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才,我居然是家里最弱的?陈知安柳七》 第1章 板上钉钉的侯爵继承人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 有两个身穿藏青狱袍、头戴黑单帽、腰悬单手刀的狱卒懒散瘫坐在椅子上... 他们手里端着个粗碗。 碗里盛着有些浑浊的糙酒。 偶尔心照不宣轻碰碗沿小抿一口,再从桌上的碗碟里拈起颗花生米慢悠悠丢入口中,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任由他们喝的再小口,那粗碗里的糙酒也逐渐见底。 三巡过后。 夜还很长,酒却没了! 饮下最后一口糙酒,年轻狱卒明显意犹未尽,带着询问目光看向那老狱卒,又悄悄撇了一眼旁边的牢房。 老狱卒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那栏栅内盘膝坐着一个紫衣少年。 少年头戴紫金冠、脚蹬金丝靴、腰间悬玉,身前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清酒散着酒香...... 对着那栏栅里独自小酌的少年摇了摇头。 老狱卒低声呵斥道:“张小二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想抢小侯爷的酒喝?” 名为张小二的狱卒撇了撇嘴。 不以为然道:“这种强抢民女、熬鹰遛狗、常年钻勾栏的纨绔你怕个什么? 往日也就算了,这次他搞到西伯侯头上,陛下亲自下旨捉拿,难道还能出去不成?” “那你大可试一下。” 老狱卒见张小二言语放肆,不再劝诫。 双臂环抱嘿嘿冷笑道:“不管他惹了什么人,只要他还是小侯爷,就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招惹的。 我劝你一句。 别以为是武者就能如何,在长安城...武者...算个逑?” 张小二脸色微青。 裹紧身上的狱袍靠在墙上假寐。 那双眼睛却阴沉看着栏栅里悠闲小酌的小侯爷。 他身为二品武者,虽然迫不得已投身做了狱卒,但胸有猛虎,志向广大。 向来瞧不上这种凭着出身好欺男霸女的纨绔。 他不止一次想过... 如果我张小二不是商贾的儿子而是侯爷的儿子,定然早已迈入那道门槛,成为一个修行者名动长安了。 眼前这废物空有一身修行资质,各种资源宝物随便挥霍却不懂珍惜。 整日里带着一群恶仆招摇过市熬鹰遛狗,至今也只是个一品武者...... 此等废物。 除了长得好看、朝中有人、家里有钱之外还有什么? 越想越气。 张小二靠在墙上冷哼一声。 声音虽小。 奈何这牢里此时安静的有些过分...... 只见那败类纨绔废物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面容:“张二哥似乎对本侯有点意见?” “卑职不敢!” 张小二先前说着不怕,此时直面这纨绔竟不自觉地额头冒汗。 “卑职只是喉咙有些痒,惊扰小侯爷,望小侯爷恕罪!” 看着张小二诚惶诚恐的态度。 那少年轻叹一声。 背过头去看着窗外稀稀疏疏漏进来的月光,有些惆怅...... “老子果然是他娘的穿越了啊!” 陈知安本是蓝星一杀鱼人。 十多年的杀鱼生涯,让他的心早已变得和手中的刀一样冰冷。 为了寻回失去的心。 他在杀鱼之余好事做尽。 帮邻居通下水道、装电脑、修空调...... 凭借着扎实的维修技术,曾连任两届业委会主任。 自打和女友一别两宽后,杀鱼挣来的钱,更是都施舍给了街上衣不蔽体的可怜人...... 没被雷劈、也没好奇点过什么按钮,只是帮隔壁出差的老王通下水道时歇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穿越。 成了这大荒世界大唐国的小侯爷...... 原主也叫陈知安、大唐陈留候第三子。 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今年不过十七岁,已是长安城各处勾栏的座上客了。 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长安城找乐子,熬鹰遛狗、勾栏听曲、夜夜笙歌、日日换新娘...... 而小侯爷之所以被关进大牢,也是咎由自取。 青天白日在清乐坊喝大发了,被狐朋狗友一激,大庭广众之下做了那强抢民女的勾当。 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 偏偏这次他欺负到了西伯侯头上,抢了男扮女装的西宁郡主...... 西伯侯是谁? 那是镇守西疆,为抵御蛮僧叩关,以身殉国的国之柱石。 而且西伯侯膝下无子,仅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李西宁,前段时间刚被皇帝陛下亲赐为西宁郡主。 所以当西伯侯府的老太君杵着拐杖入宫觐见陛下大哭一场后,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小侯爷被京都府尹亲自领兵捉拿。 二话不说直接打入了天牢。 等候皇帝陛下发落。 ...... 回忆起白日里的一幕幕,陈知安有些头疼,这原主不仅仅是坏,还蠢! 此事处处透着拙劣的诡计。 按小侯爷的尿性,大白天出清乐坊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今天他们刚喝几杯就吆喝着要换场。 这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非要路过平日里肯定不会去的白虎街。 去了也就去了,偏偏他们走的极慢。 那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偏偏眼尖看出了西宁郡主是个女扮男装的雌鸟。 这诸多巧合。bookAbc.Cc 最终让小侯爷蹲了大狱! 意识消散前,这原主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那群好兄弟。 真不知道这种人物,在长安这遍布阴谋的修罗场,是怎么快活地长到这么大的。 又惆怅饮下一口酒。 陈知安蹙眉思考该怎么脱身。 想了许久发现, 好像除了用原主最擅长的拼爹外...... 别无他法! 还好陈留候儿子不多,不会轻易舍弃自己这麒麟儿。 ...... ...... 小侯爷虽然是个又坏又蠢的魂淡。 但总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就是修行资质不错,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十七岁已是一品武者。 只差一步就能跻身先天境。 开启造化之门,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大唐的皇帝老儿虽然也姓李,却不是地球那个大唐。 这个世界有修行者。 大神通者们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朝游北海暮苍梧,一剑寒光十九州不再是读书人的臆想,而是确切存在的。 传说大唐的皇帝就是一尊修为通天的大宗师。 陈知安之所以有信心不被抛弃。 除了原主资质不错外,还因为原主是陈留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陈留候长子陈知白是个书呆子,整日手不离书,躲在藏书阁极少下楼。 大唐以武立国,自然不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继承候位。 次子陈知命是个名动长安的废物,曾经资质逆天,出生时伴有异象。 可惜在十五岁时修为再无寸进,甚至不断跌境,如今恐怕连个武者都称不上了。 而他之所以名动长安,却是和另一件事情有关。 那就是缥缈宗圣女朱婉儿的高调退婚。 彼时身为天才的陈知命,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缥缈宗朱婉儿订了婚约。 本来是喜结连理的好事儿,却在陈知命修为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后变成了朱婉儿完美无瑕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于是在一个稍显喧嚣的午后。 朱婉儿挽着御剑宗圣子姜华雨的胳膊,以高傲冷酷的姿态,把婚书退给了陈留候府。 泯然众人的陈知命脸色苍白,默默接过婚书。 向来满脸堆笑的陈留候陈阿蛮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甚至毫不掩饰心中杀意。 就在其杀意沸腾时。 御剑宗圣子姜华雨冷笑一声,身后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肆无忌惮地看着陈阿蛮。 随后几人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陈知命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这些年深居简出,禹禹独行,就连陈知安都很少见到二哥的身影。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继...... 嗯??? 陈知安表情忽然僵住。 天才被废! 青梅竹马上门退婚,当面羞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神特么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便宜二哥,不是妥妥的天命之子吗? 第2章 小丑是我自己 陈知安懵了。 许多原主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陈知命...... 至少有八成可能,在暗中蛰伏,只待有朝一日震惊天下。 甚至,一年前陈知命只身闯入江湖,恐怕已经在前往缥缈宗的路上! 来不及考虑陈留候位的归属。 他开始回忆原主有没有嘲讽过废物二哥。 有没有仗着天资高欺负人儿! ——许久之后。 他如负释重吐了一口气。 还好! 这家伙虽然又坏又蠢,好歹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对家里人不算孬,顶多只是私底下得瑟。 甚至曾经还为二哥出过头,揍过那些出言嘲讽的人。 既然二哥有可能不简单,那大哥...... 真的只是个书呆子吗? 陈知白表现的很普通,书不离手,看的好像是春秋? 唯一奇怪的是,原主自从记事以来,似乎从来没见大哥发过火,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心生亲近! 这就很离谱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大哥永远一副温和模样,这是活成了圣人不成? 而且,想起被原主随手丢在角落里吃灰的那本武道残卷,陈青玄感觉脑袋都肿了一圈。 那是他刚满十二岁的生辰宴,陈知白送了本泛着古意的破书。 让他有空就照着这书上的小人儿修行,好像是说什么武道孤本...... 这是陈知白唯一一次送他礼物。 原主捧着练了半天毫无头绪。 加上心底下也觉得大哥都算不上什么修行者,送的东西肯定也就那样了。 从此就丢在角落里吃灰,再也没练过。 和那本无名残本一起的,还有部陈知命送的剑经。 剑经就更离谱了,整本书只画了一柄剑,歪歪斜斜看起来丑陋不堪,就像是稚童的涂鸦。 彼时原主碍着二哥的面子,随意撇了几眼,然后就陪着无名残本作伴去了。 只有小妹送的那块玉佩,陈知安倒是常年佩戴,从不离身...... 取下那块雕着知安二字的暖玉,陈知安心里稍微有些安慰。 便宜大哥二哥都有可能是隐藏大佬。 还好有小妹陈知冬。 她才十四岁,出生时也没什么异象、这些年跟在原主屁股后面晃荡,可谓是知根知底,除了那双丹凤眼有时候挺幽深,其他都还好! 不过比一个注定不会继承爵位的小妹强,好像也没啥值得庆幸的。 而且,这他娘的也未必嘞? 原主在陈留侯府被当作天才吹捧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可能是最菜的那个...... 如果猜测成真,大哥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那整座陈留侯府,不就是随时可能被祭天的大凶之地? 世人皆知。 主角都他娘的是孤儿种。 哪怕不是,只要踏上修行路...也多半快了。 亲人祭天,法力无边! 小小的一个陈留候府,隐藏着两个还没崛起的天命之子,这他娘的随时可能要无啊! 这一刻。 陈知安忽然觉得这大牢里飘荡的腐朽霉味都格外清新,比那随时可能炸的陈留候府好多了。 平复下心境。 陈知安垂头低声幽幽道:“我感觉要危了,统子,真不考虑开个新手礼盒?” 大牢里一片寂静,唯有那位老狱卒鼾声渐起。 就在陈知安觉得大概不会有回应的时候,一道机械冷漠的声音响起:“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没得商量?” 叶知安尤不死心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作为穿越狗。 陈知安也是有统子傍身的。 只是和那些踩狗屎、说怪话、做选择题、签到打卡等就狂送资源的同行比起来,祂就像个贪婪而奸诈的商贩。 在橱窗前挂了两块让人无法拒绝的肥肉,一块叫时间,另一块叫悟道! 每一块肥肉上都标注了价钱! 一天时间是五百两银子、一次悟道是一千两。 也可以用其他等价的东西来换。 比如元石、古董、宝物、功法、甚至是女神的原味肚兜? 只要系统衡量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万物皆可换! 陈知安杀鱼这些年,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两百块而已。 以这大唐白银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大约要不吃不喝干十年才能在系统那里买到一天的时间。 就这。 这统子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这不是奸商是啥? 默默掂量陈留侯府目前的家底,陈知安愈发的惆怅了。 陈阿蛮是个不擅长经营的,全靠着封地分润的那点税收过日子,加上俸禄,一年的纯收入大概在六万两白银左右。 抛开陈留候府的用度和养的那八百老弱病残,基本上就没剩些啥了。 加上原主这厮整日流连勾栏惹是生非,上下打点都要花银子,搞得陈留候府的库房已经捉襟见肘。 前些日子陈阿蛮隐晦地提醒了原主出去玩尽量少掏钱。 结果原主太蠢,没理会到老爹的意思。 这会儿库房里,似乎仅剩了三千多两银子,仅仅够用到秋后收税而已。 也就意味着。 哪怕陈知安想啃老买时间,也成了奢望..... 默默关掉系统面板。 陈知安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假寐的张小二,面无表情道:“小二哥,过来,我有事儿给你说!” 张小二犹豫片刻,有心拒绝,可是想到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身子微躬正准备说话。 却见陈知安闪电般伸出右手,拽住他的脖子一掌拍在他头上,恶狠狠道:“你他娘的抢我酒喝?没有五百两这事儿别想过去!” 张小二被他一掌拍得头昏眼花。 茫然地看着陈知安伸手在自己袍子里乱摸。 就连靴子都被叶知安拽下仔细检查。 一顿干净利落的收刮后,张小二已经衣无寸缕,光溜溜躺在地上,胸前一头猛虎栩栩如生。 陈知安调开面板,一股脑把这些东西全都让系统定价,结果除了那柄破刀给了二两银子,其余都被冷酷拒绝了。 最后。 陈知安在狱袍最隐蔽的夹缝里掏出一个钱袋,掂量片刻,又是一掌拍下:“穷鬼,就他娘的五两银子还藏?呸!” 这一掌至少有十七年功力。 张小二浑身抽搐,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头冒白烟、满脸通红、直接晕了过去。 不远处,那老狱卒嘴角微抽,悄悄裹了裹狱袍,靠在墙上鼾声如雷! ...... 第3章 还好有知安 翌日清晨。 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的陈知安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挂着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杵在自己跟前。 那男人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捧着个精致食盒,并不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堵住漏进来的阳光。 见陈知安睁眼,男人赶忙把手里的食盒奉上,嘴里更是懦懦道:“儿啊,都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陈知安张了张嘴。 那句原主常常挂在嘴边的老不死终究没说出口。 接过食盒,捡起一个肉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男人,正是大唐陈留候,陈知安的父亲——陈阿蛮! 陈阿蛮相貌一般,修为一般,才情一般,还把好好的一个陈留王干成了陈留候...... 这些年没少被原主冷嘲热讽,一口一个老不死,半点对老子的尊敬也无,偏偏陈阿蛮最钟爱这个不孝子。 无论原主惹出多大的祸事来,都不见陈阿蛮对他放过半句狠话。 只是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擦屁股。 饶是以陈知安两世为人,也摸不清这里头的根由。 倒是原主那没脑子的,觉得自个理所当然应该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他是陈留候府麒麟子,天定的接班人。 见陈知安一笼包子吃完,陈阿蛮赶忙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石磨豆浆,憨厚笑道:“醉客楼的豆浆,你最爱喝的,趁热喝了好上路!” 听到这话。 陈知安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趁热喝了好上路? 不过是抱着李西宁啃了几嘴、撕了几片衣衫、就严重到要砍头的地步了吗? 陈知安犹然僵在那里,却见陈阿蛮没心没肺满脸堆笑道:“快喝啊,你大哥和小妹在家里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还有个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回去就知道了!” 说着他朝着陈知安奸诈一笑,一副邀功的模样。 陈知安无语凝噎。 接过陈阿蛮手里的豆浆幽幽道:“老爹啊,不会说话以后少说点,知不知道乱说话会吓死人的?” 囫囵两口喝完豆浆。 陈知安推开监牢的大门。 正准备离去,忽然瞥见阴影中的一道身影,溜过去啧啧笑道:“小二哥,你胸口的猛虎下山图是用画笔描的吧?有点褪色呐!” 张小二满脸通红,一手扯着裤头,一手捂住胸口褪色的老虎,心里悲愤欲绝。 他胸有猛虎,却折戟沉沙在这小小的牢狱之中。 连恨意都不敢表露半点。 陈留候虽然威名不显,可他毕竟是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可以招惹的。 陈知安拍了拍张小二的肩膀,大笑着朝监狱大门外走去。 身后,陈阿蛮呐呐念叨着儿砸长大了、儿砸终于叫我爹之类的话亦步亦趋跟随着......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双眸微阖,手里的龙头拐杖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在其身侧,西伯侯未亡人魏氏眼眶微红,凄凄惨惨道:“老太君,真要把宁儿许配给那个下流胚子吗?那.....” “闭嘴!” 余老太君眼里精光射出,冷声道:“不如此还能如何?宁儿和那小贼的事已经传遍长安了,难道要逼死她不成?” 魏氏被余老太君双目一瞪,身体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那对巍峨大山更是呼之欲出。 