅速地敲定了地点。 等到三个人的毕业考结束,他们就拎着行李被诸伏高明带着一起回到了长野县。 坐上回到长野的新干线的诸伏景光有些紧张,随着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他心里近乡情怯的情绪越发浓厚,仿佛一块石头沉沉地坠在心上。虽然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显露出来,但可惜剩下三个人都观察力敏锐并且了解他。 在他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拍:“hir哥哥。” 诸伏景光转头看向降谷樱,脸上的笑意和平时一般无二:“怎么了?” 这个座位安排其实很微妙,按理说应该让诸伏家两兄弟坐一起,而降谷家两兄妹则坐在另一边。但事实却是上车的时候降谷樱非要坐在诸伏景光边上,为此还和降谷零小声地争执了两句。 在这种小事上,结果当然是她大获全胜,于是两个做兄长的坐在了同一排。这几年来降谷零因为和诸伏高明见面很少,坐在他边上少不得依旧有些局促,降谷樱知道这一点,但她实在是担心诸伏景光。 降谷樱打了个哈欠,眼里闪过亮亮的水光:“昨晚没睡好,我有点困了。” 诸伏景光难得见她像小孩子的一面,失笑道:“昨晚太兴奋了失眠了吗?” “嗯,”降谷樱点了点头,“好想从来都没有过跟你们俩一起出远门玩。”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诸伏景光温声道。 降谷樱又打了个哈欠,往后躺接触到座位的靠背之后动作停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扎着的高马尾:“但是……头发,不方便。” “那就靠在我身上吧。” “谢谢hir哥哥。”降谷樱点了点头,然后就抓着他一只手倾身靠在他身上准备睡一会儿。见她闭上眼睛之后微微皱了皱眉,诸伏景光抬起另一只手将温热的掌心轻轻地盖在了她的眼睛上,为她挡住了窗外洒进来的光。 骤然黑下来的视野让降谷樱没忍住眨了两下眼,长睫如同振翅的蝴蝶在诸伏景光的掌心扫过,泛起一点轻微的痒意。但随即她就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很快连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 见降谷樱像是睡着了的样子,降谷零向诸伏景光打了一个手势问了一句要不要换他过来。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一眼靠着自己睡着的女孩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姿势不可能睡得很熟,一旦换人肯定会把降谷樱惊醒。 这时候的天气不算暖和,但此刻,被降谷樱靠着的位置却暖融融地热起来。她身上传过来的热度、靠在他身上的重量以及抓着他的手的力道全都让他没办法重新把思绪沉浸到回忆中去,心里沉甸甸的重量也轻松了不少。 “sakura,”眼看着再过两站就到长野,诸伏景光出声叫醒了降谷樱,“醒醒,要到了哦。” 降谷樱似乎是睡得有点懵,随着人群下车的时候一直带着刚睡醒的茫然紧紧抓着诸伏景光的一只手,让他许多事都只能单手进行。 降谷零看着降谷樱这个样子慢下步子有些担心地跟在她后头,以免她一时不慎磕着碰着哪里。 * 诸伏高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我最近几个月也没回来,家里有段时间没人住了,虽然很多地方我离开之前盖上了防尘布,还是得抓紧时间简单打扫一下。” 进门之后,屋子里的一应陈列跟记忆里几乎没有差别,诸伏景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一副仿佛呼吸都有些不畅的样子,降谷樱忍不住问道:“hir哥哥,你还好吗?” 降谷零伸手揽住诸伏景光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担忧:“hir。” 诸伏高明提议道:“景光,要不你晚上去川岛叔叔家住吧,我还给他们带了礼物,一会儿就和你一起过去拜访他们。” “是啊,hir哥哥先和高明哥哥去吧,打扫的事情就先交给我和哥哥啦。”降谷樱迅速地点点头道。 “没关系的,”诸伏景光揉了揉降谷樱的头,又拍了拍降谷零放在他肩头的手,拒绝了诸伏高明的提议,“哪有好不容易回了自己家还跑去别人家睡的道理啊。” 但等基本安置好行李之后,诸伏景光还是被降谷零半强制性地推出了家门:“那hir带着sakura去买点菜回来吧,晚饭你主厨,我给你打下手。” 诸伏景光牵着降谷樱的手出了门,笑容明显有些无奈:“你们怎么一个个的比我还紧张。” “因为只有hir哥哥亲身经历了这件事啊,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你心里的裂痕有多大,万一是如同天堑,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呢? 我们总要负起责任,做那个在边上拉住你而不是把你推下去的人吧。 “不过,哥哥也可能是嫌我只会添麻烦,所以才特意让你把我带出去。”降谷樱话锋一转,学着降谷零的语气道,“‘sakura这个小鬼娇气又挑剔,超级麻烦!’” 诸伏景光莞尔:“那他应该是故意给你找个理由偷懒。” “小的时候,父亲母亲都曾经带着我一起来过这里。”走进生鲜市场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像是叹息般地提了一嘴,“他曾经是我的担任老师,下班之后,牵着放学的我过来,问我想吃什么。” 降谷樱丝毫没有祸害自己哥哥的觉悟,手一挥大包大揽下来:“没事,你以后去菜市场都让零哥陪你,帮你拎东西。” 诸伏景光嘴角漾开一抹笑意。他厨艺好,对于买菜这件事也同样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好了晚饭的菜式以及对应该选择的菜品。 降谷樱帮着拎了一袋子青竹梅,一边小幅度地晃荡着一边抬起头对诸伏景光道:“我猜哥哥一会儿一定会过来跟你说晚上和你一起睡。” “嗯……我猜不会。” “绝对会的!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好呀,赌注是什么呢?” 降谷樱思考了两秒,苦恼地摇了摇头,近期过得太顺利都没有想要通过这次打赌得到的东西。自以为对降谷零很了解的她完全没想过自己有输掉的可能性。 “那输的人就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吧?” “没问题。”降谷樱爽快地答应了。 鉴于诸伏景光手上东西太多,两个人就省去了约定的手势。 他们拎着菜回来帮着一起打扫的时候,降谷樱一边拿着抹布擦桌子一边不住地把目光投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每次他一张嘴就想方设法地靠近;他们俩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她就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盯着……反正就是不给他们俩任何独处的机会。 到后来降谷零都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奇怪了,担忧地开口问道:“怎么回事,sakura是来到陌生的地方觉得害怕吗?” 降谷樱瞪大了眼睛:“我没有,不是我提议要来长野的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今天也黏人得太反常了。” “这是有原因的。”降谷樱鼓了鼓腮帮子,没有说出自己和诸伏景光的打了个赌,而她现在正在试图用自己的耳朵固定证据这件事。 但是直到晚上降谷零进了盥洗室洗漱,降谷樱都没听到他说起类似的话,她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zer在家里打扫啊,他肯定知道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这种安排根本就不用说吧。zer不跟我一起睡,难道还跟高明哥或者你睡一间房吗?”诸伏景光好心地来给降谷樱解惑。 “不公平!Hir哥哥你隐瞒信息。”降谷樱气鼓鼓地说道,“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不公平的赛制。” “但是,要愿赌服输哦。”诸伏景光眨眨眼,漂亮的蓝色猫眼里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好吧好吧,但是我做不到的你要求了也没有用哦。” “放心,我怎么可能会为难sakura呢?”诸伏景光笑着给降谷樱喂下定心丸,“至于让你做什么的话,我还没有想好,先留着吧。” 第二天一早,降谷樱一起床还没换掉毛绒绒的睡衣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厨房问里面十分自然地担负起下厨的职责的诸伏景光:“hir哥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诸伏景光笑着回头,“sakura呢?会不会有点认床?” 降谷樱细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确定眼底下没有明显的乌青,这才放下心,语气也飞扬起来:“不用担心我哦,完全不会!” “那sakura快去换衣服吧,早饭马上就好了哦。”诸伏景光举着锅铲问道,“今天就带你们去滑雪好吗?” 在出发前他们三个先是各自做了旅行计划,整合确定的时候发现彼此不约而同地在计划表上写上了“去滑雪”的字样,于是这个户外活动计划就飞速地被敲定下来。 吃完饭之后稍微消了一会儿食,诸伏景光就带着他们来到了长野县的一个适合初学者的滑雪场。诸伏高明没有跟他们一起,以免他们有出来玩还有家长跟着的心理负担玩得不够尽兴。 降谷零一个上午下来基本就可以在雪上行动自如了,诸伏景光还要更快一些,他在离开长野之前就有接触过滑雪这项运动,虽然到东京之后搁置了很多年,但是幼年时学的技能仿佛身体本能,重新捡起来并不难。 从两个兄长带着从雪场离开去吃午饭的降谷樱无奈承认自己的运动细胞跟他们俩差距是有点大,毕竟,她都有点数不清自己上午摔了几跤。 还好对比学单车那会儿,摔在松软的雪里,再加上滑雪服足够厚,基本不会疼。她也在听教练讲解的过程中充分掌握了正确不受伤的摔倒的技能,避免产生扭动伤。 到后来,她已经念叨着“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倒”颓废地卧在雪里不想起来了。只是两个哥哥担心她冻着,轮流笑着过来拉她起身。 但是他们两个,果然是在笑她吧,好过分! 下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开始着重教会降谷樱滑雪,先确保她掌握最简单的平地移动、登坡以及刹车,她在运动方面并不算一个太好的学生,虽然在技巧方面一点就通但身体意识没办法马上就能跟上。 还好他们俩面对妹妹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没有耐心的人。 第十五章 降谷樱把基础动作学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就离开了滑雪场。 晚饭在家附近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寿喜锅,降谷兄妹点菜的时候,诸伏景光给诸伏高明打了个电话报了地址邀请他一起过来吃饭,诸伏高明表示他晚上另外有约婉拒了这个邀请。 诸伏景光坐回来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降谷樱头上在戴上和摘下头盔和雪镜几度被缠绕拉扯的发圈突然承受不住崩裂了开来,整齐扎好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降谷樱错愕了一下,捡起地上的发圈举起来转向降谷零,表情无辜极了。 “看我也没用,”降谷零爱莫能助地一摊手,“我也没带发圈啊,hir肯定也没有。” 诸伏景光在降谷樱的目光转向他的时候点了点头肯定了降谷零的话。 降谷樱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思忖了两秒,果断向柜台负责结账收钱的年轻女性走过去:“姐姐,打扰一下,我的发圈刚刚断开了,这样不方便吃饭,请问您这边有多余的发圈吗?” “有哦,梳子这边也有,”收银小姐姐这会儿并不忙,看了她一眼,带着温柔的笑意提议道,“我来帮你扎头发吧。” “好的,谢谢姐姐。”看着对方跃跃欲试的样子,降谷樱没忍心打扰她的兴致,点头答应了下来。 收银小姐姐在她的头上鼓捣了挺久,降谷樱感觉到对方并不仅仅是简单地把她的头发束起来,而是扎成了更繁复的花样。她远远看见他们那桌的菜都上齐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边往锅里下食材一边时不时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最后降谷樱看着笑意盈盈的人握着递到面前的镜子,没忍住轻轻挑了挑一边的眉梢。双马尾麻花辫,发尾甚至系上了一对带着蝴蝶结的发饰。 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来说可能刚刚好,可是对于一个准大学生来说,是不是过于可爱了?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甜甜地笑着对着人鞠了一躬:“谢谢姐姐,发圈我明天带过来还给你吧。” “不用了,你留着吧,送给你了。”收银小姐姐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降谷樱从柜台走回桌边,两根辫子的发尾随着她的脚步悠悠晃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看着她的目光里都多了点新奇:“还真是从来没见过sakura扎这样的发型呢,好可爱。” 降谷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学着不久前降谷零的动作一摊手:“没办法,谁让我的两个哥哥都指望不上呢?而且你也不能指望一个年龄是个位数的孩子完成过于高难度的发型打理吧?” 降谷零被她说得噎住,而降谷樱已经眼巴巴地看向了热气腾腾的寿喜锅:“我饿了,可以吃了吧?” * 晚上回到家,降谷樱等到听到隔壁房间关上了房门,悄悄跑到楼下敲开了诸伏高明的房门。 诸伏高明打开门看见是她,神情有些意外:“sakura有什么事吗?” “嘘,”降谷樱伸出食指放在唇间轻触了一下,“高明哥哥,我可是瞒着hir哥哥偷偷过来的。” 诸伏高明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把降谷樱让进了房间。 她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标明确地走向一边,拍了拍靠墙对开门的衣柜问道:“高明哥哥,难道是这个柜子吗?” 她问的是当时诸伏夫妇出事的时候诸伏景光躲的柜子。 当时出事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餐桌在一楼,而诸伏夫妇的卧室也在一楼,她推测出这个柜子在诸伏高明现在住的房间几乎毫不费力。 诸伏高明微微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降谷樱居然知道这种细节。但既然诸伏景光选择了相信她,不,应该是相信他们,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是随着他的确认降谷樱的神色却像是陷入了困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柜子一会儿:“这个柜子能倒过来吗,我是指,横着摆放,就是把现在作为高的这边和地面接触?” 降谷樱生怕说不清楚,对着衣橱比划着补充了自己的意思。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衣柜,一般没有人横着摆放,横着放的话就不好挂衣服了。” “但是,hir哥哥有说过他当时有透过柜子竖直方向的缝隙往外看,看到了凶手肩膀上有个高脚杯纹身,可是这个柜子的缝隙明明是横向的啊。” 这点是降谷樱十岁跟诸伏景光说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提及的,对于当时旁听的降谷零来说也是新的细节,因为这是诸伏景光在那次跟降谷零坦诚之后才逐渐回忆起来的细节之一。 而诸伏高明同样没有听说过,他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景光记错了,当时我就是把他从这个柜子里抱出来的。他的记忆产生错乱太正常了,毕竟他那时候恐慌到了极点,先是在柜子里昏睡到第二天,第二天晚上还发起高烧,轻度失忆,并得了失语症。” “你为什么要瞒着景光来问这些?” “很明显吧,hir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说‘不行,这个案子需要我自己去解决,不能连累任何人!’日本人该死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而且如果是我,他可能还会说“尤其是你,sakura!”。”降谷樱看着衣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而后转身问诸伏高明,“高明哥哥,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诸伏高明没有一口拒绝,而是俯下身认真地问降谷樱:“你确定吗?” “嗯。”