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汉武帝强国富民》 初生 层层叠叠的楼阁宫殿中,一处宫殿人来人往,神色有些着急,尤其显得急促而慌乱。 “快,快些,快些!”身着黑色红边曲裾的男人尖着嗓子催促着,只为催促端着各式样物的宫女们都快些,走快些,切不可误了大事。 一身红衣,着黑色外袍,头戴玉冠的青年男子大步流星迈步行至,身后跟着一身铠甲的青年。周遭的人们见着玉冠男子纷纷跪下,“陛下!” 这一位玉冠男子正是大汉天子刘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恰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然眼前的帝王却透着几分沉着稳重,抬手于腰侧问:“如何?” “稳婆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夫人是第二胎,应该传出喜讯。”跪在地上的内侍连忙答话,刘彻往前迈了一步,吐一口气捏了捏手指。 宫人们都知道,刘彻贵为大汉天子,登基数年,膝下无子,里面的卫子夫卫夫人三年前为刘彻诞下一女,让刘彻稍松一口气,如今卫夫人有孕生产在即,人人都盼着卫子夫能一举得男,以令大汉基业后继有人。 “好生看护。”刘彻叮嘱一声,挥挥手让内侍和宫女们都下去。 内侍不敢怠慢,应着一声退去。 此时,一个内侍又缓缓行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话音落下,刘彻稍稍一顿,随后又道:“告诉皇后,卫夫人生产,无暇招待,让她回去歇着吧。” 内侍一愣,却不敢吱声,唯有乖乖的应着一声是,退了出去。 刘彻拧紧眉头望着前方,心中何尝不想知道,卫子夫此胎是男是女。 好在,没有让刘彻等得太久,一个时辰后,随着宫殿内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刘彻喜得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那位青年立刻道:“恭喜陛下。” “同喜,你又当舅舅了。”刘彻如是道。在他身边的正是卫子夫的弟弟卫青,此时尚透着几分稚嫩的青年听着刘彻所言,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刘彻踟蹰眺望前方,等着宫殿内的人出门告诉他,卫子夫为他生下的是男孩或是女孩。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卫夫人诞下一位皇女。母女平安。”纵然满宫的人都心知肚明,无子的刘彻盼着卫子夫能够生下儿子,得知是女儿必然有些失望。于宫人们而言,皇家添嗣,无论如何都是喜事,断没有不道贺的道理。 前来报喜的是一位长得略讨喜的内侍,话说完已经低下了头。 刘彻目光一敛,下一刻已经扬声道:“好,赏!” 一个赏字落下,一干宫人们都跟着一起道贺。 刘彻于此时大步流星走入宫殿,卫青乖觉的停下脚步,刘彻注意到,回头扫过他一眼道:“都是自家人,不必管那诸多规矩。子夫辛苦,你当弟弟不想亲眼看看子夫安好与否?还有你那刚出生的外甥女。” “微臣自是想。”卫青如实答来,刘彻招手道:“随朕来。” 卫青应着是,随刘彻入内。随着步入宫殿,一阵阵血腥味迎面扑鼻而来,宫人们纷纷避退见礼。 婴儿的哭声很是响亮,抱着婴儿的妇人正努力哄着孩子,但见刘彻进来,连忙跪下。 刘彻听着孩子的声音微微一愣,他记得上回长女出生都没怎么哭。 “抱过来。”刘彻想了想,有些不太放心,立刻唤妇人将孩子抱过来,妇人不敢怠慢,饶是怀里的孩子依然啼哭不止,也将人抱到刘彻面前。 可怜的刘挽英年早逝,再睁眼竟然看到一片古香古色的场景,对,她眼睛看不太清楚,总能朦胧的瞧见并不同于上辈子她所见的建筑,以及离她很近的人身上穿的衣裳完全都是她所见到的古风服饰。 啊啊啊!刘挽即明了自己投生到了万恶的封建社会,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哪怕身边的人唤着她皇女,她依然是女儿身,可那又怎么样?生于封建王朝,莫不是以为作为皇女,皇帝的女儿就很好? 封建时代的压迫不会有人觉得女人能比男人少受些吧? 皇女怎么了?生在皇家没准更惨。 因此,刘挽毫无压力的哭了!但凡没有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没有经历过男/女平等,她都不会意识到封建王朝压迫有多可怕!所以,到底为什么让她投生这儿?在投胎的时候为什么她没有喝孟婆汤?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越想刘挽越觉得自己略惨,想像以后的苦难生活,知道太多什么的,见识太广,再被困在方寸之间,想想都觉得可怕! 哭啊哭,刘挽只当听不见身边的人怎么哄,怎么晃,她就要哭! 嗯,当听到一阵男声传来时,身边的人都唤着陛下,好像,应该,是她这辈子的爹来了! 难受必须得哭。然而她要哭死吗?但凡她要是不想哭死,了结这辈子,她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未来的生活做些谋划? 皇帝,皇帝此类生物,正所谓是男人中的极品,额,不要指望他有多少感情,但凡过于重情,或许极有可能是昏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所爱的人,管你什么家国天下!反之,理智的皇帝可以称之为薄情寡义,换而言之,他只重江山,只要是能利于江山,别管谁,该杀既杀!此类皇帝的代表人物,纵观华夏五千年历史里,汉武帝刘彻必是佼佼者。 不过,应该,可能,她碰不上! 但是,刘挽难道不需要奉承奉承此生的皇帝爹? 大/腿抱好了,将来事半功倍。她所求不多,无非能好好活着,寿终安寝足矣。 没有人想死,上辈子她不想,纵然投生在封建社会,她为自己默哀,并不代表她舍得死! 因而,当刘挽瞧见一个高拔的身影时,饶是看不清脸,也并不妨碍刘挽停止哭泣,同时冲人一笑! 落在刘彻的眼里,刚出生的二女儿哭得响亮,许久没有停止,他怕有人动什么手脚,因而想要亲自查看一番。当宫人抱着孩子在他面前时,原本哭得凶的孩子竟然冲他笑了! 哎哟,刘彻很是惊奇。算不得第一次当父亲的刘彻回想长女出生时的场景,除了吃就是睡,哭是很少哭的,宫人们都称赞长女好养活。要说笑,哪怕已经会说话的长女每每见着他都只是乖巧的躲在宫人或者卫子夫的身后,一脸的畏惧,何时冲他笑得灿烂了? 眼前的二女却不一样,哪怕他们是第一回见面,方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在看到他后都笑了! “皇女,皇女笑了,二皇女笑了!”别说刘彻看傻眼了,抱着刘挽的宫人何尝不惊诧无比。 刚出生的婴儿,除了哭就是睡,哪有会笑的。她也算接生过不少的孩子了,第一回见着刚出生的孩子会笑的。尤其原本孩子哭得凶,转眼间却笑了! 如果说刘彻原以为自己看错了,听到宫人的话定睛再一看,刘挽再一次笑了,这回刘彻很是确定,他这女儿当真笑了! “二皇女是亲近陛下。”宫人第一回见到如此情形,无二话,立刻顺势拍马屁。二皇女颇有灵性呢,刚出生已然长晓在她面前的人是她的父亲,天下之主。宫人心中颇是惊奇。 刘彻瞅着刘挽,哪怕历来刘彻都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面对他这个皇帝,瞅着他似乎能够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自有无数人巴结着他。 可是,刚出生的孩子什么能懂什么? 想到方才哭嚎不停的孩子在见到他时一笑,刘彻心下一软。孩子,果然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给朕抱抱。”刘彻伸出手,宫人岂敢怠慢,连忙将刘挽放到刘彻怀里,刘彻调整了姿式,将刘挽抱得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刘挽心下稍松,不错不错,自家皇帝爹瞧着不像六亲不认的样儿,她须得趁年纪小,没有人觉得她心思深的时候,和自家皇帝爹稍稍笼络笼络父女感情。别管自家皇帝爹最终有情无情,至少能够顾念她几分,有事挡一挡,让她能够多争得几分自由总是好事。 思及此,刘挽握紧小拳头,看不清人脸,也得对着上方再次露齿一笑。 “你知道我是你的父亲?”刘彻再见刘挽笑容,不禁莞尔,原本因为刘挽是女儿而生出的淡淡失落也被充散。女儿好,女儿贴心,他和卫子夫都年轻,能有两个女儿,定能生下他需要的儿子。如今,他其实算不是很需要儿子。 思及此,刘彻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稍纵即逝。 刘挽发不出声音,视线也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她确认某位父亲。不会说话的人,只管笑就是。 “卫青,过来瞧瞧你的外甥女,瞧着她是不是会笑?”刘彻高兴之余,不忘招呼身后的卫青上前。 然而本来笑着的刘挽闻刘彻所言,明显一愣,笑容亦敛去。她是听着卫青的名字有些拿不准,不确定此卫青是否是她所知晓的那一位卫青。 拿不准的刘挽睁大了眼睛想看清那慢慢向她靠近的一团黑影,末了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又不知道汉武帝时期的卫青长的什么模样,纵然看清眼前的卫青是何模样,难道就能确定他是不是那个大将军卫青? 刘彻不知刘挽的纠结,他只知道,本来满脸笑容的二女儿在卫青靠近她时立刻敛去笑容,哪里有方才亲近人的模样。他这刚出生的女儿颇与他亲近? 晴天一惊雷 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刘彻心里头生出一种难言的感觉。 “陛下,二皇女想是喜于陛下,并不喜于微臣。”卫青没能瞧见刘挽的笑脸,无奈又透着几分羡慕的奉承着,越发让刘彻坚定自己方才的想法没有错。 在他面前的卫青不是外人,是他怀中二女的亲舅舅,想想长女对卫青的亲近,远在他这个父亲之上,刘彻没少吃醋。然而有些话心里有数可以,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此时抱着怀里的二女儿,刘彻扬眉吐气了! “看看子夫去。”高兴的刘彻赶紧招呼卫青随他一道入内,瞧瞧刚刚生产完的卫子夫。 一旁的宫女见状想从刘彻怀里抱走刘挽,刘彻却避开道:“不必。” 宫人一愣,刘彻已然抱着刘挽走向殿内,宫人们明白了,刚出生的二皇女颇得圣宠呢! “子夫如何?”刘彻行入殿内,血腥味并未散去,宫人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夫人已经醒了。”宫人们乖乖回答。卫子夫自诞下刘彻长女后,她被封为夫人。按汉宫的规矩,中宫为皇后,其余女子皆为夫人。卫子夫是宫中唯一的夫人。作为皇帝的长女,卫子夫所生的孩子得封为卫长公主,颇得圣宠。不过余光瞧见刘彻怀里的婴儿,宫人甚为惊讶,刘彻并非和善的帝王,想卫长公主出生至今极少能得刘彻抱在怀里。刚出生的二皇女甚得君心。 能在宫中活下来的人谁能没点眼力劲儿,刘彻贵为帝王,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引人侧目。 “陛下。”此时的床榻上一位螓首蛾眉,温婉而目光坚定的女子撑起身子欲同刘彻见礼,刘彻一个箭步上前,先一步拦下道:“子夫辛苦了,无须多礼,好生歇息!” 眼前的女子正是卫子夫,对刘彻而言,眼前的卫子夫是他一眼看中的女子,又为他生下一双女儿,温柔如水的她,无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卫子夫没有再挣扎起身,依然道谢道:“谢陛下。” 刘彻已然一个跨步上前,坐在卫子夫的榻前,卫子夫自然不会忽视刘彻怀里的孩子,刘彻笑着将孩子放在卫子夫的面前,“瞧瞧我们的孩子。” 卫子夫脆声乖巧的应下,低头瞧着不哭不闹,很是乖巧的孩子,不禁露出笑容。 “孩子真乖。”卫子夫不是第一回生孩子,如今在身边不哭也不闹的孩子叫她看在眼里,心都不由自主的化了。 虽然她比谁都更希望生下的是男孩,可生了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伸出手指轻轻的碰触刘挽,卫子夫的心情愈好! “确实乖巧。”刘彻想到刚刚在他怀里笑得甜美的孩子,心情可见的好。 不过,这会儿孩子怎么不笑了呢? 刘挽还能笑得出来吗? 如果说听到卫青的名字让刘挽觉得或许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而已,未必见得就会是世人称大汉帝国双璧之一的卫青。结果下一刻她听到子夫一唤,刘挽整个人已然傻掉。 不是,老天跟她开那么大玩笑的吗? 卫子夫是她这辈子的娘,卫青是她舅舅,那她爹是谁还用猜? 刘挽心里苦! 生在封建社会已然可怜,偏又生在皇家,谁知有没有和亲之事,如今她又得知这辈子的爹是刘彻,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刘彻! 对,没错,汉武帝此人,一代雄主也。雄才伟略,开疆辟土,击溃匈奴,华夏人们以大汉的汉字命名-汉人,是多少人共同的归属,究其原由,汉武帝厥功至伟。 作为一个帝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确立儒学在华夏史上绝对的统治地位,为此后华夏两千年的统治思想奠定基础,哪怕此后世人皆倍受儒家压迫,然也正是说明汉武帝的高瞻远瞩,毕竟若非统治思想符合一代一代帝王的追求,谁会一直用? 三纲五常到最后变了样,并非汉武帝可控的。毕竟纵然是提出三纲五常的董仲舒怕是看到后世所谓的三纲五常怕是也要认不出来。确定那是他提出来的?不是有什么人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嗯,扯得远了! 不错,汉武帝之功无人不称赞之,可汉武帝之过何尝不引人侧目,在汉武帝的治下,无一人不苦! 什么叫无一人不苦! 意思是在他治下的国家,任何一个阶级的人都苦!没有人的日子是好过的! 所以,刘挽自问碰上那么一个爹,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不是,她记得没有错的话?卫氏一脉在巫蛊之祸中无一幸免,独留一个太子刘据刚出生的孙子活下来而已! 换句话来说,她是皇女不假,因为她爹是刘彻,她娘是卫子夫,在将来她会死在亲爹的手里!卫氏三女一子,皆亡! 此刻的刘挽欲哭无泪。 偏她的心情无人能体会,刘彻宽慰了卫子夫好半响,随后有人来报,太皇太后同皇太后知卫夫人生子有功,皆有赏赐。 毕竟刘彻年轻,作为宫中第二个皇女,皇室血脉,谁敢说出半句嫌弃的话纯属活得不耐烦。 赏赐来了也不过是表明态度而已。 “皇后处没有动静?”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刘彻冒出此话。 刘挽本来为自己默哀着,结果听到刘彻此言,不禁瞪圆了眼睛。男人啊男人,瞧瞧这就是作为帝王的男人。怎么着,你纳小妾生了孩子,人正牌夫人没有赏赐亦是过错? 呸!惨无人道的压迫,万恶的大男人主义! 别管刘挽心里怎么腹诽,反正她又说不出话,况且,她刚出生,体力毕竟有限,已然醒来许久的刘挽,在吐槽中沉沉睡了过去! 她所不知,在那一处皇后的宫殿内,皇后陈氏坐着发呆,在她的身旁有一人正苦口婆心相劝,“殿下,万幸那卫夫人生的又是女儿,殿下只要想方设法拢了陛下的心,未必不能早她一步生下皇子。” “同样的话你劝了我多少年了?若是我能生,我又怎么会等到今天。我吃了多少年的苦药,受了多少年的罪,从来盼的都是能够生下陛下的孩子。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卫子夫一再有孕,我却半点消息都没有!”失神的陈皇后眼中含泪,艳丽宛如烈日般夺目的容颜却布满不属于她的悲伤。 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陈皇后气得想要将满宫的物甚全都砸掉! 谁更可怜 “殿下,殿下不可动怒。陛下再得一女,太皇太后都命人送了赏赐过去,您此时动怒,消息传扬出去,必为陛下所不喜,饶是太皇太后也无法偏袒您。”宫人不愧是伺候陈皇后多年,最是了解陈皇后的人,观陈皇后的神色,立刻猜到陈皇后想做什么,连忙出言劝说,盼她莫要做错事。 陈皇后心中的怨恨无法宣泄,闻宫女的劝说,刚想要发作的动作不得不生生止住。 “殿下。”宫女无奈,为了陈皇后,她不得不唤上一声,希望她能恢复理智,切不可做出损及自身的事。 “方才我想去看看卫子夫,陛下竟不许我靠近,他是怕我动什么手脚吗?”陈皇后思及方才发生不久的事,出言质问。 观陈皇后和她背后的人做下的事,谁会觉得陈皇后不会顺势做些什么?宫人心下一叹,想提醒陈皇后莫要把刘彻当傻子。 毕竟女子生产本是在鬼门关前转一圈,稍有不慎母子都有可能丧命。 “殿下,陛下许是怕血腥太重,冲撞了您?女子生产并非儿戏,看不看又何妨。”宫人没有办法,继续相劝,唯愿陈皇后莫要想不开,非要钻牛角尖。 “别的女子生产时都险些过不去,为何她卫子夫一回又一回......”陈皇后有些话已然要脱口而出,好在最后终是闭上眼睛,没有将那恶毒的言语脱口而出。 宫人见此亦是松一口气,难听的话能不说最好别说,说得多了人的心性受到影响,人也变得面目全非。 “给卫子夫送一份贺礼去。”陈皇后握紧拳头,难听的话不再说,吩咐底下的人办事去。 等刘挽再醒来,只觉得肚子咕咕直叫,饿得厉害! “娘,妹妹,妹妹。”紧接着入耳是一阵叫唤声,一旁传来一阵欢喜的稚□□声。 啊,孩子? 刘挽睁眼,想努力看清眼前到底都有些什么人,只瞧见许多朦胧的身影,大大小小,独独瞧不清人脸!一瞬间刘挽无语凝噎! 太难了啊!怪不得孩子们除了哭就是睡,瞧人都瞧不清楚,试问能如何? “妹妹醒了定是饿了,卫儿乖乖别动可好?”温柔的女声轻声叮嘱一旁的稚子,方才刘挽听见的女童声脆脆答应,“好!” 紧接着刘挽叫人抱在了怀里,刘挽昂着头想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气息有些陌生,不过身上的味道很是好味,刘挽想啊,这该是她此生的母亲卫子夫吧。 唉,卫子夫呢!想到历史这位最后的结局,实话,刘挽真就觉得卫子夫很可怜。诚然她被刘彻看中,从舞伎变成皇帝的女人,一步一步登上皇后之位,令后世都不禁感叹,“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可是难道卫子夫不可怜吗? 没有选择的成为刘彻的女人,入宫后背负多少人的怨恨,她能活下来是她运气好! 本以为成为皇后,有能干的弟弟和外甥,她又生下了大汉的太子,余生无忧。不料却在刘彻晚年,儿子被刘彻逼得不得不谋反,最终失败而逃,她也在宫中自尽! 想想卫子夫在死时都已经是要做曾祖母了,彼时她所愿的无非是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早已失了宠的她,也不在意刘彻又纳了哪一位美人,她乖乖当着皇后,等的是将来那一天,她的儿子顺理成章登上皇帝位。 所以好像盼着刘彻这个帝王又是丈夫的人死不太道德,可人孰能无死! 卫子夫在最后对刘彻已然无所求。却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家儿子竟然被逼得不得不反!而她也为证自身于宫中上吊自尽,绝不愿意落于他人之手,为他们所笑话。 “乖,快吃。”刘挽想得入神,嘴里被塞了啥也没反应过来,本能一吸,好吧,她算是回过神来自己吃了什么!此刻她已然没有时间管自家母亲将来可不可怜,她得想想她要不要吃! 不吃,她饿! 吃,她羞的啊! 最终,对于食物的渴求战胜了所谓的羞耻,刘挽一次一次的默念,她是刚出生的宝宝,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吃饱喝足又给自己念上催眠曲的刘挽睡了! 没办法,刚出生的婴儿体力着实太差了点!刘挽哪怕有心也无力,每日只能乖乖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顺带,啥时候刘彻来看她,她冲亲爹笑笑,讨好着点,为将来的美好生活奋斗。 大家都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会有人觉得父母兄弟情谊就不需要经营吧? 刚开始小不懂事,因此根本不懂得经营。然刘挽又不是真婴儿,既知她爹是历史公认的薄情寡义代表的皇帝之一,她不能确定自己努力刷好感有没有用,可是也不能不干! 依她对历史上的刘彻的了解,她但凡不动动脑子,没准会落得跟历史上的那位公主一样,随着弟弟谋反失败而不得不一死! 英年早逝的上辈子,刘挽有很多事没干呢,她能乐意自己将来死得那么早? 啊,说来汉武帝刘彻驾崩时多少岁来着? 69或者70? 刘挽!!! 虽然略有不孝,然而她想问,皇帝亲爹太长寿,后期作妖太过怎么破呢! 没等刘挽理出个所以然也,一直没能出过门的她突然被抱出了门! “太皇太后只是想看看二皇女。毕竟连皇上都亲口夸赞,二皇女颇有灵性。”在刘挽所不知的时候,一个沉着的宫人居高临下的传达她来此的用意。 卫子夫怎么可能拒绝,立刻道:“妾随嬷嬷一道去。” “不必了。太皇太后要见的是二皇女。卫夫人还在坐月子,好生静养才是。”宫人却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毕竟卫子夫尚未出月子,此时让她领着人往太皇太后的宫里去,传扬出去或许会让人以为太皇太后苛责卫子夫。 已然成为太皇太后的窦猗房,纵然宠着女儿所生的陈皇后,亦知天下江山最重。皇帝子嗣不丰,陈皇后生不出来,莫怪刘彻找别的女人生。 闻此言,卫子夫谢着太皇太后的恩典,随后,刚睡醒的刘挽便被人抱出了宫。 暗流涌动 将近一个月,刘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视力不断变化,本来只能隐隐瞧着人影,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如今她终于可以勉强看清人的五官的位置了! 刘挽恨不得时光飞逝,好让她别再像个瞎子一样! 然而,刘挽高兴于可以出门,却也注意到她出门卫子夫没有跟着。 啊,卫子夫还在坐月子呢,自然不能到处乱走。万一亏损了身体吃亏的是卫子夫。 所以,她是要去哪儿? 从头到尾只有人告诉照看她的宫人抱着她出去。没有人说过去哪儿。 刘挽满脑门的黑线,她一个没满月的孩子,对,她是想出去瞧瞧不假,不代表适合。 无论刘挽怎么心中腹诽,自知无能改变,乖乖由人抱着走了不久,似是终于到了目的地。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馆陶大长公主。”刘挽睁圆了眼睛想看清周围,可惜无果,好在听力不错,清楚的听着一系列的称呼,得,刘挽知道想见她的人是谁了。 大汉朝最尊贵的女人们全都在这儿了。 “抱过来让我瞧瞧。”年迈的声音传来,刘挽纳闷于自己身为一个女娃娃,怎么引起人注意的。末了又想通了,她不信她回回一见刘彻就笑,自出生以来,好吃好喝好睡,除了刚出生哭上一回,再没有哭过,如此神奇的事会没有传到谁人耳朵里。 应该,可能,大汉朝都挺奉信鬼神占卜之术的,她一番操作不会被当妖孽吧? 嗯,想到这一层的刘挽惊出一身冷汗,半响没缓过来。 她忘记先观察环境再做出反应了,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大/腿没抱着,她小命得玩完! 不断在心中为自己默念,盼着自己能得个好运,别给人当成妖孽啥的。 随着宫人靠前,刘挽已然闻到一阵浓香,差点刘挽就给呛着了,好在反应灵敏,没让自己坑自己。 迷迷糊糊的瞧见一人,嗯,这位定是历经五朝的窦猗房,大汉的太皇太后。 本能的刘挽一笑,猛的又想起来,不对啊,她记得窦猗房生过一场病,双目失明来着。她笑啥笑呢,眼前这位大汉最尊贵的女人又看不见。 “让我摸摸。” 刘挽想起此事,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不见的人也无妨! 窦太皇太后不知刘挽的想法,摘下手中的玉戒,伸着手想要摸摸刘挽。 一旁的宫人们连忙上前,帮着窦猗房摸到刘挽的小手。 虽已入秋,天气依然炎热,窦猗房的手握着刘挽,一点一点的往上。 好吧,刘挽虽然不怎么喜欢别人的亲近,眼前的窦猗房看不见,她所能通过“看”人的方式只有摸。 因而刘挽乖乖的由着窦猗房摸着她的小手,小胳膊,再到她的小脸蛋。 “是个乖巧的。”窦猗房摸着刘挽的脸,动作很是轻柔,刘挽像是知道她是谁一般由着她摸来摸去,不哭也不闹,窦猗房脸上流露出赞许。 “可不是,方才到太皇太后跟着,二皇女还笑了。”窦猗房看不见不假,一旁的宫人们自是分外注意往来人的神色,以免错过这些人的情绪。 饶是刘挽年纪尚小,谁让她名声在外,每见刘彻一笑的二皇女,谁不好奇她来到窦猗房的跟前是不是也会笑。 “果真?”摸着刘挽的窦猗房算不上不信,却也是意外。 “刚出生的孩子倒是颇有灵性,会冲母后笑了?让我也瞧瞧。”又一道女声传来,能称窦猗房为母后的人,当今天下独窦猗房唯一的女儿馆陶大长公主!亦称窦太主的刘嫖。 哎哟,刘挽想着陈皇后的结局,也不知在最后的刘嫖是否后悔当年的选择。想让女儿成为大汉的皇后,享受尊荣和地位,推着女儿进了宫,她却不知自己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合格的帝王,恰恰最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想到这儿,刘挽觉得刘嫖也不容易,思及自家母亲卫子夫也得在宫里讨生活,她要是能帮着母亲分担一些,总是一桩好事。 别问她为什么也帮着卫子夫这位母亲谋划。不会有人不知道在封建时代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难道有谁会觉得卫子夫过得不好,她能过好? 况且,卫子夫和陈皇后,甚至是刘嫖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倘若不是,为什么不能在适当的时候稍稍缓和?让卫子夫的处境好一些。 因此,一身华贵的刘嫖欺身相近,想要看清刘挽,刘挽看到人影晃动,在人离她相对近的时候,笑! 作为一个婴儿,她只是笑而已,也没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断不至于被人当了妖孽的吧! 刘嫖是不信邪的,宫中的种种传言在她看来或许是卫子夫的手笔。 第二胎依然是女儿,对卫子夫算不上一件好事,大汉盼的是一位皇子,一个能担起江山,传承天下的皇子。