余老太君积威已久,不消说魏氏,就连西伯侯在世时也畏之如虎。 可是想到自家哥哥的承诺,她鼓足勇气颤声道:“那小贼流连勾栏、熬鹰遛狗、欺行霸市坏事做尽,您把宁儿许配给他,不是把宁儿往火坑里推吗?” “那哪里才不是火坑呢?” 余老太君幽幽盯着许氏,沙哑冷漠道:“河间魏家?你那个十三岁就逼死如玉阁清倌的侄儿? 还是你那猪狗不如的表弟? 再敢多言,老身将你杖杀于此!” 闻听此言,魏氏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做好你这身份该做的事。” 余老太君冷漠道:“西伯侯虽然不在了,这侯府却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如果让老身查到西宁的事你也有一份,你知道后果! “妾身,知道了!” 魏氏跪在地上,直到余老太君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敢缓缓起身。 ..... 陈留候府在长安城西的迟疑巷。 随着一道小侯爷回府的尖锐声响起,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八个劲装武夫分列两排,四个黄衫婢女颔首而待。 最前面,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安静站在石阶下,神情温和地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陈知安。 他年约三十来岁,身材修长,脊背挺拔,一根木簪随意别在头上,一袭青衫及地,脚下穿着布靴。 此人,正是陈留侯府的嫡长子陈知白。 如果光论相貌,他长的并不如何出众,不消说陈知安,就连和废物之名响彻长安的陈知命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只是现在陈知安对这位大哥起了疑心,怀疑他是隐藏大佬...... 只觉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隐藏着数不尽的沧桑故事,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回来就好!” 陈知白先是和陈阿蛮微微颔首,才对陈知安温和道:“小妹给你准备了最爱吃的醉虾,换身衣衫就赶紧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这就去!” 陈知安悄悄撇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卷,依稀可见一个“道”字,来不及再看,就被四个侍女簇拥着向院子里走去。 身后。 陈阿蛮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知白,知安经过这一晚的牢狱之灾,居然叫我爹了,阿宁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 “孩子总会长大的!” 陈知白温和道:“我看过了,神魂正常!” 陈阿蛮拍了拍陈知白的肩膀,笑道:“爹不是让你看这个,在爹眼里你也是个孩子,别整天暮气沉沉的,整得比那些老不死还要腐朽。” 陈知白微微一怔,温和道:“孩儿知道了!” “你们几个都太妖孽,搞得我这爹当得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还好有知安啊!” 陈阿蛮浓密的眉毛飞起,满脸欣慰。 陈知白笑道:“二弟入了剑阁遗址,毅力不小,剑圣朱候一剑开天留下的剑意,硬是被他拽进了气海。 等他什么时候能够藏住一身剑意,就能够一举跻身虚神境,阴神出游瞬息千里,放眼天下年轻一代,再无可与之比肩者了!” “那孩子也是个性子倔的。” 陈阿蛮脸上露出几分怜惜。 修行路途上布满荆棘,武道三品、先天、炼气、御气、化虚、虚神、通玄、洞天、返真、圣人、大圣、准帝、帝境...... 每跨一境,都如同天堑。 无数天骄折戬沉沙、化作累累白骨,外人能帮的终究很少,想要登临绝巅,全凭自身! 当年朱婉儿携着御剑宗的天骄登门退婚,可谓是把陈留候府的脸面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依着陈阿蛮的性子,当场就要将他们斩杀,甚至不惜起兵直接踏碎两座宗门。 如果不是儿子要自己登门讨债,他怎么可能让那朱婉儿和姜华雨全须全尾的离开? 这些年缥缈宗和御剑宗强强联合。 在剑阁不出、道门不显的时代隐隐有登临江湖魁首的野心,却不知道,有人坐在长安城,日日遥望。 只等儿子登山、铁骑踏碎两座山门...... 第4章 我想做点生意 “春夏秋冬四位好姐姐,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内宅,陈知安光溜溜躺在偌大的浴池里。 四个面颊微红的侍女半跪在两旁服侍,单薄的衣衫被水雾打湿,玲珑娇躯若隐若现,看的陈知安血脉喷张。 这春夏秋冬四位婢女,要么是随着原主一起长大的,要么是他从外头抢回来的。 姿色都颇为不俗。 这两年原主流连勾栏,自然早就把这几位我见犹怜的妹纸吃干抹净了。 不过是简单洗个澡,这四位妹子就默契地褪了衣衫,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 这叫人如何能顶得住? 陈知安当然顶不住。 只是初来乍到...... “公子是嫌弃我们了吗?” 秋菊和冬梅脸色微黯。 她们和春夏不一样,是陈知安从外头抢回来的。 从最初的不愿到逐渐的认命再到如今的满足,她们一心所系,早已全是这个把她们抢回来的浪荡子了。 生在普通人家,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能够饱腹已是最大的奢望。 这两年身处侯府,陈知安待她们极好,就连家中也打发了活命的营生,她们哪里还会有抵触。 此时见陈知安让她们离开,心下惶恐,立刻低头哀泣起来。 “算了,你们给我穿衣吧!”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想做个正人君子。 奈何! 这世道太荒唐,不允许呢...... 春夏秋冬笑颜如花,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身体...... 磨蹭大半个时辰后。 陈知安神清气爽地到了前院。 刚进院子,就见一袭红衣扑来,那红衣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奔跑间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听起来竟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三哥,你快来看人家给你做的醉虾,我亲自去小纳湖捉的哦!” 来人正是陈阿蛮最小的女儿,陈知冬,今年十四岁。 陈知安一把抱住小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呵呵道:“快给三哥端出来,我可馋你这手艺好久了。” 要说家里原主和谁关系最亲,肯定是年纪最小的陈知冬。 这些年陈知白委身藏书楼,陈知命神出鬼没,就他们两个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待在一起玩耍了。 也就是这两年原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才逐渐和小屁孩慢慢少了往来。 不过感情还在。 第5章 买一次悟道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做生意也就罢了。 陈阿蛮自问腆着老脸去找武安侯那厮,多少还是能借到几千两白银的。 可是开勾栏是什么鬼? 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儿吗? 这一瞬间,他深刻怀疑这小子是想借着开勾栏的名义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见陈阿蛮不说话。 陈知安侃侃而谈:“开勾栏是我想了大半夜才想出来的绝妙生意,大有可为! 我做过调查,长安城勾栏上百处,排得上名号的花魁倌人二十来位,可谓是百花争艳,可是......” 陈知安伸出筷子在满桌的碗碟上扫过,拈起一筷醉虾,意气风发道:“可是他们没有特色,吹拉弹唱千篇一律。 哪怕名声最响的花魁李岚清,也只是凭着那所谓的长安城第一美人儿称谓恰烂钱罢了。 再有就是勾栏的门槛太低了。 来者不拒虽然能挣些血汗钱,却没法子吸引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 要知道,这世道说话声音最大,兜里最有钱的,永远是那些修行者和读书人!” 陈知安伸手在虚空一拽,激昂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陈阿蛮无言以对。 看着持筷侃侃而谈的好大儿,只觉他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一刻,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难道我陈家麒麟子,真正的天赋,是他娘的开勾栏? 这叫我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如何面对他娘亲?” “那你准备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一直沉默看书的陈知白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这简单!” 陈知安吃了一口醉虾,笑吟吟道:“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首先要抓住他们的眼,再勾住他们的胃,最后抓住他们的心! 至于具体操作,涉及到许多复杂的细节,我就不展开细说了。 总之只要给我六千...不,八千两银子,我就可以还你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陈知白不可置否,继续低头看书,这会儿陈知安看清楚了,他手里捧着的书,叫《天道卷》! 这书陈知安没听过。 只能暗暗记在心里,估摸着有机会再偷来瞅两眼。 经过小半日的接触,他现在已经有五成把握这大哥不是个简单角色。 这更加坚定了陈知安要开勾栏的决心。 无他,赚钱挣命! 两个极有可能是天命之子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惨祸降临,这叫他如何不急?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像那些穿越者同行那样搞军火、吹玻璃、造肥皂...... 奈何他前世是个文科生,这些统统都不会。 而这一世的原主除了在逛勾栏这事儿上天赋异禀,其余行当也是两眼摸黑,一无是处。 思前想后。 他觉得唯一能做的生意,果然只剩下是开勾栏了。 有了事业,他就有正当理由躲在外头不回来,低调做人、赚钱修行苟到无敌再出山。 爱谁谁。 反正陈留侯府打死不回。 陈阿蛮沉默良久,脸色变幻不停。 看着意气风发的好儿子,最终还是只能苦着脸应下。 随即又重新提了个要求,让他今天下午务必亲自到西伯侯府上提亲! 不是陈阿蛮着急。 他着实是害怕哪天自家蠢儿子在外头开勾栏的事儿传到西伯侯府那位老太君耳朵里。 到时候哪怕老李再好说话,恐怕也没法子轻易揭过了。 得到承诺。 陈知安心里大石落地,自然一口答应。 这世道童养媳都比比皆是,他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定个亲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那位西宁郡主长得贼好看,性子又清冷倔强,他私底下还是比较钟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光天化日之下用强,闹得满城风雨坏了人家名节,想要娶到李西宁大约只能是痴心妄想而已。 ...... 又闲聊了会儿,陈知安婉拒陈知冬去她院子看宝贝的邀请,独自回了内宅。 陈知冬古灵精怪又对原主知根知底,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宝贝要看,哪里有时间看小姑娘的宝贝? 刚进内宅的院子,立刻就有两个狗腿子扑来,一人抱着他一条大腿,跪在地上凄惨地嚎啕大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死了爹呢! 这两只,正是他的头号恶仆,陈正和陈义。 陈知安一脚一个踹飞两人,直奔阁楼。 推开门,陈知安在厢房里翻箱倒柜,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却始终不见那两本破书。 “到哪里去了呢?” 记忆中可能存在的地方,都不见两本书的踪影。 蓦地他脑子灵光一闪,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 果然! 两本书堆在一起,竟被原主那蠢货用来垫了床脚... 掀起床脚,小心翼翼地把两本破烂捧在手里,陈知安在心底召唤系统。 废物兄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就看这一哆嗦了。 只见一道红光扫过。 随即统子那么得感情的响起:“《武道残卷》价值九万九千枚元石。 《剑经》价值七万七千枚元石,宿主是否交易?” 大荒世界一枚元石约等于五百两白银,这两本破书,按照统子定价,市值近亿两。 要知道大唐国库一年税收也就三千万两白银而已。 这两本破书能卖的钱。 竟比大唐两年的税收还多? 如果先前只有五成把握,这下陈知白和陈知命是隐世大佬的可能性,直接飙升到了九成九... 最后半成,算是给贼老天面子。 谁能想到、 十八路诸侯中最不显眼,私底下被嘲讽为虎爷犬子老鼠孙的陈留侯府,竟藏着这种妖孽? 实锤了,小丑是我自己! 身为天命之子的便宜弟弟,死亡几率只比可怜老爹陈阿蛮低了那么一丢丢。 脑海中黑漆漆的一个危字不停闪烁。 “宿主可选择兑换,是否交易?” 就在陈知安满脑子死亡威胁时,统子么得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隐隐的, 陈知安感觉统子这奸商似乎有几分期待? “不卖、别想、不可能!” 冷漠地关掉系统面板,陈知安打开那本武道残卷。 一字一句地开始解读。 这种极有可能是修行圣典的秘籍,怎么可能随意卖掉? 除非加钱! 两个时辰后...... 陈知安抬起头,眉头紧皱,满头青丝如乱麻。 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破书... 他看不懂!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就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果然是个废物!” 自嘲地叹了口气,陈知安默默从屋子里搜罗出许多小玩意儿,腆着脸在心中喊道:“统子,买一次悟道!” 话落。 又是一道红光扫过。 桌上的摆件消失不见。 “交易成功,悟道一次,可选择残卷第一篇!” “呵,奸商!” 这些东西是原主多年珍藏,真要拿出去卖,至少能卖一千二百两白银,统子却直接就把零头抹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陈知安翻开武道残卷。 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幻,意识被拉入一个虚无空间之中。 茫然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卒,正身处一处战场之中。 他赤手空拳,随着大军冲杀,奔袭间体内气血翻滚,化为一条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河,宛若大海蒸腾...... 只是一拳! 竟直接将一猛扑而至的凶兽碾为血雾。 渐渐的,他身旁已经没有了袍泽,四顾尽皆敌寇。 无数破碎的尸体堆砌如山。 陈知安踩着尸骨,一步步走上城头,入目处山河破碎,尸横遍野。 他发仰头发出一声悲怆咆哮,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凶兽递出了此生最后一拳! 第6章 最强悟道者 轰! 空间破碎,陈知安意识回归。 现实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大汗淋漓。 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渗出细密的血珠,混合着有些粘稠的污秽之物,整个人都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悟道结束,武道残卷第一篇完成!” 陈知安怔怔无言。 恍如隔世。 沉默片刻后,他赶紧收束心神。 拳头轻握,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有元气在窜动。 “原来这就是悟道!” 随手将元气散开,陈知安喃喃自语。 先前那一瞬,他身临其境,彻底代入那位修行武道残卷士卒的杀伐之中。 武道残卷第一篇的运行轨迹,甚至是那位修行者的悲恸和拔剑四顾心茫然,他都如同身受。 一场短暂的悟道。 这残卷第一篇已经融会贯通,近乎大成! 而且迟迟未能迈入的先天境门槛,也在不知不觉的元气运转中叩关而入。 如今,他已然是先天境初期的修行者! 大荒世界。 武道修为不管是三品二品还是一品,都只是不入流。 只有跨入先天境,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的门槛。 一线之隔,如同天堑!bookAbc.Cc 许多武者终其一生,武道修为走到尽头也始终无法感知先天元气开启造化之门。 最终气血枯萎。 沦为修道路途上的一具白骨。 如果陈知安依旧是之前那个陈知安,或许此生大约能够跻身先天境,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不得不说。 统子虽然是个奸商,可这种近乎醍醐灌顶的悟道方式,着实很香!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 这世间的修行秘籍对陈知安来说,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只要付得起钱,他就是最强悟道者! 想到这里。 他笑容逐渐变态! 我真傻,真的...... 都他娘的开挂了,还想着努力修行? 既然能花钱买,我受那罪干啥? 赶紧搞钱躺平才是王道。 ...... 让狗腿陈正烧了洗澡水,陈知安躺在浴桶里感受跨入先天境后的变化。 此时,他体内气血化作一条潺潺小溪,顺着周身经脉游走,滋养肉身。 除此之外。 他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正从毛孔缓缓渡入体内。 和大多数修行者不同的是,元气没有进入气海,反而被那条潺潺小溪搅碎。 化成了纯粹的气血。 这正是武道残卷的霸道之处。 神魂一体,只修己身! 以身为炉,炼化为宇! 这个世界的修行道统很杂,大唐的道门、西域的佛法、南边的巫术、北荒的祭师和炼体者...... 但殊途同归, 诸多道统只是外在神通各异,本质上其实都是纳元气于气海,再演化万法。 可这武道残卷却另辟蹊径,不似修道,倒更像是武道的衍生。 杀力无匹! ...... 临近傍晚。 在浴桶里琢磨搞钱计划的陈知安终于被陈阿蛮薅了起来,换上一身稍显沉稳的青衫,乘着后院里用来充门面的异兽向西侯府赶去...... 异兽似马非马,头顶一支雪白独角。 第一代陈留王在战场上捕获的三代元老。 这些年陈留候府家底稀薄,本是吃山珍的异兽沦为吃青草的畜生,骨瘦如柴,早已没了半分神异。 如果不是此行万分重要,陈阿蛮着实舍不得用它拉车。 倒不是有感情之类的。 主要这畜生奸诈狡猾。 逮住机会非要吃五盆浆果才愿意出门。 此时。 陈阿蛮坐在车厢里,手里捧放着两尊玉佛,满脸肉疼。 毕竟... 这是陈留候府最后的家底了。 