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素每天吃鱼不卡刺》 第1章 死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女人啊,得认命! 认命才能活得下去。 这是娘亲的话,她是这么做的,也是这么教素素的。 素素是个听话的孩子,尤其是娘亲的话。 娘亲活得不容易,爹喝醉了酒就打她。不仅爹打,连几个哥哥也打。 明明是娘辛辛苦苦地操持着这个家,做饭制衣,清扫喂鸡,放牛下田……该她做的她做了,不该她做的她也做了。 可最后,挨打的还是她。 素素为娘亲鸣不平。 娘亲只是摸着她的头,流泪。 素素不想娘亲哭,所以她听娘亲的话。 被村里流氓强迫了,她认;逃难路上,没钱了,被卖入青楼,她认;被敌军抢了,成为军妓,她认;敌军被打败了,她成为了将军的小妾,她认;怀了将军的孩子,本来以为好日子要来了,敌军又回来了,包围了城池,城里渐渐粮绝。 将军问她:“可愿为我分忧?” 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她孩子的爹,她如何不愿? 素素点头。 将军一刀斩下了她的头颅,丢在大口铁锅里,垂泪:“我用我爱妾的肉供养三军,请用!” 士气大振,援军来了,将军胜了,保住了他的城,又有了新的小妾。 素素尸骨无存。 回望这一生,处处忍处处让,可结果还是没能活下去。如果不管如何忍如何让,最后结局都是如此,那她又为何要认命? 不甘心! 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啊! 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嘉业十年五月初九,天气不大好。 “要下雨了!” “快、快收衣服。” 铁牛村的村民们见势不妙,纷纷往家里赶,收衣服的收衣服,收干货的收干货,收粮食的收粮食。 萧家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忙来忙去收东西的只有辛氏,萧家父子四人,或喝着酒,或吃着饼,或瘫在椅子上,没有一个动手的。 辛氏习惯了如此,一个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好不容易在雨下来前,终于将东西给全收到了屋里。 她看着阴沉沉的天。 “素素怎么还没有回来?” “再不回来,雨就要下了。” 之前,辛氏打发素素去割些草回来,好喂牛。割草的地方离村里也不远,看这天色,她也该回来了才是。 萧老爹喝了点酒,脸都红了,听到辛氏说小女儿还没回来,顿时恼了火。 “一天天的,尽晓得偷懒,等回来了,看老子怎么收拾她?” “就是,我都快饿死了,还不赶快回来做饭,想饿死我啊。” 萧大郎也气坏了,一把摔了椅子。 二郎、三郎也纷纷抱怨。 “我去,我这就去做饭。” 辛氏连忙道。 “没眼色的婆娘,还不赶紧的,磨蹭个啥?” 萧老爹看她的样子就气,一脚踹了过去。 辛氏跌在了地里,腰疼得不行,却也不敢耽搁,连忙爬了起来,往厨房里小跑而去。 噼里啪啦—— 雨就在这个时候下了起来,如同豆子似的,打在人身上,生疼。 这么大的雨,素素那孩子也不知道找到地方躲雨了没有?辛氏心里担忧,挺想出去找女儿,但她更怕萧老爹恼火,只能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在心里暗自希望萧素素能找到地方躲雨,别淋着了。 可惜辛氏的希望落空了。 萧素素不但淋雨,还淋了个透透的。 单薄的衫裙贴在身上,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落在男人眼里,诱人得不行。虽然不过是乡野丫头,萧素素却生得一副好相貌,柳眉杏眼、红菱小嘴、黑发如云,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不要说在村里,就是城里楼子里的花魁,也赶不上她的好相貌。 “想不到你这丫头瘦归瘦,还挺有料的。” “老子今天的艳福真不浅啊!” 郑大龙一笑口水都往下滴,色眯眯的,恶心得不行,嘴里的口臭,更是熏人。他一把抓住了萧素素,抱住她就往草垛子里拉,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裤子了。 萧家的这个俏丫头,他早就馋得不行了,一直想弄上手。 但这丫头极少出门,天天在家里做活。 她家里老爹和几个哥哥天天游手好闲,也不干活,每天家里都有人。 郑大龙不好上手,日思夜想得不行。不成想,今儿个竟凑巧碰到这丫头落了单,这是老天爷都在成全他啊! 郑大龙打定了主意,这回定要做成了此事,想到一会儿的颠鸾倒凤、销魂蚀骨,郑大龙的骨头都酥了,心头火热,身体也随之滚烫不已。 萧素素也很热,却是愤怒地。 冲天的怒焰直冲她的脑门。 又来? 还以为她是上辈子那个软弱可欺、处处隐忍的萧素素吗? 在意识到重生的那一刻,萧素素就发誓,这一辈子,她绝不活得像上辈子那么窝囊了。能活多久她不管,但活的每一天,她都要快快活活的。 谁敢让她不快活,她就让谁更不快活! 郑大龙,就是第一个! 萧素素被郑大龙拉的踉踉跄跄,一把掼在了草垛子里头,高壮的身体压了下来,大山似的,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这回这丫头是逃不掉了。 萧素素是逃不掉了。 因为—— 她根本就没有想逃。 她是女人,力气小,身子被压住了动不了,手被抓住了动不了,但她还有嘴,还有脚。 萧素素张开嘴,恶狠狠地咬住了郑大龙的耳朵。 萧素素伸出脚,死命地踹着郑大龙的下体的某个部位,用尽了全力。 “啊——” “啊啊——” “啊啊啊——” 郑大龙发出了惊天的惨叫,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捂着下体,从萧素素的身上滚落,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 “死丫头,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郑大龙愤怒地放着狠话,恶狠狠地看着萧素素,等这一阵缓过来,他绝对饶不了这丫头。 “你逃不了的。” “我要你死!” “我要扒光了你,把你喂狗!” 郑大龙狰狞而残忍地说道。 萧素素冷冷地笑了:“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边说,她边弯腰,拾起了地上掉落的镰刀。 镰刀磨得光亮,用来割草,很是锋利。 用来割人,应该也不错。 “去死吧!” 萧素素冷冷地道,然后,在郑大龙惊恐的视线中,狠狠地挥了下去,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不断响起的惨叫声冲破了天际,连雷声、雨声也无法遮掩,凄厉地让人毛骨悚然。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下着大雨,村民们也坐不住了。 一个个打着伞从屋子里出来,包括郑家的,包括秦家的……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人多壮胆,众人一道朝已经开始减弱的惨叫声方向走去。 地方并不远,萧素素本来就看天不好正在往回赶,已经到了村边了。 很快,村民们就赶到了。 然后,他们看到了—— 不断挥舞着镰刀,一刀就带出一大片血花的杀人凶手萧素素! 已经没有任何声息,已经不成人形,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东一片耳朵,西一片肉皮,森白的骨头都露了出来的某个血团! 第2章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见村民们都来了,萧素素停了手。 反正,郑大龙也半死不活了。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这些熟悉的村民们。 然后,抬起手,将散乱的头发轻轻拂至耳后。 手上的血迹在她如雪般白皙的脸上沾染了一大片,又很快被雨水稀释,化作血水,滚落在地。 她这个模样,简直像恶魔一般。 村民们有的尖叫,有的呕吐,有的尿湿了裤子,哭爹叫娘的……这种血腥的场景,他们何曾见过,个个看着萧素素的眼神惊恐惧怕得不行。 再想想上一世,被郑大龙玷污的自己,等来的是什么呢? 衣不蔽体的她,身上满是污痕,血迹、被玷污的痕迹、伤痕、泥痕,像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凄惨无比。而村民们呢?平时她也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姐姐哥哥地叫着,那时候站在一边,指指点点,轻蔑之极,仿佛是什么脏东西,偏偏还有人借机在她身上揩油,占她的便宜。 同样的人。 不同的场景。 萧素素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 “哈哈哈——”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从上辈子累积到这辈子的郁气,烟消云散。 萧素素只觉得身心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不管以后怎么样,就这,也值了。 这辈子,没有白活! 萧素素心情极好。 别人的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 “龙、龙儿啊——” 却是郑大龙的娘陈氏,开始时,她也被吓蒙圈了。但毕竟是当娘的,郑大龙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来自于她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些掉在地上的破布片,她越看越眼熟,越眼熟心里越慌,也顾不得害怕,一提脚冲了上去,抱住了那个血团。 这时,郑大龙还没有死,只是,虚弱地叫都叫不出来了,更遑论说话了,只身体疼得下意识一抽一抽地。 “救、救人啊!” “快、快请大夫!” 还在看戏的郑家人如梦初醒,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抬胳膊地抬胳膊,抬腿地抬腿,小跑着将郑大龙抬了回去。 郑老爹走在最后。 他看着萧素素,如同看着一个死人,带着无尽的痛恨和怨毒。 “死丫头!” “我儿若是死了,千刀万剐,老子要剁了你喂狗!” 萧素素冷笑,她没有做声,只是扬了扬手里紧紧握着的镰刀。 锋利的刀口,冷冷的白光,白得渗人。 郑老爹露出了忌惮之色。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郑老爹一家人平时在村里横行霸道,不过是因为村里郑姓多、郑老爹本来就兄弟几个,生的儿子也多,二三十口壮丁,村里谁都让着三分。 可他们再硬气,毕竟也是良民。 平时欺负欺负村民罢了,手里也没真的见过血。 此时见雨打在萧素素手里的镰刀上,滴下来的水还是红的,心里到底犯怵,又牵挂着儿子的性命。 最后只恶狠狠地指了指萧老爹他们:“你们给我等着,我郑家和你们萧家没完!” 放了狠话,郑老爹就匆匆地追了上去。 其他村民也给吓坏了,有的吐有的尿裤子,再加上偌大的雨,伞都挡不住,顿时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三三两两地散了。 