生不出皇子的女人,也该借着皇女谋划一番,什么有灵性,亲近刘彻之类的,难道不是从前的刘嫖玩剩的把戏。无非是要彰显此女的与众不同。 哼!刘嫖既知其中奥妙,当即计上心来。不是说孩子通灵性吗?传闻毕竟是传闻,该让她们都亲眼见见,刚出生的孩子是不是有卫子夫传的如此灵性。 可怜的刘挽如何也想不到,她无非想抱紧刘彻亲爹的大/腿,让自己将来的日子能好过些,落在别人眼里都成了她娘卫子夫的盘算。 生男生女的待遇,在如今的汉宫中分外不同,连生二女的卫子夫未必不会担心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失宠。倒不如顺势操作一番,给自家女儿多番谋划。 然而刘嫖打定主意要让卫子夫没脸,以报女儿在宫中因卫子夫而伤心一事。结果倒好,她刚靠近,本来面无表情的婴儿笑了! “笑了,这是笑了?”窦猗房的手轻轻贴着刘挽的小脸呢!哪怕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刘挽脸上的变化,甚至她比能看见的人感触更敏锐。 刘嫖一僵,她是想让人把刚出生的二皇女抱过来打卫子夫的脸的,怎么好像被打脸的人成了她? 引也 刘挽的一笑打得刘嫖措手不及,然刘嫖见多了大风大浪,一点小事,值不得她失态。 “是,母后,孩子笑了。”刘嫖目的没有达成,心情不好不假,可有句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刘挽笑得甜蜜,叫刘嫖心里有气也撒不出来。 因为女儿的缘故视卫子夫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刘嫖,如果说害怕卫子夫生下儿子真正可能危及陈皇后的位置,对于刘挽一个女孩,若非宫中传扬出来刘挽生而有灵性,特别亲近刘彻的话,她是连看都懒得看刘挽一眼。 为难一个刚出生不满月的孩子,刘嫖不至于。 “给我抱抱。”窦猗房闻言心念一动,叫人将孩子抱过来给她。 宫人岂敢不应,刘嫖帮衬着让亲娘抱上刘挽,动作甚是轻柔。 刘嫖纵然嚣张,也是知晓自己嚣张的底气在哪儿,亲娘想做的事,她一贯不泼冷水。 哎哟,听着窦猗房要抱她,刘挽心中大石也算放下,应该,可能,她不至于被当成妖孽杀了! 是以,一被窦猗房抱过,刘挽又咧嘴一笑,刘嫖亦是惊奇道:“笑了,她又笑了。” 窦猗房瞧不着,闻言轻轻抚过刘挽的头,“确实有灵性,我大汉有福气。我记得孩子尚未取名字。” 纵然刘挽生为皇女,自打出生以来也在努力的讨好刘彻,直到现在,此生她尚未取名。 “是。”又一道陌生的女声传来,听起来很是轻和,既无窦猗房的不怒而威,又不像刘嫖张扬外露,刘挽想了想屋里刚刚被人称呼的一干人,能自然而然接上她没取名字的话的人,唯有当今的皇太后王娡。汉武帝刘彻生母,她此生的祖母。 “既如此有灵性,又是个好福气的,取个挽字。挽者,引也,我盼着她的出生能给大汉,陛下带来一个皇子。”窦猗房一番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她作为封建大家长对于儿孙的期望。大汉后继有人,刘彻早诞皇子,她才对得起大汉的列祖列宗。 刘挽静默了!望女求子,哪怕是她所生存的年代,喊着所谓男/女平等,实际上有多少真正做到平等?有多少人拼死拼活只为生一个儿子。更何况,刘彻作为帝王,确实有江山要继承,后继无人一事,无人允许发生。 不过,她的注意力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她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她有大名了吗?挽,是她以为的挽对吧!跟她上辈子同样的字? 可惜,刘挽没机会问问。既是因为张不开口,哪怕想哼唧几声都不容易。 遗憾于没能搞清楚自己的名字取的究竟是哪个字,刘挽不曾注意到随着窦猗房话音落下,在场的气氛明显一僵。 皇子,皇子,刘彻的长子,谁不盼着刘彻能赶紧有个儿子?不是不想,是暂时没有。 陈皇后在一旁本不发一言的,闻言不由捏紧了帕子,她比谁都更想生下和刘彻的孩子,可是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有如愿过。 早年她与刘彻情意深厚时,他们也曾共同盼望能有一个孩子,可直到卫子夫出现,都不能如愿,反而他们之间的争执越来越多,刘彻同她越发疏远。 曾经站在她这一边,不管刘彻做对或者做错,都押着刘彻给她道歉的外祖母,不知何时也渐渐开始站在刘彻一边,子嗣为大,凭此足矣让陈皇后无可反驳。 她瞧着卫子夫夺去刘彻,闻卫子夫有孕,一回又一回,她妒忌得发狂,恨不得把卫家的人杀光,把卫子夫杀光,将刘彻抢回来! 可她不能,母亲道她不能,外祖母也道她不能。 生不出孩子的她,无法名正言顺要求刘彻只宠她一人,爱她一人。帝王之家无私事,尤其关系江山传承的子嗣之事,倘若陈皇后依然执意纠结,不依不饶,又或者做出损及卫家之事,第一个容不下她的人会是她最大的靠山,大汉的太皇太后。 陈皇后怨恨着,却又不敢道出一句心中怨恨,唯有别过脸,想着不看刘挽一眼。 “能得母后赐名,是这孩子最大的福气。”王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肯定的是窦猗房。 窦猗房笑了笑,刘嫖亦附和道:“是啊,能得母后赐名,这孩子好福气。” 额,福不福气的且不说,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大名,刘挽觉得可喜可贺! 接下来,刘挽又困了,窦猗房殿里其他交锋,不好意思,本与她无关,她管不着,睡着睡吧。好吃好喝好睡着,才能长高长大,身体好。 再醒来,刘挽已然在刘彻的怀里,刘彻赞许道:“祖母取的自是好名字,挽,引也。祖母也着急。” 此话落下,叫刚醒来脑子没有完全清醒的刘挽打了个激灵。什么叫祖母也着急? 瞬间刘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脑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关于窦猗房和刘彻的种种。 窦猗房是汉文帝刘恒的皇后,要说窦猗房能参与朝政,多亏大汉的开国皇后吕雉起的好榜样。世人早已习惯作为太后的人参政,有自己的人脉。换而言之,窦猗房真正开始参与朝政,在大汉朝的地位越来越高,亏了她的儿子汉景帝刘启。 不仅是因为汉景帝刘启让她成为大汉的太后,更因为刘启对她的忍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相对的服从。等到汉景帝驾崩时,窦猗房的存在已经足矣撼动朝局。也正因如此,刘启生怕尚未及冠的刘彻将来可能或许会被窦猗房压制得无法执掌大权,于是在病危之际,提前为只有十六岁的刘彻行冠礼。 男子二十而冠。天子及冠可亲政。 刘启为儿子诸多谋划,只为铺平刘彻的帝王之路,别让他太难。 可惜,刘启诸多的谋划,依然不可避免的忽略一个事实,刘彻毕竟年轻。 和历经五朝的窦猗房相比,既没有根基,在老谋深算上也相差甚远! 祖孙交锋 登基为帝的刘彻看出大汉自建国以来的无为而治,已然不适合用于此时的大汉,因而开始提拔儒家学子,推行新政。 可是大汉的无为而治让大汉朝上下得以休养生息,国库丰盈,窦猗房是忠诚的无为而治的拥护者,也是支持黄老之学的人。尤其她所不喜于百家中的儒家! 想窦猗房在儿子当政的时候打压儒家之人都做到了,到了孙子这儿,乳臭未干的孙儿竟要推翻黄老之学,以儒家取而代之,推行所谓新政,窦猗房如何能答应。 结果不言而喻,刘彻太年轻,年轻的以为他提拔相关的人即可改变大汉的局面,全然忘了论起势力,窦猗房是真正的根深蒂固,她只要稍稍表明态度,放出话去,自有人为她清扫障碍,将刘彻刚提拔起来的儒家一干人才解决。 新政以刘彻的失败告终,刘彻所提拔的儒家之人,无一不为窦猗房所不能容。 哪怕不死,也都被朝廷所弃。 甚至连同刘彻这个皇帝也无可避免的被剥夺处理朝政的资格。 天下自那以后被窦猗房牢牢掌控在手中。 吃过一回亏的刘彻选择了蛰伏,根基不稳的他,无法和窦猗房抗衡,他不争不抢,更流露出诸事不管的态度,整日开始骑马打猎。至今亦然。 方才刘彻的一句话,让刘挽惊醒之余,想着其实此时的刘彻也并没有多想要卫子夫生下儿子,毕竟,他要是有了儿子,谁能保证说不会有人动什么歪心思,让他一个现任皇帝消失? 嘤嘤嘤!勾心斗角好可怕,她可不可以抗议,能不能选择换个人家投胎? 刘挽心里苦,有苦也说不出。 她是历史爱好者不假,隐隐知道一些历史大事件,并不代表事无巨细的都知道。比如她就不记得刘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握大权的。 她隐约记得是在窦猗房死后。 随着窦猗房一死,压在刘彻身上的大山自此不复存焉,放任享乐的帝王终于接回属于他的朝堂,他的天下,从此,他将纵横于天地间,大汉由他来主宰,改变。 所以,窦猗房啥时候死来着? 刘挽努力回想,却没有相关的记忆,实在是时间不好记! “既然祖母为孩子取了名了,朕也该给孩子想个封号,泰永,封泰永公主。赐食邑太山郡。”刘彻不知刘挽一会儿的功夫脑子不知道过了多少事儿,他想着名字都取了的刘挽,也该封她为公主了。 “妾代泰永谢过陛下。”刘挽一脸懵时,卫子夫的声音传来,嗯,原谅她被刘彻抱在怀里,没能看过一旁的卫子夫。 不过,卫子夫唤她的是泰永,刘彻所赐的封号。额,刘挽已经不想动脑子了!一个两个的脑子都太好使了! “你好好养着身子,外面的事不必理会。女儿无甚不好,朕喜欢女儿,尤其是像泰永一般乖巧听话的女儿。素日祖母若是要将泰永唤过去,派人跟着就是,其余的事无须担忧。这是朕的公主,也是祖母的曾孙女,在她宫里周全着。”刘彻不知刘挽所想,托起刘挽,同刘挽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上,“醒了也不哭不闹,我们泰永甚是乖巧。封号一事,朕去见见皇祖母,你和孩子休息。” 刘挽闻言又是一个激灵,对勒,窦猗房刚给她取了名,刘彻立刻赐下封号和食邑,一声一个唤她的封号,刘彻要是不去跟窦猗房解释解释,不是明摆着和窦猗房叫板? 忧伤望天。刘挽想躺平。 刘彻已然离去。刘挽心下道不出什么滋味。大概,可能,眼下的刘彻已然不是从前的刘彻了,应该,可能,有一定的能力和窦猗房叫板了是吧。 再者,她只是个女孩,于世人眼中无足轻重,不就是个名字和封号罢了,不值得为她这点小事闹起来对吧! 刘挽一回一回的宽慰自己,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完全没有资格参与许多事,她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的睡! 然而,刘挽十分头痛,完全可以预见将来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所以,到底她是得罪谁了,让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投胎?好些事又知道得太多!此时的她无比羡慕无数的无知者。 刘彻说要去见窦猗房是真去! “彻儿。”窦猗房并不意外见着刘彻,招着手让刘彻走得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刘彻听话上前,立在窦猗房身侧唤了一声祖母。 “你让人瞧过阿挽了?”窦猗房并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来。 “祖母也让人瞧过了。”刘彻并非反问,而是肯定。 “可惜不是男孩。”窦猗房长长一叹,眼中尽是惋惜。 反倒是刘彻不以为然的道:“女儿有女儿的好,像姑姑一样最是贴心。这些年多亏姑姑陪在祖母身边,逗祖母开心。” 女儿嘛,谁说不好的,他觉得挺好的! 窦猗房闻言无神的双眼转向刘彻的方向,“能生得出女儿,就不怕没有儿子。” 此话何意,刘彻只当听见的是明面上的那一层,“孙儿还年轻。” 此话落下,殿内的气氛一凝,伺候的宫人们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恨不得自己是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祖母既为她取名挽,孙儿也想给她赐下封号和食邑。”刘彻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何在,立刻道明。 窦猗房抬了抬眼皮,并不意外,“哦,陛下想好封号了?” “泰永,永者,长也,与泰永存。食邑就定在太山郡。”刘彻露出一抹笑容,不忘补充道:“祖母既让人给泰永瞧过,自知泰永甚配,利我大汉。” 窦猗房寻着刘彻的方向望着,刘彻并没有因为窦猗房看不见表露出轻视,他曾经为之付出过代价,同样的错误他断然不会犯第二次! “彻儿深思远虑,极是不错。”窦猗房称赞着,没有为此表露出任何不满。 “祖母谬赞了。”刘彻不敢受此夸赞,窦猗房夸的是什么,他们各自知,无须挑明。 “娇娇虽是你的皇后,你也不可总冷落她,卫夫人再好,也比不过娇娇,你记住了?”窦猗房又一番叮嘱,同样的话刘彻听过太多回,若非陈皇后有窦猗房撑腰,岂能在宫中肆意之极,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皇帝,他这个皇帝啊! 请求 “孙儿正打算看完祖母去看娇娇。”刘彻如是接过话,窦猗房挥手道:“那就去吧,不必陪着我老太婆了。你们两个和和美美,早日诞下皇嗣,我最高兴。” “是。”刘彻应着一声是,窦猗房挥手让他退去。刘彻确实没有骗窦猗房,出了窦猗房的宫殿即往陈皇后的宫殿去。 陈皇后得到禀告,面上一喜,可在见到刘彻时却脱口而出道:“我还以为陛下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幽怨的话听在刘彻的耳中,刘彻理所当然的问:“此话从何说起?” 陈皇后想说哪怕卫子夫生产,坐月子,刘彻都不来看她,莫不是刘彻自己忘了? 在她身后的宫人不留痕迹的扯了一把陈皇后的衣袖,好不容易盼到刘彻来了,陈皇后要把刘彻气跑? 被提醒也终于回过神的陈皇后立刻转了话题道:“我想陛下了。我去寻陛下,陛下都不见我。” 刘彻本以为陈皇后又要闹腾,倒是难得服了一句软。 “朕不是来了吗?”刘彻自然而然的接过话。 大步流星朝上走去,坐在榻上,陈皇后跟着一道坐在他的身侧,有些话如何也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道:“陛下都多久没来了?” 陈皇后不依不饶的想说刘彻不来看她,倒是终日总去看卫子夫!又被她身后的宫女扯了一把,无非提醒陈皇后莫要惹怒刘彻。 一回两回的刘彻如何注意不到? 正是因为瞧见了,刘彻一眼瞥过,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 “你若是不想见朕,朕走就是。”刘彻决定试探一番,话音刚落下,陈皇后立刻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想见你?你分明知道我天天想着你,夜夜想着你,恨不得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倒好,我去找你找不到,人才刚来,还没说几句话又急着走。” 思来想去,陈皇后以为定是那卫子夫的过错,有些难听的话待要脱口而出,转头与刘彻对视,才注意到刘彻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似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本来陈皇后是要骂卫子夫的,与刘彻目光相对,不自觉让她想起这些年她和刘彻因为卫子夫吵得太多,吵得他们越来越生疏。有时候陈皇后都不禁在想,曾经他们温情密意的种种难道都是假的吗?为何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陈皇后低下了头,“你果真如此心狠?” 眼中含泪的陈皇后抬起头怨恨的望着刘彻,似乎他要是答一声是,下一刻她定要飞扑过去咬上刘彻一口。刘彻难得见着陈皇后这般模样。从来陈皇后都是不服软的,他们争执,无论谁对谁错,对的人都是她,她从来不肯低头。 此番控诉和陈皇后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有高人指点。 不留痕迹的扫过在陈皇后身边的人,人倒是有些眼生,看来定是自家姑姑苦心网罗来的。 也罢。 刘彻并不想跟陈皇后争执,不过是因为陈皇后自小被人娇纵着长大的,别说在她陈家了,哪怕是在整个大汉朝,谁人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 想当年,他不是也须对陈皇后客客气气? 有些往事刘彻思及并不愿意多提! “陛下,喝些汤。”在刘彻一时失神时,宫人已经端着一碗汤上来,刘彻亦不推辞,伸手接过喝了起来,注意到陈皇后与宫人相互交换的眼神,看来有事。 刘彻不慌不忙的喝着汤,是他所喜欢的味道,陈皇后那里也有人给端上一份,陈皇后一边喝一边观身边人的眼色,显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看来纵然有高人,并不代表陈皇后事事都愿意听高人安排。 刘彻虽有察觉,并没有开口,有事的人是陈皇后,说与不说在她,答不答应在他! 喝了汤,刘彻陪着陈皇后用了膳食,沐浴更衣准备休息,陈皇后依然没有说出她们或许早早商量好的事。很好,不说看来也不过如此。 论沉得住气,若说早年的刘彻差了些,吃过一回大亏后,眼下的刘彻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如果可以,他希望陈皇后永远别张口。 可惜了,夫妻二人同榻而卧,陈皇后撒娇的钻进刘彻怀中,小声道:“陛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早有察觉的刘彻不意外听到陈皇后的话。感慨陈皇后能忍到现在已然不容易! “何事?”刘彻低头与陈皇后目光相对,想要看清她脸上的情绪。 陈皇后倒不至于害怕刘彻的目光,抱着刘彻的手道:“你先答应我再说。” 刘彻笑了笑,伸手抚过陈皇后的背道:“睡吧,有些累了。” 话说着竟然要阖上眼,陈皇后瞪大了眼睛,目的没能达到,她怎么愿意让刘彻就这么睡去了。 “陛下。”陈皇后不依不饶的晃着刘彻,如何也不能接受刘彻避而不谈。 刘彻无奈睁眼,“娇娇,朕是天子,朕并不想做失信之人,故,你若是愿意告诉朕所求何事,朕若能做得到,朕定会答应你。反之,睡吧。朕不想同你争执不休。” 话说到这样的份上,就差直说陈皇后倘若不想说就闭嘴。 陈皇后气得翻身坐起,偏刘彻平静的目光望向陈皇后,丝毫没有将陈皇后愤怒的态度看在眼里。 而本来气鼓鼓的陈皇后触及刘彻的眼神,乍然清醒过来。她是皇后不假,她有亲亲外祖母为自己撑腰不假,可是她是不是忽略最重要的一点,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没有尝过和刘彻争执不休的下场吗? 刘彻不愿意做的事,哪怕她再怎么求,刘彻说不答应就不答应。 她若执意胡搅蛮缠,只会落得一个和刘彻闹翻的下场。 他们吵过太多次,如今宫中有一个卫子夫在,她为刘彻生下了两个女儿了,她要继续和刘彻吵下去,将刘彻推给别的女人? 陈皇后心中苦涩,她何尝想要低头,可她不能不低头。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心之所爱,她若想把人留在身边,想他身边只有她一人,从前她哭过闹过,终是无果。如今再闹又有何意义。 终于认清现实的陈皇后,咬着唇道:“阿挽是个有灵气又有福气的孩子,我想让皇上把阿挽抱到宫中由我抚养。皇上能不能许我?” 父女配合 刘彻想过无数的可能,但绝想不到陈皇后身后的人给她想出如此主意。 刘挽是公主,他刚封的泰永公主。不得不说,比起长女的乖巧,刘彻更喜欢他靠近便对他笑的刘挽。血脉亲情正是如此对吧。 陈皇后的提议其中的原由刘彻有数。 “外祖母为她取名挽,挽者,引也。她是个有福气的,定能在将来引来男孩。”陈皇后连忙将自己动此念头的原由道来,唯愿刘彻能够答应。 “陛下。” 陈皇后没有得到回应,撒娇的摇了摇刘彻。 “是姑姑的主意。”刘彻知晓始末,同样也知道真正让陈皇后动起念头的人是谁。 被猜到是自家母亲的心思,陈皇后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拿眼瞅着刘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陛下知道我求了多年的孩子,一直没有,我心里不好受。哪怕将来她未必能给我招来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陪着我,逗逗闷,我也不至于总是闹腾不休。” 养孩子逗逗闷,亏得刘挽没有听见,否则定要抗议。 于刘彻听来倒像是陈皇后的风格。 陈皇后未必有多想要刘挽,在她看来卫子夫是夺去她丈夫的人,她恨不得杀了卫子夫。 想当年卫子夫初入宫,再到后来复宠,甚至是第一回有孕时,陈皇后的反应,陈家的反应,旁人或许不记得,刘彻都有数。 可是,陈皇后身后有一位了不起的女人,正是馆陶大长公主。论审时度势,刘彻认为自家姑姑是个中好手,如何做出最有利于自身的选择更如是。 窦猗房既然让人瞧过刘挽,有些话旁人不知,刘嫖必知。 知,刘嫖生出让陈皇后向刘彻请求将刘挽抱在身边养下的心思,其中的利益一如陈皇后方才所言。倘若刘挽果真有福气,能为陈皇后召来孩子最好不过,哪怕不能,养个孩子逗趣于陈皇后并无不可。 “明日/你问问姑姑,果真想好了?朕是想来日让娇娇养个皇子的。”然而刘彻何许人也,知馆陶大长公主的打算,他已然想起应对之法。 陈皇后错愕的望向刘彻,似是完全没有料到刘彻竟然生出这般念头。 “娇娇多年吃了许多苦,朕都看在眼里,朕岂不知娇娇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朕也想。可朕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将来若是当真不能,朕也会为娇娇,为陈家做些准备。才不负你我多年的情谊。”刘彻轻声道来,句句都是为陈皇后,为陈家着想之意。 陈皇后怔住了,随即眼中含泪,“陛下没有忘?” 刘彻起身将陈皇后搂在怀里,“朕怎么会忘呢?娇娇的情义,姑姑的情义,朕绝不会忘。” 明明是再温情密意不过的话,在陈皇后看不见的地方,刘彻眼底唯有平静。 刘挽不知,她的归属起了争议,刘彻是最懂陈皇后的人,对于馆陶大长公主所求,他也了然。 取舍二字并不容易,陈皇后想要一个皇子,陈家也盼着她能生下一个皇子。眼看卫子夫已然诞下二女,他们越来越慌,也越来越着急。急了,什么法子他们都想试一试,万一要是成了呢。 得了大名,又得封号的刘挽咂了咂舌,太山郡,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泰山吧? 接下来的日子,刘挽迎来了自己的满月宴,难得的是窦猗房亲自下令操办,办得风风光光。毕竟皇家添嗣,喜事一桩,汉宫也是三年没有此等喜事了呢。 窦猗房吩咐,刘挽一个没满月又得封号食邑的公主,生下她的卫子夫都未必不会沾她的光,谁不得好好的办妥这一场满月宴。 当被卫子夫裹得严严实实抱出去,听着一干人的夸赞时,刘挽面无表情。应酬什么的,从来都是最麻烦的,她一个孩子不用逢人就笑。 笑得多会廉价的呢。 刘挽有心刷好感,并不想败好感。 为此,好些听说刘挽出生会笑,十分有灵气的人们是无缘得见刘挽的笑容。 哪怕素日卫子夫抱着她哄一哄,都能哄得刘挽笑一笑,今日场面一度热闹,卫子夫未偿没有让刘挽露一露笑脸的意思,好让外面关于刘挽的传言都坐实,不料刘挽一个晚上下来要么睡得香,要么安静的玩着小手,全然没有笑的模样。 虽然正常刚满月的孩子就这样,一干人对刘挽抱着太多的期望,不料竟然失望了! 一切都还好,直到刘彻出现,满堂的人都贺喜着刘彻,刘彻自然而然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刘挽,哎哟,刘挽等的就是刘彻呢。 刚过刘彻的手,一个晚上板着脸,愣是啥表情都没有的刘挽笑了,笑得刘彻心都化了! “公主最是亲近陛下。”在刘彻身后的内侍亦为之惊奇,脱口而出一句,表露他此刻的心情。 一旁有人也附和道:“可不是,都说泰永公主亲近陛下,一天下来,泰永公主除了睡就是睁眼瞅着周围,愣是没有笑。才刚到陛下怀里立刻就笑了。” 刘挽一听恨不得拍掌叫好,不错不错,很是不错。无声给她在刘彻那儿加分的人,她万分感谢。 “这是朕的公主,自然亲近朕的。”听着一道一道的恭维声,都在夸赞着刘挽,何尝不是变相在夸刘彻,刘彻怎么可能不高兴? 很多年后,汉宫之内的老人回想着刘彻一生高兴的时刻,能和刘挽满月宴上相比的,唯有刘彻的第一个儿子,太子刘据的弥月之喜。 高兴的刘彻抱着刘挽前去见窦猗房和太后王娡,刘挽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对,她已经满月了,但自家的祖母从来没有近身看过她,更别说抱过她。 想到关于王娡的记载,算了算了,能把刘彻扶上太子之位的女人,不会有谁觉得这样一个女人是傻白甜吧。再说,她又不是银子,谁规定的她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窦猗房倒是挺稀罕她的,愣是将刘挽抱在怀里好半会,末了感慨道:“看着阿挽,我就想起了娇娇,她刚满月的时候也是这么点大,一晃眼多少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娇娇才能当母亲。” 末了一声长叹,一众人都听得分明,何况在窦猗房面前的刘挽呢。不过,不会有人觉得窦猗房在刘挽弥月之时的当头感叹的一句是随口一说吧? 气氛可见一凝。在场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压力瞬间给到刘彻,当着一众人的面,窦猗房此言何意,谁能不知? 刘挽感觉到刘彻抱着她的手稍稍一僵,下一刻,刘挽果断哭了! “哇哇哇。”刘挽张着嘴就嚎,也不管有没有眼泪,她只管哭,哭得天崩地裂,不管不顾。 得,刘彻连忙哄起刘挽,低下头的一刻,眼中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好孩子啊好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给他解围,真是好孩子。 “这是怎么了?”卫子夫着急上前,要知道从刘挽出生以来,除了刚出生哭过一回,自打过了刘彻的手,那是再没有哭过。 饿了困了也就哼哼唧唧。 