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职工大院霸王花》 第 1 章 烈日当空，烤得空气又干又烫。 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路两旁的皂角树格外安静。 沥青路上也看不到什么人影，都因为太阳炎热暴晒的威力躲到了一幢幢红砖瓦房的平房屋内。 一幢院子里种着樱桃树的平房内，收音机响着：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嗒，嘀嗒……*（*这里摘自1956年起广播电台儿童频道的开场白。） 浅绿色扇叶的风扇吱呀作响地转着，吹着旁边的日历哗哗作响。 单薄的纸页上下翻飞着，最上面一页清晰的印着绿色大字“17”，数字上面还有“1986年伍月”的同色小字样。 那撕页日历的毛边整整齐齐，屋内水泥地的每样裹一层亮漆木制家具也摆放得很是规整。 客厅的正中间用相框裱起来的半身结婚照，原本应该很是显眼，但是屋外过分灿烂的阳光正巧照在了相框玻璃上。 光遮住了结婚照上夫妻的脸，只能看清结婚照上复杂蕾丝的婚纱还有中规中矩的西装。 屋内个头不高、身形单薄看起来快四十岁的男人坐在小马扎上，他穿着白色背心汗衫、戴着副黑色圆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个外围缝着一圈米白色碎布的蒲扇。 他轻轻挥动着蒲扇，笑眯眯地面对着灰色沙发。 沙发上坐着个一岁左右穿这件白底碎花裙的小女娃。 她模样白净，一双圆润的眼睛格外讨人喜欢，乌润的黑眼仁和那刚熟透还挂着露珠的水灵葡萄一般。 正很是惬意地享受着男人手里蒲扇送来的轻柔凉风。 小女娃她天生长了张笑脸，即便她没有咧开嘴乐呵呵地笑但是却让人觉得她浑身上下带着亲切的笑意。 利落的开门声，还带着些许屋外的热气，瞬间打破了屋内静着的凉爽。 “老钱，妈包了好些粽子让我给带回来！” 听到女人清丽的声音，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反应迅速，立马抱起沙发上的女娃娃然后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 女人扎着低马尾、戴着银丝眼镜，长相很是文静。 额间的碎发被汗湿贴着额头的皮肤，很明显这汗水拜屋外的烈日所赐。 男人见她这般，赶紧接过了她手里白黄粉三种颜色打包带编成的篮子。 篮子里的粽子满满登登，好几个露了头，一看就不轻。 虽然男人个子和女人差不多，但是力气却不小，一手抱着小女娃，一手还能将那几斤的粽子放入浅青色柜门的冰箱之中。 整个过程那个胳膊腿都有些肉嘟嘟的小女娃在他怀里很是稳当。 粽子有了清凉的归处，可是女人混身笼罩的热气却没有得到缓解，即便她现在已经站在了风扇下面，双手也给自己扇着风。 “别站在风扇下面了，多大的人了都，还跟小孩子一样贪凉。” 听到自家丈夫这样“教育”自己，女人眉头微微皱起，刚想瞪一眼他，开口反驳他。 却不想男人抱着女儿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的蒲扇正轻柔地给自己扇着风，手腕处还耷拉着浸湿水拧干的粉色毛巾。 她反驳的话还没有吐出一个字，湿毛巾就很是适时地递到了她的手边。 紧接着还有一句，“风我给你扇着。” 看着自家丈夫乐呵的笑容，她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后接过湿毛巾轻轻拭去了脖颈上的汗。 虽然反驳的话被憋了回去，但是还是忍不住嘟囔着。 “谁稀罕你扇。” 当然女人嘴上这么说着较劲儿的话，但是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步子也往远离风扇的位置挪了好几步。 见自家妻子这般，被她唤作“老钱”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而他怀里的小女娃那双黑亮的眼睛也弯弯。 女人享受着男人扇的柔风，视线落到了他怀里的女儿，大概是被她的弯弯眉眼所带动，女人也忍不住笑眯眯的。 “多多！怎么这么高兴啊！” 说完后拍了拍自己的手张开摊开冲着自家女儿逗她，嘴上还不忘说着，“妈妈，多多喊妈-妈！” 女人重复了好几遍，可是那小女娃也只是笑着，丝毫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见女儿这般，女人的眉头微蹙表情变的有几分担忧，看向了自家丈夫，“老钱，还是带着多多再去趟职工医院吧。” 他低着头头嘴上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逗着怀里的女儿，虽然他那圆钝的镜片很厚，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眼睛里宠爱的眼神流露。 虽然女人有些忧心，但是男人却不以为然，连头都没有抬。 “别担心了，之前不是查过了吗？人医生都说啥事没有，你不信我，总要信医生的吧！” 说完这话后，他并没有及时住嘴，紧接着一句“担心这，担心那，都是瞎操心”溜出了嘴。 当然男人说出口时就后悔了，室内的空气瞬间降温了几度，嘴里的怪声也越来越没了底气。 待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闭嘴后，心里倒计时默数着自己妻子喊自己大名。 果不其然屋内只剩下了收音机广播的声音，五秒后女人按掉了收音机的开关缓缓开口。 “钱、志、义。” 虽然她并没有提高音量和声调，但是适时的停顿和过分的平静让原本喊全名的压迫感更是增强了几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自家妻子，脸上自然满是堆笑。 “怎么了？” 很明显钱志义对于自家妻子如此反应毫不意外，而且早有了应对的方法——笑着装傻。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他深有感触。 见他这副有些死皮赖脸的表情，女人瘪了瘪嘴然后走近到自家丈夫身旁，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胳膊，她的力道不轻，很明显不高兴男人他刚刚的态度。 “你说怎么了？” “多多，她现在一岁半了却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喊，你这都不着急，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家女儿。” 原本钱志义乐呵呵的，一听这话神情有些紧张，“当然有啊！我可是最喜欢、最疼她的了！” 说完还不忘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轻挠着她的脖子，“你说是不是啊，多多？” 也不知道小女娃是听懂了，还是因为脖子上的痒痒肉，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眼睛弯弯格外得可爱，笑声也是独属于小娃娃的奶声奶气。 听了她这笑声，钱志义很是响亮地在她白嫩饱满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 亲完还不忘看向自家妻子，“你看咱家多多，其实什么都听得懂！别担心了！” “而且咱家多多学翻身、走路都是院里小孩数一数二的，多聪明啊！” 与他们妇女俩一大一小的笑颜相比，女人的眉头微皱、眼睛里还有着几分担忧，有些格格不入。 很明显她的顾虑并没有消除。 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不是，你不要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真的怕她这里有问题。” 说着她还不忘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生怕自己丈夫过分的乐天和对女儿的宠爱蒙蔽了双眼，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理智。 钱志义听到这话，赶紧捂住了怀里女儿的耳朵，“当着多多面怎么能说这些呢！” 见自家丈夫这样，她自然反应过来当着女儿的面不应该说这些，即便一岁多的娃娃可能真的听不懂也不记事。 但是她确实很是担心自家女儿，毕竟别人家一岁半的小孩不说说什么复杂的词语，但是多多却连最基本的“爸爸”、“妈妈”都不会说。 很难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放平心态、不胡思乱想。 见自家妻子如此阴云密布的表情，钱志义自然也明白她的顾虑，赶紧将自己臂膀里的女儿安放在沙发上，然后轻轻揽住了自家媳妇。 轻声开口说着宽慰的软和话：“淑曼，别担心了，原来我老家好多小孩都两岁多才会说话，而且不影响学习的……” “咱们要给多多些时间，说不定她就是那种晚慧的小孩呢……” 钱志义哄着自家妻子，徐淑曼本没觉得有什么，自家丈夫这么一开口焦急的心瞬间泛起了几分委屈。 夫妻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娃多多正仰着头听着他们的话，葡萄般水灵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里带着点和她这个年龄略微不符的情绪：狡黠。 确实如钱志义所言那般，她什么都听得懂，但是她并非什么早慧的神童。 而是只饕餮神兽。 原本每天她都上天入寻觅各种山珍海味填饱自己无底洞的肚子，日子过得很是自在且没心没肺。 可偏偏一不留神没管住自己的嘴，胡吃海塞吃出了问题，难受得她原以为小命不保，却不想再一睁眼就成了这对人类夫妇刚出生的女儿。 而更巧的是，这对很是温柔面善的人类夫妇给自己取得名字就是自己原本的名字。 他们饕餮一族并非群居神兽，一般五个月的时候学会了狩猎本领不个人意愿都要离开母亲，开始独自生活。 虽然多多没有如此被父母抚养的经验，但是她并没有不适应现在的生活。 毕竟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实在是舒坦，特别是六个多月的时候自己吃到第一口被姥姥喂到自己嘴里烂面条的时候。 多多只觉得自己的味蕾获得了之前饕餮并没有感受过的别样满足，从此以后，她便开始期待每天除了母乳外还能吃些其他的人类食物。 其实人类的语言并不难学，她也早就掌握，只是多多她之前身为饕餮自己的嘴几乎只用来吃东西，除了吃东西外，偶尔也就吼两声震慑、示威。 根本没有交流的习惯。 更何况自己现在不说话只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自己这对人类父母就能准确明白自己的需求。 如此省劲，让本就不怎么勤勉的多多更不想尝试着张嘴说话适应这个她还没完全习惯的世界。 这段时间多多也算是彻底明白了那些个修炼千年的猫妖为什么要幻化成普通猫咪混入凡间，对着没有任何神力的人类打滚展示自己最为脆弱的肚皮。 猫妖们不仅不以为耻，还对自己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说什么凡间的日子格外舒服。 多多当时还很是不屑一顾，只觉得是那些猫妖因为不似他们饕餮一族勇猛厉害找的借口。 可现在体验过人类生活的多多只觉得自己没有早点领悟猫妖们说的话，这哪里是什么借口，明明是珍贵的大道理啊！ 而且从徐淑曼进门起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那一篮子的粽子，虽然她还没有吃过，但是她还保留着身为饕餮的敏锐嗅觉。 那清新的植物香气混合着米香，还有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甜丝丝味道，完全占据了她的注意力。 多多哪里还有心思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智商其实没有问题，满心满眼的都是想着何时能吃到那勾自己胃口的粽子。 钱志义这边还开解着徐淑曼，看她表情就知道还没有完全打消顾虑，但是自家院子的铁门却发出了撞击声。 紧接着屋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女声。 “淑曼，赶紧抱着你家多多出来吃草莓啊！” 第 2 章 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吃东西，多多的眼睛比刚刚还要明亮 ，直勾勾地看向了钱志义和徐淑曼。 乌润的圆眼里盛满了期望。 她知道喊自己出来吃草莓的是那个住在斜对面平房瘦瘦高高但脸圆圆的杨姥姥。 杨姥姥她是最喜欢逗自己的。 与其说杨姥姥爱逗她，更像是喜欢往她嘴里塞各种好吃的东西。 每次碰到自己，杨姥姥总要给自己点吃的才好，哪怕是刚买完菜碰到了，没什么好给、不知道该给些什么的时候，她都会掰一角卤水豆腐塞到自己嘴里。 现在听到有草莓吃的，多多已经从沙发上溜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了水泥地上，朝钱志义和徐淑曼张开了自己肉乎乎如藕节的胳膊。 徐淑曼看着自家女儿这样瞬间噗嗤笑出了声，刚刚还担心她脑子转不过来的顾虑也跟着这声笑一起烟消云散。 多多她听到吃的反应这么快，脑子怎么会转不过来。 徐淑曼微微摇头后，笑着蹲下一把抱起多多，亲昵地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多多啊，你怎么光知道吃啊！” 她语气里虽然有无奈，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女儿的宠爱，觉得她这般实在是既惹人担心又招人喜欢。 多多虽然听得懂人类说的话，但是很多话里的言外之意并没有敏锐的感知。 更何况此刻多多心里、眼里都是那草莓，自然没有心思在意徐淑曼话语里别样的意思，还有她脸上笑意里带着的细微无奈情绪。 钱志义在旁边很是熟练地给她穿上鞋子，脸上同样是抑制不住的宠爱笑意。 钱志义给她们母女俩打开门，徐淑曼快步走出家门抱着多多站在自家院子里跟邻居杨柳打招呼，“杨柳姨！你真是什么都惦记着我家多多啊！她可是有福气啊！” “多多长得就珠圆玉润的！当然有福气啊！”对于钱多多的夸奖，杨柳毫不吝啬。 杨柳和徐淑曼妈妈张秀琴本就是旧识，之前都是职工商店一个柜台的售货员，关系好得很。 只是两家丈夫工作部门不同，分房没有分到一片，不住在一块儿走动还是没有那么便利，所以两家退休后交往便淡了些。 不过也算是有缘份，现在这秀琴家的小姑娘徐淑曼结婚分房后竟跟自己做了邻居。 自从自家小儿子去年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后，杨柳她便彻底闲了下来，也就是这样她注意到了多多这个小丫头。 当时多多刚出生几天的时候，杨柳就到秀琴家看过，这软绵绵的小不点儿被自己这个第一次见的生人抱着，不哭也不闹的。 就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 就这样平平无奇的对视，让自己莫名地对这个小丫头很是有好感——明明还没有学会笑，但她那双眼睛就是给人一种叫亲切的笑意。 这小丫头会笑以后，果然逢人就弯着眼睛、嘴巴笑眯眯的。 也不记得究竟是何时开始，自己只要有好吃的，就总能想起隔壁这个长着张笑脸的小丫头。 所以有事没事，自己手里有些吃的，脑袋里不自觉地跳出了多多那张肉嘟嘟可爱小脸。 徐淑曼抱着自家女儿刚走近到杨柳身边，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明兰色的塑料漏水筐里盛着沾着水珠的草莓。 草莓虽然个头不大，但色泽红亮、格外新鲜，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呀，杨柳姨这都入夏了，还有草莓啊！”话里话外都是熟络的亲昵。 “今天正巧碰到了个老乡喊我去他家玩。”抬了抬自己拿着筐子的手腕，“喏，这就是他家地里的野草莓。” “平常没人管的，个头虽然不大，但是没有打药，就想着摘着给多多他们这儿小孩子吃个新鲜。” 而多多眼睛比她这妈妈还尖，一出门眼睛就黏到了那新鲜欲滴的草莓上，已经不知道咽了多少下口水。 草莓她之前是吃过的，是在冬天，被徐淑曼捣成泥喂到嘴里。 酸甜的滋味她是记着的。 徐淑曼听到杨柳这话，赶紧笑呵呵地关心道：“哦哟，杨柳姨，太阳这么大没晒着吧！” “没，没晒，我带着草帽的，而且我这身——”杨柳话还没有说完，多多就已经张开自己肉乎乎的胳膊要往她怀里扑。 见多多这般“投怀送抱”，直接让杨柳笑得眯起了双眼，“喔唷，小曼啊你看看，你看看，你家多多。” 她嘴上说得尽兴但是她并没有接过在徐淑曼怀里的多多，毕竟这小丫头可不轻。 自己平日里抱抱还行，可自己现在的手里还拿着草莓呢。 徐淑曼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的小心思，虽说多多她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但是她对吃东西却清楚得很。 要不然自己和丈夫在家也不会喜欢说多多是“馋猫猫”。 现在她这投怀送抱实在是有几分讨好谄媚的嫌疑。 这谄媚虽说是个贬义词，但是在此刻的多多身上属实有种恰当的可爱憨态。 徐淑曼笑着紧了紧抱着自家女儿的怀抱，嘴里还念着，“多多啊！这么馋猫猫丢人啊！” 虽然说着丢人，但是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意思，明显是对她可爱模样的打趣。 多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这么别扭，明明说着不好的话，但是心里却又不是这么个意思。 她也懒得想人类这些的弯弯绕绕，有这个心思不如想着如何多吃点好吃的。 杨柳见多多这样，也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钱多多，钱多多哟！” “钱、多多！你爸妈可真会给你取名字！谁不想要钱多多的啊！” 多多长得就虎头虎脑的，而且还爱笑看起来格外可爱。 徐淑曼感受到了自家女儿在自己怀里乱动，又看了眼杨柳手里端着的草莓，便将怀里的多多放到了地上。 钱多多脚刚着地，还没有站稳就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杨柳身旁，肉乎乎的小手直接抓住了杨柳的两根手指。 紧紧地攥着，像杨柳是她此刻最值得信任的人一般。 她这举动瞬间让本就喜笑颜开的杨柳更为心花怒放。 杨柳没有犹豫直接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她毛茸茸碎发的小脑袋，然后从漏水筐子里挑了个最红最漂亮的草莓给她。 如愿以偿的钱多多笑呵呵地接过草莓，然后直接一整个放到了嘴里，丝毫没有犹豫。 草莓入口瞬间填满了她的小脸，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酸甜的清新味道也瞬间占据了她的口腔。 钱多多看起来很是享受这草莓的滋味。 但其实这草莓总归是野草莓而且还入了夏，酸甜味道更多的是酸味居多，甜味只能努力用舌头探索才能找到。 但是这并非传统的甜美草莓味并没有影响多多的口腹之欲，一颗野草莓如愿以偿的下肚，她乌润的眼睛早就弯得不能再弯。 本来徐淑曼还觉得自家小女儿为了口吃的这般谄媚蛮乖，有些分不清好赖的憨里憨气。 但是现在看着多多这不由自主眯起眼睛的陶醉小表情，只觉得可爱得让她无奈。 虽然自家女儿可爱，但是眼瞅着多多垫着脚、昂着头，肉乎乎的小手正朝那筐草莓里试探。 徐淑曼眼疾手快地牵起了钱多多那只“罪恶”的小肉手，还晃了晃她的小胳膊，“多多，跟杨姥姥说‘谢谢’。” 她的大手暗暗用力死死地攥着多多想要挣脱的小手，只觉得不攥紧，下一秒多多的小肉手就在那筐草莓里了。 当然徐淑曼这话不过是个转移话题，钱多多话都不会说，哪里会道谢啊。 不过这并不要紧，钱多多虽然一言不发，但她嘴巴咧着、乌润明亮的眼睛弯弯，仰着个小脸面朝杨柳。 甜甜笑着的娇憨模样，对于杨柳来说这比她张嘴说谢谢还要讨喜。 “喔唷，谢什么谢！这就专门给他们这些小不点吃着玩的。” “多多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杨柳说完还不忘，轻轻刮着多多白嫩的小脸。 听到杨柳这话，徐淑曼蹲下笑着看着女儿，轻声细语道：“多多啊，你杨姥姥说还有其他小朋友在等你！” “是不是不能让别人等急了？” 徐淑曼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多多听的，而是提醒杨柳。 “你看看我，一看到多多就走不动路，差点儿忘了人家还在等我们呢～” 杨柳听到她这话菜反应过来，自己逗这讨喜可爱的小丫头忘了时间。 虽然她私心还想着再多逗逗这讨喜可爱的多多，但是其他人都还在皂角树那块儿等着自己喊小曼母女过去。 已经耽搁这么长时间了，可不能再耽搁了，这才有些舍不得地将自己被多多紧紧握着的两根手指抽走。 徐淑曼也顺势抱起自家女儿，就这样两大一小的身影走在路上，周身除了明媚的阳光外，就是说不厌的家常话。 “杨柳姨，刚巧我妈妈包了些粽子，我带了些回来，等会儿回家的时候，你拿几个回家和叔一起吃～” “行！我过几天也要包粽子，到时候你也拿点儿回去！”说完还忍不住冲着多多笑着逗问，“多多喜欢吃豆沙馅的？还是蜜枣馅儿的啊？” “她是个馋猫猫，肯定什么馅儿都喜欢吃！”徐淑曼低头看了眼怀里乖巧的女儿，语气很是轻快。 自家女儿虽然不像是机灵早慧的小孩，但确实很是让人省心，并不似其他小孩稍有不如意便用哭闹反抗。 多多虽然没有如愿吃到草莓，但是并没有太大的脾气。 毕竟降生到这里以后，她便发现人类和自己之前的生活有着很大的不同——有很多事情需要忍耐。 虽然刚开始她还不适应，但是现在一岁多的她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这种忍耐。 每到需要忍耐的时候，她都会想想之前猫妖前辈们跟自己说的话。 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一辈子。 当然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装着水灵草莓的筐。 之所以从来没有用哭闹反抗过，只因为她身为饕餮向来都是用能力说话，哭闹求饶从来都是那些小妖小兽干的事。 有损尊严，多多向来不屑。 “说起你妈妈，这几天让她和徐师傅过来到我家坐坐，就隔着两条街也不见他们来找我玩！” “好！我一定跟我妈说～” 杨柳看着徐淑曼笑眯眯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现在都结婚生孩子了。 但她说话语气却还和十七、八的小姑娘一样。 实在是难得。 第 3 章 说起来徐淑曼这门亲事，杨柳还当时还作为开口谈婚事条件的长辈出面过。 她见钱志义第一面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钱志义戴着个厚重的眼镜坐在徐淑曼旁边实在有些其貌不扬。 而且身形消瘦，感觉风一吹人都会站不稳。 这还不算完，临走的时候他们二人起身送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他站起来个子和徐淑曼差不多。 虽然钱志义是大学生，但是他也刚到二厂一年多的时候，和徐淑曼一样都只是个普通正式工。 再加上他的个子还有不太富裕的农村家庭和身为油田子女还是家里受宠的老幺徐淑曼相比，多少还是有些差距。 更何况徐淑曼作为厂退休职工家的老幺，不说长得有多美丽动人，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当时厂里有好几个副处级的追求者。 但是这徐淑曼当时就是一幅非他不嫁的架势，说什么“钱志义他才华出众”。 徐淑曼此话一出，惹得她们这些做父母辈儿的发笑。 能说出这话也就是徐淑曼这种没有经历过上山下乡、留在家里顶职没吃过苦的黄毛小丫头才能说出口了。 才华管什么用，关键是要会过日子，家里男人要是一天天的只捧着个书风花雪月。 什么有情饮水饱都是骗不愁衣食小姑娘的，人真只喝水，不到一个月就饿死了。 所以她们这长辈没有少给徐淑曼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但是徐淑曼像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一般。 