村长姓铁,铁姓是村里的第一大姓。 他叹了口气,对萧素素道:“丫头,出了这事,爷也没辙,肯定是要报官的。” “还好今儿个雨下得大,没那么快。” “你回家,该换衣服就换衣服,该吃东西就吃点东西吧!” “进了里头,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说完,他也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不说,他也能猜到几分。萧素素这丫头长得好,平日里郑家那小子看她就跟狼盯着肉一般。 逮着机会,还能不下嘴? 只是,铁村长怎么也没有想到,看着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萧素素,竟然敢下这狠的手啊! 想到刚才萧素素的狂笑,铁村长就觉得渗人。 这样的狠人,没有必要得罪。 还是留个面子情比较好。 铁村长都没有叫人看着萧素素,带着剩下的人麻溜地走了。 他老胳膊老腿的,这大的雨,淋病了不划算。 人老了身体好最重要,什么都比不得。 “多谢村长爷爷。” 萧素素领这个情。 尽管,上一世的村长可没有这么体贴,任凭郑家人对她羞辱大骂,其他人看热闹。后来,他甚至还替郑家人说和,让爹娘收了郑家的银子,把她送给郑大龙做了小妾。用他的话来说,也算“一桩丑事变做美事”了。 但萧素素并不恨村长,甚至郑大龙,她也算不上多么恨。 恨那些东西,早在岁月的琐碎中,磨砺成渣滓了。 前世种种别人恶是因,她一味软弱容忍退让何尝不是因,如今的她已不是前世的她,这是全新的人生。 敢惹她? 以牙还牙就是了。 如郑大龙。 对她客气方便的,她也可以客客气气。 如铁村长。 她不会轻易同人交恶,但谁最好也别轻易惹她,不然,十倍百倍奉还,可别怪她! 萧素素的眼神冰冷。 其他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就只有萧家人。 萧家人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萧素素也不搭理他们,举步朝萧家走去。正如村长所说,还有时间,换件衣服、吃点东西,不挺好的吗? 一直到进了萧家的门,萧老爹父子几个才回过神。 到了家,熟悉的地方,看不到之前那般鲜血淋漓的场面,萧老爹胆气顿时也壮了。再想起了刚才郑老爹放的话,顿时又是惧又是怕,又是恼火萧素素给家里添了麻烦。 别看萧老爹在家里横,出去却最是夹着尾巴做人不过的。 萧家是外来户,萧老爹那一代才逃难来这边安家落户的,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别看萧老爹牛高马大的,又有三个儿子,可村里其他人家都有宗族可以靠,只有他们萧家,孤零零的,谁也靠不上,谁也惹不起。 一想到郑老爹刚才走时放的话,萧老爹心里就怕得慌。 “你这个臭丫头,出息了啊?”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对郑大龙动手,你不要命就算了,这是要连累全家啊?” “我打死你这个惹祸胚子!” 说着,萧老爹高高地举起了他那蒲扇般的巴掌,狠狠地朝萧素素脸上甩去。 第3章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素素,快跟你爹认错!” 辛氏拉着萧素素就往地上跪,她更是麻溜地也跪在了地上。 “孩子他爹,饶了素素吧!” “求求你了。” 边求饶边磕头不止。 她苦命的女儿哟,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杀了人会不会被砍头啊? 辛氏眼泪流个不停。 萧素素一个不防,给辛氏拉得一个踉跄,结果只来得及偏了偏头,萧老爹的巴掌没有完全躲开,刚刚从她的脸颊擦过。 坚硬的指甲刮到了她的脸,火辣辣地疼。 萧素素皱着眉头,用力甩开了辛氏。 “我没错,认什么错?” “那郑大龙要欺负我,我不还手,难道还等着他欺负不成?” “他落得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萧素素冷声道,并站直了身体。 这辈子,除了她自己心甘情愿,谁也休想叫她认错。 娘亲,也不行! “好啊!” “还不认错是吧?” 萧老爹又扬起了巴掌,恨不得打死这个招祸的孽女给郑家赔罪。反正闯了这祸,官衙很快就会来抓人了,这丫头也没啥用了。 之前本来还想卖个好价钱,也好给几个儿子娶亲的,现在是想也别想了。 杀了人还不得给人偿命?浪费了他这么多年的粮食。 萧老爹恨毒了这个丫头,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就该扔进河里的,偏辛氏说留她在家里多一个做活的人。 这个祸害! 萧老爹恶狠狠地又呼扇了下去,打女儿一点也不带留情的。 只是这一回,萧素素可有了防备,身子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萧老爹的巴掌。接着,她毫不迟疑,手里的镰刀一扬,对着萧老爹就挥了过去。 血花飞溅。 萧老爹的手去了半截。 他嗷嗷惨叫着,疼得眼泪直飙。 “反了!反了!” “做女儿的竟然敢对亲老子动手!”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这丫头拿下?” “我要打死这个不孝的东西。” 萧老爹疼得不行,只能使唤几个儿子。 大郎、二郎、三郎闻言就要围上去。 萧素素冷冷地看着他们,举起了手里的镰刀:“你们大可以试试!” 大郎几兄弟看看突然凶残得不行的小妹,再看看凄惨无比的老爹,再想想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郑大龙,下意识齐齐打了一个哆嗦,腿软了。 “素素?” 就连辛氏看着萧素素冰冷的小脸,也是心中发寒。 这个女儿此时看起来无比陌生。 萧素素扫视一圈,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乱动。就连一直唉唉叫疼的萧老爹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安静多了。 萧素素这才转过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她换了衣服,又好好吃了个饱饭,打包了行李,最后还好好睡了个觉。 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黄昏。 雨停了,县城的衙役也到了。 萧素素没有挣扎,乖顺地随着衙役离开了铁牛村。 逃跑,她是没有想过的。 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周围几百里一马平川,躲都没处躲。 再说没钱没粮没路引的,她吃啥?住啥?倒不如进牢房,还有人管饭,起码饿不死,还有地方住。 至于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萧素素并不担心。 兵荒马乱的时候,荒郊野外也倒头就睡,牢房好歹也有片瓦遮身,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至于杀人偿命要砍头的事,萧素素也不怎么担心。 判死刑是大事,并不像老百姓以为的那么简单,说砍就砍了,县官得递文件上去,州府要批,刑部要复核,皇帝要御批,光流程都要走好几个月半年的。 再说死刑犯问斩也不是说斩就斩的,只有春秋两季固定的时间才能执行。 以她的情况,秋天多半赶不上了,怎么也得来年春天。 不过,就算她倒霉,文件批得快,秋天就问斩,萧素素也不担心。 因为,她知道。 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萧素素离开了,萧老爹父子四人大大松了口气。 她一走,父子几个就赶紧冲进屋子里吃饭。饿了半天,他们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叫了。 只是萧素素在屋子里头,还把门锁了,他们不敢。重新叫辛氏做嘛,他们又舍不得,毕竟家里也不宽裕。只得吃了几个饼子对付下,早就饿得不行了。 村里的村民们也大松了一口气,这么个杀人犯留在村子里,大家都不安生,走了好,走了的好啊!一群人围在村头,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郑大龙家是最激动的,郑大龙的娘冲了出来,抹着眼泪破口大骂,什么“杀千刀的”“该被雷劈的”“断子绝孙”什么的,词汇相当丰富,几个妯娌抱着她哭得也十分动情,上演了一出全家齐心协力骂恶人的亲情赞歌。 他们家的男丁们倒是保持了“不如一默”的君子风度,只用他们的眼神杀了萧素素一遍又一遍。 铁村长一路将萧素素和衙役们送出了村,上囚车前,还贴心地给衙役们递上了几包点心,给差爷们打牙祭。 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囚车渐渐去远了。 萧素素回头,看着铁牛村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上辈子的事也似乎随之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再见了,萧素素! 她对那个软弱的、卑微的、隐忍的、一辈子都没有扬眉吐气过的她如此说。 然后,毅然地转过了头,戴着脚镣枷锁,站在囚车上,目视前方。 再不回头! 前方,是铁牛村所属的余河县,因余河从此流过而得名。余河离大盛的国都流京不远,不过几十里地,离铁牛村更是近,不过几里地,十分繁华。 不过上辈子萧素素一直在家干活,只听说过,没能来过。 这辈子,她来了。 就是去的地方,出了点岔子。 不是她曾经心向往之的娘亲说的热闹的有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的小集市,而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县衙女牢。 因为萧素素是现行犯,众目睽睽、证据确凿,因此也用不着过大堂审讯了,直接麻利地签字画押,换了衣服,进了女牢。 牢房自然是阴暗的,阳光照不大进来,散发着一股阴暗腐朽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不过,比萧素素想的倒是要干净一些。 起码,萧素素并没有看到满地的垃圾和到处乱窜的老鼠。 “就是这里了。” “进去吧!” “饭点的时候会有人送饭来的,上厕所里头有便盆,有急事的话可以拉那里的拉环。” 身材壮硕的女狱卒说,态度挺温和友好的。 萧素素点头道谢,然后安静地走进了她未来几个月要呆的地方。 身后,“咔”地一声。 牢门上锁了。 女牢内—— 数道目光投射了过来。 来新人了! 第4章 怎么跟头死猪似的 女牢不多,只有区区两间。 一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而萧素素进来的这一间,人要少得多,只有几个人,要宽敞得多。 牢房没有窗户,极高的墙上,就开了那么个小小的四方口子,只有成人脑袋那般大——孩童都爬不出去的那种。 这么小的口子用来采光,就是大中午,光线也不会太好。 更何况此时已是黄昏末,天边的晚霞渐渐消失,只余点点余晖还苟延残喘着,坚持着最后那么一丝倔强。 还好刚才进来时,女狱卒顺手点上了走廊的灯。 借着这昏黄的灯光,牢房里虽然昏暗了些,倒也勉强能够视物。 