降谷樱郑重地点了点头。 诸伏高明清理了一下衣柜里并不多的衣服,降谷樱在他的看护下顺利地爬进了柜子里,但在移动的时候遇到了阻碍。柜子里的空间本来就小,而她比诸伏景光躲在柜子里那会儿还要大三岁,并且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大多发育得比男孩子早一些,柜子里的空间对她来说更显狭小逼仄。 “高明哥哥你别走,就站在这附近。”降谷樱艰难地转过身之后,示意诸伏高明关上衣柜门,她透过衣柜的缝隙向外观察了一会儿诸伏高明肩膀的位置。 等她推开柜门的时候,诸伏高明把人从柜子里抱出来,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好了,别多想了。没有要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拯救世界的道理。” “超级英雄当然也可以是女孩子啊,”降谷樱笑嘻嘻地说完,随即神情严肃起来,“hir哥哥说那个人肩膀上的图案是一个高脚杯的图案,但是这个角度的话,正常的视线会被挡板上下遮住不少,所以,或许那个图案并不是高脚杯也说不定。” “好,我知道了,感谢小英雄送来的信息。”诸伏高明摸了摸降谷樱的头把她送回了房间,“晚安。” * 关于打理头发那件事情,降谷樱只是随口一说,等她拿起筷子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抛到了脑后,但是她的两个兄长并没有这么想。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逋一打开房门,看见的就是两个举着梳子摩拳擦掌的哥哥:“sakura,我们来给你扎头发吧!” 两秒之后,“砰”的一声,她把房门关了回去。她想一定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或者是还没睡醒。 但这即使是梦,也不得不说是有些离谱了。 她用力地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睁开,再打开房门,眼前的场景依旧没有变化。这回降谷零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想要再次关上的房门:“没做梦,没开错门,没错就是我们!” 降谷樱有些崩溃,急忙澄清道:“我当时只是开个玩笑。” “我们知道。”诸伏景光带着温和的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降谷零在边上飞快地接上一句:“但我们不是开玩笑。” “sakura让我们试试看吧,拜托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请求道。 降谷樱看着他们俩诚恳的样子,想着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也就点头同意了:“好吧好吧,只要你们不会把我的头发扯下来就行。” “没问题!我们绝对会小心。” 备受良心谴责的他们连夜补了好多扎辫子的教学,虽然此刻上手之后降谷樱能看出他们的动作里还是带着些不熟练的笨拙,但很明显两个人都是用心学了的。 最后降谷樱看着镜子里一人一边扎好调整了好久仍有些不明显的歪斜的双马尾麻花辫,宽容地说道:“算了,看在你们是第一次的给人扎辫子的份上,我就不让你们做白工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由得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明明学习扎辫子的手法是为了哄妹妹,最后却像是被妹妹给纵容了。 感觉心情有点复杂纠结,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奇妙和愉悦。 * 他们这天出门的时候去了松本城,先是去了松本市美术馆,里面有某位出生于长野的享誉盛名的艺术家专门的展馆,能体会到被波点包围的前卫而炸裂的艺术。 降谷樱看得兴致勃勃,但她明智地没有问两个兄长的观展感受,否则她怀疑自己会听到一些诸如“很符合她对自己的描述”之类的大约不能称之为夸奖的回答。 中町通有很多精致的陶艺,木雕,瓷器之类的工艺品,降谷樱看什么都挺新奇,时不时就会驻足。但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问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她又总是摇摇头。 “我要是带回家肯定过两天就忘记了,他们最后的归宿是放着落灰然后在许久后的某天被扔进垃圾桶的话还挺可惜的,我在这里多看两眼就够了。” 他们那会儿正巧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下步伐,门边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看了降谷樱一眼,似乎对她的说法感觉很赞同,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店的木雕的话还可以摸摸看,小心一点保证别损坏就行。” 于是被邀请的降谷樱道完谢之后兴高采烈地迈步走进了售卖木雕的店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进了店,甚至在之后精挑细选了两把木梳。 降谷零信誓旦旦:“我们会努力继续进修扎头发的手艺的。” 降谷樱无力阻止,只好由他们俩去折腾。 午饭他们挑了家店吃蛋包饭,在落座之前,降谷樱轻轻拽了下降谷零的手:“哥哥,我去一趟洗手间。” 降谷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降谷樱又绕到另一边叮嘱诸伏景光:“hir哥哥,帮我点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诸伏景光点头说好,降谷零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点餐把口味放在第一位,不像你那样对健康和养生有格外的执念。” 诸伏景光笑着打断了降谷零不服气的碎碎念,把菜单推到了他面前:“来,zer你先点。” 第十六章 降谷樱从洗手间里出来后,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不假思索地往边上让了一步。但是那个人却没有从她旁边走过去,而是继续跟在了她身后。 她觉得不太对劲,准备转身看看情况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快步走近。降谷樱的直觉疯狂叫嚣着危险,她下意识抬腿就跑。后面的人跟着跑了两步,到拐角处的时候向着她伸出了双手,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向后紧紧禁锢住了她脆弱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糟了,这个味道,是七氟烷。她的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迅速把降谷樱抱进了自己推过来的大号婴儿车,摆成蜷缩的姿势,从底下抽出一枚针剂在她脖子上补了一针后再把遮光帘给完全拉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推着婴儿车悠哉地离开了,一路上一边选择性地躲开监控一边还微笑着接受了不少人的赞赏目光。 * “sakura怎么还不回来?”眼看着餐点被摆上餐桌,看得人食指大动的蛋包饭腾腾冒出的热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依旧没有见到降谷樱的身影,诸伏景光不由得皱了皱眉。 “hir你先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我去看看。”降谷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捏了一下,起身毫不犹豫地向公共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走到洗手间外的走廊的拐角处,闻到残留在那里的淡香,感觉鼻腔有些不舒服,似乎不像是香水味,降谷零愈发觉得不太好。他在洗手间外徘徊了一会儿,等到一个来上洗手间的女游客从里面出来。他迅速窜到了对方面前,见把人给结结实实地吓得退后了一步,他急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吓到您了。” 鉴于降谷零道歉的态度足够诚恳礼貌,对方也没有为难他,一边洗手一边问一旁的降谷零:“没关系,请问有事吗?” “请问一下,您有没有在里面见到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子?” 女游客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我妹妹,她去洗手间有一段时间了,我有点担心她。” “洗手间里不挤,等着的人就一两个,没有你说的这个特征的女孩子,”对方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肯定道,热心地问了一句,“她叫什么,我帮你问问?” “她叫降谷樱,白金色头发,今天早上扎了一个双马尾麻花辫。” 看着降谷零不假思索地说出要找的人的名字和特征,女游客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相信了他,转身又进了洗手间。 降谷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到诸伏景光在身后喊他的声音:“zer!” “hir,你怎么也来了?”他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拎着打包盒的诸伏景光。 “我过来看看这边的公共洗手间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呀,”降谷零也久等不回来,担忧的诸伏景光猜到大概是出事了,他故意笑着打趣,试图驱散一点降谷零周身沉郁的氛围,“你们俩都一过来就像被蛛网粘住了似的不回来了。” 降谷零也对着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不想笑就不用勉强自己啦。”诸伏景光温声道,挥了挥手里装在保温袋的打包盒道,“我已经结完账出来了,一会儿你和sakura可就没有可以坐在餐馆里好好吃饭的待遇了。” “没关系,”降谷零把下巴搁在诸伏景光的肩头,“我们不是还准备去小松面包店打卡嘛。” 诸伏景光安慰性地拍了拍降谷零的后脑:“别太担心。” 过了好久,来来去去从他们面前走过几个人了,降谷零拜托的女游客才重新从卫生间里面出来。 她一出来就告诉降谷零:“没有,我叫了两句,没人应声。但我又怕有什么状况,比如在隔间突然晕倒什么的,就盯着每扇隔间门都打开过了,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特征的女孩子。”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神色都一下子沉重了起来,降谷零道完谢之后女游客走了,临走前还告诉他会在其他地方帮忙注意一下他妹妹。 “怎么会这样,sakura不可能在我们都在等她的时候不说一声就走开。” “hir,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降谷零想到了什么,拉着诸伏景光到拐角处,提醒他注意空气里已经消散得几近于无的刺激性味道,他无意识地握紧了诸伏景光,“我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这种刺激性气味,大概率是某种麻醉药品挥发产生的。” 诸伏景光过来的时候没有闻到,但他丝毫没有怀疑降谷零的说法:“我给哥哥打个电话,zer你报警!” * 警方很快赶到了现场,调取了附近那段时间的监控,可惜公共卫生间附近考虑到照顾大家的隐私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他们在看完所有的监控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士。 “看吧,根本没有可疑的人,”反复看了几遍监控寻找疑点之后,有位警员不耐烦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没那么懂事,出于调皮而随处乱跑的可能性也太大了吧,别浪费警力了,你们等等吧,孩子过会儿自己就会回来了。” 对于面前的警员对这么轻忽的态度评价和对待这件事,本就觉得吸入肺里的带着凉意的空气都显得焦灼的降谷零感觉体内似乎长出了一座火山,象征着愤怒的滚烫岩浆喷薄而出,在他胸腔里肆意横流。 但是愤怒到极点之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妹妹今年刚被东都大学录取。”降谷零冷着脸开口道,“如果不够,你还可以上网搜搜她去年拿了国际生物奥赛银牌的报道,她是参赛选手里年纪最小的,拿到的奖项却是最高的。” “少年天才,总该是有点痕迹的。如果她这样的被称为‘调皮不懂事的孩子’,我不知道您对于懂事的定义是怎么样的。”降谷零说到最后,语气还是忍不住带出了一些戾气。 “退一万步说,她真的是没有跟我们说一声就离开了。”诸伏景光也开口提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能够在午餐时间别人都在等她的时候不懂事地乱跑,却能故意敏感且灵活地躲避所有的监控呢?” “田中,别乱说话。”站在一边带队的警部也皱了皱眉提醒道。 “是,山本警部。” * 很快诸伏高明也过来了,诸伏景光在电话只是简单跟他说了一下sakura不见了,他过来之后询问了事情的详细经过,跟着他们俩说的降谷樱失踪的过程走了一遍寻找蛛丝马迹。 “做得很好,很敏锐,第一时间报警的选择也很正确。” “但如果sakura是被带走的,对方有所求的话,应该不会直接伤害人质,而是会联系我们,或者联系警方,别太担心。”诸伏高明先是安抚了他们俩一句,“但如果一直都是这种失联状态,就需要你们俩努力回忆一下这几天的行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试试看找线索对方为什么会选择Sakura了。” “不过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Sakura不是一个很适合绑架的对象,她的头发太扎眼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绑架犯,毫无疑问会选择更适合下手的对象。”诸伏高明想了想还是残忍地把真相说出了口,给他们俩打了预防针。 “最近是有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目光,但是因为zer和sakura都是金发,我们已经很习惯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了。”诸伏景光为难地说道。 降谷零提议:“Sakura的白金色头发很有记忆点,我们可以去离开景点的必经之路边上的店铺问问看,如果没有人看见过说明对方应该是用某种方法遮盖了Sakura的头发。也可能,Sakura暂时还没有被带走。至于过去几天可能有的线索,我再想想。”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降谷樱醒了过来,目光所及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中年男性见她醒了,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象征着沧桑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有里,爸爸终于找到你了。” 降谷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对方开始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老师给藏起来了,跟着……一定能找到你……” “居然还为了不让我找到你把你的头发染成了这种颜色,难怪我这么久都找不到……” “有里饿了吗?爸爸去给你做晚饭。” 做晚饭?降谷樱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愣愣地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地摸向身上的手机,意料之中,手机已经不在身上了。 降谷樱转头看向严严实实拉着窗帘的窗户。现在是已经到傍晚了吗,失踪了这么久,哥哥他们肯定急死了。 中年男人一离开,降谷樱见对方并没有把她绑起来完全限制她的行动,迅速起身查看环境。麻醉的后遗症让动作过猛的她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她坐回床边缓了一下才适应这种感觉。 她先是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按下门把手,门把手仅仅是动了一个微小的幅度就再也转不动了,毫无疑问,房间门被锁上了。