最后还是和钱志义结了婚。 在她们这群父母辈儿看来是不懂事的孩子一意孤行，可在徐淑曼看来是自己如愿以偿。 刚结婚他们小夫妻二人还没有分房资格，只能暂时先住在徐淑曼父母家，睡在她之前做姑娘时候的小房间里。 这“寄人在徐淑曼家下”，钱志义下班后的一举一动便都收于徐淑曼父母眼底。 本想着他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人，却不想是个勤快能干的。 钱志义他眼里有活儿，家务活什么的都不让徐淑曼沾手，连带着下班后的所有家务也都揽到了身上，这让退休在家的张秀琴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一点陋习都没有，抽烟喝酒一样都不沾。 就这样钱志义凭着他自己的勤快能干，还有品行端正，让那本来不太满意他的丈母娘张秀琴都逐渐在外对他这个女婿赞不绝口。 一家子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然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徐淑曼怀上了多多。 女儿怀孕本是件喜事，但是张秀琴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徐淑曼也并没有怎么害喜难受，可她却每天心里都犯愁。 杨柳见她这样，一问才知道张秀琴是担心徐淑曼肚子里的孩子——只想着女儿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不是，是男孩也不是。 毕竟大家都说女孩子长得像爸爸，自己这个女婿时间长了也就看顺眼了，但是客观来讲钱志义的长相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要是以后小姑娘长得像他，长大了有了美丑观念，指不定心里有多难受，要比旁人要多吃些本不用吃的苦。 但是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长相像徐淑曼倒也算是标致，可是个子又成了问题。 就因为这个她那段时间一天天的睡不安稳。 让杨柳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就算她安慰张秀琴放宽心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张秀琴她还是忧心忡忡的，直到多多在大年三十那晚呱呱坠地。 虽然小孩子刚出生小脸皱成一团看不出好看与否，但是多多当时全身上下皮肤雪白，而且一点胎记和痣都没有。 就连职工医院的医生护士见了，都说这通体白净的小孩算是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了。 张秀琴见多多如此白净的皮肤，哪怕是个女孩子，但是想着“一白遮百丑”，心里也没有之前那般惴惴不安。 随着时间推移小丫头一开始的皱着脸也逐渐长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葡萄一样，眨巴着实在是讨人喜欢。 虽然几个月的小孩模样还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也能看出多多的长相没有随爸爸钱志义。 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张秀琴才彻底松了口气。 多多从出生起就养在她身边，再加上她乖得不行，平日里就不怎么哭闹，饿了也就哼唧几声示意，吃饱了倒头就睡。 特别让人省心。 虽然钱多多并不是张秀琴第一个带大的孙辈儿，但是这么乖的小不点儿还是头一个。 而且一直养在身边，她更是对这个乖巧可爱的外孙女疼爱得不行。 待小丫头一岁的时候模样已经完全长开，粉嘟嘟的，格外可爱。 除了钱多多长得愈发可爱外，厂里给他们小夫妻俩分派的房子紧接着也下来了。 当然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钱志义也被厂领导派去市里参加了不少培训，明显是要被提拔的意思。 自从多多出生后家里便好事连连，再加上多多长得圆润可爱，全家人都觉得她如同小福星。 家里人都对她格外宠爱，知道她爱吃东西，心里便记着、想着办法给她做好吃的。 不过再怎么记着、变花样，厂职工的福利待遇就在那里摆着，天天大鱼大肉、吃香喝辣还是不太现实的。 还好钱多多一点也不挑食，哪怕是最普通的白菜梆子，她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架势。 杨柳因为是邻居又和张秀琴是旧交，徐淑曼家里的各种事情都知道。 现在看着徐淑曼过得这般幸福很是欣慰，但是回头看来又觉得自己当时看人还没有她这么个黄毛丫头准。 自然也忍不住疑惑，也不知道身边婚后还如少女的徐淑曼究竟是慧眼识珠，还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姨，除了我们家多多还有哪些小朋友啊？” 徐淑曼的声音将杨柳从种种思绪里拽了出来，她微愣了一下后，笑着摆了摆手。 “没有哪些，就小麦带着思邈在，其他都是大人。” 话音还未落，杨柳突然想到什么又赶紧补了句，“这小钱和小麦丈夫小周是大学同班同学，怎么不见你们两家常来往？” “我这不是刚搬过来半年嘛！” 说完这话后，徐淑曼顿了顿、清咽口水，眼底的笑意也不由得加深了几分，压低声音才继续说道：“而且人家夫妻俩……我们怎么好意思经常去打扰啊～”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杨柳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懂了她的意思。 钱多多在徐淑曼怀里听着她们大人说话云里雾里的，每每这个时候她都觉得人类有时候说话真的没意思。 弯弯绕绕的，一点也不坦荡。 大人们嘴里意味不明的话比起那新鲜得让她有些心痒痒的草莓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过她们说的话并非完全无用，她们所提及的“思邈”，多多她是见过几面的。 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这让刚刚涌起燃燃护食之心的多多信心十足——她有把握将这些草莓大部分下肚。 想到这里她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像是进入了战斗模式一般。 那皂角树距离她们住的平房不远，也就百来步的距离，刚走近看到人影，就听到一个厚实的声音高声道。 “钱多多来咯！”嗓门格外得大，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笑意。 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大爷带着坐在马扎上扇着扇子，他身上的白色背心可能是洗得次数太多，布料已经肉眼可见得松懈。 这背心穿在他身上都不显得邋遢，反倒中和了他脸上的凶相，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多多一听到这声音，脸色不由得一僵。 不是和其他小孩一样觉得这位赵爷爷长得凶，怕他。 而是他那夹杂着银点的胡渣总是会刮蹭到自己的皮肤，像是自己之前碰壁、扎嘴多次的刺猬一样。 让她不自觉地头皮发麻。 多多不是没有“反抗”过，可偏偏这位赵爷爷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依旧用他那刮人的胡渣“折磨”自己。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位赵爷爷之所以热衷于如此“折磨”她，恰恰是因为她的“反抗”。 在所有人眼里，她乖巧听话还不认生，可偏偏对他有不同的反应。 这让赵爷爷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很是特殊，所以愈发喜欢这样逗她，甚至会忍不住变本加厉。 得到她更多的反应。 多多她可不懂人类这么多不明说的心思，只觉得自己不似原来那般强大，要更努力地获取力量才行。 要不然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仍任宰割。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自己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严肃。 看起来竟然有些要慷慨赴义的意思。 徐淑曼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虽然没有往自己怀里缩，但是看她现在表情还有自己之前的观察也知道她一直不太喜欢亲近赵群。 不过就算这样，被赵群抱着、逗着多多她也没有哭闹过，这倒让自己有些意想不到。 徐淑曼自然也是心软的，本想着等会儿不让赵群逗她，却不想赵群接下来的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多多快来！我给你带了糖吃！” 第 4 章 赵群说着已经从裤兜里掏出了几颗被大红色糖纸包裹着的花生酥心糖。 多多看着他纹路粗糙的掌心里躺着醒目包装的糖果，下意识地轻咽口水。 徐淑曼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如此“没出息”的小模样，忍不住无奈地轻轻摇头。 但是眼底、嘴角都盛满了笑意。 大家都是熟人，都知道她和赵群“不对付”，却不想会因为个花生酥糖而将“恩怨”抛之脑后。 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花生酥糖，实在是娇憨可爱。 任人瞧了她这幅模样自然都会忍俊不禁。 这花生酥心糖多多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吃过，当时她牙才刚长出来八颗，吃起东西多少有些不利索。 很多硬的东西还咬不动。 所以过年时候很多糖果、坚果，她只能在人怀里忍受着空气里弥漫着甜味还有香味的“折磨”。 馋得她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她这个馋兮兮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姥爷徐天亮瞧了实在不忍心，便偷偷摸摸地给她掰了一小块花生酥心糖塞到她嘴里。 这酥心糖虽然看着硬，但是被徐天亮掰开了截面后，里面的酥心就露了出来。 那一小块酥心糖在她嘴里不断弥漫出幸福的甜味，还有专属于花生的油香。 紧接着多多嘴里含着糖，舌头和上牙膛一碰，酥心糖就完全碎成数不清的小颗粒，花生浓郁的香味在她口腔里进一步扩散开来。 这滋味让她忍不住微眯起眼睛。 本来想着只给多多解解馋的徐天亮看着她如此享受的小表情，自然是没办法发再看到她那可怜兮兮犯馋的小表情。 所以那几天有机会徐天亮就偷摸给她塞花生酥心糖吃。 虽然徐天亮每次“行动”都很是小心，但是因为偷摸喂她的次数太多还是被张秀琴抓了包。 就这样被抓包的徐天亮明明都年过花甲了，还要被自家媳妇当着小辈儿的面念叨。 多多在徐天亮怀里很是乖巧，姥姥不高兴的责备从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 姥姥责备的话说了无数句，但意思都是“这糖万一卡着多多了怎么办”。 话跟车轱辘一样，念到最后听得她直犯困。 但是在多多被念睡着的前一秒，心里还想着：我才没有那么笨呢，吃糖会卡住自己。 这花生酥心糖距离最后一次“偷吃”，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看到了。 没看到酥心糖的时候多多是不想的，但是现在一看到那记忆里的大红色糖纸，花生酥心糖的美味瞬间涌上了心头。 可是还没等她伸胳膊，就被杨柳一句话给拦住了。 “你这酥心糖这么甜，我这草莓孩子们还咋吃啊！”语气里带着她少有的急躁。 赵群听她这么说，鼻子用力哼了一声，“爱咋吃咋吃。”他拿着糖的手已经朝多多的方向伸。 明显是不想和杨柳商量的意思。 “咦，赵师傅你这人怎么比年轻的时候还能耍赖了！” 这酥心糖顶头的甜，如果先吃了糖，自己这草莓可就酸得没法入口了，所以平日里不怎么爱争抢的杨柳才会如此跟他争这个。 “我看你才是越来越会胡搅蛮缠了。”赵群的嘴和他的面相一样——不饶人。 “论胡搅蛮缠，我还胡搅蛮缠得过你吗？”杨柳知道自己不是吵架斗嘴的料，并没有想要跟赵群纠缠下去，选择后退一步，决定跟他商量。 “不是不让你给孩子们吃糖，是先吃这草莓，行不行？” “这糖太甜了，孩子们吃了”怕他不同意，还补了句很是让人信服的理由。 可是没有想到这赵群根本不领情，“我已经给思邈吃过了，那你的意思是不让思邈吃咯！” 直接把杨柳给噎住了，一时间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们大人说到周思邈的名字，才让多多意识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个“竞争者”在。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思邈在，这才缓缓看向他。 多多之前也见过他几面，只不过他没有给过自己东西吃，也没跟自己争过吃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可这次她瞧得很是认真。 毕竟刚刚听说他已经吃了一个花生酥心糖，这让本来毫无压力的她瞬间警惕了起来。 耐着性子看了好几眼确认对方没有什么威胁后，才赶紧将自己的眼神移回那花生酥心糖上。 徐淑曼第一次见到自家女儿瞧除了好吃的以外如此认真，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下一秒，她一想到周思邈的模样便觉得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了。 周思邈长得是真好看，是那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好看。 甚至好看得有些超出他年纪。 本来一两岁的小孩其实长得大差不差、脸上肉嘟嘟的婴儿肥，没有绝对的美丑之分，只要五官没有长得特别磕碜。 都能和可爱沾上边。 但是周思邈的好看是扎眼的好看，第一眼便会让人觉得惊艳，之后便会过目不忘。 和他的父母一样。 周思邈的父母周维哲和麦姝都不是油田本地职工的儿女，和钱志义一样是同批分配到厂的大学生。 而且都还是同班同学。 虽说都是一个大学出来的大学生，但是他们二人可比钱志义要引人注目得多。 前几年才刚恢复高考，参加高考的除开老三届还有不少工人、成考生，所以一个班的同学年龄差将近十岁的都有。 而麦姝和周维哲算是数一数二年龄小的。 考上大学本就不容易，他们二人年纪小自然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多些关注。 更何况他们二人不仅年轻有为，还长得极为标致。 郎才女貌站在一起，远远地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而周思邈完美遗传了父母二人的美貌，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形似父亲神似母亲。 深邃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就是他这双眼睛让他身上透着超出他年纪的聪慧。 他明明只比自家女儿大个半岁，可是看起来却比自家女儿机灵许多。 多多咬着手指死盯着糖果，这模样本让人觉得娇憨可爱，可现在却因为周思邈在场，反而被他衬得有几分平日里不觉着的痴。 这让徐淑曼看着此刻又眼巴巴看着糖果、只知道吃的女儿，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担忧了起来。 要是她能将这吃东西的劲儿用到说话上就好了，这样自己也就不用动不动操心她说话的事儿了。 徐淑曼要是知道自家女儿刚刚瞧周思邈那么认真还是为了吃东西，也不知道心脏能否承受得住如此冲击。 她自然地收回看着自己怀里女儿的眼神，笑着走近到麦姝面前，跟他们母子俩打招呼。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麦姝抱着周思邈从石凳上起身，刚站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阿姨好。”周思邈有礼貌的招呼已经脱口而出。 这让徐淑曼一愣，虽然她也听说过他不到一岁就已经会开口喊“爸爸妈妈”了，很是早慧聪明。 但没想到他还没到两岁，就已经会主动开口跟人打招呼了。 “喔唷，思邈可真聪明，这么小就会打招呼问好了啊！”虽然她脸上带着笑，但是心里却酸溜溜的。 “麦儿啊，你把你家儿子教得可真好，真有礼貌，不像我们家丫头光知道吃。” 麦姝听了这话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思邈他也不知道随了谁了，跟个小大人一样，多没意思啊。” “多多这样的才可爱，小孩子就应该有个小孩样儿～” 徐淑曼知道麦姝这说的是客气的场面话，但是话却听得她心里头很是舒服。 刚刚心里的酸劲瞬间被她温温柔柔的声音给冲淡了不少。 而且再加上麦姝人长得温柔漂亮还没有任何架子，声音也好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亲近。 徐淑曼脸上的笑意自然也深了几分，“麦儿啊，你可真会说话～” 虽然她戴着个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但是性格却直来直去的，大概是作为老幺一直养在爸爸妈妈身边的缘故。 麦姝听她这样夸着自己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只是笑着回应。 她笑得腼腆却又不小家子气，反而有种睡莲含苞待放的意思，楚楚动人。 徐淑曼瞧了都觉得她是真漂亮，自己看她这模样笑差点儿没看迷糊，不愧是一到二厂就被封为厂花的姑娘。 实在是名副其实。 “你们俩聊得可真热乎！”也不知道杨柳何时和赵群不再争论。 “你们两家丈夫大学是同班同学，孩子年纪又差不多，现在有住得近，多有缘份啊！平日里就应该多来往！ ” “来来来，你们继续聊着。”说完就将自己手里装着草莓的沥水篮塞到了徐淑曼手里，“小曼你拿着，给孩子们吃草莓！” 也不知道杨柳怎么说的，没想到还真跟最是爱耍赖的赵群争出了个先后来。 听到杨柳这话，忍耐许久的多多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可算是让她等到了吃东西的时刻。 杨柳话音刚落，多多的小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上了颗红润水灵的草莓，而且连忙往自己嘴里塞。 很是迫不及待。 第 5 章 徐淑曼看着自家女儿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一下子热到了耳根。 她知道自家女儿爱吃，也做好了她吃起东西奋不顾身的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多多吃东西的架势让她原本准备好的脸皮还是没有挂住。 人家周思邈还没有伸手拿呢，多多第二颗草莓还没咽下肚，就已经准备伸手拿第三个草莓了。 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要是往常徐淑曼早就发作拦下自己这吃东西奋不顾身的女儿了，可自己现在面对着弯着眼睛温温柔柔的麦姝，别说制止女儿了。 就连自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脸上臊得如同蚂蚁在爬一般又痒又不自在。 她往日的直爽在面对麦姝好看的笑脸时莫名化为了不知所措的扭捏。 不过好在杨柳在旁边看着，爽朗地笑了好几声，“多多你咋怎厉害呢！人思邈一个都没吃呢，你都吃好几个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话还不会说，吃东西倒是厉害！” 说完就感觉从沥水篮里挑了两颗个头大的草莓塞到周思邈的小手里。 末了还不忘补了句，“思邈你可得拿住了，要不然等会儿没得吃了！”语气里满是逗小孩的玩笑腔调。 虽然戳破了徐淑曼不知所措的尴尬，但是话里话外的语气都是强调是多多是话还不会说的小不点儿。 话都不会说，更别说是谦让了。 听到杨柳说这话，徐淑曼不免向她投以感激的眼神，然后也顺着她铺好的台阶往下走。 “我家多多真的让你看笑话了。”她脸上的笑带着歉意，抱着多多的手臂已经用力紧了紧，但还是拉不住怀里的女儿。 麦姝看着多多这般，虽然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她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变得比刚刚要明媚些。 “这有什么，多多是妹妹，思邈是哥哥肯定要让着她～” 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儿子正小口啃着手里的草莓，表情如往常一般很是冷淡。 看起来对这草莓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见他对什么东西有太大的兴趣。 本来麦姝觉得自家儿子早慧聪明还挺让人省心的，但是现在看到活泼爱笑、面对自己喜欢东西甚至有点霸道的多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儿子好像不仅仅是早慧那么简单。 甚至称得上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明明是小孩，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永远都是一副看尽千帆的淡漠。 不过她也没有细想，毕竟要不是自家儿子的不感兴趣，换作其他小孩很可能会和多多争抢起来这篮草莓。 要真争抢起来，一个大人家半岁的男孩子欺负人小姑娘算什么事儿啊。 当然看多多这当仁不让的好强模样，自家儿子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虽然周思邈慢条斯理地啃着自己手里的草莓，看起来毫无威胁，但是多多并没有放缓自己吃草莓的动作。 一口一个动作很快，仍谁这样多少都会有些浪吞虎咽的倾向，可偏偏多多并没有给人如此感觉。 她本就肉嘟嘟的小脸蛋，被草莓塞得鼓鼓囊囊得更是饱满了一圈，而且乌润的圆眼弯弯，享受的笑意全然流露很是感染人。 杨柳就是喜欢多多吃任何东西都这样香得不行、捧场得不行，要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吃的都想着她。 要不是自己洗的时候尝了颗草莓，还真要被她这享受的小表情给迷惑住了。 这野草莓酸味多过于甜味，硬要夸得话顶天能说是很有草莓味。 在皂角树下坐着的爷爷奶奶们原本聊着闲天消磨时间，但是看着多多这般活宝模样，注意力全被她给吸引。 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慈祥的笑容，连带着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都变得柔和了些。 “多多吃东西可真香，看着就让人高兴！”其他人都忍不住出声夸她。 “那可不是嘛！而且还不挑食，多好一妞啊！”杨柳说这话，语气自豪得像是多多是她亲孙女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这钱多多一口一个的，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反倒是思邈细嚼慢咽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可不是，现在这丫头小子跟长反了一样！” 听到这些话麦姝才意识到自己儿子吃草莓吃了半天，大半篮草莓都快被多多给吃完了，他手上的两个草莓才刚吃掉半个。 