除了萧素素,牢房里还有四个女人,分别占据了牢房的三边。 北边的是两个女人,关系似乎挺好,她们坐在一起,一个身材壮硕,另一个身材纤细些的紧紧靠在她的旁边。 她们占据了牢房里最大的位置,看来在这间牢房里,地位最高。 东边靠走廊的角落是个老嬷嬷,慈眉善目的,看着挺面善的,手里拿着个绣花的手绷子,正在穿针引线。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进来。 西边角落则是个同萧素素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模样清秀,手里拿着卷书,正就着走廊的微光看得很是认真。斯斯文文,一身的书卷气,如果不是身上的犯人服,换副打扮,说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竟然也犯了事。 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原本牢房里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里头静悄悄的。 萧素素也不是上赶着找人搭话的性子。 北边自然是不去的,东边、西边角落似乎是比较好的选择。 萧素素观察了一下,发现西边角落相对而言,位置稍微宽敞些,应该还能放下一个铺盖,就默默地抱着女狱卒发的东西往那边走去。 见萧素素过来,少女没有说话,只默默把她的铺盖稍稍往旁边又移了些,看起来还算友善。 “谢谢姐姐了。” 萧素素对少女客气道。 少女微微点头,还是没有做声。 其余的人也没有开口,显然并没有跟新人打招呼的意思。 这样也好,也免得还要应酬。 萧素素来这里也不是交朋友的,只要混过这几个月就行了。 受点冷待无所谓,没有麻烦就好。 本来,人们普遍欺生,外头这样的事都极多,更不用说是关押犯人的牢房了。进来前,萧素素已经做好会被人找麻烦的心理准备了。 如今这情形,倒是比萧素素预想地要好多了。 萧素素心里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铺盖放在了少女的旁边,稍稍整理,然后安静地躺在了上头,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这是她在家里养成的习惯,萧老爹父子几个脾气都不好,稍稍动静大些惊动了他们,迎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拳脚。 做事不小心不行,长久以来,也就成为她的习惯了。 铺盖有些单薄,睡在地上有点硌人,并不太舒服,不过比直接睡地上还是舒服得多。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也没有人说话,无聊的时候,困意来得格外地快。 萧素素打了个哈欠,很快就蜷着身子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声音把萧素素惊醒。 “喂,别睡了,起来!” “快起来!” “听到了没有?” “怎么跟头死猪似的。” 不知是谁,一边猛地掀了萧素素的被子,一边用脚不停地踢着她。力道不轻,虽然隔着被子,萧素素的腰侧也是一阵疼。 本来睡意迷蒙的萧素素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倏地爬了起来。 不知是什么时辰,但应该已经很晚很晚了。 小开口那里一丝光线也没有,走廊里的灯似乎又灭了几盏。 牢房里,比之前更暗更暗了。 就着昏暗无比的光,萧素素认出,踢她的正是北边两个女人中纤细些的那个。 这时她就站在萧素素的铺盖旁,双手叉腰,一副不善的模样,显而易见是来找麻烦的。 萧素素这才恍然。 原来不是不欺负生人,只是时间延后了些而已。 女人的身量颇高,比萧素素高出半头。 萧素素在女子中,个子已经算还可以的了,比一般的女子都要高些。这个女子却差不多及得一般男子的身高了。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身材高挑而显得魁梧,相反,将女囚的上衣塞在裤子里的她,身段极其妖娆。 呼之欲出、挺得高高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身,丰盈饱满的臀部,曲线十分动人,是个极其得天独厚的尤物。 在萧素素所见的女子中,能有这般好身段的,屈指可数。 无端被人踹醒,萧素素心中是恼怒的。 但愤怒并没有冲垮她的理智。 凡敢于如此挑衅的,必然有其依仗。 尤其这女子和另外仍旧坐在北边的壮硕女子明显是一伙的。 此时萧素素手里并没有镰刀,她的身量也不及这两个女子,身高体重都没有什么优势。虽然因为在家里常年做活的原因,相对于她的身形来说,萧素素力气并不小,但一对二,对方还是两个成年女子,年龄还小的她不管怎么看,也并没有什么优势。 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快,便波及到了它处。 女牢里的其他人,也渐渐醒来了。 另外一间牢房里的栅栏门前,挤满了醒过来的女囚,好像是什么节日的狂欢似的,她们鼓噪着、兴奋着,有的人敲着栏杆,有的人敲着盆。 “起来了!” “起来了!” “都给我赶紧起来哈。” “好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啊!” …… 街头卖艺般的吆喝声拉起了热闹的序幕。 女囚们一改白日萧素素进来时安安静静、无精打采的模样,个个精神劲十足,仿佛吃了什么提精神的药一般。 “金姐,给她点颜色看看!” “金姐,加油!” “金姐,上啊!” 另一间女牢房里鼓噪声不停地响起。 而与之相比,萧素素所在的这一边,就安静得多了。 除了妖媚地笑着嚣张挥手回应的金姐,壮硕女子依旧安静地坐着,同萧素素进来时一般。 慈眉善目的绣花老嬷嬷、长得十分清秀的看书少女则分别缩在被子里,似乎都睡得很熟,就算电闪雷鸣,再大的声音都无法吵醒她们似的。 而里头都这么吵了,白天里的女狱卒—— 没有来! 这大约就是这金姐选在此时才发难的原因了,萧素素明白了。 看来,援助什么的,就不用指望了。 能依靠的,依旧只有自己。 那便只有自己吧! 又如何呢? 很早之前,她便只有自己了。 一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萧素素并不怵。 不过人强我弱,没有武器,也没有外援,萧素素也并没有冲动出手。 她忍着腰间的疼痛,保持着冷静,不带一丝情绪地客气问道:“这么晚了,请问金姐叫我有什么事吗?” 第5章 跪下、磕头、叫娘 “什么事?” “呵呵呵——” 金姐又是一阵娇笑,她似乎挺爱笑的,笑得还很好听,声音不似一般的女子,带着几分沙哑和魅惑,听得人心里麻麻的、痒痒的。 她伸出手,轻轻勾起了萧素素的下巴,打量着她。 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没大长开。 脸庞还稚嫩,没到女人最好看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这张脸也足够好看了,眉也好、眼也好、嘴也好、皮肤也好、头发也好,找不到一处不好看的地方。 这么好看的小丫头,金姐还是第一次见。 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比她好看。 这个小丫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啊。 心里厌恶,她却又笑了,声音甚至更好听。 “也没有什么事儿。”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咱们这牢里,虽不是国,不是家,但这里自然也有这里的规矩。” “你既然进了这里,就得讲咱们这里的规矩。” “小丫头,你可服气?” 金姐笑眯眯地问。 萧素素没有回答服不服气的话,只静静地看着金姐问:“那这里是什么规矩?” 金姐眨了眨眼。 这丫头胆子不小。 不过,也不奇怪,能被狱卒安排进这间牢房的,几个胆子会小呢?毕竟,比起另一间关着些小偷小摸、不敬翁姑、通奸打架的,能进这间的,手里哪个没有人命呢?httpδ:// 胆子自然也就大些。 胆子大的好,胆子不大就没有意思了。 金姐又笑了。 “听话!” “只要听话就成!” “尤其是要听咱们扈姐和我金姐的话,只要听话,什么都好说。” “若是不听话……” “小丫头,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说到这里,金姐的笑容终于一收,冷冷地看着萧素素。 “小丫头,现在是看你听不听话的时候了。” “跪下!” “磕头!” “叫娘!” 金姐厉声喝道。 萧素素皱了皱眉,真是麻烦,开始就如此过分,想息事宁人大约是不可能了。萧素素不想惹事,不过,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躲也躲不了,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今晚是睡不成好觉了! 萧素素有些遗憾。 “对不起了。” 萧素素说,她的声音压得低,金姐没有听清楚。 “小丫头你说什么?” 她将头凑近了萧素素,想要听得更清楚。 好机会! 萧素素手握成拳,狠狠地朝金姐的太阳穴击去,这一下,她用尽了全力,只一下,就让金姐眼前发黑,身子踉跄了几步。萧素素没有停手,既然动手了,就不能给对方还手的机会,尤其对方还有第二个人。 萧素素伸腿一勾,将金姐绊倒在地。 不待金姐有任何反应,萧素素就利索地跳到了她的身上,迅速抡起拳头,对着她的鼻子、耳朵、太阳穴,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都用尽了她最大的力气。 只几下,金姐就满脸都是血了,甚至连伸手护住脸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还没完。 萧素素毫不停顿,随手扯过了老嬷嬷的被子,紧紧捂住了金姐的口鼻,金姐的腿先是剧烈地蹬了几下,很快,力道就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眼见都没有动静了。 “啊——” “啊啊——” “啊啊啊——” “杀人啦!” “救命啊!” 到了此时,牢里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女囚们吓坏了。 “住手!” 一道惊天巨喝响起。 随着声音,壮硕的扈姐惊怒交加地冲了过来。 萧素素一个小瓜娃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还稚嫩得很。谁晓得她下起手来会如此快、如此黑、如此狠,而且完全是将人往死里整的打法。 她一把抓起萧素素,用力往旁边一扔,另一只手则迅速扯开被子。 金姐的脸色煞白,如同死人。 扈姐摸了摸她的鼻下,还好,还有气。 她这才心里微松了口气。 然后,扈姐站了起来,捏着啪啪作响的手指,恶狠狠地看着萧素素。 “小丫头,你死定了!” 萧素素将将爬了起来,还有点晕。 与扈姐的体型相称,她的力气极其的大。随手将萧素素一扔,萧素素就飞了出去,撞在了栅栏上。 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她眼前还有些冒金光。 这一仗,难了。 搞不好,会死。 萧素素知道,不过,她无所畏惧。 