窗户更不用说,拉开窗帘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装上了焊死的防盗窗和隔音玻璃。 眼看着逃不出去,降谷樱开始在房间寻找线索,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被人当成女儿的“代餐”,难道那个女孩子也是白金色的头发吗? 小姑娘的照片并不难找,就在书桌柜上大大方方地摆着。 降谷樱踮起脚把相框给拿下来,装裱在相框内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了,照片里的小姑娘戴着小学生上学常戴的显眼的小黄帽,扎着两条辫子,笑容特别灿烂。 看着对方的双马尾麻花辫,她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满眼的不可置信,难道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发型遭受了无妄之灾吗? 她把照片轻轻翻转过来,背面果然有一句手写记录,以及一个落款时间,从飘扬的字迹中就能看出来记录者的心情愉悦:【有里今天上小学啦!】 她下意识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这个女孩子是在正常年龄上学,那她就是和哥哥还有hir哥哥是同龄的。 她把照片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走向靠墙的书桌,轻轻推动了一下,发现这书桌应该是很久没人用过了,和白墙接触的桌边已经在墙上拓出了一条痕迹,桌角处最深,中间浅一些,但应该一直有人打理,桌上没有落灰。 桌上摆着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作业,除此之外还有几本带彩图的故事书。 降谷樱在跟书桌配套的椅子上坐下,翻开一本国文课本,看见扉页上努力端正地写着“外守有里”,她在课本里翻到了一张读书卡,上面家长签字的部分写着“外守一”。 有收获,至少知道了绑架犯的名字,但这个姓氏,似乎有点熟悉,降谷樱思索了两秒没从记忆里翻找出来源,摇了摇头放弃。 底下算数课本里有张小纸条露出了一角,她眼尖瞧见了,轻轻抽了出来。 纸条上用跟扉页同样的字迹写着【hir,今天我带了两块小蛋糕,等一下午休我们一起吃】,下面有另外一个稚嫩的字迹写着【好呀,谢谢有里,我妈妈做的炸天妇罗很好吃,我们可以一起分享】。 降谷樱一怔,hir这个称呼,大概不是巧合。在hir哥哥离开长野之前,他们或许曾经做过同学。 她感觉迷雾慢慢在眼前散开,事情的真相逐渐清晰起来。 hir哥哥当老师的父亲,hir哥哥被杀害的父母,还有现在被绑架的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亲人意外去世并因此而精神错乱的父亲。 但是,桌上摆着小学一年级的课本,说明这个女孩子从六岁之后再也没有长大过,和hir哥哥同龄的女孩子,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了。她扎成这个发型是一件极其偶然的事,这位父亲是怎么会这么突兀地认为自己是这个“有里”的呢? 第十七章 降谷樱心急如焚,由于时不时有麻醉药物随着注射流入血管,无法确定剂量的她没办法准确计算自己距离被带走到底是过去了几天。 有时候她半夜醒来,能感受到有人站在她床边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之后弯下身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轻悄地走出去。 就算是这样,对方都没有忘记锁上门。降谷樱听见锁舌被扣上的声音几乎有些绝望。 光凭她自己不可能脱身,一定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打破这个牢笼才可以。 关键问题在于,她要怎么联络外界。 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和一名成年男性的力量差距几乎不能以道理计,并且地点还是在对方的住宅,降谷樱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对象,唯一的筹码是对方在精神错乱之下把自己认成了他的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装作乖巧听话几乎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况且就算去问某两位知名不具的少年,也能知道装乖本来也是她信手拈来的绝活。 凭借这几天愈发乖巧的言行举止,以及小心翼翼地愿望透露,外守一没有再给她注射麻醉剂,也没再把她的活动范围牢牢约束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允许她在整幢房子里自由走动了,只是大门上仍然严严实实上了好几把锁。 她在外守一眼皮底下循规蹈矩,甚至小心试探了着询问了一下他肩膀上是不是有一个纹身。 外守一笑呵呵地点头:“有里还记得爸爸肩膀上的纹身啊。” 并毫不怀疑地向她展示自己肩膀上的对称观音像。 不是高脚杯?她回忆起自己爬进去的衣柜,将衣柜的挡板重合到纹身上,如果恰好挡住观音像的上下两边,那么剩下的纹身中间空余的部分恰好就是高脚杯的图案! 至于hir哥哥认为是高脚杯纹身应该是因为光线的问题,或者是情绪慌乱之下记反了。 综合她这几天的发现,外守一就是杀害hir哥哥父母的凶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降谷樱一旦能够离开外守一的视线就尽可能不动声色地翻遍所有角落。只是她还没发现能够离开或者不惊动外守一去呼救的方法,先在这个房子里发现了几枚炸弹。 降谷樱一时间思维有些错乱,有一种仿佛在屋子里看见了大象的怪异感。 不是说对方是个不可能拥有炸弹的好人,而是没有必要。 如果说警察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并上门试探,自己应该不会一点都没有发觉。因为按理说警察不应该在没被接待的情况下轻易放弃这条线索,也不可能每次上门都恰巧撞在自己昏睡的时候。 就算警察只是敷衍地对待这件事,哥哥他们同样得知线索之后也肯定会锲而不舍地上门。 事实上这几天一直都风平浪静,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找到这边来。 在外面没有需要威慑的敌人的情况下,准备炸弹干嘛? 如果不是用来对付“敌人”……降谷樱想起外守一这几天经常喃喃自语的“爸爸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在这个前提下思考,事情就明朗了。这些炸弹是对方用来炸死自己的,准确地说应该是—— 准备带她一起走的。 降谷樱意识到时间紧迫,根本就等不及警方默默排查线索最终找到她了。 炸弹的杀伤力主要是由冲击波、热辐射和破片带来的,但她对炸弹没什么研究,不知道这个体量的炸弹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 她只能从人的角度进行分析,外守一目前还没动手,要么是炸弹量不足,要么是对方对某个时间点有执念,预备到时候再动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因为时间还没到所以还没有准备足量的炸弹。 她只能赌一把不是第二个原因,等把炸弹引燃之后冲击力不会把她和整幢房子一起炸飞。 趁着通过撒娇让外守一外出帮她买零食,降谷樱花了点时间仔细观察了一下炸弹,发觉炸弹是已经安装好的,并且上方明显有防止移动的装置,否则她可以试试看把其中一枚或几枚移动到大门口后引爆把大门给暴力破开。 但她观察后发现,炸弹的安装位置是有规律的,从这点能看出,外守一确实还没有备足足够的炸弹,这个发现让她安心了不少。 既然没办法从内部突破,那就让别人发现动静后主动来找她。 到厨房提起食用油把浇在炸弹附近的地板上,然后将厨房里的家用磨刀石用抹布包起来捆好,在抹布上同样划开火柴点燃了手中浸满油的布,火焰遇油迅速往上蹿,烫得降谷樱差点脱手,她咬了咬牙把手里的东西向她发现的炸弹的方向投掷过去。 刚好落在她计划中的落点,蔓延过去还剩一点时间,降谷樱迅速跑进近处的卫生间,整个人浸入她提前放满整缸水的浴缸。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楼下爆炸产生的烟尘升腾,熊熊烈火也迅速燃起,跟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一样安然无恙的降谷樱从楼梯口往下探头看了一眼。 她灰紫色的眼睛里映着明亮的火光,嘴角却还带着笑意,在昏暗的阴影中仿佛一个悄然苏醒的魔鬼。 “怎么就着火了,还没到日子呢……”外守一从楼下踏过火焰走过来,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火焰的炽热和被灼烧的痛苦,只是有些苦恼的样子。 他走上楼,像是哼着歌似的叫着“有里”,意料之外的事情让降谷樱不由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这个时间也是降谷樱特意挑选的,因为她曾经听到过房子外面有巡逻车的声音,即便是没有好心报警的邻居,巡逻车上的警员看到黑烟肯定也能意识到不对劲来察看具体情况。 她没想到的是,外守一居然回来得这么快。 外守一匆匆走过卫生间然后又回过头:“有里,你怎么在这里?” 降谷樱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身上穿过楼下的大火衣物上带上来的火焰,不假思索地打开淋浴喷头浇灭了他身上的火苗。 “谢谢有里,”外守一脸上的表情愈发温柔了,对她笑着说了一句意味莫名的话,“没关系,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外面阳光很好,天空也很蓝,我想你会喜欢的。” 降谷樱清晰地看见他温柔慈祥的笑意下的另一副面孔,无情到残酷,冰冷到恐怖。 外守一向她伸出手,手里有什么东西闪着寒芒。降谷樱已经对这个很有经验了,她尝试躲了一下,还是再次被扎了一针,她感觉颈间疼了一下很快就站不住了,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是为了减少她死亡的时候的痛苦吗?外守一其实心里是知道自己的做法是要把两个人一起带向死亡的吗?意识渐渐消散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道。 她想过外守一可能比救她的人来得更快,但本来还是计划等到救援的时候瞅准机会来到窗口呼救的,一旦被注意到对方肯定会优先救援市民。没想到外守一毫不犹豫地给自己下了麻醉,他一心求共死肯定不会呼救,如果消防人员没有进火场搜救的话。 只能寄希望于救援人员的眼神够好了,或许在浓烟滚滚中也能注意到她提前死马当活马医贴在窗户上的SOS。 * 这些天降谷零反复看着警局提供的监控录像,此刻眼底布满了血丝,连肤色都盖不住他的黑眼圈。 他几乎没有睡着过,即使睡着也只是小憩片刻,因为一旦进入梦乡就会出现一些让他胆寒的画面导致惊醒。 泛着寒光的利器和上面缓缓淌下来滴落在地上的鲜血、看不清脸的人、散落的白金色头发,还有,无声无息永远陷入沉睡的妹妹。 白天里到处奔忙,从晨曦初见到寒夜深深。 夜里强迫自己睡着,睡下后惊醒,于是再次起来从录像中寻找线索。 他们三个已经和警方一起走遍了出入口周边的商铺,没有人提到过有看见过白金色头发的小姑娘。 他们也试图找到一条可以完全避开所有监控离开的路来寻找蛛丝马迹,未果。 也几乎拜访了所有住在附近的居民,没在哪个人神色中发现过不对劲。 现在的寻找范围已经逐渐向周边扩散。 “这样的话,我想,绑架犯已经把sakura带走了。”诸伏高明接受了现实,沉声告诉他们俩。 降谷零猛地抬头,眼里是跳动的火焰,亮得仿佛能够灼伤人:“为什么还没有人联系我们?如果是拐卖,怎么都不该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才对。” “我和zer自认没做过什么缺德事,会让别人想要这样来报复我们。sakura虽然有时候有些小任性和爱抬杠,但她在外面做事很有分寸,不至于和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诸伏景光慢慢地分析道,“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长野,按理说我们根本不该和这边的人有什么矛盾才对。” 诸伏景光说到这里,思绪忍不住向最糟糕的方向滑过去:难道,难道是杀害了爸爸妈妈的那个凶手吗? 思索了一下他又暗自否定了这种情况,他相信自家兄长的聪慧和敏锐度,但他明明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遇见过什么异常情况,怎么会他们一回来对方就出手了呢? 自身情绪同样糟糕并且很久没睡觉反应有些迟钝的降谷零没能注意到诸伏景光轻微异常,而是看着诸伏高明问道:“会不会是有人和某家商铺的老板合谋,所以我们才没办法问到Sakura的消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我更倾向于只是他把sakura带走的方式比较出人意料。” 被诸伏高明这么一提醒,降谷零开始跳出惯性思维重新开始看手里的视频,最后他得出结论:“如果Sakura是在这段录像之内的时间里被带走的话,行李箱之类的可疑物件警方都已经及时拦截搜查过了。那么带走她的可能是这辆流动的冰淇淋车,可能是这件看起来很重的玩偶服,或者还有其他的,但我觉得最可疑的这辆婴儿车。” “婴儿车?”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诸伏景光凑近降谷零拉动了一下进度条,“确实很少见到这么大型的婴儿车,够Sakura蜷缩着躺在里面了。” 诸伏景光的用词委婉,但降谷零仍然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被绑架这种情况,犯人估计根本不会考虑被绑架者的舒适度,更大的可能性是……被硬塞进去的。 “不仅如此,”降谷零眼神沉沉地看着诸伏景光,“hir,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降谷零在注意到婴儿车的时刻同时注意到了这个人。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有这种感觉的话,那么他以前一定见过对方。可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来过长野,一直待在东京。 不排除对方同样在新年假期的时刻来长野旅行,可是单独一个中年男性带着一个婴儿?这个配置是不是有点离谱了。而且还这么巧合且可疑地在同一天和他们一样选择了松本城这个景点。 “我们问问看警方那边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吧。”降谷零说着掏出了手机,结果还没等拨号先来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备注的名字让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急切道:“喂,山本警部,是有消息了吗?” 第十八章 “降谷君,一栋居民在今天忽然不明原因地发生爆炸,随后迅速燃起大火。消防人员在火场进行搜救发现了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子是白金色头发,”山本警部考虑到对方肯定急得不得了,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目的,“目前她已经被送到佐久综合病院了,你们可以过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妹妹。 降谷零根本没听完,知道地点之后就把手机丢给诸伏景光,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诸伏高明迅速伸手把他给拽了回来:“佐久综合病院是吧?等等!我找人送你!” 降谷零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外放,但大家本来站得就近,诸伏两兄弟都足够耳尖听到了电话的大致内容。 诸伏景光接住手机之后,匆匆听完电话那边山本警部的话,跟他道谢并挂断,然后把手机塞回了降谷零手里,握住他握着手机的手,安抚了一句:“别担心,sakura不会有事的。” 降谷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诸伏高明打了个电话,带着他们俩出了门。很快远处传来了机车的轰鸣声,摩托车停在了诸伏高明一步之遥的位置,骑车的人开口:“高明。” “敢助,佐久综合病院,麻烦你帮着带一下零君。” 大和敢助也没细问,爽快地应了声行,扫了一眼降谷零,扔给他一个头盔,等降谷零跨上后座就开着摩托车冲了出去。 “景光,我们俩就坐电车过去吧。” 诸伏景光点头说好。 大和敢助骑车的速度堪称起飞,他很快就带着降谷零到了佐久综合病院门口。 降谷零下车后礼貌地用敬语道了句谢,大和敢助多说了一句:“进去不出意外应该能看见一些警察,直接问他们就好。”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僵硬地又添了句安慰:“别担心,你妹妹会没事的。” 降谷零再次道谢,这回语气都似乎真诚了不少。 询问了留在医院里的警方人员之后,降谷零果然得到了关于病房的消息。 