像是不合口味一样。 但她也没有怪自家儿子，他向来吃东西都如此，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好似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差，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维持生命体征。 “思邈大概是午饭吃得有点多，肚子还饱着。”麦姝轻声帮儿子解释道，不想让杨柳觉得自家儿子不喜欢吃这草莓。 杨柳大手一挥，“那肯定是思邈刚刚吃了赵师傅的糖，嘴里味道还没有过来！” 说完还不忘瞪一眼赵群，“都跟你说了这糖不能先吃，你看人家思邈草莓都没法吃了！” 赵群少有地没有耍赖回嘴，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毕竟眼前这情况确实自己有些理亏。 他并没有怀疑草莓的味道，毕竟吃了酥心糖的周思邈看起来兴致不高，而还没吃糖的多多一口一个吃得那么香。 徐淑曼听着大人们夸着多多，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也不忘帮麦姝母子说话，“我家多多这都是囫囵吞枣，人家思邈那才是细细品尝。” “我都不知道她吃了那么多，尝出草莓什么味儿了没！” “怎么没尝出味！你看她那小表情多可爱！”赵群喜欢多多，自然忍不住帮多多说话。 大人们看着俩小孩这模样高兴地说笑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周思邈那双深邃的眼睛变换出了些不符合他年龄的情绪。 以往最是迟钝的多多却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因为他那情绪她之前作为饕餮神兽时最熟悉不过——明显的敌意。 这让多多不免警铃大作，吃草莓的速度又加快了些，生怕他要跟自己争抢。 其实多多本来并没有打算这般，只是刚刚听杨姥姥讲只有吃完草莓才能吃花生酥心糖，所以什么都想吃的她才这般心急。 只想着赶紧消灭掉草莓，然后投入花生酥心糖的怀抱。 可现在周思邈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再加上听说他已经比自己多吃了一块酥心糖，让本就有着护食习惯的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动作不再受理智控制。 更像是出于曾经身为饕餮神兽的本能。 其实从周思邈刚刚看到这草莓起，他就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 特别是咬下第一口，那酸大于甜的草莓味，让他更是只想着慢慢啃着将吃草莓这件事挨过去。 但是听着大人们的玩笑话，原本不想参与到吃草莓之中的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自己向来都是被夸奖的那个，第一次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圆头圆脑还比自己小半岁的小姑娘给剥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注意。 这让还不懂嫉妒具体是什么的周思邈心里燃起了一股他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火。 在多多眼里是敌意，但在人类世界里这股火的情绪更像是争强好胜。 虽然还不到两岁的周思邈还没搞清自己莫名的情绪，但是他的本能做出了下意识地判断，吃手里草莓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不少，一改刚刚慢条斯理地用牙齿磨。 他心里的只有一个念头，要吃得比对面那个小姑娘快。 可是篮子里草莓消失的速度比他吃东西的速度快多了。 主要是他刚刚吃过甜丝丝的酥心糖，再加上这草莓确实酸味重，对食物渴望度低的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吃出多多那个架势。 就这样让他心急得出了层薄汗。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思邈，他着急了！”一个精瘦的短发奶奶终于眼尖发现了周思邈的改变。 她这一声直接让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两个小孩身上。 周思邈感受到了突然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换作往常他肯定心悠然雅，可是此刻的他偏偏窘态全显。 周思邈再如何继承父母二人的聪慧，但总归是个孩子，瞬间他从未经历过的羞耻心全然爆发。 脸一下子热到了耳根，还薰红了那双深邃眼睛。 他若不这样，大人们还没有动想要逗他心思。 可他现在红了眼眶眼神里满是倔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开口说几句逗得他眼泪掉下里。 “喔唷，小小男子汉怎么能因为个草莓这样呢？” “思邈这草莓你要是抢不过多多你可是要说的，你看都快被她吃完了！” …… 大人们明明都是说着不让他哭的话，但是语气却都恨不得他赶紧哭出来才好。 多多对人类的情感再木讷也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不同，看着对面周思邈红着眼眶忍着眼泪的模样，手里攥着最后一颗草莓。 看了对面小男孩许久，对方深邃的眼睛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她的心里莫名隐隐波动着。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咬咬牙将自己手里攥着的草莓伸过去递到对方面前。 却不知自己送到周思邈跟前的草莓，如同油一般让对面男孩心里的火更是烧得旺了几分。 多多见自己忍痛割爱递过去的草莓他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想着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撇了撇嘴。 然后下定决心开口对他说道：“给你。” 破天荒的开口，让抱着她的徐淑曼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多多不知道的是她自己刚刚那一系列的小表情全然被周思邈收入眼底，然后被他定义为对自己的羞辱。 他想要开口反驳，但是一张口心里憋闷的火莫名化成一声“哇”。 哭出了声。 第 6 章 “我跟你讲啊，今天多多——” “开口说说话了，而且开口说的是‘给你’。” “我们家多多特别聪明，和其他刚第一句喊‘爸爸妈妈’的小孩都不一样！”钱志义放下手里的书，认真地看向身旁的妻子。 虽然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是他厚重眼镜后面眼里的无奈却遮盖不住。 自家妻子从回到家起，就不断重复多多今天开口说话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要睡觉躺在床上了，脸上的激动、欣喜之情也没有任何要消减的意思。 虽然多多回家以后任凭自己和妻子怎么哄都没有再张口说话，但是看妻子按耐不住的兴奋神情还有反复强调的话，让他也不由得跟着妻子的情绪。 欣喜着。 可是晚饭后钱志义和自家妻子抱着多多和往常一样遛弯，碰到了别人闲聊起来才知道今天下午除了多多开口说话外，还有其他的事儿。 自家女儿竟然吃个草莓就把人家周思邈给吃哭了。 徐淑曼大概是兴奋于多多开口说话，女儿吃东西把别人家小孩吃急眼哭的事情忘记跟钱志义讲了。 钱志义知道这事以后，心里比较庆幸自己女儿还好惹哭的孩子是周思邈。 因为周维哲夫妇都不是油田子女，所以平日里没有带着周思邈和其他家小孩有那么紧密的来往，但是孩子乖巧懂礼貌是出了名的。 人家父亲周维哲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和自己关系还不错。 钱志义知道周维哲和他妻子都不是小心眼的人，自家妻子说麦姝没有怪多多，只说是小孩子争抢哭闹再正常不过了，不用放在心上。 当时还有周围的街坊邻居在场，谁也没有将孩童间的哭闹当回事，大家都是过来人对于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很是见怪不怪。 不过钱志义知道这事以后，当下便决定带着多多去看看人家看看。 当然他并没有说要带着多多登门道歉，只是说带着她们母女俩一起去看看自己大学室友。 说什么搬到这片小半年了，还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室友的屋子长什么样。 但是徐淑曼知道自家丈夫的性格，他看起来和和气气很是好说话，心里却是最是讲究不落人话柄的。 虽然多多没有动手、思邈也没有受伤，但是钱志义还是不希望两家因为这事心里有个疙瘩。 徐淑曼明白他的意思后便问他要不要带点东西。 钱志义摇摇头，低声说道：“麦姝说了不碍事，我们要是再提着东西去人家家，反倒显得我们觉得人家小肚鸡肠了。” 徐淑曼听了他这话点了点头，他向来考虑得周到、做事也有分寸。 说起来自己和钱志义搬来这片小半年一直没有，除了周维哲他们夫妻俩恩爱有加外，主要是自家丈夫心里装着事、想得多。 二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什么都特别灵通，所有人都知道周维哲是厂领导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 虽然钱志义现在也被领导看重培养着，但是人家周维哲刚分配到二厂时就被看重培养。 当时好些个人都上赶着捧着周维哲跟他交好，想着他离领导近，在领导面前美言几句。 而自己丈夫不仅和人家是大学同学，还是大学室友，这么近的关系别说攀关系了，连碰面都只是打个招呼。 看起来很是不熟。 要不是徐淑曼私下问过钱志义这事，她还以为自己丈夫和人家有什么不愉快的过节。 只是钱志义年纪比他们要长个几岁、家里条件也不算好，从小就在人堆里摸爬滚打、看过不少脸色，所以很多事情拎得比谁都清楚。 而且同窗同屋四年，他也知道周维哲是什么性子。 人家家里是有名的书香门第，经历过不用为温饱发愁、被人宠着捧着的日子。 也经历过听到脚步声就要跟着父母带着弟妹缩在床底下、走在路上都要遭人各种白眼的日子。 周维哲心里最是讨厌趋炎附势的人。 钱志义生怕让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故意这般淡淡的，若是和谁无意中说起了周维哲，他也不提自己和他之前在大学时的事情。 所以二厂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室友，只以为是没有太多交集的普通同班同学。 就这样钱志义抱着多多、牵着徐淑曼来到了周维哲家的院子门口。 钱志义看着自己怀里咧着嘴不知道在笑什么的女儿，顺了顺她柔软的头发，“多多，等会儿带你见爸爸的一个朋友，晚点儿再回家好吗？” 多多在怀里听他们说了半天也知道是拜访谁，没有犹豫乖乖地点了点头。 钱志义夸奖了她一句“真乖”后，便板动了铁门上的插销，铁门发出了铁块相碰的声音。 不一会儿，听到敲门声响从平房里出来的人是周维哲。 徐淑曼是见过周维哲的，也知道他长得俊朗，但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 即便院门前的灯光不算明亮，但是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惊艳。 周维哲当时刚到二厂的时候就因为他模样高大俊朗引起里不小的轰动。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油田二厂的人都知道这次来的一批大学生里有个长得仪表堂堂、格外俊朗的年轻小伙，名叫周维哲。 当天二厂机关大楼工作的年轻姑娘们，用各种借口路过培训礼堂门口只为看他一眼。 想瞧瞧他长得究竟如何出众。 自己当时也跟着同事一起去凑了这个热闹，确实如别人所说的那般高大帅气。 但是当时人多而且不过匆匆远远看了一眼，当时只觉得他确实长得好看，但不似现在这般有着让人一眼惊艳的实感。 只知道当时不少同事得知人家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还是这批大学生里最漂亮的那位麦姝。 瞬间怀春的少女们哀嚎一片。 之后因为徐淑曼和他们不是一个技术部门，她也便没有再关注过。 现在如此近距离看他，怪不得当时有人说周维哲跟《庐山恋》里的耿桦走出来了一样。 本来自己还觉得是其他人夸张了。 但现在看了他长得确实剑眉星目、惊为天人，毫不逊色那些电影上的男影星们。 “大哥。” 周维哲看到他们很是大方地打着招呼，和周思邈如出一辙的深邃眼睛里有着淡淡地欣喜。 他说着就赶紧把院子的铁栅栏门给打开，迎他们进院子。 钱志义比周维哲要大个六岁，是当时他们寝室年纪最大的，人很是踏实、做事又周到，所以大学四年他们同寝室的室友们都称他为大哥。 徐淑曼也想过钱志义这般避嫌，会不会让周维哲觉得自己丈夫这是妒忌他从而疏离，还因为这事暗暗担忧过。 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瞎担心。 “维哲啊，我带你嫂子来你家玩，没跟你打招呼，现在方便吗？”钱志义抱着多多笑呵呵地说道。 “方便，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家里就我和苗苗带着孩子。”他语气很是轻松自得。 徐淑曼听到“苗苗”二字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踏进了人家屋门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麦姝的小名。 “这是多多吧，之前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呢！一转眼个头都长得和思邈差不多了。” 多多对于周维哲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即使周维哲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她虽然逐渐摸索出人类世界的生存法则，但是人类的美丑观念她还没有参透太多。 更何况满月那天，她不知道被多少人抱过，只记住了不知道多少人拿那红鸡蛋滚自己的脸蛋，还有那千篇一律的吉利话让她犯困得早早睡下。 对周维哲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维哲家的平房内很是干净整洁，整墙的书柜摆满了各种书最是吸引人眼球。 屋里的电视盖着一块蕾丝花边的白色棉布，屋里的磁带机放着乡村音乐。 平房间内充斥徐淑曼没感受过，但又莫名憧憬的气氛情调。 “苗苗，志义哥一家来了。”周维哲站在房间门口跟里面的麦姝说道。 轻轻一声“好”后，麦姝穿着宽松的白色连衣裙牵着周思邈从房间里走出来。 头发像是刚洗过，随意披散着，不似下午那般扎着，让本就温婉的她更为柔和。 周思邈穿着不同于下午的短袖短裤，而是换上了宽松的棉质背心短裤。 他倒没有像其他小孩那般反应——躲在母亲身后，不好意思见人。 反而站得直挺挺的，像是下午并没有发生过让他丢脸的事情一般。 麦姝她刚刚听到自家丈夫说钱志义一家来家里，心里便知道他们突然到访是为了什么。 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自家丈夫说过寝室里的一些事，也和他的室友们吃过几次饭。 但周维哲的三个室友之中，她对钱志义最是印象深刻。 大学的时候有次自己帮忙给他找了本不好找的工具书，他连着帮自己打了两周的热水让周维哲转交给自己。 后面自己收这热水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绝的时候，却不想周维哲直接说了句。 “你要不踏实收下的话，到时候书还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哪一页夹着几张饭票了。” 也就是这件事，让她彻底记住了钱志义。 而之后的日子里，她也能隐隐地感受到除了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厂的缘分外，自家丈夫其实心里很看重钱志义这位朋友。 现在因为两家小孩闹出的小玩笑，眼看着两家人的关系要近起来，麦姝心里还是高兴的。 毕竟她和周维哲都不是油田子女，在这虽然工作了五六年，但其实没有什么密切来往的朋友。 而自家儿子向来懂事听话，刚刚也没有说不想见多多他们，现在又这般大大方方地站在自己身边。 这让她很是欣慰。 就这样四个大人谁也没有提下午两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就带着自家的小孩在沙发上坐下了。 多多自然感受到了周思邈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她很是熟悉，和那些不服气的手下败将如出一辙。 早已见怪不怪。 若是周思邈知道多多心里将自己列为手下败将，他那刚平复好的情绪一定会再一次迸发。 虽然两个小孩心里都有着不同，但是在大人怀里却都很是乖巧安分。 钱志义和周维哲本就是同学好友，而徐淑曼和麦姝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觉得对方跟自己有些眼缘。 都是知书懂理的人，就这样他们四个大人聊了许多。 谁也没有提今天下午两个小孩意外闹出来的小事，只是像那关系交好的老友般谈天说地。 说话一尽兴忘了时间，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小不点儿竟然都在大人怀里睡了过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到了睡觉点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周思邈硬是等到了钱多多先睡着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徐淑曼见丈夫这样抢话，还故意学自己的语气，没好气地轻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钱志义看着轻瞪着自己的妻子，无奈地笑着低声哄她，“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高兴～” “但多多都睡了，你还一直提小心把她给吵醒了。” “哼，吵醒了也是你哄，我才不担心呢！” “是是是，是我哄，那你心疼心疼我？”钱志义做着怪表情故意逗自家妻子。 徐淑曼憋着笑故意没看他，而是看着旁边小床里熟睡的女儿，突然想起了什么。 “麦姝的小名是不是叫苗苗？” 钱志义被自家妻子突然这么一问，反而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啊？好像是的……” “周思邈，周思邈……”徐淑曼小声念叨了两遍后，突然拍了一下自家丈夫的胳膊。 “你看看人家多浪漫！给人孩子取名叫周思邈！” 钱志义之前一直没有在意这个事情，现在听自家妻子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人，“哈哈哈哈还是你聪明，我都没想过这茬。” “那可不是，你哪有人家那么浪漫～”徐淑曼嘴上的话虽然是怪着，但是钱志义夸自己聪明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可这么一比咱家女儿名字是不是有点俗气啊？”她脸上的笑还没有维持几秒，注意力又到了自家女儿身上。 “钱多多多好啊，多有福气啊，谁听了咱家女儿名字不夸的？而且大俗就是大雅！”钱志义对自家女儿的名字很是满意，容不得别人说有不好的。 徐淑曼听了他的话，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自顾自地微微点头。 “别胡思乱想了，多多都睡了，我们是不是……” 钱志义揽住徐淑曼的肩膀，看了眼熟睡的多多，然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徐淑曼怎么会不明白自家丈夫的意思，笑着瞪了他一眼，可声音格外却格外得娇。 “讨厌～” 钱志义听着妻子这声娇嗔心里痒痒的，笑着掀开了被子，探着身子用手去够台灯的开关旋钮。 台灯熄灭、宽大的被子被掀起盖上两人的头。 暗下来的卧室却突然发出了很是不和谐的呕吐声，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第 7 章 多多怎么也没有想到人类的身体竟然会如此脆弱，自己不过晚上吃了一个蜜枣粽，外加几口豆沙粽。 竟不舒服得上吐下泻，全身如何都提不起劲儿来。 要知道那顿粽子的分量，在自己还是饕餮的时候连塞牙缝都不够。 她被张秀琴抱在怀里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之所以不能一个人躺着是因为她的额头正扎着多少有些可怖的输液针。 怕她睡着了不小心翻身或者手碰到头上的输液针。 这是多多挂吊瓶的第五天，她早已习惯了医院的消毒水味。 而且她躺在张秀琴怀里，总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儿，掩盖住了消毒水的味道。 莫名的让人安心。 因为这一层都是是注射输液还有化验，周围偶尔就会传来小孩不加掩饰的哭闹声。 可是多多就眨巴着大眼睛乖乖躺在张秀琴的怀里。 乖巧得像是个洋娃娃。 每每有医生、护士从她们床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这几天她输液扎针不哭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 说是有个得了急性肠胃炎的小丫头输液扎针乖得不行、不哭不闹。 这让多多她输液了几天，就见了几位不同的护士给她扎针——都想看看是怎样的小朋友连输液都乖得不哭不闹。 在医院工作都知道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孩打针，哭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小孩害怕得把家长的胳膊咬出血淋淋口子来，他们也是见过的。 张秀琴看着怀里输着液、没什么精神的多多，心里只觉得孩子受这罪实在是可怜。 从出生起钱多多除了体检和打疫苗外，基本就没有来过医院，身体很是健康。 多多之前打疫苗的时候，不知道是她反应慢半拍，还是乖巧勇敢。 别的小孩在针管刚亮出来的时候，就哭闹的不成样子了。 可多多她是疫苗打完了护士将棉球都给她按上、大人准备抱着她起身了，她才慢悠悠地“啊”上一声。 她那反应慢半拍的模样，直接就能把人给逗笑。 可是这输液针真正扎在多多脑门静脉上的时候，她静静窝在大人怀里一声不吭，反倒让人格外心疼。 往日粉嫩的小脸，自然也失了健康的血色，再加上医院惨白的灯光，她那张小脸竟然看起来有几分透明。 再加上这几天多多吃不下东西，肉嘟嘟的圆润小脸活生生饿瘦了两圈。 这下衬得她乌润的眼睛，更是跟那水灵的大葡萄一样。 往日坚决不会跟“柔弱”一次挂钩的多多，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意思。 张秀琴时不时地还问多多难受不难受，她也不吭不哈的，连哼唧都不哼唧医生，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 张秀琴还不敢仔细看自己怀里软和和的多多，额头上的淤青和针眼看得她这个做姥姥的心直抽抽。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牙还没有走长齐的小孩子能把自己给吃病得这么严重。 主要也怪自家女儿徐淑曼心里没个数，这多多明显不是吃饱一口都不多吃的小孩。 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饥饱。 