听着刘挽的声音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刘彻掐她呢! 刘彻!! 那无所谓,担了掐女儿的名头,不必正面回答窦猗房的问题。 只是刘彻如何也没有想到,他说服了陈皇后和自家的姑姑,却没能打消窦猗房的某些念头,看来真正想要将刘挽抱养到陈皇后膝下的人是窦猗房。 想通这一点,刘彻眼事闪过一丝阴暗,终是抱着刘挽道:“祖母,泰永哭闹不休,想是冲撞了什么,孙儿先行一步。” 话说完转身抱着刘挽即走,完全不给窦猗房拦人的机会。 卫子夫也跟着福福身,紧随刘彻其后。 气氛本来已经僵下来,突然生出刘挽一个变故,旁的人未必察觉出什么,窦猗房盯着刘彻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饶是她也没有想到,刘挽哭得如此及时,既为刘彻解围,也让她顺势欲当众施压,以达到某些目的失败。 窦猗房眼中划过恼怒,同时也不得不想起另一回事,刘挽真有灵性? 一时之间窦猗房有些拿不准了,分明她是看中刘挽的灵气,以及有人的批命,才动的念头想让陈皇后将刘挽养在身边,她既相信某些话,也不甚相信。既盼着有人的批命是对的,又怕那样的批命是对的。 刘彻出了门,丝毫不纠结了,卫子夫有些担忧的唤一声陛下。 “祖母是想把泰永交给皇后养。”刘彻也不绕弯子,先前陈皇后同他提及此事,刘彻有把握应付,能让陈皇后改主意,也就无须同卫子夫提及,窦猗房出手却是不同了。当众施压,且是在刘挽弥月之宴上,可见窦猗房的决心。 “陛下。”卫子夫能想把女儿交给陈皇后来养吗? 她不想。陈皇后骄纵跋扈,卫家一家子都在陈皇后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刘彻安抚于卫子夫道:“朕没有同意,你莫急。” 卫子夫应下一声是,眼中闪过无力,像她们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唯能任人宰割吗? 皇帝也得忍 弥月宴是在宫中设宴处的太池液上操办的,离卫子夫所在的宫殿有一定距离,刘彻抱着刘挽出来,身边跟着卫子夫。两人说话的功夫,身后的宫人都急急忙忙跟上,没有一个敢落下。 刘彻低头扫过出了正殿不久再未哭泣的刘挽,眼中闪过笑意,他这女儿倒真是颇有灵性。 伸手摸了摸刘挽的小脸蛋,不意外又收获刘挽一个笑脸。 刘挽的内心深受震撼,不是啊,为什么啊?对,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女孩有什么问题,架不住这个时代没有人不想要一个儿子,哪怕是站在窦猗房的立场上,她难道考虑的不是以后的太子位,皇帝位? 陈皇后肯定是刘彻亲亲的表姐,她听过声音,没能见着不假。正常的逻辑,哪怕是陈皇后确实生不出来,需要抱养一个孩子,第一选择项的必是皇子。 额,是,刘彻膝下如今只有两个女孩,刘挽作为第二个。 那,陈皇后又不是等不起。 刘挽绝不相信陈皇后不想努力生出一个她和刘彻的孩子,可惜,近亲联姻,哪怕两人的身体都正常,不代表他们能有孩子。真要是有孩子,万一不小心有遗传性疾病,很多事都未可知! 想想刘彻的性子,陈皇后打的算盘是生出那么一个孩子好让自己得享荣华,也让陈家不败,架不住她嫁给刘彻至今,孩子孩子没怀上,指望着将来。刘挽认为把希望寄托在刘彻身上的女人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扯远了,长辈们的事不是刘挽该管的,她现在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窦猗房有心要把她交给陈皇后来养?对,她哪怕表现得有那一点点机灵意思,不就是冲人笑一笑吗?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窦猗房下定决心,不管不顾也要当众给刘彻压力,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她交给陈皇后来养? 刘挽满脑子疑惑,万分肯定一件事,在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窦猗房下此决心! 可惜刘挽心似猫捉的一样,满心都是如何寻得一个答案,却没办法。 啊!刘挽看着自己的小身板,想的是什么时候她才能长大! “往后妾当如何行事?”纵然得了刘彻安慰,卫子夫也须考虑另一个问题,她要如何应对窦猗房。 窦猗房,哪怕是刘彻对这位太皇太后也须客客气气,诸多退让。遑论卫子夫。 大权在握的太皇太后,她的存在虽让刘彻如鲠在喉,无奈刘彻羽翼未丰,无力撼动窦猗房,唯有退而求其次,才能保全自己。 “祖母并无精力。况且前朝诸事纷争,祖母忙得很。”刘彻如是接话,卫子夫明白了,接下来的日子想来窦猗房会没有精力做某些事。 “陛下小心。”卫子夫叮嘱一句,希望刘彻无论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不要过于冒进。 “我们希望陛下平安,陛下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妾虽不解太皇太后为何独独对泰永看中,其中必有原由,倘若当真不能不听太皇太后的话,请陛下莫要因为我们和太皇太后争执,以免陛下为难。”卫子夫聪明着,她明白局势,望着刘挽的眼神依依不舍,却为了大局着想,让她最终不得不低下头,为了刘彻而退让,牺牲。 刘彻自是倍受安抚,坚定的道:“今时不同往日了,放心,朕自有主张。你的心意朕都明白,朕忍让多年,不会让朕的孩子也必须忍让。” 卫子夫没有细问其中原由。她跟着刘彻多年,该让她知道的事,刘彻会让她知道,不该让她知道的事,卫子夫自觉不该多问。 刘挽听着卫子夫的话,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刘彻会宠爱卫子夫长达十年之久。 被压迫太狠,处处无法一展抱负的刘彻,他内心有愤怒,无奈,怨愤,偏他不能流露出半点。 当他遇上卫子夫时,卫子夫的相貌让他欢喜,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她虽然没有能力帮助刘彻太多,却可以听着刘彻说话,在刘彻需要她的时候,她会力所能及去相助刘彻。 别说是刘彻了,换成哪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不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好吧,刘彻有数,刘挽心中大石稍稍放下,凡起争论,千万千万别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尤其是她的小身板,她自问担不起! 此后,刘挽继续好吃好喝的养着,大她三岁的卫长公主,她这辈子一母同胞的姐姐,不难看出她性子像极了卫子夫,是个十分温柔的性子,说话做事温温柔柔的,日常陪在刘挽身边最多的莫过于这个小姐姐。 卫长公主不怎么喜欢说话,三岁大的孩子能坐得定,一回一回的冲着刘挽笑,会拿玩具逗着刘挽玩,刘挽觉得,她一个伪儿童都未必能像她一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在刘挽终于抬头成功时,她也终于可以把周围的环境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比起环境,必须是认人! 啊啊啊,汉武帝长得那么帅的吗? 还有她娘卫子夫,温柔如水说的不正是她娘吗?那娇弱的容貌,盈盈一握的腰间。终于见到卫子夫的真容,刘挽也终于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能让刘彻一眼瞧着,当即宠幸。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色迷心窍就管不住下半身。 算了,刘挽别管心里如何腹诽,也先瞅着卫子夫的脸多看看,再看看。 美人啊美人,看看多美的一个人,比起后世动刀动得面目全非的人造美人来,必须是纯天然的瞧得更赏心悦目。 有那么美的娘,瞧着自家姐姐卫长公主妥妥的一个小美人,以至于刘挽不禁的想,她是不是也成了一个小美人呢?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人!色之,食之,性也。人性如此,刘挽也盼着自己能够有一副好相貌。 可惜,刘挽没办法照照镜子,实在也是因为如今的铜镜压根看不仔细,而且也没有谁会抱着小小个的她去照镜子。刘挽想自己去,不好意思,刚学会抬头的她没有这个能力。 她所不知,前朝暗涌四起,蛰伏多年的帝王看似在游玩狩猎,却在旁人所没有觉得的时候,身边也汇集了不少人,且都是些志同道合之士。 素日里看着不起眼,那是因为年轻的帝王没有像刚刚登基时一样,将自己的打算广而告之。 诚然朝堂上看似还是支持窦猗房的人更多,这些人之所以跟着窦猗房,既是希望通过窦猗房完成他们的学说,何尝不是企图配合窦猗房拥有权利。 初初登基想要推行新政的刘彻奉行的是儒家那一道学说,一切都是跟朝堂上推行黄老之术的人相对的,百家争鸣的局面是怎么造就的?不正是他们都将自己的感悟,常识总结出来?谁不想推广自己的学说,让自己的学说得到天下人的认可,为君王所用? 黄老之术做到了,而且对大汉的恢复起到一定积极作用。 结果到刘彻这儿,刚登基的刘彻即要否定黄老之术对大汉的不适宜。 那怎么行? 谁都清楚刘彻一番新政目的何在,既要夺去被太皇太后窦猗房握在手里的权利,也要贬去朝堂上依然喊着无为而治的人。 知,以窦猗房为首的一派断然没有放任的道理。 结果以支持刘彻改革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下狱划上句号。 当年刘彻看着身边支持自己的人,想让她成为真正皇帝的人纷纷离他而去,或死或贬,他们都是为了他。他所遭受的煎熬自是不必说的,可他也明白,他不能怨,不能恨,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依然没有折服,只是暂时避之锋芒。 一避,刘彻就避到了现在,五年。 刘彻不是傻子,败过一回的他必是要总结自己败在哪里了的。 窦猗房大权在握,又得底下的臣子支持,想要撼动在大汉统治多年的黄老之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得一步一步的来,慢慢的提拔起属于他的人脉。 当年他大刀阔斧,明刀明枪跟人亮出刀来,以为他做的事利于大汉,他是大汉的皇帝,又已经行冠礼得以亲政,必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结果却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抽下一记又一记的耳光,让他清醒过来,他想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帝王,断不可能凭他坐在皇帝位置上,人们就会认可,就会让他作为这样一个帝王。他想得到权利,他须有自己的人,有这些人支持,他才能掌权。 取舍 相比于自家的祖母将视线落在朝中重臣身上,刘彻从底层开始。 最是让人想不到的更是,刘彻将重心放在军中将士上。 军中。大汉上下不会没有人知道,大汉多年来饱受匈奴之苦,刘彻无时无刻不思对付匈奴。可是想要对付匈奴,不会有人觉得想就可以吧? 大汉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早已不是汉初时百姓多艰,无力对抗匈奴的局面。 然,刘彻何尝不明白一个道理,想打匈奴有钱有兵依然不够,他须寻一个大将,一个可以领导大汉军队横扫匈奴的将军。 额,又扯远了。 窦猗房别管为什么想让陈皇后养刘挽,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刘彻都不答应。 朝堂上安静多年,想想曾经刘彻任用的人是怎么样被人下狱的,多年的蛰伏,让刘彻养了不少人,也网罗不少人的把柄。 平常时刘彻是不想动的,可是眼下窦猗房动的心思对刘彻来说,后患无穷,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家将来成为另一个窦猗房。 已然深受窦猗房之苦的刘彻,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对他造成威胁! 因此,这些日子被参贪赃枉法,纵子行凶,强抢民田的朝中官员数之不胜,朝堂十分热闹。 刘彻也是个蔫坏的,一个个告上来的人,他瞅着也不管,一切事尽都交给太皇太后窦猗房来办。 是以,窦猗房近些日子顾不上盘算把刘挽弄走的事儿。 刘挽会知道,已经是在她抬头的时候,而且,窦猗房病了。 作为一个孩子最大的优点莫过于别人说话不必避着她,她一个孩子又不会说话,在她跟前嘀咕宫里的事,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看孩子也挺无聊的不是? 负责照顾刘挽的宫女八个,最年长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老嬷嬷,最小的才七八岁,要说宫里什么人消息最灵通莫过于他们,毕竟宫里上上下下都由他们照看着,什么地方出什么事儿,除了正主儿,就宫人最清楚。 别说什么谁家谁人宫里的消息封锁得谁都探不出来,绝不可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窦猗房和刘彻相斗的事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没有人瞒,也不可能瞒得了,宫里难免传得沸沸扬扬。 “太皇太后都病了。” 刘挽竖起耳朵听得仔细,也终于知道刘彻在她满月那天说的,往后窦猗房不会再有精力管陈皇后养不养她的事算是怎么回事。 默默的低下头,刘挽尤其想说的是,刘彻怕是等这一天也等了不少时间了! 窦猗房都已经掌了那么多年的权,临到头依然想给谁多争些好处。 何必呢? 如果说窦猗房念的是陈皇后是她外孙女,别忘了刘彻更是她的亲孙子呢。 额,可能,或许,她那祖父刘启算是窦猗房不怎么喜欢的儿子?闹得窦猗房总偏心大女儿和小儿子? 刘挽想到这儿,又觉得过于片面,皇家的人从来论的并不仅仅是所谓的亲情,更多是利益。 窦猗房面对权利,加之大汉又是有了先例在的人,吕雉如何手握大权,让吕家权倾天下,她就没有一丁点同样的想法? 有,就不得不想想办法怎么把权利全握手里。 权利,都是此消彼长的。窦猗房握着的权利越多,身为皇帝得到的权利越少。 等到刘彻作为大汉的皇帝后,窦猗房已然完全控制朝堂,令刘彻无法与之争锋。 她记得史书记载刚刚登基的汉武帝刘彻就跟自家的亲祖母扛上过的,最后以他失败告终。 至此刘彻蛰伏,应该是好些年没有管国家大事,也没有做一个皇帝该干的事。 当然,这一切都是明面上的,实际作为一个有着雄才伟略的帝王,他不过是明白了自家祖母不好对付,因此选择避之锋芒,在没有能力和窦猗房抗衡前,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忍耐,看看作为帝王都不可避免同样的事。何况普通人? 刘挽感慨于刘彻曾经不容易,再到今天动手,他是因为她动手的吗? 刘挽很有必要提醒自己,她不应该把自己看得太重。无论窦猗房因为什么原因想让陈皇后养她,对刘彻来说,他会动手对付窦猗房,只能是因为窦猗房的作为越发让他无法忍耐。 皇帝该有的权利,天下的权利,刘彻怎么可能不想收回来? 听了一番八卦的刘挽长长一叹,从宫中们的只字片语中不难看出,刘彻此番出手效果不错。 “太后。”刘挽一个人努力翻身,脑子没有闲着,让她意外的是,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太后呢!刘挽的祖母,当今大汉的太后王娡。 相比于太皇太后,王娡的存在感很弱,纵然王娡也不是没有权利,架不住窦猗房在上头,她也得对着太皇太后恭敬客气,伏小作微。王娡其实更像是在窦猗房和刘彻之间作为两头哄,两面骗的那一个! 嗯,不过,王娡从来没有要来看看她的意思,今天怎么来了? 刘挽赶紧躺下,盯着前方,一眼瞧见王娡一身绿白相间的曲裾长袍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卫子夫。 “都起来吧。”王娡停下将人都唤起来,眼神没有任何迟疑的落在刘挽身上,明显冲的是刘挽来的。 额,刘挽满脑子问号,她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啥也干不了,从她出生以来对她不好奇,也没有想多看她几眼的大汉太后,她的祖母突然来瞧她,怎么的? “让乳母抱着她,跟我走一趟。”王娡虽然不知刘挽想法,已然开口道明此番目的。 “太后是要?”卫子夫别管怎么样,对于女儿将被人抱走一事,纵然是孩子的祖母,她也该问清楚? “太皇太后想见见她。”王娡直说,卫子夫眼皮直跳,这些日子前朝斗得不可开交,内宫倒是平静得很。饶是如此卫子夫也不敢怠慢,哪怕眼下王娡亲自前来要将刘挽带走,从心底里卫子夫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抱到企图未明的窦猗房身边的。 “太后。”卫子夫一声轻唤,既有着不得不听令的乖巧,又带了几分乞求。都是为人母的人,卫子夫希望王娡可以帮帮她。 刘挽??怎么好好的又来了!窦猗房想干吗?王娡又想干吗? 王娡回头望向卫子夫道:“想当年,原本先帝的太子就不是彻儿,你曾听闻?” 提起往事,卫子夫一怔,随之温顺答道:“妾曾听闻。” “太子刘荣之母栗姬是个目中无人的人,以至于连馆陶大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并不愿意接受馆陶大长公主的示好。加之她是个不能容人的性子,先帝有心托孤,她却面露不色,为先帝不喜,最终太子被废。”王娡纵然得知卫子夫也曾有所耳闻,大致将某些事道来,目的何在,卫子夫不蠢。 “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当有取舍。不过是个女儿罢了。你若坚持不应,想想彻儿,你要让彻儿陷入不孝的舆论中?要知道彻儿有雄才伟略,落人口舌,于彻儿行事全无益处。”王娡用不着细说,此话已然是在敲打卫子夫,卫子夫是要好好的想一想,她究竟要不要取舍,以助刘彻一臂之力。 卫子夫显得有些紧张,小声道:“陛下让妾听他的。” 哎哟,刘挽本来对王娡来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王娡咄咄逼人,用自己答应刘嫖娶陈皇后,把刘彻扶上太子之位为例子,无非是要让卫子夫学着点,万不能忘记,她最该为之着想的人是何人。 卫子夫自明了当为刘彻着想,然而卫子夫也知道一点,在刘挽的事情上,刘彻早已有言在先,卫子夫万万不能私自作主,反而做出不利于刘彻的事。 刘彻倘若想把刘挽交出去,会告诉卫子夫。 “难道你就不能主动为陛下做些什么?”卫子夫看似怯懦却坚定的答案出乎王娡意料,王娡有些恼怒,出言喝斥一声,让她脑子灵活一些。 “陛下曾告诫妾,该让妾做的事他会吩咐,陛下不想让妾做的事,妾不可自作主张。妾并非要忤逆太后,只是陛下没有吩咐,妾万万不能自作主张。”卫子夫轻声而坚定的表态。 王娡目光凌厉的望向卫子夫道:“如果我非要把人带走呢?” “妾请太后顾念陛下,莫让陛下两难。”卫子夫言罢已然跪下,将王娡造就的局面,全都推给王娡。 王娡打着不希望刘彻两难的局面,让卫子夫先一步将刘挽交出去,避免刘彻和窦猗房起冲突,也无须刘彻失信卫子夫。 一番算计显得处处都为刘彻好,让卫子夫无法拒绝。 对,卫子夫不能不为刘彻好,可是,将自己的孩子奉上,换得利益,试问刘彻能容吗? 须知卫子夫在宫中的倚仗从来都是刘彻,倘若此时的卫子夫背着刘彻把刘彻费心保下的刘挽双手奉上给王娡,难道不是卫子夫在舍弃刘挽?也在舍弃刘彻之前的付出? 明言 刘挽默默给卫子夫竖起大拇指,在利益面前,卫子夫认清到底大汉作主的人是谁,坚定跟着对方走,没有因为任何原因改变,仅此足够证明卫子夫有觉悟。 说句不好听的话,依刘挽从书上对于刘彻的了解,刘挽觉得刘彻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不能容忍在他身边的人做到两全其美。他要的从来都是坚定不移追随他的人。臣子如是,女人也如是。 王娡听着卫子夫的话,瞅着跪在她面前为刘彻恳求的卫子夫,方才意识到,好啊,卫子夫也并非傻子,绝不会由着王娡说什么是什么。 在当年的王娡可以为了自己,为了儿子讨好巴结馆陶大长公主,许下刘彻同陈皇后的婚事以达到拉太子刘荣下马,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大汉太子,如今的大汉天子的目的。不错,当年的刘彻如果可以选择,他会做出和王娡同样的选择。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今时不同往日。 须知刘彻作为帝王,原本属于他帝王的种种权利,因为各种原因落在别人手里,他从来不愿意,无奈实力不够,只能退避。 不会有人觉得一个帝王懂得蛰伏证明他无能而已吧! 刘彻适时给予反击,是试探,亦或者是真正要出手,不是卫子夫能管的。卫子夫眼下需要管的是自己,是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避免在眼下不被王娡拿捏住。 “好,你是真不错。”王娡本来想把问题踢到卫子夫身上,结果倒好,被卫子夫把球踢回来了。 王娡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刘彻,也希望卫子夫能跟她一样,事事把刘彻放在前头,哪怕损及自身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可是,卫子夫太清楚自己的地位,她没有资格和王娡比。 王娡是刘彻的母亲,哪怕她再怎么算计刘彻,刘彻也未必见得会放在心上。 卫子夫依仗的从来都是刘彻。算计刘彻,放弃刘挽,在刘彻那儿她就变成一个为了利益不惜一切的人。刘彻想要的是这样一个卫子夫? 卫子夫跪在地上,低着头如何也不敢答应。 “陛下是大汉的天子,妾不敢违背陛下,太后一番爱子心,妾知,陛下也知。陛下已经不是当年年幼无知的陛下,太后欲为陛下谋,陛下所谋为何,请太后问一问陛下。以免伤了太后与陛下母子感情。”卫子夫踢球归踢球,也要将利益与王娡道破。 无论王娡是自请过来一趟要从卫子夫手里将刘挽带走,亦或者是窦猗房亲自下的令让她将刘挽带走,王娡须得考虑的都是,她如此作为,落在刘彻眼里算什么? 王娡不错眼的打量卫子夫半响,“你若是当真顾念我和陛下的母子感情,不想我们母子失和,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无非是卫子夫亲自把刘挽送到窦猗房手里。 “妾不敢。妾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妾只听陛下的。”卫子夫依然恭顺,没有一丁点退却之意。 依靠刘彻一步一步成为宫中夫人,卫家也开始一步一步的高升,掌控全局的人是刘彻。卫子夫去跟刘彻叫板,做些刘彻不喜的事,她确定是在给刘彻解决问题? 别逗了! 自作主张的人最是讨人嫌。尤其企图给一个皇帝做主。 “好,好啊!”王娡目的无法达到,气是气的,她以为卫子夫一定会敬着她这个太后,无论如何她是皇帝母亲是事实,卫子夫在宫里想好过须记住分寸。万万没有想到,卫子夫竟然半点不顾忌,一心只系于刘彻,管王娡怎么打着刘彻的旗号,她一概不管。 最终王娡不得不转身拂袖而去。卫子夫跪在地上,可见松了一口气! “夫人。”王娡到来,和卫子夫说的那些话,宫人们谁人听着不吓得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终于等到王娡离去,伺候卫子夫的人连忙上前将卫子夫扶起。 卫子夫的后背也渗出一层层的汗,望着王娡离去的方向,松一口气之余,眼中流露出愠怒。 王娡这位太后居心叵测,刘彻不想做的事,王娡企图让卫子夫出头做成某些事,卫子夫绝不能做。 卫子夫和王娡的一番交锋刘挽都看在眼里,可没办法,她又不会说话,哪怕能说话,她能干吗? “没事没事。”此时,卫子夫注意到刘挽的脸色,连忙走过去将刘挽抱住,好吧,刘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什么问题,于旁人看来她一动不动的,明显被吓着了。 卫子夫连忙将人抱起,连声哄着。 刘挽第一回直观的感受到宫廷内勾心斗角的恶意。 她这辈子的祖母未尝没有野心,可是有野心她在窦猗房的压制下并不能流露出来,反而要夹在窦猗房和刘彻中间周旋。 在一定程度上王娡无疑是偏向刘彻的,然而不得不提的一点时,在她偏向刘彻的时候,并不妨碍她通过在窦猗房和刘彻周旋时争取利益。 现在很明显王娡清楚知道窦猗房想要为陈皇后争取抚养刘挽,而刘彻明明白白的显露出不愿意,为此不惜在朝堂上动手,用各种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付窦猗房的人。 窦猗房和刘彻之间究竟谁赢谁输了,在不算清楚朝堂各方人马的势力前,刘挽并不知道。 王娡来,明显是想解决问题,且偏向于窦猗房。 如果王娡能当面锣对面鼓的将刘挽抢了抱到窦猗房面前,刘挽敬她果断。 可王娡想讨好窦猗房,却不肯在刘彻面前做恶人,而是企图以刘彻母亲的身份,打着为刘彻好的旗号,让卫子夫把刘挽抱给窦猗房。这不是纯纯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 好在卫子夫意识到位。她是靠刘彻在宫中立足的,既如此,断没有扯刘彻后腿的道理。 卫子夫想到刘彻提及过,这些事不要卫子夫参与,卫子夫又怎么能不记住? 刘彻如果想让卫子夫牺牲,他会直接告诉卫子夫。毕竟卫子夫也不是没有试探过刘彻的意思,而刘彻却不愿意。 对刘彻来说,要不要如窦猗房所愿并不仅仅是因为刘挽,有其他的原由。 讨好太后,太皇太后,都没有多大用处,她们都有自己的图谋,不会真正为卫子夫着想。卫子夫清楚的知道能够倚仗信任的人从来都只有刘彻! 亏得刘挽不知道卫子夫的想法,否则定让卫子夫清醒清醒,认为刘彻可靠才是最最不可取的好吧。 待刘彻听说王娡去了一趟卫子夫的宫殿后,并没有太多的表示,知晓始末对他而言无非是对各方有所了解罢了,待听完卫子夫的反应,可见刘彻眼中流露出的赞许。 在一旁的卫青观刘彻的眼神心下稍松,看来自家姐姐做得很对。 “陛下,太皇太后让陛下带泰永公主走一趟。”此时,窦猗房宫中的人低眉垂眉的进来,小声将窦猗房交代的话带到。 窦猗房已经把话说到如此份上,态度表明,刘彻并没有觉得意外,应道:“朕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刘彻抬脚便走。 