陈知安看在眼里,善解人意道:“老爹,实在不行咱们打道回府吧。 我看这两尊玉佛差不多也值个万八千的了,我们卖了开勾栏,定亲这事儿,我不急的!” “区区八千两而已,算不得什么!” 陈阿蛮忍痛把两尊玉佛递给陈知安,别过眼去不看。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阿蛮不懂经营,又是个闲散侯爷,这些年没得仗打,宫里赏赐极少。 一尊显赫侯爷混得比个县令还不如。 陈知安默默接过玉佛。 感觉又他娘的回到了前世倾家荡产娶媳妇儿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 老管家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侯爷,西伯侯府到了!” 闻听此言,陈阿蛮瞬间气势大变。 一股子苦大仇深的严肃气息散发开来。 陈知安有些懵逼。 却见陈阿蛮狡诈一笑:“情场如战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爹有经验,进去之后看我脸色行事!”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双眸微阖,龙头拐杖杵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沉重。 在其下首,陈阿蛮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散发着苦大仇深的气息。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在这诡异气氛下,余老太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青石板如蛛网般裂开,碎石飞溅。口中更是厉声喝道:“陈阿蛮!你要是反悔了,大可推了这门亲事,咱们收拢兵马,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我西伯侯府不是非与你老陈家结亲不可!” “老太君,你这是何意?” 陈阿蛮懵逼地看着余老太君,心想我好心好意来提亲,你这老太婆莫名其妙扯什么你死我活? 陈知安满脑子黑线。 先前就觉得老爹不是个靠谱的,你丫真要经验丰富,就不会在老娘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了。 眼见余老太君情绪激动,杀意沸腾。 陈知安赶忙从陈阿蛮身后站了出来,身子长揖及地:“老太君,知安向您请罪了!” 昨日过错皆由知安而起。 老太君宽宏大量,愿将西宁下嫁,知安一家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反悔?” 听到这话。 余老太君脸色稍暖。 第一次把目光落在这个害得西伯侯府颜面扫地的纨绔身上。 外面都在传这小贼熬鹰遛狗、流连勾栏、横行无忌从不干人事儿。 她本以为大约是个贼眉鼠眼的蠢货! 不料这坏胚一袭落拓青衫、头别木簪、腰间悬玉、配上那副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容...... 乍一看竟有些陌上公子的风采,像个读书人! 可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整个就是头草包,全家都是! 如果不是陛下从中斡旋,她着实不愿和陈留候府结亲。 昨日事发后,她毫不费劲就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这场阴谋针对的不光是陈留候府。 还有她西伯侯府。 她本以为任陈阿蛮再废物,也理当能够看看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才对。 没想到等了一夜。 无论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子、河间魏家的老三,还有那混迹官场的掮客钱三高都安然无恙。 陈知安这小贼蠢也就罢了,毕竟名声在外。 你陈阿蛮身为陈留候,竟连半点脾气都没有吗? 越想越气。 余老太君冷哼一声,愈发嫌弃那个满脸苦大仇深的陈阿蛮,拂袖道:“小侯爷,随老身来!” 陈知安给老爹递了个眼神。 赶忙跑上去扶着老太君,独留陈阿蛮满脸懵逼地坐在大厅,像个傻子。 第7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知道老身为何要答应将西宁许配给你吗?” 走在幽静长廊上,余老太君忽然开口问道。 陈知安微微一怔。 如果按照原主的思维,这个问题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小爷天赋异禀,资质不凡,前途广大... 可陈知安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侯爷了。 沉吟片刻后,他淡淡道:“昨日,是钱三高说白虎街上新开了家勾栏、杨老二看出西宁的伪装,最后魏老三推了我一把,这是个阴谋!” “也不算无可救药!” 余老太君微微颔首,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这事儿当然不止如此而已。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听。 “我西伯侯府看似圣眷不浅,不过是风中残烛罢了,一门子寡妇,等老身一闭眼,也就随风灭了。” 余老太君脸上古井无波,话语间却透着衰败凄凉:“你若娶了西宁,就当是娶了整座侯府... 无须遮遮掩掩。 我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知安就直说了。”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阴谋,从来都不只是针对我陈留侯府,还有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脸色不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安扶着她坐在廊桥石凳上,轻声道:“河间魏家想要吃绝户,奈何西伯侯府的门槛太高,既如此,只能把门槛砍掉。 如果不是您连夜进宫,陛下从中斡旋,恐怕今天上门提亲的人... 就不是我陈知安。 而是魏子献了。 一个名誉尽毁的西宁郡主,加上魏姨娘的鼎力支持,魏老三入赘侯府甚至是明媒正娶,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余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席话如果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不会有半分意外,长安城很多人都能够从这场愚蠢的阴谋中嗅到味道。 可由这名声在外的纨绔嘴里说出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长安城谁不知道。 陈留侯府满门废物? 一个连世袭王位都没保住的陈阿蛮、 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书呆子、 一个修道路途尽断的废物。 还有个号称百年难见的修行蠢货...... 虎爷犬子老鼠孙、可不是一朝一夕传出来的名声。 此时看着这青衫及地神态悠闲的少年,余老太君忽然觉得陈留候府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眼前这陈知安,言谈举止绝非蠢货。 沉默良久。 她开口道:“既如此,陈阿蛮为何没有半点动作? 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吗?” “因为河间魏家...... 也只是一杆枪而已!” 陈知安面露戏谑之色:“您或许不知道,杨侍郎是太子的人,钱三高也是。” 此言一出,余老太君瞳孔微缩。 户部杨侍郎不止一次顶撞过太子,都说他是四皇子李承邦门下走狗,原来竟是太子的人? 这种隐秘,陈知安如何得知的? 而且! 陈留候草包一个,用得着如此针对吗? 她有些怀疑,这小贼是不是随口乱说,给自己脸上贴金。 见此。 陈知安也不解释,关于户部杨侍郎的事儿,他也是听李承安说的。 三皇子李承安是庶出,修行资质又很一般,没有半点可能继承那个王座。 早早就搬出了皇宫,整日流连勾栏,和陈知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以挚友相称。 可谓是天字号第一纨绔,名声比陈知安还差。 而太子为何要针对陈留候府,陈知安其实也没搞清楚,只能归咎于李承定脑袋发抽了。 “走吧,老身带你去见个人。”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起身向内宅走去。 陈知安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原主喝的头昏眼花,只晃眼觉得街上那妞长得贼好看,随后就被魏老三一脚踹到西宁怀里。 根本没细看。 越过一道长廊,陈知安发现不对劲儿,这不是去小姐闺房的路...... 行至一座假山前。 余老太君停下脚步。 拐杖在一块巨石凸起处轻轻一敲,那假山顿时无声无息分开,露出一条狭窄小道。 老太君一言不发走进小道。 陈知安犹豫片刻,也埋头走了进去。 刚进入狭道。 立刻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痛哼。 陈知安举目望去... 只见不远处石牢中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面目依稀可见。 竟是河间魏家的老三。 昨天在清乐坊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看到陈知安和余老太君一起现身,那老妪停下手里布满倒钩的鞭子,悄无声息退到黑暗中。 魏老三则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没想到...... 我谋划多日,竟是给你这蠢货徒劳做了嫁衣!” 陈知安没有理他。 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这行将朽木的老太君一眼。 河间魏家虽然出身不好,祖宗是个前朝太监。 可这些年他们生意做的极大,把持河间诸多产业。 传说魏家家主魏忠礼更是跻身了通玄境,一身修为颇为不俗,是可以称为小宗师的大能。 而魏老三作为魏忠礼的小儿子,受宠的紧,身边常年跟随着一位化虚境的护道人。 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候魏老三没少喊出来显摆。 而现在。 魏老三居然被这老太太不声不响就捉了回来... “这个人交给你了,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余老太君看了魏老三一眼,闭目坐在一旁假寐,显得很冷漠。 论亲疏关系,魏家和西伯侯府很近。 魏忠礼的亲妹子,正是西伯侯府的二夫人魏氏。 小时候魏老三还常到西伯侯府玩,机灵乖巧,很会讨老太君欢心。 只是世事无常。 当年堂前客,此时阶下囚...... 陈知安眉头微挑,知道这是老太太的考验。 随手捡起火炉里一块通红的铁钎,陈知安走到魏老三面前,淡淡笑道:“子献,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你是该感谢我。” 魏老三脸上写满了嘲讽:“如果没有我,你这猪猡一样的蠢货,怎么够的上西宁?” “我机关算尽,唯独没料到死老太婆这些年越活胆子越小,连个废物都不敢杀。 更没料到,陛下竟会为了你这猪猡牵线搭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着,魏老三猛然扑向余老太君,满脸狰狞道:“老妖婆,你的阴险毒辣,杀伐果断,随着你短命鬼儿子一起埋了吗?啊!” “啪!” 陈知安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将他打回去。 用脚踩住魏老三的胸口,陈知安朝他眨了眨眼睛:“子献,你其实不是非死不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老太君都说了,你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何必求死?想想我们俩的关系......” 听到这话,魏老三愣住了。 他之所以如此疯狂,除了怨恨,更多的其实是恐惧。 老妖婆手段恶毒,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 可如果落在陈知安手里...... 想到这蠢货傻得可爱的过往,他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见此,陈知安继续道:“子献,我们是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虽然你昨天设计害我,可我也没什么损失。 反倒是因祸得福和西宁订了亲,这样算起来,我非但不能杀你,反而得谢谢你!” “知安,你真这么想?” 魏老三有些意动。 却见陈知安低声叹息道:“子献,你知道吗?我陈留候府,断粮了...... 昨天陈阿蛮为了救我,把家中仅剩的三千两白银,全捐赠给了王富贵那奸贼。 只要你愿意掏钱赎身,我可以做主放过你。” 魏老三沉默了。 陈留候府的情况,他是比较了解的。 一窝子废物,又不善经营,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知道陈知安不是在卖惨。 只是掏钱就能赎身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老太君,只见她老脸阴沉,却没有出言呵斥陈知安。 心下不禁信了几分。 又想到大抵是父亲跻身通玄境后,这老妖婆也有了忌惮,所谓掏钱赎身,不过是寻个由头,找台阶下罢了! 念及由此。 他自以为看透了真相,顿时支棱起来。 不慌不忙地坐下,冷淡问道:“要多少?” 陈知安面露喜色,赶忙道:“八千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出息!” 魏老三有些嫌弃。 陈留候府着实是落没了。 我堂堂河间三少,就只值八千两? 这点钱。 都不够他在长安逛一年勾栏。 第8章 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魏老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戒指。 手腕翻转。 立刻就有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出现在手中,云淡风轻道:“这是一万两银票,不用找了!” 陈知安惊喜不已:“子献,你竟已经迈入先天境了?” “很难吗?” 见陈知安满脸喜色,魏老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嘲讽道:“百年一遇的修行天才,能够踏入先天境的修行者,谁活不过百来年? 也就你陈留侯府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麒麟儿,呵呵!”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陈知安不以为意。 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置气呢? 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陈知安从墙上捡起一把钥匙,开始给魏老三解锁。 魏老三眉头微挑。 愈发看不起这位小侯爷了。 只觉得老妖婆老糊涂了才会看上这个见钱眼开的废物。 陈知安边解锁边道:“子献,太子殿下家的御膳好吃吗?” “也就一般!” 魏老三随口回应,忽地脸色瞬变。 世人皆知,河间魏家可是二皇子门下鹰犬! 一时不察竟被这废物套了话。 警觉地抬起头。 只见陈知安正面满脸遗憾地看着他:“那就不好意思了,下辈子记得别乱端人家的碗!” 话落。 陈知安手掌扬起,掌缝间元气攒动,轰然落下! 噗嗤! 一掌之下,魏老三瞬间双目充血。 头颅如西瓜迸裂。 鲜血四溅。 陈知安转首看着余老太君咧嘴一笑:“奶奶,这个答卷您满意吗?” 余老太君无言以对。 这个手染鲜血满脸挂笑的少年。 真是那个熬鹰遛狗、流连勾栏的蠢货?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缓缓起身叹息道:“去看看西宁吧!” ...... 西伯侯府内宅。 魏姨娘领着陈知安来到李西宁的小楼前,神色复杂。 魏子献是她的亲侄儿。 虽然她并不知道魏家的谋划,但大哥和侄儿不止一次让她想办法帮忙牵线搭桥。 亲上加亲的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白虎街的事情发生后,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不料刚开口就被老太君一顿训斥。 甚至毫不掩饰杀意,搞得她心惊胆战! 此时领着这个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她心底隐隐有些埋怨,老太君或许是真的老糊涂了。 这小侯爷除了长得好看些,哪里有半点比得上自家侄儿? 不过她人微言轻,只能把这些想法藏在心底。 阴戳戳地祈祷老太婆早日登天,只要老太婆一蹬腿儿... 论资排辈! 就该她翻身做主了。 “小侯爷,西宁阁到了。 既然进了西伯侯府的门,还望小侯爷自重... 不要做出让大家难堪的事情来!” 不轻不重地交代了几句,魏姨娘转身离去。 陈知安压根没理她。 只是静静听着阁楼上传来的幽幽琴声。 等一曲终结。 陈知安拾阶而上。 拨开两重珠帘。 他走到李西宁身后。 恰好李西宁也正转身。 四目相对。 李西宁脸颊瞬间爬满了红霜,眼底更是有水雾溅起,却始终倔强地盯着陈知安! 对视良久。 看着李西宁玉颈上那条浅色红线,陈知安败下阵来! 原主确实不是个东西。 饶是以陈知安的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李西宁这样的女子。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只是眉头微蹙。 就让整个人间失了色... 这种冷清倔强的谪仙子,原主这他娘的也下得了手? 不过转念一想, 也得亏他下手了...... 思忖片刻,陈知安声音低沉道:“抱歉,昨日连累郡主名声受损,实非在下之所愿。” 李西宁冷漠地看着他。 紧抱琴弦。 浑然不觉修长白皙的手指已被划破。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余生来弥补你心里的伤口。 西宁—— 余生请多多指教!” 陈知安声音低沉而沙哑,负手在后,仰望天空,塑造出一副浪子回头的痴情人设。 可惜。 李西宁依旧冷漠。 迎着那双清冷的眸子。 陈知安再次败下阵来。 两世为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谈几百块的纯洁爱情! 这种事儿经验实在算不上丰富。 李西宁抱琴而立。 任由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在地上而不自知。 见这一幕。 陈知安忽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觉那孤零零站在阁楼上的女子,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无依无靠。 如冬日里随风摇曳的枯草,一吹就散! 他走到李西宁身前,粗暴地从她裙边撕下一块白布,不顾她挣扎,开始包扎伤口。 李西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反抗,任由他施为。 包扎好伤口,陈知安转身离去。 走至门前。 他忽然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白虎街的事,确实不是我故意的。 