他被年轻的医生领到病房前,隔着窗户瞧见病床上躺着的人熟悉的面容。 光从窗外肆意地透进来,降谷樱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病态的苍白,黑如鸦羽的长睫在眼底落下淡淡阴影。 得到确认之后,他一路上飘飘浮浮晃晃悠悠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安定地待在它该待的位置上。 带着他过来的医生看他这个样子就大致明白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是你妹妹吗?” “嗯。”降谷零点点头,眼底陡然涌上来一股热气,他急忙眨了眨眼把泪意压了回去。 他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这么多天来紫灰色的眸子里终于再次出现了笑意。 注意到医生伸手准备开门的样子,降谷零忍不住出言阻止:“她好像还在睡,我们直接进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她在沉睡不是因为疲倦或者受伤造成的自我保护机制,而是被人强行注射了过量镇静药物。如果可以,其实最好是能把她叫醒。”解释完之后医生推门走了进去。 “火灾对她造成的影响不大,可能是因为发生火灾的时候她就是倒在地上的,救援也去得比较及时,所以在火场里吸入的黑烟不多,但有肯定是有的。”医生一边走一边告诉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降谷零。 走到床边后,医生伸手指了指降谷樱白皙的脖子上几个细小的针孔,大致了解了病人具体情况的她眼底也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些愤怒:“这些大概就是镇静药物的注射孔,如果每次嫌疑人给她注射的药物都是这次这个量,她失踪的这几天,估计清醒的时候都不太多。” 降谷零着急地追问:“这些镇静药物对她的身体有什么伤害吗?” “她醒来之后,最近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睡眠异常,也许会白天嗜睡晚上清醒,另外最近的睡眠质量一定会下降,可能偶尔出现头晕和反应迟钝的现象,但应该不严重,等过两周将药物基本代谢完毕就能恢复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降谷零重复喃喃道,带着满满的庆幸在心里暗自感谢日本的八百万神明。 “另外就是遇到了这种危险,说不定她这几天会极度警觉和害怕,最好多关注的病人的状态,及时确定是否需要心理疏导,需要心理疏导的话还是越早进行越好。” 医生认真地嘱咐完各种事项就离开了。看着降谷樱手上挂着吊针,降谷零安静地坐在病床边,用一只手握住她那只没有挂吊针的手,把她冰凉的手捂在手心里,沉沉的紫灰色眼睛里瞬间就闪动起细碎的水光。 他抬起另一只手给降谷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告诉诸伏两兄弟他找到人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几次才成功按下拨打键。 第十九章 降谷樱几乎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感到从喉咙到肺部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随之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眨了眨眼努力让视线聚焦,看清了在床边围了一圈的人,是哥哥他们! 她脸上浮起一点笑意,所以,她还是按照自己预想中的计划顺利地被救援了呀。 降谷樱开口喊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哥哥,hir哥哥,高明哥哥。” 看她想要起身的样子,降谷零急忙扶着她起来,并且在她身后垫了个抱枕,诸伏景光端起床头柜上温度刚好的水递到她的唇边:“先喝点水。” 降谷樱就着诸伏景光的手慢慢地喝完了半杯水,又盯着他们每个人看了好久,看着他们几个憔悴的样子开了个玩笑道:“怎么回事?你们几个看起来比我更像被绑架的。” 降谷零看起来颇有些想要吐槽的欲望,但最后只是带着心疼和无奈阻止她:“嗓子都这样了就先别说话了。” “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降谷樱摇头拒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有些石破天惊,“抓我的那个人是杀害hir哥哥和高明哥哥父母的凶手。” “什么?!”诸伏景光没能压住自己的惊呼。 诸伏景光一时之间陷入了茫然无措,他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况居然成为了现实。诸伏高明见状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诸伏景光被这个动作唤回了心神,尽力排除杂念听降谷樱叙述这几天以来的经历。 “绑架我的人叫外守一,他带走我的原因是觉得我是他的女儿,他叫我有里……”降谷樱详细地讲了一遍这几天的遭遇,告诉他们自己除了被注射麻醉药物之后没有遭到其他虐待,以及她从外守一的只语片言中猜测出对方应该是认为自己的女儿会出现在诸伏景光身边,所以跟踪了诸伏景光,接着认错人带走了她,只是在讲述的过程中有意地隐瞒了关于头发的事。 “有里……外守有里,”诸伏景光慢慢回忆起了什么,苦笑道,“有里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在小学一年级的一次外出郊游活动中急性阑尾炎发作,虽然我父亲已经马上抱着她去医院了,却还是因为病情恶化去世了。我曾经听见她父亲认为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有去世,而是被老师给藏起来了。在有里去世之后,他很快就搬家了。这样看来的话,我跟你们提到过的他在哼歌哄人就是在找有里了。” “所以你还是被我给连累了,幸好你没大碍,不然,不然……”诸伏景光没说完,但大家都因为他话里的沉重感沉默了下来。 “我过来病房之前跟警方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他们还告诉我犯人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一直不断挣扎叫嚣着‘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觉得对方可能不是蓄意犯案,而是精神异常导致的意外。”降谷零眸子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握紧了拳头,“八年了,如果这都不算蓄意,那什么才算蓄意!” “原来是这样,”根据诸伏景光的回忆诸伏高明瞬间明白了,“所以当年的案件没有线索是因为他搬走一年多了,警察也根本就没把这两件事连起来。” 但同时他发现这个案件里还有个明显的疑点:“可是如果按照sakura说的,他之后一直跟着景光找他女儿,那景光早就认识Sakura,而且明明几年前sakura跟外守有里的年纪更相当,为什么现在……” 降谷樱听着诸伏高明这个问句暗叫不好,没想到她有意隐瞒的东西还没过十分钟就要被戳破了,急急地开口打断了诸伏高明:“高明哥哥!” 诸伏高明的问句被降谷樱惶急的呼唤给打断了,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听懂了他在问什么,脸上慢慢褪去了血色,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可能性。 为什么现在才动手?在东京的时候和在长野的时候sakura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降谷零开口的时候牙齿都打颤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因为头发。” “是……我记得有里小时候也经常扎双马尾麻花辫。”诸伏景光的话一锤定音地佐证了他的猜测。 降谷樱过去幸免于难是因为独特的发色,但是长野这个地点和双马尾麻花辫这个新发型的组合却刺激了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父亲。 降谷樱看了一眼他们俩就知道这两个擅长内归因的哥哥这会儿心里该有多愧疚自责了:“不是你们的错!” “是,受害哪有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的啊。”诸伏高明拍了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肩膀,“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留什么样的发型,这些都不是坏人犯罪的理由。” “我们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让坏人受到惩罚,而不是苛责受害者为什么不是完美受害者。” “是啊,”降谷樱抬起两只手想要分别握住他们的手安慰,“这个辫子是哥哥和hir哥哥亲手帮我扎的,我很喜欢。” “别乱动,”诸伏景光一只手没有挣扎地让降谷樱握住,另一只手慌忙扶住她的手腕,“你这手上可还扎着针呢。” “好了,我去买午饭,也顺便叫护士过来拔针,”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诸伏高明微微抬头看了眼吊瓶提议道,“吃完都好好休息,不仅是Sakura,你们这几天过得也够呛。” “现在什么都别多想了,不管什么事情,还是等醒来头脑更清醒了再进行思考更好。”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诸伏景光作势起身。 诸伏高明伸手轻但坚决按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景光,你待在这,陪着Sakura。” “但是,sakura,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等到护士给降谷樱拔了针,拿着吊瓶离开,降谷零在降谷樱的病床边坐下,像是压抑不住了似的忽然说道。 明明语气温和平静,降谷樱却感觉有些发怵:“什么?” “外守一的房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爆炸和起火?” 第二十章 “起火当然是爆炸的后果吧,但是具体为什么爆炸我怎么会知道,人家消防在火场里找到我的时候,我可是晕倒状态啊!”降谷樱嘀咕道。 但降谷零一眼就看出了降谷樱正处于一种心虚和防御的状态,他握住她的手,慢慢摩挲她掌心细小的烫伤痕迹:“那你手上这些烫伤是怎么回事呢?明明医生都告诉我你没有吸入太多黑烟。” 降谷樱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一下,但被降谷零握紧了手腕一时没法挣脱。 “在想借口吗?” “没有,是因为我尝试离开火场的时候被金属制的门把手烫伤了!”降谷樱迅速果断地回答道。 降谷零冷笑一声:“你不是晕倒状态吗?” 降谷樱这才发现自己在降谷零的逼问下简直把逻辑给吃了,一时感到无限的沮丧和懊恼。 “所以真的是你干的吧?你倒是够大胆的啊!要是没人及时报警呢?要是消防员没有选择进火场搜救一遍呢?要是炸弹直接把你给炸飞了呢?你做事之前根本不想想后果的吗?!你要是出事了,”气势汹汹的降谷零说到这里没忍住哽咽了一下,声音也哑了下去,“我呢?你要我怎么办?” 诸伏景光夹在他们俩中间左右为难,开始怀疑诸伏高明是不是发觉了这场争吵的端倪,所以才会把他留在这,试图让他劝个架。 可是,要让他阻止生气混杂着后怕像是快要掉眼泪的降谷零他不忍心,但要让他劝刚刚被绑架和囚禁最后被人从火场救出来的降谷樱他更不舍得。 “不是,才不是这样的!”降谷樱大声地反驳道,情绪激动之下开始连绵不断地剧烈咳嗽,脸都涨红了,撕心裂肺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肺给咳出来。 降谷零被她吓了一跳,所有的情绪都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被怒气燃烧殆尽的理智倏忽全都归位。他有些手忙脚乱地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帮着她顺气,动作称得上温柔。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的降谷樱苍白的脸上反而多了些血色,她愤愤地甩开降谷零的手躺下,把自己给捂进了被窝里,没好气地对他们俩下了逐客令:“我累了,我想要睡一觉。” “高明哥去买午饭了。”降谷零神色里还有些担忧,别扭地提醒道。 “跟高明哥哥说我还不想吃应该还来得及,出去。”降谷樱在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毫不客气对着坐在床边的降谷零踹了一脚。 降谷零察觉到她的脚落在腿上几近于无的力道,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很明显降谷樱捕捉到了这声轻笑,并且这让她更恼火了,因为降谷零听见她发出一声清晰响亮的“啧”表达自己的不满。 降谷零起身准备离开病房,但他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忽然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拽住他的衣角阻止了他的行动。 他低头看了看那只攥紧的手,知道降谷樱在吵架之后这么迅速地做出这种类似于求和服软的举动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他顺着她手的力道俯身,最后干脆蹲了下来,把视线维持在和床差不多平齐的位置,轻声问道:“什么事?” “等你们吃完饭,”降谷樱把头从被窝里探出一点,露出一只眼睛,“就回家好好休息吧,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够了。” “那我留下吧,让hir和高明哥先回家休息。”降谷零不假思索地点头。 降谷樱皱眉:“我觉得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那个。” “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降谷零伸手揉了揉降谷樱的头发,“用不着你这么操心。” “我才懒得操心你。”降谷樱拍掉他的手,迅速缩回了被窝里。 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离开病房,并关上了门。降谷樱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地想,哥哥是笨蛋,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自己清楚,根本就是完全不清楚! 降谷樱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疲惫,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下去昏睡不起。 还有,她明明一直在努力自救,一刻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生命,做事前也认真想过后果,哥哥根本是在冤枉她! 但是,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降谷零对她的深切担忧和爱,她为此而跟他置气怎么看都多少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 周遭的环境让她足够安心,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而门口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即将返回的哥哥,刚才往窗外看了一眼,楼层很高,应该不会有人从医院的外墙爬上来。她这么想着,很快困倦就真的重新上涌,迷迷糊糊地把她拽入了比单纯闭上眼更沉更深的黑暗。 诸伏高明拎着饭盒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个少年在病房外徘徊的模样,顿时就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居然还是被赶出来了吗?” “所以哥哥你果然是早就看出来了吗?”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谴责道,“你把我当灭火器吗?” 诸伏高明干脆地点点头,气定神闲道:“零君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小樱的手上飘挺明显的,而且那个烫伤确实也不自然。但没有把你当灭火器,最多是缓冲带吧。” “他们俩吵起来,我估计你只会站中间。” ……被,被说中了。诸伏景光无奈地想道,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懂有一个料事如神的哥哥是什么体验。 * “里面有张陪护床,吃完午饭歇几分钟你们俩就先去睡一觉。”诸伏高明放下筷子后跟他们俩说道。 “不——”降谷零不假思索地开口准备拒绝。 