刘挽自王娡走了之后,眉心一直跳个不停,王娡都出面了,可见有些事窦猗房非做不可。 她比较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窦猗房盯上她? 所谓有福气,有灵气一说,也不至于让窦猗房盯着她一个孩子不放,她又没有那么重要。 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窦猗房有非要把她给到陈皇后养不可的理由? 刘挽挠头,挠头,再挠头! 不是,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让她成为香勃勃? 可怜的刘挽未必心里没有猜测,然而神鬼之说,她要说不信,她重新投胎又带有记忆算怎么回事?说信吧,天底下那么多人,是神仙能管得过来的? 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在神佛之上,纯纯属于自寻死路。 当刘挽心里未必没有骂着什么的时候,刘彻来了! 好的呢,别管以后的刘彻会变成什么样子,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坚持不肯把刘挽交给陈皇后来养,为此不惜和窦猗房在前朝斗法。刘挽很是欢喜刘彻把她好好的留在卫子夫身边。 因而,一见刘彻,刘挽眉开眼笑的,那叫一个欢喜。 “陛下。”一众人连忙起身同刘彻见礼,时候不早了,卫子夫正领着两个孩子用膳。 “陛下用过膳了吗?妾给陛下准备一些陛下喜欢的菜色?”卫子夫被刘彻自然而然的牵起,体贴入微的询问,是否应该先让刘彻吃饱了? 刘彻捏了捏卫子夫的手道:“不必,朕用过了。祖母想见见泰永,朕领她走一趟。” 话音落下,卫子夫失态的抬头望向刘彻,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刘彻道:“放心,一会儿朕会带泰永回来。” 得到这句话,卫子夫并不再迟疑,温柔的应着一声是,刘挽!!!她能不能拒绝? 不死心 很明显不能! 但凡要是能拒绝的事,用得着刘挽开这个口?刘彻早直接了断拒绝了! 刘挽被刘彻抱在怀里,长长一叹。 刘彻不自觉的道:“你知道去哪儿?叹这气?” 嗯,刘挽日常机灵刘彻算是习惯,然而刘挽要说什么都懂,分明有些过了。 所以,刘挽把头埋到刘彻肩上,不断的催眠自己,她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请无视她到底,请无视她到底。 刘彻不过随口一问,断不可能认为刘挽成精了。 可怜的刘挽心里七上八下的被刘彻抱着走,满心想的都是,刘彻领着她去见窦猗房啥的,万一撑不住把她给了陈皇后养怎么办? 别管什么原因造就窦猗房生出此念,窦猗房可是大汉的太皇太后,朝堂上都是她的人。作为皇帝的刘彻都要避之锋芒,由此可见窦猗房的权势已然到了何等地步。 哪怕眼下刘彻像是准备得不错,因而选择跟窦猗房动手了,并不代表刘彻已然赢了。 况且,纵然前朝相争刘彻赢了,也不意味着窦猗房想让身为皇后的外孙女养一个女孩,刘彻就能拒绝。 前途一片黑暗,让刘挽整个人都不怎么有精神。 刘彻显然也在想事儿,刘挽不吵不闹,他一路抱着人去,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对宫里的人们来说,无不代表着对刘挽的宠爱。 想不到啊想不到,卫夫人虽然没能生出儿子来,却生下一个极得皇帝心的女儿。不约而同的决定,往后对那位卫夫人该客气须客气,不可得罪。 刘彻抱着刘挽到了窦猗房的宫殿时,不意外看到馆陶大长公主,陈皇后,还有他的母亲王娡。 想到今日王娡去卫子夫宫里做的事,刘彻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的母亲也开始不安分了! “祖母,母后,姑姑。”刘彻无论心中生出什么样的想法,面对一干长辈客客气气。 陈皇后同样起身冲刘彻福福身,一眼瞧见刘彻怀里的刘挽,伸手便道:“陛下,让我抱抱她。” 不料刘彻已然先一步闪开,“娇娇指甲太长,又戴了饰品,容易伤着孩子。泰永认生,若在宫中哭闹,未免扰了祖母清净。祖母近日身体不适,太医再三叮嘱要让祖母静养,你都忘了?” 最后一句话问得陈皇后一僵,忘,她怎么可能会忘?最是疼爱她的外祖母病了,她比谁都要着急。 陈皇后一眼望向窦猗房,窦猗房似有所觉的点点头,陈皇后当下将手中的戒拂饰物都摘下道:“陛下,我不戴饰品了。你就让我抱抱吧。我保证不会伤着她。” 有些事陈皇后未必愿意,可是她的祖母却执意让她如此为之,陈皇后不得不乖乖听话。 刘彻狭长的眼眸瞥过陈皇后一眼,并未错过她眼中的迫切。 当即明白陈皇后一番变化是何缘故,他的皇祖母啊,末了想着为别人铺路,却没有想过为他这个孙子铺路吗? 抱着刘挽的手稍稍一紧。刘彻很快恢复寻常道:“娇娇,泰永同你不相熟,未必肯让你碰她。倘若哭闹起来,惊扰祖母。” “不妨事,想当年你们姐弟也没少在这儿哭哭闹闹的,我喜欢听。什么清静不清静的,我都这个年纪了,能再活几年?娇娇想抱抱孩子是好事。”窦猗房听着刘彻以自己为借口,也是不慌不忙的反驳,眼中闪着笑意,提醒着刘彻别忘了曾经这里有多少人在哭闹,那会儿的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谁。 如今纵然有人用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说什么她需要清静,大可不必。 此时此刻刘挽可以确定刘彻心中必然只有一个想法:老而不死是为贼。 陈皇后得了窦猗房的话,又伸手非要抱过刘挽。 然而既然刘彻不乐意,他寻来的理由都被窦猗房否了,难道以为刘挽会乖乖由着陈皇后抱走。 “哇!”刘挽不断地转身,别头,挥手,大哭,无一不在表达一个想法,她不喜欢陈皇后,她不乐意陈皇后抱着她。 刘彻对扭得跟麻花似的刘挽心中暗乐,他的好女儿,不负他所望。 陈皇后哪怕已然被刘彻提醒在先,从来没有真正抱过孩子,想跟孩子亲近的人,万万也没有料到刘挽比刘彻还难缠。 刘彻寻来各种理由,窦猗房一表态全都打消他的借口,架不住刘挽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说她不懂事,她喜欢刘彻,日常跟刘彻在一块乐呵呵的,哪里有半点不懂事的样儿。说她懂事,瞧她挥动双手抗拒无比,不让人靠近她,哭得如同被人狠狠抽上一顿的样儿,像不懂事的? 馆陶大长公主看不下去,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刘挽叉腰抱空。 刘彻...... 刘挽...... 下一刻,刘挽继续嚎,可劲的嚎,完全没有一丁点被人抱走她即放弃挣扎的意思。 末了不忘能冲刘彻伸手。她要亲爹抱抱! “小小年纪好大的气性。”来硬的馆陶大长公主观刘挽完全没有放弃,反而依然想往刘彻身上去的样儿,一句话脱口而出。 “大汉的公主自该有这样的气性。”刘彻理所当然的接话,馆陶大长公主能说不吗?她何尝不是大汉公主?哪怕已然晋封为大长公主,依然属于公主的一类。无非是身份更高罢了! 馆陶大长公主无可反驳。 可是刘挽一声声高嚎,眼泪如同雨落,小脸哭得红通,不断往刘彻身上扑的样儿,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馆陶大长公主硬生生把他们父女分开! 馆陶大长公主不是不想把刘挽给到陈皇后,架不住馆陶大长公主抱着刘挽都费劲。 三个月大的刘挽吃好喝好,长得那叫一个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 作为一个伪儿童,刘挽没有忘记锻炼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该爬的爬,该练的手要练。一来二去别看刘挽尚小,挣扎着的力道大得很,她此时不依不饶,使出吃奶的劲儿又是挥手又是推人,馆陶大长公主但凡不顾着她点,刘挽能给摔了! 馆陶大长公主一个生生从刘彻怀里把刘挽抢走的人,敢让刘挽摔了吗? 但凡伤了,别管窦猗房打什么主意都将告灭。 “姑姑,孩子哭久了朕心疼。”刘彻在馆陶大长公主出手抢人的那一刻并没有动,瞧着刘挽越哭越大声,小脸蛋上红筋都出来了,刘彻终是伸手想把人抱回来。 “陛下若是连阿挽哭一哭都心疼,将来阿挽学着走路的时候摔了岂不是更心疼?”馆陶大长公主岂不知刘彻何意,窦猗房早跟她说得分明,刘彻明摆着不想把刘挽给陈皇后养。此番是她们唯一的机会。饶是馆陶大长公主目标在于皇子,架不住窦猗房再三叮嘱,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陈皇后养刘挽。馆陶大长公主不能不听母亲的叮嘱,无奈只能照办。否则真以为馆陶大长公主能忍眼前的哭闹不休的刘挽? “朕都心疼。姑姑也是当母亲的人,想是明白心疼孩子是什么感觉。”刘彻理所当然的让馆陶大长公主将心比心,馆陶大长公主...... 一个愣神的功夫,刘彻已然将刘挽抱了回来,陈皇后想抢,刘彻一个眼神扫了过去,“若无仁爱之心,谈何抚养孩子?祖母说是吧?” 最后一问冲窦猗房而去。窦猗房无神的眼微皱,不能说刘彻说的不是。谁生的孩子谁心疼,馆陶大长公主明显硬抢了刘挽过去,无奈抢得太猛也无用,她哄不住。 而一过刘彻的手,不好意思,方才哭闹不休,不依不饶的刘挽不哭了。 哪怕因为哭得太狠,刘挽不断的抽泣着,人渐渐平静下来,刘彻倒也熟练的顺着刘挽的背,哄道:“莫哭。” 哭,刘挽能再哭吗? 若是在刘彻怀里也哭,她想等着馆陶大长公主真把她带走? 无论是窦猗房或者馆陶大长公主,想让陈皇后养她一个女孩一事,必有隐情。她倒不算对这祖孙三人有多少的不喜。交情不深,谈不上喜恶。 可她们总想把她从卫子夫身边带走,有句话说得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企图通过她达到什么目的的人,她怎么知道最后人家要的是什么?为此舍弃呵护爱惜她的生身之母? 人心都是肉做的,卫子夫待她如何,几个月下来她能不知道? 无论她上辈子怎么样,此生既为卫子夫所生,生恩养恩,她都不能忘了!让她弃卫子夫,认别的女子为母,不好意思,她不想。 除了刚出生那会儿,刘挽是第二次哭得那么狠,不仅哭,她还闹,其实挺费体力的! 回到刘彻手上,刘挽抽泣着,没有忘记紧紧的抱着刘彻,捉住刘彻的衣裳,表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抢走。 无论是馆陶大长公主或者陈皇后看到此幕神色都算不上好,一旁的窦猗房听完动静脸上何尝不是一阵铁青。 窦猗房自问有把握说服刘彻因利而答应将刘挽给到陈皇后抚养,然而如果刘挽哭闹不休,窦猗房想要利于陈皇后,尚能否? “彻儿,娇娇多年无所出,阿挽是个有福气的,不如让她到娇娇宫中养些日子,让娇娇沾些福气。”窦猗房决定无视刘挽的哭闹,将此话道破。 刘彻并不意外,却淡淡开口问:“祖母确定泰永到娇娇宫中利于娇娇?” 神鬼之说 此话何意,别人或许不清楚,窦猗房了然。 窦猗房无神的双眼准确无误的落在刘彻身上,刘彻何尝不与窦猗房对视着。 并没有因为窦猗房看不见,他生出轻视之心。 窦猗房心下生出几分不安,她知晓刘彻并非无的放矢,“何意?” “祖母既然相信神鬼相卜之论,何不让人来占一占,泰永利于娇娇否。”刘彻算是把话说白,窦猗房一时没有接话,可是刘彻提醒得没有道理吗? 一个有福气的人,并不代表她的福气谁都能沾。 “祖母若没有别的事,孙儿先行告退。”刘彻将此话丢下,打算把刘挽带回去了! 窦猗房点了点头,没有再拦人的意思,馆陶大长公主不确定的唤一声母后,窦猗房认同无比的道:“彻儿言之有理。” 也是她把这茬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着实是前朝的事太多太乱,让窦猗房的精力分散,反倒是将此事忘了。利与不利,既然知晓须得问清楚,不可造成什么坏影响。 馆陶大长公主相信窦猗房,相信自家的母亲既不会害她,也不会害她的娇娇。 纵然方才窦猗房已然下定决心,应该此番将刘挽成功抱到陈皇后身边,刘彻的提醒馆陶大长公主知何意,也不能无视或许,可能,刘挽不利于陈皇后是吧。 陈皇后是乖乖听话照做的人,窦猗房和馆陶大长公主不拦人,她也不出声了。 “祖母,或许她和我不合。”陈皇后从来没有受过气,刘彻给她气受也就算了,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孩子竟然也敢不给她面子,哭闹不休,一副谁都不要的样儿。陈皇后尤其没有忽略刘彻望着她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失望,好像在说,看你,连个孩子都哄不好! 陈皇后最在意的莫过于刘彻对她的看法,一个让她在刘彻面前丢脸的孩子,陈皇后能想养刘挽才怪! “娇娇,你外祖母自有分寸。”馆陶大长公主相信窦猗房,相信她会以她的人生经历为陈皇后铺出一条光明大道。 至于刘挽被刘彻抱了回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哎哟,我的汉武帝爹啊!您私底下到底准备多少后招来着?比起这个,刘挽尤其想知道,窦猗房一再提起她有灵气,有福气,代表的是啥? 刘挽并非没有想法,她不是不敢想吗?怕想多了,太把自己当回事。 但凡刘挽大一点,她必是要亲自问上刘彻一问,占卜算命看相啥的,有人看出她什么来了?刘彻建议窦猗房先看看刘挽和陈皇后合不合,指的必是八字对吧! 既是看八字,刘彻是不是已经有了准备,别管窦猗房寻个什么人来,都会说出刘彻想听的话? 刘挽想归想,小身板抽了抽,刘彻顺着刘挽的背道:“传太医过来。” 伺候的宫人岂敢问,听话去传人。 等回到卫子夫的宫殿,卫子夫已经等侯多时,见着刘彻抱着刘挽回来,可见松一口气,连忙迎上来。 “怎么,怕朕失信于你?”刘彻明显心情很好,调笑问。 “妾是担心陛下两难。有些事倘若陛下需要妾做,妾会做的。”卫子夫眼中流露出坚定,同时也注意到刘挽哭红的眼睛,以及刘挽一抽一抽的身子。却不敢问上一问。 刘彻知她担心,将刘挽交到卫子夫手里,解释道:“姑姑想抱泰永,泰永哭得不让。亏得她不让。” 好吧,确定刘挽没有受委屈,没被人打,也没有被人骂,卫子夫既松了一口气。 “朕已经传了太医。”在刘挽的事情上,明显刘彻挺贴心。 刘挽才反应过来,刘彻方才让人请太医是给她备的? 啊,刘挽不得不打量了刘彻,不错,刘彻待她的好不能说没有刘挽一番引导,但刘彻愿意放了心思在她身上,事无巨细的安排,纵然他没有亲历亲为,他总能记着,安排人办了,难道不该肯定? 所以说,不怪前朝也罢,后廷也好,跟了刘彻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刘彻这样的人,既有他的个人魅力,也有他的用人之道。总而言之,在他身上,你能感受到一种重视,也能得到一份礼遇。有一个前提是,你得有能力。 刘挽不由自主的想回头瞄上一眼自家的舅舅卫青。 卫家的人里,像是所有的智慧都点到卫青身上,家里的那些姨母舅舅她都见过了,也就不奇怪,为何历史上的卫子夫在卫青和霍去病去世后,最终落得那样的结局。 没有办法,前朝没有一个聪明人,内廷里他们要对付的人又是刘彻,和刘彻斗,试问有多少人斗得过。会有人说难道刘据不是自己非要谋反不可? 巫蛊之祸,汉武帝刘彻是一个追求长生不老的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放弃过。所谓的诅咒,到刘彻后期的年纪时,他在听到卫家的人一个个都被卷入巫蛊事件时,他会不会认为或许太子刘据也在盼着他死?谁也不清楚。 可以说的是,当前朝没有一个有份量的人为刘据说话,为卫家人说话时,刘据已然没有选择。 刘挽不记得历史上刘彻开始反击匈奴之战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知道,大汉对匈奴打的第一场胜战是由卫青领兵打出来的。此时的刘彻必然早已看出卫青的厉害!所以,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卫子夫,连同她这个婴儿,刘彻都宠爱有加。 唉,刘挽思及卫家人最终的结局。其实如果可以她想摆烂,啥也别管,架不住不行。 她但凡想活着,不想死得没地儿埋,她就必须坚定一样,成为自己的靠山。 卫家不可靠,可靠的卫青和她素未谋面的霍去病表兄,谁也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汉武帝这位亲爹,极有可能会成为取她性命的那一位。况且,有句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在汉武帝能对她和颜悦色,自家的舅舅和表哥都在,挑起对付匈奴的重担时,她早做准备,有备无患。 刘挽握紧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要早作准备。结果低头瞥到被卫子夫抱在怀里的自己,算了,她不配! 具体窦猗房请人看了陈皇后和刘挽是不是相合,实际的情况刘挽不知内情,从她依然在卫子夫宫里,日常好吃好喝好玩着,显然结果定是不好的,否则窦猗房都出手了,怎么可能突然改主意。 然窦猗房的身体也在不断的衰败,日常时卫子夫都得前往窦猗房宫中侍疾。 从卫子夫疲惫的样子可以看出,窦猗房的情况算不上好。偏宫中无一人敢讨论,然刘彻来卫子夫宫中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情况明显很是不好。 窦猗房这位太皇太后,她的存在对刘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压制着刘彻,既不让刘彻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更会给刘彻下绊子的存在,要说刘彻有多希望她长命百姓不至于,盼着她死,也不会! 刘挽想的是,倘若窦猗房去了,接下来刘彻第一个该防的必是王娡这位太后! 王娡其人,非同一般。她能以再嫁之身扶持作为汉景帝七子的刘彻上位,谁要是拿她当成傻白甜,以为她人牲无害,怕是连怎么死都不为过。 见过窦猗房的风光,又有了称制的名号在,如果不是窦猗房在上,王娡必将成为另一个窦猗房。那么窦猗房一去,王娡会不想效仿窦猗房? 在刘挽心里警惕着时,窦猗房何尝不是屏退左右,独留刘彻一人说起体己话。 “这些年你心里怨着我吧?”窦猗房气息微弱,躺在榻上已然脸色发白的窦猗房冲刘彻伸出手,刘彻将手交到窦猗房掌上,道:“祖母都是为了大汉好,孙儿明白的。” 坚定黄老之术的窦猗房有错吗? 大汉得以休养生息不正是因为推行黄老之术吗? 成果如何? 国库丰盈,百姓皆有余粮,已然是最好的证明。 对与错,不过是政见不同。刘彻不否认黄老之术适合从前的大汉,但日后绝不适于。 “你年轻,有志气,你爹当年选择你成为太子,看中的就是你这份志气。你和我们终是不一样的。我们愿意忍一忍,让一让,退一退,你不愿意。可是彻儿,不愿也须忍。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你得压下心头的怨恨,冲动。”窦猗房听着刘彻奉承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她能不知道刘彻是什么样的人? 刘彻没有回应,作为一个帝王,他从不认为自己推行新政,改变大汉的局面有何不妥! 须知大汉建朝至今六十余年,六十余年的无为而治为大汉收拢了人心不假,并不代表能够为大汉换来绝对的太平。 忍让,和亲,退避,只会助长匈奴人们的野心,也只会让各路诸侯蠢蠢欲动。 七国之乱,是他的父亲汉景帝为他开创了一个极好的局面,让刘彻接手大汉朝后,能够选择什么时候出击诸侯,以及匈奴。 “这几年你忍得不错。你的忍让何尝不是大汉数代皇帝的忍让。匈奴是大汉的心腹大患,你想对付匈奴我知道,可是你也得明白一个道理,实力不够贸然出手,我不杀你,匈奴呢?他们会放过我们大汉百姓吗?”窦猗房得不到正面回应也不着急,只要刘彻认清一个现实。 薨逝 刘彻并不作声,刚登基即推行新政的他不是窦猗房的对手,他认了自己的不如。窦猗房所说的理由,恕他一个都接受不了! “况且,你怎么知道你的新政对大汉有利?”窦猗房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刘彻终于开口反问:“祖母又怎么知道不会?” “无为而治让大汉得以休养生息,国库丰盈,百姓手里能有余粮,效果你都看在眼里不是吗?比起你要任用儒家的人,他们推行的政策对大汉是好是坏,谁敢保证?”窦猗房揪着眼前已经发生的种种,证明无为而治对大汉的好处,刘彻能够抹去吗? “大汉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涌动,边境匈奴屡屡进犯,百姓深受其害。诸侯蠢蠢欲动,皆思取朕而代之。朝堂之上,各方皆有私心,却无几分为君之心。如此,祖母依然觉得很好?”刘彻指出大汉存在的问题,请窦猗房别只看到大汉的好,将大汉的种种问题无视到底。 窦猗房一时无言以对,良久过后才道:“你想推行新政,想过倘若此法不通,于大汉将是灭顶之灾?大秦两世而亡,我大汉撑过了两世,未必不可亡。” “孙儿正是为了大汉江山能够传承下去,思之变法。秦因何而强?始于商鞅变法。若无商鞅,秦国断无灭六国一统天下的底气。”刘彻饱读经书,自有他的见解。 “你又怎么知道儒家可以为你改变大汉的局面?”窦猗房无法否认大汉存在的问题,她是瞎了眼,心却没有瞎。然而窦猗房并不认为刘彻说的就都是对的。儒家那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未必见得比之从前的黄老之术,无为而治就好得多。 窦猗房知道孙儿有雄才伟略,她也希望刘彻能带领大汉走向另一个高度。却也并不希望他太急。 “祖母以为真正的儒家可以?贾谊的《治安策》多年来孙儿一直在反复,越读越是觉得有些黄老之术做不到的事,他们可以。孙儿至今并没有寻到真正满意的政策,可孙儿也须向天下人昭示,大汉需要创新,需要改革,朕要为天下寻一个能助朕的人。”刘彻并没有想要一步登天的意思。相反,他在等,等一个能够和商鞅类似的大才,能找到对大汉有利的变法。 在此之前,刘彻须让天下知他有心变,天下若不知,谁会来助之? 窦猗房所受的震撼极大,她虽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终是老了。 “大汉后继有人,大汉甚幸。彻儿,我去后,你也须当心。”窦猗房轻声叮嘱,让刘彻牢记在心。 “祖母放心,我不会让母后成为下一个祖母的。”话未挑明,刘彻已懂。 王娡是他的母亲,若说她没有野心怎么可能。不过是因为多年来有窦猗房压着,王娡没有露出她的野心来罢了。 一但窦猗房不在,王娡必会露头。彼时会如何,刘彻不可不防。 从听到刘彻的话那一刻开始,窦猗房放心了。但凡刘彻不许,王娡断没有机会。 想来也是,刘彻已经不年轻,被窦猗房压制得太久,刘彻心中早已生出不满。走了一个窦猗房,谁再想长成像窦猗房一样的人物,继续由她干政,夺刘彻的权,绝不是刘彻所能容忍的。 “大汉的江山以后交给你了。别的事我无须多嘴,有一样,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将来你和娇娇怎么样,你须保全她性命,莫让她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无论如何,她对你一片真情。”窦猗房不是不明白刘彻和陈皇后之间的关系,可窦猗房也知道,作为一个帝王最不需要的其实就是感情。 她没有要求刘彻不能废后,好好待陈皇后,当将来刘彻成为了真正的帝王,很多事不可不审时度势而为。 作为陈皇后的外祖母,窦猗房疼是真疼陈皇后,然而当她去了,想再护着陈皇后无异痴人说梦。 “娇娇纵然跋扈了些,也只是想要留下你。她只是至今依然不明白,她嫁了你这个皇帝,注定没办法让你一生对她小意温柔。唉,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年要是不同意你们这门亲事是不是对娇娇更好?”窦猗房长长一叹,有些后悔让娇宠长大的陈皇后嫁入宫中,成为皇后。 皇后的担子太重,皇帝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一味宠着纵着一个人,遑论刘彻也是刚强之人,素来吃软不吃硬!一样好强的两个人绑在一块,纵然再多的温情密意也会渐渐被消磨殆尽。 “祖母不想,姑姑想。” 早年想要陈皇后成为太子妃的人是馆陶大长公主,她想证明给天下人看,她不愧是大汉最有权势的公主,哪怕窦猗房提醒她皇后不好当,馆陶大长公主会愿意听? 何况王娡在其中,企图和馆陶大长公主达成协议,令刘彻登上太子之位。 得利的虽是刘彻,他如今处在如此位置上,回望曾经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改变不了。 窦猗房显然也想清楚其中的关键,想起她唯一活着的女儿显露的野心,她难道认为陈皇后如今落得那样的地步只在外因? “你姑姑被我宠得太过,将来,将来......”窦猗房喃语了一番,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刘彻在此事上并没有等着窦猗房说出口才有所表示,“祖母放心,这些年姑姑助我良多,依姑姑的聪明才智,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与姑姑总会顾念从前的情分,我会让姑姑安享晚年。” 窦猗房哪怕是说出希望刘彻能够善待陈皇后的话都不觉得那么难以启齿,独独提及自家的女儿......馆陶大长公主对刘彻有几分情,几分利,各自明了。她怎么张得开嘴。 好在,刘彻在对待馆陶大长公主一事上,或许也会顾念陈皇后几分。 “那就好,那就好。”窦猗房心中大石既放下了。 在刘彻之后,窦猗房见了陈皇后和馆陶大长公主,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当天夜里,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传遍整个长安城。 刘挽在半夜时听到丧钟敲响,一个激灵醒来,没办法,她也不想醒,丧钟一响,满宫都是哭丧的声音,对于刘挽一个睡眠相对充足的孩子来说,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见,醒不来。 一瞬间刘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喊起,太皇太后殡天了! 得,刘挽能再没反应? 只是,刘挽的心情相对略复杂,窦猗房怎么说也算是和她有血缘关系,无奈比起普通的陌生人来,窦猗房打她主意,企图利用她达到某种刘挽所不知的目的,重点在于要让她和卫子夫分开。 