不过...... 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生行事荒唐,唯有这件事,我认为做的很不赖!” 说完,他跨步离去。 李西宁怔怔无言。 许久之后,她低头看着手掌上潦草的包扎痕迹,黯然发出一声叹息...... ...... 就在陈知安忙着追妻火葬场时。 东宫太子府的氛围亦如火葬场般压抑。 太子李承定坐在王座上,满脸阴沉。 王座下,太子洗马诸无常恭谨地立在那里,扇子也不摇了,身子微微颤栗。 在其身后,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杨先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什么陈留候和西伯侯会搅合在一起?” 李承定身材魁梧,身穿四爪蛟龙袍,声音冷彻,一朝发怒,竟如寒风刮过大殿,叫人不寒而栗。 “殿下,此事是下臣之责,没有料到余老太君会进宫找陛下哭诉,竟让那废物逃过一劫!” 诸无常满脸愧疚,不住请罪。 李承定拂袖道:“先生无须自责,此事过不在你!” 诸无常脸色微缓,静静立在那里。 他当然没错,谋划陈留候府时,他压根就没在长安。 之所以出来请罪,只是身为太子洗马必须有的过场罢了。 毕竟理论上。 太子府里的幕僚全都归他派遣。 此时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位瑟瑟发抖的杨家二公子身上,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位小侯爷是废物,你杨二郎常年和他厮混在一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不是有杨侍郎的关系在,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连东宫的门都进不来。 居然还妄想毁掉一座侯府? 不知所谓! 杨先宪惶恐地跪在地上,委屈道:“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妖婆要进宫啊!”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就连李承定都被这回答惊呆了。 这就是我东宫的幕僚么? 气极而笑。 李承定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问道:“你没想到余老太君入宫,那么本宫问你,你安排的杀手呢?” “杀手... 杀手失踪了!” 杨先宪懦懦道:“原本一切都按我的计划在演变,可是混乱一起,那杀手竟忽然不见了!” 殿下,我怀疑钱三高是内贼,杀手的事只有他和我知道,我没有泄密,肯定就是他!” 李承定双眸微微眯起,一脸平静地看着杨先宪,陷入了沉思。 这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 他不信这世上有这么愚蠢的人。 “罢了,你退下吧!” 李承定在心底叹了口气。 竖子不足以谋! 毕竟有杨侍郎的关系在,不能苛责太多! 第9章 八百陈留甲 闲杂人等离去后。 李承定威严形象骤然褪去,气急败坏吼道:“先生,请你教我,我堂堂太子府,怎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废物! 蠢货! 魏子献、杨二郎、钱三高,全他妈是蠢货! 难道愚蠢也会传染吗? 啊!” 一通发泄后,李承定失魂落魄地坐在王座上,双目猩红! 他本就不以谋略见长。 之所以成为太子,靠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年镇守北荒,立下赫赫军功,携着无上荣光南下,一举成为东宫太子。 他本以为成为太子后能够大展拳脚,意气风发立志一统天下。 不料一朝归来遭逢大变。 成了困在长安的囚徒。 一身通玄境修为毫无用处。 陛下正当年盛,寿命悠长。 他只是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李承定就不敢有半点越界举动。 一尊返真境的大宗师。 世上除了寥寥数人,无人能敌! 不然依李承定的性子,什么老二老三老四,或者后面可能还会有的老五老六...... 全都杀个干干净净,自然就没人再挡住自己的路了。 “殿下,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李承定逐渐安静下来,诸无常摇扇说道。 “说!” “依臣之见,其实殿下大可不必针对陈留候!” 诸无常侃侃而谈:“虎爷犬子老鼠孙、陈阿蛮一介草包,修为不过化虚境而已。 后继无人,又只是个闲散侯爷。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便是,何必自降身份去招惹他们? 即便加上一门寡妇的西伯侯府,也只是两只蝼蚁抱团取暖罢了,连让殿下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招惹他们除了惹得陛下不快,没有半分益处!” “本宫何尝不知?” 李承定叹气道:“陈阿蛮不足为惧,可是他手里握着的八百陈留甲一日不散,本宫一日不得安生!” 诸无常微微一怔。 他是近年来才崭露头角的新人,年岁善浅,不过五十多岁而已。 根本不知道陈留甲是什么玩意儿。 史书上也没个记载。 李承定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感慨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陈留甲名声不显,却是大唐最精锐的队伍,所谓神策军、玄甲军与之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数百年前,陈留甲所过之处,万兽静默、千军退避。 他们像个幽灵般在战场上收割敌人的命,也收割自己的命。 无惧死亡,甚至拥抱死亡。 曾夜袭千里,一夜屠尽北荒蛮族十万大军,杀得北座王庭数百年不敢南下。 因为杀戮过重,史书都不敢留下半点痕迹。” 说到这里,李承定神色诡异道:“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王得位不正,是全靠舔先帝屁股得来的王位吧!” 诸无常没有回答,毕竟事涉先帝的某些隐私,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在本宫这里,不用这么小意!” 李承定揶揄道:“如果陈留王的王位是靠舔沟子来的,大唐这诸多王侯,大概全都排队去舔过。 因为陈留王,就是陈留甲的第一代主人......” 说到这里,李承定遥遥望向北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茫茫草原之上,有八百战甲身披黑袍,手持陌刀肃穆站成一条直线。 面对茫茫如潮水般涌来的铁骑,他们脸上一片死寂。 随着陈留王战旗挥动。 八百战甲举起屠刀,胯下异兽咆哮嘶鸣,千军退避,人命如草芥般倒下!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诸无常沉默不语。 殿下如此推崇陈留甲,却心心念念要把他们彻底埋葬。 这里面多半是涉及到了无法化解的恩怨... 李承定缓缓叹息道:“先帝驾崩不久,陈留王也留下孤儿寡母驾鹤西去,那个孩子,就是陈留候陈阿蛮!” 陛下欲效仿先帝,与陈阿蛮结为异姓兄弟,君臣一心。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陈阿蛮虽然修行资质不行,但手握陈留甲,也不算弱了陈留王的名头。 奈何十四年前一场变故,让陛下诸多谋划成空。 我那愚蠢的母亲,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陈留王妃的底细。 趁陈留王回乡祭祖,侯府防卫空虚的空档,调动家族两位宗师围杀陈留王妃! 陈阿蛮怒发冲冠,一怒之下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杀得血流成河,皇后亲族,被屠戮殆尽! 若不是陛下出手,恐怕就连母亲和我,都已经给陈留王妃陪葬去了。 至此之后。 陈留王被削去王位,垂垂老矣的八百陈留甲解甲归田,终身不得入京。” “原来如此!” 诸无常满脸震惊。 十四年前京都动乱,皇后亲族造反,被满门抄斩。 太子李承定在御书房跪了三天三夜。 终于让皇帝陛下起了怜悯之心,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徐皇后打入了冷宫。 也是在那日之后。 太子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一跃成了监国。 此事当时闹得满城皆知,举世哗然! 都说皇后亲族愚蠢。 明明唾手可得的王位被他们作死玩脱了。 荣耀至极的门庭,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血流成河。 又说太子殿下忠孝两全,皇帝陛下圣明仁德! 诸无常之所以拜入李承定门下,也是因为从此事中看出皇帝陛下对太子的特殊期许。 不曾想,十四年前的那场动乱,竟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沉默良久,诸无常幽幽道:“只相隔十四年,殿下就不担心陈留甲再次入京,杀个血流成河吗?” “母亲再愚蠢,也总归是我的母亲!” 李承定眼里闪过怒意,看着皇宫冰冷道:“身为母亲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枯死冷宫,做那孤魂野鬼!” “陈留甲在黑暗中隐藏了三百多年,他们老了,该被彻底埋葬了!” “本宫等了十四年,也看了十四年!” 李承定赫然转首,双眸猩红似血:“我等不及了,先生,你明白吗?” 诸无常微微一怔,长揖及地:“无常愿以七两骨,为君提剑斩头颅!” 第10章 听说,你搞丢了个杀手? 从西伯侯府回来后,陈阿蛮磨蹭了许久。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才咬咬牙向不远处的武安侯府走去。 堂堂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为了开勾栏找老兄弟借钱,步伐多少有些沉重。 大门内,陈知安摸了摸手里刚捂热的储物戒,默默为陈阿蛮加油! 面子算什么? 为了钱嘛,不寒碜! 送走了老爹,又和小妹陈知冬闲聊一会儿,陈知安迈着欢快步子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掏魏老三的遗物了。 早先在知道魏老三已经踏入先天境时,陈知安满脸惊喜着实是由心而发的,毕竟...... 储物戒这玩意儿,需要元气才能打开。 以河间魏家的底蕴,魏老三一旦成了先天境的修行者,储物戒里装的东西必然不会寒酸。 作为手足兄弟,魏老三的储物戒,不就是他的储物戒? 调动体内气血,陈知安手捻储物戒,血气转化为元气在指尖缭绕。 片刻之后,只听耳边响起犹如草纸碎裂般轻微的声音... “嘿,成了!” 陈知安搓了搓手,随即手腕翻转,桌子上凭空出现一个精致小箱。 打开箱子。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入目处,姹紫嫣红...... 陈知安愣住了。 捡起一片仔细观摩。 不出意外的话... 这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李岚清的亵衣,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原主剥过...... 再捡起一件,是小雪儿的。 犹不死心地再捡起一件,是小水珠的。 许久之后...... 陈知安颓然瘫在椅子上。 整个书房,到处都是熟悉的味道。 果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魏老三和原主能玩到一起,除了一丢丢居心叵测外,其他的大概是真他娘的臭味相投。 陈知安想起另一位挚友,把亵衣又收拢进箱子,默默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承安亲启:小弟得了个大宝贝,明日午时清乐坊不见不散!” 将信封好,陈知安叫来陈正,让他务必连夜送到三皇子府上,亲手交给李承安。 陈正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一溜烟跑了出去。 自从少爷在大牢关了一夜,回来后都不怎么亲近他们了,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形影不离的。 逛勾栏时少爷吃肉,自己两兄弟好歹能喝口汤。 今日无意间听到老爷感叹少爷洗心革面长大了。 两兄弟郁闷不已。 心想以后要和勾栏的好姐姐们一别两宽了。 不曾想还没到晚上呢。 少爷又让自己去给三皇子殿下送信。 这不就妥了么。 有三皇子在,洗心革面个逑! 陈知安又把陈义叫到书房,主仆二人勾肩搭背嘀咕了许久,陈义挂着阴险笑容离去。 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 就像哪怕是件被撕烂的亵衣也总归有去处一样。 既然要开勾栏,自然要把两只狗腿用上。 他们干别的不成,和三教九流厮混的经验丰富得紧。 长安城哪里的姑娘最好看,门清儿。 而且他们是陈留候府祖传的私家子,从太爷爷辈起就侍奉左右,忠诚这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将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 陈知安又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查漏补缺,字里行间全是搞钱。 书房外,陈阿蛮手里捏着几张银票,看着窗户倒映的影子老怀安慰...... 儿砸真的是长大了,开始知道用功读书了! ....... 长安城金科巷。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巷子那头的杨府。 马车里。 杨家二公子喝的伶仃大醉,脸上尤可见几分委屈。 这次设局,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好,草灰蛇线环环相扣,把陈留侯府和西伯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杀手没有按计划出手当街杀死陈知秋...... 可结果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把陈知安送进了天牢。 至于余老太君那老妖婆连夜进宫告状和陛下和稀泥的事儿,在他看来这都是不可预知的天意。 谋划落空,非战之罪,实乃天意也! 先前被太子殿下迁怒,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觉得很委屈! 于是从东宫出来后,他转个身又溜进了清乐坊,独自喝了一场寡酒。 想着往日和陈知安玩耍的一幕幕,杨先宪不由来得有几分烦躁,诸多念头起伏,最终化作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嗤!” 车厢里蓦然响起一声嗤笑,笑声清脆如铃,就像无知少女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 听着这声音。 杨先宪微微一怔。 赫然转头。 只见车厢角落处,一个红衣女孩儿正笑呵呵看着自己。 两个小酒窝还挺好看。 他不记得今晚有带姑娘回家! 那么...... 她是谁? 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那女孩儿撩起额间的碎发:“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杨先宪沉默了。 搞丢了杀手这事儿,是他今日不能触碰之痛。 如果换个人敢在他耳边说这句话,他会让这厮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只是这小女孩,真的好可爱...... 忍住怒意,杨先宪沉声问道:“你是谁,来自哪里,要干什么?” “唔,我是谁呢?”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欢喜道:“我是么得感情的杀手,你弄丢的,正是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我为他报仇来了......” 说着小女孩伸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瞬间将杨先宪淹没。 “噗嗤!” 杨先宪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吐出,锦衣被激荡的元气撕成柳絮,看起来凄惨无比。 “抱歉,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揍!”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举着小拳头凶巴巴道:“下次别再把哥哥弄丢了,会死人的哦。” 忽然。 她耳朵微动,闷闷不乐嘀咕了一句臭老头,瞬间消散在原地。 杨先宪又咳出一口鲜血,身子蜷缩在角落,满脸恐惧。 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修为竟到了深不见底的境地。 随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几乎不下于化虚境强者。 甚至, 在杨先宪记忆里化虚境强者似乎也无法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如果那小女孩想要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难怪那位杀手没有出现。 连他的妹妹都强悍若斯,身为哥哥的他...又怎会出手刺杀一个连修行者都不是的废物? 高手向来都是骄傲的,自有其傲气。 不是杀不了,而是不屑为之...... “小伙子,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就在杨先宪后怕不已时。 一道如同老公鸭般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杨先宪身子一僵。 听着这熟悉的问题,他忽然觉得要遭。 艰难抬头,只见先前小女孩坐的那个位置上,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幽幽看着他。 沉默半响,杨先宪扯着嘴角问道:“您...是他哪位亲戚?” 第11章 这项目,我李承安投了 “我...姑且算他家里的仆人吧?” 老人满脸褶子,几根白发稀稀拉拉趴在头上,看起来没几年活头了。 可是心中早就把那位神秘杀手无限拔高的杨先宪,只觉这老人那双眸子透着深入骨髓的冷意。 神经彻底崩溃,凄惨哭泣到:“老人家,我下次一定把那位大人好好看住,再不把他搞丢了,求您大发慈悲,绕我一命吧!” 老人不为所动。 缓缓伸出犹如枯骨般的爪子...... “咔擦!” 一道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杨先宪手脚被折断,姿势诡异摆成个大大的死字。 杨先宪疼的昏厥过去。 老人看着自己的杰作,终于无声笑了起来,缓缓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又一道身影出现在车厢里。 来人是个老妪,拎着条布满倒钩的长鞭。 看到被摆弄到几乎不成人形的杨先宪,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沉默片刻。 她面无表情地向杨先宪体内渡入元气。 老太君说要让朝中某些人长长记性,自然不能做的悄无声息! 在她元气滋养下,杨先宪幽幽转醒! 刚睁眼便看到那角落里的老妪,顿时满脸生无可念。 “来吧,我...搞丢了一个杀手......” ...... 