诸伏高明看向降谷零的眼睛里蕴藏着属于父兄的威严和关心,声音温和却不失强硬:“你需要休息,零。” 降谷零眨了眨眼,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叫他了,就像一个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那样,他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 “你们俩还是小孩子,缺乏睡眠会长不高的。” 这个理由听得降谷零忍不住撇撇嘴:“哪有15岁的小孩子啊。” “总之,好好休息,一会儿还等你们起来换我呢。”诸伏高明不由分说地做了安排。 “那我不用睡床,”降谷零也没有再拒绝,只是努力为自己争取了一下,“我趴在sakura的床边睡一会儿就好,不然我怕是没办法安心睡着。” 诸伏高明看起来有些头疼和无奈,但还是纵容地点了点头:“好吧。” 降谷零吃完饭迫不及待地走进病房的时候,诸伏景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像是闲聊似的开口问旁边的诸伏高明:“你在想什么,哥哥?” “我在想,等毕业工作之后,要尽快攒够钱买一辆自己的车,这样有紧急的事件的时候就会比较方便。” 诸伏景光眨了眨跟自家兄长如出一辙的眼睛,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 诸伏高明轻笑,脸上的神情温和:“景光,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总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诸伏景光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虽然很多年没有一起生活了,记忆中诸伏高明的固有印象总是过于冷静可靠。 诸伏景光同样勾起嘴角,眼里露出清浅的笑意:“那等我工作了,哥哥的旧车也差不多该淘汰了,我到时候给你换一辆。” “好,”诸伏高明摸了摸他的头答应,然后问了他一个同样的问题,“那你在想什么呢,景光?”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淡了,抿紧了唇默然不语,诸伏高明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在自责吧。” “景光,这不是你的错。”诸伏高明握起他的手说道。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 “我知道一时间大概很难改变你惯有的思维方式,但你要知道,Sakura真心地把你当哥哥。她把你看得很重要,你为她的事而内疚自责,只会让她也跟着难受。” “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无济于事的自责,而是吸取教训,以后更好地保护照顾好她。” 诸伏景光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重新露出笑意,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一般地说道:“嗯,我知道了,我会的。” “快去休息吧,等你起来和我换岗。零那边,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诸伏景光乖巧地点点头,站起来走开两步之后飞快地跑回来俯身轻轻地拥抱了诸伏高明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了病房。 他进门的时候,降谷零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降谷樱因为前面闷在被窝里被捂得红扑扑的脸发呆,他轻声叫了他一句:“zer?” “嗯?我没事,我这就休息了。”降谷零被唤回神,用气音回答道,低头给降谷樱掖了把被角,握着妹妹的手趴在了病床边上。 * 降谷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一只手正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这双手她熟悉极了,最开始的时候下个楼梯都要小心地牵着她抱着她,后来出门也总是拉着她的手很少放开,逐渐独立了总还是会在背后承托着她。 她熟悉这双手掌心的纹路,熟悉这双手带来的温度,也知道上面留下的每一道疤是哪一次打架留下的战利品,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描摹出它的模样。 哦,这话说得好像哥哥只会惹事了。 其实刚学做饭那会儿也有不小心切到手或者被飞溅的油烫着的伤口,只是降谷零并不是疤痕体质,不太深的伤口通常过一段时间就不会留下痕迹。 被窝里交握的手染上了两个人的体温,一时分不清谁的手要更温暖一点。降谷零的手总是很暖和的,东京的冬天温度不算太低,但手脚冰凉的降谷樱依旧很羡慕这种简直像是自带保暖的体质。而降谷零就会在她的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自觉地充当暖手宝的角色,捂暖她的手。 降谷樱天马行空地想着杂七杂八的事,丝毫没敢动,知道一旦自己动了握着自己的手的人大概就会被惊醒。 而降谷零现在太需要休息了,以他这个肤色都能透出来的黑眼圈来看,降谷樱都不知道他这几天到底有没有睡觉。 但正常人类,这么久不睡的话,应该是会崩溃的吧? 等到降谷零以这个别扭的姿势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太阳西斜的角度都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清醒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猛地抬起头确认了降谷樱依旧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在降谷樱看着他眨了眨眼之后,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叽咯作响。 见他终于醒了,降谷樱条件反射地撒娇抱怨手麻,自然得仿佛她入睡前的一切争执都没有发生过。 “少来,”降谷零一边不假思索地反驳,一边口嫌体正直地伸手帮着按摩她的手腕和手臂,“我又没有枕着你的手睡着。” “Sakura饿了吗?”诸伏景光凑近插了句嘴。 “好像有点。” “是保温饭盒,应该还是热乎的。”诸伏高明给她在病床上架了一张小桌子,打开了饭盒。 降谷零看在她手上的伤的份上想要喂她,但被她严词拒绝了,说自己还可以换只手用勺子,并坚决地表示如果他们要喂她的话她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张嘴的。 第二十一章 “你说不是我妄自揣测的那样,那我想听听你细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等到降谷樱悠然地吃完了饭,降谷零帮着打开一边的酸奶倒进了玻璃杯里。 降谷樱知道他这个说法是在委婉地道歉,思索了两秒说了实话:“确实,引燃炸弹这件事是我干的。” 没等降谷零发难,她抬眸问道:“但是,哥哥你觉得外守一家里为什么会有炸弹呢?” 降谷零之前没来得及冷静想过这个,但是听妹妹这么问了之后他想明白原因并不太费劲。 “我知道这样做是下下之选,因为我对炸弹根本就不了解,或许会造成无法预计的后果。但他的炸药本来就是准备用来带我和他一起走的,所以就算我不动手,等他有了足够的炸药,一样会动手。到那时候,我就没有丝毫生还的几率了。” “所以,当然是由我自己来选择时机。在我没办法得知外界消息,也不知道你们找到我的进展怎么样的情况下,我认为我选择的是当时最好的方案。” “至于这个,”降谷樱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针孔,艰难地说道,“这是意外。我提前注意过这个时间会有巡警经过附近,本来打算等着火之后找机会在窗口求救的,没想到对方会提前返回,并且给我来了一针。” 其实降谷樱已经在遭受了无妄之灾之后做到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找到线索,自救成功,甚至还在为了宽慰他们刻意隐瞒了头发和炸弹的事。 听着降谷樱描述,降谷零一想象就几乎要被惊涛骇浪般的心疼和后怕淹没窒息,下意识开口道歉的声音都有些荒腔走板:“对不起。” 降谷樱咬着酸奶的勺子歪着头看着他紫灰色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含含糊糊地问道:“你不是要哭吧,哥哥?” “我才不会哭。”降谷零有些骄矜地抬了抬下巴,但眼里歉疚之意并没有消散,又直视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他没有因为心里翻涌交织的负面情绪而躲开降谷樱的视线,而是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眸子里熠熠闪光,仿佛少看一眼都很吃亏。 降谷樱摆了摆手,一副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呐,没事的,我也没有怪你,虽然很凶地吼我,我知道你也是因为担心我嘛。” 她说完把手里顶上带着樱花的小勺子放回杯子里,金属制的勺子在玻璃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随即,她正色道:“但对于哥哥问的那个我要是出事了你怎么办的问题,我现在想正式地回答一下。” “哥哥,人类没有了水会活不下去,没有了空气会活不下去,没有了阳光也会活不下去……” 听到这里降谷零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简直急切地想要捂住她的嘴阻止她说出这种仿佛插满了fg的话,但手臂却重若千斤完全抬不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会因为离开另一个人而活不下去。” “这个父亲就是因为对女儿太过看重才会导致他精神错乱,”降谷樱说到这里,轻松地笑了一下才继续道,“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出意外,到那时候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当然,我也相信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毕竟,从来都是我在依赖你。” 降谷零看着妹妹云淡风轻的笑意,心想不是这样的。 他们从来都是共生的植株,降谷樱是他花园西隅那棵不可或缺的意大利柏树*。 如果失去她,他也会逐渐接受现实,不过是在她原本郁郁葱葱的位置多盖一层土,然后继续向上生长。 他是降谷零,他当然不会被这种事情给摧毁,但他也知道—— 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刻,自己至少一半的世界会无情地碎裂坍塌。 晴空自此无声坠入黑暗。 长夜漫漫,难见天光。 “这次之后,等你养好身体,我会每天押着你去锻炼的,别、想、跑、掉!”但那些都是降谷零不可能说出口的话,最后他说的只是这么一句,并且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以往每周能拽着降谷樱出门两次他都要说一句谢天谢地,要是哪周降谷樱愿意出门锻炼三次他第二天得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 当然这其中也有降谷零的锅,他要是下定决心降谷樱也拗不过他,只是他从来都是不太舍得逼她做什么不想做的事的。所以除了每周两次他觉得必要的锻炼之外,大多数时候都以“叫上她一起锻炼好麻烦,跑得那么慢,还得我专心盯着,我连一滴汗都没流,根本起不到锻炼的效果”为借口,放弃带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的降谷樱一起出门。 看着降谷樱对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诸伏景光在旁边笑得温和,轻声补充道:“要是哪天zer没空,我也会监督你的。” “我要去上大学了,我要住在宿舍,才不会天天回家!”被两个兄长连番打击的降谷樱气鼓鼓地说道。 “没事,我们愿意轮流跑你的学校,要实在没空就嘱咐高明哥来监督你,我想我拜托他的话他也会很乐意的。” “……?你们俩是什么品种的魔鬼?也太丧心病狂了吧。”降谷樱忍不住哀嚎道。 “话说早了,”降谷零抬手打了个响指,歪头看着她笑道,“还有必要的格斗防身术训练,我会给你安排上。” “学得慢也没关系,只要多练习几次就好了。反正你也清楚,对于你的笨手笨脚,我们俩是很有经验,也很有耐心的。” 降谷樱悲痛捂脸。 “怎么样?”诸伏高明适时地开口提醒了一句,“聊得差不多了吗?聊得差不多的话警方那边急着做笔录哦。” 降谷零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sakura的嗓子现在……” “不了,别耽误警方的工作进度吧,实在不行的话你们手机借我一下,我还可以打字。”降谷樱打断了降谷零的话并没忘记安抚他一句,然后抬头看向诸伏高明,“高明哥哥,需要我去哪里吗?” “这倒不用,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会安排人过来病房做笔录的。” 诸伏高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降谷樱开口问了一句:“哥哥有没有觉得那个绑架我的外守大叔很眼熟?” 找到人之后就没再分神想过这件事的降谷零被她一提醒重新记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给降谷樱看自己手机上的视频文件:“是他吗?” 降谷樱点点头。 诸伏景光在旁边听着,如果两个人都这么觉得,那就应该不是错觉,他们,至少他们兄妹俩,是应该真的见过对方才对。 “我从第一天就觉得他眼熟,但一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刚刚睡着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终于离开了神经紧绷的环境,大脑也放松了,所以我忽然梦到了。米花町有一家外守洗衣店,就是他开的。” 降谷樱说完之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纷纷也记起了这家店,但因为他们以前洗衣服都是自己在家洗的,所以从来没有光临过那家店。 而且店铺开的地方比较偏僻,平时上学出游基本都不会经过,他们只有在特意去某家降谷樱比较偏爱的点心铺的时候才会经过。 但只有他们俩做的各式点心降谷樱会撒娇卖乖让他们多做两份,除此之外她吃零食一向克制,所以也去得很少。相比降谷零,诸伏景光带她去的时候就更少,他回忆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没见过店主。 “所以他不仅跟着我来了东京,还一直在我身边吗。”诸伏景光喃喃道,感觉一阵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蹿到了天灵盖,让他几乎要忍不住打个冷颤。 就在这时候,一男一女两位警察跟诸伏高明一起回来了,降谷樱开始接受询问做笔录。 * “我没事了,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入院两天之后的降谷樱一边喝着诸伏景光特意煮的清肺的百合雪梨汤一边说道。 “当初打赌的时候,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件事的。”诸伏景光开口道,“我现在就要求你在医院里好好休息。” 降谷樱看了诸伏景光一眼,故意捂着自己的脑袋倒了下去:“哎哟,头好疼,hir哥哥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把她扶起来,为她按揉太阳穴和额角,但同时义正词严地告诉她:“不许耍赖!” “你们打了个什么赌?我怎么不知道?”唯一状况外的降谷零问道。 面对着被打赌对象的追问果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诸伏景光和降谷樱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飘散开来。降谷樱垂下眸子,仿佛对医院被子上的简单条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诸伏景光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忽然被窗口的大树上的鸟鸣声吸引了视线。 “在医院好好休养,”降谷零面对着明显心虚的两个人,猜到他们俩说的打赌大概跟自己有关,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只是对降谷樱说道,“过两天带你去泡温泉。” “至于计划表上写的其他地方的话,下个假期再带你过来,反正轻井泽之类的地方旅游攻略上本来写的也是夏天来玩更适合。希望到时候你的滑雪技术不需要再次从‘认识滑雪板’开始教起。” * 从外面走进温泉酒店就感觉温度比外面暖和了一截,这可能是因为少了凛冽的寒风,但呼吸间感觉到的湿润的空气还有肉眼可见的朦胧白雾就一定因为酒店里温泉的影响了。 “为了这次温泉之旅,我可是特意学了新的扎头发方法。”