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灵异话本养老婆》 终山祭 01 齐砚觉得自己怪倒霉的。 天知道她一个22岁都还没毕业、正值妙龄的女大学生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她不过是趁着五一小长假抽空回了趟乡下老家,去处理老家房子拆迁的事,晚上睡个觉的功夫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不知所谓、一团混沌的破公交车上。 齐砚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爸妈自从退休后就全国各地到处浪,一年都没几天能回家呆着。叔叔一家又很早之前就移民去了国外生活,更是不经常回国。老家这套房子自从太爷爷去世之后就是闲置的,爷爷奶奶还在世时回定期回来小住,顺便打扫一下,后来他们也相继离世,便彻底闲了下来。 现在老家通知去处理拆迁的事,齐砚她爸妈让她去处理,他们赶不回来。 于是齐砚便在五一假期的时候回了趟老家,跟拆迁办沟通并确认拆迁事项之后,又把这栋三层的小楼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结果这一找还真让她在阁楼里找到了一本奇怪的书,封面通体漆黑,看上去有一定年代了,上面用小篆工整写着四个字——《灵异话本》。 这原本就是不起眼的一本书罢了,但真正让齐砚好奇的是太爷爷用很多细长条的黄纸把它裹了起来。这些黄纸看着也很破旧,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文字都已经看不清,甚至松松垮垮耷拉着。 除此之外,存放这本书的箱子里还有一个加了锁的小铁盒。小铁盒看上去很破旧,上面积了层灰,一看就很久没有动过了。铁盒用一把锁锁住,这么破旧的一个铁盒,但这把锁却是非常结实。 一本破书和一个破铁盒,这是太爷爷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两样东西,齐砚把它们都带回了家。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好形容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破旧的东西,一般情况下可能都没人想要了,但她当时就是把它们带走了。 不仅带走了,她还在回家当晚好奇地翻开了那本《灵异话本》。或许是因为那些黄纸裹着这本书,让她更加好奇里面的内容,她撕掉了那些本就破旧的纸,然后翻开了书页。 但让齐砚更加诧异的是,这本书是空白的,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齐砚颇为无语,嗤了声把书随手扔在床头,心里吐槽太爷爷无聊。 搞这么高大上,让人充满好奇,结果里面半个字都没有,简直瞎搞。 于是齐砚没往心里去,直接倒床上就睡着了,可等她再睁眼,就已经坐在了一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 吵醒她的是前排车门一个拿着大喇叭喊的女士:“各位游客请系好安全带,前面山路急弯路段,大家坐在座位上握好扶手,不要起身不要乱动。” 齐砚最开始觉得自己在做梦,想来也是,睡着觉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公交车上这种事,换成谁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但周围的一切太过现实,充满实感,齐砚甚至伸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很疼,特别疼,疼得她直龇牙。 她对自己也是真下得去手,那是真掐啊,半点儿没手下留情。 掐完了又得给自己揉,眼泪差点儿都疼出来。 【滴——导语接入完毕——】 【欢迎来到《灵异话本》的世界,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你将身临其境体验话本中各种各样精彩纷呈的故事!】 【相逢即是缘,既然有缘打开《灵异话本》,便证明你与话本有缘。】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有七天时间来体验话本故事,并完成负责接引的NPC发布的任务。需要特别提示的是:故事体验中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死了哟~】 【温馨提示:成功离开本世界的方法有两种:一、找出世界的“眼”,成功通过“眼”离开;二、找出世界的“心”,击败“心”便可通关。你的时间只有七天,超过七天没有离开本世界的玩家,将会迎来话本世界的崩塌哟~】 才刚醒,齐砚的脑子里就不停响起这些声音,大量匪夷所思的信息一股脑涌入,几乎要把她的脑子击碎。 齐砚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瞥眼看四周的人。这辆车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五个人,其中三男两女,算上她的话总共是六个人。仔细一看,这辆车也不是公交车,更像是小巴车,能容纳二三十人那种。 周围车厢内充斥着各种惊呼声,其他五人也同样对这种情况充满恐惧,他们也跟齐砚一样,一开始以为是在做梦,但很快便发现不是,这里的实感实在太强烈了,再加上脑海里那个提示的声音…… “这里到底是哪里?!” “什么话本世界?体验什么故事啊?” “你们这是不是什么剧组?我怎么来的?你们抓人来是犯法的!这是拐卖人口!” “停车!给我停车!”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从座位上站起,不顾前排那个女人的劝阻一步步扶着座椅摇摇晃晃往前走,“听不见吗你聋了?给老子停车!!” 青年剃了个光头,上身穿着宽大的无袖T恤,赤着的臂膀上全是看不懂的纹身。齐砚低头看看自己,原本睡觉时穿得睡衣不见了,反而换了套自己外出时的运动装。 光头走到驾驶席旁边,先看了眼站在一旁冲他僵硬笑着的女人,那女人用一种极诡异的眼神看他,嘴角上扬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开口再次劝阻:“请这位客人在座位上坐好,前方山路急弯,十分危险。” 她嘴里的话是在劝的,但语气却带着上扬的兴奋感,似乎十分期待光头下一步行动。 齐砚听出来了,这女人压根儿就不希望光头听话,仿佛他越闹才能让她更兴奋。她这种说话的语气哪里是劝,分明是在挑事,让事态越发偏离。 果然,光头火气更大,他一把推开站在过道上的女人,两三步走到司机旁边,伸手就去拽司机的胳膊。 “停车!给老子停车!” 司机是个又瘦又小的半大老头儿,仿佛完全没什么力气,甚至没有重量,被这膀大腰圆的光头一拽整个人就歪了,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 眼看着前面便是悬崖,小巴车失去司机的掌控,车内其他人瞬间就更慌了。 “你、你快松手!你干什么呢?!” “快松手!要掉下去了!”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 车厢内瞬间爆发各种慌乱的声音,明明算上司机和前排的女人,这车内总共才只有八个人,但却在这一刻像几十人在吵架一样。 齐砚双手紧紧抱住前排座椅,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透过小巴车的前挡玻璃,她清楚的看到,此刻已经无人操控的小巴车自己在急弯的山路上拐了弯,车身自悬崖边上擦过,堪堪转过这个急弯继续向前驶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刚才因车子即将要冲下悬崖产生的慌张急切,在这一刻又化作对这诡异的公交车更深层的恐惧。 “到……到底怎么回事……?”光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还拽着那个瘦小的司机,眼睁睁看着无人掌握的方向盘自己在动。 “你们……这……这里到底是哪儿?!” 光头一把松开司机,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因恐惧侵袭脚步发软,整个人跌坐在过道上。 瘦小的司机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禁锢解除,他又重新掌起了方向盘,看似非常专注的在开车。 但是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一个事实,这辆车是不需要司机的!他开不开都无所谓,这车会自己走! 那个一直沉默看戏的女人露出一个诡异又讽刺的笑,她缓缓拿起手边的大喇叭,慢慢放到唇边,眯着眼死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光头男:“客人,我早提醒过您,让您扶稳坐好,怎么就是不听呢?” “各位游客,前方到站就是我们本次旅行的目的地——白水镇。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导游红姐,我们将以这里为落脚点进行七天的旅行,探索终山山脉的……秘、密。” 她故意用特别的语调咬字去强调“秘密”这两个字,然后饶有兴趣看着所有人的表情。 “不……不……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放我走!让我下车!我要离开!”一个还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抱着头缩在座位上,情绪失控痛哭出声:“开玩笑也要有个底线……我只是在家睡觉……明明还在睡觉的……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哪儿啊?!” 导游红姐看着她笑,像是在看一个发疯的疯子:“我不是说了吗?这里是终山山脉的白水镇啊~” “放屁吧你!我们不知道什么白水镇!更不知道什么终山,快放我们走!!” “嘻嘻……哈哈哈哈哈!”红姐笑得更加诡异,她抬手虚虚指了指脑袋:“你们走不了的!话本给出的导语你们应该都听见了吧?明明已经把答案都告诉你们了,还在这里不停地问,真是一帮废物呢……”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导语他们当然都听见了,可他们都不想去相信。什么灵异话本的世界,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去相信这种事! 齐砚双手攥着前排座椅的扶手,因用力手背绷得发白。 这可真他爹的太倒霉了…… 终山祭 02 齐砚是个宅女,她的专业是美术,从小学画画的。主修的国画专业,长大了之后自己画漫画,她今年大四,已经在某漫画平台|独立连载漫画三年了,说出去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画手。 她父母特别浪,总是出去玩儿也不管她,也就定时给她打个生活费,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宿舍宅着画画,赚点儿零花钱。 就这么一个宅女,每天除了自己画画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里,看得漫画动画影视剧无数,涉猎广泛什么都看,自然知道那些“无限流”。 好死不死,自己现在好像就是来到了这么一个“无限流”的世界。 根据脑子里那个自称“导语”的家伙所说,这里是灵异话本的世界,她几乎瞬间便想到了从老家带回去的那本无字天书。封面漆黑、保存完好的旧书,翻开后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齐砚揉着发胀的额头,想到自己睡觉前才翻了那本书…… 难道是翻看那本书会触发来到这个话本世界的条件?那其他人呢?他们也是? 看这辆小巴车上,看似是玩家的一共六个,除了提线木偶一样的瘦小司机之外,那个自称导游的红姐应该就是“导语”所说的接引NPC了。 齐砚一边揉脑袋一边默默打量车里其他五个人,她的直觉应该没错,这一车六个玩家应该都跟自己一样初来乍到,一个个全都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倒霉啊真的是…… 齐砚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自己为什么手欠去翻那本《灵异话本》?为什么要把这破玩意带回家?为什么脑抽在老家还去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如果自己那时候不多此一举,那栋房子都空了这么多年了……就让这本破书永远埋在那不好吗? 真是倒霉…… 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自己倒霉了,齐砚真恨不得回去把自己的手剁了,让你再欠! 可现在剁手已经晚了,不仅什么都改变不了,残了就更惨了。 齐砚暂时认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种时候最先要做的是彻底弄清楚眼前的情况,现在还有太多的疑问和迷惑…… 万一,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万一这到头来就只是一场很真实的梦呢? 小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中又走了很久,最后在山谷中的一片空地停了下来,路边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站牌孤零零立在那。 “到了,下车。”这是司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发涩,语调木讷,听着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车门打开,红姐又举着喇叭喊了起来:“请各位游客拿好随身物品下车了!咱们目的地到了!” 六人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一个个伸着脖子看车窗外,试图看清外面的情况。 可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这情况变得比刚才更加诡异,明明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雾,车停之前好像还能看见窗外的景色,可现在却突然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云团包裹住一样,带来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齐砚紧紧握着座椅扶手,快速分析目前的形势。 车上的人都不动,光头刚才被吓得半死,这会儿缩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本来就很害怕的高中女生更是早就魂不守舍,看上去一丁点儿反应能力都没有。 剩下还有包括齐砚在内的四个人,其中一对看上去像是情侣,男的伸手抱着女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神色恐慌。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他看上去最镇定,也是在眼下这种情况唯一一个敢先开口的。 “外面都是雾,我们在这里下去……有点儿危险吧?不如……车子再往前开开?我们不是要去什么白水镇吗?” 红姐嘴角挂着笑,缓缓道:“这里就是白水镇啊。”她指了下外面的站牌:“这一站就是白水镇的入口,下车从这里走,穿过这片雾,就能到镇上了。” “红导,走过去是没问题,但是这个雾有多大面积?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我看外面天色是还没亮透呢,咱们还是谨慎点儿好。既然有车的话……” 斯文男一看就是在社会上工作过很久的社畜,说话很有几分成熟理智,也懂得拿捏分寸和距离。 可惜了,要是在人群中他这一套还是可以的,但这里……显然不是正常社会,这里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只见红姐掩唇笑了两声,道:“我是没什么意见,开车进去我还省得走了,只是……我没意见,不代表别人没意见呀~” 她话音才落,那个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刚才像是个提线木偶被光头拎起来过的司机突然转头看向他们。他不是正常的转头,是上身完全保持不动,只有一颗头在脖子上转动的样子。 “啊——!” 那对相拥的小情侣先一步惊恐地喊了出来。 毫无准备的一幕,六个新来的菜鸟各个吓得半死,斯文男整张脸都透出惨白。 司机整个脑袋在脖子上转了180度,直勾勾盯着车厢里的六个人,非常缓慢地张开嘴:“下、车!” 他的声音不大,但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像是整条声带都已经撕裂然后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音一样,听进耳朵里麻麻喇喇的难受,让人汗毛都竖起来。 菜鸟里齐砚反应最快,几乎在瞬间就起身跑到车门口,还很有礼貌地对司机说:“辛苦您了!” 嘴上说着辛苦,但都不敢正眼看过去,下车的速度快得可以超越博尔特。 红姐倚着车门看她,轻嗤一声跟着走了下去:“还有一分钟,我在车下等你们,一分钟后我们出发。” 听她这么说,另外五个人瞬间就更慌了。斯文男往车窗外看了眼,见先下去的齐砚双脚落地踏踏实实站在那,红姐就在她旁边,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自从红姐离开,小巴车前挡风玻璃突然变成了一个计时器,开始从59秒倒数,声音越来越大。 斯文男看看面色不善的司机,咬紧牙起身跑下车,他的直觉告诉他,下车绝对是正确的选择,留在这辆车上一定会出事! 看斯文男也下车了,那个看上去很胆小的女学生也连忙跟了下去。车里就剩下光头男和那对情侣,小情侣看看车窗外又看看倒数器和司机,男的忍不住也站起身,拉着女朋友要下车。 “不行……我不敢……我不敢下去!” 男的没办法,一把搂住他女朋友,强行把人拖下了车。 这辆车太诡异了,再留着肯定会出事!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下车暂时能活,留着估计倒计时结束就会死,光头男虽然莽撞但不算傻,见所有人都下车了也连忙跟了下去。 小巴车的车门轰得关上,齐砚吓得一激灵,余光看着那辆小巴车缓缓开走。 红姐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导游小红旗举着,漫不经心说着:“行了,人都下来了,那咱们就往前走吧。” 听她这语气似乎是对全员下车这事儿很是失望,齐砚开始庆幸自己当机立断下车,如果继续留在那辆车上的话,恐怕都要直接被包了饺子。 “前面到白水镇入口会有一段雾区,从这个站牌到镇子入口是一条笔直的路,跟着我走就行了。” 话说完,红姐迈步就走,她步伐迈得不大,但速度却看上去极快,齐砚不敢耽误匆忙跟上。 跟着走了没几步齐砚就发现不对了,红姐不仅步子不大,步频看着也不大,就是慢悠悠的在走,可她却觉得自己跟上特别吃力,到后面甚至需要小跑。 齐砚急得额头冒汗,她以为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可回头看,其他五个人也跟自己一样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红姐。 不是自己的问题,是红姐有问题! 齐砚此刻顾不上思考任何事,就只能牢牢盯着红姐的背影,在这片望不到边际的白雾中疾行。 好在这片雾似乎确实跟红姐说的一样,是笔直的一条道,而且并不长。 总之齐砚觉得自己没用多久就穿过了雾区,看到了红姐口中的目的地白水镇。 她停下来休息,走着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停下来才发现真的累,刚才到后面似乎真的跑起来了。 再看红姐,还是那么懒散随性的站着,似笑非笑打量着齐砚。 齐砚浑身一颤,总感觉红姐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跟了上来…… 斯文男和高中女生以及那对情侣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齐砚眉一沉,盯着那片白雾看,光头男呢?难道这么快就已经挂了? “哈……哈……累、累死我了艹!那个娘们,怎么走的那么快!?” 很快,光头男冲破白雾跑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红姐觑着他,像是看垃圾一样:“啧,居然都活着过来了啊。” 她这语气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终山祭 03 听红姐这语气,刚才那片雾区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也让齐砚赌对了,她们这一车六个人都是新手,这个本也就是新手本,难度不会很高,前期按规则跟着接引NPC走存活率还是有点儿保障的。 总之所有人算是有惊无险来到了白水镇,穿过雾区后齐砚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类似小广场的地方,眼前竖着一个界碑,上面写着白水镇三个字。 “行了,客人们都到齐了,那咱们就走吧,谈好的民宿那边已经在等着了。”红姐懒洋洋甩甩手里的小红旗,也不等人有反应,转身就往镇里走。 她是完全不管不顾所谓的游客,身为导游是真的半点儿责任心都没有,连装都不带装的。几个玩家敢怒不敢言,心里虽然都憋着怒火,但只要想到小巴车司机那副样子,他们就什么都不敢说。 齐砚看得出来,红姐没把他们六人放在眼里,估计是觉得他们很快就会团灭……前路是凶险异常,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连基本的规则都还没整理清楚,从小巴车醒来就一路被推着来到这个地方。 脚步才迈进白水镇的界限,齐砚脑子里突然响起刺耳的系统声音。 【滴——导语接入完毕——】 【恭喜玩家成功通过新手序章正式来到新手话本《终山祭》,在本话中,您将作为游客体验终山白水镇的故事。】 齐砚边听边看向其他人,见他们要么神色慌乱左顾右盼,要么咬着嘴唇一脸紧张,想来是和她一样都听到了这个“导语”的声音。 【根据《灵异话本》的规则,在你们每次成功体验话本故事后会有奖励时间,新人进入话本会有新手池奖励,每人一次抽取新手签文的机会,等入住白水镇后可解锁。】 【最后,希望各位体验愉快。】 哔—— 一阵噪音后,“导语”的声音消失了。 新手池奖励啊…… 这一点的设计倒是跟一些网络抽卡游戏类似,像是一种新手保护的设计,主打一个让新人在游戏初期就能获得一些帮助。 但是这个诡异的什么灵异话本真的会好心给新人送神装吗?齐砚对此充满怀疑,她总觉得新手池估计也会是个坑。但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看看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什么都没有,她要想活下去并成功离开,手里必须有东西才行。 齐砚四下看着,白水镇看上去挺大的,因为红姐中途就带他们上了摆渡车,估摸着是靠两条腿走过去很远。这种摆渡车齐砚只在旅游景区见过,哪怕是她老家那种村子也没有,这么看的话白水镇更像是个已经被深度开发的旅游景点。 这种倒也不算少见,有不少依山傍水的村镇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会整体发展成旅游景点,当形成规模之后吸引到更多的游客,便会带动原本滞后的经济。 