她早就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再死一次,又有何惧? 还能比被铁锅煮,成为别人的腹中餐更惨? 而这一次,她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萧素素没有想着躲避,逃避没有用。这么点地方,逃能逃到哪里去?既然逃不了,那就上吧! 她脚下发力,直直地往扈姐冲了过去。 扈姐狞笑着,“来得好”。 有了金姐的前车之鉴,扈姐早就有了防备,不会被萧素素打个措手不及。 她伸出一双大手去抓萧素素,萧素素没有躲,任凭扈姐抓住了她的衣服。 扈姐露出狞笑,用力地要把萧素素往地下甩。 这时,萧素素却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扈姐的脖子。不待扈姐反应过来,萧素素张大了嘴,狠狠地咬住了扈姐一侧的脖子。 她见过杀人,将军说过,刀砍这里,人血流得快、死得快。 她没有刀。 但她有牙齿。 “啊——” 扈姐发出被宰的猪般的惨叫,但她毕竟身体健硕、生性凶悍,遭受如此重创,她反倒被激起了凶性。 她伸手去掰萧素素,发觉怎么也掰不开之后,她索性也放弃了。 抡起了两个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萧素素的头。 萧素素什么也不管,只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牙齿牢牢地咬住,死也不放手、死也不松口。 这是一场凶残无比的较量。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没有任何慈悲的较量。 如果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死的也许是扈姐,也许是萧素素,也许,是两个人同归于尽。但没有一个人求饶,没有一个人停手。 到了这时,牢房里的尖叫声反而不知什么时候偃旗息鼓了。 诡异的静默中,牙齿咬破血管,血液汩汩而流的声音,拳头撞击脑骨的声音,声声入耳,让人的心底仿佛掉进了冰窟里,散发着寒意。 “别、别打了!” “求求你们!” “别打了!” 有人低声哭泣。 有人默默祈求。 有人不忍目睹。 …… 蹬蹬蹬,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狱卒们冲了进来,见到如此惨状,也是大吃一惊。 “住手!” “住手!” 他们拿着棍杖,打开牢房,冲了进来。 第6章 好人啦 好、好疼! 萧素素抱着头,只觉得它简直不属于她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素素才适应了些。然后她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异常沉重,仿佛铅一般,眨巴了几下,硬是没开。 没办法,萧素素硬是用手指给撑着,这才好不容易地睁将了开来。 微微阳光从小窗口洒落,光线不太强。 看来是早上,不过也不算太早。 还在铁牛村的时候,天还黑着,她就要起来做饭了。辛氏得趁早下地干活。进入五月,早晚还有些凉,白天却已经很有些热了。不趁早去,等日头毒了,那干活就遭罪了,而且也容易中暑。 这光景,怕是已经辰时初了。 她如今在牢房内,倒是不用干活了,难得的清闲时光。 萧素素最先看了下北边,没有看到那两个女人,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不过人不在,萧素素还是松了口气。 从回来起,就不停打打杀杀的,也怪累的。 再看,绣花的老嬷嬷依然在绣花,看书的小姐姐依然在看书。 岁月静好。 看样子,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了。 萧素素这才检查她自己。 此时她已经在她的铺盖上了,不知道是谁把她抬到这儿的,反正不是萧素素自己。萧素素动了动,身上有点疼,但不太影响行动,倒是还好。就这头,不动都觉得疼得不行。 不过,她还活着! 萧素素咧着牙,笑了。 挺好的。 然后,咕噜咕噜咕噜—— 肚子响了。 好饿! 这个点?她不会连早饭也错过了吧?萧素素记得昨天女狱卒依稀提过早饭的时间,好像是寅时正,牢房里吃饭也挺早的。 看来又要饿肚子了。 不过在家里饿肚子也是常事。一顿两顿的,萧素素也早就习惯了,倒也不至于太难受。 只能等下一顿了。 不过—— 咦? 萧素素的鼻子抽了抽,她好像闻到一股香味。 香味还很近。 好像肉的味道。 萧素素的唾液在分泌,顺着味道看过去,讶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饭盒。 这饭盒可不像监狱里的东西,甚至也不像普通人家的东西。像她们村里送饭哪有那么多讲究,用个篮子一挎,也就完事了。 这个饭盒不但是木头做的,上头还漆了红色的漆,雕刻了精美雅致的花纹,一看就是富裕的人家才会使用的东西。 饭盒就放在栅栏边、看书的少女的铺盖旁,应该是有人特意给她送来的。 这满是书卷气的少女来历果然不凡,只不知犯了多大的案子,她这样出身的人竟然也落到这种地方来。 这个念头在萧素素的脑海中闪过,随即就被她丢开了。 个人自有个人的故事,悲欢喜乐终究都是自己的。她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哪还管得了别人?每个人负责自己的人生都够不容易的了。 只是—— 好香啊! 里头的东西肯定很好吃。 萧素素咽了咽口水,肚子更饿了。 而看书的小姐姐却仿佛没有看到似的,依然在看着她的书,十分悠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 就这么一直放着,还不拿出来,别放馊了。 萧素素有些担心。 “这位姐姐,那是你的东西吧?” “你不吃吗?” 早吃早了好不好? 不要一直放在这里馋她啊?对一个饿了两顿的人,这就有点太残忍了点。 说话间,萧素素的肚子又在呼噜呼噜响了,仿佛在叫嚣着。 好饿! 好饿! 好饿! 没有东西可吃,倒也还好;偏偏美食就在面前,却不是自个儿能吃的,这真是件特别悲催的事情。 萧素素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看书的少女闻言,身体有些微僵,捏着书的手微微颤抖了下。 “我不饿。” “你若是想吃的话就吃吧!” 没有想到只是问问竟然会有这种美事。 “谢谢!” “谢谢姐姐。” 萧素素笑开了花,头都觉得没那么疼了,腿也不酸了,麻溜地爬了起来走过去迅速将饭盒提了过来。 饭盒有三层,萧素素一一打开。 第一层是几个晶莹剔透的包子,肉香四溢;第二层是数样冷盘小菜,萝卜丁、酱黄瓜什么的,有酸有咸还有甜,各种口味;第三层是菌菇汤,里头加了鸡丝,鲜美得紧。 萧素素全部吃完,连汤也一口不剩。鼓胀鼓胀的肚皮让她异常地满足,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喝水不忘挖井人。 萧素素此时看这少女万分亲切,好人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萧素素笑出了八颗牙齿。 “姐姐,我叫萧素素,今年十二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扯了扯嘴角:“我姓何,名盈秀,我今年十四了。” 吃过了饭,萧素素觉着身上味道好像有点重,对了,她昨晚没有洗澡,今天也没有洗脸。五月白天已经很有些热了,尤其她昨天是坐囚车晒着来的,出了不少汗,却没洗澡。 这味道,太酸爽了。 牢房里没有水,萧素素就试着拉了角落的铃铛,记得昨天女狱卒说有什么事可以拉的。 女狱卒很快就来了,萧素素提出了想梳洗一下的要求。 女狱卒也十分友好,不但放了萧素素出来,还亲自领她去了洗漱的地方。 就是全程都没怎么说话,而且,距离萧素素的距离有点儿远。萧素素若是不小心离她近了一步,她立马拉开五步的距离。 萧素素:“……” 洗脸照镜子的时候,萧素素总算知道何盈秀看她的眼神为嘛那么一言难尽了,女狱卒为嘛始终同她保持距离了。 鬼啊!!! 这还是人吗?鬼也不过如此了。 头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睛只剩一条缝了,脸颊一边高一边低,头发散乱,脸上脏污,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脸上身上血迹斑斑。 完全没个人形了! 亲妈来了估计都不认识了! 再咧嘴一笑,萧素素险些被自己吓晕。 想想刚才她还顶着这么一副鬼样子对何盈秀、女狱卒笑,她们没有晕倒,真是难为她们了。难怪总觉得她们的表情有点儿僵硬呢。 何盈秀、女狱卒:“确定我们只是因为你的脸吗?” 萧素素好好洗了个脸,顺便把身上也擦了一遍,又换了件干净衣服,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 女狱卒出乎意料地耐心,不但没有催她,还去女牢帮她拿了替换的衣服过来。 好人啦! 萧素素觉得她最近运气还真不错,总是遇见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何盈秀、女狱卒:“……” 反正不管怎么说,萧素素总算把她自己弄得干净舒爽多了。 就是照镜子的时候,她一看—— 里头有人吗?为嘛只见猪头? 为了她的身心健康,萧素素决定,她最近还是少照镜子的好。 回到牢房,萧素素神清气爽,肚子也饱饱,北边两个也还没有回来,一切完美。同何盈秀打了个招呼——这回萧素素不笑了。 给她饭吃的好人,还是别吓坏了。 下午的时候,十分意外,居然有人来探监。 是辛氏。 第7章 只要你答应了,就不用坐牢了 萧素素本来不做指望的。 毕竟,家里萧老爹父子几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作为主要劳力的辛氏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尤其萧素素如今在里头也帮不上忙,辛氏想喘会儿气估计都不大容易,哪里还抽得出空来看她? 就算能抽空,萧老爹估计也不得让。 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辛氏就来了。 事实证明,亲娘还是亲娘,即使肿成了个猪头,辛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素素啊,我苦命的素素啊——” 辛氏又哭成了个泪人儿。 女囚们:“……” 不在场的金姐扈姐:“……” 角落依旧无事看书的何盈秀和绣花的老嬷嬷看看泪流满面的辛氏,再看看无动于衷的萧素素:这真是母女? 辛氏一哭,萧素素脑壳就疼。 她这个娘也太能哭了些。 以前还在家里时,她每回一哭萧素素就心疼,想尽了话语来安慰她。可如今她经历的事情多了,心也硬了,听别人哭心里忍不住就有些烦躁。 哭哭哭,有啥好哭的? 遇到事情了,哭能顶什么用?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 只晓得哭哭哭的女人,大都没啥好下场。 “有带吃的来吗?” 萧素素问。 辛氏一愣,脸色讪讪地,捏着衣角:“娘本来想给你带点饼子来的,但你爹说牢里有吃有喝,用不着。天气也热,又放不了,浪费了就可惜了。你知道的,咱家也不宽裕,你几个哥哥每天吃都吃不饱。” 萧素素也说不上失望,意料中的事。 她也只是受不了辛氏这个哭劲,转移下她的注意力罢了。 如今达到了目的,萧素素觉得耳根清净多了。 