只要是吃的东西她都想要往自己肚子里塞，更别说是好吃的了。 小孩子家家的心里没数就算了，自家女儿女婿两个大人心里也是没谱，就依着多多这样胡吃海塞。 听说这小丫头不仅晚上吃了一个多粽子，下午还吃了杨柳给的一大盆草莓。 粽子全是糯米不好消化，草莓这种水果吃多了胃寒凉，这样吃大人都不一定能舒服到哪里去，更别说多多这一岁多的小孩了。 多多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张秀琴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多多那天开口说话的喜事。 什么早慧晚慧的，在她看来都比不过健康。 没有个好身体什么都白搭。 而张秀琴光顾着心疼多多了，根本想不到多多之所以睁着她那双眼睛无聊地看着医院天花板。 并不是因为她不想睡觉，主要是她已经好几天胃里都空空荡荡，饿得她根本睡不着。 馋就算了这人类的身体还怪得很，得了这叫“肠胃炎”的病胃里饿可偏偏但吃不下东西。 饿得她空气里凡飘过点饭香，都馋得她口水疯狂分泌。 所以每次输完液到了晚饭点回家里的路上，闻着路边摊还有各家平房烟囱里飘出的饭香，她实在是心痒难耐。 这可比输液折磨人多了。 现在大人们每天只给多多喂那一点米汤，说是养胃。 多多她虽然不挑食，但是每天喝这没有味道的米汤，让她觉得这生病的日子还没有自己当饕餮的时候好过。 当饕餮的日子虽然不是饭来张口，但那个时候没有吃过好吃的，所以也不不会觉得日子难熬。 果然由奢入俭难，怪不得那些猫妖们要积德行善兑换修为，一遍又一遍地混入凡间。 她现在可算明白了。 米汤虽寡淡，但是爱吃会吃的钱多多还是能找到米汤的魅力——就是那放凉到微热的时候，浮在米汤上的一层米油。 厚实、软糯，是寡淡米汤里最让多多期待的存在。 当然吃那层美味的米油也成了她这几天输液时最期待的事情。 因为是这几天她唯一的念想，这让她期盼得能直接听出姥爷徐天亮走路的声响。 就在这时多多在张秀琴的怀里突然微微起身，眼睛也变得比刚刚要亮上几分。 刚刚还心疼得直抽抽的张秀琴看她这样，便知道这是自家老伴来了，见自己怀里的小丫头也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前几天自己还不知道这钱多多为什么在每次在自家老伴来的时候都能迅速起身。 自己将这事儿跟徐天亮说过后，他乐得直接合不拢嘴，而且还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自己这外孙女跟自己最亲、最心有灵犀。 这几天自己仔细观察才发现，多多大概是学会分辨人的脚步声。 都说小孩子耳朵灵光、眼睛也好使，果真如此。 当然能让多多她这般，张秀琴找不到其他原因：只能是因为徐天亮每次都带着米汤来。 毕竟这小丫头除了自家老伴外，她爸妈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反应。 张秀琴见她为了碗米汤能这样，她自然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这丫头记吃不记打，一有吃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上吐下泻的那么难受，根本没有长记性。 徐天亮看着多多起身迎接自己，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虽然自家老婆子给自己泼冷水说多多这样不是迎接自己，而是迎接他不锈钢保温饭盒里的米汤。 但他不以为然，他喜欢这小丫头喜欢得紧，喜欢米汤也是喜欢他熬得米汤。 自家妻子说的这些话，不过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徐天亮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这米汤熬得一天比一天稠。 只因为他发现每次喂多多米油的时候，她那小表情是藏不住的享受。 “多多呦！姥爷来啦！”他语气里满是和年龄不符的兴奋。 走向她们的那几步，步子迈得都大了些、快了些。 徐天亮着急忙慌地坐下，然后揭开那保温饭盒的盖子，生怕耽搁了多多吃东西。 不锈钢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对于多多来说这声音如同开饭铃一般好听。 张秀琴看着徐天亮紧紧抱着怀里的饭盒，没忍住撇了撇嘴，她才不想跟他争这份“工作”，毕竟软和和的多多在自己怀里。 喂个米汤有什么好稀罕的，这老头紧紧护着饭盒，不知道防谁呢！ 徐天亮笑着轻轻吹了吹米汤，米油被吹出了轻微的褶皱，然后他用勺子从米油边轻轻舀起。 一整块米油被舀入勺中。 此刻的多多见了这米油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等着这米油送到自己口中。 见她这个模样，嘴咧得弧度更加夸张，然后将勺子里米油送入多多张开的嘴里。 吃到美味的米油，多多的眼睛满意地弯了起来，细细品味了起来。 徐天亮看着她这可爱的小表情，再看到她脑门上的针，心里是真心疼，手上的勺子舀着，嘴上还哄着她。 “多多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吃到姥爷给你炖的肘子。” 听到肘子多多还没有品味完嘴里的米油，就立马兴奋得睁眼看向徐天亮。 张秀琴听到自家老伴这话，又看到怀里多多的兴奋劲儿，只觉得自己头嗡嗡得疼，“她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给她炖肘子呢！” “病后还要再养一段时间的！哪儿能吃什么炖肘子！” “那么油腻的东西吃了，刚好直接你再给她送回来！” 张秀琴急得一下子连着蹦出好几句，声音都忘了压低，这一层引得好些个人都望向他们的方向。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别人的目光，只觉得脸热然后讪笑地看向怀里的外孙女多多。 “多多你看你姥爷一把年纪了还不知轻重，真是嫌你好得快。” 张秀琴竟然有些恼羞成怒地跟怀里的多多告起了状，像个小孩一样。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我能不会知道要养胃啊，我肯定等多多好了才炖肘子啊！” 多多其实不知道肘子是什么，他们饕餮一族不像人类这般吃个东西每个部位还分得那么细。 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个姥爷不管炖什么都特别香，光是想想觉得这炖肘子肯定又香又美味。 徐天亮见多多咽口水，看着外孙女的可爱模样，想起来她 跟自家老伴的斗嘴立马被他抛之脑后，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多多你要是想吃炖肘子的话，就喊‘姥爷’～”他声音很轻，还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张秀琴见他这样，心里忍不住哼一声，自家丈夫竟然想通过好吃的引诱多多喊人。 自己天天在医院里照顾多多，都没见她张口喊疼过，还想这样让她开口说话。 真是天真！ 却不想张秀琴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徐天亮泼冷水，浇灭他的得意忘形。 “姥爷。” 第 8 章 钱多多一声奶声奶气的“姥爷”，让张秀琴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而徐天亮被她这一声姥爷叫得直接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多多头上扎着输液针，他现在肯定高兴地举着她“坐飞机”了。 他们两人的表情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多多一张口说话，这下可让张秀琴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危机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老伴真的成功用好吃的忽悠多多开口喊姥爷，她眼睛一转就赶紧开口。 “多多，等你好了，姥姥也给你着做好吃的。” “糊涂面条好不好？给你多淋几滴香油！” 张秀琴虽然心里着急，但是还心里还想着这贪吃小丫头的胃还没有好全乎。所以选择了这糊涂面条 说起来糊涂面条这个名字也是有意思。 其实现在日子好了，各家各户都很少吃这糊涂面条。 这糊涂面条都是之前家里粮食不够、吃不饱饭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 那个时候别说白面了，光是黑面、杂面都不一定够吃，所以老一辈人便想出让面条在锅里使劲咕嘟、再用地里没人管的野菜充数这么个招儿。 之所以叫糊涂面条，是因为杂面面条耐煮，在水里煮得久，面汤看起来稀里糊涂的。 不过现在日子好了，偶尔想起来这糊涂面条都有着几分忆苦思甜的意思。 当然做法上也改良了不少，面条一律都是大白面，那黑面、杂面才能煮出来的粘稠面汤，也换成了研磨细腻的玉米面代替增香。 除此之外面条里面的野菜也都换成了时令的蔬菜，当然也不会吝啬地往里面放之前过年才能吃到的猪肉。 多多听到张秀琴这话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她喜欢吃姥姥做的糊涂面条，特别是她连续好几天胃里空空。 一想到那香味四溢黏糊的面条，只觉得自己空荡的胃一定会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张秀琴虽然被她这样点头应着，但是见她没有张口说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她迟疑了一下后，轻了抿了一下唇开口道：“多多啊，姥爷炖的肘子你要等一个多月呢！” “你现在喊‘姥姥’，你病一好姥姥我就给你做！”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自家老头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坦荡。 多少有些心虚，所以故意避开眼神没有看他。 但是两人几十年夫妻，张秀琴不用看都知道徐天亮的眼神肯定跟自己刚刚一样。 多多虽然长得虎头虎脑的还爱吃，看起来和机灵不太沾边，但她其实心里跟明镜一般，特别是遇到这吃的，她脑筋转得比谁都快。 她很是知道这吃东西的远近。 听到张秀琴这话，她立马笑了起来甜甜地说道。 “姥姥。” 她这一声可算是把张秀琴喊得直接乐开了花，还连声哄着，“好好好，多多可真乖～” 刚刚的心虚和不坦荡全都烟消云散。 徐天亮虽然闹着和张秀琴争谁在多多心里更重要，但终归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个玩笑真的争赢闹出不愉快。 “秀琴，你看我就说多多聪明吧～”他的语气上扬了好几个度，比刚刚多多喊自己还要高兴些。 他们老两口就这样被多多喊得两声“姥姥姥爷”给乐的合不拢嘴，心里也不自觉地盘算着等多多病好后，给她安排什么好吃的。 徐淑曼和钱志义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多第一句话说的不是爸爸妈妈就算了。 这第二第三句话，他们两个做父母连在场都不在场。 甚至还是被张秀琴和徐天亮用美食给诱惑出来的。 * 周思邈的小手被麦姝温暖细嫩的手包裹着走在职工医院内。 母子俩都穿着整洁的短袖白衬衫，麦姝穿着矮跟皮鞋领着周思邈穿过吵嚷的医院大厅。 小皮鞋的鞋跟碰撞着台阶，发出当当的声响。 装着苹果的红绿线网兜，也摇摇晃晃。 一大一小的身影爬上职工医院二楼，再走上十几步路就到达了注射输液区。 安静的楼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小孩撕心裂肺的哭闹，还有病人细碎的说话声。 但是周思邈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母亲胳膊挎着的皮包上挂着的铃兰花链子。 麦姝走起路来包上的铃兰花包链摇晃着，和她的碎花半身裙裙角一般。 很是好看。 但是周思邈并不是因为这铃兰花包链好看才一直盯着，只因为如果不盯着包链看，自己的嘴角就有些压抑不住。 来这医院做什么他是知道的，是母亲听说那个让自己丢脸的钱多多生病了这几天正在医院输液，便想着就带着自己来探病。 当时在院子里听上次带着草莓的杨姥姥说多多生病了在医院输液的时候，一瞬间自己心里突然变得明亮。 虽然周思邈心里是不加掩饰的雀跃，但是早慧的他自然知道医院意味着什么。 偶尔在家里面听说奶奶又去医院的时候，父母的脸上大部分只有说不出的愁容，所以他也知道听到别人在医院如何也不应该露出笑意。 哪怕心里再如何高兴。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在餐桌上母亲问自己下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钱多多，他当时并不是抗拒。 深邃的眼睛里反而是几分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没有藏好心里上扬的嘴角。 几秒过后周思邈看着母亲温柔的目光没有任何异样，他悬着的心才逐渐放松下来，然后平缓地点了点头。 想着下午去医院看那个让自己丢脸的钱多多，说不定能看到她病猫的模样，周思邈心里就有几分说不出的兴奋。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幸灾乐祸。 周思邈甚至兴奋得午睡光闭眼了，但是一点也没有睡着。 他本以为自己能很好的掩盖住自己心里的那份幸灾乐祸，但是却不想距离医院越近，他越是能发觉自己的嘴角不受自己控制。 最后不得不紧盯着母亲包上的那条吊坠转移注意力。 就这样他一路被母亲牵着，被牵到了钱多多输液的病床前，他才将自己的视线看向正前方。 “秀琴姨～”麦姝牵着自家儿子，关切地看着在张秀琴怀里的钱多多。 她那肉嘟嘟的小脸确实看起来小了两圈，正靠在张秀琴的怀里睡着。 多多因为中午吃了一小碗米汤，胃里有了点东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除开她头上有些可怖的输液针外，她睡着的模样看起来格外乖巧，让人如何都无法将那平日里吃东西有些霸道的小丫头联系起来。 多多睡得并不踏实，听到麦姝的声音后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麦姝见她睁了眼，还以为是自己吵到了她睡觉，稍稍的紧张让她抓着周思邈的手不由得用力。 却不想感受到了自家儿子的手，更准确地说是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周思邈本还担心见到生病的钱多多，自己会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可真正看到她的脑门上扎着针的瞬间，来医院路上时自己心里的明亮、雀跃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 别说笑了，他现在连自己身体的发抖都控制不住。 周思邈再如何比平常的小孩成熟，看到那扎在脑门上血管的输液针也难镇定自若。 多多睁开眼睛，和往常一样圆圆的小脑袋在张秀琴的怀里蹭了蹭，然后眨巴了几下她那双乌润的眼睛。 别说哭闹了，连起床气都看不到踪影。 张秀琴轻轻地顺了顺多多柔软的头发，“多多啊，小麦阿姨和思邈来探望你了。” 说完还跟多多指了指站在病床边的麦姝和周思邈。 “秀琴姨，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把多多吵醒了？”她不仅说话的声音轻，走近的脚步也很轻。 她脸上还带着歉意的笑却格外好看，一双桃花眼满是柔和地望向多多，顺便将那一网兜苹果放在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 张秀琴笑着轻轻地摇头，“没有，她没闹就是正好睡醒了。” 她说的确实是客气话，可多多很乖从来不闹觉，醒来几乎都是自然醒，她睡着的这一会儿作为午觉也确实是睡够了。 “小麦啊，你来看多多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东西啊！” 听到这话麦姝才逐渐放松下来，“就是点苹果，蒸苹果也养胃。” 张秀琴见她这么漂亮、说话又好听，也听自家女儿说过她人美好相处。 百闻不如一见，现在一见自己也觉得麦姝确实很难不招人喜欢。 麦姝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脸色有些僵硬的儿子，轻声提醒道：“这是多多的姥姥，你喊‘秀琴姥姥’。” 她心里其实也明了，自家儿子这大概是被多多输液的模样吓着了，往日在自己喊完人，他就会立马喊人。 基本上不需要自己提醒。 “秀琴姥姥好。”周思邈强装镇定地跟张秀琴打招呼。 “好，思邈真乖。” 见周思邈如此表情，张秀琴心里也知道这孩子高低是没输过液的，被多多这模样没吓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努力维持着表情，然后看向在张秀琴怀里的钱多多。 此刻的多多正微微仰头看着温柔微笑的麦姝，小脸虽然没有太多气色，但是还带着挤出酒窝的笑。 她的笑让她脑门上的输液针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和眨眼。 在周思邈早熟的小脑瓜里本以为自己见到病怏怏的钱多多自己会很高兴，可现在真正看到了并没有自己预料之中的高兴。 反而心里有些憋闷。 周思邈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羞愧心在作祟，但是却突然理解了父亲曾经在家里跟母亲谈论过的一个词。 胜之不武。 两个小孩都还没有到能聊天的年纪，主要还是张秀琴和麦姝聊天说话。 周思邈就静静地坐在母亲的腿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听着大人说话有些走神的钱多多。 她输着液不哭不闹的，让自己也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偶尔她回过神来发现周思邈在看自己，对视时她乌润的圆眼看不懂意思地冲着自己眨着，丝毫没有自己碰到过小姑娘的羞涩。 反倒是自己有些局促。 不过在他每次局促难耐准备欲盖弥彰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对面的钱多多会再一次陷入不知是何的神游。 这让周思邈又感受到了那天下午的熟悉感觉。 几年后上小学的周思邈学到“一拳打在棉花上”时，突然就想到了那个钱多多将自己吃哭的下午。 原来当时自己的心情能被如此准确的形容。 虽然周思邈坐在母亲腿上好几次都因为多多的对视差点坐不住，而且他敏感早熟的心被自己还没有解开的情绪所缠绕着。 但是临走前看着他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下次……” “吃慢点，没人抢。” 第 9 章 洗漱完吹干头发的麦姝坐在梳妆台前理了理头发，然后拿起台面上的珍珠霜轻轻拧开。 “苗苗。” 半躺在床上的周维哲放下了手里的《印度尼西亚民间故事》，看着妻子坐在梳妆台前的背影开口唤她。 麦姝听到丈夫的声音先挖了指节大小的珍珠霜放在手背上，才转过身去，“嗯？” “机关幼儿园的事情，富强哥跟我说入学的事情他都帮忙安排好了，你明天带着思邈去报道就行。” “好。” 应声后麦姝并没有转回身去继续护肤，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欲言又止。 周维哲感受到了自家妻子眼神里的忧郁，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维哲，我这几天想了一下，赵姨回去照看女儿月子肯定还要带孩子的，感觉一时半会儿都回来了。” “但是马上不到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剩下的话麦姝没有说完，而是看着周维哲深邃的眼睛，像是等待他的反应。 “嗯，我知道。”他微微点头，看向麦姝的眼神很是专注，像是想通过自己的眼神让她安心。 “你放心我也托人帮忙看有没有合适的阿姨或者保姆。” 要是往日麦姝听了他这话肯定是欣喜地点头，安心把这种事情交给他来办，但是今天她并没有如之前那般。 “其实我有个想法，我今天跟思邈去医院探望钱大哥家的多多了。” “是淑曼的妈妈在照看多多，我就想着如果到时候放暑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阿姨，能不能先麻烦人家帮忙一起照看着。” 虽然麦姝这个意见听起来多少有些麻烦别人家，但是油田的情况也确实有些复杂。 和周维哲麦姝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同事，不是像徐淑曼家本来就是油田的职工子女，就是在油田成家生子后把父母接过来帮忙带孩子。 而周维哲他们家也比较特殊，麦姝的母亲在南方老家要带哥姐家的三个孩子实在是走不开。 而周维哲的母亲因为那几年，状态一直没有缓过来，整日里都躲在老宅子的地下室里不愿见人。 一时半会儿家里没有一个长辈是能帮上忙。 而油田大部分的老人都是退休职工，自家都有小辈儿要照看不说，也都有退休工资，还有子女孝敬，自然不愁吃穿。 像之前请的赵姨这种专职带孩子赚钱的少之又少。 所以油田的人喜欢左邻右舍之间聚在一起照看小辈儿，这样不仅方便小孩们一起疯玩，自己和熟识的人聊聊天也轻松些。 所以麦姝才想到了麻烦别人帮忙照看周思邈，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徐淑曼的父母，平日里本就要帮忙照看钱多多。 周思邈和多多年纪相仿，而且自家丈夫和钱志义也有些交情，中午吃饭的点自己和周维哲都是在食堂打饭回来，不会给人家家添吃饭的麻烦。 当然更主要的是，周思邈每次面对钱多多的时候，自家儿子的反应都会让自己觉得有人气儿了。 外人都说周思邈聪明又懂事、完美遗传自己和周维哲的优点，让人羡慕得不得了，自己也是好福气。 但是自己身为母亲却没有外人想得那般高兴。 总觉得自家儿子太过听话懂事了，和自己刚认识周维哲一样，给人感觉确实帅气礼貌。 但却散发着莫名的冷意。 麦姝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周思邈是性格有些内向，可直到那天自家儿子和钱多多吃草莓的时候，他在学会笑以后第一次当着外人面掉眼泪。 看着儿子掉眼泪，不知为何麦姝心里竟然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几分欣喜。 而想着让周思邈和钱多多两人多相处的想法也在那天开始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周维哲听了麦姝的话眉头微皱，眼睛微微低垂，不想让自家妻子看到自己眼里的为难。 道理和情况他都明了，麦姝提的这个想法确实算得上是最优解，但是这个事情需要他出面。 好像要让钱志义卖自己面子，这让周维哲有些不自在。 麦姝知道自己丈夫心里的想法，强在他开口前先一步说道：“维哲你放心，这个事情我去问淑曼。” “不会让你和钱大哥为难的。” 她早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性，所以索性把话说开了免得他心里又生了疙瘩。 被妻子猜中心思的周维哲耳根微热，轻抿了一下嘴唇补了一句，“如果需要我出面，要跟我说。” 麦姝听了他这话后笑着微微歪头说道：“肯定用不到你！”尾音里还带着些上扬的俏皮。 她之所以能说出如此笃定的话，不过是之前好几次和徐淑曼碰面聊天，她也察觉了对方也希望两家小孩多来往。 虽然麦姝不知对方为何这般，但是不谋而合的想法让她喜出望外。 当然她按耐住了心里的欣喜，只是笑着点头应着。 而徐淑曼之所以想要钱多多和人家周思邈多接触，就是因为自家女儿张口说话是跟人家周思邈待在一起。 虽然是把人家小男生给吃哭了，但是多多却开口说话了。 她便觉得很可能是周思邈身上的聪慧之气感染到了自家女儿。 当然不管是否真的能感染到聪慧气息，但钱多多能和周思邈这样一岁半就会背古诗的小孩在一起玩，无论如何总归是好事。 