但是……齐砚稍稍蹙眉,眼前这个白水镇又似乎和她印象中现代化发展完善的旅游村镇不同。这里并没有多少游客的迹象,齐砚想抬头看看天色,但淡淡的一层白雾笼罩在整个镇子上空,她只能判断现在应该是白天,但具体的时间看不出来。 镇子上活动的人也少,再加上体感温度和湿度,齐砚感觉现在可能刚刚早晨。 摆渡车很快在一座三层高的民房前停下,民房的院门已经打开,门口栓了条大黑狗,正懒洋洋趴在那。 红姐跳下车走过去,无视门口的大黑狗直接进了院子:“翠兰,有游客来了。” 齐砚六人跟着红姐下车,进院的时候脚步声惊动了那条大黑狗,黑狗睁开眼睛瞥他们,冲他们龇了龇牙。 光头被黑狗的眼神盯得不舒服,加快脚步进了院子,还嘟囔着:“那狗怎么回事?刚才红姐进去它眼睛都不抬,专门针对咱们是吧?” 齐砚垂下眼没说话,心里打着鼓。黑狗对红姐没反应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比较熟悉,红姐经常带游客来这家民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它没听到红姐的脚步声…… 齐砚注意到了,是光头趿拉地的脚步声吵醒了那条黑狗,红姐先走进去的时候黑狗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走路完全没有声音…… 她刚才注意力全在四周的环境上,一时没注意到红姐的情况,忘了她走路的样子了…… 六人进了院子,见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女性,看面色有些苍白,黑眼圈很重,嘴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一副非常虚弱的样子。 红姐随口介绍道:“这位是翠兰,这间民宿的主人,这几天你们住在她这里就好。” 齐砚偷偷打量红姐口中的这位叫翠兰的女人,这个世界无比诡异凶险,接引NPC带她们入住的这家民宿会是什么安全屋吗? 这个民宿的女主人看上去就是个操劳疲惫的中年妇女,从外表上看一丁点儿问题都没有,比普通人还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见识了小巴车司机那一幕后,他们像是一个个惊弓之鸟,看谁都像是鬼。 六个人里除了齐砚这个宅女接受能力相对较高之外,其他五个可以说现在根本没搞清楚状况,能走到这里完全是被吓得。 先是明明睡着觉呢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一个诡异的小巴车上,本来人就懵着。紧跟着又是亲眼看见那个司机有多么可怕,直接吓得三魂六魄都散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除了跟着其他人一起跑不可能再有别的反应,可跑了之后呢?他们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哪怕脑子里那个所谓的“导语”说再多,他们还是暂时没有静下来思考的能力。 身处这种危险的环境下,齐砚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再去思考另外五个陌生人现在是什么心境,她只想暂时安顿下来,有时间去把“导语”说的新手池给抽了。 好在作为接引NPC的红姐一点儿都不墨迹,把团费定金给翠兰付了,然后就让翠兰带着他们六个分房了。 齐砚看着翠兰收了红姐的定金,心里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她现在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只能暂时把想法搁在心里。 翠兰看看红姐:“你住吗?” 红姐点头:“当然,还是老样子把一楼角落那个小屋借我就行。” 翠兰嗯声:“一直给你留着呢,没别人住过。” “还是你贴心啊翠兰姐。” 红姐跟翠兰你来我往闲聊几句,看样子两人挺熟的,应该是红姐带的游客都来翠兰这住。 红姐看看手表,招呼六个人说:“上午各自休息,十二点吃午饭,翠兰会准备,到时候叫你们。” “记住哈,下午咱们有游览行程,上午可要好~好~休~息~省得下午跟不上。”最后这几个字她的语调格外让人不舒服,像是一种提醒,又像是藏着看好戏的雀跃。 红姐不怀好意调侃完他们,转身就自己先进了屋子,把他们都留给了翠兰。 翠兰面对他们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只是眼神示意他们跟上,带他们上二楼的房间。 这栋民宿不算小,二楼一共有五间房,正好够他们住,那对小情侣两人住一起。 翠兰带他们分好房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甚至走路都没什么动静,存在感也低。 红姐和翠兰都不在,光头又犯了毛病,啐道:“什么东西啊连句话都不说!” 其他人都默默离他远了点儿,有的直接回房间关起了门,似乎是不想跟这人有任何牵扯,或者说他们需要思考消化的事太多,也没人有心情理会他。 齐砚进屋把门关好,迫不及待按照“导语”所说的抽新手池。 其实齐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明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好像脑子里被人嵌入了一个程序,她能在脑子里看到一个类似网游界面的虚拟屏幕。 这个世界叫什么《灵异话本》,这名字让人觉得挺古风的,跟这种现代化的游戏数据屏幕格格不入。 这里的系统不叫系统,叫“导语”,配上脑子里这块现代化的数字屏幕,跟个四不像似的。 齐砚说不好这种感觉,也不清楚原因,她现在要面对的事太多,心里的疑问也多。 没有一件事想得明白,那不如就先不想,把新手池先抽了吧。 于是她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点开了屏幕上显示的新手签文。 签文被激活,在齐砚脑子里闪着夺目的光。 齐砚心里祈祷希望能来个强力的武器装备,或者能保命的法术咒语之类的,最次最次也应该给她来个神丹妙药的能续个命吧!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膜拜,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希望老天开眼救她狗命,天降神兵保她不死。 只见签文中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是凝聚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马上要冲破禁锢。 齐砚一颗心咚咚咚狂跳,她睁眼看着已经从话本导语来到现实中的签文,那签文闪着剧烈的金色光芒,照得她睁不开眼。 心脏因激动越跳越快,齐砚觉得自己可能中了大奖,或许老天听见了她的祈祷给她送了最强的一张卡! 小小昏暗的房间被金色的光芒笼罩,齐砚连刺眼都顾不上了,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盛大的光芒,等它从极致盛放再缓缓落幕。 金色的光芒缓慢转为柔软的白色,最后又全部收拢向房间摆着的那张床上…… 齐砚揉揉眼睛,努力看清自己抽出来的东西,待看清床上的“东西”之后,她瞳孔猛缩,吓得腿脚发软没站稳跌靠在身后的门板上。 床上慵懒的侧躺着一个全身素白衣衫的貌美女子,女子皮肤白如冬雪凝脂,一张脸像天边月色般姣好,她支着脑袋一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打量起齐砚,嘴角微翘起擒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终山祭 04 床上侧躺着的女人美得不像人类,应该说不像是个活在现实中的人类,主要是齐砚20年出头的贫瘠人生里没见过这么美的人。那些电视里的明星已经很美了,但在这个女人面前都不够看的,这个女人真的是活生生存在的吗? 齐砚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但她背后就是门板,已经退无可退。冰凉的门板透过薄薄的短袖T恤将温度传递过来,激得她汗毛竖起,由内而外开始冒冷汗。 “你……你……”齐砚张张嘴,但嗓子眼发紧,只能凑合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连个完整的词都挤不出来。 在这种生死难料、步步艰险的世界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天上有人间无的绝色美女,还是这个世界给的签文里抽出来的……齐砚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怕不是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噶了。 坏了坏了……齐砚虽然吓得发不出声音,但脑子转的比平时还要快,已经脑补出自己被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美女给吞进肚子里的场景了…… 救命啊,我这是什么运气?开局就要暴死吗? 齐砚终于理解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女人单手支着下巴,打量了齐砚许久,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始终不减。 良久,就在齐砚盘算自己现在跑路的成功率有多高时,床上的女人终于动了。 她缓缓坐起身,看似随意地拢了拢松垮的衣衫,她无论怎么动作,目光都始终锁定在齐砚脸上,带给人一种绝对审视的感觉。 齐砚拿不准她的想法,两人这么僵持着对视了半天,也没见有个动作。 突然,白衫女人右手向前挥出,一道白光从她飞舞的长袖中甩出,在齐砚的视角看是直奔她面门而来的。 20岁出头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宅女吓死了,齐砚嗷了一嗓子原地抱头蹲下,因恐惧浑身颤栗。她先前表现得还算是淡定,甚至在很多时候都优先于那些比她年纪更大更成熟的人做出正确的判断,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她只有22岁这个事实。 还没来得及正式走出校园,就突然迎来这么可怕的人生转折,换成谁都不可能真正冷静。 齐砚她很怕,怕死了,她一直在强装镇定,而现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实在装不下去了。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因恐惧尖叫出声,又因无力放弃抵抗。如果眼前的女人是个女鬼想要吃了她,那她肯定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然而她想象中死亡的疼痛没有出现,她抱着脑袋蹲了好一会儿,那道破空而来的白光似乎都没有伤到她分毫。 恐惧潮水般渐渐褪去,齐砚缓缓睁开眼,保持蹲着的姿势透过双手小心翼翼往前看。刚才刺目危险的白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白色的丝线从那白衫女人的右手手指延伸而出,看那丝线的样子另一端似乎是在自己身上。 齐砚怔愣着眨眼,目光顺着女人手指延伸的银白丝线转到自己身上,在自己身上搜寻一圈之后落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条丝线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缠绕了几圈,银光闪烁。 齐砚难掩眼底的惊讶,又缓缓抬头看向白衫女人,纳闷她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一脸玩味地盯着她看,手指上的丝线调皮地缠绕好几圈,齐砚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她好像也给自己的手指缠上了丝线。 紧接着,原本已经隐去的白光再次盛起,刺得齐砚眼睛生疼,下意识垂眸,目光却不经意落在自己左手上。 只见无名指上缠绕的丝线银光不停闪烁,速度越来越快,光芒却渐渐由强转弱,几秒钟后那光芒倏然隐去,全部凝聚进她的手指中,在白光褪去后留下一个银白的金属圈。 “这……” 齐砚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又抬头看向床上的女人。 白衫女人抬起左手看着,像是在欣赏什么杰作。齐砚视力极好,这屋子本来也不大,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她清楚看到床上女人左手无名指上闪着淡淡的银光,和自己手指上那个一模一样。 “你……你弄了什么东西……”齐砚说话小心翼翼的,她想知道这是什么,但又不敢大声询问,生怕一个不对激怒那个女人。 哪知女人对她没有表现出丝毫敌意,反而又慵懒的重新躺下,玩味地看着她,“我听闻你们现代人类成婚都会在这个位置拴上契约,你们好像称它为‘戒指’,对吧?娘子,如今你已是我的人,合该戴上这与我匹配的戒指,定下成婚盟约。” 齐砚:??? 卧槽,你管谁叫娘子呢??? 齐砚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她,整张白嫩的小脸都写满了问号。 “不是,你……你叫我呢?” 女人单手支着脑袋看她,一双狐狸眼半眯着,懒懒道:“不然?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么?” 齐砚还是很懵:“可……我们……咱俩?怎么就娘子了?” 女人没忍住笑出声:“我以为你们现代人都很开放了。” 这是开放不开放的问题吗? 蹲久了觉得腿麻,眼前的女人没有露出丝毫敌意,齐砚稍稍放心些,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对峙,齐砚内心依然戒备着,但表面尽量做出放松的姿态,想要把自己和眼前的陌生女人放在对等的关系上来交流。 女人看出了她的心思,轻笑出声的同时,看着她时目光又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本座有点儿困,想休息,所以给你三个问题的机会,问完本座就要休息了。” ……本座? 齐砚盯着女人看,她这个称呼该怎么说呢?放到这个年代听见让人觉得格外中二。但转念想到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又觉得一切不合理都能合理起来。 其他先不管,现在有三个问题的机会,齐砚想着自己该问什么。 “你到底是谁?” “嗯?”女人抬了抬眼皮,反问道:“你的导语没有告诉你吗?” “你知道导语?” “呵,当然知道。”女人语气始终是漫不经心的,但齐砚敏感地听出了她这句话里藏着的敌意。 就好像,她和导语是对立关系一样。 导语是属于话本世界的,如果她和导语敌对的话,是不是也说明她和话本世界敌对? 不行,还不能这么早下判断,齐砚在心里警告自己,话本世界太过凶险,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和事物。 齐砚保持警惕看向女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摆摆手:“行,告诉你,本座名白卿……” 在她开口说出白卿这个名字后,齐砚感觉到有一道强光自眼前浮现,缓缓凝聚成一张烫金的签文掉落在她身前。 签文上的字迹十分清晰:【白卿,九尾狐王,话本中的隐藏特殊签文,抽取条件未知,契约达成条件未知,能力未知,档案不详】 齐砚脸上直冒黑线,这个签文介绍说了跟没说一样,到最后除了知道白卿是九尾狐王之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签文上的字迹全部浮现后,这张签就等于彻底和齐砚绑定在了一起,随即从边角开始一点点化为尘埃。 齐砚看向白卿:“你是狐族的王吗?那你是妖怪吗?” 白卿懒洋洋点头:“是,我是妖。但我们妖和你口中的妖怪有些区别。” “什么区别?”齐砚下意识问。 白卿嗤笑:“这算是一个问题吗?你已经问过两个了,如果本座再回答了这个,那三个问题就都问完了哦。” 齐砚猛地反应过来,觉得有限的三个问题还是不要浪费,连忙改口:“你往我手上戴的这个是什么?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娘子?” 白卿随意撩了下长发,曲着身子躺在床上,缓缓道:“你们现代人成婚不都是要戴戒指的?你以元气为媒解开了束缚本座的禁锢签文,限制解开的同时你我也就此结下契约,自此后无论内心是否甘愿,我们也是无法分割的命运共同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卿在床上翻了个身,语气淡的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为了加固我们之间的联结,让你更方便为我提供元气,本座用元神铸就灵媒系于你我之间。特意做成了你们现代人类戒指的样子,我自己觉得还怪浪漫的呢。” 齐砚越听头越晕,浑身都在冒冷汗,牙齿打颤咯吱咯吱作响。 她捏紧拳头,大声打断白卿的自说自话:“别开玩笑了!我听懂了,你其实就是吸食我的元气吧?就跟寄生虫一样吗不是?还把咱们之间明明不平等的供养关系说成结婚……你脑子有病吧?” 她太害怕了,完全不知道被这个妖怪缠上会发生什么事,自己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吸干元气就此完蛋? 终山祭 05 恐惧和崩溃等情绪撞击到一起,推着齐砚吼出这些话,她的情绪在此刻战胜理智,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充满敌意和戒备抵触的眼神瞪着白卿。 白卿似乎因她突然爆发的情绪露出一瞬的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消失不见。 “你对我充满敌意可不是正确的做法……”白卿冷淡地看她,道:“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你我已经结契,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绑定了。你再怎么排斥我,现在也没能力离开我,更何况我能给你想要的……如果我是你,现在会想办法讨好我,有我在,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齐砚嘴唇都在发抖,呼吸因恐慌变得急促,颤抖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跟这个什么该死的话本是一伙的呢?我相信你那不是自己找死?” 白卿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道:“但你别无选择,不是吗?” 一句话,把齐砚整个将死。原本还在借着恐惧的气势发狂发癫的少女渐渐安静了下来,脸上的怒火和恐惧散去,化成形容不出来的脆弱无助。 白卿看她这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心底冷笑着移开视线,到底还是个小朋友,不禁吓也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解开封印自己签文的人居然是这么个小屁孩…… 年纪小,心智也没有很成熟,身板还瘦小,感觉自己一根小手指就能把她给通个窟窿。 其实齐砚22岁马上大学毕业,放在现代人类中是马上就要进入社会的年龄,也不能再用“小朋友”来形容了。 但在白卿这个活了上千年的狐妖眼里,22岁那可真是太小太小了。 白卿懒得再去看齐砚可怜的模样,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封印刚刚解除,本座有些困乏,先休息了,没什么大事不要吵醒我。” 话音才落,齐砚就看到床上的女人实体瞬间化成一道白烟,然后钻进了她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中。 齐砚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拔手上的戒指,然而这戒指就像是和她的手指长到一起了似的,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摘不下来。 一个好像无法摘下的戒指,里面有个暂时分不清敌我的女人,齐砚只觉得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她颓然倒在床上,无力感充斥全身。 这一晚上经历的变故太大,疲倦在她接触到床的时候就再也藏不住,哪怕她的理智提醒她这个环境太过危险尽量不好睡觉,可身体的疲乏还是太过轻易占据了上风。 齐砚不知道自己具体什么时间睡过去的,只知道醒得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房间外传来另外几个玩家的声音。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规则非常重要,尤其是时间这种东西,红姐作为引导NPC,她说出来的时间是肯定要遵守的,至少这才第一天,绝对不能有疏忽。 因此,即便还困着,齐砚还是瞬间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两只脚才落地就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没站稳又跌坐回床上。 左手的戒指闪了闪光,一道清亮的声音自戒指中幽幽传出:“这么虚?站都站不稳。” 声音出现太突兀,把齐砚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快,立马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能不能别突然说话吓唬人?” “啧,是你胆子太小。” 这人从头到尾呆在戒指里没有出来,但说话的语气满满都是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齐砚有点儿无语,她头晕缓过来之后起身往外走,“我就是起猛了,不是虚。” “是吗。” 某只狐狸不咸不淡的应了声,齐砚更无语了,忍不住问:“你这么嫌弃我,干吗还要跟我绑定?换个你看得上的不就完了?” 她不仅无语,还很委屈。明明也不是自己愿意被她给绑定的,是她自顾自牵了线,现在还一副嫌弃得要死的德行。 戒指里的狐狸嗤了声,而后道:“你以为结灵契是那么随便的事?若非你打开签文将本座放出,这契也不会生成,更不能结成。” 关于白卿所说的结契,在齐砚这还是没有概念,她不懂这些,就只能翻译成大白话“绑定”。在她的认知中白卿跟她绑定自己完全是被迫的,明明是那只狐狸自作主张,全程都是她主动。 结果现在她却好像一副自己也是被迫的很无奈的样子。 而且听她的意思,这个结契似乎还有各种条件的限制,并不是找个人想结就结了。齐砚一头雾水,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超前了,她是一丁点儿都不理解。 “可是……为什么是我?我只是根据【导语】抽了个新手签文罢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更没有你说的什么用元气解开你的封印……” 齐砚脑子转得快,虽然很多她不理解,但她能提炼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从白卿的话里话外都能听出,她们两人能结契是因为自己抽那个新手签文无意中解开了封印她的禁锢。 可自己只是抽了个签罢了,这也算是解除封印吗? 说话间,齐砚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在走廊正好碰到那对小情侣,三人互相点头示意。 