怕辛氏回过神了继续来第二波——她这个娘绝对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眼泪多得不行的她,如果有比赛哭的话,萧素素觉得她这娘要拿个奖牌轻轻松松。为了避免重复来一次,萧素素觉得她不该给辛氏酝酿的机会。 “你怎么来这么早?” “爹他让吗?” “地里的活怎么办?” 萧素素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地里的活有你爹他们呢!” 辛氏说,脸上带着少见的光彩:“你爹说,今儿个他们几个干就是了。让我只管放心专门来看你,同你说说话。” “素素你看,你爹还是挺疼你的。” “昨天你也太冲动了些,对那郑大龙那样也罢了,怎么能对你爹那样呢?他可是你亲爹,也就火气上来了拍几下,还能真把你打得怎么样?这么多年,咱们娘儿俩也就是些皮外伤,有缺胳膊短腿吗?” “你倒好,上去就把你爹的手都削了一半。” “你说说,哪有亲闺女这么对爹的?” 辛氏越说越有些心疼,忍不住埋怨起来。 听到此处,众女囚倒吸一口凉气:对亲爹都这么狠!那金姐扈姐也不算冤了。 不在现场的金姐扈姐:“那还得谢谢手下留情咯?” 萧素素挑了挑眉,却是听得不耐烦了。 “你这是怪我喽?” “那你来看我作甚?” 萧素素的脸一冷,辛氏就抖了下。 以往这个女儿再贴心不过的,如今,她语气一变辛氏就想起她眼也不眨地挥镰刀砍萧老爹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怕。 “我也不是怪你。” 辛氏呐呐道。 “那你究竟来干什么?” “如果是看我,你已经看过了。” “如果是说这些废话,我懒得听。” “没别的事了,你就走吧!” 萧素素不耐烦地赶人。 “素素……” 辛氏十分委屈,泪花又开始在眼里聚,不过见萧素素一副冷脸,到底没敢继续哭了。她露出个笑容,对萧素素道:“是这样的!素素,你爹还是挺关心你的!” “他替你想了个法子,只要你答应了,就不用坐牢了!” 说到这里,辛氏心里暗暗欣慰,打断骨头连着筋,亲人就是亲人。别看萧老爹平日里对素素多有打骂嫌弃,紧要关头,不还是他吗? 萧素素不信:“哪来的这么好的事?我可是杀了人。” “不、不、不,”辛氏连连摆手,一脸喜气:“素素,你可没有杀人,郑大龙救过来了。大夫说,只要好好休养,他慢慢就能好。” 萧素素惊了,这家伙竟然活了! 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虽然她那时是没有特地对着脖子之类的要害部位下手,叫他当场一命呜呼。可以当时那出血量,能活不容易啊! 至于为什么没有下死手,倒不是萧素素心软生了怜悯之心,恰恰相反,那个时候,她刚回来,正是满腔怨愤、无处发泄的时候。一刀杀了郑大龙,那未免太便宜他了,也太不能发泄她满腔的怨气了。一刀一刀又一刀,才解气嘛! 这么说来郑大龙也挺倒霉的。 如果换了现在的她,大约不会再那么折磨他了,一刀就完。 郑大龙活了下来,萧素素有些讶异,倒也不怎么失望。她其实也没有一定要致他死地的想法,如果他不再招惹她。 “那是挺好的。” “不过就算他不死,也是重伤,我怎么可能不用坐牢?顶多不是死刑罢了。”萧素素不以为然:“再说,郑大龙家怎么可能放过我?” 比起他们家,郑大龙家有钱多了。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话,放在哪朝哪代都不会有错的。 说到这个,辛氏就更高兴了:“你爹同郑家说好了,只要你嫁给郑大龙,他们就替你求情。” “你爹说了,‘自古名不告,官不究’。” “只要郑家不追究,我们两家结为亲家,那祸事不就变成好事了?再皆大欢喜不过了。” 辛氏喜气洋洋,觉得萧老爹真是十分能干的。 果然家里得有男人才行,遇到大事了,还是男人的本事大主意大。 这,绕了一圈竟然又绕回了这里。 萧素素惊了。 “郑大龙被我伤成那样?他们家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我?” 萧素素认识的郑家可不是那般宽宏大量的人家。 而且,上辈子郑大龙欺负了她,还只肯施舍似的纳她为妾,这辈子她砍了他,倒是还让她做正妻了?怎么想都挺不正常的。 第8章 素素啊,人不能太自私 说到这个,辛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暗戳戳瞟了其他人一眼,朝萧素素招招手。 萧素素靠近栅栏,辛氏凑到她的耳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听你爹说,是因为你不小心砍到了郑大龙的那里,郑大龙以后再也不能那个啥了。这事儿十里八乡都传开了,以后郑大龙可能再也娶不到媳妇了,所以他们才打你的主意。” “哦,原来是让我当活寡妇啊。” 村里的女子成亲多比较早,十二三岁成婚的不在少数,有些童养媳九、十岁成了亲的也不是没有。 萧素素是因为萧老爹想多留她在家里干两年活,这才还没有说定。 不过,男女之间的事儿,村里人本来说话就不大讲究,辛氏看她大了,也曾同她渐渐说过一些。再说,还有上辈子的经历呢。 萧素素一下就听明白了。 这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还不是外头传得难听,都在笑话郑家,郑家为了挽回颜面,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在农村里啊,面子大过天,不找回点面子,以后郑家数十口,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笑话,抬不起头来。 怪不得! 只可惜,萧素素对当活寡妇这件事可没有什么兴趣。 看出了萧素素的不以为然,辛氏急了。 “活寡妇又怎么了?你听娘的。男女之间这种事,说到底,只有男的享受,女人啊,就是受罪。没有还正好,省心。” 作为过来人,辛氏深有体会。 “郑家条件好,你只要把郑大龙哄好了,再过继个一男半女,有吃有穿,这辈子就不愁了。” “这不比你坐牢好多了?” “你想想,就算郑大龙不死,几年牢坐下来,你都多大了。” “一个老姑娘,还曾经伤了人,坐了牢,有哪个敢娶?” “你就听爹娘的,爹娘都是为了你,不会害你的。” 辛氏苦口婆心地劝说。 她是真心为了萧素素好,真心觉得这是萧素素最好的出路。 如果是原来的萧素素,八成就听话了。 只可惜,现在的萧素素,没那么好哄。 冷不丁地,萧素素问:“郑家是不是还给爹许了什么好处了?” 辛氏有些尴尬,不过她性格老实,并不是能说谎的人:“也不是什么好处,就是给了点聘礼。” “这嫁女儿,收聘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辛氏看到东西时,开始也觉得有点那个啥,可萧老爹那么一说,她觉得好像也对。 “素素,你看怎么样啊?” 辛氏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郑大龙也是喜欢你,这才一个冲动犯了糊涂的。年轻人,哪有不冲动的呢?再说,出了这事,除了他,你还能嫁给谁?” “他这么喜欢你,你嫁过去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不要觉得你爹是在卖女儿。” “郑家的媳妇们日子过得都挺好的,穿金戴银的,娘一辈子也没这个福气呢!” “而且,郑家说,若是不同意,就让你坐一辈子的牢!” “那你这一生,可不就全毁了吗?” “你不答应的话,还要让我们一家在铁牛村待不下去。” “爹娘是真没法子了,村长也说这样好。” “村长说的还会有错?” “素素,你就答应了吧?好不好?” 辛氏近乎哀求地说。 软硬兼施,和上辈子如出一辙。 可惜,找错了人。 萧素素冷笑。 “聘礼都收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呢?” “贪钱就贪钱,怕事就怕事,别拿我做幌子。” “我可告诉你们。” “坐牢就坐牢吧!我是不会嫁给那郑大龙的。” “你们若是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萧素素一口拒绝,斩钉截铁。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你等着,过几日,郑家求情了,县老爷就会放你出来,到时候,爹娘和哥哥们来接你啊!” 果然! 萧素素冷笑,背转过身,懒得再说了,反正说了也没有用。 “素素啊,人不能太自私。”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我们想想啊!” 辛氏着急了。 “若是不能在铁牛村呆了,你要我们去哪里?” “你哥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娶媳妇呢!若是有了这笔聘礼,也能给大郎、二郎说个媳妇了。” “你就乖乖的,别再想着动刀动枪的。” “算娘求你了好不好?” “我们家真的经不起了。” 辛氏抹着眼泪走了。 她想不通,不知道这个女儿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又凶又狠又不讲道理又不念亲情。明明是对她对家里对大家都好的事,她为什么偏偏要同所有人作对,就是不答应。 本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子女的,答不答应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父母同意了,不愿意又怎么样? 绑着上喜轿的又不是没有,哭着喊着不愿意的,到时候还不是认命了。 只是萧素素如今太凶,她不同意,萧老爹生怕她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这才特地让辛氏来劝。 如果郑大龙的事再来一次…… 想想辛氏都怕。 如今无功而返…… 再想想萧老爹,辛氏打了个冷颤。 这个女儿,如今怎么就这么不贴心了呢? 辛氏脚步沉重、垂头丧气。 她走后,萧素素一个没忍住,把地上狱卒还没来得及收的碗给砸了。 闹心! “咣”地一声,碗碎成了好几块,萧素素才觉得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一些。 听到声响,女囚们同时一抖。 煞气好重。 最近说话声音还是小点吧。 过了一会儿,女狱卒过来收碗筷,看到了走廊上的破碗,脸色阴沉:“谁干的?” 萧素素举手。 “是我。” “不小心手滑摔了。” “真是对不起啊。” 女狱卒严肃的脸上硬是挤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没事没事,手滑嘛,大家都会有这种时候,不用放在心上。” 嘘! 女囚们同时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闹心事总是容易一出接一出。 这日下午的时候,好几日不见人影的金姐、扈姐又重新回来了。金姐脸肿得比萧素素还厉害好几倍,几乎看不大出原来的样子了。扈姐倒是好多了,就脖子那里,包扎的大大的白色纱布看起来异常显眼。 刚才还在说着闲话的女囚们,顿时安静地同鹌鹑一般。 何盈秀拿着书的手指不由用力,书页都皱了起来。 老嬷嬷绣花的手,也停了下来。 萧素素深吸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松快的日子结束了! 