翌日,清乐坊! “啧啧,杨老二真惨!” 听到杨先宪的悲惨遭遇,陈知安呲溜饮下一口酒,说不出的遗憾。 杨先宪不讲武德,陈知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苦思冥想了上百种报复方式,不曾想全都用不上了...... “听说杨公子浑身没处好肉,回到府上时已经疯了,重复着搞丢了杀手,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胡话.....” 陈知安身旁,有着长安第一美人儿之称的李岚清幽幽叹息,也是满脸遗憾。 和这个光有副好皮囊的小侯爷不同,杨公子虽然也是个草包,可毕竟家里是管银子的,出手阔绰。 想着从此自己的金主就这样没了一个,李岚清真真切切的遗憾。 思来竟比当年被强行夺了初夜时还难过。 不过生在烂泥塘。 哪里有什么伤春悲秋的余地。 丢了一个金主儿,剩下的更要加倍珍惜。 念及至此。 她脸颊微红,舔着红唇糯糯道:“小侯爷,小兔兔也要吃酒!” 陈知安目光垂下,大手一挥:“同饮,同饮......” ...... “我来得似乎不太是时候?” 便在事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一袭白衣贼兮兮溜了进来。 “李老三,老子好不容易要得手了,你他娘的这会儿出来搅局?” 陈知安恶狠狠瞪着来人,随手一枚酒壶掷了过去。 来人伸手稳稳接住酒壶,仰头一饮而尽:“畅快,不知为何总他娘的觉得勾栏里的酒格外好喝嘞!” “出息!” 陈知安嗤笑一声。 对这个完全不像个皇子的李承安,小侯爷向来是没有半点尊敬的。 毕竟! 任由再大的权贵,当他和你一起光屁股呆久了,自然也就再难生出贵贱之分来。 “说吧,找小爷来看什么大宝贝?” 又是饮下一口酒,李承安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问道。 陈知安找了个借口打发李岚清出去,这才开口道:“看宝贝的事儿先不急,我有个前途无量的生意,回报丰厚,有没有兴趣了解下?” “做生意?你脑袋没发烧吧。” 李承安伸手摸了摸陈知安的额头:“长安城谁不知道咱们是废物? 有这心思还不如多纳几个小妾努力繁衍后代,保不齐还能生出个麒麟儿父凭子贵。 咱们混吃等死就行了,做哪门子生意?” 陈知安沉默以对。 张了张口竟觉得好有道理,没法子反驳? 看着李承安理所当然的神情,陈知安心想这厮大概率是没救了。 只得使出前世杀力最大的手段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来都来了......” 果然! 此言一出。 哪怕打定主意混吃等死的李承安都没法子拒绝,安静等着下文。 见此,陈知安掏出昨晚熬夜写的计划书,蛊惑道:“我要开长安城最挣钱的勾栏! 为此我卧薪尝胆,自污名声历经三年之久,终于做出了完美的计划! 只要按我的计划行事,有朝一日,我们定能登临整个勾栏界的顶峰,成为行业魁首! 甚至, 整座天下的勾栏,都将因我们而改变!” 李承安接过计划书,不以为然地看了起来。 陈知安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不过他兴致缺缺。 且不说李承安已经彻底躺平。 哪怕他斗志未熄,堂堂大唐国皇子去开勾栏... 这不是把皇家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么? 打开计划书,瞥见最顶端那露骨无比的<勾栏搞钱六要素>几个大字,李承安莞尔一笑。 心想这厮果然不学无术。 如此丑陋不堪的字体,歪歪斜斜还不如三岁蒙童... 正准备打趣两句,见了几行小字,他眼底蓦然闪过一丝诧异,认真研读起来。 陈知安端起酒杯独饮。 神态悠然。 以他对李承安的了解,只要见了这计划书,绝对会被深深吸引。 与赚钱无关。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是个高雅朴客。 不止一次吐槽过长安城这些姑娘衣服脱的太快,酒也喝的太豪爽...... 他想要雅俗共赏。 奈何姑娘们只俗够了,却如何也雅不起来。 陈知安这计划书。 就像漆黑长夜里骤然亮起的明灯,让黑暗中彷徨挣扎的囚徒看到了前路。 李承安就是那个陷入黑暗的囚徒。 看完厚厚十几页计划书。 李承安抬起头,双手死死握住陈知安:“好兄弟,差多少钱?” 陈知安伸出两根手指:“一万六千两白银,让你做二东家,占两成股、而且以后花魁...你先选!” “真的?” 李承安双眸亮的刺眼。 拍下一叠银票:“这项目,我李承安投了!” 第12章 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 陈知安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 李承安眉头一挑。 看着契书上那‘知安楼’三个字,忽然觉得陈知安这家伙有些不对劲儿。 至少入天牢之前,脑子里是绝不会有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 更不可能未雨绸缪,连契书都准备妥当。 签下大名,又盖上印章。 李承安皱眉道:“知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知安心里咯噔一声。 没想到陈留候府的人没怀疑自己,居然被李承安发现了端倪...... “好啊,你果然有事!” 见他不回应,李承安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在牢见到了柳先生! 柳先生白朴被捉就是你丫点的火,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要脸,居然乘人之危让他给你出谋划策?” 陈知安沉默了! 果然...... 谈笑皆蠢货,往来无英才! 多余这么小心谨慎了。 “呵!想骗本王你还嫩了点。” 李承安对自己猜到真相似乎很得意。 把那签好的契书摔在桌上,老奸巨猾道:“既然有柳先生做抵,本王勉为其难就陪你玩一玩!” 说完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作势离去。 “不再玩会儿了吗?” 陈知安愣愣发问。 李承安不屑一顾:“残花败柳有甚好玩的? 知安楼未开之前... 本王再不逛勾栏了。” 跨出门时,他转过头来邪魅一笑:“开业那天,记得花魁本王先选!” “你开心就好!” 陈知安无奈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 拉上李承安做二东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抛开那厮是个废物不谈。 要论身份地位,李承安绝壁可以在大唐排上前十。 这些年在勾栏厮混,被他揍的二代不知凡几。 甚至被揍了还得登门赔罪。 这种大腿放着不抱,是会遭天谴的。 李承安走后。 陈知安又唤来李岚清。 正式向这位长安城第一美人发出邀请。 李岚清虽然身处勾栏,叫长安城很多权贵都已经知了深浅,可她毕竟有着第一美人儿的名头。 未来花魁榜上无论如何都会有她一席之地。 只需要编个凄婉点的故事,再找几个文人骚客为她运笔,陈知安有信心能够扭转她的形象。 听完陈知安的高谈论阔,李岚清抬着秋水般的眸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白皙小手不知不觉摸到了别处...... 以她的见识,很难明白所谓人设、形象、风尘之类的玩意儿。 只一门心思只想着伺候好这位为数不多能够吃得起她的金主儿。 陈知安眉头微挑:“或者,你习惯直接开价?” 说着他伸扒开李岚清的小手,严肃道:“加入知安楼,以后每月不但有三百两工钱,还有七天假期!” 每月三百两,这个工钱不可谓不厚道。 偌大个长安城能够凭借着出卖体力赚这么多的,除了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者,世俗几乎没有。 在清乐坊,李岚清手握最有钱的几个金主儿,顶多也就赚个一百多两而已。 还不是每个月都能这么多。 听到这个条件,李岚清果然答应。 小脑袋疯狂点头。 末了还舔着唇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至此,知安楼第一位楼牌就位! ...... 李岚清这里谈妥,陈知安让她去把清乐坊掌柜胡麻子叫来。 胡麻子虽然叫麻子。 但他脸上半点麻子也没有。 反而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肤色极好。 听到陈知安要给李岚清赎身,满脸堆笑的胡麻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李岚清是他的摇钱树,每月至少能给他赚六百两银子。 清乐坊能够在长安城诸多勾栏中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因为她。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废物仗着自己有个当侯爷的爹,竟敢当老子面杀我父母?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胡麻子连装都不愿装了,阴测测道:“李岚清生是清乐坊的人,死是清乐坊的鬼。 小侯爷要是想玩随时欢迎。 可小侯爷要是想挖我墙角,恐怕您找错了对象!” “哦?” 陈知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就我所知,岚清和你是签的活契,当年她爹是把她卖了多少银子来着? 小爷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两吧。 根据大唐律,勾栏女子只要不是犯官之属,想要赎身,只需付契约的两倍,也就是四十两......” 说着他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淡淡道:“劳烦胡掌柜把岚清的契约取来,我们当面交割清楚。” 胡麻子气急而笑。 李岚清是他花二十两银子买的不假。 可这蠢货竟妄想以四十两就买走自己的摇钱树,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小侯爷,鄙人刚才似乎没有说清楚。 李岚清生是清乐坊的人,死是清乐坊的鬼! 要走也行...... 阴恻恻看着李岚清,胡麻子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把命留下!” “你确定?” 陈知安问道。 胡麻子沉默。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知安蓦然起身,闪电般出手。 “啪!” 只听一声脆响,胡麻子身体砸在木质窗户上,又破开窗户砸落楼底。 陈知安欺身一跃而下。 抬脚踩着胡麻子胸口笑吟吟道:"谁给你的底气,敢在本侯爷面前嚷嚷着要杀人,嗯?" 这动静贼大。 日夜操劳的几个老朴客不满地伸出脑袋,正准备怒骂,瞥见那躺在地上半张脸稀烂的胡麻子,顿时熄了声。 又看见那名声在外的青衫小侯爷,赶忙谄笑着关了门。 惹不起! 朴客们可以躲起来,清乐坊圈养的打手却没法子躲,不过片刻,十几个面目凶狠的打手就将陈知安围住。 只是不敢动手。 陈知安侧目环顾,目光在一个阴鸷男子身上短暂停留。 这位。 是清乐坊供奉,炼气境修行者常威,以陈知安目前的修为,与之对上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过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能打...... 有个屁用! 脚尖碾压着胡麻子的胸口,陈知安讥讽问道:“胡掌柜,现在可以把她的契书交出来了吗?” “小侯爷,我胡某话撂在这里,你今天怎么带走的她,明天你就会怎么给我送回来!” 胡麻子吐出两颗碎牙,眼神阴毒说道。 哪怕被一掌拍碎半边脸,胡麻子也终究不敢让常威动手,甚至陈知安这耳光,反倒让他脑袋清醒了许多。 意识到了彼此间身份的差距。 毕竟这狗贼虽然愚蠢,小侯爷身份却做不得假,是当街抢了西宁郡主还能全须全尾从天牢里走出来的权贵。 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勾栏掌柜能够抗衡的。 先前也就是财路被断,一时间热血上头,加上私底下听足了陈留候府满门废物的嘲讽。 让他有些拎不清自己的斤两。 不过要他就这么认输。 那这些年在长安也就白混了。 想到自己身后的人,他阴恻恻道:“给小侯爷取李岚清的契书,恭送他们出门!” 见自家老板认怂。 打手们都悄悄松了口气,常威也是如此,咻的一下去拿了契书递给李岚清。 “麻子,小爷等着你的手段,千万别叫我失望了!” 陈知安弯下腰拍了拍胡麻子的脸。 猖狂至极地牵着李岚清大摇大摆离去。 第13章 以后,请叫我塘主大人 出了清乐坊。 早已候在门外的陈正赶紧趴在地上充当人形马凳,让两人登车。 见此,陈知安微微一怔。 这该死的仪式感, 还挺叫人舍不得丢掉的...... 牵着李岚清的手登上马车,陈知安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起驾,月牙湖!” 李岚清好奇地看着旁边掠过的景色,她十二岁被亲爹卖给胡麻子。 这些年兜兜转转,只在清乐坊各个雅间打转。 仔细算来。 今日竟是她第一次离开那条巷子,真正看见长安城...... 看着沿街叫卖着的小贩,看着街上追逐打闹的孩子,她没由来得眼眶渐渐红了。 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许是也过着这般无拘无束的过着小日子吧...... “少爷,月牙湖到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一片偏僻荒地上。 陈正掀开马车的遮布,准备跪在地上接两人下车。 陈知安笑着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滚开。 随即跳下马车把李岚清横抱下来,调笑道:“来,美人儿,看看本侯爷给你承包的鱼塘!” 李岚清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野湖。 不明白陈知安带她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做什么。 陈知安没解释,飞身而起,站在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俯瞰月牙湖。 “远离闹市,曲径通幽,偏偏又与整个长安城最繁华的金科巷遥遥相望,这种勾栏圣地,竟他娘的用来养鱼,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月牙湖—— 正是陈知安为知安楼寻的安身之所。 月牙湖上有三个小岛,岛与岛间隔不过百米,形成一片小小的岛群。 如果建上几座阁楼,再用铁索铺路,轻易就能将它们勾连在一起,打造成吃喝玩乐一体的勾栏圣地。 又有湖泊形成天然屏障,为朴客们免去后顾之忧。 哪怕府上的母老虎上岛捉人,他们也大可从容离去。 绝不可能出现衣衫不整慌忙逃窜的问题。 安全性和隐秘性,都是首屈一指的。 越看越喜欢。 这里必须拿下。 陈知安跳下巨石向陈正道:“把那船老大叫来,我要亲自和他谈。” 陈正嘿嘿一笑:“老二早让船老大候着了,就等您示下呢!” 说着他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一枚短笛,噗嗤噗嗤试了音准后,呜呜吹奏起来。 笛声幽幽传荡—— 陈知安抬眼望去,只见那月牙岛上,有一条小船从阴影中缓缓现出踪迹。 陈义站在船头,嘴边也放着一枚短笛,笛声回响,与陈正相互呼应。 陈知安诧异看着这一幕,半响才幽幽道:“狗东西,你们藏得很深呐!” 陈正谦虚一笑:“都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不值一提!呵呵,不值一提!” “呵呵!” 陈知安冷笑一声。 难怪原主之前总觉得这两狗东西神出鬼没,原来竟是有这种暗通曲款的手艺傍身。 夺过陈正手里的短笛,陈知安仔细端详,见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和短笛无异。 实际上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在其底端有块金属卡片。 小岛离他们这里约莫有二里地,陈义却能听到笛音,想来就是因为这卡片。 研究清楚后,陈知安把短笛还给陈正随意道:“这玩意儿,你们从哪里来的?” “嘿嘿,我自己造的!” 陈正把短笛藏进怀里,忍不住得意道:“少爷,不是我阿正吹牛,整个长安城,不,整个大唐,就我们兄弟手里的笛子能传最远...... 昨年比试我们可是拿了魁首的。 就连三皇子殿下家李狗儿那只笛子都没我们能传的远!” “很好!” 陈知安满意地拍了拍陈正的肩膀。 懒得深究这些狗腿子们私底下都在玩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比试了。 之前陈知安还在想怎么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有了这玩意儿不就妥了么! 如果在湖泊四野布满暗哨,有人上门捉夫就以短笛传音,再编撰不同的曲调传递不同的讯息...... 如此一来。 以后朴客们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不过他没在这里提及,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多时。 小船停在湖边,陈义领着一个男人前来。 男人皮肤黝黑,一身短衫打扮,像个老农多过塘主,刚一上岸,立刻就给陈知安鞠躬作揖。 满脸谄笑:“小人张富贵给小侯爷请安,小侯爷万福!” 陈知安眯眼打量这塘主。 莫名觉有些眼熟。 思忖片刻,忽然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厮竟长的和那狱卒张小二有八分相像。 这两天太忙,都忘了张小二还欠自己四百九十五两白银的事儿。 这不巧了么? 扶起张富贵,陈知安笑呵呵道:“张老板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在京都府牢当差?” 张富贵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犬子实力卑微,前几日刚补缺京都府牢天字号狱卒,莫非...犬子有幸见过小侯爷?” “呵呵,见过,怎么没见过? 我和小二哥一见如故,有好几百两银子的交情叻。” 说着,陈知安脸色一变:“张老板,你也不想你家小二一辈子待在牢里吧?” 张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掏了整整一百两银子才把自家二小子送进大牢。 为的就是能吃公家饭,这小侯爷是几个意思? 难道世道竟黑暗至此。 身为贱民,就连狱卒都没得做?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富贵颤声道:“小侯爷,小的没说不转让月牙湖啊,求小侯爷高抬贵手,别把我家小二赶出天牢!” 陈知安微微一怔。 稍微有些尴尬。 转移话题道:“本侯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调节下气氛,别害怕,这月牙湖你准备卖多少钱?” 张富贵犹豫着伸出八根手指。 陈知安眉头一皱。 大唐战乱不休,耕地价格并不算贵,良田一亩大约是十两银子,薄地和山头价格更便宜。 甚至有些无主之地谁去开荒,就直接归谁的。 月牙湖不过四百多亩,即便以良田价格来算,也就四千多两而已。 张富贵看起来唯唯诺诺,竟张口就要八千两。 这是把小爷当成肥猪来宰了啊。 沉默半响,陈知安重新组织语言,幽幽道:“张老板,你也不想你家小二被撵出天牢吧?” 张富贵浑身一抖。 咬牙弯下一根手指颤声道:“小侯爷,七百两再不能更低了,再低我全家老小就没活路了啊!” “七百两?” 陈知安眉头微挑:“七百两白银?” “是啊小侯爷,可不能再低了!” 王富贵懦懦道。 “这也太...贵了!” 从兜里数出七张银票递给张富贵,陈知安情真意切道:“张老板,小二哥胸有猛虎,本侯在这里祝他永远镇守天牢...... 本侯的殷切期望,务必帮我转告! 去吧,让阿义带你去交割!” “谢侯爷抬爱!” 