也就是这样，麦姝找到徐淑曼说起此事时，徐淑曼答应的很是爽快。 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周思邈，小不点儿长得帅气又乖巧伶俐的，一看就是好带的孩子。 张秀琴本身就是能干又热心的人，听自家女儿说起这事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多年大家在油田建设，邻里邻居之间都是相互帮忙、麻烦的，这种事情多得数都数不清。 而且一想到分麦姝和周维哲夫妇二人在油田又没有个长辈亲人在身旁搭把手，仔细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 一晃眼便到了七月，孩子们都开启了期待已久的假期。 整个油田也变得炎热且热闹了起来。 当然最热闹的便是幼儿园的那帮孩子，没有作业最是精力旺盛，一帮小孩每天都从睁眼起疯到晚上临睡前闭眼。 家属院里时不时就会传来他们不加掩饰的猴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来的猴群下了山。 而张秀琴家也变得格外热闹，因为多多那个比她大四岁的表哥徐雯也因为放假回了家。 大舅舅徐启力从部队退伍后就被分配到了省会工作，也就是在省会经人介绍认识了刚上山下乡回到家的知青周虹。 两人看对了眼，便结婚成家在省会定居生活，然后生了两个儿子。 大的叫徐邬刚上初中，小的叫徐雯在幼儿园读中班。 本来徐启力想着放暑假安排兄弟俩去少年宫报个兴趣班的，少年宫旁边就是图书馆，徐邬带着徐雯在图书馆写作业、看书也算是个办法。 可是兄弟俩的性格和他们的名字根本就是反着来的，徐雯就不是个能坐住的主。 而哥哥徐邬在少年宫的小提琴班有排练交响乐团的活动，更是管不来自己这个只对武术感兴趣的弟弟。 更何况徐雯在幼儿园刚因为学动画片《葫芦兄弟》里的大娃把其他小朋友狠狠推倒在地被叫了家长。 要是再让他学武术，那可真的成了谁也治不住的混世魔王了。 那幼儿园他以后可就别待了。 本来徐启力夫妇想把徐雯白天送到姥姥姥爷家照看，可是周虹的父亲玩门球扭到腰，她母亲一个人照看父亲都忙不开，更别说徐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皮猴子了。 所以只能将没有人管的徐雯送回到这油田，让张秀琴和徐天亮帮忙看着。 几个孩子都是带，张秀琴和徐天亮听说孙子暑假要回来自然很是欢迎，因为除了过年平常他们也很少有机会见到自己这个孙子。 张秀琴本想着钱多多年纪小，而且才刚学会说话，会因为徐雯回来喊自己“奶奶”而闹糊涂。 和其他小朋友那样跟着大点年纪的小孩喊。 却不想多多根本就没有叫错过，平日里看着虎头虎脑的，脑子里像是只想着吃的。 却不想竟然如此机灵。 当然那天徐天亮和张秀琴在医院里逗她说话时的承诺，都在钱多多病好后一一兑现。 裹着香油和番茄肉末软滑的糊涂面条，还有软烂入味的炖肘子。 当然张秀琴和徐天亮都给她弄的很碎、很软，让她不用费力地用还没有长齐的牙齿撕咬。 那炖肘子甚至还被徐天亮切碎夹在刚出炉的暄软白馒头里，当然那个馒头中间还浇了点炖肘子的肉汁。 一口下去，让吃了好长一段时间清淡、养胃饭菜的钱多多直接舍不撒开拿着肉夹馒头张桂兰的胳膊。 她那肉乎乎、手背上十个坑的小手紧紧攥着张桂兰的胳膊，她这馋猫模样逗得张桂兰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也看得徐天亮心痒痒，想要让自家媳妇把肉夹馒头给自己，让自己来喂多多。 享受一下被多多争夺的感觉。 可是多多根本没有要撒开手的意思，张桂兰只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跟徐天亮示意。 吃到最后，多多馋得恨不得将张桂兰手上沾的肉汁都舔掉。 实在像个贪吃又娇憨的馋猫，让人有些无奈又觉得招人疼爱。 见多多这个模样，要不是她吃出的肠胃病刚好，徐天亮肯定亲自再给她喂半个肉夹馒头。 当然这好吃的东西，也让多多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是非常讨人欢心的事情。 会比之前更能吃到好吃的。 不仅民以食为天，她个饕餮神兽也以食为天，从那以后便不再似之前那般一言不发。 多多现在逢人就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 她本就生得讨喜可爱，现在会喊人了更是招人喜欢，还真如她所愿的吃到了更多好吃的。 而那些被谄媚、讨得欢心的大人们还被她可爱的打招呼模样迷惑着，不知不觉中不知道往她嘴里、手里塞了多少吃的。 肚子都圆润了两圈。 不过这腰间的肉肉并不影响什么，毕竟她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没有腰，反倒显得她更加娇憨可爱。 第 10 章 当然热闹的不仅仅是家里多了个皮猴子徐雯，而徐淑曼现在每天上班也有个伴。 之前因为她和麦姝不是一栋楼的同事，哪怕邻里邻居的也没有熟络到要一起骑车上班的程度。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每天早上上班前麦姝都会和徐淑曼一起踩着单车，将两个孩子送到隔了两条街的张秀琴家。 在路上她们两人自然少不了唠家常，也就是每天早上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两人不知不觉熟悉了起来。 不到一周的时间，两人竟然熟得跟认识十几年一般。 虽然麦姝来油田工作的时间不算短，人长得漂亮、老公又有能耐，身边有的是人跟她来往。 但是如此热闹的场面下，麦姝却没有一个能谈心的朋友，所以现在能和徐淑曼这样说话，这让她感到别样的欣喜。 麦姝每天早上看着用背带固定在单车后座的钱多多。 小丫头咧着嘴笑着看着自己，虎头虎脑的、看起来一点心眼都没有的单纯可爱。 她心里都会觉奇妙又感慨。 要不是这个小丫头把自家儿子给吃哭了，两家也不会如此现在这般频繁来往，自己更不会和徐淑曼这般亲昵。 虽然自家丈夫不说，但是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周维哲提钱大哥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 而且语气里还带着他都没有察觉的上扬。 而自家儿子虽然依旧不爱说话，但是每天自己接他回家时看着他衣领后面没有干透的汗渍。 还是白净的小脸、手心沾染着不知道从哪里抹上的灰印。 都让自己觉得周思邈终于有了小孩的样子。 虽然每天回到家自他洗手、擦脸时，总会眉头轻皱带点嫌弃的小表情。 但是他从没有拒绝过变成这般。 麦姝觉得自家逐渐热闹起来，也算是多亏了多多这个长得格外有福气的小功臣。 所以特意买了一大包的喔喔奶糖，然后每天拿上两颗，早上给她一颗，接周思邈回家的时候再给她一颗。 就这样每天两块雷打不动的喔喔奶糖，就把钱多多给哄得开心得不行。 也就是这样，多多在心里给了麦姝取了个好记的名字——奶糖阿姨。 这也算是多多独特的记人方式，虽然她还在被大人们提醒着喊人的年纪，但是用吃的给大人们取名字，可以让她喊人喊得更甜。 她这样喊人自然俘获了更多大人的芳心，当然也“俘获”更多好吃的。 只是有天不知道怎么的，她盯着麦姝温婉笑容的脸不知道为何，顺口就将“奶糖阿姨”这个称号喊了出来。 麦姝听她这么喊自己，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她脸上的笑变得格外明媚。 然后轻轻掐了下她的小脸蛋，“多多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第二天的时候还特意多带了两块喔喔奶糖给多多，乐得多多连着喊了好几声她“奶糖阿姨”。 殊不知坐在自家母亲单车后座的周思邈看她如此谄媚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冷笑着抽动。 他那深邃的眼睛里还有一丝鄙夷。 周思邈很是早慧敏感，自觉自己早就看透了多多——不过是个为了用可爱甜腻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屁孩。 真亏自己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对她又些刮目相看，谁成想都是假象。 当然他也有几分庆幸自己没有将自己的刮目相看告诉她，要是让钱多多知道了，她的尾巴肯定都翘上天了。 他不知道的是，钱多多才不稀罕他的夸奖。 要知道在钱多多心里比起他这虚无缥缈的夸奖，还不如啃几口大白馒头来的实在。 虽然两个小不点儿心里各怀鬼胎，但是明面上却莫名的和谐。 徐雯就不一样了，从见到周思邈第一眼起他觉得很是不舒服。 虽然他比周思邈大个三岁多，已经准备上小学了，理应不会把他这个还没有满两岁的小孩放在眼里。 而且个子还比自己矮半个头。 但是浑身上下都是和自家哥哥徐邬很是相似的气息。 见到周思邈，徐雯的耳边就莫名响起了母亲还有其他亲戚夸奖自家哥哥、念叨自己的话。 惹得他很是心烦，。 可偏偏他是三个小孩里年纪最大的，奶奶特意嘱咐要自己带着他们两个小不点儿一块儿玩。 徐雯本以为回到油田爷爷奶奶身边就自由自在了，却不想竟然要帮忙照看两个“拖油瓶”。 不过至少有一样好，自己说什么了，他们两个拖油瓶都不会顶嘴。 这让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的徐雯很是得意。 不仅如此，因为他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而且是从省城来的，院子里和能跟他一起疯的幼儿园小孩特别喜欢和他一起玩。 而且都还特别听他的。 这让他小小年纪便体验到了当领导的快乐，当然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是当领导的感觉。 只觉得这样的感觉甚是良好。 吃完早饭后，张秀琴便照常领着家里三个小孩到家外面的空地上玩。 虽然是酷暑，但是油田的老人们都不会待在屋里躲阴凉。 虽然家里有电视看、有电风扇吹，但是他们这些吃过很多苦的老一辈比起享受心里更惦记那电费。 之前没有这些高级东西的时候，不还是一样过得好好的。 他们其中还有不少精打细算到要算阶梯水电费，半夜定闹钟爬起来接水、烧水的都不在少数了。 确实看电视、吹电扇产生的电费确实比要他们命还难受。 所以老人们更习惯吃完早饭后不约而同地到了空地前搬个小马扎坐着，任由放假的小孩们在院子里玩闹。 大家说笑着聊天，可比那电视上演的有意思多了。 而这一到这院子里的空地上，可算是到了徐雯的主场。 眼瞅着人都来的差别不多了，他也不管脏不脏，直接手脚并用利索地爬上了比他个头还要高的石桌上站着。 然后冲着其他小朋友大声吆喝着，“我们今天就来玩，孙悟空和葫芦兄弟大战妖怪！” * 钱多多坐在红色的儿童三轮车上看着不远处拿着跟木棍张牙舞爪的徐雯嘟着嘴。 她那肉呼呼如藕节的小腿还都不够不到前轮的脚踏板上，就在看中没有节奏地晃着。 看起来无聊得昏昏欲睡，她那圆滚滚的小脑袋耷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睡着朝后栽过去了。 “忒！妖怪，往哪儿跑！” 徐雯他将声音故意凹得又尖又细，让多多觉得有些刺耳。 像极了云间难以抓捕的山鸡，每次多多扑空时他们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尖锐又刺耳。 而几年后多多看到电视上的《还珠格格》，听到里面太监传唤的声音觉得很是耳熟。 才想起来徐雯这个暑假学孙悟空发出的声音，原来自己这个二表哥学孙悟空没有学得多像，反倒像这《还珠格格》里的传唤太监。 而她被徐雯分配的角色是唐僧，只因为院子里的其他姑娘对于徐雯发起“孙悟空和葫芦娃大战妖怪”没有什么兴趣。 相较于打打杀杀，她们更乐于玩过家家。 那钱多多便成了这群男孩堆里唯一的小姑娘，其他男孩子又是人来疯都要挤在人堆里。 再加上她肤色雪白、细皮嫩肉的她那个表哥便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角色。 对于自己表哥分给自己的角色，多多还是满意的。 虽然这个角色并不吃香，但是却很是舒服——只用坐在这儿童三轮车里，看着他们这帮人“打斗”，对自己进行争夺。 “周思邈，你愿意跟我们玩吗？” 一个扎着小辫子看起来三岁出头的小姑娘跑过来，询问站在多多身旁手里提溜着系在三轮车车头的棉绳的周思邈。 多多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个来问周思邈的了，每次周思邈都是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微笑着摇摇头。 很是礼貌克制。 “不好意思。” 这不又来了，钱多多听着周思邈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虽然对面的小姑娘听了他的话脸红扑扑的，然后抛下一句“没事”扭头就小跑着离开。 脚步里在阳光下带着说不出的娇羞。 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不知道是这几天第几个来问周思邈的小姑娘了。 光是今天早上她已经是第三个了。 钱多多并不是不喜欢她们，只是每次她们询问完后周思邈里礼貌上扬的嘴角，都会让她心里有些不爽。 多多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自己之前冬天遇到过的小妖小怪。 到了冬季，普通的小妖小怪就会因为寒冷的气温灵力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弱。 多多虽然灵力也会因为气温多少有些影响，但是她身上有厚实的皮毛，那影响几乎微乎其微。 甚至会因为气温对其他妖怪神兽影响更大，她的狩猎变得更为容易。 多多在冬天并不缺吃喝，所以看到那些个灵力变弱、抱团取暖的小妖小怪，她吃着东西心里总有些不大舒服。 胃口都变差了些。 所以她便将狩猎来的食物好心分给他们，一开始他们都还对自己很是感激。 但是不知道为何后面这群吃饱的小妖小怪哭竟然对她分食的食物挑剔了起来。 这可把直率的多多给气坏了，宁愿一股脑儿得将自己吃撑，也不愿意留给他们一口。 此刻周思邈的嘴脸就像极了那些个小妖小怪。 当然钱多多看不上归看不上，但是她并不打算开口，毕竟那帮小姑娘看起来乐此不疲。 她在小三轮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仰躺着。 模样看起来很是惬意。 第 11 章 而周思邈站在钱多多旁边，手里攥着三轮车绑在车头的绳子。 他身姿挺拔和懒洋洋仰躺着的多多之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 周思邈这模样不知情的大人看了都要问一句他演的是什么，但是当他平淡地说出“白龙马”三字时。 大人们又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再带上句“确实很像”或者“咦，你们还挺会想法儿的”。 周思邈之所以被分配为这个角色，完全是因为徐雯故意的。 他不喜欢周思邈身上的劲儿，所以给他分配了这样的一个角色。 说来也怪，他并没有如同普遍的报复心理给周思邈安排一个可能会被他“打”的妖怪角色，反而被他安排到了自家什么都不懂的小表妹身旁干站着。 当然五岁的徐雯自己也琢磨不清自己为何这样分配角色。 究竟是害怕周思邈会如同自己哥哥那般反抗，还是内心深处知道比起暗下重手，不如排挤在外来的杀伤力大。 不管是何种，都在彰显着他身上小孩独特未褪去、教化的动物性。 没有真正清醒的恶，但是恶却比很多成人的恶更为过分。 只是还好周思邈内心早熟，虽然敏感得早就感受到了徐雯莫名的敌意，但是不跟他计较。 这才没有造成现在爆发，或者未来某天爆发的后果。 钱多多身为饕餮对于人类的情感多少有些迟钝，但是徐雯的行为却让她觉得熟悉。 神兽之间这种事情数不胜数，只不过人类好像格外摒弃如此行为。 同龄的小姑娘的心思要比徐雯这种毛头小子要早开窍得多，她们看着钱多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周思邈拿着那绳子直挺挺的站着。 再加上不时的有汗珠从他脑门上落下。 她们心里俨然已经演绎出周思邈就是受到了这徐雯还有钱多多兄妹二人欺负的大戏。 所以小女生们才会如此一遍遍地邀请周思邈跟她们一块儿玩。 哪怕被拒绝了也不觉得失了面子，只觉得要救他于水火之间。 当然周思邈长得好看肯定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哪怕她们这年纪的小姑娘还不太清楚春心萌动这个词语。 但是她们的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忍不住多看两眼，想要和他一起玩…… 而周思邈心思早熟且敏锐，早就感受到了徐雯对自己的敌意和不待见，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他不喜欢细究。 也没有想要和他较劲的心情。 毕竟母亲之前跟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自己不要跟他们家小孩争任何东西，要谦让有礼。 母亲嘱咐的事情被他记在心上，对徐雯组织的乱哄哄打闹他也没有太多兴趣。 所以周思邈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委屈的，甚至他还觉得徐雯这般很是幼稚。 如果让徐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伤害到周思邈分毫，反而被他在心里嗤之以鼻。 肯定会被气得张牙舞爪，使用蛮力要打他。 而那些个玩过家家的女孩子不厌其烦地邀请自己去玩，他也早就见怪不怪。 毕竟他从出生起就就格外被人关注。 在周思邈还没有审美观念的时候就总能听到别人说自己“长得像爸爸妈妈”、“长得真好”这种话。 也就是单单样貌这一项就收获了很多注视的目光，和悦耳的夸奖。 当然这一切都在他遇到此刻坐在三轮车上正从自己衣服兜里摸出奶糖的钱多多所打断。 周思邈才发现原来是有例外的，她不仅对自己熟视无睹，而且还经常分走本属于自己的注意。 他本以为自己并不会计较被分走的注意，可是他再如何早慧也总归是个小孩子，心里注定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 而更加折磨他的是，在大人们一声声“乖巧懂事”的夸奖中他更不能将自己如此不体面的小心思暴露出来。 然而这十几天的相处，本来已经逐渐接受事实的周思邈却发现这钱多多从来不是要分走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而是想着办法让大人给她投喂各种好吃的。 这让他更加挫败，更为矛盾。 而多多眯着眼睛半躺在三轮车里，像个慵懒的猫咪一般，懒洋洋的。 不远处的小女孩们紧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蛋一般。 可是夏日的阳光明媚灿烂，钱多多根本感受到她们的目光，只觉得是天上炙热的太阳。 更没有想过，此时自己的模样在其他小姑娘眼里自己成了欺负周思邈的恶人。 钱多多也不是没有问过周思邈要不要搬个小马扎在旁边坐着，一直站着怪累的。 可是周思邈并没有要领情的意思，只说自己不累，执意要站着。 在钱多多的世界里没有“客气”一词，听到他拒绝，她更是只觉得周思邈就喜欢站着，那就让他站着吧。 可能他上辈子是个夜晚不爱睡觉的猫头鹰精。 周思邈自然是没有那么喜欢站的，但是多多递来的这个台阶就出现了几秒就消失了，然后便没有再出现过。 他也不能再悻悻地拿个马扎过来在她旁边坐着，所以只能一直站着，而且站得笔直不想让钱多多看出自己站着的疲惫。 钱多多心里才没有这些，此刻她正沉醉于自己口腔里的喔喔奶糖。 虽然是夏天，但是奶糖的甜腻她依旧沉醉其中。 小小一颗她可以含很久，让奶糖在嘴里慢慢融化。 期间还有其他爷爷奶奶对孩子们的葡萄投喂，玩过家家的小姑娘们收到了葡萄不急着吃，喜欢放在不知道从谁家拿的餐盘当装饰。 玩闹打斗的男孩子们更没有心思吃，所以大部分葡萄都到了钱多多的肚子里了。 她抱着装着葡萄的黄色搪瓷盆半躺在三轮车的座椅上，一点唐僧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像那等着其他小妖小怪进贡的妖怪大王一般。 而这么多天，孙悟空还有葫芦娃大战妖怪都没有个结果，甚至徐雯还想彰显自己作为孙悟空的能力，安排了不少打戏。 时不时还要禁止小妖小怪做这做那，生怕其他人抢了他的风头。 一开始大家也不说什么，但是几天过去了，那些个小妖小怪便厌了——毕竟谁也不想要一直做那手下败将。 也不知道院里的其他小孩怎么密谋的，好些个小妖小怪仗着人多钳制住了徐雯的胳膊。 让他不好动弹。 此刻徐雯头上还带着他向姥爷徐天亮求来的用铁丝做的紧箍咒，大喊着，“你们要干嘛！造反吗！” 语气里满是急躁还有气急败坏。 几个小男生围成一团，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没有个结果，嗓子都喊得有些哑了。 也不知道谁在混乱之中来了一句，“我们抓到唐僧，吃到唐僧肉不就赢了嘛！” 脑子突然转过弯了一般。 只是大家虽然脑子转过了弯，但是却没有商量好之后的策略。 完全是一窝蜂地奔向了躺在三轮车完全在状况外的钱多多，而刚刚还被压制着的徐雯瞬间也恢复了自由。 撒开了丫子朝钱多多身边跑，然后没说二话就揪起了钱多多的胳膊。 而钱多多此刻还沉浸于喔喔奶糖的甜蜜之中，却不想自己的胳膊竟然被人给钳制住了。 而且往不同的方向扯拽着。 她并没有管这帮男生的争夺，只想着自己嘴里的奶糖没有被他们给吓掉在地上。 毕竟只要她想其实拽着自己胳膊的小男孩自己就能轻松挣开，她现在的力气虽然不及巅峰期，但是力气还是比他们这群几岁的小孩要大的。 更何况他们的力气并没有多大。 可能是在混乱之中，也记得千万不要把钱多多给惹哭了，惹哭了告到家长那里都少不了屁股被打两下。 虽然他们的力气不大，但是架不住钱多多皮肤白，被他们这么拽着一会儿。 她那肉乎乎的白皙胳膊已经留下了淡淡的红色指印。 旁人看了都会觉得她受到了不小的欺负，多多本想着自己嘴里的奶糖吃完了就挣开。 却不想下一秒突然有个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很是用力地将自己拽起。 逃离了争夺她的人群之中。 而阻拦他们两人去路的小男孩也都被一一推开。 钱多多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往常不爱说话而且没什么表情的周思邈此刻咬着后槽牙、额头还有些许薄汗。 深邃的眼睛里有些发狠的神情。 钱多多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对方紧握着，自己的脚也不知道怎么地跟着他跑了起来。 待其他小孩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思邈已经拉着钱多多跑出了几十米。 也不知道男孩堆里的谁突然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白龙马带着唐僧逃跑了啊！” 他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立马撒开丫子就朝着周思邈和钱多多跑开的方向追。 十几个小男孩一窝蜂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嚷着“追啊”。 他们这架势让本来清闲聊天的爷爷奶奶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爷爷奶奶们年龄、体力摆在那里的，肯定是抓不住这些个脚底抹油的毛头小子们，只能大声吼着他们想要制止他们。 却不想他们一个个都是人来疯，听着大人们的高声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个个的只是敷衍地回着，“爷爷/奶奶晚点再说，我们现在着急抓唐僧和白龙马！” 他们这话更是让爷爷奶奶们一头雾水，也不管是什么，都这情形了只能赶紧收起马扎然后提溜着，快步跟着他们后面追。 想要抓住他们。 当然还有的爷爷已经赶紧回家骑上了自己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去追着帮不省心的臭小子。 