别说什么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按理来说跟卫子夫不会有太多的母女感情才是。 有记忆等于无情吗?别人待她的好她全当了眼瞎,无视到底?哪怕卫子夫照旧拼了性命生下她,用心照顾她,她就该念着上辈子的亲人们,别管卫子夫怎么付出,她全都抛之脑后? 抱歉呢,她确实不是。在刘挽的字典里,所谓的亲情相对而言更多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感情应该是相互对彼此的付出,理解,接受。 卫子夫生下她是事实,这份恩情她该记住,也应该要回报。她现在能为卫子夫做的事相当有限,留在卫子夫身边算是一件对卫子夫有利的事对吧!毕竟她也算很努力的让刘彻时常来看自己,来看她的刘彻能不看卫子夫吗? 争宠的戏码什么的,刘挽表示她必须得干。 窦猗房未必没有这份打算,利用刘挽勾刘彻多往陈皇后的宫中去,一来二去,次数一多,未尝陈皇后不会怀上刘彻的孩子。 好想给窦猗房普及一下染色体,以及三代近亲不孕的可能性有多大! 扯远了! 要说这辈子自打接受自己的皇帝爹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后,刘挽对于努力寿终安寝的目标已经有了方向,当婴儿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用干,日常吃饱睡足,剩下的时间刘挽用来思考,通过几个月研究下来,她已经有了针对的计划。 可惜,一切的计划在她没有会走路,没有会说话前,全给她打住。 偏在这时候窦猗房生出帮陈皇后带走抚养她的事,一天天的,刘挽盼着窦猗房别闹,也希望刘彻应对到位一些,好让窦猗房死了那份心。 然而一回一回在刘挽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再冒出头来,天知道刘挽心里有多烦! 作为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伪儿童,她能不为自己的生命着想吗?天知道窦猗房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陈皇后养她,万一是用她的小命作为代价呢? 刘挽也不想把人想得那么狠毒,无奈小命只有一条,不指望自己的亲娘,指望别人为了不知所谓的利益护着她一个没满周岁的小婴儿,才是最大的天真和笑话。 窦猗房死了!死在此时,就像是把压在刘挽身上的大山搬走了,刘挽可见松一口气,同时也清楚的知道另一点,大汉的天要变了! 无论是外朝或者是内廷,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好了? 为君分忧? 刘挽醒来了,不哭也不闹,伺候的人早已习惯。 逢大丧之时,谁人脸上都不敢露出笑容。哪怕刘挽还小,也都换上孝服。 等伺候刘挽的人将刘挽抱出来时,卫子夫也早和卫长公主换上孝服,卫子夫正和卫长公主小声叮嘱道:“琦儿乖,一会儿要听话,不能笑。” 卫长公主大名刘琦,闻言小声回应,“琦儿记住了。” 卫子夫长长一叹,丧制操办起来是一件辛苦的事,如果可以卫子夫也不想带两个孩子过去。然,窦猗房是太皇太后,刘彻的亲祖母,无论从前他们有多少争执,有多少勾心斗角,随着窦猗房一死,从此刘彻只会记得窦猗房的种种好。连带着对于丧仪上的人都会仔细观察。 孩子小,不懂事,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窦猗房这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对卫子夫她们母子三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 窦猗房的一句话可以主宰卫子夫的生死,正因如此,卫子夫在窦猗房面前从来都恭顺有加,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其实在一定程度上,窦猗房对卫子夫有一定的庇护之恩,否则依陈皇后恨不得把刘彻独占的爱意,卫子夫活不到现在。 卫子夫不能说对窦猗房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哪怕窦猗房在庇护卫子夫时,根本上是为了陈皇后,得利的终是卫子夫! 活下来的卫子夫,才有机会谈未来。对窦猗房之死,卫子夫是真心愿意为她守孝的。 “人不会少,你们好生照看两位公主,若是累了饿了,避着些人。”守灵期间是不许进食的,卫子夫能撑,孩子不能。尤其是刘挽。卫子夫生怕底下的人办事不尽心,饿着孩子,再三叮嘱。 “陛下已有吩咐,夫人放心,奴婢们一定照看好两位小公主。” 守灵期间不得进食是规矩,然而刘挽她们这些孩子哪能饿,一饿非出事不可。 方才刘挽并未知晓的时候,刘彻已然专门让人来传达此令。 卫子夫始终不放心,也知道能做的他们都安排上了,剩下的再怎么担心都没有用。 母女三人一道往窦猗房的灵堂去。 身为历经五朝的太皇太后,她此一去,大汉风云必变,无论是外朝或者内廷。 刘挽被人抱在怀里正打量着周围一片素缟,窦猗房的灵前跪下黑压压一片的人,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一阵阵痛哭声不绝于耳,刘挽尤其注意到为首的刘彻一身素衣,头绕白带,挺拔而跪,悲伤的神色间何尝不是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在刘彻身边有太后王娡,馆陶大长公主,陈皇后,一个两个的脸上都是悲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馆陶大长公主和陈皇后哭是真哭,泪水糊了一脸,神色都显得苍白了。反倒是王娡掩袖而泣,到底是真哭或者假哭,难说了! 刘挽长长一叹,也不知道馆陶大长公主和陈皇后是否意识到,她们两个最大的靠山没了,往后在宫里她们两个怕是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肆意横行,人人避让了。 估计地位的转变,她们得费些时间才能适应。 虽说暂时刘彻宫里只有两个有名分的女人,一个陈皇后,一个卫子夫,卫子夫姗姗来迟,陈皇后正为窦猗房的去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管得了卫子夫什么时候来。 卫子夫跪在自己的位置上,卫长公主和刘挽都被人抱着也跪在一侧,卫长公主显然被吓得不轻,整个人缩在宫人的怀抱,动都不敢动一下。 刘挽不怕,却也避着打量周围。 比起其他人,刘挽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自家的祖母王娡身上。 没办法,她听到王娡的哭声了,却一直看不清王娡的脸,她闲来无事,除了观察人也没什么能干的。对于其他能够一眼看见的人,刘挽没有去观察的意思,独独王娡捂着脸,越发勾得刘挽想要看个清楚。 看啊看,刘挽屋在乳母的怀里不留痕迹的打量王娡,余光也注意到不少人靠近刘彻,询问刘彻些什么。刘彻突然扬声道:“周公早已定下规矩,一切按礼而行。” 饶是注意力在王娡身上的刘挽闻此言都不由望向刘彻。 说起规矩,窦猗房此时去世,已然是高寿,属于喜丧。一应礼制都不是没有规矩,然而按哪个规矩,明显也需要拿主意的人。 对呢,眼下的大汉并没有像后世一样,早已定下众人认同的规矩,所有人只需要照本宣科。 大汉,一切都在摸索中,底下的人对刘彻这位从前名义上的皇帝,未必没有想要趁机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意思,故而在窦猗房的丧制上,也是有人敢动些手脚! “告诉他们,为臣不能为朕分忧,朕要他们何用?现在是该你们拿出让朕满意的章程,不是朕告诉你们,朕想要如何。连太皇太后的丧制你们都定不下来,你们告诉朕,你们还能为大汉做什么?”刘彻的声音不算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刘挽默默给刘彻竖起大拇指,想欺负刘彻年轻的人,他们该醒悟了。 窦猗房压制刘彻多年,刘彻暗里都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只待能够顺利夺回权利。羽翼渐丰的刘彻,知满朝的大臣都在观望他,想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大汉真正的天子。 他们想看,是不是他们也该表现表现,证明给刘彻看,他们有资格站在朝堂上,成为大汉的股肱之臣? 不思为君分忧在前,反而想要试探他这个皇帝有用没用,哼,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自信。 刘彻明摆着要给人立规矩。从现在开始! 前来询问刘彻的人微微一愣,触及刘彻隐隐透着不满的目光,又连忙应下一声是的前去传达。 “你祖母一向喜俭,万不可拂了她的意。”王娡冒出此话,刘挽终于得以看清王娡的脸,瞧着是有些惨白,却怎么看怎么透着一种不真实? 加之王娡脱口而出的话,刘挽听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祖母为大汉呕心沥血,朕岂能一切从俭。有功于国之人,不可轻慢,何况是朕的祖母。”刘彻不紧不慢的回答,视线扫过王娡,王娡长长一叹解释道:“你一番孝心,太皇太后在天有灵定感安慰。” 刘挽不由挑了挑眉,怎么她听着王娡的话,有一种难言的不适? 不会说话有不会说话的好处,刘挽不得不静下心来,安安静静的观察周围的人。 “太皇太后辛苦多年,终于可以歇歇了。”王娡昂头望着窦猗房的灵棺,在无人觉察的时候露出一抹笑容! 刘挽不错眼盯着她的,第一个发觉,饶是心里早有准备,瞧见她露出的笑容,一瞬间也让她没缓过来! 果然,自来婆媳关系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窦猗房活得太长,压制得人太狠,王娡心里未必没有盼着窦猗房早些去了! 终于让她熬到今天,王娡没有放鞭炮庆祝,纯属于不能放,但凡没有人拦着她,她也无须受到任何指责,瞧她放不放鞭炮? 不过,话说现在有鞭炮了吗? 刘挽脑子里冒出的想法乱七八糟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往后跟她这位太后祖母保持点距离。 唉,想王娡明显希望能抱个孙子的,对她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她能避,卫子夫是不能的吧。 不对,暂时王娡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卫子夫身上,如果说窦猗房的死是搬开了压在王娡身上的大山,馆陶大长公主多年来曾仗着是汉景帝的姐姐,窦猗房的女儿没少对王娡颐指气使吧! 想知道王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陈皇后以后的处境便可知。 之后的事刘挽没有多少机会参与,除了第一天刘彻让她们姐妹守了守灵外,余下的日子都让她们呆在宫里,也是怕往灵前冲撞了她们。 刘挽倒还好,卫长公主回去后半夜发起了热,后半宿温度时高时低,好在到了中午终于是降了温,却也把宫人和太医都吓得不轻。 卫子夫心里也急,却不敢离开灵前,眼眶泛红,眼中含泪,还是刘彻发了话卫子夫才敢回去看看卫长公主,确定她无恙,宫人们好生照看无事,卫子夫又赶紧回了灵堂。 刘挽瞧着卫长公主一副蔫蔫的样儿,跟卫子夫十分相像,不过,卫子夫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透着坚韧,卫长公主这么着,将来不定要怎么被人欺负! 好在,随着窦猗房下葬,宫中算是明面上恢复平静,卫子夫又传来了好消息,她有孕了! 刘挽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很是想问,连着生子容易伤身的呢!不用那么急吧! 窦猗房去世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件丧事,刘彻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儿,吓得人压根不敢靠近。 听闻卫子夫有喜,而且已经两个月,是在窦猗房去世前怀上的,喜讯传来,刘彻终于在窦猗房去世捂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刘彻亲自前来看望卫子夫,特意叮嘱道:“太皇太后薨逝,举国皆哀,朕知道你是有孝心的人,不过你既有孕在身,当以孩子为重,不可一味守制,亏了自己也亏了孩子。” 巫蛊 作为在一旁听到这话的刘挽,再一次不得不承认,刘彻作为帝王,英俊帅气,又有英雄气概,本就很是招人喜欢,遑论他对你温柔体贴,事事以你为重,怎么能不叫人对他死心塌地? 然而,爱欲其生,恨欲其死,刘彻的个性太过分明,待你好时愿意亲手将你捧上天,让你成为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待将来他喜欢上别的人,同样也将你弃之如敝屐。 碰上刘彻的卫子夫,幸也是不幸。她曾得到过刘彻的喜欢,在此时此刻,刘彻是发自真心的欢喜着她,可是这份喜欢不会一直保持下去,在不久的将来更会变成一把尖锐的刀,一刀刀扎向她。 刘挽低下了头,都不太想看到刘彻了。 “泰永。”刘彻同卫子夫说了些话,刘挽径自发呆,刘彻习惯于寻着刘挽,一把将人抱起在怀里,纳闷于刘挽今天怎么格外安静。 刘挽能把心中对刘彻的腹诽说出吗?她现在是能发出些声音了不假,吐字并不清晰。舌头撸不直,不受控制的感觉,懂吧? 有什么不懂的呢? 身体没有发育完全,饶是一具成年的灵魂,在这具小身板里也无用武之地,想不认输都不行! 此时叫刘彻抱在怀里,刘挽板起脸认真的瞅着刘彻,爹啊爹,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将来别太狠呢?你既不能对一个女人好一辈子,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对人好。 让人享受了你全部的宠爱,你对她的偏爱,最后你又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收回去,想过对于承受一切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唉!刘挽看了看,又抱住了刘彻,算了算了,她纠结有个屁用,人心根本不可控。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家汉武帝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她真把话说出口,试问刘彻会当回事? 他是大汉天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怕是窦猗房再宠着陈皇后这位外孙女,当陈皇后多年无嗣后,刘彻要宠幸卫子夫,她都没拦,何况别人! 刘挽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她所处的是封建社会,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大汉的天子,忠贞二字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他的字典。女人之于他纯纯属于玩/物,没有人有权利指责他! 呸,万恶的封建社会! 心里吹唾弃着这样一个社会的刘挽,用力的踩在刘彻的腿上,一下下的蹦跶着,看似在玩闹,实则也可以理解为泄愤! 她不能打刘彻,又不能骂刘彻,须趁着年纪小,该闹腾且闹腾,否则等到将来长大的她,像这样踩刘彻几脚泄恨都不成。 “泰永。”卫子夫瞧见刘挽的举动,吓得赶紧唤一声,眼睛都睁圆了。 “无事,小腿有劲,快要走路了吧。”刘彻不以为然,刘挽一贯都是乖巧的主儿,从来不闹腾,之前也没有蹬过他,如今踩了刘彻几脚,刘彻只觉得不错,不愧是他的女儿,看这小腿有劲的多好! “快了!琦儿是周岁迈的小腿。”卫子夫想起长女当初走路的时间,笑而答来。 “怕是要比琦儿早。”刘彻掂了掂刘挽,眼中尽是笑意。 卫子夫想了想道:“天快冷了,衣裳穿得多,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说到这儿,卫子夫似是想到了什么,掩口而笑,刘彻莫名。卫子夫从刘彻手里抱回刘挽,刘彻和刘挽都一脸的茫然,不解何意。卫子夫示意刘彻瞧着点,即将刘挽放在榻上。 刘挽好不容易寻着光明正大的机会踩上刘彻几脚,以宣泄心中的怒意,还没踩上几脚呢,怎么卫子夫把她抱下来了? 不成,她要去踩刘彻,谁也别拦着她! 刘挽本来是被卫子夫放下坐着的,她要起身,起身,靠!刘挽才意识到,不行,衣服穿得太多,她她她够不着地,爬不起来! 刘彻本来不解何意,结果看到刘挽努力想要起身,偏寻不着支撑点,想撑都撑不起!可把她给急坏了!偏刘挽不是个肯认输的,一回不成,再来一回,她坐着够不着,她不能躺下翻身起来吗? 对,躺下能够着地了,无奈衣裳太多,她又又又翻不动身了! 刘彻瞧着刘挽的一番操作,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么小的孩子倒也是个倔性子的,哪怕够不着地,翻不起身,她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像朕。”刘彻伸手抚过刘挽的头,刘挽!!! 像刘彻?她像刘彻,她像刘彻?爹,您确定是在夸她吗? 刘挽觉得像刘彻什么的,承受太多,她担不起,她别像了吧!像得有些可怕! 刘彻完全不理会,望向卫子夫道:“朕盼着子夫为朕生下一个皇子。” 此言不虚,刘彻虽然才二十岁,过完年二十一,他盼着能够有一个皇子,他刘彻的儿子,将来是要承继他的江山天下,以扬大汉之威! 卫子夫何尝不盼着自己能够生下一个儿子,从知晓有孕那一刻开始,她就盼着了! 刘挽被父母看了笑话,她也并不以为耻。不就是衣服穿多了点,动弹不得,想笑只管的笑! 然而听着刘彻的话,哪怕知晓不管在什么样的时代,没有人不希望有一个儿子,刘挽依然气愤。 不公平的事实摆在眼前,哪怕是在后世也没有能够完全改变。 人人都想要一个儿子,他们选择性去忽视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结局。人类并非无性繁衍的,只有男人没有女人,男人能生? 刘挽郁闷得不行,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没有这个能力改变封建王朝中的男/女处境,她最好不要当出头鸟,否则第一个容不下她的会是眼前的汉武帝。 她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能否改变,又怎么去改变根深蒂固的封建时代。 只是,刘彻盼着生儿子,卫子夫何尝不希望自己这一胎是个儿子,算是刘挽自出生在汉朝以来,第一回直观的感受到世道的压抑和极度的不平等,然而刘挽没有办法改变,以至于刘挽变得有些蔫蔫的。 直到突然有一天,一个宫人慌乱的冲了进来,顾不上卫子夫已经显怀的肚子,慌乱的道:“陛下,陛下下令封了甘泉宫,陈皇后,陈皇后以巫蛊之术诅咒夫人和腹中的孩子被陛下捉了个正着。” 此话落下,卫子夫惊得站了起来,刘挽正和自家的姐姐卫长公主在旁边玩耍着,听到宫人来禀,第一反应是不对啊!诅咒卫子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她记得关于陈皇后被废,她想争宠来着,施法的对象是刘彻才对。难道是她记错了? 刘挽不错眼的望向卫子夫,虽然她是不信所谓巫蛊之术,架不住有很多事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如她所谓的上辈子她都不确定是不是真实存在,眼前的一辈子又算什么?解释不清楚的事,小心无大错。 “夫人。”伺候卫子夫的人没有一个希望卫子夫出意外的,饶是卫子夫不是第一回有孕,要、可卫子夫第一回被人用巫蛊之术! “太医,传太医。”卫子夫何尝不担心,既担心,马上在一时间吩咐人传太医。 “夫人,太医来了。”卫子夫一声令下,外头太医已经走进来了,能安排一切的自是刘彻无疑。 两三个太医拎着药箱急急行来,连忙为卫子夫号脉,生怕有所疏忽,以导致卫子夫出什么意外。 刘挽走不了不假,并不妨碍她爬近一些,一旁的宫人观其动作,连忙把人抱起道:“我的小公主,您可别添乱了!” 可不是吗?如今满宫上下谁心里不七上八下的,卫子夫这一胎外朝内廷全都不错眼盯着,皆盼卫子夫能够平安生下皇子。 偏偏陈皇后竟然实施巫蛊之术,冲的更是卫子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哪个听了不是心惊肉跳。陈皇后是不是疯了? “陛下查封甘泉宫,术法完成了吗?”相较于卫子夫第一时间查看自己和孩子的举动,在她身边好在有人轻声询问一句,只为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刚,刚让巫女施法,陛下前去捉了个正着。而且,而且不仅是卫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还有......”喃语着还有,视线落在刚被抱起的刘挽,刘挽!!! 又关她什么事? 无论刘挽在心里如何抗议呐喊,不好意思,没有用,细节上的事情无人能够给她答案。 卫子夫努力平复下来,她自知如果不想自己和孩子有个闪失,她万万不能激动,不能伤了身。可是得知不仅是对她,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连同刘挽一个女孩,陈皇后都不放过吗? 刘挽很是想说,不对啊!陈皇后瞧着不像那么蠢的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在窦猗房去后,卫子夫再度有孕的时候,她一个无所出,又世人皆知她善妒的皇后有多惹人注意,值于此时,她但凡有任何异样的举措,都会被人发现。 以巫蛊之术对付卫子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谁敢保证卫子夫肚子里的是男孩了?不惜一切对付一个性别未知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陈皇后会做的事。何况在她身后有一个馆陶大长公主这样的聪明人坐镇! 平阳长公主 刘挽总结一句话,所谓的巫蛊之术对付卫子夫啥的,须得打一个问号。 她想归她想,太医检查完卫子夫的身体,算是暗松一口气,“夫人放心,母子平安。” 太医此话落下,所有人心中大石放下。 “有劳太医。”卫子夫得了定心丸,神色稍缓,“劳烦你回禀陛下。” 人是刘彻唤来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刘彻此时未至,卫子夫也得让人去回禀一声,好让刘彻放心。 太医确定卫子夫无事,已然松一口气,余下的事不是他一个当大夫的该管的。 卫子夫让人送太医,刘挽要过去,宫人不敢不从,赶忙将刘挽抱到卫子夫面前。 卫子夫自然而然的接过刘挽,在抱着刘挽的那一刻,刘挽能够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刘挽想安慰卫子夫,也只能不断的抚着她的背,说不出话的无力感,让刘挽再一次感受到挫败。 事情到了最后,以陈皇后被禁闭宫中作为结束。刘挽不知私底下刘彻到底把事情查成什么样子,陈皇后到底是不是做出了以巫蛊之术加害卫子夫的事来,陈皇后被禁足宫中,好像认可了某些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卫子夫究竟有没有认可陈皇后使出巫蛊之术对付她一事,刘挽也是完全看不出来。没办法,卫子夫从来不说谁人的不是,陈皇后为难她也好,其他人瞧不起她也罢,她都温柔以对。 倒是在此事后,刘挽见到了传说中的平阳公主。大汉的平阳公主。 卫子夫早年不过是平阳公主府上的一位歌女,平阳公主瞅着大汉皇室的女人们个个都有权有势,岂有不效仿的道理,馆陶大长公主当年能在汉景帝刘启时深得景帝宠爱,无非是因为馆陶大长公主屡次向他进献美人,投之所好。 平阳公主作为刘彻的姐姐,眼见自家姑姑竟然能够得到权倾朝野的礼遇,有心学习一二。 哪怕当皇后的陈皇后是平阳公主的表妹又如何,若论亲疏,平阳公主难道不是跟刘彻更亲? 况且,女人的处境从来都是如此,若只是单纯的亲人也就罢了,一但嫁入他们家,亲人也得分个远近,进了他们男人家门的女人,又有多少不让男人家不防备的? 因此,在刘彻登基之后,短时间里平阳公主没有干些什么,偶尔一次刘彻外出路过平阳公主府时,平阳公主即将早已准备好的美人与刘彻送上,可惜那些个美人刘彻一个没瞧上,反而看中卫子夫,当之幸之。 值得一说的是,刘彻在宠幸卫子夫后将人带进宫不假,可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刘彻在宫中再没有见过卫子夫一面,直到汉宫决定放一部分宫女出宫,卫子夫乞求之,自此刘彻好像才想起来,啊,他曾带回一个卫子夫,一个让他一眼喜欢的女人。 自那以后,卫子夫才算真正得宠。接连诞下卫长公主,刘挽这个女儿。卫家的一干人也都水涨船高,女的嫁入勋贵或者朝堂新贵之家,男的如卫青深得刘彻信任,成为刘彻的近侍。接连的赏赐都往卫家去,一时间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彻十分喜爱卫子夫,连带她的家人也因她跃为新贵。 卫子夫能得此殊荣,论功当属平阳公主。 先前平阳公主丧夫,安居于家中,好些日子没有进宫,饶是太皇太后病逝,这位也都只是入宫守灵,并没有同卫子夫有所往来,因而刘挽是第一回见到传说中的平阳公主。 “这就是泰永,长得真讨喜。”雍容华贵的平阳公主虽一身素衣在身,一见刘挽当即露出了笑容,伸手抚过刘挽的脸,甚是喜欢。 刘挽就注意到了,除了窦猗房,其他人包括卫子夫在内竟然都只唤她的封号,并没有唤她的小名,她的名字是不是要被人无视到底了? 想到关于她名字的种种交锋,刘挽不愿回想,听到平阳公主的话,刘挽扬起一个笑容,落落大方。 平阳公主乐得将刘挽抱过来,“确如陛下所说,泰永是个聪慧的姑娘,笑起来甚好看。来,这是姑姑送你的礼物,拿着玩。” 话说着平阳公主已经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珠子,额,瞧着闪闪发光,莫不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刘挽想着,侧着小脑袋看了看,一旁的卫子夫已然道:“长公主,太贵重了。” “有什么贵重的,依陛下对泰永的喜爱,尚未满月便赐下封邑,太山郡在何处?