白卿丝毫不在意有旁人在,依然说:“你抽的那支签便是封印我的法器,我被封印在此签中已有百年之久,百年来从未有人能解开此法器的封印,你是第一人。” “这百年来我一直在想,某天那个能解开本座封印的人会是怎样强大之人。今日终于得见,却……觉得很是出乎意料。” 齐砚:…… 这狐狸的嫌弃真是毫不掩饰啊。 她张张嘴想反驳这只狐狸,却又被挡了回去。 戒指里的狐狸说:“嘘,你开口说话可是会被他们听到的。” 齐砚到嘴边的话声声憋了回去,憋得她不上不下,心里腹诽这只狐狸明明有办法屏蔽声音,但却故意不给自己用! 无论如何,现在暂时没时间再继续讨论这个结契到底是什么,齐砚下楼到了餐厅,和这个旅行团的其他人汇合。 这个旅行团很小,总共就六个游客,加上导游红姐,在这家民宿餐厅吃饭都坐不满。 六个人围坐在一个圆桌边,翠兰已经把饭菜都摆上来,除了一锅白米饭之外,还有三道凉菜和一锅大炖菜,这就算是一顿饭了。 光头应该是才睡醒,一脸烦躁的样子,看着桌上这简陋的饭菜表情更加失控。 “就这个?我们中午就吃这一个菜?搞没搞错啊我说,我们六个人,三个男的,就这么一个炖菜够谁吃的?” 大炖菜是盛在一个盆里的,有个勺子摆在那,光头拿起勺子一个劲儿扒拉,嘴里不停骂道:“连块肉都没有这他妈是给人吃的吗?老板娘呢?老板娘!” 包括齐砚在内的其他人都觉得光头是疯了,现在大家对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就算难以理解也必须要硬着头皮适应接受,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活下去然后离开,这个光头到底还在作什么死? 坐在光头旁边的女学生吓得往旁边坐了坐,离他更远些,生怕连累到自己。 齐砚看向坐在旁边的红姐,见她只是双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看着光头,没有丝毫想要阻止的意思。 感受到齐砚的视线,红姐眼睛稍稍移动落到她身上,惊得她连忙低下头。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齐砚猜这个光头恐怕要大祸临头了。光是看红姐那个表情就能猜出大概,她是故意不去阻止光头的。 从红姐的态度大概能看出,光头现在是在作个大死,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已经触碰了话本世界的禁忌。作为引导NPC的红姐应该也和齐砚最开始的猜测一样,并不是站在玩家这一头的,她会给玩家发布任务并阐述规则,但却绝不是玩家的盟友。 光头骂了半天,翠兰才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满脸都是惊恐和无助。 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光头看见她这副模样,竟然真的信了她的软弱可欺,越骂越难听了。知道翠兰是个寡妇,光头更加肆无忌惮,把一个男人对女人能说出的肮脏话都说了一遍。 “……污言秽语,真是恶心。”呆在戒指里的白卿冷声道。 齐砚点头赞同,她对这个光头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翠兰一直点头哈腰地道歉,把唯唯诺诺表现到了极致。 “家里、家里没有多的食材了……镇上前两天……又起雾……所以,还没来得及去买……” 光头还想不依不饶,斯文男却在这时候开口打断:“那就先这样吧,没关系的。我们毕竟是客人住在这,老板娘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翠兰低着头,小声说:“我下午会去买菜的。” 光头哼笑:“晚上最好让我看见菜色丰盛点儿。不然……” 他眼神在翠兰身上不停打转,慢慢露出一个让人恶心的笑。 齐砚瞬间皱起眉,心底的火气差点儿压不住。 “冷静点儿小朋友。”白卿幽幽道:“他在作死。” 终山祭 06 齐砚低下脑袋,默默给自己盛了饭菜。 她没再吭声,但心里却想着不少事儿。她听白卿这个话,像是在说翠兰不是个普通人……光头一个劲儿得罪她,就是纯粹在作死。 “我可没这么说,小朋友不要随便臆测我的话。” 齐砚一惊,没留神呛着了,捂着嘴痛苦地咳嗽。 坐她旁边是那对小情侣里的女生,见她呛的脸都红了,连忙给她盛了碗汤。 齐砚憋红着脸接过汤灌了两口,“谢谢。” “没事。”女生看看她,欲言又止。 斯文男也在打量她,见她缓过来,才问:“你刚才是怎么了?像是受了惊吓。” 还真别说,这个斯文男观察力是有的,通过齐砚的表情立马看出了些端倪。 只不过他以为齐砚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才会害怕,却不知她是被藏在自己身上戒指里的某只狐狸吓得。 “没……”齐砚摇摇头:“我就是没咽好。” 这话太敷衍,听着就假。但她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斯文男也不好再问,只看了她几眼便收回视线。 齐砚低着头继续扒拉饭,实则在心里咆哮:你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戒指里的某狐狸:“当然,我们结了契的,福祸相依、心意连接,你不也能听见我的声音么?” 齐砚:“……我以为是你用了什么术法让别人听不到你说话……” 白卿道:“倒是可以,但没必要,你我之间有灵契相连,方便许多。” 齐砚又从她这听见了关键词——灵契。看来这所谓结契也有多种多样,她们之间这种叫做灵契。 “契自然有多种,你我所结的灵契是最为稀少珍贵的……”说到这,白卿有意识停顿片刻,好像是在纠结什么。 她此刻身在戒指中,齐砚看不见她的表情,自然无法揣测她的情绪,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她继续说。 “稀少珍贵,然后呢?你想说我们这个契是最特殊的吗?” 白卿懒洋洋应了声:“嗯,确实。” “哦。”齐砚也跟着应了声,心里总觉得这狐狸有什么话没说完。 可人家是千年的狐狸,自己想套她的话估计极难,她现在懒得说就算了。 “说回这个副本吧,你刚说光头是在作死,是因为翠兰不是人吗?” 白卿:“我已经说了,我可没这么说。” 齐砚一肚子问题:“这话本世界不应该都是鬼吗?还有你这样的妖。” “当然不是,据我所知,这个世界是有人的,但这些人都是话本世界滋养出来的。这个世界是个话本,话本之中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故事自然是由人组成的。” 这话听矛盾的,这些被话本滋生出来的“人”真的能称之为人吗? 齐砚不知道,这纯粹要看自己的视角摆在什么位置,按照她的角度看,话本故事中的“人”并非真实活着的。但如果以话本世界为第一视角的话,那些“人”就是人。感觉两者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像是楚门的世界吧? 仔细思考起来有点儿绕,她摇摇头不想再深入想。 “什么是楚门的世界?”白卿能感受到她所有的思想,对于出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感到好奇。 齐砚简略解释了下:“我们在外面翻看话本的内容,而话本故事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活在故事中的NPC。” “NPC我知道,就像是你们那个导游红姐。是指引你们体验话本故事的人。” “红姐是NPC,翠兰也像是个NPC,这些都是现代世界游戏里的名词。” 白卿真的对现代世界充满好奇,想问的问题有一大堆,但齐砚现在无暇给她一一解释。 吃过午饭后,红姐给了所有人一小时休息时间,下午一点准时在院里集合,要出发去第一个景点。 众人上午都睡过觉了,现在紧张的睡不着,于是在斯文男的提议下大家凑到一起谈论了下话本的事。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霍铮,30岁,在现实世界已经工作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是睡着睡着觉就发现到了这里,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 为了表示诚意,斯文男霍铮带头自我介绍,他看上去工作应该挺体面的,很会和人沟通往来。 在这个六人的小团队里,如果说光头是个让人想躲远点儿的刺儿头闯祸精,那霍铮就表现得让人非常安心,对他有想要亲近甚至依赖的感觉。 “我、我叫唐珊珊,今年高二……我、我想回家……我明天还要去补习班呢……”唐珊珊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她年纪太小了,才高二,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一定快崩溃了。 齐砚有点儿同情她,还是这么青涩的年纪就遭到这么个破事儿,着实太惨了些。 这时候白卿又道:“你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 这种一点儿心声都能被听见的感觉真的不太好,齐砚下意识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屏蔽自己和白卿的联系。 白卿道:“别想了,你我之间的契不存在被屏蔽的可能。” 无语极了。 齐砚挥起右手给自己左手一巴掌,打得是戒指,疼得是自己。 她龇了龇牙,突然觉得打到这个破戒指这么疼,肯定是这只老狐狸故意使坏了,可她没证据。 别人看她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忍不住纷纷奇怪地看向她。 霍铮友善地问:“怎么了?” 齐砚连连摇头:“没什么,有蚊子。” “蚊子”白卿:“呵呵。” 霍铮没纠结这件事,道:“那下一个谁来?” “我来吧。”齐砚主动说:“我叫齐砚,今年大四,我也是睡觉之后发现自己来了这里。” 有了他们三个主动,那对小情侣也赶紧说:“我叫曹建,我女朋友叫宋雨,我们都是社畜打工人……” 其他五个人都简单了介绍了自己,就剩光头一个,他自从吃过饭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看表情有点儿明显的不怀好意。 齐砚偷偷打量他,总觉得他这副德行不大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她在心里跟白卿对话,问她有没有觉得光头好像有问题,但白卿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正经事懒得回答似的,气得齐砚磨牙。 霍铮开口提醒光头,希望他能和大家一起团结起来,想办法离开这里。 光头脸上的表情一顿,而后瞬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眼用一种不屑的语气对霍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霍铮一愣,微微皱了皱眉。 “你这话什么意思?”霍铮还没反应,那对小情侣里的男生曹建先发难了。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脾气特别好的人,只是初来乍到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有些反应了过来,再加上现在在场的应该都是跟他们一样的玩家,既然大家都是人类,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怼鬼他不敢,怼人还不敢吗? “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受难的,彼此应该互相帮助,你这样算什么?” “帮助?”光头冷哼一声,那斜眼扫他们:“谁知道到底是帮助还是陷阱?你们说是一条船上的就是了?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你们拿什么证明你们跟我一样,而不是话本里这些东西变来干扰我的?” “你……” 光头这话一说完,其他人皆是一惊,而后重新陷入沉默和怀疑中。 刚刚才搭建起来的沟通桥梁,因光头这句话变得摇摇欲坠。 但无法否认的是,光头似乎是点出了一个可以怀疑的点。他们都是来到这里后听到了【导语】的声音,但问题是这个导语只存在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看不见也摸不着,每个人都说自己听见了声音,可旁人却无法认证这一点。 光头看着他们冷笑:“万一你们之中有一个是鬼,那轻信了这个人的必然死无全尸。为了保命,我不准备跟你们一起,我还是只相信我自己,我一个人也能想办法离开!” 终山祭 07 进入灵异话本后玩家们的第一次谈话,以光头的不配合草草结束。他不仅不配合,甚至在玩家之中划下了一道裂痕。 齐砚偷偷观察着所有人,从每个人脸上都看出了一丝隐秘的思考,包括那对小情侣,齐砚甚至感觉他俩有一瞬间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个光头才有问题吧?齐砚摸了摸下巴,眉尖微微蹙着。 “喂,你能不能看出这里面谁是鬼?” 齐砚偷偷在心里询问白卿。 结果等了半天,那只狐狸一声都不吭,像是睡着了没听见。 可和她心意相通的齐砚分明知道她没睡,她只是在装听不见忽略自己。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听见了!” “听见了又不代表我一定要回答。” 齐砚磨牙:“咱俩不是结契了吗?虽然我还弄不清楚这个契到底是什么,但总之我们应该是命运共同体吧?你难道不该帮我吗?” 白卿幽幽道:“小朋友,求人帮忙不该说点儿好听的吗?” 好生气啊!齐砚觉得太憋屈了,自己这个新手签文真是说不上好坏,总觉得开局神卡又有点儿像是张废卡,或者说自己一手给自己抽出了个祖宗才更贴切。 身为一个宅女,齐砚玩儿过太多二次元抽卡游戏,没有一个比白卿更离谱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好话?还有,能不能别叫我小朋友?我都22了……” 白卿笑道:“22还不是小朋友?我都1000多岁了。” 齐砚心累:“好的祖宗。” 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白卿就觉得开心,也不计较她叫自己什么,直说道:“这几个人和你一样,身上都是活人的气息。但那个光头的……他身上多了点儿别的味道。” 听她回答正经问题,齐砚顿时精神一振,暗暗在心里问:“什么味道?” 白卿再次沉默,齐砚等了会儿不见她出声,以为这祖宗又开始耍脾气了,刚要想办法哄一哄,叫听见白卿说:“说不好,这个味道我还不熟悉,应该是专属于这个故事的东西。” 所谓这个故事,应该就是说齐砚她们现在所在的副本,专属于这里……齐砚略微思考,感觉白卿的意思好像是说,每一个副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是特殊的味道? 齐砚:“所以说,你算是高于这个故事的存在?像你这样从签文里出来的,那些道具技能之类的,都是属于话本的更高级别的东西?” 白卿本来懒得解释太多,但有一点她十分在意,强调道:“本座不属于这个话本,不属于任何东西,小朋友,你要记住这一点!”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齐砚从中听出了对话本的抗拒,似乎是在表明立场,把自己跟话本做切割。 好奇怪,她是从签文里抽出来的,可她如此抵触话本……齐砚想到她对自己说的“封印”、“解除”,她好像是被那签文封印了起来,而自己抽了那个签解除了她的封印,然后才和她结了契。 感觉这背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但齐砚知道她现在肯定不会告诉自己,她们之间除了那连接的契约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场新人的谈话因光头离开终结,待齐砚在心里和白卿谈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屋里只剩下自己了,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时间距离红姐说的一点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齐砚决定去院子里转转,等着红姐来发布下一步的任务。 院子里只看见霍铮和唐珊珊两个人,霍铮似乎是在查看什么,唐珊珊和他保持着几步距离。齐砚看得出来,唐珊珊年纪太小了害怕自己一个人落单,而霍铮从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可靠让她觉得有安全感,所以喜欢跟着他。 听见脚步声,霍铮先转头看过来,看见齐砚一个人,便礼貌地点头示意。 齐砚从白卿这知道,这些人除了光头之外都没什么问题,便没有太多防备,准备和霍铮交换一下关于话本的情报。 “刚才被他搅和了一下,其实我还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有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既然是自己想交流,齐砚也没拐弯抹角,反而主动问出自己的问题。 “特殊的事……?”霍铮做出思考的样子,似乎是在想自己遇到的事,但齐砚知道,他只是在考虑是否要告诉自己实话。 比起城府较深的霍铮,唐珊珊就非常好懂了,她听见齐砚的问题,脸色一变,突然咬起自己的手指甲。 齐砚奇怪地看她,问:“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唐珊珊一惊,咬着嘴唇讷讷道:“我……我一开始听见这里叫《灵异话本》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昨天……无意间看了一本书,那书就叫《灵异话本》……可、可是……” 齐砚追问:“可是什么?” 唐珊珊茫然道:“可是那本书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啊……” 齐砚了然的点头,瞥眼见霍铮是同样的表情,便知他大概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所以,咱们应该情况都差不多?”齐砚主动说:“我也是翻了一本叫《灵异话本》的书。” 霍铮一手抵着下巴,道:“我也是。我昨天去书店看书,无意间在货架上看到了这么一本书,本来挺好奇内容的,但翻开之后发现没有字。” 这个《灵异话本》还挺多的,而且大家获得的方式都不一样,但基本可以算成都是巧合。 齐砚特别想知道这本书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它是太爷爷收在盒子里的,还加了锁……这是什么情况?太爷爷为什么要收着这本书?那个盒子里还有别的东西,齐砚还没来得及看。 太多的未知和疑问了,现在她对这个《灵异话本》知道的太少,恐怕还需要在日后慢慢才能摸索出更多真相。 摆在眼前最重要的,显然还是怎么从这个故事里活着出去。 齐砚看见红姐悠哉悠哉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小红旗。 “哟,挺积极啊你们仨。”红姐走到他们跟前停下,伸了个懒腰,“还有五分钟咱们准时出发。” 霍铮拿捏着分寸,主动询问红姐:“咱们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旅游本来就是这个故事的主线,霍铮的问题绝对是在安全范围内的,红姐举着小红旗说:“去镇上的民俗街。” 唐珊珊抬头看看天,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大的雾……咱们逛街去?” “啊,不然呢?”红姐笑着看她:“就因为雾大,咱们今天就只逛逛民俗街,明天再开始去别的景点,希望雾能小点,不然你们这趟出来玩体验感可太差了。” 红姐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当她盯着人看的时候,整个眼瞳似乎都会变成纯黑色,唐珊珊只看一眼便吓得低下头。 齐砚在一边安静站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五分钟后,剩下三个人到齐,那对小情侣还是和从前一样挽着手,光头一个人打着哈欠出来。 红姐挑眉,扬起手里的小红旗:“好了,人都齐了,咱就出发吧。” “今天咱们第一站是去游览白水镇的民俗街。虽然这是一条商业街,但其中有几个白水镇中比较重要的景点,包括鼓乐祭台、鹿家祠堂和垂木吊桥。” 六个人跟着红姐出了翠兰的民宿,齐砚回头看了眼,见翠兰坐在树荫下的小马扎上择菜,都没往他们这看一眼。 白水镇不算很小,早上他们进来的时候搭了摆渡车,这次也一样。六个人根本不需要太大的车,在这镇子里乘坐摆渡车都显得他们人少。 六人团更像是私家团,然而他们这个团谁也不认识谁,完全是临时硬凑到一起。 摆渡车从翠兰家把他们带到民俗街入口,红姐带着他们下车往民俗街里走。 因为雾太大了阻挡视线,直到走近他们才看清民俗街里面的情况,出乎齐砚的意料,这里居然挺热闹的。 虽然能见度不高,但是人确实多,而且看上去像是还有其他的旅行团,齐砚看见不止一个人手里拿着各种颜色的小旗子,有的还有团帽,估计是为了方便辨认。 直到进入这个民俗街,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来“旅游”的。齐砚回身看看身后的浓雾,觉得这个民俗街和大雾之后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左手的戒指安静的出奇,自从红姐带着出发,齐砚好久没听见白卿说话了。喜欢碎碎念的人突然没了声,齐砚觉得挺稀奇,感觉她好像是真的去休息了。 这个民俗街明显和外面不一样,太多的违和感和诡异感了,齐砚下意识攥紧左手。不得不承认,白卿是她来到这抽新手签出来的,虽然她身上还有太多疑点,但却是现阶段齐砚唯一的依靠,她感到害怕的时候会自然想要去寻求帮助。 她甚至想去抚摸那枚戒指以期让自己感到安心,但想到戒指里面睡着白卿,又觉得抚摸太过暧昧,于是便只是悄然攥紧手指,感受到戒指的触感以此来获得慰藉。 终山祭 08 民俗街真是热闹得不同寻常,毕竟自打齐砚他们来到这里就没见过其他人,这个小镇说是终山上落脚的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的镇,但他们除了翠兰和摆渡车司机之外就没见过其他人。 现在又好像是所有人全都聚集在了这个民俗街里,这条街跟外面的浓雾像是两个世界。 红姐挥着小旗子走在前面,带着他们穿行于热闹的商业街中。跟齐砚印象中的导游不一样,红姐几乎不跟他们介绍景点,甚至都不搭理他们,只自顾自往前走,偶尔跟街边熟悉的摊主打个招呼。 六个人紧紧跟在红姐身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落下,到时候引来什么危险都说不好。 走着走着,齐砚突然注意到身边只剩下四个人,少了一个光头。她猛地回头,却见光头不近不远自己在后面走,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那种感觉很惊悚,那个人明明是光头,但给人的感觉又不像。 在这种地方齐砚可不敢多管闲事,她收回视线快步跟上红姐,留了个心眼观察四周的环境。 走了大概十分钟,红姐在一牌楼前停下脚步,看着手表时间说:“前面是今天游览的重要景点,往前走分别是鼓乐祭台和鹿家祠堂,再往里面走会看到一座吊桥,连接着这边和对面的大山,那就是垂木吊桥。” “咱们今天的游览方式是自由活动,你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三个小时之后回到这个牌楼下面集合,过时不候。”红姐说着又挥挥小旗,走出两步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如果提前回来了就在前面民俗街转转,看看有没有想买的纪念品。” 红姐特意说这么一句话,让齐砚觉得买东西恐怕也是重要的一环。其实不止齐砚有这个感觉,其他人也有,但大家各自的想法都不同,也没有互相交流。 