第9章 我得了个天大的消息 “你们几个,不许再惹事了。” “若再有下次,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女牢的牢头过来,像模像样地警告了金姐、扈姐和萧素素几句这才走了。她走后,金姐、扈姐进来了,女狱卒就锁了牢房走了。 金姐、扈姐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径直走了过去,在靠北边她们的铺盖上双双躺下,很快就睡熟了,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下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 等着看好戏的另一个牢房的女囚们有些失望,但这边的事,她们也不敢掺和。她们顶多犯了些口舌啊、不孝啊、偷盗啊之类的轻罪,关上几个月就出去了。那边的,可都是见了血杀了人的狠人,不是她们能招惹的。 没有好戏看,大家该聊天就聊天,该干嘛就干嘛,只是不由自主地都降低了音量,免得吵着了金姐和扈姐。 金姐也就罢了,扈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时间静静地流逝。 半夜,萧素素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铺盖旁,金姐正站在那里,弯下了腰,伸出了手。 同那一晚,如出一辙。 萧素素握紧了拳头。 拳头里,有根树枝打磨的尖尖的。 这些天,她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一个够本! 两个就赚了! “怎么,还要再来一次吗?” 萧素素冷冷地看着金姐。 金姐心中一跳,本来好些的脑袋也不禁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是怕了这个煞星了。 生怕萧素素同上次一样,说动手就动手,都不带打招呼的。 金姐连忙摆手。 “别动手,别误会。我们这回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跟我来。” 金姐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萧素素可不觉得。 不过,看样子对方是不打算继续打了?这倒也好,说实在的,她脸现在还有点疼呢!打架这种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她小胳膊小腿的,又没有专门练过,也不是打架的料。 少了几颗牙齿的金姐:“……” 萧素素就安静地随金姐来到了她们这边,扈姐已经坐在那里了,还挺像模像样收拾出了个空间,看着是一副想要谈事的样子。 “坐吧!” “请!” 扈姐示意。 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萧素素没有坐扈姐示意她坐的位置——万一有什么陷阱呢?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萧素素另挑了个空地坐了。 “客套话就免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半夜的,一直防备着她们,萧素素本来就睡得不好了,她的耐心非常缺乏。 这丫头真小心。 扈姐将萧素素的举动看在了眼里,心里暗暗有些奇怪,这些天她也悄悄打听过萧素素的来历,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丫头犯了事进来的。 本来以为她只是天生狠辣而已,但如今看来,倒是小看了她。这份谨慎精明,比她们这些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也不差什么了。 一个农家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份老练?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真是奇了怪了! 扈姐有些暗暗觉得蹊跷,很有些想不通。 总觉得萧素素的来历和她的表现十分矛盾,还有这沉着的气势,说话的样子…… 扈姐见过的农家丫头多了去了,畏畏缩缩,小家子气,或者泼辣极了,胡搅蛮缠……大差不差的,都大致不离。 萧素素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说是个农家丫头,却比一些老江湖还老江湖,狠辣有之,谨慎有之…… 说是混江湖的却又没有老江湖的那种痞气和匪气,如果不看她之前做的事,只看行为举止,又觉得还挺良家的…… 奇奇怪怪的小丫头。 扈姐心里对萧素素的忌惮多了几分。 还好,这回她们的确没有存什么坏心思。 不知为何,扈姐心里突然有些庆幸。 心里种种念头转个不停,面上,扈姐却笑得豪爽。 “痛快!” “丫头你是个痛快人,我扈三娘也不是个孬种。” “明白人说明白话。” “那日的事,是我们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金镶玉,不晓得丫头你是女中豪杰,小看了你,这才多有冒犯。” “为这受了教训,也是我们两个活该。” “还请丫头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翻过这一篇。” 说完,扈三娘双手抱拳,给萧素素长长作了个揖。 这是男子行的礼,不过,扈三娘本来就身材健硕,言行举止,更似男人。做起这个礼来,倒是十分自然。 反而她若是如同一般女子那般,给萧素素来个福礼,那情形,想想萧素素也觉着有些辣眼睛。 萧素素侧过身,略略避开。 “你们若是真心,我也不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xinkanδんu 郑大龙:“……” “那日的事,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你们既然道了歉,那从此不必再提。” “但你们也别看我年纪小就以为我好糊弄,表面道歉,背后给我抽冷子暗算。” “咱明人不说暗话,我话先撂在这里了。” “你们若是做成了,那是你们的本事,是我无能。可若是没成,哼哼……到时候,可别怪我下手无情,不知道轻重。” 萧素素年纪尚小,长得又还稚嫩,若是别的小丫头说这话,扈三娘定当个笑话。可这丫头战绩摆在那里,下手又狠又辣,她的话,扈三娘还真不敢当做耳边风。 她打着哈哈:“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我们可不是那种人。” 暗中和金姐交换了个眼神,这丫头还真棘手,手段辣不说,心眼也不小,真不好惹。 “不是最好。” 萧素素微微一笑。 “就这话吗?” “没别的事我就去睡了。” “大半夜的,你们就不能白天说,非得这个时候?” 萧素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丫头你等等。” “大半夜叫你,自然不只为这宗。” “坦白说,我扈三娘也是个逞勇斗狠的,若没有这事,和丫头你的事,也没这么容易完。” “之所以如此,也还是因为有件大事非要借助妹妹的大力不可。” 扈三娘正色道,这才是她们这么快放下和萧素素的梁子的主因。 “什么事?” 萧素素好奇地问。 她们这天天坐牢的人,不就吃喝拉撒睡,还能有什么事? 听说以前还要服徭役的,修路修堤坝修桥什么的,但最近雨水多,这些事儿也都停了。 就厨房那边有时叫女犯去帮忙洗个菜摘个菜的,不过基本都叫那边牢房的。这边只老嬷嬷常去,何盈秀和萧素素从来没人叫,清闲得很。 说实在的,萧素素其实还挺想去的,也能透个风什么的,免得一天到晚在牢里,也怪闷的。 扈三娘压低了声音。 “小丫头你稳着点,别太吃惊。” “这几天我得了个天大的消息。” “狼主入关,带领大军,把咱流京给围了!现在正日夜攻伐,只怕要不了多久,流京就要给狼军攻破了!” 这的确是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 “这可是真的?” 萧素素大吃一惊。 她倒不是不信流京被围。 上辈子,这早就发生过了。但这明明应该还有几月的,如今却提早了这么多! 这才是萧素素吃惊的。 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出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记忆深信不疑的她差点犯了个大错,要栽个大跟头。 如果不是扈三娘,她只怕会一直悠悠哉哉地在牢里呆着,再过几月才见机行事,那可晚了。 流京一破,狼军一路攻城占池,最靠近流京的这里定然是最先遭殃的。 那时候还被关着的她多半直接就被充为军妓了。 毕竟上辈子狼军这种事就没少干,男的入军,女的入营,老弱病残浪费粮食,一杀了事。 沦陷的地方,血流成河,满满一城的人,空了大半,鬼哭狼嚎,如同鬼蜮。 萧素素本来以为她时间还很充裕的,这才没有逃跑,没想到她差点作茧自缚。 萧素素心里震惊极了,想想都后怕不已,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新的人生,切不可再过度相信以前的记忆和经验了。 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第10章 真是,不要胡乱信谣传谣 萧素素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不过,扈三娘看了倒是没有笑她。 事实上,她刚从以前的一个兄弟那里得知这事时,比萧素素的反应可夸张多了,直接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一直以来,大盛虽然边患不断,但其实军力却并不算弱。 从立国初始,大盛边境的战争就没有停过,但也就只是在四边了,中原地带从来不受影响。四边牢牢地守住了大盛的边境,异族虽然十分强大,却不能犯大盛秋毫。 到如今,大盛已经足足太平了百余年了。 谁能想到竟然会有这一天呢? 一点前兆都没有。 这简直不可思议。 那个兄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本来只是送一辆镖车去流京的,却正好碰到清扫流京周围的狼军。整个镖队的人都被屠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那兄弟当时要不是去解手,不在镖队里,也不能逃过这一劫。 流京周边十余里凡有人烟的地方都在被狼军彻底清剿,所有道路都有队伍守着,只要来了,就一个也别想逃。 流京周边的地红得发黑,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他极为擅长水性,等那个狼军队伍走了,找了条河跳了进去,一直潜在水里,又趁天黑的时候连夜不停地游,这才好不容易逃了性命。 终于脱离了危险,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才想到,这附近有个他们的分局,这才过来报信。后来就被镖局送到了衙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扈三娘这个故人。 听了这消息,扈三娘心里难受得紧,缓了几天才缓过劲来。 宁当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 乱世人命如草芥,就是她们这种混江湖的,也不愿意世道乱啊。 