再贵重的东西,只要是我们泰永想要的,陛下都会为她寻来,小小一颗夜明珠不过如此。”平阳公主低头逗弄起刘挽,嘴角都是笑意。刘挽瞧着那么一颗夜明珠,再一次对平阳公主扬起了笑脸。 “真乖。”平阳公主将刘挽抱在了怀里,越看越是喜欢刘挽,夜明珠已然塞到刘挽手里,不忘叮嘱道:“可不许吃嘴里。” 刘挽满脑门的黑线,她不会,她肯定是不会的啊! 平阳公主又问了卫长公主何在,得知卫长公主有些不舒服休息着,平阳公主叮嘱道:“你有了身子,多以自己为重,切不可着急。中宫的事,陛下自有章程,你放心,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哎哟,刘挽正愁好些事不知内情,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结果平阳公主一来即提起她最想知道的事,刘挽立刻竖起耳朵听。 “长公主放心,妾知道自己的倚仗是什么。”卫子夫温婉的接过话,刘彻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质疑,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她有这个资格吗? 刘挽听到卫子夫的称呼,对,也想起来了,确实该称平阳长公主才对,刘彻登基之后,尊之为长公主。 嗯,大汉的长公主和后世的长公主有所不同,后世的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什么的,都是身份自带的。皇帝之女是为公主,皇帝的姐妹是为长公主,皇帝的姑姑为大长公主。 可是当年的馆陶大长公主在亲爹汉文帝刘恒在位时已然被封为长公主,以示汉文帝刘恒对她的宠爱。 到平阳长公主,她那会儿是没有姑姑馆陶大长公主的好运气,亲爹活着时没有封她为长公主,她是等着刘彻这个亲弟弟登基才得以尊为长公主。 补充一下,她姐也算是极得刘彻宠爱的呢,卫长,卫是卫子夫之姓,长公主是刘彻越级给封的。 “你的性子我自放心,我想提醒你的是,你只须安心静养,早些诞下皇子才是。”平阳长公主不得不提醒卫子夫,切不可忘了最根本的存在,万万不能本末倒置。 刘挽其实并不喜欢听到有人总跟卫子夫说皇子的事,然而刘挽也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生下儿子才有立身的根本,否则将来一但失去男人的宠爱,连立足于这世道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给人生孩子的! 刘挽很想把这句话喊出来。她不能,不仅是因为她说不出来,也是因为她不能说。 她自问有能力和整个封建王朝抗衡了吗?她所认为不公平的事,不认可的话,在这个世道的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想要改变他们每个人的想法,包括作为女人们的想法,谈何容易? 刘挽心里是压抑的,以至于她都不想再听下去了!挣扎爬走,平阳长公主并不强求,叮嘱人看好刘挽,便同卫子夫继续刚刚的话题。 “娇娇毕竟不同,她对陛下一片真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给陛下,这一点上,你我都自叹不如。”刘挽走远前,听着平阳长公主论起陈皇后对刘彻的种种态度,其实很想说的是,看,所有人都知道陈皇后对刘彻的一片真心,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让刘彻珍惜这一份痴心,让刘彻好好的跟这一个待他一心一意的人过好日子。 啊,对,卫子夫虽然不算是平阳长公主进献给刘彻的人,打一开始平阳长公主是有心要给刘彻送女人的不是吗?女人,永远都比男人更懂得怎么往一个女人心上扎下最狠的一把刀。 吐一口气,刘挽让人抱着她走远一些,再走远一些。干脆的让人跑到卫长公主处,刘挽瞅见卫长公主睡得正香,她想说的是,自家姐姐的体质挺差的,三天两头的不舒服,身子太弱了! “怎么让小公主过来了?”伺候卫长公主的人一见刘挽来了,生怕刘挽将卫长公主吵醒。 “小公主要来,我如何拦得了。”伺候刘挽的人也是无奈,照顾刘挽许久,别看刘挽小,却是一个主意极正的人。干什么不干什么,旁人怎么拦都没有用。 要不怎么会传出刘挽聪慧的话头来,正因为刘挽哪怕还不会说话,却像是听得懂人话,也知道什么人该亲近。素日照看她的人别想着领着她往哪儿,让她做什么,从来都只有她领着人往哪儿去。 “这么一比倒是卫长公主要好伺候得多。”两下一对比,伺候卫长公主的人冒出此话。 “倒也不是。论乖巧小公主也是极乖巧的,不过性子有些霸道,神似陛下。你是没看见小公主板起脸的样子,与陛下如出一辙。” 刘挽!!!夸她呢?还是夸她呢?像刘彻是夸她吗? 和亲 满肚子的腹诽,刘挽也不管她们嘀咕,毕竟她在宫中最大的消息来源正是宫人们私下八卦聊天所得。要是她们哪一天不聊天了,刘挽必将成为聋子瞎子,啥也不清楚。 成为这样一个人,不是说不好,但在汉宫内,作为一个聋子瞎子太没有安全感了,刘挽想的何尝不是,她该如何才能了解更多情况,以达到能够在危险的情况下保全他们一大家子的目的! 末了刘挽又觉得自己过于焦虑了,毕竟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卫家正得刘彻宠爱,她可靠的舅舅卫青虽未崭露头角,也快了对吧! 刘挽决定松一松,嗯,陪着她的小姐姐多玩耍玩耍,不该管的事莫管太多。 平阳长公主离去的时候天已经近黑,卫子夫的脸色一如既往,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接下来宫中的日子,毕竟是在大丧期间,别管是刘彻或者其他人,都得守孝。 因而刘彻虽然常来看卫子夫,却从不留宿。 皇帝若无忠孝,不肯作为天下的典范,谈何令世人臣服? 别以为皇帝就可以肆意妄为,相反,此时的大汉对君臣的要求都是对等的。为君者不堪为君,有违为君之道,臣可以不臣。换而言之,当皇帝的人要是敢乱来,不像一个皇帝,别怪当臣子的反了他。 正因为如此,刘彻才会有危机感,别说大汉是实施分封制的,在他之前,就他爹也曾碰上七国之乱,六位诸侯王一道起兵想要拉他爹汉景帝下马,好再分天下,但凡他爹有半点差池,天下早不是他刘彻的了! 纵然大汉经过七国之乱,诸侯王们的实力大减,也并不意味着刘彻可以放心无忧。山高皇帝远,只要他们有造反的基础,对大汉就是不安定的因素。 扯远了,守孝期的刘彻日常来看看刘挽,逗着刘挽说说话,也会偶尔摸摸卫长公主的头。倒不是刘彻不想抱抱卫长公主,谁让卫长公主见了刘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呢。 刘彻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明摆着很是疼爱,否则也不会封她为长公主。 无奈刘彻的气场过于强大,卫长公主性子温柔,胆子略小,每每见着刘彻虽说礼数周到,何尝不是也小心翼翼,不敢像跟卫青时一样开心的笑,开心的闹。 刘彻没少为这事吃醋,好在刘挽总喜欢跟刘彻在一块,也算是弥补了刘彻那颗被卫长公主伤害的心。 陈皇后被关在甘泉宫,刘挽在那之后,直到卫子夫生产,都没有再见过陈皇后。 听闻馆陶大长公主和王娡这位太后大吵了一架,王娡明显气得不轻,听闻王娡再也没有见过馆陶大长公主,馆陶大长公主也再没有进过宫见过王娡。 不过,刘挽偶然听说,馆陶大长公主没有进宫不假,刘彻却亲自去了馆陶大长公主府上见了馆陶大长公主一回。 刘挽听着八卦,难辨真假。不过,她想一切必然都在刘彻的掌握之中。 此后不久,闻匈奴来请和亲,消息传得满宫上下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挽听着宫人们说着不知此番又将是谁被选中。按大汉的规矩,不会送真正的公主前去和亲,而只会从宫中选相貌出众的女子封为公主,远嫁和亲匈奴。 刘挽终于是会走了,话也能冒出几个来,她第一个唤的人必须得是刘彻,一个父字,可把刘彻乐坏了!纵然不是第一回听到孩子唤父,刘挽第一个唤的是他,是他,他怎么能不高兴。 朝堂上的事,刘彻很少回来同卫子夫讲起,偶尔刘挽缠着刘彻,刘彻会跟卫青提起朝堂上的事,刘挽也就能知道不少事。 比如在窦猗房去世后,彗星现,朝堂非议四起,诸侯王们都议论纷纷,明显着有人想要借机生事!刘彻知晓一个个人都不安分。偏在此时,闽越王郢举兵于冶南,进犯南越边邑。南越王上书汉廷告急。 早在三年前,闽越就已经举兵围东瓯,东瓯向汉廷告急。刘彻派中大夫严助征调会稽郡的水师救东瓯。汉兵未至,闽越王郢即自动撤兵。东瓯王因怕闽越军再次骚扰,便主动向汉廷请求,举国四万多人迁移于庐江郡,东瓯地盘划入会稽郡。没想到才过去三年,再次生乱,刘彻自是不能容的,即命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征讨闽越。为这事,刘彻的王叔淮南王刘安上书上书劝谏,说用兵有害无益。刘彻对那位王叔赞许之,毕竟眼下大汉最大的敌人是匈奴。对付闽越之地,吓唬吓唬他们足以,打是打不起来的。 听着刘彻将重心放在匈奴上的意思,想想史书上关于刘彻的记载,那是一位以灭胡为毕生宏愿的人,他这一辈子都想将匈奴灭了,为此不惜举一国之力,纵然因此打得大汉的家底都空了,他须想办法从别人手里抢钱,刘彻也没有停止过。直到最后大汉民不聊生,刘彻才不得不反省,有些事他做错了,真做错了。 此时说那些以后的事太远,匈奴再一次前来请和亲,冲的何止是和亲,更是想从大汉拿到一定的粮食和绸缎等想要的东西。 大汉啊,想当年大汉初建,汉高祖刘邦听闻匈奴进犯,志得意满的觉得自己率领三十万大军,必将击溃匈奴,扬大汉国威。 万万没有想到,刘邦领的三十万大军出去,被匈奴困于白登,差点有去无回。 亏得有陈平出计,才让刘邦得以逃出,自那以后,大汉经惠帝,高后,少帝,再到文帝,景帝,都对匈奴实施和亲以达和平。 然而匈奴一方并不是容易满足的人,哪怕两国和亲,他们也是隔三岔五的进犯边境,一回一回的掠夺大汉,致使大汉的边境不得安生,百姓深受其苦。多年来人皆思安定,何尝不是想着该怎么对付匈奴,以扬大汉之威。 可是,眼下是合适的机会了吗? 谋定而后动,不打则矣,要打,一出手就要击中对方的要害,绝不能给别人警惕的时间。 “陛下,匈奴和亲一事,望陛下速速决断。”刘挽也想知道,刘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定主意要对匈奴动手的,在没有任何可取经验的情况下,刘彻到底用什么样的方式一点点的探出匈奴的底,以达到一击而出,让匈奴见识到大汉厉害的目的? 刘彻一眼瞥过说话的人,不难看出他的不悦。 匈奴,匈奴之流,每每提起刘彻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以前的事刘彻没办法,到他成为皇帝,匈奴再请和亲,刘彻本能要拒绝。 可是,如今的大汉乃多事之秋。 “朕知道了。”刘彻拧紧眉头,无奈的接过话。 前来请求的人再要开口,没有想到刘彻已然挥手道:“同样的话朕不想听第二遍。” 言尽于此,当臣子的但若连点眼色都没有,未免太讨人嫌。 “卫青。”等人退了出去,刘挽都没来得及缓缓,刘彻已然唤了卫青。 刘挽被刘彻抱在怀里,听到卫青的名字激动的踮起脚想看清卫青。 “怎么,连你也喜欢你舅舅?”刘彻察觉刘挽的动作,当即在第一时间托起刘挽而问。听来怎么有一种皇帝爹在跟卫青吃醋的感觉呢? 这个,这个,刘挽能说世人对于卫青的好奇远胜于他汉武帝刘彻吗? 不仅是卫青,还有封狼居胥,成为创造后世武将一致认为最高荣誉的少年将军霍去病。 可惜,卫青刘挽能见着,倒是霍去病,刘挽自出生到现在无缘得见,很是引以为憾事。 见不着霍去病,见见卫青也能解一解心中对大汉“帝国双璧”的仰慕之情是吧? “你怎么看?”刘彻抱怨一句也仅此而已,唤着卫青上前来的帝王分明是有正事。 卫青一身铠甲在身,闻言拱手而答道:“陛下,时机未到。三军并未准备妥当,大汉未必有能力和匈奴挑起战事。倘若不能一击而中,必然会让大汉陷入险境。” 苦口婆心相劝,无非是让刘彻忍一口气,让上一让,以待来日。 “朕并不喜和亲以求和平,因为那根本不可能换来真正的和平。两国利益,倘若达不到平衡,结局早已明了。区区一个女子,决定不了两国战与不战。”刘彻坦然道来,刘挽必须得说,有一种男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骂他渣,依然无法改变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这一事实。 “匈奴打和亲之名,实则图的是利。”卫青也道破一个事实,匈奴的人来了,他们看似是要和大汉结为姻亲,实际上何尝不是在想方设法的从大汉内换取他们想要的物资。 盐、铁、布等等他们所稀缺的物资。 通过抢掠是能让他们得到一些,却不代表都能得到,所以他们每每都会遣使臣入汉,以为大汉在自知不敌于他们的情况下,会选择跟他们继续假装着和平,以避免匈奴兵马大举南下。到时候大汉的天子能不能再稳坐天子之位,将是未知之数。 “你要多久?”刘彻冒出此话,要的是卫青的答案。 “五年。”卫青和刘彻之间的交流,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卫青需要时间,刘彻倘若想好了,不妨给卫青一些时间,五年之后,卫青必会让他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五年。如果能快些再好不过。”刘彻有野心,更想翻身把歌唱,他对卫青寄以厚望,盼着卫青能够做到,做好! 霍去病 唉,听完刘彻和卫青之间的对话,刘挽知道,哪怕是史书上记载打得匈奴丢盔卸甲,四窜而逃的汉武帝时期的大汉铁骑,在刚开始的时候刘彻也须避之锋芒,和汉初的几代帝王一样,选择和亲以图发展。 刘挽心下长长一叹,匈奴进犯边境,扰得百姓不得安宁一事,但凡有点血性的王朝都无法接受那么一个情况无限延长。求和认怂一事,古往今来做得最顺手的莫过于大怂,其余的王朝,凡当政者有一丁点家国天下百姓,都会想方设法解决边境问题。 势不如人忍一忍,谁都能体谅,也都能理解,可是绝不能一直忍让退却。 刘彻心里早对匈奴不满之极,不过是因为实力不够,不愿意贸然出击,反而让自身落于下风。既为帝王,为国出击,不动则矣,动,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实话,在保家卫国的事情上,中华儿女从骨子里有着同样的信念,为国出一份微薄之力都是好的。 可惜,刘挽瞅着自己的小身板,很是惋惜于年龄太小的自己,竟然错过出击匈奴,扬华夏之威的机会。所以,传说中的霍去病霍小将军为啥还不出现,说好的汉武帝对他十分宠爱,要亲自教他兵法,人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宠什么爱? 刘挽星星眼的盼着霍去病的出现。眼下宫中最大的事莫过于选谁和亲匈奴。 对此,刘挽有意识的忽略。 远嫁和亲的人,此一去生死未卜,刘挽都没敢问问,和亲匈奴的那些汉朝公主们,她们有多少是活了下来了?又有多少在异国他乡饱受屈辱而死。 想指责刘彻竟然也不可避免的跟其他帝王一样选择和亲以达到迷惑匈奴的目的,为此将远嫁之人的生死抛之脑后? 有时候事实就是那么残忍,舍一人而保边境哪怕一时的太平,对一人不利,利于千千万万人,最终都不得不做下这样的决定。 选择和亲的宫女一事是王娡这位太后操办的,同样的事王娡不是第一回做,毕竟匈奴请和亲在汉景帝一朝是也曾有过,那个时候负责的人也是王娡。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王娡费心让儿子成为太子之后,她也如愿以偿的成为皇后,太后。 宫中诸事,从前窦猗房在时,王娡处处被压制着,凡事都得征询窦猗房的主意,多好一个儿媳。 如今她不需要再做一个好儿媳了,她要展示作为太后的威严,她要让天下人知道,窦猗房这位太皇太后去了,她,大汉太后的存在。 王娡大张旗鼓的选公主,隐约间,刘挽几回注意到刘彻在听到此事时所流露出的不悦。 和亲是不得已而为之,用一个女人换取大汉所谓的和平,无论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如何,对刘彻而言都不是他认为最好的选择,而是不得已的选择。 大张旗鼓选人,莫不是有谁觉得大汉须得跟匈奴和亲一事算是好事?闹得人尽皆知,以令国中上下都觉得,匈奴打不得,一代又一代的帝王终是选择忍让着,退却着,百姓们都看不到希望。 “为我大汉和亲之女,你备些东西送过去。”刘彻纵然略有不满,不过是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宣之于口,倒是叮嘱卫子夫有些事该做须得去做。 “是。待太后择定人选,妾会备礼送上。”卫子夫以为刘彻特意提醒她或许有别的意思,仔细打量刘彻的神色又可以确定,刘彻单纯或许只是觉得对于远嫁和亲的人有些愧疚,大汉在此时不能不和亲,唯有尽可能弥补。 最终,和亲一事板上钉钉,送亲的队伍很是浩大,然而和亲一事后,刘挽分明感受得到刘彻浑身上下散发的低压。 唉,其实作为帝王也有很多的无奈是吧。 “待我长大以后,我定要踏平匈奴,叫我大汉的女子再无须为大汉远嫁和亲。” 宫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宫中和亲一事,纵然大汉以公主的身份让那位宫女出嫁,谁也不会觉得单纯只有荣誉。此去万里,风俗不同,言语不通,想凭大汉公主的身份在匈奴立足,难。 刘挽听着底下的人嘘唏的提起和亲的宫女,心里想的是,一个个都别讨论了,万一要是不小心让刘彻听到,只会让刘彻的心情更不好!那对宫里的人都不是好事。 可惜她太小,没办法警告谁,不会走路的孩子,话也说不利索,很是让人郁闷。 结果没有想到突然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说出那样一句豪情壮志慷慨激昂的话。 刘挽听着声音低头看了过去,终于看到一旁一个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走来。妇人她认得,这是她二姨,卫子夫的二姐卫少儿,也是霍去病霍小将军的生母。 本来刘挽就一直挺怨念生下霍去病的卫少儿没有带霍去病进过一回宫,没让她见着霍去病,此时一见卫少儿手里拉着的孩子,加之方才男童说的话,立刻,马上,刘挽眼睛都亮了。霍去病,霍去病,她见着活的霍去病了! 这一刻,先前在得知自己生为汉武帝刘彻和卫子夫的女儿,想着最后卫家人的下场,刘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恨不得自己重新投过胎,否则也不至于落得那样境地。 然而,对,当刘彻的女儿好事坏事不一定,日子或许也不能有多好过,却是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大汉帝国双璧呢! 卫青刘挽见到了,日常除了刘彻外,刘挽最喜欢的莫过于缠着卫青。她不会说话不假,她可以闹腾啊!但凡只要不在刘彻和卫青跟前,刘挽可劲的闹,就是不乐意。 以至于如今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刘挽最喜欢和刘彻、卫青在一起,只要跟他们两个在一块,她就能乖乖不动不闹。 初初时谁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怎么可能懂得缠着谁了。 别的人行不行另说,刘挽必须证明给刘彻和卫青看,她最喜欢他们两个了。 对刘彻,刘挽是另有图谋,努力的刷好感不假,对卫青,刘挽是崇拜,是恨不得多亲上自家的舅舅几口!同样,在瞅见可能是霍去病的男孩时,刘挽已然控制不住。 孩子啊孩子,你是霍去病吗?来个人给她确定下呗。 “你才那么点大,尽会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卫少儿明显不以为意,刘挽本来在一旁玩着,疑似霍去病的人出现,她哪能不竖起了小耳朵听。 “母亲不信只管看着。”男童被卫少儿质疑,显得不悦,立刻不屈的反驳一句。 “霍去病。”卫少儿唤一声,对于儿子倔强不屈的反应不由责斥一句。 “好!”不想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叫好声,刘挽对这个声音早已熟悉无比,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好的嘛,刘彻和卫青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啊啊啊,霍去病,卫青,见证两人舅甥同框的画面,刘挽觉得以后无论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都有了支撑的画面。 英雄,谁能不喜欢英雄,尤其是两个打出“汉”这个字,让一个朝代成为一个民族符号的英雄。 可以说,没有他们两个为大汉击溃匈奴,大汉的疆域根本不可能得到扩张!河西走廊,丝绸之路,都不可能在汉武帝时期渐渐成型。参考在他们之前,或者在他们之后,大汉在汉武帝一朝对匈奴之战的战绩便可知,他们两个人对大汉出击匈奴的意义何在。帝国双璧,名不虚传。 刘挽兴奋无比的想要冲过去,离得他们近一些,更近一些。她的动作落在刘彻眼里,刘彻欣喜于那一个孩童有着雄鹰一样的志向,恰好是他最喜欢也最迫切需要的人,一看刘挽那样的激动,第一时间走过去将刘挽抱过。 啊啊啊,终于成功正面看到霍去病了,毕竟自家的舅舅刘挽这些日子见得多了,霍去病却是她第一回见到,刘挽转头望去,正好和一脸倔强,细皮嫩肉的男童对视上。 刚刚被卫少儿喝斥的男童是不服的,结果听到一阵肯定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下来又被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上。好吧,刘挽毕竟太小,然而望着他的眼神让霍去病怎么说呢?好像他是世上最了不起,最厉害的人! 嗯,才五六岁年纪的霍去病日常遭受的都是旁人鄙夷不喜的目光,什么时候有人一脸崇拜又佩服的看过他。 年纪尚小的霍去病并不能明白如此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喜欢眼前的刘挽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自己也是世间珍宝的感觉。 “陛下。”卫少儿没有想到进宫一趟会碰上刘彻,刘挽她倒是瞅见了,隔得有些距离才没有走过来。 刘彻在她身后行来,立刻已经将刘挽抱过来,卫少儿对这个外甥女只见过几回,倒是听过不少关于刘挽的种种。无一例外都是刘挽生来极有灵性,十分得刘彻喜欢,如果说卫长公主是刘彻的第一个孩子,让刘彻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父亲的骄傲,刘挽对刘彻来说,更像是让他发自内心认可疼爱的存在。 碰到了碰到了 卫少儿也终于亲眼看到,究竟刘彻对刘挽到底有几分真正的喜欢。 “泰永。”刘彻唤一声,注意到刘挽伸出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把人转过来! 额,爹啊爹,哪怕你是我爹,你也不应该阻止我看霍去病的呢! 没办法,相比于刘彻这位亲爹,汉武帝,必须是霍去病的吸引力更大! 少年英才,冠军侯,骠骑大将军!十八岁首战领着八百将士深入匈奴腹部,给予匈奴一击重创。六战六胜,来去自如,自带导航系统,后世研究霍去病的打法都只能用开挂来形容,完全没办法复制。 可或许也是因为霍去病挂开得太大,因而在二十四岁那一年,霍去病病故。 不不不,霍去病哪能死呢,他若是死了,不仅是大汉的遗憾,同样也是后世人的遗憾。 “这就是霍去病?”刘挽激动想跟霍去病玩啥的,落在刘彻那儿,必须不能同意,虽然此时的刘彻对霍去病的注意力并不低。 小小年纪有一颗对抗匈奴之心,刘彻能不喜欢吗? 以己度人,想当年的刘彻在听闻匈奴请汉和亲,转头又时常派人入侵大汉边境,闹得民不聊生,刘彻在幼年时就在心中发下宏愿,他此生必荡平匈奴,以雪大汉前耻。 然而直到今天,刘彻都没有出击的能力,饶是在他手里,依然得同意所谓的和亲,只为了给大汉争取一定的时间,让大汉有足够的能力在将来出击匈奴,达到灭胡的目的! 霍去病这个名字,刘彻听说过,但才这么点大的孩子,说有多关注不至于。但是在听到霍去病方才那句话的一刻起,霍去病引起了刘彻的注意。 “霍去病见过陛下。”年少的霍去病第一回见刘彻,传说中的陛下呢,内心是激动的,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家中正是因为眼前的帝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也让霍去病在心中坚定某些事。 虽然霍去病有些紧张,能在刘彻面前不露怯意,刘彻越看越是满意。 “你想将来上战场,打匈奴?”刘彻饶有兴趣的问。 “想。陛下,我想将来上战场,打匈奴。跟舅舅一样。”是的呢,霍去病的目标正是卫青,别人不知道卫青跟着刘彻到底在做什么事,霍去病从卫青的嘴里隐约知晓,正是因为知晓,霍去病自小便有了目标,他要像舅舅一样,为大汉而战!出击匈奴,以安边境,扬大汉之威。 “好。可有习武?”刘彻再问,有志向的人是他最欣赏的,同时也想知道,有志向的这个人,哪怕是孩子,是否付之行动。 霍去病立刻兴奋的道:“舅舅教我了。” 话说着视线落在卫青的身上,或许对于他们两甥舅来说,他们是最相似的两个人,哪怕霍去病尚且年幼,已然饱受冷眼,卫青作为过来人,在霍去病尚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为霍去病准备。 一个人有本事是立足的根本,霍去病性子倔强,又不是甘于平凡的人,卫青理所当然的顺着他的志向,为他引路。 刘彻一听更是满脸的赞许,回头望向卫青时,脸上尽是笑意。 “来。”刘彻一高兴,招呼着霍去病上前,霍去病也不怯场,乖乖的走了上前,并没有错过刘挽的星星眼。要知道自打见着他开始,刘挽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孩子对于喜恶的感知最是敏/感,尤其是像霍去病这样自小遭受各种冷眼的人。 霍去病其实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刘挽好像非常的喜欢他呢? 却不知,刘挽在看到霍去病走近的那一刻,心里已然在不断的尖叫。啊啊啊,霍去病,霍去病,她的霍去病小将军啊,近了近了,近在咫尺了啊,太让人兴奋了! 