王富贵擦着冷汗,拽着手里的七百两银票跟在陈义身后离去。 离开前,他悄悄撇了一眼陈知安,心底闪过几分得意:“你虽然赚了,我却也不亏...... 任你手眼通天,却也万万想不到我这湖本就是只卖七百两的。 嘿,白打了十几年的鱼!” 乌篷船上。 陈知安站在船头俯视着偌大的月牙湖,嘴角微微扬起:“从此我也是有鱼塘的人儿了,清儿,以后请叫我塘主大人!” ...... 第14章 琅琊姜氏,是要造反? 逛了大半日月牙湖,陈知安脑海中已经有了模糊的建造草图。 他预估是用三千两买湖,没想七百两就买下了。 剩下的钱他决定还是全部投进去。 第三个小岛就建成私人住宅,当做他的老巢。 那个小岛地势偏僻,离岛不远处是狐儿山。 狐儿山后是长安城西门,进可攻退可守,比陈留候府不知好多少倍。 傍晚时。 陈知安领着李岚清离开月牙湖,有些头疼该怎么处理她。 逛勾栏是一回事儿,把勾栏女子带回家又是一回事儿。 毕竟刚和西宁定亲,转头就把勾栏女子给领回了府,怕是余老太君要连夜让那老妪拎着鞭子上门了。 “小侯爷,奴家位卑身贱,不用在意奴家,何处不可安身,总归有去处的......” 似是看透了这厮的犹豫,李岚清茶里茶气说道。 陈知安感动不已:“小清儿,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意,不像别的姐姐,只会叫本侯为难!” 说着他作势欲走。 李岚清怔怔无言。 万万没想到这厮竟不按常理出牌。 这种时候不应该大手一挥,把美人儿搂入怀中说一切有我吗? 逗了这姑娘一阵。 陈知安让驾车的阿正转道,偷摸去了李承安的府邸。 白日里胡麻子老脸被打的稀烂还敢放狠话,多半是有根大腿,陈知安自然不会真就不管她。 李承安反正名声坏的不能再坏了。 收留个把勾栏女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 白虎街醉客楼。 一个丰腴女子半躺在床榻上,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另一侧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半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按摩。 床榻下,胡麻子恭谨候着。 哪怕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日冷板凳,也不敢有任何不愉之色。 因为这个女人,是醉客楼姜白虎、白虎堂掌舵人、化虚境修行者、琅琊姜氏寡妇、清乐坊真正意义的东家——他的主子! 当年他也如这两个小厮般侍奉左右,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手法...... “陈知安领着小清儿去了月牙湖?” 就在胡麻子回忆当年时,姜白虎慵懒坐起身子,舔了舔猩红似血的红唇。 陈知安三字咬得极重。 “是!” 胡麻子恨恨道:“他们在月牙湖厮混半日,这会儿正往三皇子府邸方向去,大概是要玩二龙戏凤的戏码——两个渣滓!” 想到自己的摇钱树此时正被人白玩儿,胡麻子觉得另外半边脸都生疼,凄声道:“小姐,您可得为小麻子做主!” 姜白虎掩嘴呵呵吃笑。 她生平最爱清秀少年,初见陈知安时,他还不是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只是个逗弄两句都会脸红的雏儿。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 那小少年竟都开始抢自己的妞了! 挥手一招,屏风后立刻站出两个白衣背剑的男子,姜白虎轻声道:“去金科巷,把小清儿带回来,别伤了她。” “诺!” 两个男子齐声应诺,径直离去。 见这一幕,胡麻子有些感动又有些忐忑:“小姐,那李承安可是皇族之人,直接上门要人会不会......” 姜白虎不可置否。 一个注定没机会登顶的废物皇子而已,以琅琊姜氏的底蕴,可敬可不敬! ...... “真不知道大唐这些权贵是不是脑子有坑,都他娘的一股脑往人堆里凑,临街设院哪里有独栋别墅舒服?” 陈知安独自坐在车里,想着先前两辆异兽豪车各不相让的景象,忍不住开口吐槽。 前世堵车也就罢了。 没想到都特么来了古代也还是堵。 “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陈正满脸羡慕道:“能够入住金科巷的人家都是手握实权的大人物,先前那堵在路上的麒麟兽,可是兵部尚书家的车驾,要放在别处,谁敢拦着?” 听到这话。 陈知安沉默了,堵是真堵,香也是真香。 先前那只异兽,似有一丝神兽麒麟血脉,吐息间两条白炼流转,至少是头御气境大妖。 驾车的匹夫也是个修为深厚的汉子。 而与之遥遥对峙的,是一只头角狰狞的异兽。 两头神俊异兽堵在街上,谁也不让谁。 堵了大半个时辰,却没人敢有半点意见,至多只是掉头换个方向。 看看别人家的异兽,再看看自家那匹独角老马。 陈阿蛮好歹是个侯爷。 祖上还阔过是当异姓王的主儿,咋混成了这鸟样? 没甚意思! 陈正约莫着也是想到了自家境地,没了声息,灰溜溜赶着马车向迟疑巷走去。 就在他们离开金科巷时,巷子外恰好走来两个白衣剑客。 剑客在黑夜里笔直前行,行人纷纷避让。 就连那些神俊异兽,也仿佛感受到他们两人身上凝聚的剑气,不安地用蹄子刨地。 不多时。 他们站在一座府邸前,府邸上书‘安阳王府’四字! 护卫们见这两人白衣飘飘背负长剑逼格不小,满脸和善地询问来意。 却见两位剑客身后长剑兀自轻吟。 “铖!” 长剑出鞘,化作两道剑光破开人群飞入王府,两人尾随长剑,竟无视王府护卫径直走向大厅。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安阳王府?” 护卫统领脸色阴沉,一边摇人儿一边领着二十几个护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位剑客冷笑:“琅琊姜氏、姜白虎麾下剑客前来王府接人!” 说着他抛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形如鬼魅闯入后堂,一言不发抗着满脸懵逼的李岚清就走。 护卫统领铿锵抽出宝刀。 这两人太他妈猖狂了。 大摇大摆闯入王府抢人,这事儿要传出去殿下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正要抡刀子砍人,却见另一人双眸冷冷射来。 不见他有何动作。 只听一声嗡响,悬于其头顶的长剑出现在护卫统领眉心三寸前,仿佛只要这统领敢有半点异动,长剑就会溅血。 护卫统领瞬间身子僵直:“琅琊姜氏,是要造反?” 剑客收剑而立,冷淡道:“静候三皇子殿下的雷霆之怒!” 说完两人大摇大摆离开。 安阳王府诸多护卫,竟无一人敢拦! 第15章 这小弟...莫不成当我是瞎子? 两人乘风而来,又乘风离去。 待后宅的李承安衣衫不整跑到大堂时,剑客已不见了踪迹。 护卫统领许老巅脸色发烫,横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先前那一瞬,直面死亡时他怂了。 让两个剑客大摇大摆抢走了人。 身为护卫统领,这是彻彻底底的失职。 殿下虽然声名狼藉。 可被人欺到府上,终究是不一样的。 主辱臣死! 许老巅面露决绝之色,以头抢地道:“殿下,卑职再没脸面做这护卫统领了,甘愿领死!” 说完这话,宝刀出鞘,瞬间横切颈脖。 这一刀决绝无比,不消说没有修为的李承安,就算是同为御气境的王府管家都来不及阻止。 看来是知耻而后勇,确实想死了。 李承安只是沉默看着他,脸上犹然挂着笑容。 便在其脖间血线溅开时,李承安手指轻扣,许老巅紧握的宝刀竟瞬间脱手而出。 被其捏在了指尖。 “老许,你跟我多少年了?” 许老巅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承安。 世人都说三皇子殿下出身不好,又没有修行资质,此生注定没有半分可能登临那个宝座。 所以才放浪形骸破罐子破摔,下定决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前些年也有传言说殿下是在韬光养晦,自污名声暗中积蓄力量伺机而动。 可随着殿下行事越发荒唐,在某个绿油油的夜晚偷了兵部尚书家后,那些传言也就再没人说了。 也是那晚之后,老许彻底熄了向上之心。 心思一转,当年那个铁血悍勇的武夫,便成了如今这苟且偷生的护卫统领。 可现在...... 看着殿下手中犹如废铁的宝刀。 想到某种可能、 许老巅颤声道:“回殿下,老许已跟随殿下七年又三个月了! 属下该死,愧对王恩!” “已经七年了么?” 李承安随手一掷,宝刀严丝合缝入鞘:“今日之事,根由在我,使宝刀蒙尘...... 你出城去吧,家中老小本殿替你照看。 从此以后...... 你就别叫许老巅了,叫...许老贼吧!" “殿下!” 许老巅跪伏在地,冷寂许久的心,渐渐开始跳动起来。 “去吧,本殿已将你杖杀,就别回去了。” 许老巅三跪九叩,卸下刀鞘,转身离去。 待许老巅走远后,李承安身后的管家犹豫道:“殿下,武夫畏死至此,您放心让他进黑风寨?” 李承安道:“左右不过是闹着玩的把戏,随他去吧,好过看到他添堵!” 贼他娘,姜白虎那疯婆子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怪可惜...... 老子竟没法子弄她!” 管家嘴角抽搐。 许老巅以为殿下是在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可身为李承安近臣,他清楚的很,殿下就是表现出来的这模样,压根就没有半分觊觎那座皇位的意思。 自污名声? 不存在的! 默默可怜那又重新燃起斗志的许老巅一秒,管家问道:“李岚清被姜氏抢回去的事,老奴要不要给陈留候府递个信儿?” “当然!” 李承安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道:“他陈知安的楼牌被抢,关我李承安何事? 本殿又不像他那么受宠,可没个亲爹帮我出头。” 说完他捡起桌上两锭银子揣入怀中,欢喜道:“等知安楼开业那天,我就用这两锭银子买酒喝。” 管家无言以对。 唤来一个小厮,让其到陈留侯府去报信。 小厮领了命令正准备走。 却见管家哐当一拳垂在他眼上,阴笑道:“哭着去,就说我们家殿下被那两个剑客摁在地上打,连王府的侍卫统领都被杀了。” 小厮呜呜哭着,顶着个熊猫眼朝王府外跑去。 见此,李承安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内宅抱着两个侧妃睡大觉了。 ...... 陈留候府! 陈知安看着满脸委屈凄凄惨惨戚戚的小厮,觉得他娘的未免太荒唐了! 堂堂一个皇子...... 在自己老巢被人摁在地上揍,连屎都揍出来了? 而且你他娘一个已经封王的皇子,要我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捞到手的废物帮忙出头? 原主这蠢货到底交往的些什么人儿啊。 横看竖看,竟没一个靠谱的! 咬牙切齿地看了那小厮许久。 陈知安气得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呆呆坐在门槛上,思忖这事儿该怎么办...... 难怪胡麻子敢阴恻恻威胁自己,原来他的后台竟是白虎街那个疯女人。 如果有的选,陈知安着实不愿和那女人打交道。 可是李岚清必须救。 且不说她是知安楼未来的楼牌之一。 更主要的是,如果这次认怂了,以后姜白虎又派出那两个贱客上门抢人,自己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抢不成? 抢楼牌也就罢了,要是她抢我呢? 记忆里那疯女人可早就对自己垂涎三尺了。 思衬良久, 陈知安毫无头绪,觉得棘手无比。 论修为,姜白虎随便拎出两个剑客就是化虚境大佬,暗地里不知还藏了多少底牌。 论地位,那女人背靠琅琊姜氏。 是曾经出过圣人的世家。 虽然这些年落寞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掏出来两件圣兵,就不是小小一座陈留候府能够撩拨的。 何况老爹还是个连王位都被削了的废物。 没见连李承安那狗贼都怂了? 真要斗得过那女人,依李承安的性子,恐怕早就嗷嗷叫领着一干奴仆打上门去了。 何至于来自己跟前扮惨告刁状? 思来想去。 一时间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忽然瞥见藏书阁上一袭青衫缓缓走下。 陈知安顿时邪魅一笑! 是了! 这里不就有个隐藏大佬? 我一个路人甲惹不起你姜白虎,可你姜白虎同样惹不起天命之子啊! 世人皆知,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遇见天命之子,下场老惨了。 被吃干抹净不算,还叫你心甘情愿欲罢不能。 十分智商直接干成一分。 只要大哥出马。 别说一个琅琊姜氏,就算是出过大帝的世家,也得给你玩废咯! 偷摸在鼻梁上砸了一拳,陈知安连滚带爬抱住陈知白大腿,凄惶道:“大哥,小弟被人欺负啦! 姜白虎那疯女人抢了小弟的钱,还扬言要把小弟捉去做面首,你可得为小弟做主啊!” 陈知白握书的手微微一颤。 这小弟...... 莫不成当我是个瞎子? 第16章 绝无这种可能 “三弟...想要我怎么帮忙?” 等陈知安哭够了,陈知白温和问道。 虽然明知道陈知安是在装惨,陈知白却没拆穿。 递了块手帕让其擦一擦眼泪,安静等着下文。 陈知安抬头看着这满目温和的大哥,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大哥看起来这么普通...... 万一只是自己看走了眼,他不是啥大佬呢? 让一个普通人去找姜白虎,这和送货上门没啥分别。 这念头刚起,立刻想到自己的摇钱树正等着救命,半点犹豫霎时烟消云散,正色道:“大哥,你读书多,去劝劝那疯婆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把李岚清还给我吧!” 陈知白没有拒绝,温和道:“为兄走一趟,不过可不保证能成!” 陈知安大喜,他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陈知白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毕竟记忆里这位大哥是个老宅男,一年到头都没见出过几次门。 正事谈完,陈知白又掉头进了藏书阁,说是要找本书带过去做登门礼。 陈知安满头黑线。 第一次见捧本书做登门礼的,更何况还是见一个寡妇? 不过想到大佬总归和常人不一样,也就随他去了,没有提醒。 趁着大哥去准备登门礼的间隙,陈知安溜到偏房,硬着头皮找到那个老管家。 虽然不知道老管家是什么境界,可就凭那神出鬼没的步子和特别能熬的寿命...... 陈知安猜测这老阴比也不是什么善茬。 毕竟是大哥第一次出手,还是上道保险比较好。 听到他的来意,老管家扯着满脸褶子阴恻恻笑了起来,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见此,陈知安就当他是答应了。 满心欢喜地回了自己书房,狠心拒绝了春夏秋冬四位姐姐自荐枕席的好意。 这段时间,他要养精蓄锐全力搞钱,女人只能影响他搞钱的速度,哪有时间拔剑...... ...... 长安城宵禁时间是在亥时。 随着皇宫中那尊暮鼓敲响,繁华的长安城逐渐陷入寂静。 行人归家、商铺歇业...... 街道上游荡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四处躲避清道夫。 天子脚下、大唐皇城、不允许有乞丐流民这种老鼠存在。 光天白日撵人太难看,风评不好。 于是京都府尹王富贵那异于常人的脑瓜子灵光一闪,就有了清道夫这一职业。 他们腰携长刀手持棍棒,亥时一过,整座长安城就是他们的天下...... 陈知白乘着月色,缓缓走在白虎街上。 他长相普通、青衫朴素、脚下又是双麻布鞋,一看就不是有钱有权的主儿。 按理说这种人敢在宵禁时间踏足白虎街,往往是清道夫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偏偏凶神恶煞的清道夫们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仿佛都没看到他一般。 毫无阻碍穿过重重禁地。 陈知白手持一卷书、站在醉客楼门口仰望着第七层楼! “客官,宵禁时间已到,要吃酒明儿请早!” 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见陈知白痴痴盯着自家酒楼,耷拉着一块抹布驱人。 “小二哥,我不是来吃酒的。” 陈知白把登门礼提了提,温和道:“我是来求见贵楼东家姜小姐的,劳烦小二哥通报一声!” 店小二微微一怔。 上下打量了陈知白两眼,随即不屑地嗤笑道:"且不说此时宵禁已过,就算青天白日,我们东家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知不知道,白虎街为啥叫白虎街?” 陈知白老实道:“不知,愿闻其详!” “因为这条街上的铺子,全都是我们家小姐的!” 说着店小二肩上抹布一甩,神情得意地指着大门呵斥道:“麻溜儿滚蛋,我家小姐分分钟上百两银子进账,你也配见? 真以为读了几天书就是读书人了? 你这种想吃软饭的废物,老子见得多了!” 陈知白叹了口气。 一步跨出,身形消失不见。 店小二蓦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嘶声尖叫道:“鬼啊!” 七楼。 半躺在床榻上享受李岚清按摩的姜白虎赫然起身,慵懒神情变得冷冽无比。 纤白手掌在虚空一拽,霎时间元气涌动、剑气肆起。 三柄单薄小剑响起嗡嗡蝉鸣。 如线条割裂空气。书包阁 哗啦! 闺房特制实木门被割裂成无数碎片,露出门外一袭朴素青衫。 面对三柄杀意凛然的小剑,那袭青衫毫无动作,只是含笑温和看着姜白虎。 可小剑却如同陷入泥沼之中。 悬在其胸前一尺,不得进寸。 “你是谁?” 姜白虎心下骇然,此人悄无声息来到七楼,自己的神念竟没有半分预警。 如果不是听到店小二的叫声和看到窗户上的倒影,她根本发现不了此人。 甚至。 全力以赴的蝉鸣剑,竟连让来人出手阻拦都做不到。 来人只是眉头轻蹙,自己的剑就没了...... “陈知白见过姜小姐,深夜来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陈知白罕见的有些尴尬,毕竟现在姜白虎穿得清凉,身为读书人,平白看女子不妥。 他先前本想敲门来着,可惜店小二没给他机会。 而姜白虎杀意又太重,直接把门头都给掀了。 姜白虎却不然。 她半点没有泄了春光的自觉,思绪千转,分析这位青衫客的来意。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 她虽然是化虚境圆满,甚至这楼里暗中还藏有姜氏虚神境的供奉。 可面对这青衫客。 她知道没有半分胜算。 既然打不过。 只能谈了。 念头千转,她始终记不得何时招惹过这样一位大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化虚境养神念、虚神境阴神出游、通玄境神魂一体孕养道种、洞天境道种自成天地,别具洞天...... 先前这青衫客一眼看碎剑气的手段,至少神魂圆满,阴神出游而不散。 加上蝉鸣剑如陷入泥沼的凄惨境地。 这青衫客至少是孕育了道种的通玄、甚至还有可能是自成天地的洞天! 这种人物。 只要打过交道或者听过名字她绝不可能忘记。 可偏偏脑子里没有这人的半点记忆。 ——陈知白。 名字倒是挺熟,和陈知安很像。 陈知安,却也有点纠葛...... 难道? 撇了一眼身旁委屈巴巴的李岚清,姜白虎瞬间就掐了这念头。 可称宗师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勾栏女子寻上门来! 绝无这种可能! 第17章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我为李姑娘而来!” 陈知白身子微倾,看着李岚清温和道:“愚弟知安,今日让李姑娘受苦了!” 李岚清愣了。 怔怔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先前李岚清其实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男人是为自己而来,只是比姜白虎还要先掐掉这念头。 她不配! 没想到他竟真的是为自己来的? 姜白虎则委屈巴巴道:“先生,小清儿是清乐坊花魁,陈知安先打伤我的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抢走。 