降谷樱在温泉汤池外一脸苦恼地折腾头发的时候,降谷零露出一脸早有准备的得意。 得以开启这趟降谷零承诺的温泉之旅是因为降谷樱基本康复了,只剩还没有完全恢复清亮的嗓音昭示着她之前经历的那场灾难:“那就让你试试。” 降谷零从包里拿出梳子,笑着调侃道:“谢谢公主殿下给我机会。” 说着他低下头慢慢地把降谷樱的头发梳顺,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下淡淡的阴影,依旧能看清他眸光里边温柔的笑意。 降谷零利落地给妹妹扎了个漂亮而且看起来就不容易散的丸子头,显得整个人元气又可爱。 降谷樱对着镜子晃了晃脑袋后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摸了摸降谷零的手,一副异常眼热的表情:“为什么哥哥什么都做得这么好,请问这么好用的手要到哪里去领?” 降谷零正准备说两句谦虚一下,一旁的诸伏景光就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zer可不擅长这个,他学了好久的。” “hir学了更久。”被拆台的降谷零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诸伏景光也不恼,笑眯眯地对降谷樱毛遂自荐道:“嗯,其实我手艺也不错,下次换我来吧。” 降谷零猛地转头看向诸伏景光:“……” #关于幼驯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进化了还不带我这件事# 第二十二章 在几个人各自洗完了澡准备去泡温泉之前,降谷零忽然拉住降谷樱,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要不我们去试试混汤?” 降谷樱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掏掏耳朵让他再重复一遍。 降谷零在妹妹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补充道:“这、这是传统。” 降谷樱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准备让我怎么泡,全程捂着我的眼睛吗?” 虽然混汤里大部分女性会用轻薄的浴巾将自己裹起来,但很多男性可不会那么讲究,所以一起泡混汤这个想法,真实践起来到时候降谷零绝对比自家妹妹还要慌张和大惊失色地去捂住她的眼睛。 汤池里人来人往耳目众多,但降谷零还是对让降谷樱离开自己的视线这种事不太放心,所以提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其实是否选择混汤降谷樱无所谓,无非是一些人体的器官结构和肌肉组织而已,但是心知肚明这是自家哥哥的ptsd在作祟的她却非要把这件事纠过来不可。就像她出院后这几天也三不两时就会对着镜子给自己扎上双马尾麻花辫,好整以暇地欣赏他们俩在脸色骤变之后的强装镇定,但是次数多了,他们俩慢慢地就习惯了。最后她甚至要求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亲自动手再给她扎了一次这个发型。 降谷樱知道这招肯定有效,ptsd什么的,用新的记忆覆盖就好了,习惯了就能脱敏了。 于是她这会儿也坚决道:“我拒绝,这是陋习!” “那好吧,不可以泡太久,会晕。”降谷零拽住降谷樱的手腕嘱咐道,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向降谷樱伸出了手,“手机给我。” 降谷樱把自己的新手机递给他。 上一个手机是降谷樱拿着参加国际生物奥赛的奖金给三个人一起买的,大概是不知道被藏在哪儿然后葬身在火海里了,才用了不到半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可惜。 结果知道这件事的诸伏高明转头给她买了个新手机。 她看着降谷零在她的手机上定了个闹钟:“等闹钟响了之后差不多就该出来啦,到时候我们休息区见。” 女汤里人不少,不同年纪的女性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拍照,时不时有笑声响起。 降谷樱下水之后,随便找了个没人待着的角落静静地扶在温泉汤池边上闭目养神,略高于体温的温泉水在周身缓慢流淌,让她感觉一阵舒适熨帖。 但没等她安静几分钟,身旁就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你好,我叫上杉千裕。你这头发扎得真好,可以教教我吗?” 降谷樱睁开眼看着眼前面熟的女孩子,马上记起对方刚刚在大厅里有意无意往他们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现在对方又特意过来搭话,心思几乎昭然若揭。 她心里感叹着自己这妹妹特权也才享受了没几次,马上就有人觊觎上了,但她也不太介意,微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会呢,是我哥哥帮忙扎的。” 对方果然不太在意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并没有礼尚往来地报上名字这一点:“你哥哥好温柔啊,还会这么细心地帮你扎好头发。” 降谷樱短促地轻笑一下,不置可否道:“是吧。”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降谷零给她定的闹钟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抬手伸了个懒腰,关上闹铃,然后就和身边的人道了个别打算离开温泉。 上杉千裕慢慢红了脸,拉住她的手腕吞吞吐吐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降谷樱心想可算是等到正题了,对着女孩子温和地笑了笑婉拒:“抱歉,我并不清楚我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如果上杉姐姐想知道的话最好自己去问他。” 汤池是分开的,但休息区是公共的。看见降谷樱好好地裹着浴袍安然无恙地朝他们走过来,时不时往女汤的方向望去的降谷零终于松了一口气。 休息区的明黄色灯光给人一种暖融融的,降谷樱远远看到几位穿着深色浴袍的兄长坐在一起。三个各有风格的池面,尤其是降谷零的金发在灯光下特别耀眼,抬手撩头发的时候仿佛一簇流动的金光从他的指缝中滑过。 仅仅是她走过去的这几秒钟,她就已经发现了不下四五个年轻女性的目光仿佛不经意似的落在了他们这一桌,在某个哥哥脸上略微停留了两秒。 她点点头,长成这样的猪,有白菜主动上门也很正常。 见到他们之后降谷樱问了一句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喝的,在得到了都可以的答案之后,大步向休息区的柜台走去。 过了一会儿,降谷樱洋洋得意地捧过来一壶酒,在降谷零凌厉的目光中解释道:“店主姐姐说这是她们自己家酿的果酒,度数很低,口感也跟果汁差不多,小孩子也可以喝。” “那也不行,酒就是酒,”降谷零铁面无私地拒绝,并转向一边的诸伏景光强调道,“hir你也不行。” 说完,他冷着脸向降谷樱伸出手。 降谷樱在目光胁迫下瘪了瘪嘴,把酒壶交到了降谷零手里。 诸伏高明看着他们的互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有零看着你们俩,我倒是省心了。” “高明哥喝吗?”降谷零没忘记问一句。 诸伏高明摇摇头,他到可以喝酒的年纪都已经一年多了,早就过了对酒满是好奇心和新鲜感的日子。相比麻痹神经的酒,他更喜欢让人心静的茶。 降谷零把酒送回了柜台,没多久走回来往降谷樱唇边递了颗果子,带来一阵沁凉:“果酒不能让你喝,但你可以尝尝原材料。” 降谷樱不客气地张嘴咬住之后,降谷零把一小篮洗干净还带着水珠看着就诱人的果子放在了桌上,又递给降谷樱一罐冰牛奶:“喝这个吧。” “谢谢哥哥。” 降谷零微微点头,又转身走开另外捧了几罐冰镇的牛奶、果汁还有碳酸饮料回来。 很快所有人都齐齐地捧上了自己选的饮料围坐在桌边,降谷樱咔嚓咔嚓地吃完了手里果子,降谷零适时把桌上的毛巾递给她。 她慢悠悠地擦完了手,打开牛奶罐上的拉环,随口道:“刚刚被搭讪了。” 搭讪这个词的指向性很明显,几个哥哥头上几乎是立刻齐刷刷地冒出问号,降谷樱离开他们视线的时间不就只有泡温泉那会儿吗? 降谷零没忍住坐得更直了一些,一脸的匪夷所思:“……在女汤?” “嗯,不过不是为了我,那个姐姐是过来问零哥的,说感觉零哥很温柔,问我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说不清楚,”降谷樱看向降谷零提醒道,“说不定那个姐姐后面会来接触你。” “哈?”降谷零愈发觉得离谱,“什么时候站在hir身边,我居然都能得到‘温柔’的评价啦?” 诸伏景光倒是不意外:“只要你看着sakura。” 降谷兄妹异口同声地否认道:“哪有?!” “sakura是真的觉得没有吗?”诸伏景光对这对兄妹如出一辙的傲娇和口是心非有点无奈,意味深长地看了降谷樱一眼问道。 “好啦,偶尔、偶尔哥哥确实很温柔。” 诸伏景光给了降谷零一个“你看”的眼神,降谷零没说话,但是低下了头,耳尖都慢慢红了起来。 “这种特质还真是讨人欢迎呢,”降谷樱用懒洋洋地语调说道,“零哥也喜欢温柔的大姐姐,也许还会对金发碧眼有偏好。” 猝不及防被抖落秘密的降谷零顿时什么感动都没了,这个小混蛋。 “都说了只是感激而已。” “哦?所以是有特定的人吗?”诸伏高明听着降谷零这个说法了然地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哦。”降谷樱无辜地眨眨眼转移了话题,“hir哥哥和高明哥哥呢,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没什么固定的标准,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很好,”诸伏景光摇摇头说道,“可能要遇到喜欢的时候才知道吧。” “我的想法和景光一样,不过可能性格和我互补的会更好一点。” “啊——确实,如果高明哥哥的女朋友和你的性格相似的话,我已经能想象到你们的相处有多么相敬如宾了,说不定对对方说得最多的话是请、多谢、抱歉。不过某种程度上其实也不错,总比同室操戈的好。” 诸伏高明忍不住笑:“说得太夸张了。” “那sakura呢?”诸伏景光问道,“sakura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剩下两个人也齐齐看了过来,一副从现在就要开始为妹夫做把关的紧张模样。 降谷樱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罐:“我?我好像对人类没有兴趣呢。” 降谷零无语:“不要随便做出这种妖魔化的发言啊!” “好吧,那我喜欢长成柏原崇那样的。” “呵。”降谷零冷笑一声。 诸伏景光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好像没听你说过。” “都说了对人类没有兴趣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诸伏景光想起来这个话题的开端:“所以zer要是真的遇到了那位小姐打算怎么办?” 降谷零毫不犹豫道:“婉拒吧,我现在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而且还是在旅行途中。” 四个人在休息区坐着闲聊了有一两个小时,然后又回到汤池里泡了一次,就商议着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降谷樱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感觉有点闷,信步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带着新雪味道的空气马上扑面而来,从鼻尖到肺里似乎都感受到了这阵凉意。有细碎的晶莹从天空中飘落,她低头看着落在袖子上的形状各异的雪花。 没过几分钟降谷零就找了过来,皱着眉拉住正在发呆的她的手:“别乱跑,你不冷吗?” “有哥哥在就不冷了啊。”降谷樱立刻伸手回握住降谷零的手,讨好地笑道。 “那也不行,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呢。”降谷零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降谷樱仔仔细细地系上,然后拽着人一起进屋。 “好麻烦。”看着进屋之后袖子上留存的雪花迅速变成了晶莹的小水滴然后没入衣料,降谷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小声抱怨道。 降谷零当然听见了:“知道的话就下次注意安全,别再进医院了。” “嗨——”降谷樱拖长了音回答道。 好啰嗦的哥哥。 但每句话里都藏着细致的温柔。 大概是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收获的奖励。 第二十三章 东都大学开学了。 降谷樱在家门口跟两个兄长强调道:“我自己去报到就行了,而且你们不是还让高明哥哥来校门口接我了吗?” “你确定吗?这可是两只行李箱再加一个包。” 说到这个降谷樱又觉得头疼,开学前几天两个哥哥帮着她整理行李的时候,她都快要怀疑自己不是去上学而是搬家了或者出嫁了,而且得是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的那种。 可是事实上她很可能每周末都会回家啊! 降谷樱不客气地伸手把降谷零端端正正系好的领带攥在手心里把他拉近:“所以你们两位DK打算刚开学就逃课送我去上学?” “没有逃课,”降谷零正色道,“我和hir请假了,担任老师批准了。” 降谷樱额头落下几条黑线:“这是重点吗?” 降谷零从她手里把自己的领带解救出来,低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被抓得皱皱巴巴的领带,开玩笑道:“这才是真的需要解释的事情了。” 这句话一出口,降谷樱和诸伏景光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前者更是立刻出言道:“你是哪里来的鬼怪?快把我的零哥还给我!” 降谷零翻了个白眼:“被我吃掉了,现在只有我,你爱要不要。” “好了,再不出发高明哥就该等急了,”降谷樱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过你们真的要送吗,我自己真的可以!” “知道你可以,”诸伏景光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但你让zer尽一下家长的义务吧。孩子过分懂事,当家长的真的会毫无成就感。” “可那是过分,一个大学生自己去学校报到怎么也不应该算在过分懂事的范畴吧?东都大学离家这么近,我又不是去国外留学。” 诸伏景光笑着问道:“sakura是不是忘了在这个大学生前面加个修饰词啊?是一个十岁的大学生。” “啊对,我也想加个修饰词,”降谷零立马借口道,“还是一个不久前刚因为被绑架而住院的大学生。” 降谷樱幽幽地看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自家哥哥,叹了口气:“算了,你们想送就送吧,反正现在——” 她说到这低头看了眼时间:“你们俩去上课也迟到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人提着一只行李箱带着降谷樱一起乘电车来到东都大学。 校门口熙熙攘攘都是来报到的学生和来送行的父母,也有不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在迎接新生。 他们三个人来到学校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诸伏高明按照约定在校门口等着了。 “高明哥哥!”降谷樱伸手向他招了招手,诸伏高明看见他们之后笑了起来,大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哥哥,sakura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诸伏高明点点头应好,接过诸伏景光手里的行李箱,又向降谷零伸出手。 “麻烦高明哥了。”降谷零把手里的行李箱给了诸伏高明之后道谢。 降谷零看向降谷樱的紫灰色的眸子有点不舍和忧虑,低头认真地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放心啦哥哥,”降谷樱上前两步给了降谷零一个大大的拥抱,甜甜地笑道,“周末见。” 告别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让他们赶紧去上学之后,降谷樱转身偷偷地嘀咕了一句:“都要被哥哥们养废了,现在小学生都自己上下学了。” 诸伏高明听见了,不由莞尔。 “高明哥哥我自己拖一个行李箱吧,你这样也不太方便。” 这两个行李箱下的万向轮都不算滞涩,拉动起来不需要太费力,诸伏高明想着就同意了让降谷樱自己来提小一些的那个行李箱。 他来校门口接人之前已经提前了解清楚了不同专业报道点的排布,这会儿熟门熟路地带着降谷樱去进行报道,拿到自己的分班表和寝室号,然后把她送到了宿舍门口。 “sakura先整理东西,整理完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好呀,谢谢高明哥哥,中午见。” 诸伏高明走后,降谷樱推开宿舍门,里面的人瞧见她的第一眼,眼睛都亮了起来:“sakura酱好久不见!” “你的宿舍好像不在这。”