要是亲爹能不抱着她,让她有机会碰一碰霍去病就好了! 刘挽内心充满怨念! 刘彻抱在刘挽在手,低头问起霍去病几个问题,无非是考他读了什么书,日常是怎么习武的。不意外霍去病回答得让刘彻十分满意。 等进了屋,刘彻瞧着迎来的卫子夫道:“去病甚合朕意,往后让他留在宫里,朕要亲自教导他,朕等着他学得一身好本事,将来为大汉出战,击溃匈奴。” 啊啊啊,刘挽想到关于霍去病的记载,曾说过霍去病极得汉武帝的宠爱,想教霍去病兵书啥的,其他的未必刘彻没有教霍去病,眼下她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吗?看到刘彻对霍去病的偏爱? 刘挽想挣扎下去,结果刘彻拍拍她的背道:“好好坐着,这是你表哥。” 对啊对啊,表哥表哥,爹你别说表哥了,让她看看摸摸他表哥不行吗? 刘挽恨自己不会说话,但凡能够表达出来,她都不至于那么心累。 嘤嘤嘤,她想要抱抱霍小将军! 刘挽努力想要扒拉人! 霍去病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冲刘彻道:“陛下,公主有话说?” 啊啊啊,感应到了,感应到了吗?冠军侯懂她的意思,知道她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对不对? 刘挽不断的眨巴眨巴眼睛,倒是卫子夫道:“去病,不用理会泰永,别看她小,古灵精怪着呢。” 虽然,但是,霍去病总觉得能从刘挽的脸上看到很多的情绪,有激动,有气愤,更多是好奇。 然而这种情况霍去病也是第一回碰上,同刘挽再次四目相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算了算了,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哪里能管得了许多。 霍去病想别过头不去看刘挽,没有想到最终依然无法控制内心的好奇,眼神依然落在刘挽身上。 哪怕暂时靠近不了,刘挽在注意到霍去病的目光时,必须得同霍去病笑! 啊啊啊,霍小将军看她了,看她了,偶像看她了,难道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你那么喜欢你表哥?”刘彻既然抱着刘挽,刘挽的反应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低下头显得无奈的把刘挽放下。 刘挽不会走没关系,她会爬啊,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蹿到霍去病面前,卫少儿!!! 没有回答刘彻的刘挽不错眼的望着眼前的霍去病,长得真好看!瞧卫家人一个个都长得男的俊,女的俏的,否则也不可能引起刘彻的注意。年幼的霍去病再小,必须也是好看的,而且他们面对面了! 刘挽冲霍去病笑着,霍去病!!! “你这孩子,有那么喜欢你表哥吗?” 刘挽一离了刘彻的怀抱,连个回应都没给刘彻,人已然爬到霍去病面前坐下,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要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像。 卫子夫无奈欲上前将刘挽拉过,刘挽冲卫子夫一笑,却没有伸手。 她现在这会儿只想多看几眼在她面前的小冠军侯,小是小了点,瞧着传说中的冠军侯长大,何尝不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 刘挽忍住没有流口水,都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我,我可以抱抱公主吗?”霍去病瞧着刘挽粉粉嘟嘟的十分可爱,加之刘挽昂头望向他的眼神让他心里暖洋洋的,不算怎么喜欢孩子的霍去病终是没能忍住询问,他抱抱小表妹? 好啊好啊!刘挽点头,已然在第一时间朝霍去病伸手。霍去病顿了半响,惊叹无比,那么小的孩子能听得懂他说话的吗?他怎么记得像刘挽这么大的孩子每日不是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哭闹不休,什么时候碰到过像刘挽一样似乎听得懂他说话的小孩? 嗯,霍去病不确定的望向卫子夫,自家的小姨要不要让他抱呢? 不确定的询问,再决定对不对刘挽伸手。 “去病小心些。”卫子夫对刘挽的拒绝早已习惯,虽然养过女儿,可是刘挽和长女并不相同,甚至算得上截然不同的两种个性。因而让卫子夫刚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好在,刘挽也听话乖巧,不就是不怎么乐意让人抱而已,有什么关系。 霍去病得了卫子夫的许可,高兴得不行,伸手将刘挽小心翼翼的抱起。 卫子夫在一旁小心看护,卫少儿显得有些着急的催促道:“抱稳,抱好了,别把公主摔了。” “母亲,我不会。”霍去病肯定的回答,他年纪虽小,既是练过武,比同龄的孩子力气要大得多。正因如此,抱着刘挽在手,他撑得住。 啊啊啊,终于如愿以偿的碰到霍去病了呢,刘挽高兴的碰碰霍去病的手,再碰碰霍去病的脸,一副瞧着什么稀罕物的样儿。 别问,在场的人都感受到这一点,自然十分新奇。 刘彻无奈的道:“泰永如此模样,像不像是看卫青时候的样儿?” 卫青!!! 他每回抱着刘挽的时候,好像,确实,刘挽也是这样一副新奇的打量他。碰碰卫青,亲亲卫青的脸蛋,叫卫青有一种果然还是女儿最贴心的感觉,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他一定要养一个像刘挽一样的女儿,这样他就可以想抱就抱。 外甥女啥的,没办法,刘彻也挺稀罕刘挽的,根本不给别人多抱着刘挽的机会。卫青每回都得偷偷的抱,很是不尽兴的呢。 讨价还价 卫青内心的怨念,自是不敢说出口,况且此时听到刘彻的话,卫青立刻生出危机感。从前他是觉得刘挽最喜欢的是他这个舅舅,比之刘彻这个亲爹都要喜欢。心里有数卫青也不跟人说,心里有数即可。而眼下刘挽的表现确实如同刘彻说的那样,让他有一种自己或许要被外甥取而代之的感觉! 不不不,不一样,怎么能一样。他可是舅舅,霍去病作为表哥的,哪里有他可靠。 “你坐着我陪你玩?”刘挽不吵不闹,又是一脸崇拜好奇的瞅着他,自然让霍去病十分稀奇,当机立断的决定多陪着刘挽玩。也是因为,抱得久了他不太撑得住。 刘挽完全没有意思,乖乖的顺着霍去病的手下地,一屁/股坐好,一干人...... 成精了吧这孩子? 好在刘彻也不是第一回碰见,毕竟刘挽从小到大早就已经表现得完全听懂话的样儿,现在明显已经会说话的刘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霍去病的意思。 “最近兵练得怎么样?”孩子的事刘彻看了一眼,并没有要多管的意思,反而问起卫青,卫青是刚刚从上林苑回来,刘彻没有细问即领着卫青来见卫子夫。当着卫家人的面,刘彻问起军政大事并没有丝毫要避讳人的意思。 卫子夫早已习惯,只管拉过一旁卫少儿的手,坐到一旁姐妹两人一道说话。在卫子夫身边的卫长公主看了看卫子夫,又看了看霍去病和刘挽,卫子夫道:“去跟表哥和妹妹玩。” 表哥,难道卫长公主不动不是因为霍去病在吗?不然她早去跟刘挽玩了。 卫长公主和霍去病的年纪相差不多,卫长公主十分乖巧,和霍去病不熟的情况下,她不像刘挽自来熟,加之有偶像的加持,恨不得和霍去病粘在一起。她宁可呆在熟悉的卫子夫和卫少儿身边,也不愿意去和霍去病一起玩耍。 卫子夫也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只让宫人们给她取些玩具,卫长公主既在一旁陪着卫子夫,瞧瞧刘彻和卫青,又不时看看刘挽和霍去病。刘挽有时候看着这样乖的卫长公主也觉得非常的稀奇,怎么会有这样乖的孩子呢?透过她,让刘挽生出浓烈的危机感,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人护着,爱着,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刘挽如愿以偿见到霍去病,年幼的孩子纵然有些顽皮,霍去病对刘挽相对是很有耐性的。刚开始霍去病是不敢碰刘挽的,可就像刘挽看着霍去病以为很是稀奇的时候,霍去病也是第一次碰见刘挽这样的孩子,长得白里透红,粉雕玉琢不说,还冲人笑得分外灿烂,亮闪闪的眼睛瞅着人的时候,让人的内心充满阳光。最重要的是,刘挽她不哭不闹! 霍去病陪着刘挽小半天了,发现刘挽完全不哭的,不仅不哭,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让霍去病原本不安的内心渐渐平稳。 孩子对于孩子也是有好奇心的,正是因为有好奇心,霍去病一开始怕刘挽哭闹不休,根本不敢碰刘挽。不过,是个人瞧着粉嘟嘟的孩子能不想伸手戳一记她的小脸蛋? 霍去病刚刚因为害怕刘挽哭闹,都不敢动手,渐渐的就没能忍住了,一下下的戳了戳刘挽的脸。自不用说,刘挽气愤的抬头瞪了霍去病,喂,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呢,有点道德好不好? 可她鼓起脸的样子难道不是更可爱? 霍去病直接用行动证明,刘挽此时的样子有多么的可爱! 哈,越来越过分了? 刘挽意识到霍去病的动作,没能忍住转脸一口咬在霍去病的手上,霍去病反应也是不慢的,第一时间收回手,惊奇的望向刘挽。他当然想不到刘挽竟然会要咬他! “真凶!”霍去病皱着鼻子如是说。 笑话,戳她脸的霍去病难道不是欠凶? 刘挽丝毫没有要反省自己的意思,倒是刘彻瞧见了刘挽的动作,谈完正事的刘彻走了过来又把刘挽抱起道:“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甚好。” 卫青瞟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他又没有打人。 不过,心虚是必然的,谁让他戳人脸了。 霍去病摸了摸鼻子,避开卫青的视线。 “如何?见过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吗?”刘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跟着霍去病一个孩子炫耀起刘挽来,刘挽满脑门的黑线,好想问问刘彻一句幼稚不? 霍去病分外认真的点头道:“公主很乖。” 作为一个伪儿童,被夸乖巧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相比之下刘挽真觉得在她面前的霍去病应对得不像个孩子。 刘彻怎么说也是颇有威严的人,正常孩子,比如她的亲亲姐姐卫长公主见着刘彻都本能避而远之,在刘彻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瞅瞅霍去病,和刘彻第一回见面就能和刘彻对答如流,全然没有丁点怕刘彻的意思,咱们就说,这正常? 英雄的滤镜让刘挽乍然一见霍去病免不得星星眼,刘挽何尝不在观察着霍去病,她总得看看年幼时的霍去病是什么样子,有些事是天然的还是后天的。答案嘛,刘挽已经寻到了。 “她也很乖。”刘彻没有忘记卫长公主,冲卫长公主招招手,卫长公主即放下手中的玩具走了过来,懦懦的唤一声父皇。刘彻轻声道:“这是你去病表哥,以后让他住在宫里陪你们玩可好?” 卫长公主没来得及张嘴,霍去病已然正色道:“陛下,我进宫不是为了陪公主玩。” 卫少儿她们姐妹早在刘彻起身时已然注意,听到霍去病的话连忙喝斥道:“去病。” 可惜霍去病是个主意正的人,哪怕是亲娘出面,他依然不理会的道:“本就如此。如果陛下是让我入宫陪公主玩耍的,请恕我不能从命。既然我想将来出击匈奴,安民守境,我就要学本事。舅舅说过,想打匈奴不能指望别人,要靠自己。” 难得霍去病能把卫青说的话牢牢的记住,此时拿来堵卫少儿是刚刚好! 卫少儿扬声又要喝斥霍去病,刘彻已然道:“是朕说错话了。你入宫,想习文习武,朕都给你请最好的先生,你且让朕看看,你能学到什么地步。” 没有人不喜欢好学上进又有志向的人,尤其眼前的霍去病不过才五六岁的年纪,他已然有了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完全没有一丁点迟疑不定的意思,听起来难道不难得吗? 刘彻既是喜于方才听到的霍去病所言出击匈奴的话,听闻霍去病不想玩乐,只要学习变强,他怎么会不高兴。 “陛下一言为定。”然而对霍去病来说,他不太相信刘彻的,生怕刘彻把他骗进宫后又做另一套。 卫少儿听得都快急死了,霍去病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吗?没大没小的。 下一刻不料刘彻配合无比的道:“一言为定。” “要是陛下说话不算数,舅舅您得带我出宫。我不要在宫里荒废时光。”饶是刘彻已然将话说到那么一个份上,不料霍去病依然不放心,冲着自家的舅舅讨一句准话。 卫青...... 外甥是要坑他吗? 刘彻观卫青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不禁笑了,“好!” 霍去病不傻,他分明要听的是卫青的答案,卫青不吱声,刘彻吱声他照样信不过。 不错眼的瞅着卫青看,霍去病的意思谁都明白! 卫青...... 询问的眼神落在刘彻的身上,他配合刘彻哄哄孩子? 得到刘彻肯定的眼神,卫青对哄孩子一事向来乐意,赶紧道:“好!” 霍去病一听立马放心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陛下,您都有些什么先生?他们的武艺比起我舅舅怎么样?”霍去病有了退路,人立刻变了,连忙问起刘彻手里的人怎么样,比他舅舅如何? 卫青赶紧道:“陛下手中俊杰良才数之不胜,哪一个不远在我之上。” 马屁拍得不错,刘彻听来心情亦是极好的,笑笑道:“放心,给你选的人须得你满意。你若是不满意,换到你满意为止如何?” 哟哟哟,谁人听着刘彻此话心头不突突的直跳,一瞬间真是怀疑他们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竟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额,刘挽没有忘记史书上是明确记载汉武帝对冠军侯的偏爱的。有一种偏爱是自小就有的吗?才第一回见面,刘彻倒是许霍去病不断的提要求,刘挽表示也是开了眼界。 “谢陛下。”哎哟,霍去病眼睛亮闪闪的道谢。 谁能想到第一回随母亲进宫的霍去病竟然会被刘彻看中,从此养在宫中,给他请名师教导,大有要将他培育成才的架式。 消息传扬出去时,人人都一愣,倒是有更多的人觉得,好吧,刘彻宠爱一个卫子夫,提拔了卫家一个又一个的人也就算了,哪怕一个私生子,五六岁的孩子,刘彻都偏疼到这个地步,把人养在宫中? 算了算了,想到刘彻先前对卫家的赏赐,数日多达千金。见怪不怪了吧! 盘算 宫里其实不热闹,就刘挽和卫长公主两个孩子。偏刘挽太小,不会跑不会跳,卫长公主又过于乖巧,养得精细,一瞧就知道是个安静娴淑的贵女,因而宫中上下难免少了几分生气。 霍去病进宫后就不一样了,五六岁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加上本来霍去病就挺皮实的人,进了宫后,刘彻完全没有要约束他的意思,叫他放开的玩,放开的闹,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宫里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本来卫子夫已然得宠,卫长公主,连同刘挽,刘彻都表现出爱屋及乌的态度。对霍去病一个私生子,刘彻也是宠爱有加,在外人看来都是因为于卫子夫,又有谁敢怠慢霍去病。 孩子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谁对他们真心,谁对他们假意,是不是真为他们好,他们能够感受得到,也最擅长顺竿子爬。霍去病确定进宫后所处的环境不一样,探明刘彻并没有任何约束或者改变他的意图,而是喜欢他的个性,喜欢他的张扬不羁。最重要的一点是,刘彻是真心实意让人教他本事,要让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进宫后的一切对霍去病来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霍去病聪明绝顶,凡事算是上是一点即通,也正是因为如此,看着每日不断进步的霍去病,刘彻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下令给霍去病的先生们,定要好好教导霍去病,断然不能白废了霍去病那么好的苗子。 好的!霍去病自此在宫中扎根,每日乐呵呵的读书识字玩闹,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要说霍去病被留在宫里,另一个同样高兴的人莫过于刘挽,刘挽恨不得自己赶紧会跑会跳,她好跟在霍去病的身边。 跟着霍去病肯定不是想要玩闹的啊,刘挽想的必须得是,她定要好好的趁着霍去病尚且年轻的时候,跟他多学点本事。 知晓历史轨迹的刘挽,不能确定将来可不可以改变霍去病和卫青的结局,而她想在这个世道寿终安寝,不会有人觉得靠着她现在抱刘彻的大/腿,在一定的程度上成为刘彻相对宠爱的女儿,她就可以后顾无忧了吗? 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知道刘彻儿子们结局的人,绝不会认为作为刘彻的女儿,一时得宠能管一辈子。 刘彻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多长情又多念旧情的人。江山天下最重要,谁要敢乱他江山,叫他大汉的天下不复存焉,他就会想方设法把那一个人干掉,哪怕儿子也一样。 史书记载太子刘据谋反,却因为不敌于刘彻而最终兵败且自尽。不会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吧。对,不可否认刘彻当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大权在握,无人不畏,无人不服,想跟刘彻抢天下,哪怕是身为儿子的太子都是痴人说梦。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刘据不够强,想想李世民,同样是谋反,弑兄杀弟,逼得李渊退位,他不是照样做得很好? 强大,永远是立足于世的根本。唯有足够强大,才能保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刘挽不是没有想过指望别人,可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道理,世人的总结,世间的人,不管是谁永远都不及自己可靠! 她有个皇帝爹,卫青这个大将军舅舅,霍去病这样的骠骑将军表哥,那依然是他们自己的,唯有她自己真正强大起来,来日才能护住自己,也能护着她的亲人,包括舅舅卫青,表哥霍去病。刘彻,如果有一天他也需要她护着,她也可以。 因而,宫中上下都在慢慢适应一个奇怪的现象。 素日安静的泰永公主自打霍去病进宫后,日常粘着霍去病,不管是霍去病带着她一道玩闹也罢,抱着她一道上课习武也好,总之只要是跟霍去病在一块,刘挽都很安静听话。 反过来,谁要是不让,她就翻脸! 以至于到最后刘彻都傻眼了,打量的眼神落在霍去病和刘挽身上,刘挽又不傻,刘彻眼神代表着什么,她是一眼便瞧出来了。瞧出来的同时,刘挽好想大喊为自己正名,她没有,她不是。 她是喜欢霍去病不错,说崇拜应该更贴切一点。可她这些日子日常粘着霍去病,完全是因为她想从娃娃捉起,她想跟着霍去病多学着点。毕竟,如今的局势虽说对女子的约束并不算苛刻,谁敢说将来刘彻能像对霍去病一样的为刘挽择名师教导她? 所以,在有机会蹭师的时候,断不能不蹭。 对此会生出什么样美丽的误会,刘挽觉得无所谓了。 刘彻思来想去,也是觉得刘挽不应该那么小就懂得太多,怎么瞧也不太像。大概跟着霍去病单纯只是喜欢,喜欢粘着霍去病而已对吧! “陛下,泰永毕竟还小,什么都不太懂,莫让她跟着去病胡闹了吧。”卫子夫瞅着刘挽很是头痛,以前瞧着挺乖一个孩子,怎么越发胡闹? 偏才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闹都不好打骂,讲道理,卫子夫都要怀疑自己怎么跟他讲道理讲得清楚。最终决定放弃。 对于刘彻亲自来处理此事,卫子夫心里七上八下,有些觉得自己过于无能了,既不能为刘彻分忧,竟然还给刘彻惹事。 “无妨,泰永既然高兴就让她跟着,让伺候的人小心照看即可。”刘彻一语定论,既将事情定下,定得谁也不敢反驳。 卫子夫是不认为刘挽一个那么点大的孩子能干什么,从前挺乖的一个孩子,如今非要缠着霍去病,也是十分让卫子夫头疼的事儿。 “去病,能照看好泰永吗?”对比之下,刘彻问起被刘挽缠上的霍去病,那么点大的孩子,刘彻想知道霍去病对刘挽的态度。 “陛下,公主很是乖巧。”霍去病近些日子跟刘挽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从前比他小的孩子不是哭就是闹,哪有一个像刘挽这样每日笑语盈盈? 况且刘挽虽然缠着他,却从来不会耽误他做任何事,相反,在他读书识字觉得枯燥时,亏得刘挽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他,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从刘挽的眼里他看到了敬佩,崇拜,这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他也就想做得更好!唯有成为强者的他才配得到那样的敬佩和崇拜。 “那就这么定了。”刘彻当即拍板!于是从那天开始,尚未满周岁的刘挽随着霍去病一道习文练武。 私底下知晓此事,太后王娡拧紧眉头道:“陛下也是胡闹,怎么说泰永也是大汉的公主,纵然年纪尚小,整日和一个很生子不离左右算什么事。” 不难看出王娡心中的不悦。 “陛下许是一时想岔了。”身边一位同王娡年龄相仿的男人开了口,此人正是王娡同母异父的弟弟田蚡,当今的国舅。田蚡听着姐姐道皇帝的不是,绝无添油加醋的可能,更多是安抚,开导。 “想岔了?他可没有半点想岔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哪怕是太皇太后在时,他宠卫家的人都宠成什么样了?卫子夫也就罢了,卫家一个个因为卫子夫,卫青成为他的近侍,如今连个五六岁的孩子都能被他养到宫里。尤其他还为这么一个孩子请了名师教导。陛下何时如此对待我们家的人?” 说来说去其实王娡无非是妒忌,妒忌于刘彻对别人都比对自己好。 田蚡一听连忙安抚道:“姐姐,我的好姐姐,这话您可别再说。陛下是您的亲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了您,也不会亏待我们家。难听的话能不说就不说,传扬出去对您和陛下的关系不好。” 王娡待要开口,田蚡赶紧好言相劝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只是您也知道,还有那一位呢。” 昂头朝外的方向,王娡自是明白他所指的到底是何人。 “今时不同往日。”王娡阴恻恻的开口。 田蚡自然不可能打击自家姐姐,却也不得不提醒王娡一句,“窦婴还在,又深得陛下信任。” “窦婴,他和太皇太后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王娡理所当然的回答,那么多年了,彼此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有数,恰恰也正是因为有数,田蚡瞥了王娡一眼。 不跟太皇太后一条心的窦婴同样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王娡扫过田蚡一眼,“陛下重用儒家,你和窦婴先前联手为陛下收拢不少人才,往后也该继续保持才是。陛下高兴,大家都能高兴。” 田蚡相对更了解自家姐姐,让陛下高兴什么的,不过是王娡随口的一句话罢了,未必见得王娡发自内心认可这一点。可有些话田蚡不能说,毕竟现在就他的处境来说,他算是夹在王娡和刘彻中间。偏一对母子各有各的盘算,都是霸道的性子,不管对哪一个,田蚡都得客客气气的,绝不敢挑起他们任何一方的不满。 当然,相比之下田蚡更愿意和自家姐姐联手,因为从中他可以得到较多的利。 跟着刘彻不能说没有希望,然而刘彻虽让他成为丞相,观刘彻在不断提拔人才,一个接一个的新人上位,越发让田蚡有危机感。 拉拢 田蚡有多少本事,别人不清楚,他自个儿最清楚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王娡,他有可能站在朝堂之上,有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早些年田蚡奉承着窦婴,坚定的站在窦婴那一边,以此达到能够立足的目的。 今日田蚡的身份和地位,都是他一步一步经营起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非他苦心经营,哪怕他姐姐是太后,他也不会有如今在朝堂上的份量。 不过,多年前他跟随在刘彻左右,以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刘彻一道努力改变大汉的局面,由此为自己争得一份功劳,可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功劳。 可惜,他们都忘记了窦猗房这位太皇太后,忽略了窦猗房不喜于儒家并非一朝一夕。早在汉景帝之时,窦猗房有一回差点就要了一位儒家学士的命,亏得汉景帝出手相救,才让那一位免于一死。 然当年的窦猗房不喜于儒家,处处压制,到刘彻时面对刘彻明摆着要大刀阔斧的动手改革的一切举措,窦猗房一开始没有说出来,难道不是因为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她认为可以让刘彻这位新任的皇帝牢记教训,绝不敢再同她叫板的机会? 最终,刘彻推行的行政随着那些推行的官员被接二连三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名目被关入大牢,他们的罪名是真是假完全不在朝堂上的人考虑的范围内,窦猗房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击刘彻,要让刘彻的所谓新政胎死腹中。 听起来其实挺熟悉的对不对? 