因为光头的挑拨,他们这些本就不认识的人互相之间绝对留下了嫌隙隔阂,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友好互助,但真要遇到关乎性命的事,当然还是自己先顾自己吧。 红姐离开之后,除了光头之外的五个人还聚在一起,依然是霍铮先开口:“我们接下来怎么样?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开?” 那对小情侣对视一眼,男的曹建主动答道:“不了,我们想自己转转……” 宋雨点头附和自己男朋友:“难得觉得这里风景还行,我们两个先自己待会儿……来这里之后,总觉得一口气都松不下来。” 他们都这么说了,霍铮自然不会说什么,又看看唐珊珊和齐砚,等着她俩的回答。 齐砚其实是偏向大家尽量一起行动的,毕竟这个世界初来乍到,就连规则都了解不透彻,几个人在一起商量几句,万一有什么事好歹也有个照应,总比她一个人要安全。 她有白卿这个外挂,知道除了光头之外的五个人目前都正常,所以并不害怕。 唐珊珊年纪太小,更没有社会经验,实在不敢自己一个人,只能选择依赖看上去最能相信的“大人”,而在这个团队里霍铮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那我、我跟着大哥哥一起吧……” 霍铮点点头,又看向齐砚。 齐砚也道:“那我也一起,咱们三个在一块有个照应。” 这样挺好,勉强也是一个三人的小队,结伴一起走也能让人踏实点儿。 其实齐砚是个心思很细的人,他们三个说是结伴一路了,但她看得出,就连唐珊珊这个小孩子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都懂得隐藏自己。 他们都是玩家,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听到了同样的【导语】,那就是每人都有抽新手签文的机会,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也无所谓,这种生存游戏里,所有人都该为自己考虑。 齐砚并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霍铮和唐珊珊是坏人,毕竟她自己也不会说出自己抽到的签文,更不可能表明自己手里握着怎样的牌。 从她一下就抽中【九尾狐王】这张签来看,新手池恐怕都不会太差,很可能都是些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上上签。 按照红姐所说,三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了一个三岔路口,中间一个路牌指示了每条路通向哪里。 “左边的去鹿家祠堂,右手边的去鼓乐祭台,前边的是垂木吊桥……”齐砚念叨着,问另外两个人:“我们去哪个?” 唐珊珊在大人面前没什么主见,只说:“我都行,我听哥哥姐姐的。” 这样的话,拿主意的自然成了年纪最大、阅历最丰富的霍铮。 他略微思考,说:“红姐两次提到这三个地方,每一次都用了同样的顺序……鼓乐祭台、鹿家祠堂、垂木吊桥……虽然这不一定真的代表什么,但我们也可以把她说出的顺序当做一个参考,或许按照这个顺序去参观游览是最佳也最安全的方案。” 不得不说,霍铮给出的建议确实很有道理,齐砚和唐珊珊都觉得他说得对,于是三人达成一致,决定先走右边的路去鼓乐祭台。 霍铮可能觉得自己最年长、且又是个男人,所以在三人小队里总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很照顾两个比他小的女士。尤其是唐珊珊,这个小姑娘才高二,都没成年,骤然来到这个恐怖的地方必然是非常害怕的。 倒是齐砚,霍铮心里暗自留意起她来。说起来她年纪也不算大,这次的六个人里她只比唐珊珊大几岁,但却表现得很淡定,比另外几个更年长的人淡定多了。 霍铮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底牌,比如那个谁都没有主动提过的新手签文,会不会是抽到了什么特别好的武器? 三人很快便走到了鼓乐祭台里面,这里直观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正方形的小广场,广场正中间落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鹿,粗略看能有几层楼高。 齐砚走近之后仰着头也看不清这头青铜鹿的全貌,只知道这青铜鹿好像有金光灿灿的底座,再下面是三段石阶,很长很长。 为了看得再仔细些,齐砚小心翼翼迈上台阶,她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每登上一节台阶就稍作停顿,仔细感受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霍铮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说上去就上去,伸手想拦她根本来不及,只能踌躇地站在台阶下面观察。 唐珊珊站得离霍铮很近,她担忧地看着齐砚的背影,小声问:“让齐姐姐一个人上去没事吗?我们……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霍铮微微皱眉,他也在犹豫这件事,这里是引导NPC红姐让来的,肯定不会多么安全,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想轻易冒险。但就这么放任齐砚一个人去……万一出什么事,他又于心不忍…… 然而以自己的能力,自保尚且不够,想着能在关键时刻保齐砚?简直是不自量力。 正这么犹豫着,已经迈上第一段台阶的齐砚停下脚步,转身往他们这边看,扬声道:“你们在下面等会儿,我上去看看情况。” “诶你……”霍铮阻拦的话来不及说,那姑娘已经又自顾自往上走了,而且看步伐比刚才迈得更大更快,连小心谨慎都少了。 台阶下的两人皆露出担忧的神色,然而齐砚却并不放在心上,因为白卿醒了。 就在齐砚迈上台阶的时候,戒指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朋友,这里味道很不对。” 齐砚的神经高度紧绷,也没心思在这会儿纠正白卿的称呼,只战战兢兢问:“……怎么了?有鬼?” 白卿沉默一瞬,才道:“不知道是什么,但这里给我感觉很不好。” 齐砚有些失望:“你不是妖王吗?连这里有没有鬼都感觉不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白卿幽幽道:“本座被封在那个破签子里百余年,今日骤然得以自由,部分修为并未完全恢复。” 行吧,齐砚听懂了,她这是还没到完全体呢。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到完全体?” 白卿道:“本座不知。” “……” 亏她能如此淡定说出这四个字,齐砚气得又想扔戒指,但她摘不下来。 “本座虽然未恢复到巅峰状态,但在此护你周全还是办得到的……”似是听到了齐砚想掀桌子的心声,白卿找补道:“我需要你,在这个话本中为我提供所需的一切。而你同样需要我的力量,且比我更加迫切,不是么?” 齐砚以沉默代替了回答,白卿说得没错,她没有任何能对抗危险的能力,至少目前没有。 “我们应该好好合作。” “……确实。” 白卿睡了一觉心情很好,道:“继续往上走吧,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不一般,上去看看。” 齐砚脚步没停,嘴上也不停,叭叭道:“你这么想看自己上去啊!从戒指里出来飘上去,就会指使我。” 白卿没有丝毫现身的意思,在戒指里躲懒,愉悦道:“本座现在正是需要恢复的时候,能不出来就不出来了,劳烦你。” “你倒是理直气壮,使唤人都这么好意思。” “你我已成婚,我同你客气那是生分。” 齐砚:……听听,多么大言不惭,真搞不明白这老狐狸怎么这么不要脸。 终山祭 09 齐砚迈步走上第二段阶梯,站在那喘了两口气。 白卿找着机会又嘲笑她:“小朋友身体太虚了也,这就累了?” 齐砚咬牙切齿,这会儿身边没其他人,她也不怕别人听见,直接出声道:“这台阶也太多了!你不虚,你自己出来走啊!躲在戒指里让我带你上去还说风凉话!” 白卿呵呵笑着,说:“我比你大这么多,你这小朋友该当礼让我。” “……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白卿故作惊讶,十分做作的说道:“那本座确实……不、是、人、类、呢~” “无耻……”齐砚哼了声:“臭狐狸,这台阶一段比一段长……你真的没办法吗?” 这下白卿又沉默了些许,似乎是在思考权衡什么,最后还是说:“不可,小朋友正值年轻盛年,该当凭自己之力登上祭台之上。” 说了一堆废话,齐砚懒得再搭理她,闭嘴继续往上走。 她虽然跟白卿一直拌嘴,但也能隐约感觉到这只狐狸似乎是有很多话没说出口,比如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并不好……齐砚登台阶的时候垂眸看了眼左手的戒指,总觉得这戒指偶尔会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淡淡光晕,只是那光晕淡到寻常人肉眼无法看出,齐砚能看见大概还是因为她们两人身上的灵契。这光太过虚弱,似乎代表着白卿此刻的状态也并不怎么好。 想到灵契,齐砚又问:“你总说我们成婚了,可这不过是结个契,至于搞得跟结婚一样?” 白卿懒洋洋回答她:“灵契非同凡响,于我们妖族来说,大部分妖毕其一生都结不出灵契的。因为结灵契便如同灵魂相通,便如同灵魂与另一个人绑定到了一起,用你们人类的结婚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齐砚“哦”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结婚都是能离婚的,那结契没准儿也有办法解开。 “我觉得这个契也有一点不好,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不是一丁点儿隐私都没有了?” “我也不是随时都会去听你的心声,这样的沟通也很消耗灵力……” “啊,原来如此……”齐砚明白了白卿的未尽之言,她被封印百年之久灵力受损,从她现在这么虚来看,恐怕也不是很快便能完全修复好的。为了不让灵力在无意义的事上消费,她也不会一直使用。 “那你的灵力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不知道,但这跟你通关也有关系。你我已结成灵契,你通关话本获得奖励,我也会跟着获得好处。所以,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保住你的小命。” 齐砚一下就更有动力了,既然两人短期内的目标完全一致,那她也相信白卿真的会护着自己。 “你对话本的事了解多少?” “不算多,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行吧……” 闲聊的功夫,齐砚已经走上最后一段台阶,入目便是巨大青铜鹿的底座。站在远处和下边看还不觉得,如今真的走到这下面才体会到这青铜鹿到底有多大。 齐砚从前见过那寺庙中的佛像,这尊青铜鹿比她见过的所有佛像都要大,加上黄金底座至少得有三层楼高。 如果再加上自己攀爬了半天的石阶……齐砚回身往下看,等在石阶下的霍铮和唐珊珊身影已经变得很小。 “这要是恐高的人恐怕都没法往下看……” 白卿道:“说是祭台,但这里从搭建石阶、黄金底座和青铜鹿来看,不像是祭台,反而更像是一种朝拜的地方……” 白水镇里以鹿姓为大,居住在这里的原住民全都姓鹿,红姐所说的第二个景点就是鹿家祠堂。 “朝拜?拜这头鹿吗?”齐砚仰头看这高大的青铜鹿,问:“这鹿在白水镇是什么神灵的代表?” “不知道,我也头一次来。”白卿说:“小朋友,别因为我被封印在这话本之中,你就想当然以为我什么都知晓。我和这个话本,从根本上来说是敌对关系。” 齐砚倒是忘了,白卿和这话本中其他的人和物都不一样,听她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她本身并不属于这个话本,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封印在了这里,甚至成了话本中的一张签文。 “那霍铮他们抽到的新手签会是什么?有可能跟你一样吗?” 白卿像是生了气,重重地哼了声,甚至灵体都从戒指中飘了出来。 齐砚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绝色美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伸出手指在自己脑门点了点,颇有怨气地说:“小朋友觉得本座会是什么烂大街的妖怪?” 齐砚捂着脑门往后躲,瞪她:“别戳我脑门!谁说你烂大街了?我是问会不会还有其他妖怪像你一样被封印?” 白卿收回手,觑着她道:“那封印本座的签文不是普通的签文,当初本座落入仇人圈套才会落得这般结果……这话本之中并没有第二人同本座一样。” 言外之意霍铮他们抽到的签都不会是她这种…… 不知道为什么,齐砚稍微感到放心。 白卿这次从戒指中出来,好像暂时不打算回去,就这么飘在齐砚身边,两人一起走近了去观察这青铜鹿。 齐砚抬手摸了摸黄金底座,触感冰凉,还有潮湿的雾气蒙在上面。 “这个副本里的季节是夏季,我们体感温度也不低,但这个摸起来真的有点儿凉……就算是大雾隔绝了阳光,毕竟实际温度摆在这,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白卿飘在她身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她的话。 齐砚围着青铜鹿转了一圈,什么特别的都没发现。这整个鼓乐祭台似乎只有这么一尊青铜鹿落在这,别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叫鼓乐祭台吗?这青铜鹿台勉强算是个祭台,但鼓乐呢?这里也没见着鼓、其他的乐器也没有……” 她自言自语了半天,结果愣是没听白卿接半句。 “诶,你发什么呆呢?”齐砚扭头就看见白卿仰头看那青铜鹿,还是那种沉思的表情。 白卿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在想事情。” “所以我就是想问你想什么呢啊。” “没什么,有结论了再跟你说。” 齐砚撇了下嘴,道:“行吧,那我们下去?” 还不知道霍铮和唐珊珊在下面怎么样,这上面明显没什么可看的了。 白卿点头,一个旋身又化作白烟钻入戒指中。 行吧,这狐狸是连飘都懒得飘。齐砚也不想跟她计较这个,噔噔噔从青铜鹿台上下来。 她才从上面下来,就看见霍铮和唐珊珊走回鲁台前,两人正在说着什么,看神色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齐姐姐。”看见她跑下来,唐珊珊率先打招呼。 霍铮问:“怎么样?上面有什么发现?” 齐砚把上面的情况告诉他们,道:“这个鼓乐祭台看上去说的就是这个青铜鹿台,但是我没在上面看见鼓和其他乐器……你们呢?下面有什么发现?” 霍铮听罢摇摇头:“没有,这整个小广场除了这座鹿台之外再没别的东西……” 唐珊珊忧心道:“我和霍大哥把这里都转了一遍,连边角都没放过,但是除了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这里真的是鼓乐祭台吗?会不会我们走错了找错了,万一错过了真正的景点怎么办?” 齐砚沉思片刻,最后道:“我还是觉得这里就是祭台,那个路标不会错的,我们顺着那条路过来这里是唯一的终点。” 霍铮沉吟道:“地方应该不会错,也许我们今天只能看到这么多吧。” 齐砚对他这个说法表示赞同,毕竟这才是他们进入这个故事的第一天,游戏都有进程的,如果第一天就能发现很多线索,后面就都别干了。 “咱们总共三小时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一小时,先去另外两个地方看看吧。” 霍铮和唐珊珊都同意齐砚的提议,三人离开祭台原路返回,准备先去鹿家祠堂。 “这白水镇的大姓是鹿,看那青铜鹿台似乎也以鹿为尊,不知道他们的图腾是不是也是鹿,总觉得那个祭台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齐砚边走边说:“这祭台弄得不像是祭祀地,更像是一种朝拜的地方,感觉和信仰有关。” “现在……我是说咱们的世界,感觉都很少有这些封建迷信了……”唐珊珊小声评价。 齐砚笑道:“哪儿啊,那是你在大城市长大见得少,有不少闭塞的山村还是守着过去那一套的。” 霍铮点头附和:“我家就在小村庄,村里交通和通讯都不怎么发达,最近几年才好些……” 三人这一路边走边聊,这临时凑起来的小队倒真挺和谐的,看上去像是能在这生死未知的世界里互帮互助似的。 他们往祠堂去的时候路过岔路口,撞见在路口徘徊的光头。他自己一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去了红姐说的三个地方,手里拎着一个酒壶,喝得满脸通红。 看见他们三个一路,光头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指着霍铮醉醺醺道:“你小子,装得一副正经样,骗了两个妹子跟你一路,怎么着晚上还想爽双倍的啊?” 有些人只要说话就他爹的让人想抽他,齐砚眉头一皱刚想骂人,却感觉戒指发烫,下一瞬一缕白烟已经腾空而起冲了出去,直奔光头面门。 终山祭 10 “诶!别……”齐砚吓了一跳,下意识出声想阻拦,这光头确实让人不爽,但如今局面不明朗,他怎么说也是个活人……说到底,齐砚潜意识里不希望白卿沾染人命。 再怎么不想接受,现实就是她已经和白卿结了灵契,白卿杀了人,就好像是她杀了人一样。 那道白烟速度实在太快了,齐砚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但不知道是不是灵契之间的心有灵犀,白卿并没有真的对光头下杀手。 那白烟凝成一股强劲的绳索,将光头上上下下缠绕的死死的,然后便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那白烟像是甩一片叶子一样简单把光头在空中甩来甩去。 齐砚仰头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那被白绳甩上天的光头,光头连丁点儿反击之力都没有,只能张着嘴不停惨叫。 霍铮和唐珊珊也同样震惊,他们顺着那白烟凝成的绳看向齐砚的左手,清楚地看见那烟雾是从戒指中出现的。 同样是抽了新手签文的玩家,他们瞬间便明白了,这是齐砚抽中的法宝。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白卿觉得终于解气了,才散去白烟松开光头。只是她完全没有把光头放回地上的打算,而是凭空让白烟在空中消失,光头失去禁锢直直栽了下来。 砰的一下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光头狠狠掉在地上,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齐砚瞠目结舌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光头,后知后觉发现霍铮和唐珊珊都在看着自己。 “齐姐姐……你……真厉害……这戒指是你抽到的法宝吗?” 齐砚干笑两声,她没解释什么,更不想别人知道戒指中的真相。白卿既然没有在众人面前现身,就是不想别人知道的,她们如今无论如何也算是绑定到了一起,互相之间不仅是利用,保护对方也是保护自己。 霍铮只看了齐砚几眼,便蹲下去查看光头的状况:“他好像只是昏过去了。” 不止是昏过去,还吐了……嘴角还挂着呕吐物和涎液。霍铮有点儿嫌弃,并没上手去碰。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从各自眼中都看到了嫌弃,最后默默达成一致,没人去管光头。 继续往鹿家祠堂去,齐砚听见白卿冷冷的声音:“若非察觉你不想让我杀他,我定会要他的命。” 齐砚无言,过后在心里悄悄询问她:“你为啥这么生气?” 白卿炸的毛还没捋顺,气道:“你与本座已结灵契,你便是本座的妻,他是什么东西?怎敢对你污言秽语?!” 齐砚好笑道:“你是真的当真……” “结契之事不可儿戏!”白卿语气颇为严肃。 齐砚一哂,不再多说。她知道白卿保护自己确实因为她们结了灵契是所谓的妻妻关系,但她同时也清楚这里并没有出于真心的感情,更多的是结契之后自己对她还有大用处,且身为妖王不能容忍他人欺侮的尊严。 妖王大人多半将自己这个“妻”当成了所有物。 不过这样挺好的,至少她知道白卿定会在危机时刻出手保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齐砚倒是无所谓,她只要这个结果。 鹿家祠堂的位置比青铜鹿台要偏得多,等他们走到的时候就用了快半小时,入眼又是一座牌楼,只是这牌楼的材质明显不同,不是普通的砖石,看上去很高级,齐砚认不出是什么。 霍铮抚摸牌楼,蹙眉道:“这鹿家祠堂的修建似乎特别讲究,看上去不像是个穷乡僻壤会出现的祠堂……” 齐砚也是同感,光是修建这牌楼的材料,一眼看上去就不是普通货。 “又是青铜鹿又是黄金底座……现在再加上这像是白玉石的祠堂牌楼……这白水镇倒像是个极富庶的地方。”齐砚沉吟着说。 可这跟他们见到的镇子里的情况又很矛盾,就说他们住的民宿翠兰家,虽然是个三层的小楼,但屋内设施很是简陋,房间也都不大,有的墙皮甚至都发了霉。 齐砚道:“不过因为镇上的大雾,我们只见过翠兰家,还没见过镇上其他人家什么样……或许,这镇上还是富人多?” 这都说不准,霍铮点点头,道:“这些都先放放,先看看祠堂里都有什么。” 一个祠堂能有什么?不过就是供奉先祖牌位的地方。这鹿家祠堂也不例外,只是进了牌楼之后有个极大的院子,地上铺了石子路,穿过院子才到正堂,里面一张极大的桌案,上边密密麻麻摆满了黑色的牌位。 这些牌位由低到高一层层垒起来,向人昭示着鹿家一代代人守着这个山镇生存。 桌案上的香未燃尽,霍铮有点儿奇怪:“怎么不见守祠堂的人?” 他印象中他们老家的祠堂一直都是有人看守的,为先祖侍奉香火。 而鹿家这祠堂,香火一直燃着,像是才更换不久,但却不见任何人。 齐砚走到桌案前弯腰仔细看,最下面一排的牌位是鹿家第35代,粗略估算鹿家在这白水镇至少有四五百年了。 “牌位上的名字看不清楚,有可能不是重要信息,被话本省略了……”齐砚道,“毕竟要是真编这么多名字出来,话本的CPU也会烧干吧。” “那这祠堂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了……”唐珊珊话才说完,祠堂后面突然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两下,不急不缓。 唐珊珊往霍铮身侧躲了躲,紧张地盯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后面。 声音越来越近,祠堂后面的帘布掀起,一个满头白发、上半身整个佝偻着的老者缓步迈进,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跟前。 老者的头发极长,再加上上半身佝偻,走到跟前都看不见他的脸什么样…… 要不是他突然开口说话,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听不出…… “外来人……你们……僭越了……” 这老头儿说话声音格外沙哑,乍一听就像是声带都毁了似的,比锯木头还难听。 偏他说话还慢,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冒,特别折磨。 唐珊珊又往后退了半步,看上去有点儿怕他。霍铮和齐砚倒是表现得很正常,两人对视一眼,由霍铮跟老头儿交涉。 “老人家,不好意思,我们无意打扰……更没有任何不敬之意。” 老头儿微微扬了扬头,长到盖住整张脸的头发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霍铮。 他不说话,只用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人看,饶是霍铮再怎么胆子大,也被他吓得够呛,一颗心咚咚咚狂跳叫嚣着想立刻逃离这里。 