如果妾身没有任何表示,我姜白虎在长安十多年的名声,就算是丢了。书包阁 易地而处,您会轻易放人吗?” 先前姜白虎没有摸清楚陈知白底细不敢擅动,这会儿知道他是为李岚清而来,瞬间就有了应对之法。 君子可欺之以方。 如果陈知安在这里。 多半会感叹一句女人果然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然后一个大逼斗拍下去直接抢人跑路。 可惜。 陈知白不是陈知安。 他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才温和道:“据我所知,知安....是给李姑娘付了四十两白银赎身的,依据大唐律,李姑娘当前是自由之身。 既如此,姜姑娘便没有理由强留她在醉客楼......” “他这是强买强卖!” 姜白虎好似委屈的小媳妇:“小清儿是清乐坊花魁,一日进账都不止四十两,我们怎会卖她? 先生硬要说四十两就能买下小清儿也行。 奴家一介女流。 又是独居的寡妇,能如何呢?” “此事终究要看李姑娘的意思,如果李姑娘不愿意赎身,知安再不济,也不会强行带她走。 所以......” 陈知白看着李岚清问道:“李姑娘,你是和在下离开,还是继续住在醉客楼?” 李岚清看了看姜白虎。 又看了看陈知白。 心里害怕又有些小得意。 两个云端上的人物眼巴巴等自己做选择,怕是勾栏界也算前无古人独一份儿了。 “李姑娘不用担心安危,知安也好、姜姑娘也罢... 他们都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动怒。” 陈知白话语很轻。 在李岚清听来如沐春风,可是落在姜白虎耳中,仿佛口含天宪的圣旨。 生不出半点违抗之心,一时间竟不敢开口说话。 这是一位宗师的承诺。 有这承诺,李岚清甚至都可以直接脱离勾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之身。 “先生,我和你走!” 李岚清犹豫片刻,走到陈知白身旁。 她虽然只是勾栏女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她明白, 如果不是小侯爷把自己带出清乐坊,自己永远不可能见到姜白虎和陈知白这种人。 更何况小侯爷承诺一个月给三百两银子还有七天假期嘞! “姜姑娘,我带李姑娘走了,今晚多有得罪!” 陈知白朝姜白虎微微颔首,把那卷当做登门礼的书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离去。 姜白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直到二人离开后,姜白虎才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书,瞳孔骤然一缩:“白虎经总纲!!” 白虎经是姜氏不传之秘。 万年前姜氏老祖观摩神兽白虎顿悟入道,一举入圣,镇压当代。 至此才有了传承万年的琅琊世家姜氏。 五千多年前圣人坐化后,白虎经总纲也随之消失。 这些年姜氏虽然也修行白虎经,可是缺了最重要的总纲,无法自成体系。 别说圣人之境,就连返真境都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可窥了...... 可现在。 姜家找了五千多年而不得的白虎经总纲,被人随手丢在了自家门口。 而且,竟是因为一个勾栏女子? 任姜白虎生了副七窍玲珑心,思来也觉得荒诞无比。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她幽幽叹气:“你要早拿出这书,不消说小清儿跟你走,就算要老娘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啊!” 呆呆看了许久。 姜白虎将书卷收入储物戒,手指微扣,立刻有白衣剑客飞身而入。 正是今日闯入安阳王府的两位。 他们眼底隐藏着怒意,负于背上的长剑颤抖不止。 如果刚才不是姜白虎暗中喝止,他们早就长剑出鞘了。 主辱臣死。 身为小姐的剑侍,竟让人大摇大摆闯入了小姐的闺房,这无疑是对他们赤裸裸的羞辱。 “今夜的事,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半分。” 姜白虎对他们的愤怒毫不在意,轻舔红唇道:“另外,以后见了陈留候府的人...退避三舍!” “诺!” 两位剑客愤愤退下。 又有一个佝偻老者现出身形,脸色沉重道:“陈知白的境界,老奴看不透,没想到陈留候草包一个,竟生出这等妖孽来......后生可畏啊!” “福伯,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姜白虎冷淡道:“一个三十多岁至少宗师境的修行者,这大唐世家门阀,几家有此底蕴? 能教出陈知白这种人物的陈阿蛮,又真是外界传说中的那个草包?” 福伯脸色微变:"陈阿蛮有可能是在装傻? 如果陈阿蛮在装傻,那当年姜华雨领着朱婉儿上门退婚,甚至老五现身威胁...... 不行,我要马上飞剑传信御剑宗和琅琊,让他们早做打算!" 福伯手指拈起一柄玉琢小剑,准备把陈知白的事情传回去。 却见一只纤细手掌捏住小剑:“福伯,姜老五和御剑宗的事,与我姜白虎何干? 不知什么时候起,你成姜老五的剑侍了?” 福伯脸色骤变,跪伏在地:“老奴永远是你父亲的剑侍,只是同为姜氏一族......”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这是当年姜家主给我父亲的批语,今日我还给他!” 姜白虎冷冷看着福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福伯喃喃低语。 想起被钉杀在姜氏大门处的少爷,老泪纵横,散去手中玉琢小剑嘶哑道:“老奴知道了......” 第18章 柳七出狱 二月二,龙抬头! 距陈知白醉客楼一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来,陈知安低调的有些过分,长安城已经渐渐没了他的传说。 现在长安风头正盛的,是兵部尚书夏家小公子夏远候、武安侯长子苟尤权、镇南王郡主李承仙、以及礼部尚书幼弟周迁。 除岁之夜,李承仙、夏远候、苟尤权、周迁四位御气境天骄携手御风远游,于长安城外斩首三百余匪寇,连拔七座山寨。 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被称为长安四公子,长安城年轻一代扛鼎人。 和他们比起来,所谓的长安四纨绔就像癞蛤蟆之于金蟾,也就只剩下个看起来差别不大了。 短短三个月,陈知安他们那一拨纨绔,好似被拍死的前浪。 再无人问津。 对此陈知安并不介怀。 这三个多月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月牙湖,亲自盯着荒岛之上高楼筑起。 数百匠人上千劳工没日没夜赶工,近万两银子洒出去,月牙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更高了......” 躺在命人特意打造的躺椅上,陈知安感叹半响,笑吟吟道:“小清儿,至多再过一个月,咱们的登科楼、千金楼、落宝楼就可以同时竣工了!” “哦,恭喜小侯爷!” 李岚清手持罗扇,一边为自家老板驱赶灰尘,一边敷衍地恭维着。 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数百座勾栏的花魁之首沦为端茶递水的侍女,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蓬头垢面...... 这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春风袭人,再想到之前小姐妹传来的消息,她感觉职业生涯面临极大挑战。 扇飞一阵灰,李岚清咬唇可怜兮兮道:“老板,听说最近清乐坊又捧了个花魁......人家年老色衰,可怎么办呐?” “慌什么,本公子自有安排!” 陈知安摇头不止、 这妮子大概是真心热爱这份事业的。 自从听到清乐坊又推出个花魁的消息,已经碎碎念不下三次年老色衰了。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鬼知道这危机感从何而来。 不过清乐坊推出新花魁的事儿。 倒也不能置之不理。 也是时候去见一见柳先生了... 又呆了一阵,陈知安独自一人去寻落宝楼的总工程师老杨头。 落宝楼是他安身立命之所,自然不能马虎。 从设计到施工,都由陈留侯府的亲信打理,总工程师更是由军匠担任,是陈阿蛮专门从陈留县调来的。 陈知安提供思路,军匠去执行。 暗哨、密道、藏宝室、防御阵法统统都安排到位。 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军匠说,落宝楼建成后,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陈知安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跳起来捂住老头的嘴。 这种话可不兴说...... 不过从这三个多月的情况来看,这老头和他手底下的施工队,大概还是有些水平的。 做事不含糊,执行力贼强。 如果不是年纪都有些大,陈知安还挺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做施工队接点工程做。 陈知安寻到老杨头时,他正拎着一个头发稀疏满脸褶子的工匠训斥。 一口一个小狗蛋。 见到这,陈知安悄悄退了出去,这老头训起人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小侯爷,惹不起。 又巡视了千金楼和登科楼,陈知安领着李岚清离开小岛,朝着长安府衙赶去。 ...... 王富贵是个心宽体胖的胖子,在京都府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二十多年。 长安居大不易。 在长安做官更不易。 当今陛下春秋鼎盛,心有猛虎。 欲做那治下河清海晏、时和岁安的千古圣皇。 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一方主官,危险指数蹭蹭往上涨。 王富贵之前,京都府尹这位置做得最长的至多不过五年,善终者寥寥。 而且大多是被震怒的皇帝陛下一刀咔擦了事,连三司会审的机会都没有。 王富贵却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甚至可能还会一直坐下去...... 此时, 王富贵躺在摇椅上。 因为过于肥胖的缘故,摇椅被挤压的吱吱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散架,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为官之道,在于忠诚、忠诚、还是他娘的忠诚...... 当初把那柳七弄进来的是你,这会儿想把他弄出去的也是你。 那柳七毕竟写过犯忌讳的诗,放他出去有违本官的为官之道...... 小侯爷,你叫本官很为难呐......” 另一把摇椅上。 陈知安嘴角一抽。 去你娘的为官之道,去你娘的忠诚。 短短四个月不到,你丫已经从咱们家弄走三千四百二十五两八钱银子了,还有脸谈为官之道? 有心不搭理这死要钱的。 奈何狗官手里有人质...... 无奈伸手往地上一指。 陈知安惊诧道:“王老哥,你家后院平白长了个袋子嘞,像不像您之前丢失的那只?” 王富贵顿时来了兴致:“呵,还真像之前本官那只装有两百两银子的钱袋子。” 陈知安嘴角再抽。 捡起袋子添了一张银票后丢给王富贵:“王老哥,这次钱袋子可别再掉了,再掉柳七就死在牢里算逑。” 王富贵接过钱袋确认足足有两百两银子,这才笑呵呵道:“是本官糊涂了,犯忌讳了的是柳三、和柳七没啥关系......” ...... 长安府衙大牢。 狱卒张小二眉梢微扬,对着一个发如乱麻两鬓微白的男人冷漠道:“柳七,你可以走了!” 那囚犯一言不发走出栏栅。 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缓缓道:“相识一场,在下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小哥一句话吧......” "遇水则涨,水枯则亡!” 张小二眉头微皱,心有不悦。 他最近喜事连连,先是家里的烂湖卖了足足七百两银子,拿着卖湖的钱又成功买到了牢头的帽子。 心怀激荡之下更是成功跻身一流武者。 可谓事业蹭蹭往上涨。 正是意气风发时。 这贱民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我家卖湖的消息,竟敢在装神弄鬼吓唬本牢头。 真以为走通了那废物的关系就敢大言不惭了? 想到那个羞辱自己的废物。 张小二心中又是一阵怒起,冷声道:“无知贱民,再啰嗦半句,本官将你杖杀于此。” 柳七幽幽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你本来还有条活路的,可惜了,早做准备吧!” 说着脚下如风,唰一声就溜了出去。 张小二暴怒追出门外,却早没见了这厮的身影。 第19章 柳七和知安 另一边。 陈知安拽着柳七,冷冷道:“柳先生,本侯爷花费千金把你从牢里弄出来,你半点没表示就想溜的吗?” “呸!” 柳七怒骂道:“老子当初被捉进去就是你狗日的拱火,你还想让老子为你做事?” "你他娘的白朴还有理了?" 陈知安也怒了,骂道:“都是朴客,凭什么你不付钱? 你每一次爬床,说到底都是老子们付的朴资。 你倒是玩开心了,想过我们吗? 魏子献那狗贼说的好,老子逛个窑子都觉得头上发绿,你不进去谁进去?” 此言一出。 柳七顿时无言以对,思来竟觉有几分道理? 毕竟长安城的姑娘们,这些年还真就算是被这狗东西一拨人养着的。+--` 转头看着蹲在一旁数蚂蚁的李岚清,柳七犹豫道:“清儿,你怎么看?” 李岚清茫然地啊了一声。 柳七无奈一叹。 这妮子之前可是紧着我的,没想这么快就变节了。 见此。 陈知安趁热打铁,伸出两根手指:“加入知安楼,除了每个月两百两银子的固定工资,再给你半成分红。 而且本侯爷承诺,绝不强迫姑娘们工作。 甚至,本侯要求她们每月强制休息七天,定期检查,让你这妇科圣手依然有用武之地......” 听到这些话,柳七稍有意动。 诧异看了陈知安一眼,似乎没料到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也有怜悯之心。 陈知安则心里一喜。 小清儿果真没骗我,路子对了。 脸色微肃,他负手继续道:“柳先生可知...... 本侯建知安楼,也是想给天下勾栏女子一个家而已。 姑娘们颠沛流离半生,年老色衰时却让人弃之如敝履,这叫我于心何忍? 天下苦勾栏久矣,我们不为她们出头,谁来为她们出头? 真要为了钱,本侯何至于此......” 柳七沉默了。 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打心底里可怜那些姑娘。 勾栏女子看似春光明媚,实则是无根浮萍。 半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们碾得稀碎。 以色娱人、位卑身贱、受人唾弃,就连生病也无大夫愿意为她们诊治...... 为此他专研医学,用一年时间看遍世间医书,成为妇科圣手。 又偷学望气之术,为勾栏女子们挑选良人。 最后踏足修行,为姑娘们撑起一道城墙! 姑娘们视他如良师益友。 勾栏主人们却视他如洪水猛兽。 陈知安轻而易举就把他弄进大牢,那些掌柜,是悄悄出了力气的。 沉默良久。 柳七看着陈知安的眼睛说道:“我有一个条件,勾栏女子去留随意,你不得插手。” 陈知安拂袖一笑:“当然!” 柳七是个天才。 甚至是个妖孽般的天才。 他是妇科圣手、是未知境界的修行者、是道门弃徒、是儒林狂生、是站在勾栏女子身后的保护神...... 勾栏女子为了他敢反抗主人的命令,而他为了勾栏女子,敢呵斥永不犯错的皇帝。 他振臂一挥,可叫长安城夜晚失去颜色...... 这样一尊妖孽,却被束缚在长安城烂泥地挣脱不得。 让陈知安捡到了。 李承安猜测陈知安在大牢里勾搭上了柳七,所以毫不犹豫摔下银票。 陈知安初时并不在意,因为在原主那蠢货看来,柳七唯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白朴整个长安。 直到前些日子被李岚清念叨烦了,陈知安才开始留意被原主弄进大牢的柳先生。 不留意不打紧,一留意陈知安顿时念念不忘。 立马运作从大牢捞人。 两百两银子,在人贩子那里都能买十好几个水灵姑娘,可陈知安还是毫不犹豫掏了钱。 王富贵以为他赚了。 实际上哪怕是再多两百两银子,陈知安也还是愿意掏的。 毕竟这种大才,不在他心有羁绊时收归门下。 等他想通这世间总归只有力量才是一切这个道理时,恐怕只能仰望了。 柳七如愿归位。 陈知安拉着他到落宝楼秉烛夜谈。 陈知安有两世见识,诸多念头如羚羊挂角,叫柳七拍案叫绝。 而柳七大智若妖,为陈知安的念头查漏补缺。 两人相得益彰、 短短一夜不但把计划书的诸多细节补全。 甚至已经为勾栏界制定好了规则...... 见天色渐明,陈知安双掌一拍,早已候在门外的正义两兄弟立刻端着一口铁锅进来。 还未揭盖,那扑鼻香气就已经让柳七微微失神。 迫不及待揭开盖子,只见铁锅里泾渭分明两道汤底、一白一红、形似阴阳。 “难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鸳鸯火锅? 第20章 握草,是小黑屋? 几人离开后。 陈知安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睡到日落才醒。 做事业太难。 手底下没个扛大旗的人,许多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这三个多月来,忙得脚不沾地。 以后有了柳七,终于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又想到马上就要日进斗金,他更是难掩激动。 站在最高处长啸一声。 迎着夕阳打了一遍拳,引动体内气血小溪流转,精疲力竭才罢手。 一套拳打完。 陈知安内观境界,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先天境初期,小溪潺潺而流,增益忽略不计。 体内气血翻滚,声势浩大,可是进展缓慢... 这武道残卷吃元气太厉害了。 以他百年难遇的天资,如果修行他法,三个多月时间怎么着也该迈入先天境中期了。 境界越低,气海越小,进阶所需要的元气也越少。 可这武道残卷却不然。 它仿佛一个无底洞,陈知安吸纳而来的元气,全都被体内的小溪搅碎化为了纯粹血气。 气海空空如也。 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阶先天境中期。 不过他一点不慌,毕竟打拳纯粹只是活动筋骨罢了。 苦修是不可能苦修的。 只要青楼一开。 就可以彻底躺平! 又演练一遍武道残卷的拳法,陈知安跳入湖中,霎时间周遭湖水热气蒸腾...... 便在他在湖里游荡捉鱼时。 小岛上鬼鬼祟祟来了一个全身黢黑的身影。 那人走在偏僻角落,对自己的隐匿手段似乎极为自信,左右腾挪,躲避落宝楼做工的工匠们。 只是他不知道。 在他跨入落宝楼的瞬间,工匠们全都脸色微黑,手里的锤子锯子叮叮当当响如雷鸣。 这他娘的! 哪里来的蠢蛋? “啾啾!” 黑影躲在一偏僻角落装作小鸟儿叫了两声。 陈知安无奈一笑,从水中一跃而起,手里捏了两条草鱼,随手抛给一旁伺候着的李岚清,让她去炖汤。 走到偏僻角落,陈知安低声道:“老哥,事情办妥了么?” “妥了,知安楼开业那天,他们会御风登岛,只是仙儿有些不情愿!” 那黑影全身笼罩在黑暗之中,仅留一只眼睛露出。 陈知安眉头微皱,低声道:“女孩子矜持,她不情愿也是正常。 只是老哥你可不能惯着她。 男女之事...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事儿我有经验,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绑也给她绑来!” 黑影赞同地点了点头。 暗暗琢磨要不要学这厮也耍一次流氓。 陈知安又道:“长安四公子的名头传出去后,她什么态度? 少女慕强,最爱这种仗剑走江湖的戏码,你既帮她圆了梦,好歹该对你有些好脸色了吧!” “哎!” 听到这,那黑影叹了口气:“剿匪时我都把人头喂她剑下了,她却始终斜眼看我,真叫人难做。” “糊涂!” 