在窦猗房去世之前,朝堂上何尝不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刘彻要夺权,用的正好也是当年窦猗房用的法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彻骨子里的狠压根没有掩饰。 其实看着这样的刘彻,田蚡心里未尝不犯嘀咕,心生恐惧,可是他知道什么叫富贵险中求,此时如果他退了,从今往后朝堂上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卫家的人最近动静不小,或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联手?”田蚡试探询问,以确定王娡或许会愿意换一个方式。要对付窦婴凭他们不行,既如此怎么不能换一个方式。正好他们也可以由此探出在刘彻的心里究竟哪一个人的份量更重。 是的,田蚡想试探,何尝不是希望窦婴和卫青他们斗起来,或许能让他坐收渔人之利。 王娡冷笑道:“我是太后。” 一句话让田蚡不得不把话咽回去。大汉的太后,满天下从前或许不知代表着什么,现在又怎么会不知。大汉第一个太后吕雉,临朝称制的第一人,称朕,执掌天下,独断朝纲,没有人敢与之抗衡,当时的她权倾天下。在她之后,太后,如窦猗房何尝不是意图效仿于她,事实上在刘彻时她做到了,一个及冠亲政的皇帝愣是让她弄得连朝中大事都不敢再过问。 到了王娡这儿,她不想像她们一样吗? 想,非常的想。加之王娡先前也是称制参与朝事的,只不过在她之后是窦猗房真正做主而已。 正是因为想要权力,想像窦猗房一样,王娡才会闹出不少的小动作。 针对宫中的一些情况,王娡心中多有不满,却也清楚她不能和刘彻来硬的,她这个儿子素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越是不让他去做的事,他越要去做,王娡也得避着点。 然而让王娡去拉拢卫家的人? 卫家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她一个太后去拉拢人,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她?往后/宫中上下还有人当她是一回事吗? 王娡半辈子过来都得对人作小伏低,好不容易等到窦猗房去了,压在她头顶的大山算是终于挪开,王娡想的是如何大权在握,享受着属于大汉太后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利,她断不愿意像以前一样,须得对人低声下气! 只王娡一个眼神,田蚡明白自家姐姐什么意思,不愿意,不乐意! “姐姐,我的好姐姐,好些事哪里用得着您出面,我来就是。”田蚡能想出让王娡去拉拢卫家人。终于扬眉吐气的王娡最不想听见的莫过于谁跟她说,让她去拉拢着谁。 到王娡这一步,她本无须做些什么,只要刘彻稳坐皇帝之位,她都会是大汉最尊贵的太后。反倒是田蚡早有察觉,他的外甥相当不同寻常,如果他不好好的表现,他未必不会被刘彻所弃! 一但为帝王所弃,墙倒众人推,彼时他退的不仅是朝堂,极有可能是一家子的性命。 大汉朝的朝堂之上,想要善始善终极不容易! 田蚡早些年已然有所感,观随着窦猗房去后,朝堂上刘彻一波波清洗,自不必说,曾经压迫过刘彻,阻止他行新政的人,刘彻一个不留。 如果说早些年田蚡认为刘彻这个外甥是个有雄才伟略的皇帝,平日必一代雄主,多年观察下来,刘彻善隐忍,又懂得退让,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既一击而中,真正是心狠手辣。 因而在刘彻手底下办事,田蚡提起十二分小心,唯恐惹怒刘彻。 “外面的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你知道我的心思。”王娡一听无须自己出面,又怎么会在意田蚡用什么样的方式达到他们共同的目的。 “知道,知道。我一定让姐姐成为大汉真正的太后。”田蚡立刻答应下,请王娡放宽心。 大汉真正的太后,自该像开国皇帝汉高祖的皇后吕雉一样,临朝称制,大权独揽。 只是可惜,田蚡有意拉拢卫青。要说卫家的人里,最最让刘彻喜欢的人莫过于卫青,一个随侍于刘彻左右,让刘彻信任的卫青,是卫家人里田蚡最想拉拢的那个人。可惜,他想,并不代表他能如愿。 卫青不蠢,在窦猗房没有去世之前朝中已然暗涌四起,随着窦猗房去世,刘彻开始清理前朝,提拔起一个又一个的能人,都是愿意为他办事的人。 如此一番过程中,刘彻触及多少人的利益,卫青看在眼里,也知晓刘彻非做不可的决心因何而来。 所有企图通过卫青达到目的的人,卫青都明确拒绝,他忠于刘彻,刘彻吩咐的事,他必然会贯彻到底,旁人无须同他道其他话,他从来都牢牢谨记,他今日的身份地位拜谁所赐。 田蚡是国舅,卫青不敢得罪,会面的过程田蚡说他的,卫青吃他的,田蚡别管怎么说,卫青含糊应着,绝无半点落田蚡面子的意思。 然一顿饭吃下来,田蚡算是明白了,卫青不是他能拉拢的! 不过,卫青不成,卫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卫青。 很快,有些事捅到卫子夫面前,大腹便便的卫子夫听闻自家人做下的事,气得脸都绿了。 “你们是糊涂了?”卫子夫望着送到她跟前的所谓厚礼,卫少儿一脸莫名的问:“怎么了?难道国舅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不收吗?传扬出去怕是有人怀疑我们目无太后。” “二姐也知道那是国舅,是太后的亲弟弟。怎么?我们家再怎么得宠于陛下,能比得过太后,比得过国舅?国舅的礼你们也敢收?”卫子夫也是纳了闷了,素日别管自家姐姐也好,哪些个姐夫也罢,都不像是个糊涂人,如今怎么会干出这样糊涂的事? “国舅是有事求你办。”卫少儿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悄悄的附到卫子夫的耳边道:“其实与其说是国舅想求你,无非是想让你为太后出一口恶气,我们也可以皆大欢喜。” 卫子夫眉头跳了跳,立刻意识到事情非同一般,否则身为国舅的田蚡又怎么会寻上卫少儿。 “你怎么会认为太后想出一口气要经我们的手?”卫子夫不蠢,犯蠢的事她不干。 谁人说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用,她记住一样,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便宜。 “还不是因为太后不方便不出手。”卫少儿全然没有把卫子夫的担心放在心上,反而神秘兮兮的想跟卫子夫说道清楚,不料卫子夫已然喝道:“够了。二姐怎么不想想,当今天下有什么事是太后不便出手的?太后既有不便,我们怎么就方便了?国舅送的礼拿回去,你们要如何交代是你们的事。我警告二姐,倘若你们敢胡作非为,来日陛下怪罪,我也绝不会救你们。” 卫少儿兴高采烈的进宫,本以为能和妹妹达成一定共识,不料竟被一番警告? 不可置信的瞪圆眼,卫少儿惊诧无比。她们是姐妹,从小亲厚的姐妹,卫子夫连听都不听到底是什么事,已然出口警告,怕极她拖她后腿? 不难看出卫少儿的震惊。卫子夫不为所动的催促道:“姐姐速速出宫,该还给谁的礼速速还回去。” “子夫,我是为了你好。”卫少儿张嘴想要将田蚡某些盘算道来,卫子夫已然先一步道:“二姐倘若真为我好,自当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四个字,让卫少儿脸上一阵阵发青。 “你是嫌弃我了?”卫少儿大声质问,卫子夫别过头道:“我没有。” “那你让我安分守己?”卫少儿不依不饶,卫子夫终是避不开的抬头同卫少儿对视道:“难道姐姐以为独你一人须安分守己?我没有?” 此言一出,卫少儿半响没敢吱声,谁不得安分守己来着?既然大家都要安分守己,如何落在卫少儿的耳朵里成了卫子夫嫌弃她? “二姐莫要以为我们家眼下得陛下宠幸一步登天是为喜事,陛下能让我们家一步登天,也能让我们家万劫不复。我们家最大的倚仗是陛下,只须唯陛下之命而是从,其他人,不必理会。莫说什么是为了我好。我不需要你们处处与人勾结,也不需要你们处处打着我的名号行事。太后,馆陶大长公主,她们哪一个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卫子夫截住卫少儿的话,是因为她已然猜到卫少儿所言的田蚡这位国舅的意图是什么。 求娶 卫少儿目瞪口呆的问:“你,你知道国舅让我们干什么?” “有何不可知?”卫子夫无奈一叹,卫少儿一向不喜动脑,又怎么会明白,一些事无须听清来龙去脉便可知其中深意。 能让太后出恶心,偏又是太后不适合出面做的事,不多。 “可是,解决掉他们,你就可以......”卫少儿激动的要把另一句话说出,却立刻遭到卫子夫的斥责,“住口。” 此刻的卫子夫眉宇间透着一份凌厉,大有卫少儿把话说出来,她必将第一个饶不了卫少儿的样子。 卫少儿一怔,木讷的望向卫子夫,难以相信自家的妹妹竟然喝斥于她,他们为她谋划难道不好吗? “不错,大汉不问出身,不管来历,只要陛下想,谁都可以扶摇直上。我们卫家有今日都是陛下所赐,陛下想给我们什么,我们受着就是,陛下不想给我们的,我们不能抢,这是底线。否则你以为一但陛下降怒,有谁会为我们求情吗?”卫子夫不得不提醒卫少儿,盼着自家姐姐可以清醒一点,莫要听着一点好处立刻扑过去,不管身后事。 “那是太后。”卫少儿听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依然不肯就此放弃,毕竟如果此法能成,对他们家是大利。有一个当皇后的妹妹和一个当夫人的妹妹,那是有着极大的差距的。 “你也知道那是太后,是陛下的母亲。无论她做的事是陛下想让她做,不想让她做的,陛下能恼怒了她,但绝不会拿她怎么办。我们有太后的底气吗?陛下处置不了太后,难道你以为陛下不会迁怒?一但陛下动怒,我们卫家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卫子夫早已看清她所追随的帝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平日她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后也断然不敢。卫少儿莫说什么为了她,当真为她着想自该什么都不做! 听完卫子夫一番话,卫少儿脸上一阵阵发青,她,她没有想得那么多,她是觉得有些事能够顺势为之,当为之。 没有想到极有可能在最后她不仅不可能推了卫子夫上位,甚至会适得其反。 一瞬间卫少儿摇摇欲坠,为自己险些闯下大祸后怕不矣。 “礼要送回去。实在不行,与国舅交恶也要还回去。”卫子夫无可奈何的叮嘱卫少儿,有些事不是卫少儿一个人办成的,她不问,也不管卫少儿回去后怎么跟人说,她只要求一样,田蚡想干的事,无论是打着谁的旗号,他们卫家的人绝不参与。 卫少儿敢不听话吗? 事情大条了,一个闹不好,瞧着吧,别说让他们卫氏更进一步,全族因为他们的贪心万劫不复都有可能。 不过,卫少儿小心翼翼的偷瞄了卫子夫好几眼,没能忍住问:“你果真不想?” “我不想。”卫子夫截断卫少儿欲脱口而出的话,掷地有声的告诉卫少儿,不悦的目光扫过卫少儿道:“我劝二姐最好也别想太多。我们得到的够多了。” 但凡贪得无厌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世人皆以为她卫子夫能有今天必是欢喜雀跃,倍感骄傲的。却不知,她被刘彻宠幸,之后虽被带入宫中,在宫中一年的时间里,刘彻将她抛之脑后,她于宫中挣扎沉浮险些丧命,何其凶险。如果可以选择,她未必愿意当日在平阳公主府为刘彻所看中! 可这些话,卫子夫无论对谁都不会说出。 卫少儿打量卫子夫好半响,确定卫子夫并非玩笑,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卫少儿能够安静些,能够少一些算计。 观卫少儿因利而动的模样,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和人斗起心眼来,她必为他人所牵制。垂下眼眸,卫子夫何尝不心累,然而无法,她的家人如此,她除了想方设法控制局面,提醒他们小心不可妄动外,再无他法! 刘挽不知私底下暗流涌动,随着周岁满,刘挽终于可以迈开她的小短腿走路,一两个月练下来,刘挽成功跑上,别管快或者慢,至少她能追着姐姐卫长公主和表哥霍去病的脚步,不用再让人抱着才能跟他们一道玩! 卫长公主其实挺心疼妹妹的,刘挽总跟着霍去病一起,一醒来跟着霍去病读书识字,明明刘挽话说得不利落,认字什么的,卫长公主也觉得太早! 却不知刘挽巴不得! 啊啊啊,现代学的是简笔字,繁体字能看懂什么的,是华夏人骨子的技能不假,写起来好难!因而刘挽算是半文盲,她肯定得从小学起! 况且,如今教霍去病的人确实都是人才,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刘挽听得那叫一个精神。 可惜孩子的体力毕竟有限,纵然刘挽有心多学着点,该累的时候也累得撑不住睡了! 这点上,被刘彻早早下过命令,刘挽纯属凑热闹的,只要吵不到他们上课,都别管刘挽要干什么! 对此,刘挽困了睡,醒了又继续回来听课,嗯,一干博士虽然刚开始犯嘀咕,触及刘挽亮闪闪的眼睛,满满都是求知欲,叫他们都说不出刘挽完全是瞎胡闹的话来。 要说孩子他们见多了,六七岁大的孩子都未必能像刘挽一样坐得如此安静的上课,管刘挽才多大点,他们只知道的是,眼前的公主有上进求学之心,他们也不管怎么样,做好他们本职的工作就是。 当然,他们也注意到,霍去病不算一个太能坐得住的人,然而看到刘挽一个周岁刚过不久的孩子都能坐得住的,霍去病再想动,他没好意思。一众博士们学着,兴许可以利用刘挽达到看住霍去病的目的。自然是完全接纳了刘挽一个婴儿蹭课的行为。 霍去病心里也挺犯嘀咕了,他能接受刘挽完全是因为刘挽乖巧不假,可是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一个婴儿也可以像刘挽一样乖乖的一坐就是小半天,不哭也不闹,要不是因为太小,须得多睡觉,他都怀疑刘挽是不是能坐上一天? 刚开始的霍去病纳闷不矣,私底下捏着刘挽的小胳膊小腿问:“你怎么坐得住?” 刘挽在霍去病捏上她的时候一愣,听见霍去病的嘀咕乐了,为什么坐不住呢?她一个伪儿童怎么可能会坐不住对吧。 答案刘挽知道,万不能告诉霍去病,只甜甜的唤道:“表哥。” 是的呢,在刘挽不遗余力的努力下,她能多说几个字了,不是她不想多说,是说不出来,一说长了得被口水呛死!至于咬字清不清晰什么的,刘挽更不管。 总而言之,无论是对霍去病来说,亦或者刘挽本身,外边的事儿跟他们关系不大。他们两个是该学的学,该练的练,强大自身是为根本。 不过,让刘挽意外无比的是,平阳长公主竟然向刘彻求娶卫长公主。 额,别问刘挽怎么知道的,亲耳听见的。 刘彻喜欢霍去病,刘挽也算极得他心,对于两个孩子,刘彻得闲即让他们到跟前来,刘彻日常考较霍去病,以确定霍去病学习得怎么样。 霍去病很聪明,刘彻从未否认过,然世上的聪明人若只有聪明,路是走不长的。 好在霍去病并没有辜负刘彻的希望,人聪明不错,读书识字练武都十分刻苦。刘挽作为旁观者,算是亲眼得见刘彻瞧着霍去病的目光越来越温和,越来越多的欢喜。 “陛下,教我射箭的人箭法算不上好。不如我舅舅。陛下,不如还是让我舅舅教我吧。”霍去病一向不跟刘彻客气,想要什么,不满于什么,他是张口就说。 “行。只要你好好练,想要什么样的能人朕都给你寻来。”刘彻此话落下,叫霍去病喜笑颜开,刘挽瞧着都有些羡慕妒忌恨了。等她长大了些要是刘彻不这么宠着她要什么给什么,她一定闹! 心情愉悦的刘彻没有意识到刘挽已然摩拳擦掌准备对付他,必让他这个当爹的将来脱一层皮。 平阳长公主就是在此时行来,刘挽别管话说得怎么样,见着长辈必须得见礼。 平阳长公主笑着摸摸刘挽的脸道:“泰永长得真好!” 哎哟,孩子嘛,别太夸,夸得她会不好意思的! “她啊,调皮得很,一点都不像琦儿。”卫长公主的名字是为刘琦。听听刘彻的语气,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有多不乐意刘挽那样呢?然而观刘彻的神色,不难看出他眼中的欢喜,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没舍得离开过刘挽。 平阳长公主相对更了解自家的弟弟,“调皮有什么不好的,活泼灵动,哪哪儿都有她的笑容。陛下要是不乐意,我抱家去。” 话说着就要上手抱人,刘彻却更快的道:“朕没说过不好!” 被刘彻抱在怀里的刘挽咯咯直笑,刘彻警惕的瞅着平阳长公主,说什么也断然不许她打刘挽的主意。末了不忘回头冲刘挽道:“你想跟姑姑回家?” 啊,刘挽哪怕能回答,必须不能回答。一头埋进刘彻的肩膀,无视之。 刘彻也不理会刘挽,平阳长公主却道:“陛下如今都舍不得,将来等她们长大,总也得舍,与其远嫁外头,不如就近。陛下是知道我的,我素来喜欢琦儿,陛下将琦儿许配给襄儿如何?” 无能为力 刘挽瞪圆了眼睛,啊啊啊,她姐才五岁,五岁,满打满算的也才四岁,这么早的订婚,是不是过分了? 平阳长公主面带笑容,跟自家弟弟,平阳长公主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况且有些话他们早就说过了,如今不过是定下罢了。 “姐姐没有问过母后?”刘彻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问起平阳长公主时眼中闪过警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何要问母后?倒是子夫我问过了,子夫说一切由陛下做主。”平阳长公主瞅着专心听他们说话似的刘挽。其实如果不是相对而言卫长公主更合适,她倒想让刘挽成为她的儿媳妇。不过,怕是不成。 平阳长公主并不是非如此不可的,决定后,她可不就速战速决了。 “姐姐想好了?”刘彻看起来似乎对平阳长公主的答案略满意,却也必须要问上一问。 “想了多少年了?若非这些年接连出事,这门亲事我早就想定下了。只是不知陛下肯是不肯?怕不怕我将来为难琦儿?”平阳长公主一副自个儿是恶婆婆的样儿,逗笑了刘彻。 “来日琦儿好与不好,朕不问姐姐,只问朕那外甥。”刘彻可许人也,为难平阳长公主的事他不做,却不是不能问问他的外甥。把人娶回家本就该好好对待,让他的女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日子不好过,他就得问问曹襄是怎么做人丈夫儿子的? 平阳长公主笑了,别管刘彻是不是将来会做出这样的事,平阳长公主要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那陛下是答应了?”平阳长公主心下大喜,依然得讨一句准话。 刘彻颔首道:“姐姐都说了,好些事早年我们都说好的,难道朕会临时改主意?” 平阳长公主喜不自胜,刘挽满脑门子黑线,不是,天啊,地啊,不会吧,她姐在五岁,五岁,刘彻竟然真要将她的婚事定下? 对,平阳长公主不错,刘彻是基于对平阳长公主的信任,才会这么快选择答应这门亲事。然而三代近亲,刘挽急得不行的想提醒提醒刘彻,别乱来行不行,一个闹不好,将来卫长公主一辈子都得苦。 刘挽想开口,却又因为年纪太小不能“懂得”太多而不得不闭嘴。她是想成为妖孽吗?亦或者想要让平阳长公主记恨上她。 三代近亲不能联姻的说辞有没有想过应该怎么样才能说服人? 亲上加亲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是一件喜事,她非要拦着,想过自己凭什么敢拦吗? 刘挽感受到一阵浓浓的无力。有些事不知道无法提前去改变,更甚者知道了无能去改变,更让人气闷。 将来她家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刘挽无力的低下头,怎么看怎么可怜。 “泰永怎么了?”刘彻刚和自家姐姐定下长女的终身大事,他是认为一件喜事,然而一个转头发现刘挽整个人的精神不太好!刘彻自是莫名,安抚的拍拍刘挽的背,想要确定刘挽到底是好是坏? 莫说此时的刘挽说不长一段话,哪怕她说得到,她敢说出口吗? 亲上加亲,平阳长公主不仅为自己谋,也是为儿子曹襄谋。生在皇家,平阳长公主有着一定的政治修养,也有她的大局观。娶一个公主意味着什么,她自己本身就是公主,无须旁人提醒她已然知晓。 对于刘彻,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外甥,既因为那是平阳长公主的儿子,也并不仅是如此。曹襄何许人也,那是大汉开国功臣,仅居于丞相萧何之下的曹参之后。开国功臣们当年一跃成为上流,能够存活至今又能活跃于朝堂之上的人,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刘彻眼下正大刀阔斧准备改革,一拉一打,好些事由不得刘彻不准备,安抚住平阳长公主,不仅是为了曹家所代表的开国功臣集团,何尝不是为了刘家的人们。 不会有人觉得刘家人不需要安抚吧? 如今的大汉有着诸侯王,虽然都是姓刘,在汉景帝时就有诸侯王发动七国之乱,声势浩大,若非汉景帝刘启调动有度,又有能将相助,天下是谁的不一定了! 况且,淮南王刘安以天降彗星指责刘彻不堪为帝,消息传回长安,刘彻不悦,却也警惕。莫不是谁以为一切都无须理会?任由事态发展,刘彻不会痛失天下? 大好的天下,刘彻终将迎来属于他的时刻。因此,刘彻并不认为一切只须放任不管,一切都会变好。相反,刘彻打定主意要各个击破,所有想要大汉江山,破坏大汉安定的人,他会逐个解决。 想到这儿,刘挽更不敢吱声了! 但凡读过史书,对刘彻有所了解的人一定都知道,刘彻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凡做事必思对大汉江山有利否,谁要是敢危及大汉江山,刘彻定是会第一个出手收拾对方。 她有什么理由阻止刘彻同意卫长公主和曹襄的婚事? 刘挽被深深的无力感席圈,偏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刘彻的关心让刘挽拒绝的摇了摇头,刘挽终是没有再怎么样,仅靠在刘彻的肩上。 “泰永不舒服吗?”平阳长公主心愿得以达成,喜上眉梢之余,听到刘彻询问,也伸手摸摸刘挽的头,观察的道:“没有发烫。公主今日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孩子不舒服总有原由,平阳长公主当即转头询问起伺候刘挽的人。 “都是日常用惯的,与往日并无不同。”伺候的人尤其注意到刘彻瞥过他们的目光让他们发寒,连忙跪下答话,生怕怠慢引起刘彻不满。 “去,传太医。”刘彻当即下令,一旁的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去请。 霍去病在一旁安静的看书,除了刚刚平阳长公主进来,霍去病与之见礼外,在平阳长公主和刘彻说话的功夫,他倒能坐得住。此时听说刘挽或许不舒服,立刻起身道:“泰永。” 喊着人,霍去病已然冲到刘挽面前,巴巴的望着刘挽。刘挽一看人人都急了,赶紧挤出一个笑容,证明自己没什么事,都不用着急。 刘彻拍拍刘挽的背道:“莫不是着了凉?” 话说已然伸手摸了摸刘挽身上的衣裳,刘挽汗颜,她就是被打击到了,又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无能为力,心里不得劲,又觉得以后没有希望,哪里料想把人吓着了。 卫子夫肚子里有孩子了呢,她万万不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叫卫子夫因她而忧心。 刘彻照旧催促人速速传来太医,为刘挽诊治。 太医自不敢怠慢,来得很快。 可孩子的病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难看的。一个太医还不行,刘彻唤了四五个,逐个给刘挽号脉,如此阵势,把刘挽唬得不轻。 她没办法解释了! “陛下,公主并无异样。”一个个太医看了一圈又一圈,交头接耳的商量老半天,最终给刘彻一个答案。刘彻扫了刘挽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刘挽没精神,甚至他怎么觉得刘挽给人一种强言欢笑的感觉呢? 刘挽能有精神才怪。她不是不知道封建社会没有人权,别觉得什么生为公主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锦衣玉食取用不断。生于权利中心,稍有不慎小命休矣。 也不对,公主有公主的难处,寻常人家谁人不难? 真,刘挽出生那会儿想赶紧换个地方投胎,再不济让她忘记上辈子的一切,没有经历过那些平等,不知道人原来可以那样活,或许她就能成为这个世界其中的一员,不问对错,不会反抗,默默承受。 偏一切无法。而卫长公主的婚事,叫刘挽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无力。 “你们看看公主的模样,没有异样?”刘彻难得日常得闲身边都跟着霍去病和刘挽,要说了解刘挽半点不虚。素日精神抖擞,满面笑容的女儿,突然没了精气神,又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儿,太医跟他说没事,刘彻能相信没事? 太医们额头渗出一层层的汗,他们号脉确实没有号出个什么来,难道让他们张口说假话?亦或者胡乱给刘挽开药服用? 是药三分毒。刘挽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真要是用药都得小心再小心! 可是,观刘彻的神色,他像是讲理的? 无论如何,药须得开。 “臣等再商量商量。”太医们无法,刘挽的样子不像是没事的,偏他们没看出个什么来。 用药。药须怎么用,怎么样才不至于伤了刘挽的身体?不讨论谁敢开这个口。 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慌乱冲进来,颤颤跪下,引得平阳长公主都拧起眉头,不解怎么有人如此冒失。 “陛下,陛下,甘泉宫传来消息,皇后,皇后,皇后中毒了!”平阳长公主的心系于刘挽身上,想着是不是该抱过刘挽哄一哄? 但刘彻抱着刘挽没有让人接手的意思,平阳长公主知晓刘彻习惯刘挽在左右,他对刘挽的上心比之卫长公主这个长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亲眼见到依然让平阳公主惊叹。 刘彻听清来人所言,拧紧眉头问:“你说什么?” 说的什么?内侍颤着声音重复道:“陛下,皇后中毒了。” 别说刘彻了,在场的人谁不听得真切,包括刘挽在内,刘挽想问的难道不更是,谁啊,谁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