霍铮是真想跑,但他两条腿跟钉在地上了似的动弹不得,额头上已经开始往外冒汗。 这老头儿看着又矮又矬,但给人的压迫感极强,只是看一眼就让霍铮动都动不了。 不一会儿,老头儿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远方……来的外乡人……既然进了这里……便请……为鹿家先祖……上一炷香吧……” 齐砚一怔,给别人家的祖宗上香? 这事儿听着挺怪的,又不是拜佛…… 这要是换成在别的地方,齐砚高低得质疑两句,可现在这情况她就不敢了,天知道这事儿是不是牵扯到这个话本中的秘密? 想到红姐要玩家们来这祠堂,又看看桌上未燃尽的香。 齐砚突然问:“老人家,在我们之前还有别的人来吗?” 老头儿眼珠子蓦地转了转,从霍铮身上移开落到齐砚脸上。 顿时,霍铮只觉得重如山的压迫感褪去,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 齐砚被老头儿的一只眼睛看着,但却奇怪的没有霍铮那种感觉,她神色自如的和老头儿对视。 霍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她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不受老头儿压迫感的影响……不能吧?难不成那只对自己有用? 老头儿却也很惊讶,他察觉到了齐砚的与众不同,却拿不准她的不同来源什么。 看了她许久,老头儿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不久前……来了两个……已经走了……” 齐砚指着桌案上的香炉:“那是他们上的香?” 老头儿道:“他们……才见着我……就跑了……没来得及……” 齐砚微微蹙眉,猜到那两人恐怕就是那对情侣……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就没有按照老头儿所说的上香,那么会发生什么呢?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山祭 11 最后他们三人还是在祠堂上了香作为表示,齐砚离开前看老头儿缓步退回了祠堂后院。 连续逛完两个景点,都算是相安无事,除了守祠堂的老头儿带来了一点儿恐惧和压迫感之外,其他都挺顺利。 “我们现在就差吊桥没去了……”唐珊珊跟在齐砚身后,担忧道:“那里听着就挺危险的……” 垂木吊桥,在这条民俗街的尽头,听红姐的意思应该是直通进终山山崖的,那个什么终山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 但是再怎么害怕也得去,齐砚道:“我们只去吊桥那看一眼,不上去,也不过去。” 红姐给的任务只是要去这三个地方,没说一定要走上去,更没说要通过吊桥去悬崖对面。待会儿集合的地点也在民俗街这边,这次的任务显然不需要通过那个吊桥。 后面怎么着先不去想,把今天过去再说。 三人按照路牌指示去往垂木吊桥,这期间一个人都没遇见。这个村子是真奇怪,民俗街上那么热闹,结果他们去过的这几个景点冷清得连个活物都看不见的样子。 像是有什么封印似的,除了他们没人会往这里面来,就连那些民俗街上看见的其他旅行团也没有往这边来的。 “红姐让咱来的地方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半天过去了,其他旅行团都不来这里面……”唐珊珊虽然胆小,但脑子转得快。 齐砚也在琢磨这件事,太多违和的地方了,但只要想到这里是拿命在搏生机的话本世界,她就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了。 “看刚才祠堂老头儿的意思,恐怕这些地方确实不是正常人应该来的。”霍铮道:“如果这是旅游线路的话,老头儿对咱们不会是那种态度。” 他是无论如何忘不了刚才老头儿给他带来的压迫感,那种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碎的感觉。 齐砚说:“无论是不是该来的地方,咱都必须要来,不来的后果我们谁也承受不起。” 实话一贯都不中听,但却是叫人无法反驳。 三人走得很快,眼前就是垂木吊桥,它破开浓雾悬于绝崖峭壁之上,成为连接民俗街和终山的唯一通道。 还别说,到了垂木吊桥后倒是真看见了别的人,有一个戴着小蓝帽的旅游团围着吊桥拍照,他们的导游站在旁边玩手机,不时开口提醒他们不要上桥。 “现在大雾还没散,不能进终山,所以大家记着不要上桥哈。这座吊桥就是专门用来连通白水镇和终山的,不过桥去终山就不要上桥。” 导游机械地说了这句提醒,连头都没抬。 齐砚走到吊桥边上往对面张望,雾还是很大,但这座桥却能劈开大雾,让人窥见桥上和对面的部分景象。 “桥上有人。”戒指里的白卿先说话了。 齐砚一愣,然后眯起眼睛仔细看,她这个宅女平时不是对着画板就是电脑手机平板,视力不太好,基本都要带隐形眼镜才能看清楚。这次被拽入话本中,虽然给她换了衣服,但却没给她戴眼镜,她的视力也就能做到勉强看清。 戒指里传出一股微薄的力量,轻柔钻入齐砚灵台。霎时,一股清明澄澈的力量自灵台中涌出,像清泉般浸入大脑,齐砚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变清晰了,不再是模糊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 白卿道:“一点小小的助力罢了,你眼睛不好使对我也没好处。” 齐砚美滋滋的,大眼睛眨了好几下,“一次性的还是永久的?” 白卿嗤笑:“当然是永久的。” 这倒是让齐砚感到惊讶:“我以为你灵力没恢复,只能一次性呢……” “呵,别小瞧人,这点灵力还不算什么。” 某狐狸心高气傲的很,决不能让人小瞧了。 齐砚也不跟她争这个,定睛去看桥上的人。经白卿的帮助,她的视力前所未有的好,不仅能看见桥上的人影,甚至能分辨出他们是谁。 “是曹建和宋雨!” 因为太过惊讶,齐砚没顾得上压低声音,这一声惊呼吸引了霍铮和唐珊珊,那两人听见熟悉的名字连忙凑了过来。 “谁?他们俩怎么了?” 齐砚指着吊桥之上,道:“曹建和宋雨上了吊桥!” 吊桥劈开了浓雾,但它悬于半空之中,两侧依然被浓雾淹没,只桥上一条通道勉强能看清。 霍铮和唐珊珊没有白卿的帮忙,眼力与此时的齐砚相差甚远,眯着眼睛努力看也没看清桥上的人影。 霍铮揉揉眼睛,说:“雾还是太大了,我看不清。他们在桥上做什么?要去对面?” 齐砚盯着桥上两道人影看了会儿,摇头说:“不像,他们好像要回来,桥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正拽着铁锁挣扎……” 挣扎,挣扎什么?在齐砚看来桥上只有那两个人,根本没有第三人,但那两人确实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拖住了,好像要牢牢抓紧桥上铁锁才能勉强支撑。 帮忙的念头一闪而过,戒指里的白卿便察觉了她的意图,出言劝阻道:“桥上萦绕鬼气不是你能承受的,切莫冲动。” 脚步连迈都没能迈出去,齐砚顿在原地,凝眉看着桥上那两人。 恐惧和良善博弈,齐砚发觉并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便她手里似乎握着一张王牌,但这张牌不受她的控制,某种程度上说她反而需要这张牌的庇护。 就在齐砚挣扎的时候,桥上那两人一步步挪了回来,禁锢他们的无形力量好像已经消失,他们的行动明显快了起来。 霍铮和唐珊珊终于看清那两人,下意识跑去桥边接他们。 曹建领先一步靠近,一把抓住霍铮递出来的手,几乎是从桥上逃上来的。 宋雨看上去状态比他还差,满脸惊恐失措,她甚至没有力气握住唐珊珊伸出去的手,只能像是溺水之人抱紧最后一根浮木一般牢牢抱住唐珊珊的胳膊,满脸都是因惊恐流出的泪水。 齐砚看着这两人的状态,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她靠近宋雨,为了不惊到她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你们在桥上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桥上”这俩字就应激,宋雨像抖筛子似的不停发抖,眼神溢满惊恐慌乱,两只手还死死抓住唐珊珊不放。 她这样显然是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了,齐砚只得又把目光落到曹建身上,他的状态比女朋友要稍微好一点,至少还能说话,霍铮问他的问题他都回答出来了。 “我、我们过来的时候,看见那片雾散了……对面的风景特别好,空气也很清新,感觉多呼吸一口就心情舒畅一分。所以……当时也不知是怎么鬼迷心窍了,总之就上了桥……”曹建锤了锤发胀的脑袋,十分懊恼:“我们想到对面去看看,因为雾散之后风景真的很好。而且,总觉得大雾既然散了,或许对面能有意想不到的出路……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个【导语】不是说需要找到话本世界的‘眼’才能出去吗?总缩在这一边或许没有答案,也许那个所谓的‘眼’就在桥对面……” 这是今天第一次,他们之中有玩家开口提到【导语】所说的“眼”。 或许是骤然置身这个世界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还没能彻底反应过来,齐砚今天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导语】说得那些关于通关的话。现在被曹建提起来,她才终于想到这件事,找到世界之“眼”离开,或者击败世界之“心”。 这两条路乍一看肯定是前者的难度低,毕竟只要找到这个“眼”就能离开了,击败“心”这种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此刻曹建提到“眼”,几人神色都变了变。齐砚和霍铮是最冷静的两人,脑子还能正常的转动,想得比别人多。 齐砚看看山崖之上的浓雾,问:“你们过来的时候雾散了,整个山崖都能看清吗?” 曹建连连点头:“是啊!如果不是当时雾散了,我们怎么敢上那桥!如果知道才走到一半雾就又聚上了,我们打死也不会去的!” 只那么一会儿散开的浓雾,齐砚总觉得这像是故意的,有什么东西在诱导曹建和宋雨上那座桥。 唐珊珊看了眼时间,道:“时间快到了,我们是不是要先回去集合?” 红姐规定的集合时间是下午四点半,他们得从这里返回民俗街的牌楼才算完成,谁也不知道迟到会有什么后果,他们不敢尝试。 “总之先回去集合吧。”齐砚提议道:“其他的晚上有时间再讨论。” 从吊桥返回牌楼时间不长,赶在红姐给出的时间内回去正合适。五个人到达的时候红姐已经站在那等了,倒是没看见光头回来。 红姐视线在五人之间滑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感觉比她之前每次假笑都要真心。 “哟,少了个人啊。”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迟到了啊。” 齐砚只觉得毛骨悚然,光头没有按时回来,一定触犯了某些无法抵抗的规则。 终山祭 12 没有人知道光头迟到的后果是什么,红姐是不会告诉他们的。他们在牌楼下等了十分钟,都不见光头回来,红姐看过表之后说了句:“估计他是玩儿的太尽兴忘了时间,我们不等了,先回去吧。” 其他五人皆是一惊,拿不准红姐这是什么打算。 齐砚压下心里的忐忑,忍着什么话都没问,无论光头这次会有什么结局,她都不觉得意外,也不是她现在能去探究的。在这个世界里,求一丝生机是最重要的,她深知自己没有能力兼顾旁人。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问题,他们五人都只能选择默默跟着红姐回到民宿,没人主动开口问光头的事,他们自顾不暇。 回到民宿后,众人闻见厨房传出食物的香气,料想应该是翠兰正在做晚餐。 红姐在院子里让他们解散,道:“休息会儿吧,待会儿晚饭好了翠兰会叫你们。” 话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多余的话半个字都懒得说。 院里只剩五个玩家,各有各的心事,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愁云惨淡的样子。 齐砚回头看了眼敞着的院门,还是不见光头回来的迹象。 唐珊珊还是很害怕,小声问霍铮:“那个光头的大叔……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问题问得太天真了,唐珊珊自己也知道。她虽然年纪小,但不是个傻子,现在大家身处怎样的危险环境下她非常清楚。所以她不在乎霍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答案。 五人没在院子里多停留,沉默地各自回了房间。 才进屋,白卿便迫不及待从戒指中飞出,她轻飘飘落在齐砚身前,眯眼觑着她。 齐砚还是没能适应,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别老突然出现,我可不禁吓。” 白卿轻呵一声:“我看你倒还惦记着那个回不来的光头。自己胆子都这么小,还想管顾旁人性命吗?” 齐砚沉默,走至床边坐下,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我有自知之明,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是最好的,没有能力去顾别人。” “那你还总想着那个光头的事?” 齐砚掀起眼皮看那立在身前的妖,淡道:“我是想知道他会遭遇什么事……他没有在红姐给出的时间内来集合,显然是没有完成引导NPC给出的任务,一定会被判定为违规。而他白天种种不理智的行为、还有说出那些冒犯的话……我想知道这些到底哪个才是会让他陷入绝境的。” 白卿露出不解的神情:“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他死定了就行了。离他远点,也不要去管他,不去主动触犯规则,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白卿说的很对,齐砚也认同,但她想得更多。 “但我希望知道规则之间的优先级。”齐砚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缓缓道:“光头同时作了那么多死,但最后会死在哪件事上……这或许对我们捋清话本世界的游戏规则有帮助。” 白卿眨眨眼,其实不是很明白齐砚的意思。别看她活了上千年,但妖族大多数是心思单纯的,妖大多都是动植物这些生灵修炼而成,若无至洁至纯的心,这些生灵怎可能轻易修成妖?白卿身为妖王,哪怕在灵力鼎盛时期,恐怕也没有现在的齐砚心眼子多。 齐砚不管白卿明不明白,她也懒得多给这妖解释,倒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吃晚饭的时间。 没过多久就听见翠兰喊他们下去吃饭,齐砚麻利从床上爬起来,其实她现在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这饭她必须吃,现在拿不准话本世界的具体规则,保不齐在什么地方会踩坑,必须时时小心谨慎。 晚饭的时候光头出现了,他看上去比白天时蔫了许多,脸色有些潮红,眼神也浑浊。 齐砚默默观察他,只觉得这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变化很大,但她不知道光头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没办法从这些变化里分析出任何事。 许是午饭时光头闹得太厉害,晚饭竟然加了两个菜,还都有肉。外面大雾没散,翠兰午饭时保证过会去买菜,但镇上除了需要他们餐馆的民俗街之外还都被雾蒙着,翠兰大概率是没法去买到肉的…… 齐砚盯着桌上那两道肉菜看了又看,直觉告诉她这肉还是别吃了。 霍铮和唐珊珊也很谨慎,他们只吃和中午一样的那道大炖菜,对于新添的两道肉菜避之不及。 光头像是喝多了酒,两眼发直晕晕乎乎的,看见桌子上两道中午没有的肉菜,满意地笑了两声,伸筷子就夹起来吃。 那对情侣被吊桥的事吓到了,这顿饭过来只随便吃了两口饭,看上去没有任何胃口。 齐砚低着头扒拉白饭,听见戒指里的白卿跟她说:“那肉不对劲,你千万别动。” 齐砚心道果然,这话本世界中处处藏着危机,小心使得万年船是在这里最通用且有效的法则。 晚饭胡乱扒拉了几口,齐砚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房间,直接栽倒在床上。 她困得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但却逼自己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 白卿再次钻出戒指化成人形坐在她身边,垂眸看看她,好笑道:“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勉强自己醒着做什么?难不成夜里不睡觉还想出去闲逛?” 齐砚很缓慢地摇头,蔫声蔫气道:“我哪儿还有精神出去……就是不敢睡,怕一闭眼就莫名其妙被弄死……” 白卿似乎是没想到她在担心这个,稍一愣后,语带愠意道:“怕什么?睡你的,全死了你也死不了!” 她这话像是咬着牙说的,齐砚费力睁开眼看她,看到一袭白衫的妖露出让她看不懂的怒气,诧异道:“你气什么?” 白卿抱臂,居高临下觑着她,冷哼道:“我说了你死不了,有我在,你怕什么?” 齐砚困倦的大脑转动两下,琢磨明白了白卿在意的点。她轻轻一哂,翻了个身闭上眼:“确实,你说得对,那我迷瞪一下,有事喊我……” 许是这一天太疲惫,神经绷得过紧,话才说完齐砚就睡着了。 白卿坐她身边静静看了会儿,听着她轻缓的呼吸声,一双眸子泛起意味不明的光,眼中戾色升腾,右手微微弯曲,指尖变得又长又锋利。 几瞬之后,眸中金光褪去,手指恢复原样,白卿又盯着齐砚的睡颜看了会儿,最后轻笑摇头。 灵契已成,此时多余的挣扎都是徒劳,伤了此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得不偿失。且在这人身边也并非多不自由,小朋友虽然聪明伶俐,心眼子不少,但就是个啥也不懂的普通人,根本不了解更不会使用灵契。 于是,齐砚安安稳稳睡着,白卿身上银光闪烁,白烟散去,一只通身雪白的雪狐显出身形。雪狐身后尾巴闪着虚影,看上去似乎无法保持形态,隐约能看出数条尾巴的轮廓。 雪狐在床上转了一圈,然后贴着齐砚卧倒,闭目修养。她才刚从禁锢中解脱,还需要靠不辍的修炼修复真身和魂上的伤,如今和这小朋友结了灵契,在她身边修炼最快。 雪狐身上的皮毛又厚又长,还十分顺滑温暖,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晕,贴在身上特别舒服。齐砚像是追寻温暖热源,又往雪狐怀里滚了滚,寻了个更加舒服姿势。 白卿眯起一只眼打量钻进自己怀里的人,忍着把她扔下床的冲动,最终还是抬起一只前爪将人搂在怀里,以自己的身躯温暖她。 这一宿过得异常安稳,齐砚一觉睡到天亮,睁眼时是红姐在外面通知。 “准备起床了啊,八点吃早餐。” 红姐的话传完就走了,接下来走廊里陆续传来动静,应该是其他玩家起床出门的声音。 齐砚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扭头看身侧空空如也,料想白卿是钻回了戒指中。 她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去了,到楼下餐厅的时候见其他几人脸色都不太好,唐珊珊眼底的乌青很重,昨晚像是没睡好。 齐砚坐到唐珊珊身边,随口问:“昨晚没睡踏实?” 唐珊珊手里拿了个馒头啃,颓然说:“昨晚太冷了,冻得睡不着。” “冷?”齐砚诧异眨眼,这个季节会很冷吗?而她怎么没感觉到?还觉得停暖和的啊,夜里都睡出汗了。 一旁的霍铮也说:“确实冷,而且像是后半夜两点多突然降温,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三点多才好一点儿。” 唐珊珊也疑惑地看着齐砚:“齐姐姐你没感觉到吗?” 齐砚确实没感觉,她笑了两声,只说:“好像是,但我太困了,睡得更沉些。” 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冷,就她没有?努力回忆昨晚睡梦中的事,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觉得身边有暖烘烘软绵绵的东西,然后就靠过去了……像是个大型抱枕一样。 “大型抱枕”白卿读出了她的心声,暗暗磨牙。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齐砚在心里问白卿。 “呵,昨晚我也睡熟了,不知。” 终山祭 13 从早餐开始就没看见光头,齐砚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光头恐怕是出事了,他们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又或许再见到的时候这人已经…… 早餐之后红姐在餐厅宣布今天是自由活动日,“外面的雾还没散,不适合进终山,所以今天暂时自由活动,大家想在屋里呆着也行,想出去转转也行。我约了一辆摆渡车,司机就在翠兰家外面等着,你们要是想出去转转的就坐他的车。提示一下,因为雾大,镇上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去,只有民俗街比较特殊。” 说来说去还是民俗街,也是,这地方有三个重要的景点,看来很可能是这个话本故事重要的一环。 齐砚只是略微沉吟,便决定今天还是要去民俗街再转转。 红姐发布完任务后便离开了,走得无声无息的,甚至没人注意到她去了哪儿。 这个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不知所踪的人,就是光头。早饭之后齐砚准备出门,在院里正好看见那对情侣和霍铮,三人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霍铮表情看上去很严肃,那对情侣则是满脸惊恐不安。 看到齐砚,霍铮连忙冲她招手,眼神表情很严肃,示意她过去说话。 有过昨天临时组队的经验,齐砚对霍铮还算放心。 “那个光头昨天夜里出去了,应该是没回来。”霍铮开门见山,直接把情报告诉了齐砚。 齐砚一怔,眼底满是讶异:“怎么知道的?” 霍铮冲那对情侣扬扬下巴:“他们看见了。” 曹建慌张点头:“是,半夜的时候屋里不是特别冷吗?我们被冻醒了,再加上心里害怕怎么都睡不着,便想起来看看屋里还有没有多的被子……然后我路过窗边的时候,恰好看见月色下有个人影推开院门出去。那脑袋光秃秃的,肯定就是他!” 这民宿里住着所有人,光头还真就那么一个,不会认错。 齐砚问:“他自己出去的?” 曹建点头:“对啊,就他一个人!” 大夜里不睡觉出去干什么? 没人知道光头为什么要自己出去,他从进入话本开始就很偏激,当时在小巴车上被那个司机吓得精神状态不对劲了。他拒绝和同为玩家的其他人交流,一直在自己行动,没人知道他昨天都做了什么。 齐砚没再管光头的事,只道:“我准备出去一趟。” 霍铮微愣,显然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忙问:“去哪儿?” “还是昨天的几个地方转转,已经过去一天了,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齐砚没打算叫他们一起,那对情侣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好,至于霍铮和唐珊珊?虽然昨天一起组队了,但齐砚并不认为三人就算绑定到了一起。今天是自由活动,谁也不知道出去乱晃和呆在民宿里哪个更安全,表面上看当然是呆着不动最安全,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等着。 尤其是那对情侣,昨天被祠堂里的老头儿吓着了,又差点儿从吊桥上掉下去,他们受到太多惊吓,以至于现在把这间民宿当成了安全屋。 “……还要出去吗?”宋雨很是惊慌:“可是……外面也太不安全了!” 齐砚瞥她一眼,很想问她难道这里就安全吗?但她不想多管闲事,最终什么都没说。 