就这样在追逐周思邈还有钱多多的过程中，人越来越少只因为各家的爷爷奶奶对他们这群不知是要妖还是仙的小子们进行了逮捕。 而跑在最前头的周思邈还有钱多多也就因为爷爷奶奶的抓捕，在混乱之中躲过了其他小孩的追击。 两个小小的身影不见了踪迹。 第 12 章 两个加起来不到四岁的小孩，竟然手抓着手一口气从家属院跑了油田湖西。 夏天的湖西，那长长不知去处的湖里的莲花全都盛开，荷叶又圆又大，看起来很是生机勃勃。 放假的湖西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所以他们两个小小的身影小跑进草坪混入其中毫不突兀。 油田几乎都是职工和职工家属，基本上没有什么外来的人，人员流动非常小。 再加上大家都在一个厂的家属院，即使住得隔了几条街，但也都能混个脸熟。 近十年来油田更是没有出过丢小孩的事情，油田的大人们心自然也大一些。 见到像钱多多和周思邈这样的小不点儿牵着手跑得气喘吁吁，其他大人见了只觉得他们是关系好的小朋友在玩闹，照看他们的大人肯定在附近的阴凉处待着。 谁都不会往孩子偷跑出来的方向想。 钱多多和周思邈两个人就这样小跑着躲到了湖西胡后面小山坡的假山之中。 那假山洞正好是个视觉盲区，黑黢黢的山洞又窄、细长，往常只有野猫在那洞里出没。 从假山旁边经过都看不到里面是否藏着人，所以因此小孩子之间还专门流传着关于这假山洞的怪谈。 那山洞周思邈和钱多多也就是勉强能爬进去，爬进去后连挪动都非常艰难。 不过刚刚奔跑完的两个小孩都气喘吁吁、小脸更是红扑扑得发热，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汗珠也已经浸湿两人的衣领，钱多多头上扎着的小发卡更是跑松了，碎发胡乱枝插着。 周思邈即便跑得很累，但依旧控制着喘气。 他的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多多身上瞟——只因为一开始自己抓着她的小肉胳膊往前跑，还怕她跌跌撞撞地跑不稳当。 甚至想要背她起来跑的心都有。 却不想跑着跑着，钱多多竟然跑得比自己还要快些。 甚至跑到这湖西自己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的脚步还轻快得像是刚刚那段路不是她跑的一般。 很是古怪。 但是他也没有心思细究钱多多能跑得如此轻快顺畅的原因，满心满眼里都是少年人的自尊心作怪。 要不是看钱多多如此轻松，心里憋着股劲儿，他根本没有力气如她一般麻利地爬上着假山洞。 可偏偏此刻钱多多的喘气声还没有自己极力克制的喘气声大，让他心里更是不爽。 窝在周思邈身旁的钱多多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长相好看精致的小男孩心里的弯弯绕。 她自顾自得笑得有些灿烂。 要知道她从作为人类降生后，这一年多她脚沾地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更别说跑起来了，基本上都是被徐淑曼和钱志义抱在怀里，或者被姥姥姥爷推着小推车活动。 钱多多能感觉自己的力气和速度并没有，但是一直没有证实的机会。 本想刚刚挣开那几个男孩对自己的束缚测试一下力量的，却不想被周思邈“英雄救美”给打断了。 当然钱多多并不知道什么是英雄救美，只觉得周思邈有些坏自己好事。 但是经历刚刚这么一跑，钱多多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还保留了作为饕餮时的强健和敏捷，这让她很是满意。 对于周思邈刚刚的的行为也算是功过相抵。 钱多多之前还因为吃多了不舒服在医院折腾了大半个月而担忧过自己完全丧失了饕餮的健壮。 今天这么一跑后才发现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周思邈看她突然展露的笑容心里狠狠一跳，只觉得自己心里鬼祟的想法被她察觉。 情急之下他心里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撇清关系的借口，以维护自己年少的自尊心。 却不想下一秒假山洞里响起了一声带着轻微回声的肚子叫。 咕。 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在此刻安静的山洞中便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周思邈本来收回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钱多多身上。 若是自己肚子饿叫了，哪怕害羞不表现在脸上，心里也会有几分燥热急促。 可是多多粉嫩的小脸上别说局促不安了，脸色还保持着刚刚的红润，但是神情却习以为常。 仿佛不知道害羞这个词语是什么一般。 钱多多完全无视了周思邈的目光，肉嘟嘟的小手不紧不慢地伸到自己的口袋里，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喔喔奶糖。 是早上麦姝例行给她的奶糖，虽然每次徐淑曼都打趣着跟麦姝讲别再给自家女儿奶糖了，脸都圆了一圈。 可偏偏麦姝最是喜欢多多圆嘟嘟的软嫩小脸，轻轻捏着还说“多多这是婴儿肥，多有福气啊！好好珍惜吧，要是以后长成大姑娘抽条了可就没得捏了！” 也就是这样大家对钱多多都以可爱还有婴儿肥为借口很是纵着。 钱多多看着自己手里的奶糖笑容比刚刚更加灿烂，她内心很难不夸自己一句“不愧是我”，连逃难身上都还藏着干粮。 她笑眯眯地要将这一颗喔喔奶糖的包装撕开。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因为刚刚跑了一长段不仅脖子、脑门出了不少汗，手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糖果纸在手里变得滑溜溜的，没有那么好撕开。 周思邈见她如此费力还没有撕开，已经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自家母亲叠好洗净的手帕，仔细地擦着手。 心里想着等钱多多向自己求助时，可以帮她把这糖果纸给打开。 却不想他并没有等来钱多多的请求，反而是自己擦手的动作愣在空中。 周思邈就眼睁睁看着钱多多发现自己手里有汗撕不开糖纸后，然后直接将糖纸的一角放到嘴里，用刚长出来没多久的门牙咬着。 然后手脚并用地撕开了糖果纸。 她整个动作都行云流水，根本没有要求人的意思。 让周思邈完全没有开口帮忙的机会，这让他短短十几分钟内收获了接连收获了两次挫败。 只觉得自己好像多管闲事了一般。 就在她要把刚撕开的糖果放到嘴里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动作。 钱多多自然也感受到了周思邈看向自己的目光，然后又想到了那天自己吃草莓将他吃哭的模样。 心里很是纠结，万一自己不把糖分给他，他又哭了可就不好了。 要知道神兽怪界的生存守则不是把对方打到认输认服，就要藏匿起来躲避伤害。 最是忌讳躲避起来却因为声响暴露把敌人给吸引过来。 她自己是有信心打倒众人的，可是带着周思邈这么个拖油瓶她就不确定了。 所以钱多多磨磨唧唧地凑到他脑袋旁边，低声道：“你要不要吃点？” 按照往日周思邈面对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他绝对很是坦然大方的接过，绝不推诿。 可是现在看着多多的举动，还有她此刻压低的声音，敏感的周思邈只能意会到她的施舍。 毕竟上次她吃草莓的护食模样还牢牢记在他的心上。 “我不吃！” 虽然周思邈拒绝的话很是铿锵有力，但是声音也配合着钱多多刚刚的发问一样压低。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她。 听到这话，多多刚刚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虽然自己不希望他哭，但是如果真的要将这唯一一颗奶糖分给周思邈，她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所以听到他拒绝的话让多多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然后轻轻摇晃着脑袋将那仅剩的一颗奶糖放到了嘴里。 奶糖的甜味占据了她的口腔，让她脸上的笑变得更加明媚。 虽然在山洞里暗呼呼的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是维持住自己鼓气的周思邈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笑意。 心里依旧莫名的憋闷。 可能是周思邈他虽然早慧成熟，但是依旧还只是个小孩子，再怎么成熟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从遇见钱多多起自己还没有见过她哭丧着脸的模样，顶多就是头上扎着吊针看起来恹恹的。 可是她却见过了自己不少的难堪模样。 所以周思邈心里总时想给她的点难堪，或者看到她难堪的模样，却次次都没有做到。 反而更多时候难堪和憋闷的是自己。 要是周思邈自己在跟一头活了小百年的饕餮争这个，肯定也会觉得自己这些行为多少有些可笑。 吃到奶糖的钱多多很是安静，整个假山洞里也只有他们两个小不点儿轻轻呼吸的声音。 外面湖西玩耍小孩的嬉闹声却完全吸引不到钱多多，她很是认真、沉浸地享受奶糖的滋味。 反而是周思邈很是警惕，时刻聆听着外面的动静，有时错听到几声熟悉的笑声，身体还会一僵。 等奶糖在多多嘴里融化成薄薄一片，这奶糖对于她空荡的肚子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她便将主意打到了这小山坡的花花草草身上，她之前被徐淑曼她们抱着在湖西转的时候。 就有看到草坪上有着不少花草，其中徐淑曼教她说话认物的时候有提到过那一串红和三叶草。 之所以那么多花草里，她只记住了一串红和三叶草当然是因为这两样花草是能吃的。 一串红的花蜜可以吸着吃，三叶草的叶子酸酸的，很是开胃。 多多她现在因为有父母长辈的被管教还没有尝试过，但是之前她在神兽界也是吃过类似的。 所以现在有了机会她当然要去尝试。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会被在狭小的山洞里起身。 不知道她这是作何的周思邈赶紧拉住了她荷叶边的小上衣，“你要干嘛？” 情急之下，他也不忘压低声音。 钱多多看着他，虽然在暗处但还是感受到了他深邃眼睛里的目光。 “找吃的。” 第 13 章 这三个字的回答听得周思邈有几分头晕。 现在这个情况，她竟然还只惦记着吃。 虽然周思邈觉得头晕，但是还是耐着性子低声道：“你能坚持会儿嘛？” 听到这话多多的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即便在山洞暗处看不清周思邈也感受到了钱多多摇头的幅度。 周思邈见她无法忍耐饥饿，只能换个方法问，但依旧想要打消她出去觅食的念头。 “你不怕他们追上来发现你吗？” 多多伸出自己的胳膊冲着周思邈晃了晃，“不怕。” 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钱多多她只觉得自己觅食身边没有周思邈，肯定可以轻松挣脱住那帮男孩子的追捕。 周思邈见她这样便知道拦不住，但是看她的个头还没有自己高，而且自家爸妈都总是说自己要尊老爱幼。 而且母亲也经常跟自己说要“让着多多妹妹”、“要保护多多妹妹”，所以既然拦不住，不如自己去帮她找东西吃。 他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多少有些故作深沉的小大人姿态。 多多听着他这话很难不质疑，“你找的到？” 她虽然开口说话，但是依旧是不喜欢说超过五个字的句子，只想着别人能明白自己意思就行。 却不想歪打正着地让所有大人都没有起疑。 要知道依照多多的学习能力，一岁半的小孩能流利地说出长难句，肯定要被大人们当作天资聪慧的神童来培养。 周思邈并没有觉得钱多多是担心自己，他只觉得再一次被她不信任，心里自然有几分恼怒。 虽然还不知道“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一形容，但是他当下的心情就是如此。 “你要什么？” 周思邈没有跟她多费口舌，直接询问她要什么吃的。 “一串红。” “三叶草。” 说到吃的东西，钱多多没有再跟他纠缠谁去的问题，而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周思邈被她这么顺理成章的话反而整得稍稍一愣，毕竟在他的眼里大部分人都是喜欢扭捏地推诿，哪怕是小孩都会学着父母的模样一样。 像钱多多这么坦然的，除了自己还有父母外，他基本上没见到过。 他心里想着事儿还没有来得及应答，就又被钱多多接下来的话给噎住了几分。 “你找的到吧？” 钱多多觉得周思邈看起来对吃的没有什么研究，别白跑一趟才好。 “找得到。” “你待在山洞里别乱跑。” 说完这话周思邈就麻溜地钻出假山洞，留钱多多一个人在假山洞里。 周思邈大概是在气头上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钱多多说话超出同龄小孩的流畅和反应迅速。 钱多多看着他跟逃跑一样的身影，心里依旧忍不住犯着嘀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 并且暗暗下定决心，过几分钟他还没有回来，自己就要亲自去摘那一串红和三叶草来吃。 丝毫没有担心周思邈的安全，然后就在假山洞里换了个舒服姿势窝在里面。 那一串红和三叶草在湖西的山坡、草坪遍地都是，周思邈确认周围没有熟面孔就快速地摘了一大捧。 虽然他对吃这花草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在他八九个月的时候麦姝就喜欢抱着他在这湖西公园里指着花花草草教他说话。 所以这公园里的花花草草他大部分都知道。 因为手抓着容易把花草折断，他还用自己的衣摆盛着。 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摘了一大堆，因为手抓着容易把花草弄折，他专门用自己的衣摆盛着。 周思邈他本来没有想摘这么多的，但是一想到那天下午她吃草莓还有这几天吃葡萄的模样，就觉得要摘点才够吃。 好在那个假山洞不高，他能先将那一串红和三叶草垫着脚放到假山洞口，然后再爬上去。 等到他爬上的时候钱多多已经吃开了，丝毫没有要给他搭把手拉他上来的意思。 不过这段时间里周思邈大概也清楚钱多多是怎样的脾性，也没有对她能帮自己有过什么期望，所以比起之前她的种种言行根本不值动肝火。 当然如果钱多多特意给他搭把手，他想着她刚刚逃跑时爬上假山的矫健身姿，可能心里会更觉得窝火。 钱多多此时正嚼着三叶草的叶子看着爬上来的周思邈，酸酸的味道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在刚吃完奶糖的嘴里显得格外清新。 根本轮不到周思邈问她自己找对了没有，她都吃起来了看架势肯定没有采错。 她虽然没有爬到洞口搭把手将周思邈拽上来，却没有忘记对周思邈说声“谢谢”。 钱多多她虽然有些好吃懒做，但是却不像那些小人得志的小妖小怪没有气量，该谢的情她并不羞于表达。 周思邈听到她的道谢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却不自觉地稍稍缓和，但是这微小的变化正在专注于吃花草的钱多多根本察觉不出。 钱多多吃这些花草吃得很是起劲，其实并不是这些花草有多好吃，而是她非常尊重所有食物。 吃什么都很是全身心投入地去品味和感受。 虽然着一串红只能吸吸花芯里面的花蜜、三叶草也只能嚼一嚼叶子，距离填饱肚子肯定还差着远呢。 顶多是能让她的嘴不闲着。 而周思邈就看她吃着平常观赏用的花草，多少还是不太能完全接受。 因为他刚刚去采摘的时候，只是不想自己和她被人抓到，心里并没有觉得钱多多会像现在这样吃这花草。 而是还是没有洗过的花草，自己母亲经常告诫自己要讲卫生，吃水果是要洗过后再吃。 多多当然没有这些个讲究，也算是她幸运这一串红和三叶草都不是需要结果收获的植物，甚至算得上是野花野草。 根本没有人打理，那农药化肥集体都是紧着地里的庄稼呢。 钱多多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串红和三叶草，又看了眼安静坐在自己身旁的周思邈。 心想这东西都是他采回来的，自己一个人全吃光肯定不好。 哎，这就是她刚刚没有那么想要他去采的另一个原因——这花草确实没有办法填饱肚子，但是她身上独属于饕餮的护食动物性并没有很好的褪去。 虽然如此，但是她还是小声开口道：“你尝尝。” 钱多多的尝尝很是强硬，根本没有给周思邈拒绝的机会，那一串红的花蕊已经碰到了他刚要张口拒绝的嘴唇。 见他愣在那里没有吸里面的花芯，钱多多补了一句，“这个甜。” 她心里只觉得周思邈不识货，这个一串红花蜜特别甜比三叶草好入口，自己可舍不得了。 见钱多多这么热情，那一串红已经放到了自己嘴边，他便勉为其难地有样学样地学着钱多多吸了吸那一串红的花芯。 花芯里面的甜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 周思邈他对吃的并不太感兴趣，但是这抹甜他并不讨厌。 然后轻轻地接过她手里那一串点星红色葡萄干状的花，和她一样慢慢地吸着花芯里的蜜。 见他这般，钱多多也笑着轻晃着小脑袋重新拿了一串继续品尝。 湖西这边两个小不点儿躲在假山洞里不亦乐乎地吃着花花草草，看起来别有童趣。 却不知集体家属院的张秀琴和徐天亮已经急得不行了。 各家的皮猴子纷纷被各家大人们给抓住，混乱之中却不见他们两个最小的孩子身影。 原本大家还没有那么慌张，可是徐天亮赶紧骑着单车载着眼睛尖的徐雯将整个家属院周围给绕了一圈。 喊着两个小孩的名字转了一圈，都没有瞧见钱多多和周思邈的身影。 这下大人们心里就没有了数。 而钱多多和周思邈只觉得那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是想诈自己出来，在假山里缩得更加小小一团。 张秀琴和徐天亮只能赶紧联系上还在单位上班的钱志义和周维哲。 他们两个听说孩子不见了，赶紧就跟领导请了假。 孩子不见了可是大事，领导赶紧给他们两个批了假。 油田就是个小集体，大家都相互很是熟悉，谁家孩子不见的消息传得飞快。 麦姝和徐淑曼还没有来得及接到打给她们的电话，就已经知道了自家孩子不见的消息。 徐淑曼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双腿一软，滑落在了地，眼泪自然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掉。 麦姝听到消息后虽然也心急，但是并没有急得慌了神。 相较于徐淑曼要镇定得多。 这倒让很多同事觉得意外，麦姝看起来温婉柔软却不想这么能承事。 他们四个大人都连忙回到家属院，因为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见了，没怎么经过事的徐淑曼情绪几近崩溃。 钱志义连忙哄着、安慰着自家妻子。 最为镇定的周维哲见这样也不是个事情，便让自家妻子麦姝留下来陪着徐淑曼。 自己和钱志义两个大男人去找孩子们，分头行动。 孩子不见了肯定是大事，虽说是周维哲和钱志义两个人分头寻找，但是整个集体家属院听到了找孩子的动静。 都纷纷出来帮忙寻找。 外面的大人们都快急成一锅粥，而钱多多和周思邈还在那个假山洞里藏着。 那一串红和三叶草没有多长时间也都被钱多多给吃了个精光。 假山洞里不太宽敞、也不太明亮，再加上能吃得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钱多多便觉得没有意思，有些犯困。 也不管身边是周思邈并不是她习惯性依偎的家人，就靠着他的肩膀在假山洞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她乌溜溜的眼睛。 周思邈正观察着假山外的情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自己胳膊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就感受到了钱多多平缓的呼吸声。 他没有回头转身，听着自己胳膊边传来的呼吸声大概半分钟后，有些迟疑地小声开口。 “你还醒着吗？” 第 14 章 回答周思邈的是钱多多平稳的呼吸声，明显是睡着了没有听到他的话语。 他没有继续僵在原地，而是轻轻地回过身查看。 通过假山洞口透进来的光，勉强让他看清钱多多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肉肉脸。 很是不客气。 但是她这般并没有引起周思邈的反感，反倒是让周思邈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痛快。 就像是洞悉了这个让自己处处吃瘪的小胖丫头，终于露出了破绽。 到了犯困睡觉的时候还要依靠于自己。 当然周思邈的心情并没有雀跃多少，外面的天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到吃晚饭的点了。 在湖西玩耍的孩子们也被大人们陆续带回了家，热闹的湖西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再加上偶有几阵风吹过，正值盛暑肯定不会让人觉得发寒，甚至还带着夏天的热气。 但是因为假山洞因为狭小风声就变了味道，灌到耳朵里莫名的变得阴森发凉。 不安的情绪也随着变暗的天逐渐笼罩住了周思邈。 他虽然还没有大人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小孩心急的概念，但知道到了饭点自己该回家吃饭了。 可是自己肩膀旁的钱多多也不知道为何能睡得这般熟，自己用胳膊碰了碰、又喊了她几声。 钱多多都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这让周思邈有些犯难，甚至动了背着她回家属院的心思。 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就听到了一个高昂的男声呼喊着自己和身旁姑娘的名字。 “多多！” “思邈！” 他的声音很响亮，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的着急。 但是因为他们两个小孩躲在假山洞的缘故，周思邈无法分辨出寻找自己男子的距离是远是近。 而自己身旁熟睡的多多睡得很沉，这声响一点也没有吵醒她。 周思邈本想着轻轻抽离自己的胳膊，让她先靠着山洞的石壁上睡着，自己去找那呼喊自己名字的大人。 可是他轻动胳膊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像是受伤一般。 因为钱多多的小脑袋长时间压着他的肩膀，再加上假山洞狭小他们两人在山洞里几乎没有变换过什么姿势。 周思邈此刻的身子因为血液不流通变得发麻，他每动弹一下身体都是带着不真实的疼痛感。 从来没有经历过发麻的他，对未知的恐惧感让本就心急的周思邈瞬间慌了神。 别说爬出山洞了，连呼救声都忘了如何从嗓子里喊出。 而他周围又出现了不同的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周思邈不知道这是湖西的人听到有人在找小孩，便自发地帮忙一同寻找。 只觉得这是在催促自己，让本来从小都是“别人家孩子”的周思邈心急的同时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 就在他心急如焚眼泪又要再一次急出眼眶的时候，一声带着疑问尾音的“思邈”在他耳边响起。 他赶紧看向洞口，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日光里看到了钱志义恍惚的脸。 小小少年焦灼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复。 但是刚刚僵硬且麻木的后劲儿并没有完全缓和，他依旧无法开口回答，只能通过鼻腔用力发出一声“嗯”。 钱志义头往里探了探，看到了自家女儿正枕着人家周思邈肩膀睡得很沉，失声轻笑了一下。 外面的大人们都急疯了，自家女儿却在这里睡的踏实得不行。 