萧素素沉默。 扈三娘、金姐贴心地留时间给她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萧素素表现还算淡定,毕竟有上辈子的经历在,接受得也容易,但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别人是初次听闻,再冷静的人都淡定不了。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 “你骗人!” 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插入。 竟然是何盈秀。 她一贯只看书,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假作不知、从不掺和的,这回却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身为大盛人,国运同个人命运息息相关。 扈三娘说的若是真的…… 何盈秀都不敢想。 “西边有长城,有青州军,青州军主申屠不败驻守西长城数十年,狼军秋毫无犯。” “有青州军在,狼军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就过了长城?包围了流京?” “天方夜谭!” “荒谬至极!” “扈三娘,你不要胡说八道!” 何盈秀大声驳斥。 也不知是为了说服扈三娘,还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格外的大,对面牢房的女囚们都被她惊醒了,听到她的话也是一阵哗然,惊慌失措。 “什么?流京被围?” “狼军?” “狼军南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不,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们军队一定会把狼军打退的。” “我们大盛多少军队啊!” “军队再多有什么用?” “边军都没有挡住,京军能挡得住?”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整个监狱都鼓噪起来了。 扈三娘狠狠瞪了何盈秀一眼,都是她坏事!这下,别想安静地说事了。 这动静太大,很快就把女狱卒们都给惊动了,两个值夜的女狱卒立马拿着棍棒就进来了,还以为是萧素素、扈三娘几个不省心的又干起架来了。 结果跑进来一看,没有啊。 重刑犯牢房里的几个齐齐整整,一点儿血也没见。 两人还没纳闷完,又被女囚们给问蒙了。 什么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她们怎么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xinkanδんu “一个个胡说八道什么?” “完全没有的事。” “真有这事,我们这些外头的人能没有听说,你们这里头的人能比我们消息更灵通?” “真是,不要胡乱信谣传谣!” “是谁第一个穿的?” 看女狱卒们的反应,众女囚们安心了不少。 真有这种事,衙门里的人能不知道?在这种事上,比起同为囚犯的扈三娘,自然是官方的狱卒更可信一些。 可能是扈三娘听到有人胡扯信以为真了吧? 真是,没有搞清楚,大半夜地吓人。 她们在心里暗暗抱怨。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了,她们可不敢说是扈三娘说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个个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这样子,大半是重刑犯那边牢房有人在搞事了,女狱卒们明白了。 不过那边的人,能不惹还是不要惹。倒不是怕她们如何,毕竟都进了这里,再厉害还能上天?捏圆捏扁,总有办法。再不老实饿上几天,还能如何? 但收拾她们容易,善后却难。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无法无天的,万一没有判死刑,给她们出去了。她们报复起来,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若只是自己倒也罢了,怕的就是连累家人。 因此,对那边的事,女狱卒们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再说,大半夜的,女狱卒们也实在是困。 最后装模作样警告了一番就走了。 女囚们没了心事,一个个渐渐地也睡了。 等所有人都没有动静了,萧素素悄悄地坐起来。这件事不问清楚,她是有些睡不着了。早点问清楚也好早一点做下一步打算才行。 她刚一起来,扈三娘、金姐也有了动静,坐了起来。 看来她们也很有紧迫感。 还有何盈秀,也是如此。 何盈秀也就罢了,刚才她就表现出了对这事的关心。让萧素素极为意外的,连那个从头到尾安静的老嬷嬷竟然也不装睡了,同样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发光,精神十足。 扈三娘就招了招手。 十分有默契的,其他几人都坐了过去。 轻轻的,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惊醒对面牢房的人。 ——至少表面上没有。 五人坐在了一道儿,一个也不缺。 想想,这好像还是她们几个第一次聚在一起说话呢。 这滋味,还挺特别的。 监狱茶话会? 喔,她们好像并没有茶啊。 第11章 加入?还是不加入 “你不是不相信的吗?” “还过来做什么?” 金姐眉毛一挑狠狠地刮了何盈秀一眼。 这个少女她也不喜欢,从进牢房起,天天看书,一副清高不屑与她们为伍的样子,瞧着就来气。 何盈秀抿了抿嘴。 她实在不惯与这些江湖女子打交道,一个个粗鄙得很。 “好了,这也不怪何大姑娘不信。我们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我以前救过的一个兄弟说的呢,不也是不信?” 扈三娘大度地给何盈秀解了个围。 “说来咱们一道在这牢房里也呆了几个月了。何大姑娘、万嬷嬷你们俩的为人我也信得过。” “这件事你们听听也行。” “反正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我就是想瞒着你们也瞒不住。” “只一条,你们听了,参不参与无所谓。” “但若是通风报信,挡我们的路……” “我扈三娘可不是吃素的。” 原来那嬷嬷本姓万啊! 萧素素这才知道。 “三娘子你放心,我老婆子嘴一向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外传的。” 万嬷嬷先开口表态。 这是萧素素第一次听到她开口。 因为顾忌对面牢房的人,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说话的清晰。 虽然声音小,但吐词很清楚,说一个字就是一个字,字字分明,听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力。不像萧素素听扈三娘她们低声说话时,总要很集中精神才能听得清楚。 这应该是练过的,不然做不到如此。 看来这万嬷嬷怕也不是个普通的老嬷嬷,恐怕是有些来历的。 不过想也是,如果是个普通的老嬷嬷,扈三娘、金姐能这么客气? 何盈秀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若此事为真,我是要通知知县大人和我家里的。” “事关全县人的安危,我不能不说。” “你们也不该藏着掖着,戴罪立功,也能减轻刑罚。” 何盈秀正色道。 “呵呵呵——”金姐却是笑了,花枝乱颤,不过声音倒是记得压得低低的。看着何盈秀,她的眼神满是嘲讽。 “没有想到,何大姑娘你竟然这么天真。” “这种事情,连我们这种人都知道了。” “他们这些大人物,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怕这会儿,知县老爷、城中的大户,都赶着收拾家当逃命呢!” “不可能!” “如果我家知道了,不可能不通知我!” 何盈秀赫然起身,声音也大了起来。 但心里却已经有些不确定了,今天下午,丫头没有送饭来。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不会真的…… 不、不会的! 何盈秀咬紧了下唇。新刊书小说网 还好扈三娘早有准备,一见她动,立马就把她按了下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嘘——” “小声点,何大姑娘。” “如果还想要命的话……” “平常看你的身份,我让你三分。” “但都到这个时候了,身份也不值钱了。” “不动你,是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平添意外。” “但若是你不识相,杀个人沾点血,对我扈三娘来说,也不是个什么事儿。” “乖一点,好不好?” 何盈秀的身体僵硬无比,忍不住地抖动着,身下忍不住,湿了。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窘无比。 “三、二、一……” “我放开了。” 扈三娘慢慢地、慢慢地松了手。 这回,何盈秀果然没有再出声。 金姐却突然在鼻子间挥了挥手:“哪里来的味道,好臊。” 一时,何盈秀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好了,金寡妇,赶紧说正事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听听,我老婆子也能有个成算。” “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的话,你们应该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打算越狱吧?” “在这上头,我老婆子应该能帮上点忙。不过,得带上我才行。” 万嬷嬷冷静地拉回了正题。 金姐原来是个寡妇。 她们找她原来是为了越狱。 这也是萧素素原本的打算。 只是,她的计划是几个月后,如今看来要提前了。 “好,算上万嬷嬷你一个。” “我也加入。” 反正目标一致,萧素素爽快地跟进。 这个时候不跟进,只怕会被针对。扈三娘她们说的倒是好听,但透露出这个消息,心里只怕就没有给她们不答应的选择。 金寡妇,扈三娘就不用说了,这事本来就是她们提起的。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何盈秀。 “何大姑娘你呢?加入,还是不加入?” 扈三娘问。 金寡妇咕哝了一句:“要她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就会吊几句书袋,百无一用是书生,她连个书生还不是呢!?” 萧素素倒是觉得何盈秀加入得好。 毕竟,成事不容易,坏事却容易得紧。 都一个牢房,很难避开。 何盈秀看着又是个有背景的,不像普通人,处理了也就处理了。她一旦出事引来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若是何盈秀实在不识相…… 几人看着何盈秀,那目光,像看着一个死人。 何盈秀煞白着脸,最后一咬牙。 “好,我也加入。” 