陈知安斜眼冷笑:“你喂人头给她作甚? 好不容易带她出去,你不乘虚而入却去做舔狗? 保不齐现在她现在还以为那些大好头颅,是凭她真本事砍的正洋洋得意嘞! 早给你说过舔狗不得好死,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黑影听陈知安这么说,顿时慌了,低声求道:“好小弟,我该如何挽救?你教教老哥。” “如果你不是我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 ——也罢,我最后帮你一次!” 陈知安长叹一气:“听说,小嫂子除了喜欢剑客,还喜欢诗词?” 黑影听到小嫂子三字,顿时嘴角裂开乐不可支,只是转眼又变得愁苦起来。 闷闷道:“我生平最恨舞文弄墨,哪里会写诗。 倒是周迁那小白脸擅长,我本想找他借一首,他居然不肯,还说我胸无点墨,不配与他并称公子、羞与为伍。 哼,昨日我套了个麻袋,把他揍了一顿...” 陈知安默默扶额。 赶紧止住黑影啰嗦,开口道:“老哥你知道柳先生吧?” 黑影微微一怔,拔高声调道:“柳七也揍了周迁?揍得好,就知道那厮是个伪君子,还说没逛过勾栏。 没逛过勾栏柳七怎会揍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柳先生擅长写词,你不是马上要离京闯荡了么? 若能求得一首,微醉时念出,随后御风远走江湖。 保准小嫂子从此心肠挂肚!” 只是..... 陈知安欲言又止,叹气道:“只是柳先生为当世狂生,他的词却不是那么好求的......” “知安、你待我真好!” 黑影拍了拍陈知安的肩膀,感动道:“你只管去求,多少银子都不是事儿。” 陈知安咬咬牙,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千两!” “这么多?” 黑影惊叫一声。 陈知安暗道不妙,正待改口。 却见那黑影扣扣搜搜从兜里摸出两张票子:“一首恐怕不够,要两首!” 陈知安:“???” 么得感情地收了票子,陈知安看着漆黑的夜空陷入沉思。 都他娘的是侯爷,贫富差距辣么大? “知安,哥哥后半生幸福就靠你了,加油! 你可以的!” 黑影以为陈知安没有信心,为他灌了碗臭鸡汤,又偷摸着左右腾挪,朝小岛外飘去。 待他走远后。 陈知安紧紧拽着手中的票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勤勤恳恳三个多月半分进账没有,谁曾想三言两语就忽悠到了这么多? 要是这世间狗老哥这种人再多些...该多好啊! ...... 感叹一番后。bookAbc.Cc 陈知安转头回到临时指挥所、 恰好撞见端着一盆炖鱼,又精心打扮过的李岚清娇羞走来。 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说不出的勾人儿。 叫陈知安心尖儿一颤。 李岚清舔了舔嘴唇:“老板,今晚的月亮,可真白真圆.....” 陈知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漆墨黑一片,哪有什么月亮...... 接过她手里的炖鱼转身就走。 李岚清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木鱼脑袋。 自打小侯爷买下她,已经三个多月没过碰了。 今晚好不容易四下无人...... 倒不是她空虚寂寞非要如何如何,只是拿钱办事儿,感觉自己值不得三百两银子算怎么回事? 想要挣扎一下。 刚走两步,却见砰的一声,指挥所大门紧闭...... 门内,陈知安得意一笑。 这妮子想乱我求道之心,门都没有! 等了这么久,现在兜里终于有了闲钱。 他要正儿八经开挂了,哪里有时间看又白又圆的月亮? 迫不及待召唤出系统,陈知安把银票往桌上大气一拍:“统子,给爷上一万两的时间!” 只见一阵红光闪过。 陈知安和那张银票同时消失。 与此同时! 隐隐一声惊诧响起:“握草,是小黑屋?” 第21章 眼看他起高楼 陈知安觉得自己快疯了。 原来所谓时间。 就是把他关在一个小屋子里,让他自生自灭。 小屋子简陋的不像话。 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石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他娘的比坐牢还不如。 坐牢时好歹还有两个狱卒陪着,也能喝点小酒儿。 这小黑屋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恐怕也就只有源源不断的元气了。 这里元气充裕程度,比外头充裕十倍不止。 甚至都不需要他主动去吸纳。 此时陈知安躺在床上,任由四面八方的元气涌入身体,又被搅碎成血气顺着小溪潺潺而流...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因为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太阳、也没有又白又圆的月亮...... 从最初的惊诧、狂喜、悲伤、暴躁、再到最后的麻木,他现在已经疯了。 双眼空洞望着头顶漆黑一片:“我真傻,真的......” “统子...现在过了几天了......” 死一般的寂静,统子毫无反馈。 “我不买了...退钱...放我出去吧!” 统子依旧沉默。 “呵呵,我真傻,真的......” ...... 太子府。 洗马诸无常手持羽扇,拈起一筷月牙湖的竹鱼,含笑道:“今儿下臣听了几句话,挺有意思。” “哦?愿闻其详!” 李承定眼底不愉之色一闪而过,他从军多年,直来直往,最烦这些幕僚装腔作势。 只是身为储君,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喜怒,在很多时候,都表现的比较有耐心。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更高了......” 诸无常缓缓道出,又嘴角勾起浅笑:“殿下,您知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先生且说!” 李承定懒得猜,拳头微握,神色渐渐不善起来。 他三个多月前就给诸无常下了任务,叫诸无常查探陈留甲的底细,或者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陈知安,嫁祸给老二老三老四随便一个、甚至是永不犯错的陛下也行。 这家伙却毫无动作,这会儿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他实在不擅长谋略,真想叫这大冤种知道什么叫做礼贤下士。 诸无常许是感受到了老板暗藏的愤怒,没再卖关子,麻溜儿道:“这是那位小侯爷在月牙湖说的。 月牙湖上高楼渐起,再过些日子,知安楼,就要开业了。” “那废物建楼干什么,开勾栏吗?” 李承定心底里是瞧不上陈知安甚至是陈留候府那一窝子的。 如果不是忌惮陈留甲,他早就寻个由头把陈留候府给平了。 之所以一心一意想搞死陈知安,最主要的原因,也还是想探探陈留甲的底。 “殿下眼光如距,那废物正是开勾栏!” 诸无常笑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知安楼开业那日,月牙湖龙蛇混杂,保不齐有许多眼红他楼建太高的泥塘中人铤而走险...... 唯一有修行资质的麒麟儿夭折,您说,陈阿蛮还坐的住吗?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到时候他陈阿蛮如再敢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恐怕就算陛下再仁慈,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李承定脸色微动,帮诸无常倒了杯酒,低声问道:“先生可想好如何把我太子府摘出来了吗? 如果陈阿蛮不顾一切调兵入京,事后即便陛下震怒把他满门抄斩,对已经死了的人来说,都将毫无意义。 先生应该明白...杀个废物简单,借谁的刀才是最重要的。” 诸无常抚须而笑。 “前些日子,陈知安用七百两银子买了张富贵的湖...... 张富贵一介草包,四处宣扬,结果一不小心传入了四皇子殿下耳中。 那月牙湖湖毗邻狐儿山,而狐儿山,是陛下赐给四皇子的狩猎之地。 里面秘密不少。 往昔也就罢了,毕竟月牙湖人迹罕见,可如果勾栏一开,人多眼杂,狐儿山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不,那本就与陈知安有仇的狱卒张小二,正磨刀霍霍,想要舍命搏一个未来呢!” 李承定眉头微皱,老四会这么愚蠢,为了一片野湖去杀一个侯爷之子? 虽然老四大概率不知道陈留甲的恐怖,随手宰掉一个废物也正常,可这阴谋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诸无常轻摇羽扇,高深莫测笑道:“殿下是觉得四皇子出手太随意? 其实不然。 殿下可知,四皇子的首席幕僚庞元士,是下臣至交好友,有他在,四皇子做出什么蠢事都是有可能的......” 第22章 老板,想怎么吃? “滴答滴答!” 小黑屋中,陈知安站在墙角双手握拳,汗水一滴滴从下颚掉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拳头慢如蜗牛般向黑暗中砸去。 随着拳头落下。 他身前一尺的元气瞬间炸开,随后响起一声空爆... “啪!” 拳头如闪电般收回,再出拳时,又变得慢如蜗牛。 如此这般反复上千次后,他浑身热气蒸腾,直接倒在床上开始躺尸..... “狗系统,再不放我出去,我要被你活活饿死了!” 听着肚子传来的咕咕声,陈知安转头看向角落里那只砂锅,失望地叹了口气。 犹记得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上一次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进食了,就连最后一根鱼刺,也在上次被他嚼碎吃掉。 若非这里面元气充沛,能够源源不断纳入体内化成气血,他怀疑自己会变成第一个被系统关小黑屋饿死的宿主。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陈知安以为一如从前般系统不会回应的时候,整个小黑屋骤然大放光明。 随即一道刺目红光洒下。 陈知安抬头茫然四顾,只见周遭景色变化,门外有一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叮,宿主购买时间已使用完毕,是否续费?” “续费...续尼玛的费!” 呆呆看着漆黑依旧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口干干净净的砂锅,陈知安蹦起三丈高:“老子再不买了,滚,你给我滚!” 系统沉默。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机械声响起:“宿主拒绝续费,本次交易完成,祝您生活愉快! 另外...造化空间可定制,建议宿主下次提前浏览说明书,小黑屋为地狱模式,不建议新人使用!” “呵呵!” 陈知安气急,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系统橱窗里根本就没有说明书! 没精力和系统掰扯。 饥饿难耐的陈知安潜入湖里捉了九条大鱼,敲开李岚清的门。 正躲在房间里郁郁寡欢的李岚清听见敲门声,立刻飞奔而出,殷切看着回心转意的老板。 然后。 她生无可恋地捧着九条大鱼钻进了厨房。 手起刀落。 杀了三个多月的鱼,她的心,已经逐渐和手中的刀一样冰冷了...... “男人,呵!” 陈知安蹲在一旁监工。 不得不说。 有些天才做什么都是天才。 比如李岚清,她做花魁是天才,杀鱼也不赖,短短三个月,她的手法已经比那些杀了多年鱼的老师傅还要老道。 只见眼花缭乱一顿刀光闪烁。 一条大鱼已经被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儿。 娴熟地起锅烧火。 不过十多分钟。 一锅热腾腾的涮鱼片儿便架在铜炉上。 趁着弯腰起锅的间隙,李岚清扭动着堪堪一握的腰肢不停在陈知安眼前晃悠。 陈知安此时饿得两眼发花,哪里有时间看。 只一个劲儿地催促她继续切鱼片儿。 半个时辰后。 吃完九条大鱼、两条黄羊腿的陈知安躺在摇椅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他娘的才叫生活! 又把满眼幽怨不已的李岚清给打发走,陈知安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 一万两银子。 二十天时间。 虽然他没有主动修炼,可小黑屋里充沛到发稠的元气依旧让他体内的气血小溪肉眼可见的在扩大。 眼见四下无人。 他手掌微微一握。 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气血离体,又演化为元气的征兆。 先天境后期! 小黑屋中躺了二十天时间,他终于跻身先天境后期,甚至只差一步就到先天境巅峰。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先天境。 武道残卷本就霸道无匹,直接碾压元气转换为气血,虽然只是先天境,但进阶所需的元气完全不比一般功法的炼气境少。 甚至恐怕更多。 这种进阶速度堪称妖孽! 要知道小黑屋虽然过去了二十天之久,现实世界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如果再来一次......” 陈知安喃喃自语,随即想到那恐怖的小黑屋,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小黑屋了。 随手散去指缝间的元气。 他又变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一品武者...... 武道残卷神魂一体,如果他不主动释放元气,无论谁来看他的气海都空空如也,只是个普通武者。 第23章 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吃鱼脍!” 远处一道青衫快步走来。 来人先看了一眼盆里的银刀鱼,又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李岚清:“清儿的刀越来越冷了,可是有了气感?” “见过柳先生!” 李岚清微微屈身:“昨日杀鱼时感觉体内有一缕拇指大小的气流断断续续,应该是气感吧?” “是了!” 柳七惊叹一声:“这就是初入武道的征兆,没想到你竟有修行资质!” 不怪柳七惊讶,毕竟当初他可是查探过李岚清资质的,气海紧闭,绝无修炼可能。 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李岚清眉心。 柳七脸色微变。 她当初封闭的气海竟有了松动,这是开了造化之门无疑。 要知道世间修行,乃是天定。 道门称之为道种、佛门称之为佛缘、北庭称之为神授,而绝大部分人,称之为造化。 气海封闭者,造化不够,无缘得见大道。 而李岚清的造化之门无缘无故开启,这是世间罕有之事。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道:“小清儿,你可愿拜我为师?” 李岚清抬头看着一旁眉头微皱的陈知安。 她当然想答应,可她毕竟是老板四十两买回来的,而且每个月还发三百两银子...... 得看老板的意思。 “不行!” 陈知安摇头道:“她恐怕有别的师承,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李岚清莫名其妙有了修行资质,这事儿多半和自家大哥脱不了关系。 虽然大哥没有表示什么,但既然李岚清因为他踏上这条路,就算是有了师徒之实。 法不可轻传在这大荒世界可不是说着玩的。 师承关系不比血脉关系轻多少。 收徒不成,柳七也不失望。 他是个洒脱的人。 本身又是野路子出身,对师承看得并不重要,还是传给李岚清一门自悟的功法。 拈花诀! 名字很美,可是杀力一点也不弱。 走的是轻盈诡异的路子,修至大成可拈花成刀,万花化刃。 这是柳七为勾栏女子量身打造的功法。 传完拈花诀。 柳七又粗略讲了些青楼的事儿,这才开始享受银刀鱼脍。 这段时间柳七手握大权,青楼一切事务全由他定夺。 在他宣布要执掌青楼后。 整个长安城的勾栏掌柜都变得惶恐起来,纷纷把自家摇钱树盯死,甚至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 没办法。 柳七这厮在勾栏女子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 他们害怕这厮不讲武德,振臂一呼直接让花魁们改换门庭。 柳七当然不会这么干。 他不愿把勾栏女子们当做筹码,这有违他的初衷。 他去了教司坊,把教司坊给买了。 勾栏女子可怜,教司坊的女子更可怜。 她们身为犯官家属,签的是死契,除了年老色衰时被撵出去自生自灭,基本上不可能脱籍。 当柳七站在教司坊坊主面前拿出厚厚一摞银票后,那坊主恨不得把自己也给卖了换钱。 整整三百二十六个教司坊姑娘,全被柳七以八十两一个的价格买了回来。 这年头啥也不多。 就是犯官多,杀之不尽,一茬又一茬。 加上逛勾栏的又大多是些泥腿子,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还要管她们饭吃,所以教司坊的坊主卖起姑娘来没有半点压力。 还买一赠一,把那些男丁、老妇也打包一起送给了柳七。 甚至已经预定了下一批犯官家属。 柳七面无表情地签署了意向合同,当场付了钱。 一入教司坊,永远是贱籍。 柳七的亲姐姐,当初就是被人打死在这教司坊内,而他被路过一位老道救下。 一别多年,那位教司坊坊主,已经记不得当年那个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孩儿了。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教司坊里的犯官家属,全被我买下了!” 柳七躺在摇椅上将买下教司坊女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除了那两百多个正当适龄的女子,其余三百多个男童和老妇,只能算累赘。 可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缺了经济来源的教司坊肯定不会继续收容他们。 身为贱奴,他们出了教司坊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毕竟陈知安开青楼不是搞慈善,他擅自做主买回来一堆拖油瓶..... 但凡格局小点的。 恐怕立刻就要翻脸。 柳七已经做好了陈知安翻脸的准备。 哪知陈知安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你不生气?” 柳七幽幽道:“毕竟凭白多了几百张嘴,你就不怀疑我假公济私用你的钱买名声赚清誉?” “你会吗?” 陈知安站起身来,俯瞰着已经彻底竣工的阁楼:“当初说好了青楼由你做掌柜,我便不会干预你的决策。 别说三百人,就算是三千、三万...我都相信你。 柳先生,长安城对你来说...太小了! 我们要放眼整个大唐,乃至整大荒! 有朝一日。 我要让青楼的旗帜,插遍整个大荒世界! 你说。 我应该怀疑你假公济私沽名钓誉吗?” 柳七怔怔无言。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废物,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 更没想到。 他竟有如此胸襟格局。 “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柳七也站起来,和他并肩而立:“犯官家属中不乏修行道种,我已经收他们为徒,准备暗中培养一批青楼执事。 十日后青楼开业!” "柳先生,尽管放手施为!” 陈知安躺回摇椅,嘴角微抽。 这逼装的,可以给九十九分。 多一分怕自己骄傲。 教司坊的犯官家属个个都是人才,吹拉弹唱、舞文弄墨是必备技能。 他原本的计划里,本来就有买下他们的打算。 柳七买半买半送的把他们收入囊中,甚至还准备亲自下场教徒,他偷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