霍铮思考一瞬,主动道:“我去问问小唐,看看要不要跟你一起去。” 既然人家主动提了,齐砚也不拒绝,道:“我去外面等,先看看红姐给咱约的摆渡车。” 两人就算是说好了,齐砚出院门就看见停在旁边的摆渡车,车上坐了个灰T恤的司机师傅。听见有人出来,司机师傅扭头看了一眼,见只有一个人,他又默默转了回去。 这地方的司机都挺怪的,齐砚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默默坐上了车。 大概十分钟后,霍铮和唐珊珊两人一起出来,唐珊珊看上去还有点儿害怕。 齐砚看看她,道:“如果害怕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唐珊珊连连摇头:“这里也不安全啊,如果你和霍大哥都走了留我一个……那我还是跟着你们更安全点儿……曹建和宋雨他俩……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们也很怪。” 确实,这个齐砚也察觉到了,自从昨天一天之后,那两人的状态也肉眼可见的差。 没再多说什么,齐砚开口跟司机说要去民俗街。 司机没回头,只问:“没别人了?” 齐砚道:“没了。” “行,你们系好安全带。” 镇上的雾还是很大,但民俗街依然不同,像是有一层无形的保护罩隔绝了大雾,只有这里没有受到影响。 齐砚坐在司机后排,下车前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雾到了民俗街这块就散了啊?明明镇子上雾挺大的。” 她本是尝试性随口一问,没想到司机真回答她:“民俗街啊,那不太一样的,不一样的!这里有神仙护佑的!跟我们镇上那是不一样的!” 齐砚瞬间坐直了,接着问:“神仙护佑?是因为民俗街上那个青铜鹿台吗?” “鹿台?那不是神仙,那是祭祀神仙祈求降福的祭台啊!”司机说话有浓浓的口音,就是土生土长的白水镇人。仔细琢磨的话和翠兰有点儿像,但是翠兰口音没有他这么重,倒是那个红姐,一看就不是白水镇的人,半点儿口音都没有。 话本的设置肯定是非常真实的,这小小的口音区别想必也有它的意味。 “因为祭台在民俗街里,所以神仙才会护佑民俗街,让它可以隔绝大雾?” 司机低低“嗯”了声,说:“应该是,我们普通人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想来应该是有关系的。每次大雾来,民俗街都没事的!那不会有事的,祭台在那,供奉的神和先祖都需要那条街。” 不仅是神,还提到了先祖…… 齐砚立马想到了那个祠堂,她转头和霍铮唐珊珊对视一眼,在这两人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和思索。 民俗街上一定有很多线索,他们昨天还是找得不够,或许应该在街上问问。话本世界里这些人,就像是游戏里的NPC,肯定有那种对推进剧情有大作用的NPC。 把她们放在民俗街门口,司机问:“等你们?” 他今天应该是就接了红姐的活儿,齐砚点头道:“辛苦您了,我们可能稍微逛久一点。” “没事。” 三人结伴进入民俗街,和昨天一样,这里依然很热闹,还有其他的旅行团过来。 既然是自由活动,红姐没给特别的任务,那就自由点儿,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齐砚还是很在意昨天那个祭台,她准备先去那看,问霍铮和唐珊珊要不要同行。 三人既然一起出来,也最好不要分开行动,霍铮提议还是一起比较安全,有什么事也能照应,唐珊珊也这么觉得。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说,三人决定先去祭台,但是在去之前,准备再民俗街上找NPC们问问情报。 齐砚像个普通旅行游客一样,凑到每个摊位前看,顺便跟摊主搭两句话。 逛了几个摊子之后,齐砚发现这里似乎都在卖一种青铜鹿的摆件,大小不一,但样貌都是差不多的,和祭台上那头鹿一样。 齐砚拿起一个摆件仔细看,感觉它完全就是等比例缩小的祭台青铜鹿。 “这个鹿挺好看的啊,我看跟祭台那个一模一样。” 摊主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笑眯眯道:“这鹿是我们这的图腾,也是守护神,在我们这有保家安宅的作用呢。如果是外地来的游客啊,那就是图个好彩头,祝大家以后事事顺心。” 老太太是会说话的,态度也和蔼,齐砚准备趁机会多问问。 “我看你们这有个鹿家祠堂,这图腾也是因为大家都姓鹿吗?” 老太太道:“嗯,镇上的土著都是鹿姓,有些外来的人不是。” 齐砚想到翠兰似乎就不姓鹿……她好像是外来的? “镇上有很多外来人吗?” “有啊,过去的时候很多,镇上的外姓人都是过去留下来的。这整个终山山脉这么大,山里的村镇多的很,有时候从一个村镇到另一个村镇生活的情况也很常见。只是现在没有啦,年轻人有能力的都往外走,谁还会留下?更不会有人进来了。” 齐砚眨巴眨巴眼睛,用年轻女孩特有的朝气蓬勃又可爱的表情问:“我听摆渡车的司机大叔说民俗街有守护神庇佑,您刚说这个青铜鹿能保佑镇上的人,它就是守护神吗?” 老太太笑着摇头,给出了和司机一样的回答:“不是啊,那鹿是鹿家的图腾,不是终山的守护神。护佑民俗街的是终山神,和青铜鹿没关系,那鹿是自古以来鹿家用以向终山神祭祀的媒介。” 齐砚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心里的算盘却已经劈啪作响。无论是司机还是摊主,都说那个祭台能沟通终山神,感觉关键的信息还是藏在那个祭台里。 终山祭 14 齐砚三人在民俗街的各个摊位之间转了一大圈,最后得到的有效信息都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关于终山神和鼓乐祭台的。 逛得差不多了,感觉问不出更多信息,三人准备去祭台再看看。 齐砚垂眸思考,道:“NPC们感觉有什么话本里的限制在,今天无论我们怎么改变问话的角度和问题,他们都只回答差不多的,根本问不出更多的内容。” 比如齐砚问他们终山神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都会避而不答。 “终山神啊……终山神就是……啊对了,你们买不买一个我们这个青铜鹿护身啊?” 齐砚仔细观察过所有NPC回答问题时的神态,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应该不是不知道,而是一听到这个问题就直接岔开话题,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突然被某种潜在的规则修正了程序似的,生硬得人人都能听出像是被操控了。 还有另一部分,看那个自然的神态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种时候他们会直接回答自己不知道,而这部分人大多都不是鹿氏后人,而是随着时间迁徙过来的外来者。 唐珊珊说:“或许是因为才第二天,NPC不能透露过多信息?就像玩儿游戏似的,很多任务都被游戏限制住,要到一定时间才能解锁。” 齐砚点头表示赞同,又补充道:“还有可能是我们的进度还太慢,没能解锁后面的限制。总之,现在还是要抓紧时间继续推剧情。关于鼓乐祭台,我们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尤其那句被鹿氏人改变的诗句‘浮云一别后,日照当头时’……” 其他两人都严肃地点点头。 这是他们跟几个摊主聊天时听到的,知道这句诗的应该都是鹿氏家族的后人,这诗背后恐怕跟祭台的秘密有关。 齐砚说:“这句诗指向是每次祭祀的时间,听那几个摊主的意思,从古至今自祭台建起,鹿氏的祭司都会谨遵这句诗的指引……” 霍铮道:“自祭台建起已经过了五百年,我们不知道鹿氏在那之前是否存在,也不知道五百年前建造这个祭台的原因……” 唐珊珊嘟囔道:“总不能是突然心血来潮,他们口口声声对这个祭台无比重视,背后肯定有了不得的渊源。” “世界的‘眼’和‘心’,这两种我们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霍铮皱着眉有些犯愁:“我们只有这两条路离开这个世界,今天已经第二天了,必须得加快速度。” 大家都知道推进话本剧情的速度刻不容缓,但他们都是新手,实在缺乏经验,哪怕人手一个新手池奖励傍身,也不知道能应对怎样危险的情况。 齐砚下意识抚摸无名指的戒指,她虽然有九尾妖王保护,但内心的不安并不会减少多少。白卿的性子古怪,又有点儿懒,齐砚拿不准她的脾气,即使她说了因为灵契的关系一定会保护自己,齐砚还是不能确定她会不会真的说到做到。而且白卿被封印百年之久,看上去灵体虚弱,也不知道遇到话本里的强敌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前路茫茫,感觉全是坑。 可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别说走回头路了,这个世界连他们的意愿都不会征求。 “沉住气,先慢慢来吧,我们还有时间。”齐砚说着。 霍铮看她一眼,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挺靠得住的,关键时刻倒是她最能沉住气。 青铜鹿台和昨天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耸立在广场上,黄金的底座闪着熠熠的光。 三人迈上台阶一步步走上去,齐砚抬头看看天空,阳光破开云层照射下来。 “镇上浓雾那么大,这民俗街上还能照到太阳。” 唐珊珊也看过去,抬手挡了挡阳光,说:“好像专门照到这个祭台似的。” 齐砚一愣,立刻想到那句诗,如此看来这个提示还挺明显的。 “浮云一别后,日照当头时。”齐砚仰头看青铜鹿的鹿头,脚步往后退寻找合适的角度。 在青铜鹿下面找不到合适的位置,齐砚瞅准方向快速下了台阶,在小广场上寻找位置,直到看清阳光照射到鹿角之上才停住,“这个角度和位置,刚好能看见太阳照在鹿角之上!” 齐砚低头看向地面,这个位置是祭台广场的右侧,因阳光的照射形成了一个阴影地带,而在她脚边的位置正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四方形石板。 “快来!有暗道!” 三人合力把石板掀起,这块石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特别沉,三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掀起来。 霍铮作为三人组里唯一的男人,累得满头大汗,另外两个女孩也是气喘吁吁。 唐珊珊抱怨这石板太沉了,霍铮蹲在地上往露出的洞口下面看,喘得根本说不出话。 齐砚跌坐在地上,看上去是累得不行,其实暗地在心里和白卿吵架。 “你为什么不出来帮忙?差点儿累死我们!” 白卿懒洋洋的声音幽幽传出:“你们三个又不是完全搬不动,用不着我出手。” 齐砚:“那我们要是搬不动呢?” 白卿:“搬不动我自会出手。” “能出手为什么非要让我累成这样?!” “反正你又累不死。” 齐砚真是气笑了,自己这张金卡抽的,感觉是抽出了一个祖宗来。 两人结了灵契,心意相通,只要白卿想,随时都能知道齐砚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感知到了齐砚的无语和气愤,丝毫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道:“本尊灵力未完全恢复,若非关键时刻不想妄动灵力,只为了帮你抬这块石板,实在是浪费。” “什么才是关键时刻?上次光头对我出言不逊的时候?” 白卿摇头:“那只是我看他不爽,你我之间灵契已结,你便是属于我的,他是什么东西,也敢对你僭越?” 齐砚:“……” 说到底,这狐妖还是把她当成了所有物。 齐砚深吸一口气,随口问了句:“你这灵力要怎么恢复?就每天在戒指里修炼?” “修炼自然是重要的,还有就是利用这个话本里的规则。灵契既然将你我绑定到一起,那便是祸福与共,你若能一路通关从话本里拿到好处,我自然也会跟着受益。” 齐砚眸色一亮,抓住了重点:“那你就要帮我通关啊!既然我通关对你有好处,你就别太懒了。” 她对这只懒狐狸是真没办法。 懒狐狸没说话,默默匿了,齐砚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但眼前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她也顾不上继续跟这只狐狸较劲。 霍铮翻出手电筒往暗道下面照,说:“楼梯挺长的,我们要下去吗?” 齐砚看着黑漆漆的暗道,内心其实是很犹豫挣扎的,她长这么大没做过这么危险的事,这暗道下面一看就让人觉得危险,如果可能的话她永远也不会下去。 但是……在这个话本中,为了找到出去的方法,她必须要冒险。 下意识捏住手指上的戒指,齐砚在心里安慰自己最起码还有一张底牌。这狐狸不管平时有多懒,最起码一定不会让自己死了。 想到这,齐砚积攒了一些勇气,她坚定道:“得下去……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三人齐齐沉默,谁都不想下去,谁都知道下面肯定有未知的危险,但他们必须下去……为了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于是,唐珊珊从背包里又拿出两支手电筒,一支递给齐砚,一支自己手里拿着。 “这是从民宿里带出来的,我想咱们万一会用得上,就带着了。” 唐珊珊年纪小,但是很细心,齐砚对她点头道谢。 霍铮则从随身的小挎包里翻出一把军刀,在手里颠了颠:“这是我在新手池里抽到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不知道,但是确实削铁如泥。我走前面吧,我比你们都大,手里也有武器。” 齐砚瞥了眼闪着森森寒光的军刀,点头说:“好,我在后面,珊珊走中间。” 安排好了顺序,三人依次进去暗道中。 这条暗道很长,旋转着通往地下深处,三人借着手电筒的光走得很小心,每个台阶都小心翼翼,生怕两侧会突然出现什么。 好在这一路都很安静,想象中的可怕画面并没有出现。 不过让齐砚感到诧异的是,随着他们越来越往下,却发现光线似乎又明亮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霍铮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姑娘,三人短暂交换眼神,都比刚才更加紧张。 齐砚攥紧手指上的戒指,在心里一遍遍念叨:“祖宗你可别再犯懒了,待会儿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得救我啊!” 白卿被她吵得烦死,不耐烦道:“我知道,不会让你死的。” 齐砚心知她一定会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但说实话她还是紧张,白卿现在明显没有恢复灵力,万一对方比她还要厉害呢? 齐砚心里没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最前面的霍铮已经走到了最下面,脚下不再是一层层台阶,而是平地。霍铮往前走了两步,他们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地下的广场,空间很大,而且堆放了很多器物。 他们来不及仔细看这里堆放的东西,霍铮愣愣看着前方,两只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跟在他后面的唐珊珊爆发出第一声惊叫。 齐砚手电往前照,看清了被巨大青铜剑穿透钉在一面立式大鼓上的光头。 终山祭 15 之前勉强还算是认识的人突然真真切切死在眼前,还是这种触目惊心的死法,任何普通人骤然看见都会受到惊吓。 在场三个人无一例外,包括霍铮这个大男人在内。 唐珊珊年纪和胆子都最小,惊慌中握在手中的电筒一个不稳掉在地上。 “啪嗒”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是砸进平静湖面的石子,被这寂静的空间衬得如同巨响。 这地下的空间比想象中大许多,应该是上面的小广场有多大地下就有多大。这么大的地下空间内,三人都只能靠手中的手电筒照亮,光线本就没有多好,唐珊珊手里的电筒掉在地上,她自己眼前顿时一黑,整个空间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啊啊啊——” 小姑娘顿时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叫。 霍铮走在最前面,下意识回身去帮唐珊珊捡地上的手电筒,而齐砚则离唐珊珊更近些,她上前半步轻轻托了下她的后背。被吓坏的小姑娘现在一丝理智全无,感觉背后有人碰她,立马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惊叫着跳开。 齐砚被她撞了一下,手电筒也险些脱手而出。慌乱中齐砚本能拽住因恐慌乱跑的唐珊珊,用力攥着她的小臂,急道:“冷静点,别瞎跑!” 人在极度恐惧中精神状态是最差的,光头被钉在立式大鼓上的画面太过冲击,再加上手电筒掉了眼前霎时一黑,让唐珊珊脑中绷了一天的弦猛然断掉,现在就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齐砚抓着她的小臂,她体会不到半点安全感,反而下意识认为这是危险的信号,于是像条要挣脱鱼钩的鱼儿一般奋力甩胳膊。 一边挣扎还一边喊“救命”。 齐砚十分无奈,干脆拿手电筒直直照唐珊珊的眼睛。 强光侵入视线的瞬间,唐珊珊被晃得眯起眼,本能抬手去挡光。 霍铮捡回了她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抢上前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手电拿好,冷静点!” 他压低嗓音,能听出声调不稳有些发抖。齐砚瞥他一眼,知道他在强装镇定。 其实他们都一样,骤然间来到这么个破地方,谁又能做到真的冷静镇定呢? 齐砚和霍铮是成年人,哪怕一个还没完全迈出校园大门,但怎么说都是大四学生了,成年人也有自己的懦弱,只是更善于伪装和包装自己。 像齐砚这样半大不大的成年人更是,可能还有一点儿中二在身上,跟霍铮相比没有那么现实。其实已经怕得不行了,但还是会咬牙逞强。 他们不像唐珊珊这样毫无包袱的展现自己的弱小,毕竟在这临时组成的三人组里唐珊珊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弱小。 霍铮把手电筒塞给唐珊珊,他是个30岁的成年男人,面对未成年少女还是有诸多不便,不方便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他给了齐砚一个眼神,示意她多安慰安慰唐珊珊。 齐砚心里自然清楚,她一直拽着唐珊珊没撒手,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个小妹妹就跑丢了,在这个世界不留神是连小命都会随时玩儿完的。 光源重新回到手上,唐珊珊渐渐恢复理智,她眼里还包着泪,怯生生看齐砚:“齐姐姐,我们……那个人他……”她怎么也没能说出那个死字,总觉得身处这样的地方让她本能不安,想逃离,也生怕沾染更多晦气。 齐砚比她胆子大,替她把话说完:“光头死了。” 唐珊珊猛点头:“对……那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跑?这地方……”她害怕的眼珠子不停转,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就会冲出鬼怪,“我们赶紧走吧?快离开这里!” 霍铮瞥了眼被钉在立式大鼓上的光头,眼神闪动,附和了句:“这里确实挺危险,我们考虑原路回去?” 得到霍铮的支持,唐珊珊连连点头,“我们快走吧!我真的不想在这呆了!” 她拉着齐砚想跑,但后者站在原地没动。 “齐姐姐?” 齐砚想得更多些,“我想看看光头是怎么死的。”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在这个世界还能是怎么死的?要么NPC杀了要么鬼杀了,反正都是一些鬼怪! “我们又不是警察……不对,更不是天师!”唐珊珊怕得声音发颤,“就算知道他怎么死的,我们又能做什么?不如赶紧跑吧!” 霍铮此刻面露犹豫,他是很怕的,很想跟着唐珊珊一起跑。如果刚才他们三人达成一致都沿着原路回去,他恐怕也不会多想。但现在情况显然有些变化,齐砚一句话点醒了他,他们身陷这个世界,单纯的躲避和逃脱都不是长远之计,他们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 齐砚挽了挽袖子,道:“我们得离开这个世界,还记得最开始那个【导语】怎么告诉我们的吗?我们要参与话本故事七天……” 她边说,边一步步走向光头的尸体。 “七天的时间,我们得找出离开这里的方法。这个世界的‘眼’和‘心’,无论如何都得找一个出来,然后离开!” 齐砚走到那面立式大鼓前,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许多的大鼓。 “躲和逃或许能让我们免于被鬼怪杀死,但七天时限一到,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面前的立式大鼓自带三节台阶,架在鼓台上,齐砚深吸两口气,抬脚迈了上去。 “……找出线索,找出方法,离开这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在细微的颤抖,可能是她太能逞强伪装的好,也可能是那两人各自陷入了震惊沉默没注意听,总之,她的恐慌没人发现。 但某只狐狸发现了。 “明明自己都怕的要死,还在这里洗脑别人?” 齐砚已经站在光头的尸体前,她眼皮都在抖,表情根本没她嘴上说的那么轻松,白卿怀疑她随时可能吓哭出来。 伸手抹了把还没出来的眼泪,又拍了两下脸颊,齐砚露出一些视死如归的表情:“怕也得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活着回家!” 戒指里的白卿没想到她有这股气势,幽幽道:“如果你不是怕得手指都在打颤,我可能就信了你的气势。” 虽然她依然是嘴上不饶人,但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一丝不明显的欣赏,齐砚这个小朋友有时候还是挺让她感到惊讶的。 齐砚不去管毒舌的狐狸,小心翼翼绕着光头的尸体转了一圈,目光沉沉地落在光头胸前的贯穿伤上。 这里伤口很大,也流了特别多的血,应该就是致命伤? 齐砚不懂这些,她只会从表面去看一些浅显的东西,胸口这里一大片的血,其他地方都没有,她就觉得这里应该是致命伤了。 “要不要把他搬下来仔细看看?” “啊——!” 身后突然出现声音,纵然齐砚再大胆也还是吓了个半死,更何况她的大胆有一大部分都是强撑出来的。 齐砚捂着胸口往旁边蹦出好几步,然后才看出说话的人是霍铮。她眼神在霍铮和他身后的唐珊珊之间来回转,呼出口气道:“大哥你吓死我了。” 霍铮抬手道:“抱歉。” 齐砚差点儿出窍的灵魂归了位,想起回答霍铮的话:“搬下来?这……怎么搬?我们、我们用手?” 霍铮点头:“如果想仔细检查他的尸体,恐怕就要上手。” 齐砚表情出现一瞬的崩坏,看得出来是嫌恶心。她说想弄清光头的死因不假,但多半儿是年轻气盛的冲动,话说出口的时候甚至都没想好该怎么做。 现在霍铮点了出来,齐砚心知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顿时觉得很反胃。 霍铮看她表情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于是道:“我来搬吧,你们两个搭把手。” 他主动揽下这个活,因为年龄最大又是唯一的男性,他认为自己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做更多。 见霍铮真的上手去抱住了光头的双腿,齐砚咬牙忍着恶心上前帮忙。 “我、我来帮你一起……” 霍铮看她一眼,道:“别勉强。” 齐砚摇头:“没,没事!” 霍铮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很认真,便让开一点位置,说:“那你托一下他的腿,我来把钉子拔出来。” 