降谷樱冷静地回忆地自己匆匆瞥见一眼的室友名单道。 “被发现了!”女孩子对她眨了眨眼,“我是专门过来等你的。” * 降谷樱对大学生活适应得很快,松散的课程安排她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可以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年纪小导致同学都很照顾她,导师的喜爱也在天赋加持下来得不费吹灰之力,除了几个哥哥铁了心地每天押着她去锻炼之外似乎没什么不顺心的事。 看着每次见面时降谷樱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的模样,降谷零渐渐放下了心。 虽然说要是降谷樱没有变化也不尽然,某个周末降谷樱回房间刚把书包放下,就马不停蹄地把降谷零特意放在她房间窗台上的金木犀花枝的花瓶给拎了出来。 降谷零跟拿着花瓶的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放的,不用谢。” “谢谢哥哥,但我不要。”降谷樱在家里转了两圈,最后把花瓶放在了离她房间老远的一个角落。 降谷零看着她的这一系列举动,满心疑惑:“为什么呀?” “香味太浓了,我受不了。”降谷樱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施施然地走回了房间。 徒留降谷零在客厅盯着插着金木犀花枝的花瓶发了一会儿呆,他并不觉得香味有多浓郁,放远了根本就闻不见。他是有听说过小孩子的感官会比大人要灵敏,可是降谷樱往年明明很喜欢啊,所以他才看见金木犀花一冒花骨朵就折了花枝回来,结果她现在不喜欢了? 第二十四章 直到过了大半年的这天,诸伏景光跟往常一样去降谷家写作业,比去买菜的降谷零先一步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降谷樱正半躺在沙发上,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他惊讶了两秒,没忍住确定了一下这天是周三而不是周五。 他走近两步,降谷樱的姿势和平时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诸伏景光却明显感受到她身上浓重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沉郁,似乎还有些伤心。 他伸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温和的声音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降谷樱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光这时候都仿佛黯淡了。她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随后步入家门的降谷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降谷樱居然回来了,同时也发现了她不对劲的情绪。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诸伏景光,诸伏景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降谷樱在这天回家之后,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去上课,足不出户地待在家里,几乎都不怎么离开房间,问及怎么了总是告诉他们有点累想要休息几天。 就连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使出浑身解数做的美食,她也总是兴致缺缺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而且不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怎么威逼利诱、旁敲侧击都没得到她突然这么消沉的答案。 急得不行的两人直接约了诸伏高明见面问这件事。 * “嗯,我好像是知道一点。”对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有些焦灼的神情,诸伏高明点了点头。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 “她们班里有个女孩子,好像叫做浅川明沙,去世了,她是Sakura的好朋友。我去找Sakura的时候撞见过几次她们俩待在一起,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发生了什么,出意外了吗?” “浅川小姐因为学业的原因很忙碌,她的男朋友觉得她总是推脱和他的约会,误会她爱上了别人。他太过爱她觉得无法接受于是动手杀了她,觉得这样浅川小姐就永远属于他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沉默了,这个理由说出来,他们也都有些无法接受,这是什么偏执扭曲的爱意啊! 但以他们对降谷樱的了解,她不是不能接受现实的人。如果她觉得气愤不甘,她大概会想办法影响舆论,影响警方的判断,让对方受到更严重的惩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消沉。 所以,藏在底下的原因是什么呢? “凶手怎么样了?”降谷零追问道。 “留下遗书殉情了,但sakura坚决认为是畏罪自杀。” “Sakura的情况是很严重吗?”看着他们俩齐齐沉默的模样,诸伏高明忍不住蹙眉担忧地问道,“我以为她只是想在家里休息调整两天。” “好像是挺严重的,”降谷零点点头,担忧又烦恼,“她最近看起来整天都恍恍惚惚的,连思绪都不知道晃悠到了哪里。” “倒是我这个兄长失职了。要不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干涉一下吧,毕竟她年纪还小,接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也正常。” “sakura她一向活得很通透,不像是接受不了朋友的离开的人,”诸伏景光在他们俩交流的时候一直在思索没有说话,这时候才艰难地开口道,“哥哥,那位浅川小姐,她拒绝约会的时间不会都是在陪sakura吧?” 如果是这样,降谷樱有可能会钻牛角尖地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诸伏高明的神情缓缓地凝重起来,明显也是觉得诸伏景光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相:“我不知道。” “浅川明沙,”降谷零慢慢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去年Sakura参加的那个国际生物奥赛,我后面看过获奖名单,她就是那个去年在机场跟Sakura说再见的女孩子!我记得sakura说过她水平不错,也拿奖了的话。” 得到额外的信息后,诸伏景光开口说的下一句话更加令人震惊:“那么,她男朋友的误会,会不会不是误会,他是真切地产生了这种感觉呢?” 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的降谷零瞪大了眼睛:“Sakura才十岁。” “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和精神共鸣可能跟年龄、性别这些外在条件都没有关系,”诸伏景光解释道,“只是因为她们有着可以相互理解的灵魂。那位浅川小姐,明显也是个十分杰出的女性,才能让sakura愿意松口说认可。” “如果那位浅川小姐对Sakura来说不止是刚认识不久的友人的话……”诸伏景光没说完,但他的未竟之意大家都懂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要想知道答案,大概只能去问Sakura,她也是这件事里我们仅剩的能询问的当事人了。” 降谷零觉得有些头痛,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要是愿意开口我们就会尝试对症下药,而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降谷樱铁了心做一个开口紧闭的蚌壳,在不知道怎么让她主动张开的情况下,他们也绝对不可能从外部打碎她。 “让你们投了我这个庸医真是抱歉。”诸伏高明开了一句玩笑宽慰他们俩,并表示,“我会尽快再跟相关同学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降谷零看着诸伏高明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笑,最后只是诚恳地说了一句:“没有没有,高明哥的信息还是给了我们很多提示和帮助的,多谢高明哥。” 吃晚饭的时候,降谷零看着一副精力不济浑身上下都透出疲惫的模样坐在餐桌边上的降谷樱:“sakura,感觉你最近总是在沉思,是在想什么呀?” 他开口问的时候本来没抱希望,但是听到询问的降谷樱居然停下手里的筷子,懒懒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搪塞表示自己只是有点累,而是回答了他:“世界的真实性,生命的意义还有超能力的存在什么的。” 但答案依旧一听就感觉是在敷衍,降谷零有些无语,准备掐灭话头的时候诸伏景光在一边多问了一句:“思考出结果了吗?” “目前还没有,”她摇了摇头,扎着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了两下,“虽然我似乎找到了合适的切入口,但这个命题好像还是太大了,仅有的线索数量太少,相互之间的关联性不够紧密,难以得出有效的结论。最重要的是,案例过于特殊化,目前没有对照组。”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神色慢慢地认真起来,这么听起来,降谷樱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敷衍他们。 “之前并不是刻意要瞒着,只是在没思考出结果之前不打算误导你们。这个思考题我打算暂时搁置了,”降谷樱解释道,“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早上我就回去上课。” “那那位浅川小姐呢?” “啊,你们知道了啊,”降谷樱垂眸喝了口汤,并不太意外,“是今天出去找高明哥哥了吗。” 一个说成肯定句的疑问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知道她这个意思也就是没要他们给出答案。 “我会记住她的。” “她选的课题,导师那边说不行,需要漫长的时间投入,艰难的实验过程,还很难申请到足够的科研资金,重点是最后很可能没有结果。” “我倒觉得可以试试。” 降谷樱的声音轻描淡写,又掷地有声。 第二十五章 桌上的菜还没上齐,角落的餐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啊——”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条件反射似的起身,毫不犹豫地向那桌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降谷樱下意识的伸手都没能拽住他们。 啊啊——好热心。降谷樱看着两个哥哥的第一反应,在心里无奈地感叹了一句,然后也跟着起身向那张餐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得知有人死了之后,降谷零毫不犹豫地打电话报了警,而诸伏景光忙着安抚和死者同一桌用餐的顾客,并观察他们在警察来之前的所有可疑举动。 搜查一课的警察来得很快,确认了死者的死因是被毒杀,而嫌疑人也在同桌吃饭的人互相攀扯指证后以及翻看监控没有其他人靠近后迅速被锁定,但是所有警察以及站得近的围观群众听完几人的血泪控诉表情都不是很好。 同桌三个人,一个是跟死者有感情纠葛一直以来被他频繁打压pua有过自残自杀行为,终于清醒想要脱离控制的女友和井小姐,一个是家境贫寒但成绩很好却因为被死者依靠关系占据了名额而没有拿到奖学金,导致他错过了继续深造的机会的曾经的同学木村先生,还有一个是被死者拿捏了把柄,一次又一次地被强迫去做自己并不想做甚至有些涉及灰色地区的事情的同事新园先生。 简而言之,死者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人渣,从某个程度上说很有取死之道。 “这人真不记仇。”降谷樱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耳尖的降谷零默默转头,看向语出惊人的自家妹妹,怀疑她的三观和自己的五官,至少是耳朵,肯定有一个出了问题。 如果确实有一个的话,他还是希望是后者。 “作恶多端导致根本不记得自己跟哪些人结了仇,这何尝不是一种不记仇。”降谷樱眨了眨眼轻声解释道。 心这么大,出来吃饭带了一桌仇人。 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么严肃的时候,”降谷零努力绷紧了脸,避免自己不合时宜地笑出来,“不许抖机灵。” 凶手的作案手法并不算高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跟警察提供了他们发现的线索,警方很快破获了案件。 “反正我不杀了他,我这辈子也会被他毁掉。”同事新园先生在确凿的证据指控下认了罪,但他被警方带走前并没有忏悔,而是冷笑着丢下了这么一句。 与此同时,降谷樱注意到了和井小姐和木村先生眼里微不可察地透露出一些感激和庆幸。 降谷樱默默猜测,如果不是新园先生动手快,他们迟早也会下手报复。 凶手认罪被带走后,警方帮着收敛了死者的尸体,并把另外两位也带回去一同做笔录。 案件收尾,餐馆老板出面表示其他客人就可以自行选择继续用餐或者离开,继续用餐的话结账的时候餐费可以打折。 死者倒下的时候原本是趴伏在桌面上的,在警方收敛尸体自然要对他进行搬动。在看清死者的脸的瞬间,降谷樱愣住了。 她想起自己走进餐馆的时候,死者拿着手机边跟电话那头说着什么边往外走,两个人几乎擦肩而过,可是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次遇到的是随机事件? 还是说那件事根本就没发生过,是她在知道结果后记忆出现了混乱?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随即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盘算分析着,准备用最坏的情况来考虑这件事,一时没跟上周围人散开的步调。 降谷零旋即就发现妹妹没跟上来,他回头看到僵立在原地仿佛被吓呆了的降谷樱,急忙大步走回去,握住降谷樱的手把她往他们原本餐桌的方向带,同时轻声地问道:“抱歉抱歉,被吓到了吗?” 降谷樱摇摇头,对方是中毒而亡,死状并不算太惨烈。而她在此之前有过不少解剖经验,有些在福尔马林里泡过的肢体状态远比眼前这一幕要糟糕,她怎么也不至于被一个死人给吓到。 虽然她毫不犹豫地否认了,降谷零却没有忽略她在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还没来得及完全压下的那一抹慌乱和不知所措。 笨蛋,明明就被吓到了,真是不坦诚。 但是这种程度,是不久前的事留下的ptsd吗? “还吃得下吗?”降谷零担忧地问道,“吃不下我们就先回家?” “当然没问题。”降谷樱笑了笑,从容地拿起了筷子。 降谷零却盯着她出神,想起前两天诸伏高明反馈给他们的信息。 在开学第一天,浅川明沙就在sakura的宿舍特意等着她来。 因为她们俩总在实验室里早出晚归,于是导师干脆给她们俩分配了实验室的钥匙。 Sakura有时候做起实验来容易过分专注投入忘记时间,而浅川明沙就会拉着她一起去导师那边蹭饭。 去导师那边吃饭这件事其实实验室里所有人都被邀请过,但接受良好的似乎只有她们俩。因为她们导师的理念是如果做生物制药、药物研发这一类的研究,必须保持并锻炼感官尤其是嗅觉和味觉上的敏锐度,所以日常饮食清淡至大部分人都不能接受。 降谷零虽然嘴上一直嫌弃妹妹挑剔又娇气,但知道她其实性格很坚韧。降谷樱对于必须要吃的苦,或者能够带来更好结果的方法,不管多难她向来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怎么了?”降谷樱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停下筷子问道。 “没事,”沉浸在思绪中的降谷零回过神来,“在学校也要好好吃饭,记得定好饭点的闹钟。” 降谷樱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好哦。” 第二十六章 春季来临,樱花重新绽放,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粉白色,宛如一片片云彩飘飘悠悠地浮在树间。 眼看着又到一年毕业季,东都大学的离别氛围也开始浓重了起来,在校园各处都时不时有看见成双成对的情侣、三五成群的朋友或者整个社团和整个班级的同学在进行毕业留念,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和青春朝气。 降谷樱也和诸伏高明讨论了一下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来东都大学一起拍毕业照留念的事。 