然后冲着假山洞外高声喊了句，“找到了！谢谢大家帮忙！” 湖西的其他人听到他的话后，稀稀散散的说着“找到了就好”、“孩子没事就行”之类意思的话。 确认完女儿的安全后，钱志义感受到了自己面前看起来镇定沉默的小男孩身上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下一秒他用大手顺了顺周思邈的短发，轻声说道：“好孩子。”然后用看似瘦弱实则有劲儿的胳膊将他从假山洞里捞出抱在自己怀里。 周思邈的小脑袋正好靠在他的肩头，闻到了他身上带着汗水却又不单单是汗水的味道。 他并不排斥，甚至觉得有些许的安心。 这个味道周思邈几乎没有在自己父亲身上闻到过，也不知道究竟是父亲非常注重干净。 每天下班回家就是冲凉换衣服，还是在他拥有记忆后父亲就几乎没有再这样抱过自己。 钱志义抱稳周思邈后，又将伸胳膊把还在熟睡的自家女儿从假山洞里抱了出来。 终于感受到动静的钱多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钱志义的脸还没有看清，就已经凭着身体的熟悉感缓缓开口。 “爸爸？” “嗯。”钱志义应着她的话，然后用大手轻轻揉了一下她乱糟糟却依旧柔软的头发。 虽然钱多多只喊了声“爸爸”，但是作为多多的父亲，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他又补了句，“我们回家吃饭咯！” 钱多多刚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父亲这话也不忘应答道一声“好！” 她刚睡醒嗓音还有些含糊，但是语音语调却没有忘记上扬，乌润明亮的眼睛也变得很是有神。 这样周思邈多少有些傻眼，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傻眼多多对于吃的热爱，还是傻眼于钱志义的温柔和稳定。 * 钱多多和周思邈意外闹出来的动静，最为遭殃的人便是徐雯。 被张秀琴和徐天亮狠狠地说了几句外，自然还被自家父亲徐启力隔着电话臭骂了一顿。 钱多多没有被骂，是因为她年龄最小不说，而且看起来只想着吃东西，不像是会想出乱七八糟主意的人。 大人们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只能再三强调她不能乱跑。 并且恐吓她外面有狼、有老虎，如果乱跑就会把她给吃掉，这样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还有姥姥姥爷了。 却不知多多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饕餮转世，别说狼还有老虎了，其他凶猛野兽她也不会害怕。 不过多多并没有反驳，只是吃着姥姥烙的椒盐烧饼吃得很是馋人。 时不时地还点点头，一副听进去的模样。 反而是从来都被父母外人夸奖的周思邈被周维哲教育了一顿。 周维哲教育周思邈的初衷其实除了害怕他被坏人带走外，更多的是他自己爱妻心切见不得得知孩子跑不见的麦姝心焦。 虽然麦姝没有像徐淑曼那样哭红了鼻子和双眼，甚至还安慰着徐淑曼，但是她心慌焦急周维哲还是察觉到了。 甚至周思邈回家后，麦姝还偷偷跟自己说“好在思邈找到了，要不然我真的也不知道怎么活”。 这让周维哲实在心疼。 只不过相较于其他父亲掩盖不住的臭骂甚至上手打孩子，周维哲对于周思邈的教育就是字面意思的教育——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 虽然周维哲话里没有一句责怪，语气除了严肃外没有一丝暴躁，但是敏感的周思邈却能感受到了父亲对自己的失望。 所以短短十几分钟的父子谈心，看起来不痛不痒但对他来说更是折磨、憋闷。 还不如自家父亲恨打自己一顿来的痛快。 钱多多和周思邈意外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作为“始作俑者”的徐雯直接被徐天亮拴在了裤腰带上。 他走到哪里就把徐雯带到哪里，生怕他再因为调皮捣蛋闹出什么事情来。 这生性好动的徐雯被自家爷爷这样看管着，只觉得浑身的劲儿都被束缚着，跟那被带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般。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真的成了那他梦寐以求的孙悟空，他只觉得开心不起来。 徐雯被看管了后，之前那帮子小男生也因为徐雯的种种“霸权”行为，索性直接自己抱团玩了起来。 他们游戏虽然不再是“孙悟空和葫芦兄弟大战妖怪”，但是和这个游戏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还是无止境地打闹。 只不过没有之前徐雯那些不太合理只想自己逞威风的条条框框。 当然他们并不会带上比自己小个两三岁的周思邈和钱多多一起玩。 也就是这样钱多多和周思邈就被大人们安排到了和那帮玩过家家的女孩子们之中。 他们的加入，让女孩子们笑开了花。 当然跟准确的说并不是他们的加入，而是周思邈的加入。 之前她们反复邀请这个长相帅气的男孩都被他礼貌拒绝，现在他主动加入，自然让小姑娘们欣喜不已。 周思邈是唯一的男孩，理所当然撑起了过家家里“爸爸”这个角色。 本以为他来了女孩们不用再轮换当爸爸，应该让过家家这个游戏变得轻松省事了不少。 却不想女孩们差点因为谁当妈妈而争吵起来。 虽然她们只是群四五岁的小姑娘，但是已经比同龄的男生要心智成熟敏感。 脸皮和自尊也早早醒悟，虽然谁都想当这妈妈的角色，但是谁也不主动说，可是话里却带着刺。 虽然不似那种成年人暗戳戳的比拼，她们的话甚至还是明晃晃的话刺，但是比起只会用蛮力打斗、判断输赢的男孩子还是要体面和成熟许多。 甚至还有几分专属于小姑娘的可爱。 不过可爱归可爱，但是她们如何都统一不了意见谁当妈妈这个角色。 甚至争夺了快一个上午都要过去了，往日往日已经吃上“午饭”的过家家因为一个角色的争夺还迟迟没有进展。 而钱多多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半躺在之前扮演唐僧时的坐骑红色儿童三轮车上。 她此刻的模样其实最像各个家下班后回家瘫在沙发上的父亲。 但是小姑娘们并没有这些心思，此刻她们只想着谁来当“妈妈”才能服众。 完全忽略了多多这个最适合“爸爸”角色的人选。 而钱多多才不在意这过家家的游戏何时开始，她半躺在小三轮车上很是舒服并不着急。 当然不着急归不着急，但是她的脑筋却随着鼻子闻到的香味四处乱飞。 眼看快到中午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午餐，早上的时候她已经吃了些各位爷爷奶奶买菜回来能往她嘴里吃的东西了。 但那些东西都还是没有烹饪的原始味道，和自己当饕餮的时候吃得差不多。 她并不挑剔，多少有些来者不拒的意思。 现在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各个家的饭菜味，更为勾人。 这家中午吃豆角肉丝焖面，这家吃西红柿炒蛋，另一家吃的是肉丸疙瘩汤…… 而自家的烟囱里冒出了土豆丝和炒鸡蛋的香味。 钱多多虽然只闻到了菜味，但是她却十分笃定今天中午姥姥肯定做了烙馍。 第 15 章 钱多多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这两个菜是张秀琴最喜欢做来配烙馍卷着吃的。 油田的老一辈都是做面食的能手，张秀琴也不例外。 她能轻松地将面团小剂子用细长的擀面杖擀成轻薄不破的正圆薄饼。 然后在薄涂一层油的大平铁锅上两面炕熟，圆圆的饼馍变得又软又筋。 一张饼馍就能卷下好多的菜，而且还非常好咬。 即便多多的牙还没有长全，但也能轻松咬动。 虽然多多并不知道自家吃这个烙饼卷菜是土豆丝还有炒鸡蛋这两个菜有什么讲究，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腻烦，反而吃得很香。 没过多久就听到张秀琴打开厨房的门，高喊着：“多多！思邈！回家吃饭了！” 往常周思邈并不在她们家吃午饭，只是正巧今天碰到麦姝和徐淑曼整个机关大队的文职都被安排到油田总部开会。 这会议要开一天，中午赶不回来接周思邈回家吃饭，只能麻烦张秀琴管顿饭。 周维哲和钱志义平常也都在施工采油现场，任务重中午也都是在现场旁边临时搭的食堂随便解决。 麦姝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张秀琴和徐天亮帮忙照看自家儿子她本来就觉得麻烦人家了。 现在还要让人家管自家儿子一顿饭，更是麻烦人家老夫妇俩，所以特意拎了一板鸡蛋到张秀琴家。 对于张秀琴来说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就是中午多张嘴的事情。 他这么个小不点儿，中午能不能吃掉两个鸡蛋都不一定。 可是麦姝这个小辈儿这么客气，她作为长辈的也不扭捏而是大大方方地接受。 但也没有忘记跟她说：“这次我收了，要是以后你们还要忙周思邈再在我家吃饭，再拿东西过来，我可就不欢迎了。” 张秀琴还努力挤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生怕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麦姝最是知道张秀琴这样的阿姨一看就是热心肠、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是以后还有事要麻烦人家，肯定不可能真的不拎东西、不还人情。 所以她轻声说道：“秀琴姨，知道了～” “要是我再拿东西给你，东西你收着，然后就让我家小子看着你们吃！” 她这话打趣的意味很浓，既说明了自己以后肯定还会送，但也哄着张秀琴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 张秀琴听了她这话自然是辩不过她的，只能无奈地笑着，“哎呀！你这丫头也是鬼精鬼精的，我真能让思邈看着我们吃饭饿肚子啊！” “那还不是秀琴姨，你和天亮叔人好心好嘛～” 张秀琴喊完这话后，钱多多很是利索地从三轮车上爬起来，然后迈着肉肉的腿往姥姥家跑。 周思邈见她这般，其他女孩子还在争论一上午都没有结果的事情，他只能轻轻拍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小姑娘肩膀。 然后轻声道：“我和多多先回家吃饭了。” 他几乎时刻都保持着礼貌，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少这般，更何况他还是个长得初露帅气的男孩子。 被他轻拍肩膀说话的小姑娘被他这么一搭话，脸蛋已经红了起来，也没了刚刚讨论时的张扬。 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腼腆地点点头。 也是因为周思邈的搭话，其他小姑娘也忘了争吵，眼神都直直看向了他。 他看着大家的眼神明白自己的想法肯定都传达到了，便微微点头后转身走向张秀琴家的院子。 当然此刻的钱多多已经不见了身影，肯定已经溜回了满是饭菜香的家里。 这“爸爸”都回家吃饭了，小女孩子们也就没有了继续争抢的兴趣。 再加上其他家的大人们也都相继地在厨房或者院子里喊着她们回家吃饭，大家也意识到一个上午被争论浪费掉了。 还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小姑娘想了个勉强大家能同意的方法，就是还和之前扮演“爸爸”一样大家轮流扮演“妈妈”这个角色。 听起来谁也不吃亏。 大概是大人们的催促声此起彼伏，周思邈也回家吃饭了，所以大家没了耐心便草草地同意了这个想法。 钱多多小跑着回到家里，就看到姥姥正端着烙好的一沓饼馍从厨房里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吃的是那烙馍卷菜。 姥爷徐天亮和表哥徐雯正坐在餐桌前等待开饭。 姥爷见着她笑眯眯的，“哟，我们多多听到吃饭可真是跑得比谁都快！” 她又加快了几步走到餐桌前，垫着脚伸手想要爬上餐桌旁的板凳。 当然还咽着口水，一心只想尽快吃到那黄灿灿的炒鸡蛋。 那鸡蛋是花生油炒的，在空气里格外的喷香诱人。 张秀琴见她这样，赶紧放好装着烙馍的盘子然后快速地在围裙上擦了下手，把多多这个小丫头从板凳上抱下来。 再晚一步，她那小肉手就伸到炒鸡蛋上去了。 “外面玩了一早上，回来还没洗手呢就要用手吃，小心等会儿吃了肚子疼！” 虽然是责怪教育的话，但是语气里一点重音都没有，反倒让人听出了无奈的宠溺。 “你也不管管她，我这正忙着，要是再晚一会儿，她那手就上去了。” 张秀琴虽然提溜着钱多多准备去洗手，但去之前并不影响她说自家老头子一嘴。 徐天亮不是那种严肃的老头，对家里小辈儿从来不设立什么苛刻的规矩，而且也经常笑眯眯的很是和蔼。 被自家妻子当着小辈儿说了句，他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 “这不是没上成嘛！” 徐雯坐在自家爷爷旁边看着钱多多忍不住撇撇嘴，自己现在被爷爷“严加看管”多少拜自己这小表妹所赐。 虽然爷爷并不严厉，也没有给自己设立什么规矩，但是自己今天早上被人看管着没有之前那么自由还是很不适应的。 特别是那些个自己曾经的“部下”在不远处打得火热，但自己只能待在爷爷身边看着和爷爷年纪相仿的大爷们下自己看不懂的象棋。 徐雯搞不懂那象棋有什么意思，每个棋子走法都不一样，棋上面的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在他心里和鬼画符差不多。 可是爷爷他们却看得很是起劲儿，甚至他们都不是下棋的人，但是在一旁低声讨论却很是热烈。 徐雯在他们旁边瞧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胜他拿个小树棍蹲在一旁的土坑里挖土。 张秀琴正带着钱多多去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手，迎面碰到推开院门走进来的周思邈。 周思邈看着被张秀琴提溜着钱多多，嘴角莫名轻轻上扬，当然窃喜归窃喜，他并没有忘记礼貌。 “奶奶好。”像是身体的肌肉记忆一样，脱口而出。 张秀琴忙活着拧开水龙头给钱多多洗手，所以并没有抬头看他，“好好好，思邈过来一起把手给洗了。” “好。” 他答应得很快然后就走到了张秀琴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等着多多的手在张秀琴的揉搓下洗好后，他才将自己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 周思邈洗手洗得很仔细，指缝都很是仔细得揉搓。 这让张秀琴看了都忍不住夸奖他，“思邈，你小小年纪这手洗得可真干净。” “谢谢奶奶。” 周思邈的回答很是自如，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像是接受夸奖本就是他理所应当的自信。 但是他的眼神却忍不住去看钱多多，想要确认她听到自己被她姥姥夸奖是如何的表情。 事实证明，周思邈经历了种种挫败后还是没有领悟到钱多多并不在意大人们的注意和夸奖。 在她心里什么都比不过吃东西。 此刻的钱多多已经挣脱了张秀琴架在在腋下的两个胳膊，往屋子里面跑。 像是生怕别人背着她偷吃什么一般。 虽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多少有些落空，但是周思邈并没有表现出来，就安静地跟在张秀琴身旁走进了屋子。 周思邈刚看清楚中午吃什么，钱多多已经爬上了板凳伸手揪了一小块炒鸡蛋放到嘴里了。 徐天亮虽然作为桌上年纪最大的长辈，但是从来不讲究个自己要吃第一口这种规矩。 看自家外孙女这般馋猫模样只会笑着夸她，“我们多多真棒，都会自己吃饭了！” 张秀琴看着多多和自家丈夫的样子，要是平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此刻周思邈在，看着自家这般没有规矩，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是客人呢，多多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不过小孩子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计较这些，只能庆幸好在周思邈也还是个小孩子，不懂成人世界的规矩习惯。 “思邈也不知道我们家的饭你吃不吃得惯，吃得惯你就多吃点，吃不惯你吃饱就行。” “我们家没规矩，你看多多就知道了，所以别拘着。” 张秀琴跟周思邈边说边把他领到座位前，给周思邈特意安排的是椅子。 虽然孩子们并不计较这些，但是做大人的还是会多想一些。 “等等姥爷给你卷个菜多的饼馍吃！”说着徐天亮就揭了张烙馍然后用筷子夹了两大筷子炒鸡蛋，还有两大筷子炒土豆丝。 徐天亮夹着菜的同时也不忘餐桌上的两个男孩子，“雯雯，你自己给自己卷一个，都大孩子了姥爷就不帮你了。” “秀琴你帮思邈卷一个，也不知道这孩子吃过没有。”心里自然也惦记着自家来的小客人。 菜蛋放到烙馍上后再用筷子整理成一小条，下端还要留出一些空位，让烙馍能往上翻折兜住菜蛋。 最后卷起筒状，就成一个饱满又不漏菜的烙馍卷。 光是看着卷烙馍的过程钱多多看着眼睛都直了，口水也一直往肚里咽，更别提钱多多接过烙馍卷的时候笑容有多灿烂了。 “谢谢姥爷！” 她这一声道谢格外发自肺腑，甜得徐天亮将自己本就弯着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第 16 章 “好好好，快咬一大口尝尝！”徐天亮慈祥地看着钱多多，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抑制不住的上扬。 其实他话还没有说完，钱多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因为考虑到他们两个小孩牙还没有完全长齐，张秀琴将这饼馍烙的格外松软，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咬。 她轻松咬下一大口，本就圆润的小脸更是被这一口烙馍卷菜塞得鼓鼓囊囊的。 模样实在是憨态可掬。 炒鸡蛋的软嫩加上土豆丝爽口的酸味混合着饼馍微甜的麦香在钱多多的嘴里绽放。 乌润明亮的眼睛也瞬间笑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嘴唇还带着零星油光。 虽然钱多多没有出声夸奖，但是任谁看了她的样子都会觉得她手里的东西肯定好吃美味。 果然见了她这个样子，她表哥徐雯卷饼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也不顾这饼馍的底有没有兜住菜蛋，卷好之后就往自己嘴里塞上一口。 钱多多虽然不是第一次吃这烙饼卷菜，但是每次吃到好吃东西的幸福感对于她来说都不会丝毫减弱。 她看似不挑剔，其实她只不过味蕾更丰富、更善于发现不同食物好吃的一面。 钱多多一口烙饼卷菜快要下肚了，张秀琴给周思邈的烙馍也卷好递到了他手上。 周思邈家里大部分都是父母从职工食堂打饭菜回家吃，要不然就是周末麦姝和周维哲轮番做饭。 周维哲和麦姝都是南方人，而油田又是个大集体没有所谓的本地人，几乎都是早年间五湖四海的人在这里建设。 所以职工食堂饭菜的种类、口味非常丰富，而周维哲和麦姝打饭菜回家都是挑合自己口味的。 再加上自己在家下厨也是南方口味，也就是这样在北方油田长大的周思邈却是个实打实的南方胃口。 主要吃米饭还有口味清淡的炒菜，家里基本上不怎么吃面食。 周思邈刚刚坐到餐桌上不露声色地扫了一圈发现没有米饭的踪影，每个人的面前有一碗飘着蛋花稍显浑浊的汤。 他不知道这是搅的鸡蛋面汤，北方的老人家觉得这东西最是养胃。 周思邈心里虽然有些没有见过的不适应，但是也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就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观察着钱多多吃烙馍卷菜的模样。 能把徐天亮逗得这般高兴，徐雯也被她感染得没了吃相，只想着如她那般肯定没错。 他这年纪的小孩虽然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最不缺的就是模仿能力。 所以拿到温热的烙馍卷菜时，周思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咬了一大口。 张秀琴见周思邈咬了一大口，也高兴的笑了，本来自己还担心周思邈吃不惯自己做的吃的。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张秀琴知道周思邈是个有礼貌有点内向不太爱说话的小孩，腼腆得跟多多吃草莓都能被多多给吃哭，就能猜到他吃饭肯定很是斯文。 甚至可能会有些磨蹭。 而且麦姝和周维哲一听知道带着南方软软的语音语调，也想过周思邈可能吃不惯自家的饭菜。 但是张秀琴现在看到他这般大快朵颐，模样还有点多多吃东西的意思，着实让她觉得心里热乎。 虽然外孙女吃东西的模样香，但是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并不觉得稀奇，反倒是周思邈这么文静白净的小男生能这样大口吃着自己做的吃食。 成就感更为充实。 第一次尝试的饼馍卷菜，味道是周思邈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但是比自家饭菜多出的酱香味道他并不排斥。 但是他在家吃饭向来是学着父母的模样细嚼慢咽，第一次像钱多多这样将这么一大口食物放在嘴里。 咀嚼起来有些困难，他只能用劲儿地动用自己嘴里的所有牙齿将嘴里大口的土豆丝、鸡蛋还有饼馍变成细碎的小块。 他一口刚咽下去，多多已经大半个烙饼卷菜下肚了。 虽然周思邈吃得不快，但是在张秀琴眼里他这就是在仔细品尝自己做的饭菜。 见他刚咽下肚，也怕他觉得这卷饼噎人，张秀琴赶紧将他面前的面汤往朝他的方向推推。 “思邈，你喝口面汤顺一顺。” 闻言周思邈拿起勺子将自己面前这碗名叫“面汤”的东西舀上大半勺，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吹热气后送入嘴里。 那浑浊的汤并不似它的模样一般，反而是别样的清爽，像是洗清了刚刚口腔里烙饼卷菜的味道一般。 这让他有些意外。 周思邈深邃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睁大了一点点，这自然被关注着他的张秀琴收进眼底。 她的唇角更是轻轻上扬，也猜到了他是第一次吃这东西。 “思邈，这饼馍吃几口再喝几口面汤换换味，可以多吃些～”语气里带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祥宠爱。 周思邈听她这话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答应之后又咬了一大口烙馍卷菜。 他是个敏感早熟的小孩，对于大人对自己的情绪向来捕捉得很是准确，现在张秀琴的语气也让他知道自己刚刚做的一切很讨她的欢心。 是正确的。 “多多，你怎么光顾着吃饼馍不喝点稀的啊！” 周思邈的思绪才刚刚理清，心里涌起一丝之后自己知道的小小得意就被张秀琴说多多的话给打断了。 此刻的钱多多已经将一整个鼓鼓囊囊的烙饼卷菜下肚。 周思邈他手里的烙馍卷菜并没有钱多多刚刚吃下的卷菜卷得多，他自己觉得这一个下肚就已经很饱。 甚至会觉得撑了。 自己甚至还要比她大个半岁，吃下都有些勉强。 但是钱多多此刻小胖手正拿着一张饼馍往徐天亮的方向递，还眼巴巴地看着他，明显是想要自家姥爷再给自己卷上一个。 眼瞅着徐天亮面对外孙女耳根子软要把那饼馍给接过来，张秀琴都已经站起来制止了，“你也别再给她卷了，再吃着又要不舒服进医院了！” 然后走到钱多多身旁接过她手里的饼馍，再端起她的面汤碗，然后往她嘴边送，“多多，你先把面汤喝了。” 张秀琴虽然心急怕她吃多，但是面对多多的时候语气还是软软的哄着她。 之所以让她先把面汤喝了，是因为想着她胃口再怎么好也就是个小丫头的胃，喝完稀的溜溜缝大概也就是饱了。 钱多多对于吃的东西来者不拒，也没有跟自家姥姥拉锯什么，而是乖乖听话地一口气将碗里的面汤喝得精光。 见自己外孙女喝面汤都不带换气的，张秀琴还不断地顺着她的后背，并且还重复着，“慢点喝。” “别一口气撑着了。” 生怕她撑着、呛着，很是关心。 