两个人这样配合确实更方便,齐砚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斗争,才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去托光头的腿。 结果她才伸出手,就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爆发而出,像是一道光罩在她身上,紧接着那道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白光托着她的手臂抱住光头的双腿,带着她用力往外一拽—— 噗呲—— 霍铮才握上钢钉,那钢钉就突然拔了出来,三人始料未及的,光头的尸体突然就这么分崩离析,断裂的尸块毫无预兆砸在霍铮和唐珊珊身上。 白光一闪,将齐砚笼罩起来。 终山祭 16 这已经是白光第二次在霍铮和唐珊珊面前显形,那两人被光头突然碎裂的尸体砸到吓得够呛,但霍铮留意到了齐砚身上闪烁的光。 唐珊珊再次受到惊吓,尖叫着退开几步,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齐砚下意识往后躲,怔怔盯着地上光头的尸体,目露惊恐。 霍铮扶正砸歪的眼镜,强撑着让自己不露出恐惧的神情,但颤抖的腿还是出卖了他。 三人无暇顾及彼此,唐珊珊已经吓得没有思考能力,霍铮勉强支撑,齐砚有白卿保护,相对最正常。她深呼吸缓了缓情绪,道:“他被人五马分尸了。” “……嗯。”霍铮又退了两步,“可又被拼接回去钉在鼓上,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 反正齐砚回答不出来。 沉默间,白卿发话:“他的四肢是被生生扯断的,对方力气极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 齐砚紧抿着唇,白卿说话的语气倒是很稀松平常,听着像是她见过很多人被扯断似的。 “我们……我们快走吧……这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了!”唐珊珊跌坐在地上,听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 霍铮也赞同,“这里太危险,咱们还是得先考虑活命。” 齐砚当然也知道,她只是觉得要离开这里就需要弄清楚更多话本故事的真相。 “这里有很多鼓,各式各样的,看来这鼓乐祭台的名字倒不是虚的……”齐砚视线匆匆扫过,将这个地下空间的大致样子记住。 另外两人现在状态都很差,尤其是唐珊珊,再继续在这里耗着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坏事。不如暂时先上去,等之后有机会了再来…… “那咱们先……” 齐砚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仿佛地震来袭。她震惊瞪大眼睛,还不及三人做出更多反应,地震的震动便越来越猛烈,整个空间都在摇晃,站都站不稳。 霍铮本能的反应是逃跑,但在这样的地震中难以维持平衡,脚下踉跄直接栽倒在地。唐珊珊本就因恐惧失去行动能力,这会儿被地震晃得直接趴在地上。 齐砚眼疾手快,自己跌倒前试图去抓唐珊珊,却不想脚下一空骤然间开始下坠。 糟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太强烈,下坠时四周的气压将五脏六腑几乎挤变形。齐砚胸口像是堵了块巨大的石头,呼不出气也吸不进来。 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死不死的说不好,只是坠落在地上的感觉更加难受,刚才还被气压挤得剧痛的脏器又被落地的撞击震得不停翻涌,齐砚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白卿自戒指中送出一缕灵力,化作白烟钻入齐砚身体。 “哈——呼——!” 齐砚猛地睁开眼,随着白烟输送进鼻腔的气游走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重新激活。 “哈——哈——” 齐砚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都疼,五脏六腑也有一股灼烧的感觉,太难受。她闭着眼在地上翻滚半圈,根本就没有力气支撑起身体。 四周是漆黑的,齐砚痛得眼睛里闪泪花,她试图撑着坐起来,最后胳膊的力量却只支撑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那,像是做俯卧撑没劲儿了似的。 周围除了她们没有旁人,刚才还昏天黑地的剧烈震动声消失,一切趋于平静。 白卿从戒指中现身,居高临下觑着撅着腚趴在那的齐砚:“你接下来是准备四肢着地爬着走?” 齐砚气得咬牙,抬头瞪她:“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我摔得这么惨,浑身都痛,内脏也痛,都快痛死了!你没有一丁点儿安慰也就算了,还要嘲笑我!我是不想站起来吗?我是站不起来啊!你这样说我还是人吗?!” 她叭叭叭输出了一大堆,结果白卿就说了一句:“我确实不是人。” 气都气死了! 齐砚不想再理这只臭狐狸,她趴在地上自己缓了缓,然后双腿用力蜷起,把趴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 等剧烈的痛感渐渐散去,齐砚才有精力注意周围的情形。 “好黑……我们是掉到了哪里?” 这里太黑了,除了身边彼此模糊的身影外,其他都看不清。 白卿抬手,指尖有灵力渗出,像点燃了一小簇火源,将空间勉强照亮。 齐砚借着她手上的光四处看着,只能感觉她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坑。 痛感退去些许,感官恢复,能注意到其他地方了。齐砚开始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感觉不对劲,这个大坑底下不是个平地,凹凸不平的,动一下还有稀里哗啦的声音。 齐砚伸手摸了摸,觉得这触感很诡异,于是好奇的低头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直接原地蹦了起来。说来也是好笑,她摔下来这一下痛得要死,刚才连爬起来坐着都困难,这会儿惊吓过度反而直接跳起来了。 开玩笑,换谁不跳?那是一地的白骨! 而且没看错的话……还是人骨……那一颗颗有两个漆黑窟窿、闪着森森寒光的骷髅头可不是假的! 齐砚双脚离地直接跳到了白卿身上,她不想踩在这些白骨上,同为人类,会让她感到特别别扭。至于白卿,反正她是飘着的! 这么一跳,齐砚倒是发现个新鲜事:“你有实体了?” 白卿嘴角抽动,真的很想把这人扔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自顾自跳到自己身上,而自己第一反应不是躲开或者扔了她,反而是伸出双臂把她抱在怀里,而且还是公主抱…… 齐砚又说:“我看你一直是个虚影,还以为你变不出实体。” 白卿忍了又忍,压下把人扔出去的冲动,冷着脸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有实体。” “哦哦哦,害,我忘了。”齐砚挠挠头,又去看那些白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白卿又飘得高了些,垂眸看下面,冷声说:“像是个万人坑。” “……万人坑。”齐砚浑身冒冷气,“这……这鼓乐祭台太诡异了,地上是个巨大的青铜鹿,叫鼓乐祭台可实际上鼓乐全都在地下藏着……然后还再更下面藏了……藏了这么个万人坑……” 低头就看见那大片大片的森森白骨,还有骷髅头上让人胆寒的两个洞…… 齐砚后脖颈子出了一层汗,不敢再仔细看。 “我们、我们还是找找怎么出去吧?至少先离开这个坑,太瘆人了。” 白卿“嗯”了声,带着齐砚往大坑上面飘,然后把她扔下。双脚终于踩在地面上,齐砚找回些安全感,她借着白卿手中散发出的光去看周围的石壁,感觉这里比上面的空间要小很多。 “石壁离坑边缘很近,这个空间感觉就是专门建造出来的尸坑……霍铮和唐珊珊都不在这里,估计是和我掉到了不同的地方,我们找一下有没有暗门之类的?” 白卿略微沉思,运用灵力抬手一挥,大片白光漂浮而起,将她们身处的地方照亮。 齐砚双眼冒光:“你也太厉害了!” 许是被夸了,白卿很受用的眯眯眼,道:“我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坚持不了太久,我们需得加快速度。” “我知道,我知道。”齐砚也知道她们得抓紧时间,但问题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能茫然地在石壁上乱敲。 这么下去像是无头苍蝇,这间石室整体的面积并不大,但那个尸坑很大,能看出这里专门就是为了建造那尸坑所用。 齐砚蹲到坑边往下看,尸山堆积而成,在这地下坍塌之后,石室顶部砸下来,给她们留下的空间就更小,有很大的部分都堆砌了石头,无法通行。 无论如何,尸体要想运到这里面,就必然后门和通道,但如果通道随着地震坍塌,那她们现在想出去又难上加难。 齐砚皱着眉思来想去,最后抬头看白卿:“你不能在墙上砸开个洞吗?” 白卿耸耸肩:“从前的我可以,现在很难。” 行吧。 齐砚记得她灵力没有完全恢复的事儿。 “那我们怎么办呢?”她很想开摆,但求生欲催促她想办法。 这里因为坍塌封住了大部分,我们得从还完好的地方想办法。齐砚起身走到石壁边观察,发现上面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色彩。 “这是……壁画吗?” 长这么大,齐砚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埋在地下深处的壁画。她记得中或多或少都写过这种,壁画一般都出现在盗墓中,用来记录墓主人生平。 有一刻齐砚特别想说,这里难道埋着什么人?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这间石室确实买了人,但有很多,一看就是随意丢弃的尸体,绝不是值得刻下壁画的墓主人。 那会是什么呢?她盯着壁画仔细辨认,表情越来越认真。 白卿抱臂跟在她身边,耳朵突然动起来,目光凛然地看向另一侧的石壁。 那后面……有什么声音在接近…… 轰隆—— 轰轰隆隆—— 越来越近,近到不仅是耳力极好的白卿,连齐砚都听见了。 “什、什么东西?” 齐砚害怕地后退两步,白卿眼神凛冽,突然长袖挥出将齐砚卷起带到自己身边,千钧一发之际,她们眼前的石壁被什么东西轰然撞开,再次坍塌一片。 终山祭 17 这石室的墙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冲了个稀碎,齐砚被白卿挥舞而出的长袖卷起带回身后,那长袖就像一条有自我意识的蛇一般,将齐砚绑在了白卿身上。 齐砚头晕目眩,忍着恶心道:“你、你……呕!你慢点儿,你要杀了我啊!” 白卿眼神冷冽,完全不管她的控诉,一双眼只警惕地盯着眼前。 石壁坍塌后的烟尘后面,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 这东西破开尘雾冲过来,白卿看清它的身形后皱起眉。 “我靠!这什么东西这么大!?”齐砚趴在白卿背上,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此物身形巨大,与石室顶一般高,外形像是老虎,嘴巴处长着像野猪一样的獠牙,长如巨蛇般的尾巴甩过将石壁都击碎一块。 白卿冷着脸,沉声道:“梼杌……” 梼杌? 齐砚只在书里看过这种东西,传说中的上古神兽,怎么会出现在这? 眼前那梼杌一步步向她们走过来,到近处时她们才看清,这梼杌是青铜制成,根本不是活的,可它却行动自如,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齐砚能感觉到白卿后背肌肉紧绷,似乎在紧张。 “你……你打得过它吗?”齐砚问出心中疑问。 白卿眉头紧蹙,周身灵力翻腾:“青铜制成的假货罢了。” 齐砚早该知道,这狐狸满身都是傲气,毕竟是妖王,再怎么落魄也听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的实力。 齐砚乖巧闭嘴,双臂紧紧攀住白卿的脖子,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小命玩儿完。 那巨大的青铜制成的梼杌猛地冲了过来,四蹄扬起狠狠踩下。 “抱稳了!”白卿一声提醒后突然腾空而起,压根儿没给齐砚多余的准备时间。 “啊啊啊啊啊——” 被白卿拴在自己身后的齐砚下意识尖叫出声,双臂死死搂住身前人的脖子,双目紧闭耳畔是呼呼呼的破空风声。 她一眼都不敢看,但失去视觉就会放大其他感官,听觉触觉甚至嗅觉都变得特别敏感。耳朵里听着破空的风声,白卿身上传来的温度也突然变得很明显,甚至是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 齐砚莫名觉得心安定下来,双手紧紧搂着白卿的脖子,狐妖的身体很温热,体温似乎比普通人要高出一些。 齐砚下巴搁在这人肩上,甚至偷偷在她颈项间嗅了嗅。 是一种很好闻的香气。 白卿的动作很快,只不过须臾间,齐砚耳中传来一阵阵巨响,紧接着便是铜铁坠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正发着愣,白卿带着她重新落地,缠绕在身上的灵力散去,齐砚双臂一松重新站在地上。 她茫然睁眼,便见那只青铜所铸的梼杌碎了一地。 是真碎了,齐砚眨巴着眼睛想去看清楚些,这玩意到底是被什么给劈碎成这样的…… 可脚还没来得及迈上前,就感到刚才背着自己上天入地的人突然歪倒在自己身上。 齐砚下了一大跳,赶紧伸手扶住白卿。 “你怎么了?” 白卿摇摇头,只说:“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 看她脸色发白,齐砚大概能猜到些,应该是刚才那一战中灵力透支了……她本就是才从封印签文中出来不久,最近就一直把恢复灵力挂在嘴边。 “那你……好好休息……”齐砚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白卿没看她,只轻轻点头,转瞬间化作白烟钻回戒指中。 齐砚低头看了看戒指,知道后面只能靠自己出去了。她还是有点儿担心,之后要是再碰见难搞的东西怎么办? 正琢磨着,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齐姐姐!” “齐小姐!” 是霍铮和唐珊珊。 齐砚抬头看过去,就见被那梼杌撞碎的石墙后面踉跄着跑来两个人,他俩看来像是掉到了同一个地方。 那两人见地上的青铜碎片,神色皆是一顿。那梼杌横冲直撞的时候,他们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猫着,并没有看到白卿和它战斗的样子。 霍铮先开口问:“那、那个怪物?” 齐砚沉吟一瞬,道:“我弄碎的,是我抽到的签文,这个戒指。” 上次白卿生气把光头痛揍了一顿,霍铮和唐珊珊一直以为是戒指的威力,她没解释,现在也不会解释,是保护自己,也保护白卿。白卿如今灵力不稳,不宜让旁人知道她的存在,且她和霍铮唐珊珊只是临时组队,无法完全确定他们可信。 霍铮只打量她两眼,应是看得出她有所隐瞒,但到底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多问。 唐珊珊则丝毫不往心里去,直接说:“我和霍大哥掉到了同一个地方,那是个大刑场!” “总之咱们先上去,你顺便看看那边的情况。”霍铮看了眼唐珊珊。 唐珊珊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跟我走,我能带你们上去!” 看她突然这么自信,齐砚怀疑她应该是用了签文的能力。三人从青铜梼杌打碎的石壁穿过去,就看到一个更广阔的地下空间。这个空间以六根柱廊支撑,延伸至台座之下,上建筑龙纹祭台,石柱雕刻皆为龙的形态。 祭坛两侧建筑了U型的回廊,回廊之上立有四把铡刀,地震塌陷导致这地下祭坛顶上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照射进来才看清铡刀上干涸的血迹,以及那U型回廊地上满是血液凝固后的黑红色。 难怪唐珊珊会形容这里是刑场。 齐砚微微一愣,心里升出诡异的感觉。但她来不及细想,便被唐珊珊挽住右手。 唐珊珊一手挽着齐砚,另一手拉住霍铮,只见她背后突然展开一双巨大的乌黑色羽翼,那双羽翼无风自震,在齐砚震惊的目光下忽闪两下,直接将他们原地腾空带起。 我靠! 齐砚瞪大眼睛扭头看着,这也太牛了! “小唐,这是你抽的签文?” 唐珊珊腼腆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以为是没什么用的能力,没想到关键时刻起到作用了!” 她因为自己年纪小没怎么经历过大事,又经常表现得胆小,总怕是拖后腿的那一个,早晚会遭到齐砚和霍铮的厌烦。这次掉到这地下祭坛中,因着这塌陷而出现的窟窿,她的能力终于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终于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这让唐珊珊瞬间有了不少底气。 三人离开地下祭坛,温暖的阳光重新照在身上,齐砚总算觉得心落了回去,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冒冷汗。 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唐珊珊收起黑色鸦羽,三人商定好往回走,今天就不再去其他地方了。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惊险,大家都很疲惫,也有一些事需要思考。 “下面那个祭坛……你们觉不觉得不对劲?”齐砚率先开口询问,她刚才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霍铮道:“小唐说那是刑场,确实没说错,那四个巨大的铡刀一看就不会是平白无故摆在那好看的。” 齐砚凝眉道:“我掉下去的那个空间,是个万人坑,里面堆满了白骨,全是人骨。” 唐珊珊捂着嘴小声惊呼:“所以……那个祭坛里杀了人,然后就堆到那个坑里?” “估计是……” 他们三人离开鼓乐祭台,齐砚回头看了眼因地震塌陷身子倾斜的青铜鹿,低声说:“你们记得地下祭坛里的雕刻都是龙吗?” 两人回忆了一下,确实是龙。 “可鹿家的图腾是鹿,这里信奉的与神沟通的神兽是他们的图腾鹿,鼓乐祭台上面建筑的也是青铜鹿。但那地下藏着另一个祭坛,那祭坛里刻的却全是龙。” 这也是齐砚感到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估计有很大的问题。 霍铮目露沉思:“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尤其是这祭坛有几百年的历史,在古代龙是天家象征……这祭坛……莫非跟皇族有关?” 现在就是不清楚地下的祭坛和地上的青铜台有没有关系,是后来人不知道下面的情况恰好在上面修建了一座,还是说上面的完全是给下面的祭坛打掩护的? “我们恐怕还需要再了解更多白水镇的往事……”齐砚心里盘算着,恐怕要找机会问问翠兰这个NPC,或许能套出更多内容? 毕竟是红姐带她们住进了翠兰家,翠兰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负责接待他们的NPC,应该还隐藏着什么。 几人打定主意之后就回了民宿,没再在民俗街停留。让齐砚心里犯嘀咕的是,鼓乐祭台这边地震这么大的动静,镇上人居然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就连离得近的民俗街也是一切照常,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似那祭坛的地震完全没有发生。 她们回到民俗街入口,重新上了摆渡车,司机也还是之前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终山祭 18 民宿里,翠兰正坐在院里择菜,那对情侣里的女孩宋雨正在帮她打下手。 见他们三人回来,宋雨冲她们点点头。 齐砚四下看看,没看到曹建,有些奇怪地问:“曹先生呢?” 宋雨摇摇头,表情有点儿失落:“我们吵了一架,他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齐砚蹙眉,这么危险的地方,男朋友自己跑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坐这择菜? 这对情侣之间估计发生了什么,而且怕不仅仅只是吵架这么简单。 但毕竟是外人,也不算熟,都没一起行动过,齐砚不好多问。 翠兰看看她们,笑着打招呼:“晚饭还要晚一点,你们先休息吧。” 她今天心情都比昨天要好,想到光头招惹过她,齐砚心里琢磨着光头的死因。 村里的鼓乐祭台坍塌,那么大的动静,民俗街上的人就不可能听不见,但这个村子里的人却像没这事儿一般,兀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齐砚从中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劲,这么看的话,这话本世界里的人确实心智和自主能力都有限。就像民俗街询问的那些npc一样,他们被话本世界限制了,有些涉及到关键内容的问题都不会回答。 是这个新手等级的话本不够高级,还是整个话本里的世界都会存在这样的纰漏? 祭坛坍塌,地下的秘密泄漏,镇上的人们不为所动。到底是这地下祭坛无关真相所以话本并不在意,还是新手话本给新人玩家开了提示和绿灯? 齐砚拿不准主意。 准备回屋子休息一下,进小楼正好撞见红姐。 她抱臂靠在门口,似笑非笑望着齐砚,打量她身上明显的脏污尘土:“去地底下滚了一圈,收获不小吧?” 齐砚定定看了看红姐,这个npc一肚子坏水,却什么都不跟他们说,还总用这种诡异的好似看笼中猎物般的眼神看他们。 把他们当成猎物,却又不立刻下手,真是怪人。 齐砚能想到或许话本有什么规则限制了红姐,她可能在等待动手的时机。 什么时机呢?大概是玩家主动触犯规则、或者是话本给的时限到期吧,都有可能。 齐砚突然起了试探红姐的心思,虽然这可能很危险。但她才从地下鬼门关闯了一遭,正是兴奋上头的时候。 “红姐,您是导游,我这逛景点遇到点儿不懂的,能问问您不?” 红姐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觑了她一眼后,道:“你问吧,我看看我知不知道。” 齐砚笑得谄媚:“您都导游了,肯定知道!” “别忙着给我戴高帽,导游可也不一定都知道,先听听你的问题。” “害,是这样,今儿我们仨闲着没事,又去鼓乐祭台参观了一下,凑巧发现地下还有个祭坛……” 齐砚边说着,边观察红姐的表情,跟在她身后的霍铮和唐珊珊也都是一脸紧张,生怕她这直白的问题直接触怒红姐。 见红姐没什么表情变化,齐砚才接着说:“我听民俗街的人说,白水镇鹿家的图腾是鹿,但地下祭坛用的却是龙,红姐知道为什么吗?” 红姐盯着她看,嘴角的笑意不减,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失望:“这我可不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这鼓乐祭台下面还另有乾坤……估摸着,得是镇上的人才清楚。” 齐砚纳闷道:“刚才祭台那地震了,红姐,你们没感觉到吗?震得可厉害!” 红姐的表情依然不变:“哟,那我还真没感觉到,地震这么大事,镇上人没反应么?” “就是因为他们都没反应,我才纳闷……”齐砚抓抓头发,眼神里露出些许惊慌之色,压低声音说:“我还在祭台地下看见光头的尸体,红姐,他死了!死的特别可怕,把我吓得半死!” 红姐哼笑道:“是吗?我怎么没看出你吓得半死?这不是听精神的?还有心情来我这套话。” 被她直白的点出套话,齐砚表情一僵,嘴角抽动。 问了几个问题,一个都没得到解决,红姐像个专业打太极的,把话全都给绕开。 “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晚饭记得下来吃。”