两人寥寥几句就达成了共识,谈完之后降谷樱顺便关心了一下诸伏高明之后的打算:“高明哥哥毕业后打算去做什么?会去做律师吗?” 诸伏高明最近被问了不少相似的问题,此刻也一如既往地说出自己早就考虑好的答案:“不打算做律师,我准备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当警察。” “东大法学系的话,”警察这个职业稳定,收入和社会地位也都不错,同样是主流的选择之一,降谷樱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要考职业组,面试警察厅吗?” 诸伏高明摸了摸她的头,摇摇头道:“不,我打算回长野县当刑警。” 降谷樱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了些讶色。 诸伏高明看着她的神情问道:“sakura也觉得我很奇怪吗?” 这个“也”就让降谷樱听出诸伏高明大概已经遭遇了不止一波劝说了,她思考了两秒钟:“当然不,这个选择可能不够常规,毕竟高明哥哥可是专业里第一名啊,要是考职业组面试肯定很加分。刚毕业的年纪,大部分人都想着大展宏图吧。但这不意味着选择另一条路的高明哥哥是怪人。” “人生从来都是旷野,不是轨道。*无论走哪条路都不算出格,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 诸伏高明听完,看着她微笑起来,脸上是真切的轻松和愉悦:“是啊,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诸伏高明说得洒脱,降谷樱眼里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些忧色:“不过,高明哥哥作出这个选择是因为叔叔阿姨的事有心结吗?” 诸伏高明沉吟了一会儿点头:“是有这个原因,但并不是心结,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守护一方平安怎么都不应该说是心结吧。” “而且,我有个小学同学,毕业后也会考长野县警,零和景光上次来长野的时候还见过他。” 听诸伏高明这么说,降谷樱当然不至于傻到开口问她怎么没见过,估计就是她失踪那会儿来帮过忙:“是高明哥哥的幼驯染吗?那,帮我也谢谢那个哥哥。” 诸伏高明也不意外她能猜到,点头答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似乎勉强也能算?不过我们俩的相处模式跟景光和零完全不一样,我们俩从小就在什么事情上都喜欢争个高下。” 降谷樱了然:“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又会为对方两肋插刀吧?不同的人性格和所处的环境不同,相互之间当然会有自己独特的相处模式,这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事情。” “但是sakura似乎完全为自己杜绝了任何可能性?” 这句话说得突兀,降谷樱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似乎被吓了一跳。她试图找一个借口,但诸伏高明湛蓝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让她蓦地出现一种被完全看穿了的感觉,她思索着把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良久她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一句:“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诸伏高明没有追问,只是把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轻声嘱咐道:“需要帮忙的话,告诉我们。不管发生了什么,有我们在。” 降谷樱笑着点了点头:“好。” 诸伏高明接着礼尚往来地问了一句:“sakura呢,有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 “短时间应该毕不了业了,最近跟着导师做项目,她那边已经打算推荐我直博了。” “不愧是sakura啊,”诸伏高明温和地笑着夸了一句,“景光经常提到的天才妹妹。” “至于毕业之后,从事科研的可能性也很大。我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的,天赋似乎也有一点,”降谷樱歪了歪头,“虽然这么说,但我还小啊,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十七章 “你今天怎么了?”诸伏景光察觉到降谷零有些焦躁,晚饭后硬是拽着他去操场散步。 降谷零低头把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远,然后继续往前走:“我今天去看sakura了你知道吧?” “当然。”降谷零去之前问过诸伏景光,不过他今天社团那边有事就没跟降谷零一起过去,听到这个他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怎么了,sakura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事,但是,我去的时候居然看见有人给她递情书和送花!”降谷零想到这个就差点又跳起来,“怎么我只是偶尔去一次都能撞见这种事情,那平时得有多少人跟她示好啊!” 虽然但是,你去得也不是很“偶尔”吧,明明是“经常”啊。诸伏景光没忍住在心里吐槽道。 尤其是在他们俩也考上东都大学,三个人在同一个学校之后,降谷零难得有一天不跑去和妹妹见一面的。 诸伏景光转头温和地劝解道:“很正常吧,sakura长得好看加上属于天才的满身光环,你应该庆幸她从小跳级,不然小学就该有人给她递情书了。” “那个小子看见我之后,还跟我说什么‘告白先来后到,追求公平竞争,不要以为你也是金发就更有机会’。”降谷零跟诸伏景光重复他做出阻拦姿态的时候听到的这段话,他想起来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诸伏景光也被逗笑了,追问道:“然后呢?” “我当时就被他气笑了,于是问了他一句,‘你信不信我问她晚上能不能跟我回家,她会点头答应’。那他当然表示不相信的,这可是他心里宛若高岭之花,对男性从不假以辞色的女神。” “他不相信我就演示给他看嘛,Sakura点头说好的时候他脸都直接扭曲了,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背叛,大概是觉得心里纯洁美好的幻象破灭了吧。” “zer你有够恶趣味的。”诸伏景光听得哭笑不得,“虽然sakura肯定不在意,但你这样会影响她的风评的吧。” “我才不是随便这么做的呢,我有把握的。能看得出来旁边陪着他来的朋友一定认识我,从他开口说先来后到的时候,对方就拼命给他使眼色,明显得就差拿着喇叭喊了,结果告白的那小子精准避开了对方的每一个暗示。”降谷零摊了摊手,一副他也是无可奈何的模样。 “果然他转身气冲冲地准备走的时候被旁边的人一把就摁住了,拖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话。” “那小子大惊失色,跟我道了有五分钟歉,最后颤颤巍巍地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做我的妹夫。” “所以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当然是别想了!”降谷零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我不揍他一顿都不错了,sakura才14岁啊混蛋!” “可是要是不熟人家也不知道她的确切年龄啊,只能听到高年级生叫她‘前辈’。”诸伏景光思忖道,“他们大概以为她只是长得显小,对于这样的萝莉脸学姐,喜欢的男孩子肯定很多。” “我知道,她从小就受欢迎啊,虽然上了大学之后性子越来越冷淡,但是脸越长越漂亮差不多弥补了这一点。” “倒也不用说弥补,又不是所有人都只喜欢元气甜妹。” “现在不是讨论哪个类型更受欢迎的时候吧hir!”降谷零有些抓狂。 诸伏景光轻笑了一下:“嗯,好吧,那回归正题。我认为所有的青春都可以有美好的爱情经过。” “我不是不想让她谈恋爱,但我觉得这个年纪,也实在太小了吧。”降谷零想了想,又吞吞吐吐地补充道,“而且妹夫如果比我还年长,我恐怕不太能接受。” “14岁也不算太小,很多这个年纪的国中生都已经有过恋爱经验了,只是你带着哥哥滤镜永远把她当作小孩子而已。不如顺其自然相信sakura的眼光,能打动她的人,我想不会太差劲。” “你换个角度想,至少这些都是东大学生,也算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栋梁,如果sakura跟他们谈恋爱,你总算不用担心她跟厨师私奔了。” “以我们俩的厨艺,一般的厨师也打动不了她吧?” “我只是开玩笑啊zer,”诸伏景光扶额,“不要真的这么认真地思考讨论这个问题啊!” * “我们学院最近有几个公费去美国交流学习的名额。”降谷樱在晚饭的餐桌上忽然开口说道。“导师说如果我想去的话,这个去美国交流学习的名额就给我。”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去吗?” 降谷樱看着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头。 “也是,”降谷零了然地笑了笑,“不想去的话你就根本就不会跟我说。” “那边的顶尖医药学确实发展得比我们这边好,研究方向也不太一样,”降谷樱解释道,“出去学习一下有利于开拓眼界,结合两边的优势,对我找到自己的路应该会更有利。” “那就去吧,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俩怎么会不同意。”诸伏景光说道。 “去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反正你们毕业之前我肯定会回来的,不会错过你们的大学毕业照。” “但重要的不止是毕业照,你还会错过两个一起过的新年,五六个本该一起过的生日,神田祭、月见节、红叶狩……” 生怕降谷零再继续数下去的降谷樱急忙打断他:“如果要这么说的话,其实每一天都很重要,都有不同的意义。” 降谷零故意装作没有听懂降谷樱话里有话:“是这样没错。” “所以哥哥是在劝我不要去吗?” “没有,”降谷零摇摇头,“hir都说了,你想做的我们怎么会不同意。我不会劝你不要去,我最多希望你早点回来。另外,美国对枪支管理很宽松,大部分人都持枪,治安水平一般,枪击案不少见。所以,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地回来。” “我们等你回家。” 闻言降谷樱的长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了颤,过了一会儿,她抬眸问道:“全须全尾?是指掉一根头发都不行吗?” 知道妹妹是在开玩笑,降谷零配合地郑重点头道:“掉一根头发都不行。” 降谷樱莞尔:“哥哥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晚饭后,降谷樱给了导师一个肯定的回复,然后开始填写导师在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提前给了她一份的申请表。 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则开始搜索美国的留学攻略,帮着列一份降谷樱需要带过去的行李清单,力求实用又不会太多太重。 在降谷零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后,诸伏景光伸手重重地抚平降谷零紧皱的眉头:“好了好了,人都还没走呢。” 降谷零捂住自己的额头,看向诸伏景光的目光有些控诉:“hir。” “我心情也没多好,”诸伏景光指了指自己,“别火上浇油了哈。” “我就是有点后悔,”降谷零把头磕在冰凉的桌面上懊恼道,“早知道这样,不管她多么抗拒,都要拽着她学几个家常菜的。” “千金难买早知道,后悔也没用,不如想想怎么补救。” “我们给她写一份她爱吃的菜的菜谱吧。” “好,新手做饭最难掌握的就是‘适量’‘少许’这些的用量,我觉得我们最好把这些词语一概转换成精准的量。” * 降谷零担忧地问道:“这可是两年啊,sakura你真的不会把自己给饿死吗?” “不用担心,你们不是给我整理了菜谱吗?我可以用做实验的态度做饭,”降谷樱踮脚拍了拍两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同竹子拔节般长高的兄长的肩膀,眨眨眼睛宽慰他们道,“我做实验可是很少失手的!” “好,有难度的话及时给我们打电话求助。”诸伏景光叮嘱道,“像zer刚学做饭那样给你救场我是救不了了,提示两句还是没问题的。” “厨房里其实还挺危险的,有刀有火的,能想到的注意事项我和hir都给你备注好了。要是这样你还是出现什么意外炸了厨房的话,”降谷零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反正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我保证!”降谷樱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歪着头问道,“你们会想我吗?” 降谷零抢先道:“我才不会,你不在家我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当然会啊,”诸伏景光看了眼一脸别扭的降谷零,把温暖的掌心放在降谷樱的发顶,“想到你要去美国这么久,你还没走我们就已经想你了。zer就是不好意思说,他真的很担心你。” “我也会想你们的!”降谷樱笑吟吟地说完,满意地转身走向了安检口。 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飞了将近十六个小时。 不算严重的颠簸也让降谷樱全程感觉很不舒服。在机舱里陷入黑暗,大部分人都进入沉眠的时候,她也没能进入梦乡,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终于捱到下飞机的时刻,降谷樱揉着突突跳动的额尖半眯着眼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各发了一条消息报平安。 降谷零秒回:【飞机上没睡好吧,到了之后好好休息】 降谷樱收到回复怔愣了一下,一天一夜没睡觉的后遗症有点严重,灵魂仿佛悠悠飘离了身体,思维似乎都有些滞塞卡顿。她花了两秒才换算完了时差。 哥哥这是在干嘛呢,一直没睡等着她飞机落地后的消息吗? 降谷樱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简直要无语凝噎:如果这样的话那至少她上飞机前叮嘱一句呀,万一她降落之后没有立刻发消息报平安怎么办。 降谷樱:【?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东京现在是凌晨1:57】 几乎是在降谷樱消息发过去的同时,降谷零新一条消息也发了过来:【睡了,晚安】 降谷樱决定不和这个睡遁的家伙一般见识,敲了两个字发过去之后把手机塞回口袋,沿着传送带找自己的行李箱。 来到学校给她分配的宿舍的降谷樱潦草地打扫了一番简单地铺了个床就开始补觉,这一补觉就直接睡到了晚上。她醒过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结果在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件令她大惑不解的东西。 她咔嚓咔嚓给手里的鲨鱼头连体睡衣拍了两张照发给了降谷零,附带一句话:【?你们不是说整理的全都是实用又必要的东西吗?】 【我们觉得睡衣是必要的啊,hir也投了赞成票】 但她的睡衣又不是只有一套,为什么要选这套幼稚又占地方的,明明去年深秋哥哥给他买了这套睡衣之后她都没怎么穿过。 这明显是两个哥哥的恶趣味吧? 她思索了两秒,发了条信息过去:【懂了,你是主犯,hir哥哥是帮凶,犯罪动机是想看妹妹出丑】 【喂喂这样概括有点不太合适吧?而且我妹妹穿这件睡衣明明很可爱!】 但降谷樱没有再回复了,她忙着呢。 * 虽然在机场的时候说得信心满满,但在自己开火后第不知道多少次不是把菜烧焦就是没烧熟的时候,降谷樱终于深切地意识到,做菜有时候似乎还真的比做实验要难,比做实验还要难出成果。 至少对她来说。 哥哥们做菜到底是怎么掌握火候的,他们是会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魔法吗? 但美国的东西她实在是吃不惯,上次来两周就觉得食不下咽。两年,她绝对不可能天天吃那种高油高糖的食物。 不说其他的,刚来的第一天,美国的热可可就试图谋杀她。 她无奈之下准备打个越洋电话,但是瞥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后又放了下来。有时差就是这点不方便,要是半夜三更的被她一个电话吵醒还不知道那两位会脑补出什么恐怖剧情呢。 她把菜谱往后翻了几页,记得hir哥哥说过有不少简便快捷的菜,找找有没有不需要开火的。 前两天去商场采购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一款智能厨具,下次去商场看看到底都有哪些功能,降谷樱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