在喝面汤的钱多多嘴忙得没发说话，但是小肉手却摆着不让她担心。 她这小模样实在是让人既无奈又好笑。 一口气喝完面汤后，对于钱多多来说并不算完，她直勾勾看着张秀琴。 眼神依旧闪烁着刚刚眼巴巴的光。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明显知道她并没有吃饱。 当然张秀琴看了眼她圆滚滚的小肚子，笃定她肯定吃饱了，只不过嘴巴还没有饱。 还馋这烙馍卷菜的味道。 而且外加她那小眼神实在是惹人怜爱，心再硬的人见了都没发完全视而不见。 更何况隔辈亲，做姥姥姥爷的最是见不得孩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现在这个时候在油田人就不会饿着，也不缺多多这一口吃的，就是不想她再吃多了不舒服。 虽然怕多多胃不舒服，但张秀琴还是于心不忍地做出了退让。 “多多，我等会儿再给你卷一个饼馍，但你只能咬一口然后剩下的留到晚上吃，好不好？” 那一口肯定是没有办法完全满足她旺盛的食欲。 钱多多也不是不讲理的，对于上次吃多了吊水喝了好长时间的米汤，还是让她稍微长了点点记性。 虽然长了记性，但那一点点实在不多。 她依旧不死心，看向张秀琴的乌润眼睛闪烁的委屈巴巴更为明亮。 徐天亮见外孙女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开口劝张秀琴，“家里不差多多这口粮食，你就多让多多再多吃两口吧。” 徐雯看小表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开口帮她说话，“多多她看着好可怜，奶奶你不是说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吃点嘛？” 当然他之所以开口多少也是想要凑热闹。 有人唱白脸，更是加重了张秀琴唱红脸的心，“雯雯小孩子长身体确实要多吃，但是多多已经吃得够多了，再吃肚子就要爆炸了。” 虽然是唱红脸，但是面对刚刚出声帮腔的徐雯，张秀琴依旧耐着性子向孩子解释着。 说完之后扭头看向徐天亮，“这是粮食不够吃的事情嘛！” “你真是不知道轻重，多吃一口说不定又吃进医院了！” “而且人多多还没有说话呢，你就帮腔。”说完没好气地轻瞪了徐天亮一眼，然后才看向身旁的钱多多。 “多多，再多吃一口，咱们就不吃了好吗？” 她声音又变柔了下来，对于小孩她更愿意循循善诱，更何况多多此刻的小模样任谁都很难狠下心来。 听到张秀琴这话钱多多也是明白，自家姥姥是不打算退让了， 钱多多迟疑了一会儿后，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了，张秀琴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喔哟，我们家多多实在是太乖了！” “等着姥姥给你再卷一个！” 钱多多之所以选择退让，并不是她摸清了人类的情绪理性，知道再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而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摸清自己的这副身体，张秀琴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自己吃多在呕吐之前，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不舒服。 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退让正好歪打正着。 这边张秀琴正喜笑颜开地给自家外孙女卷烙饼卷菜，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周思邈微微低头吃着手里还剩一小半的烙饼卷菜。 目睹刚刚的一切，让他的心多了些自己无法解释的情绪。 自家的餐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可是刚刚的热闹他并不讨厌，就像自己手里的烙馍卷菜一般。 虽然对于自己陌生，但是又无法否定它的美味。 甚至刚刚的热闹让他莫名觉得自己手里的烙馍卷菜变得更为好吃美味。 明明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每次吃饭自己都只觉得饭永远是第一口最好吃，后面每一次递增送入嘴中相同的饭菜都没有第一口好吃。 还真是奇怪。 第 17 章 吃完午饭后，张秀琴收拾着餐桌，将桌上吃空的锅碗瓢盆拾掇好放到院子里的大水池里。 脸上还带着笑，孩子们这顿饭都没少吃。 小不点儿们对自己手艺的认可，让张秀琴心里很是高兴。 原本自己退休后，辛苦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的不适应笼罩着她看不到的内心。 他们这辈子可能一直都在追求被需要，所以辛苦工作退休后的不适应并非不适应。 更多的可能是恐惧，恐惧自己变得衰老、不再被需要。 不过还好家里留在身边的小女儿徐淑曼对她自己和丈夫的依赖撒娇，还有外孙女钱多多的出生都逐渐缓解了自己的不适合还有恐惧。 徐天亮便一手抱着钱多多，另一只手牵着周思邈，领着两个小孩儿到屋子最靠里的房间。 钱多多手里还抓着一本封面是个小人拿着剑的书，虽然她不算勤勉也不爱开口说话还有学认字，但是却格外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人类编故事编得有意思，自己之前虽然不大喜欢那一个个喜欢说大话、大道理的猫妖们，但是他们混入人间一趟总能搜刮到不同又精彩的故事。 钱多多喜欢听故事，所以即便不太喜欢得意洋洋的猫妖们对自己进行指点，但她虽然是个大体格但也只能憋着。 她毛茸茸的大身体蜷爬在那里，前爪托着她圆滚滚的脑袋，有着不似她平常的乖巧、专注表情。 每个故事都听的她很是入迷，但那么多故事中她明显最喜欢那些个侠客仗义行走江湖的故事。 所以表哥徐雯之所以之前愿意带她玩，除了张秀琴还有徐天亮的嘱咐外，更多的是看《西游记》还有《葫芦兄弟》的时候她都乖乖坐在自己身边。 看得很是入迷。 有时候房梁上的“大锅”被风吹歪，画面变得开始微微飘雪花，她还会头也不转地推推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爬到房梁上去调那口“大锅”。 有这么一个和自己兴趣一致的小表妹，在自己家哥哥太过拔尖、自家有些“孤立无援”的徐雯不自觉地把她归为自己人的行列之中。 并有些想将她往自己接班人的方向培养。 却不想这个假期，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培养就因为中间出了岔子，将他小小的想法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钱多多不知道自家表哥心里打得小算盘，只知道肚子吃饱后躺在铺着软和褥子的床上听着姥爷给自己讲故事。 舒服得不行。 那个靠里的房间夏天是最是凉快的，最开始也是徐淑曼和钱志义的婚房，钱多多出生后，徐淑曼也是在这个房间做的月子。 后来他们夫妻俩分了房子、搬了新家，这个房间张秀琴徐天亮两口子还是给他们一家留着这个房间。 现在他们白天上班，多多在姥姥姥爷家玩累了的时候，就睡在这个房间里。 所以这个房间对于钱多多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一挨到床整个身子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剌剌的躺在床中间，反而是往靠墙的位置挪了挪，给周思邈留出了躺下的位置。 那空出来的位置很是大方。 周思邈站在床边看着丝毫不顾及形象的钱多多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们两个小孩都还没有三岁，徐天亮他们这一辈儿的人对于小孩子的性别意识并不敏感。 只觉得小孩子到了快要上学的年纪，才有男女之分。 毕竟他们那个年代在农村家里穷，家里男男女女上小学了都还挤在一张床上。 而且只是睡个午觉，所以觉得这样安排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周思邈小小年纪，心里已经有了别扭的感觉。 徐天亮见周思邈没有要躺下的意思，便开口问道：“思邈，怎么了？” 面对徐天亮的疑问，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原地轻抿着唇。 他不知道男女有别该如何描述，但是和钱多多同睡一张床的别扭却在心里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的唇抿了半天后，只憋出一句，“爷爷，我不困。” 徐天亮听他这么说笑着用胳膊把他抱到床上，“不困，也在床上躺着。” “闭上眼睛，等会儿就睡着了。” 周思邈坐在床边知道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弯腰将自己脚上的凉鞋带给解开。 两只棕色的小凉鞋前后落地，他也只能在这床上躺下。 只不过他躺下的位置刻意挨着床边，和钱多多之间留下了一块还能躺下一个小孩的身位。 看到周思邈这样，徐天亮心思再粗的一个大男人也明白了他这是为何。 原来是不好意思了。 自家外孙女还笑眯眯的，只等着自己讲故事，反倒是这小男孩不好意思、害羞起来了。 怪不得外面的人都开玩笑说他们两个生错了性别，看这模样还真是！ 徐天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夹杂着白灰色的眉毛一挑从床旁边捞了个小毯子卷了卷放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 他这毯子一放，刚刚还浑身紧绷的周思邈才稍微放松了些。 徐天亮见周思邈放松下来，“都闭上眼睛，听故事睡午觉了。” 听到姥爷这话，迫切想要听故事的钱多多立马笑着闭上了眼睛，闭上了眼睛也不忘调整身体找到个舒服的姿势。 小肉手抓着的书也举了起来，等着徐天亮来拿。 周思邈见她闭眼睛都闭得这么利索，看了一眼她后便也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相较于有几分享受表情的钱多多而言，他闭上眼睛的模样多少和他的身体一样有几分用力的紧绷。 见两个孩子都闭上了眼睛，徐天亮便从多多手里拿过画册，然后翻开了书页。 多多虽然在吃东西上面爱耍小机灵，但是其他事情根本不滑头。 徐天亮知道要是躺在床上让闭上眼睛的徐雯，他绝对要偷着睁眼。 光是抓他偷偷睁眼肯定要拉锯个一二十分钟，等他玩累了闭眼睡着了，故事也没讲成。 但是他们两个孩子都很乖，谁也没有偷偷将眼睛睁开一个缝。 对于周思邈这般徐天亮并不意外，这孩子光看着就是那种家教很好的有礼貌、乖巧小孩。 更别说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了，特别沉稳。 都说三岁看老，他这样不到三岁都能看出未来本事肯定不能小。 孩子们都乖乖闭上了眼睛，徐天亮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后缓缓开口，“上次姥爷给你说到了第九回，这次要讲第十回了，‘那父女二人听了，甚为动容’*……” （*摘自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第十回。） 徐天亮之所以用这《蜀山剑侠传》当作多多的睡前故事，完全是他本来被这后面的剧情勾得书瘾上来了，舍不得放下。 但张秀琴又催着自己哄多多睡觉，他便想着偷懒给她念这的内容，只觉得她年纪小其实听什么都一样。 果然他念了三页不到，就听到钱多多平稳地呼吸乖乖睡了过去。 然后他便坐在外孙女的床边将那本新买到的《蜀山剑侠传》11-20集快速且兴奋地给啃完。 原本徐天亮还以为自己成功糊弄了小丫头的哄睡。 却不想自己第二天没有顺着昨天的念《蜀山剑侠传》，而是给她讲平日里最稀松平常的睡前故事。 但是平常睡觉乖得都不吭气的钱多多竟然躺在床上小声哼唧，眼神里还有几分委屈。 徐天亮赶紧检查了她的尿布，还有身上有没有被虫咬的疙瘩。 但是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还以为她生病了不舒服。 徐天亮都打算抱起她去职工医院了，当时还不没有张嘴说话的钱多多赶紧指了指桌上他看完随手放在那里的《蜀山剑侠传》才让徐天亮反应过来。 也不算是完全反应过来。 他看着钱多多小肉手的方向，将信将疑地将那本书拿起来，然后看着眼睛乌润的外孙女。 “你还想听这个？”他的语气很是不确切，甚至说完后他还带着一抹自嘲的轻笑。 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懂什么，自己竟然还去猜她的想法 。 却不想钱多多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让徐天亮很是意外，然后猜测着从昨天的故事剧情往后慢慢念着，念了两页后，钱多多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也就是自这以后，徐天亮便知道虽然自家外孙女开口说话晚，但是脑袋好使得很。 而且主要是他哄多多睡觉，都是给她念这《蜀山剑侠传》当睡前故事。 当然也成了他集齐这闲书的借口，原本这书都是他们那帮退休的工人轮着买来相互借着看。 因为钱多多喜欢听，一次又只能听个一两页，所以他便用这理由哄着自家妻子每一本都给买全了。 周思邈躺在床上听着徐天亮念故事，这故事是自己从来没听过的，很是稀奇。 也引他入胜。 徐天亮的声音不柔也不轻，却让周思邈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闭上他那深邃眼睛的黑暗中，随着徐天亮念故事的声音，周思邈觉得画面全然出现。 困意全无。 直到自己身旁的钱多多睡着，徐天亮的故事声音，那些缤纷又奇异的画面才缓缓消失。 听得入神的周思邈多少有些意犹未尽，很想听后面的故事究竟是何。 但是礼貌克制的他终究还是忍住了睁开眼睛、开口请求的冲动，只是闭着眼睛、维持着姿势装作和钱多多一样睡去。 直至徐天亮将书放下，轻手轻脚地起身然后关门离开。 周思邈听到那细微的关门声过了几分钟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警惕又小心翼翼地起身查看那本书的封面。 还不认字的他拿着那本书的封面看了许久。 第 18 章 “麦儿啊，咱们这条街最里面那户最近几天好像有动静了？”徐淑曼推着单车，钱多多坐在单车后座上。 虽然为了安全多多的上半身被塑料座椅绑带束缚着，但她脸上却笑眯眯的，没有丝毫不适感。 这样的早晨她早已习惯，坐在母亲的单车后座、嘴里吃着“奶糖阿姨”给自己的甜滋滋奶糖，对于母亲和阿姨的闲聊，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但是两人的声音语调都轻轻柔柔，特别是“奶糖阿姨”的说话声和她外号一样还带着点奶糖的甜味。 伴着夏日的热风还有茂密皂角树的树荫，钱多多觉得去姥姥家的这段路格外惬意。 “好像是，昨天我下班的时候好像刚好有个货车开走，应该最近就有人住进来了。”麦姝之前很少知道这些，当然也是因为她不关心这些。 但是自从她和徐淑曼交好，这院里的各种消息几乎就没有错过。 各种各样的消息知道得越多，麦姝并没有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身边的事物都亲切了起来。 甚至她现在都会无意识地关注起邻里邻居的事情，然后同徐淑曼一起分享。 “那户离你家近，有听说是哪个大队的不？” 麦姝摇了摇头，“没听说。” 她刚说完就对上徐淑曼好奇又急切的眼神，又补了句，“那户应该这几天就搬过来了，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油田集体为了沟通方便所以大家都是说普通话，但毕竟地处北方，话说习惯还是偏北方。 虽然麦姝说话还是带着南方特有的调调，但是说话习惯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着。 “不是我们技术大队的，我家那位也说不是地质大队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大队的……”徐淑曼嘀咕着。 她自然知道麦姝说的确实有理，但理是这么个理，也耐不住她心里实在是好奇。 见徐淑曼这样小声嘀咕着，麦姝听见了没有继续接腔，但是漂亮嘴角上扬的弧度泄漏着她不错的心情。 一切都很是轻松，只是坐在母亲单车后座的周思邈不似这般轻松。 他因为已经知道抓着单车后座上翘起来的扶手，身上便没有再绑着多多那样的绑带。 可是表情却有些不自然，时不时地就要瞧上旁边的钱多多几眼，而且生怕她发现自己在看她。 周思邈之所以这样不自然，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那天听完多多姥爷念完睡前故事后。 意犹未尽的他偷偷爬起来翻看那本因自己入胜的书究竟是何，他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也不认字。 但还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将那书本封面上的所有字样硬记在了自己脑子里。 当然记住以后周思邈跟谁都没有提起过，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对着自己家里书柜里的书挨个看了一遍。 就连书柜最高处的书，他也趁父母忙自己事情无暇管自己的时候，偷偷踩着椅子叠板凳给看了一遍。 整面墙的书柜他一个小孩要把全部书的书脊还有封面看上一遍，工作量可不算小。 虽然周思邈拥有不错的记忆力，但是这个年纪的他对自己不错的记忆力并没有什么概念。 看完自家书柜上的所有书都没有自己想要的那本，只有失落和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痒。 所以现在的周思邈看着旁边的钱多多，好几次的酝酿最后却欲言又止。 才会这般不自然。 当然心思几乎只用在吃上面的钱多多并没有发现周思邈的不自然，她的注意力只在逐渐靠近的姥姥家烟囱飘出来的是什么香味。 想着能不能蹭上一两口姥姥姥爷吃的早餐。 虽然已经跟爸爸妈妈吃过了早饭，但是丝毫不影响钱多多的胃口。 还没进门钱多多就闻到了姥姥姥爷家黏苞米的香味。 虽然她自己牙还没长齐啃这苞米多少有些费力，但是并不影响姥姥姥爷将苞米粒掰下来让她吃。 所以多多刚被徐淑曼抱下单车，就迈着自己肉嘟嘟的腿往姥姥家屋门冲刺。 屋门是虚掩着的，多多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然后一进门她就开口道：“姥姥姥爷！” 一听她黏糊糊却又响亮的招呼，张秀琴和徐天亮的眼睛直接就弯成了月牙。 而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徐雯正迷迷糊糊地嚼着嘴里的水煮蛋，被她这洪亮的一嗓子惊得差点没有被蛋黄呛住。 早起的困顿也就在这个虎了吧唧小表妹的招呼声中彻底清醒。 “喔唷，我们多多来了啊！”张秀琴放下手里的玉米，将手在腰间的围裙擦了两下，然后抱起笑眯眯的多多。 她这边刚抱起来钱多多到怀里，徐天亮这边剥好的玉米粒就已经送到了多多面前。 钱多多自然也不会客气，小肉手捏了好几粒放在徐天亮有点粗糙掌心的玉米粒。 然后感受着玉米软糯的内芯从那层带有弹性的薄膜中轻轻爆出的奇妙口感。 “妈，这玉米下来了啊！”徐淑曼站在门口就闻到了家里的玉米清香。 因为麦姝也在，如果自家踏入这屋门和自家父母说起话来就是个没完，她不想让麦姝等自己，也不想让她尴尬。 所以就站在门口跟父母随便说上几句。 “都8月了，春玉米肯定下来了啊～”张秀琴虽然回答着女儿的问题，但是头也没有抬就是看着自己怀里一粒粒吃着玉米的外孙女。 见母亲这模样，感觉自己被冷落的徐淑曼微微嘟着嘴，“哦，知道了。” 麦姝看到她这模样，美丽动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羡慕的光。 徐淑曼孩子都一岁半了，却还不知8月份有玉米下来，一听她这话便知道是个享福的人。 菜场、粮店就肯定没有踏进去过几次。 麦姝的羡慕并没有表露出来，而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思邈。 周思邈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像是等着自己一般。 他眼睛深邃又乌亮，但却看不出里面的情绪，像极了自己丈夫。 周思邈仰头看着自己长相漂亮的母亲，她的眼神里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想要开口关心她怎么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发问，只是轻轻跟她挥了挥手，“妈妈，再见。” 每天早上他被母亲送到多多姥姥姥爷家前，他都要和母亲说完再见才行。 这都是父亲反复叮嘱自己的。 父亲每天上班前也会在门口跟母亲说再见，并拥抱着在母亲的白皙粉嫩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每一天都是如此。 所以周思邈每一天也是如此，心里总记着要跟母亲说完再见才行，像是完成父亲交给自己的使命。 见母亲微笑着跟自己挥了挥手，他才踏入多多姥姥姥爷家的房门。 一进门就是一声，“爷爷奶奶好。” 声音沉稳又亮。 “好好好，思邈你要不要也来尝尝玉米？”徐天亮虽然眼睛还黏在自家外孙女可爱的小脸上，但是也不忘招呼着周思邈。 周思邈听到这话没有急着答应，而是扭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麦姝，看到自家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麦姝也不想给自家儿子有什么压力，很多事情都想让他自己做主。 因为麦姝自己长在兄弟姐妹众多的家里，父母也不是一碗水能端平的主，所以知道看人眼色的滋味。 她知道自家儿子心思敏感，再加上是拜托别人家长辈帮忙照看，孩子心里想得什么自己虽然不知道。 但肯定是没少想。 当然徐淑曼的父母肯定都是热心肠的好人，但终归不是自己家的亲人，再如何也还是会有着一层说不上来的隔阂和拘谨。 所以麦姝很多时候看到钱多多那没心没肺的乐天模样，自己总希望她身上那股童真可爱能多多少少感染到自家儿子。 “谢谢爷爷奶奶，我尝尝。” 对于周思邈这有礼貌且克制的回答，麦姝不意外，但还是有些许说不上来的失落。 若不是他这稚嫩的嗓音，听这回答任何大人都会觉得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才能说出来的话。 刚开始张秀琴和徐天亮还会因为周思邈如此礼貌成熟的回答有些不适应，但是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 觉得这孩子是周维哲和麦姝教得好，而且脑瓜子还好使。 “来来来，爷爷也给你剥点尝尝。”听到他说尝尝的回答，徐天亮热情地将一排排金黄色的苞米剥下。 然后放在周思邈干净白净的双手掌心间。 他细心地将所有玉米粒往自己的左手倒，确定捧好后右手才松开去拣那玉米粒吃。 玉米家里也不常吃，之前他也只是喝过母亲从食堂带回来的玉米糁粥。 这算得上他第一次吃这玉米，口感和玉米糁粥完全不一样，但都有着一样的玉米香气。 他并不讨厌和排斥，反而有种探索到新奇事物的莫名兴奋。 看到周思邈小小的身影融入到了客厅餐桌的融洽氛围，刚刚还有几分失落的麦姝终于放下了心来。 自家儿子并非真的勉强和刻意，比自己小时候多了些周维哲的自我。 这让她很是欣慰。 看到周思邈这般彬彬有礼，徐淑曼不管看过都少次也都还是有些羡慕，忍不住笑着开口道：“麦儿啊，你家思邈咋教的，真是聪明懂事，你告诉我，我也好好学学……” 两人说着笑着推着单车离开了院门口，踏上了熟悉的去单位的路。 徐淑曼的嗓门不小，说的话让屋内的周思邈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大人的夸奖他并非内心真的毫无波澜，只不过他从不表现出来，而这些夸奖更像是他保持“乖小孩”优良品质的奖励和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