红姐摆摆手轰她走,临了道:“明儿个天应该能好些,咱进终山,做好准备。” 齐砚神色一顿,下意识看外面的雾,“这雾明天会散?” 红姐:“那谁知道呢,或许就该散了,都第三天了,怎么的也该散了。” 齐砚蹙眉,第三天,是他们来到这的第三天。为什么说第三天雾就该散?有什么固定的规律吗? 她想不出来,也知道问红姐肯定不会得到回答,便揣着问题上楼回了房间。 才进屋就倒在床上,在这话本里生活条件不比外面,哪怕在地底滚了一圈弄的浑身都脏,最多只能洗个澡,衣服也没法换了,只能凑合着。 这种时候顾不上爱干净,没躺下的时候还能勉强支撑,现在躺下了疲惫和困意就汹涌而至,很快便睡了过去。 睡也睡不踏实,脑子里始终想着那些事,做了半天梦。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齐砚下意识动了动,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些变化,不再像刚回来时那样沉重、也没那么脏了,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干净了不少。 齐砚迷迷糊糊地以为白卿帮她洗了澡,瞬间瞌睡都醒了,瞪大眼睛双手护胸夸张道:“你给我洗澡?你流氓!” 白卿双手后撑在床上,偏头嘲笑她:“那倒没有,只是用了些灵力罢了。而且……你、确定你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还故意往她胸口看。 齐砚气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小?!”她挺了挺胸膛,十分不服气。 白卿懒散地靠着,一副压根儿不把这小孩放在眼里的架势。 齐砚气得不轻,想跟她理论,可看看对方同样的位置饱满挺翘,自己虽然说也不是发育不良吧,但跟人家比就太…… 顿时挫败不已,蔫头耷脑。 此时她突然觉得,当个妖真好啊,不仅灵力用起来方便,发育都比一般人强。 若白卿此时去关注她的内心想法,定是又要气笑,特别想敲开她的脑袋瓜告诉她这玩意真不是妖就发育好的。 话题扯远了一会儿,齐砚才想起她用灵力帮自己清洁的事儿。 于是翻身看向她,问:“灵力恢复了吗?随便用在帮我清洁这种事上,会不会太浪费了?” 白卿随意道:“这点灵力还不是问题。” 她都这么说了,齐砚不会跟她客气。两人结了灵契,按照白卿的说法就是结婚了,成了妻妻,她也不准备在这种小事上跟她客气。 “到晚饭时间了吗?” “嗯,快了。” “那我起来吧,别错过晚饭。” 她还惦记着晚饭之后想办法跟翠兰套套话呢。 到餐厅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坐好。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有好几个肉菜,红烧肉、排骨、酱肘子、甚至还有卤煮…… 齐砚看着翠兰脸上格外灿烂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决定这些肉是一口不能动。 果然,就像是听见了她内心的心声,白卿在戒指里提醒她:“这些肉都不干净。” 齐砚夹了口西红柿炒鸡蛋,在心里问:“有多不干净?” “你吃完饭我再告诉你,我怕你吃不下去。” “……” 谢谢,你就不怕我吃完了再吐出来。 齐砚闭上嘴老老实实吃饭,就着米饭啃菜叶子。这一桌丰盛无比的肉菜,几个玩家没有一个动手吃的,只有红姐和翠兰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不仅吃,红姐还动不动就瞥他们一眼,眼底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齐砚赶紧低下头专心吃饭,不去跟她对视,生怕她要整什么幺蛾子。 “桌上又少了个人,宋雨那个男朋友没来。” 白卿“嗯”了声,没说话。 齐砚觉得奇怪,她能感觉出白卿有话想说,不知道是不是场合的问题,她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一顿晚饭,齐砚又是吃的全素斋,她现在是真一点儿不敢碰翠兰做的肉菜,本能抗拒。 回到房间之后,齐砚往床上一瘫,问:“你刚才有什么话想说?” 白卿从戒指中钻出,道:“从昨天我就想说了,这房子里还有其他人。” 齐砚呆住,愣愣问:“什、什么叫还有其他人?” 白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下面,还有一个人。我释放灵力出去,能感觉到附近有没有生灵。虽然目前灵力恢复的不多,但探询这个房子内的情况还是绰绰有余的。” 齐砚瞳孔轻颤,下意识低头看向地面。 “你是说这房子有地下室?而且里面还藏了人?” 白卿点头。 齐砚抿着唇琢磨一会儿,问:“那……关在地下室的会是宋雨她男朋友吗?” 白卿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把她看得毛毛的,最后才幽幽道:“不是,宋雨她男朋友……你们刚才不是还见过么?” 她这句话说的,成功让齐砚打了个冷颤。刚才,见过?在哪儿见过?刚才就是吃晚饭的时候,明明没看见宋雨她男朋友…… 听白卿这话,再看她眼里逗弄的神色,齐砚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你是说桌上那些……” 这是齐砚唯一能想到的了。 白卿斜靠在床头,意兴阑珊地点头。 “呕——” 齐砚差点儿又把晚饭吐出来。 那一桌子肉!居然是……这么来的…… 她又想到之前光头死之前吃的那些…… “是不是吃了那些死人的肉,就会被杀啊……?” “谁知道呢。”白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齐砚自个儿坐在床上犹豫半天,最后下定决心,轻轻拉了拉白卿的衣袖。 那狐狸眯起左眼瞥她,意思是有话快说。 齐砚讷讷道:“我晚上想去地下室看看,行吗?” 白卿:“干吗问我?你想去就去呗。” 齐砚:“……那我,我不是害怕吗?你恢复的怎么样?如果再碰上什么事,你还能顶上不?” 白卿闭上眯起的左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在齐砚听来就算是同意了。 终山祭 19 说是去地下室看看,但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齐砚压根儿不知道地下室怎么去。 思来想去还得再求助白卿,问她能不能通过灵力找到地下室的入口。 白卿觑着她:“你当灵力是什么?狗鼻子吗?” 齐砚摸摸自己的鼻子,讪讪道:“你这么无所不能,都能察觉到地下有人,那找到去地下的方法应该也不难吧。” 让她猜对了,确实不难,但难在白卿懒。 白卿双手拢于袖中,一言不发的靠在床头,该说不说不愧是狐狸精,当真是媚骨天成,她光是在那这么靠着,齐砚都觉得她美死了。 如果她不这么懒,能更好说话更温柔一些,齐砚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她的。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偏偏是个难伺候的祖宗。 齐砚磨磨牙,凑过去挨着她坐在床边,劝说道:“你得带我去,咱得找出离开话本的方法,咱得赢了这局游戏!” 白卿眼皮都懒得抬:“是你要赢,又不是我。” “可咱俩不是绑定了吗?”齐砚急道:“你口口声声说咱结了灵契,总不能是假的吧?还想赖账?行啊,你要是能赖账就赖一个我看看呗!” 她硬气了两句,偷偷观察白卿的神色。 “你想想,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谁是蚂蚱呢?” 齐砚:“……”真是搞不明白她的脑回路,这种奇奇怪怪的细节这么较真干吗啊! “行行行,我是蚂蚱,你是狐狸,不管是啥咱俩总归是绑在一起了吧?” 这回白卿没再反驳。 齐砚继续道:“你看,咱俩既然绑定到了一起,那我要通关话本,你不是也得跟我一起?如果七天时限到了我还没能通关,那我很可能就会死了。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通过之前白卿话里话外对灵契的重视,齐砚也能知道,结契之后她们就是绑死在一起,可以说是生同衾死同穴了,要死都得一起死。 果然,白卿掀起眼皮用正眼看她,眼底满是思索。 要想好好的,必须保证齐砚活着。不仅保证活着,还得是活得好好的。 齐砚乘胜追击:“你不想摆脱这个话本,重新获得自由吗?” 白卿不是这话本中的妖,她是被签文困在了这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是齐砚的猜测,而且看白卿的反应,她又猜对了。 白卿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签文困在话本中,但齐砚的话让她很心动,她得离开这里,寻回真正的自由。 好说歹说,总算请得狐王大人出山,帮忙探查地下室的入口。 她们二人趁着夜色出了卧室,齐砚轻手轻脚的,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白卿则在她身边飘着。 夜晚的小楼里静得出奇,齐砚像只要去偷腥的猫儿一样踮着脚尖往前走,只敢前脚掌着地的样子让白卿看了想嘲笑。 下楼梯的时候最容易发出声音,齐砚委屈巴巴看了眼白卿,眼神里都是请求。 出都出来了,白卿拿她没办法,干脆一把抱起她,两人一起飘到一楼。 整栋小楼只有廊灯亮着,两人快速到一层楼梯后的三角空间,白卿手指灵力闪动,一扇旋转的推门转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一条通道。 齐砚心里窃喜,催着白卿进入通道。两人迅速消失在暗门后面,丝毫没察觉到厨房还亮着淡淡的灯光。 地下室并不算深,感觉那楼梯很快就到了地,白卿把齐砚放下让她自己走。 这地下室也不大,几乎一眼能望到头,让齐砚惊讶的是,这里摆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笼子上方有一站灯,亮着昏黄的暖光。 她震惊地眨眨眼,转头看白卿,伸手拽她衣袖示意她留意自己的心声。 “这是关着个活人?” 白卿听见了,于是点头。 “你不说是人我以为是什么野兽……” 白卿摇头,同样用心声回应她:“是人是兽我能分辨的清。” 齐砚并非质疑她的判断,只是不懂翠兰在地下室关个人做什么。 她伸着脖子看笼子里的人,那人蜷缩在床上,看身影是背朝她们这边的,应该不知道她们进来了。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齐砚小步挪到笼子边上,仔细打量床上的身影,又看看笼子里的摆设。 看这个布置,几乎什么都有……尽量让这人在笼子里过得舒服,家具之类的一应俱全,简直像是把这笼子改造成了一个小屋。 齐砚疑惑地皱眉,不知道笼子里关得人和翠兰是什么关系? 突然,白卿一把拉住她的手,警惕地抬头看向上面。 齐砚顿时紧张起来,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有人下来!” 白卿传音之后紧急拉着齐砚躲到笼子另一侧的阴影角落藏身,这里恰好搭着几个大纸盒子,能容纳齐砚一人藏身,白卿则钻进戒指中。 没了她在身边,齐砚一下就慌了,急道:“你别丢下我!” 耳中传来白卿的声音:“放心,我在戒指里更方便,这角落藏不下我们两个人。” 倏忽间,地下室的暗门被人推开,齐砚听见了脚步声。 谁会在这个时间下来?答案应该是不言而喻的,这栋小楼里住着的人除了她们这些还活着的玩家之外,就只有翠兰和红姐。不可能是红姐,齐砚心里有数,只可能是翠兰。 她缩在角落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的很慢,大气不敢出,聚精会神听着动静。 翠兰走到笼子前,然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该吃东西了孩子。” 齐砚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一丁点儿动静都不想放过。 一阵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床上那人在翻身。齐砚抿着唇,突然拿不准刚才自己下来的时候床上的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如果那人醒着,是不是发现了她们?又会不会告诉翠兰? 想到这,她浑身开始冒冷汗,更是连呼吸都不敢了,憋着一口气很久才敢轻轻呼出去。 “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翠兰的声音非常温柔:“晚上那些人都没怎么动,妈妈都给你留着呢!” 妈妈!? 齐砚蓦地瞪大眼睛,眼底满是震惊。翠兰居然有孩子? 看她的年纪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住进小楼也算两天了,跟翠兰接触的不算多也不算少,每天都会见面,齐砚从来不知道她有孩子,甚至不知道她结了婚。 不对啊,这两天不仅从没见过她丈夫,孩子还关在地下室锁在笼子里,到底怎么回事? 齐砚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听着。 传来一阵碗筷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开始吃东西。 想到晚饭桌上那些肉,齐砚又拼命忍住恶心。 笼子里的人在吃东西,翠兰就陪着她,没有人说话,齐砚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阵,许是吃饱了,笼子里关着的人开口:“妈,我能不能出去看看?” 听声音是个女孩儿。 齐砚瞬间脑补出一大堆戏,猜测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被关在地下。 说“关”似乎不太准确,齐砚觉得这是“藏”,或许出于什么原因翠兰才会把自己的孩子藏起来。 齐砚这人脑瓜子一向转得快,确实如她所料,只听翠兰叹了口气,无奈道:“蓉宝,妈妈也不想一直关着你,可是不这样不行,我们不能让人知道你还活着!” 笼子里一阵沉默,母女俩相对无言,良久,蓉宝突然道:“可就这么暗无天日的藏下去,我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这样活着,真的还算活着吗?” 她这样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翠兰心里的一簇火。这两天给齐砚唯唯诺诺、胆小温柔形象的翠兰突然爆发,怒道:“你这是说什么浑话?!活着!永远比死了强!只要你活着!妈妈只要你活着!妈妈已经失去你两个哥哥!你是我的命啊!” 蓉宝像是被她突然的歇斯底里吓到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你不要生气……我、我错了……” 齐砚也被突然爆发的翠兰吓到,本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克制着不发出半点儿声音。 笼子里传来一阵踱步的声音,翠兰焦躁地来回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绝不会让你被发现!你必须活着!只有你活着,才是我的意义!”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这个镇上,所有人!”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有些撕裂,发出类似怪物低吼的声音。 齐砚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盯着投射到墙上的影子上,看着那影子随着翠兰来回动。 “又三年过去了,这次的祭品还没确定。不过明天,那些外来人就要进山了!今年也会顺利的,只要有人死在山里,祭品就顺其自然有了!” 终山祭 20 祭品? 躲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齐砚神色一凛,在这一瞬间甚至忘了恐惧,满心满脑子都开始顺着翠兰暴露出的信息思考。 翠兰和她女儿蓉宝的对话还在继续,齐砚竖起耳朵仔细听,脑子转得飞快。 “可是妈妈,只要这终山祭一天不结束,我就一天不能重见天日……”蓉宝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我真的、要受够了啊!九年了!每天都只能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妈!我是个人!是人啊!” 她几乎是死咬着牙说出每一个字,每个发音都用尽十分的力,齐砚只是听着,看不见她的表情,都能感受到她切身的痛苦。 试想一下,一直关在这地下室的笼子里,九年如一日不见天日,换成谁都得疯。 齐砚甚至觉得蓉宝真能忍,如果换成她,恐怕早疯了。 蓉宝的声音嘶哑,翠兰被女儿的痛苦感染,再说话声音也是哽咽的。 “我知道……妈妈都知道……可是孩子,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不能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除非……除非……” 说到后面,翠兰开始低声呢喃,似乎是在经历剧烈的内心挣扎。 齐砚眯了眯眼,屏住呼吸耐心等翠兰后面的话。她现在觉得今晚这趟险冒得实在太值了,没想到能听到这么重要的谈话,简直信息量爆棚。 “妈,妈!你在说什么?除非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翠兰被女儿唤回思绪,她支吾两声,道:“没什么没什么。总之,你要在这好好呆着,咱要先保证活下去,其他的跟活着比都不重要!” 在这件事上,母女俩想法有分歧,但蓉宝知道自己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不能出去,出去被人发现就是送死,也会连累母亲…… “妈,我知道……”蓉宝沮丧又无力地说:“我们生在白水镇,就是这么倒霉……生来就是这样的贱命。我知道那些人对待祭品是怎样的,更何况是我这种偷偷逃脱的不听话的祭品……被发现会死得很惨的……” “……我,理解您。” “孩子……”翠兰拥住女儿,压抑着哭泣:“我苦命的女儿!”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会儿,齐砚听着都觉得难受。但她缩在角落连动都不敢动,翠兰母女俩显然是这个话本主要的NPC,她们透露出了一部分关键信息,甚至是这个话本任务核心的主线。 想到这,齐砚就更不敢动了,绝对不能让她们发现自己,否则她们一定会想杀了自己!这翠兰平时看着和正常人没区别,但估计关键时刻只要触发了什么机制她就能变成鬼杀人,否则怎么解释她和她女儿吃死人肉这事儿? 两母女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其中也有关于终山祭的事。 等翠兰看着蓉宝睡着后才从地下室离开,齐砚又在角落藏了好一会儿,白卿化作一道烟出去看了情况,确定蓉宝是睡着了,这才带着齐砚快速离开。 主要是齐砚在角落藏身把腿都蹲麻了,自己走实在费劲,还耽误事儿,不如让白卿抱着她飘回去。 白卿虽然是只懒狐狸,但既然必须得回去,那她该帮的忙还是得帮。齐砚就是吃准了她这点,反正两人都已经绑死了。 回到房间,这一夜是真的有惊无险,而且还有了重大发现。 齐砚十分兴奋,躺在床上的时候拉着白卿分析情报。 “从翠兰说要拿我们当祭品来看,这终山祭恐怕就是活人祭。” 白卿跟她躺在一起,见她认真分析线索的样子有点儿可爱,便随口附和:“鼓乐祭台下面的那个万人坑,兴许就是每次把活祭品杀掉之后扔进去?” 她不过随口跟着分析,齐砚却想得很认真,还一本正经摇摇头:“不对啊,翠兰说明天红姐带我们进终山,我们就会成为祭品死在里面。人都死了直接扔在终山当了祭品不就完了?为啥还要费劲吧啦带去鼓乐祭台下面?而且,咱们在鼓乐祭台地下看到的那个万人坑和祭坛,年代久远有明显的时间痕迹,且如果不是地震坍塌的话应该都没人进去……” 她叭叭叭说了一大堆,越分析越上头。 白卿静静注视着她,在她说完之后开口问:“那我们还是猜不出故事的真相。” 齐砚沉吟道:“翠兰的女儿蓉宝九年前应该是白水镇选出来的祭品,但被爱女心切的翠兰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偷梁换柱、还把她藏在地下室里九年……” “终山祭每三年一次,咱们这个旅行团恐怕有大问题,明天进山之前我得再去想办法套套话。” “套谁的话?翠兰和红姐可不会跟你说实话。” 齐砚道:“问问镇上别的人。明天既然能进山,估计雾会散。” “哪儿有这么准的。” “那可说不好,这里毕竟是个话本故事世界,又不是咱现实世界,很多看着不合乎逻辑的事儿到了这都可能会发生。” 她这话说得倒是对的,白卿瞥见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干脆道:“赶紧休息会儿吧,明天还是要早起去吃早饭。” “对,是得睡了……”说话间齐砚已经闭上了眼睛,几乎是一秒睡着。 说来也是奇异,在这恐怖诡异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齐砚倒是睡得踏实。大概是因为白卿守在她身边,她身上极淡的冷香像是有安神定心的奇效。 …… 第二天一早雾果然散了,太阳高悬于空中,阳光很是刺眼。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齐砚反倒很有精神,可能是心里揣着接近故事真相的兴奋劲儿吧。 “哟,齐小姐今天挺高兴啊。” 下口的时候刚好碰见红姐,她每天都起得很早,兢兢业业扮演好她导游的角色。 “红姐早。”齐砚笑着和她打招呼。 两人擦肩而过时,红姐似笑非笑看她,低声说:“昨儿前半宿齐小姐还挺有兴致的,自个儿看了出大戏啊。” 齐砚半个身子僵住,下意识想事情是不是要糟,红姐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强忍着没暴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冲红姐皮笑肉不笑道:“红姐说什么呢?大夜里的,我上哪儿看戏啊!” 她装傻充愣,红姐也不戳破,只用一种让齐砚看不懂的眼神打量她,有探究、还有点儿莫名的欣赏。 “说得也是。”红姐说:“我就是随口一说,齐小姐别往心里去。” 齐砚被她搞得一头雾水,应了声就匆匆跑了。 戒指里的白卿轻笑调侃:“你可真怕她。” 齐砚一口气跑出去,出院子之前还顺手摸了一包花生米:“说真的,这个副本里,可能是小BOSS的翠兰都没有红姐让我害怕。红姐从一开始就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一眼都看不明白。” 她出了翠兰家直奔隔壁院子,正好看见隔壁的婶子正在院里晒被子。 齐砚眼睛滴溜溜转,把从翠兰家摸出来的花生米拿在手里,伸手敲敲婶子家的院门:“鹿三婶,翠兰姨让我来给您送包花生。” 鹿三婶看她是个生面孔,听说是翠兰家来的,笑眯眯招呼她进去。 齐砚听话地往里迈了几步,她没错漏鹿三婶看她时那种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头要上烤炉的猪。 压下心底本能升出的恐惧,齐砚维持着表面乖巧的笑:“翠兰姨说您爱吃花生。” 鹿三婶面露喜色,接过她递过来的花生,“替我谢谢翠兰。” “好的好的。”齐砚见鹿三婶直接剥起花生,趁机问:“三婶,您大清早起来晒被子,怎么不让家里孩子来干活儿啊?” 鹿三婶剥花生的动作不停,随口道:“孩子都出去工作咯。” 齐砚琢磨道:“这样吗?我这两天在镇上看着,除了来旅游的游客,还都没怎么见过年轻人,民俗街上也很少有年轻人。” 鹿三婶“嗯”了声,说:“年轻人嘛,去外面有更多的机会,谁留在咱这穷乡僻壤啊!” 说是穷乡僻壤,齐砚想到那造价昂贵的鹿家祠堂、还有青铜鹿台,就忍不住心里嘀咕,没见过这么“穷”的。 听鹿三婶这意思,她没反驳自己的话,说明镇上确实没什么年轻人了,不仅是她,估计其他家里的孩子也都不在家。 联想到昨夜听见的话,齐砚脑洞大开又把故事细节内容完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