一旦做了决定,何盈秀反而放开了手脚。 “事情紧急,如果狼族打下了流京,只怕会很快会扫荡周边的地区,扩大战果。” “狼军都是骑兵,速度很快。” “走得晚了,很快就会被追上。” “我们得尽快行动,越快越好!” 听了这话,萧素素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这何盈秀,胆子小点,但不蠢,头脑十分清楚,有点货。 扈三娘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有本事的人总是能让人高看几分。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宜早不宜迟。” “但县衙守卫虽不多,但也有那么大几十号人,想越狱的话,也并不那么容易。” 如果容易,之前她们赖着养伤的时候早就跑了,还回来干嘛? “第一步得从牢房出去,这可以交给我们和萧丫头。” 扈三娘主动开了个头。 “我经常出去,县衙的布局我很清楚,他们的巡逻路线和时间点,我也知道。只要能出牢房,我可以带路,避开他们问题不大。” 万嬷嬷说道。 得,这也是个有心的。 “出去了之后呢?得制造点乱子,让他们顾不得抓捕我们才好。” “还有晚上不能出城,得有安全的地方落脚才行。” 萧素素补充道。 “我能把我们弄出城。” “落脚的地方我也有。” 何盈秀举手。 …… 几人头抵着头,开始商量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计划越来越完善。一连商量了几天,准备了几天。 这天,就是预定行动的日子了。 第12章 越狱?你们要越狱 夜深。 人静。 牢房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起,对面的女囚们已经进入了深深的睡眠,没有任何动静了。 萧素素这边,一个接一个爬出了被窝。 成不成的,就在今天了。 萧素素握紧了手里的尖树枝。 扈三娘对金寡妇点了点头。 金寡妇就掏出根细细的铁丝,在锁那里拨弄了几下。 只听得“咔”地一声,锁应声而开。金寡妇轻巧地解开锁头,拉开了锁链,再推开了门。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萧素素看得艳羡不已。 这技术,真牛啊! 她也想学这一手。 门打开之后,按照先前说好的,由扈三娘和萧素素打头。 出了牢房的第二关,就是值班的狱卒了。 女囚很少,也就一二十人,因此晚上值夜的狱卒并不多,只有两个。不过这也是扈三娘非要拉上萧素素的原因。 金寡妇干点小偷小摸的还行,杀人就算了。 而如果不能干脆利落地解决狱卒,引发了骚动,凭她们几个人,逃出去简直天方夜谭。 扈三娘走在最前头,萧素素踮着脚跟在她后面,悄然无声。这对她倒是并不难,常年在家里练出来的本事。 金寡妇、何盈秀、万嬷嬷则先留在牢房里,等她们的消息。 女牢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很快,萧素素和扈三娘就到了值班室外。透过门缝,悄悄往里看。 只见里头,一个女狱卒喝了点酒,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另外一个躺在唯一的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 太平惯了的她们,想都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 扈三娘指了指坐在椅子上的那一个,又指了指她自己;再指了指床上的那个,又指了指萧素素。 萧素素明白她的意思,扈三娘这是要她对付床上的那个。 椅子上的那个女狱卒更壮实些,扈三娘要亲自对付她。 萧素素点了点头。 扈三娘一下推开门当先而入。 一进去她没有任何犹豫笔直地冲向椅子上的那个女狱卒。 女狱卒喝得微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扈三娘的胳膊就死命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女狱卒下意识地挣扎,不过,扈三娘的力气太大了,又占了先机。她很快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一会儿,扈三娘很快就收拾了她,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功夫。 萧素素这边进展得也比预想中要顺利得多。 她本来以为会遇上一番抵抗的,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那女狱卒喝得太死,扑棱了几下就没动静了。萧素素还有些不放心,怕对方耍诈,还死命地紧紧按了被子好一阵。扈三娘解决完那边过来,在她的示意下,萧素素才松开了盖着女狱卒的薄被。 扈三娘摸了摸女狱卒的鼻息,死得透透的了。 她对萧素素竖了竖大拇指。 萧素素用薄被盖住了女狱卒的脸,这是她杀的第一个无辜之人。但她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以后,只要她不死,死在她手里的人会更多。 这就是乱世,死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只有死或者活。 这一次死的是别人,有一天,死的或许就会是她。 但在那一天之前,只要有必要,她不会停手。 扈三娘拍了拍萧素素:“干得好,该走了!” 时间紧迫,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 扈三娘、萧素素这边进展得比预计得还要顺利得多,金寡妇她们过来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不迟不早,偏偏金寡妇她们从牢房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每个人都很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太大的声音。 然而,十分不巧的是,深更半夜,不迟不早,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牢房有人醒了,还立马发现了她们。 “你们怎么在外面?” “你们要干什么?” 问了两句,那人就反应过来了。 “越狱!” “你们要越狱!” “快来人啊!” “狱卒呢?狱卒在哪里?” 女犯惊慌之下,忘记了平日对她们的畏惧。实在是越狱这种事,太让人震惊了,不带多想的,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声音太大了! 开始还只是一人,只一会功夫,所有的人都醒了。 惊慌失措的尖叫此起彼伏。 坏了! 扈三娘、萧素素等人心中一沉。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人阻止的机会。 仿佛嫌这还不够刺激,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隔壁的男牢。 “喂,发生了什么事?” “女牢!” “女牢!” “值夜的人呢?” “还有没有人在?” “他妈的。” 有掏钥匙开锁的声音。 男女牢之间只有道薄薄的隔门。 立国之初,县衙牢房其实原本并没有女牢,男犯人和女犯人都关在一处。可后来却闹出了不少恶性事件。新刊书小说网 最终,朝廷下令,各地男女犯人分开关押。 而且,男狱卒看守男牢,女狱卒看守女牢,从此男女犯人这才分了开来。 只是女犯人一向比较少,专门设一处重新建似乎也没有必要,而且劳民伤财。因此,各处县衙大都只是在原有的牢房里分离少少几间作为女牢。 余河县衙的牢房也是如此设置,中间只有道门隔着。 本来当初是打算封死了的,可审讯犯人的刑房在男牢房那边,封死了的话,提审犯人得绕一大圈,颇为不便。最后就设置了一道活门,需要的时候可以打开。 这时,显然男牢房那边值夜的狱卒已经听到动静,发现不对,已经赶过来了。不过这扇门用的几率少,一时好像没有找到钥匙,试了几次,还没有打开门。 不过,也拖不了多久的。 情势危急万分。 原来的后续计划显然无法进行了。 “草!” 扈三娘骂了句脏话,恨不能把对面牢房的那些坏事的废物全都捏碎成渣渣。不过,目前显然是不可能的。 “计划作废,各安天命吧!” “惜惜,风紧扯呼,我们走。” 扈三娘当机立断,牙一咬,拉了金寡妇就风一般地先跑了——金寡妇的名字原来叫做惜惜。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已经杀了,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她们不可能再回去的,回去等待她们的也是个死,杀狱卒、越狱,哪一样,都够了。 眨眼,她们两个就冲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主力。 第13章 这是哪里来的杀神 扈三娘和金寡妇是这次越狱行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 她们两个的选择无可厚非,但对其他人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何盈秀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不过,她动作却也不慢,转身就朝牢房走了回去。 她不像扈三娘身手高,也不像金寡妇身手灵活,还会开锁,与其跑还不如留。而且她也没有杀人,她可以说是被胁迫的。 何盈秀很快有了对策。但这只能应付眼前,如果不能尽快离开监牢,等到狼军打过来了,还是要完。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呢? 晚个一刻钟也好啊。 何盈秀扼腕。 万嬷嬷皱着眉,十分不甘心。 这次机会错过,那就不可能再有下次机会了,她有必须离开的理由。而且何盈秀有背景,扈三娘她们如果跑了的话,狱卒们的怒气总要找地方发泄。 排除何盈秀,剩下的就只有她和…… 万嬷嬷的眼神落在了萧素素的身上。 萧素素杀了人,她还没有跑,也没有退。 这个丫头人狠又有头脑,也许…… 万嬷嬷眼神一闪。 “丫头,你还有什么招吗?” “为什么不跑?” “你可杀了人。” 杀害衙役,死路一条。 而且只怕想死都没那么容易,多的是想要为死去狱卒出气的同僚。 萧素素不跑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反应,她下意识也想跟着扈三娘她们后头跑。 但再一想,她又觉得不妥。 现在已经被发现了,逃脱的几率极低。而且,就算侥幸逃出去了,深更半夜的,去哪里?没有何盈秀提供的落脚地,只怕逃不过满城衙役们的搜捕。 金寡妇会开锁,她可没有这个技能。 这样的话,比起就这样跑路,萧素素的眼神看向了男女牢之间的隔墙。 她有了打算。 只是,男牢值夜的狱卒比女牢要多一些,足足有四个。 如果扈三娘、金寡妇跑得没那么快就好了。 如今何盈秀、万嬷嬷没有什么战力。对面的那些坏事的就更不用考虑了。 只是一对四,就算她出其不意,占了先机,也不乐观。但,这四个未必会一下子全都一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萧素素抿紧了嘴唇,握紧了手里的刀。 这是在值班室里找到的。 她迅速靠近了隔门,悄悄躲在了一边。 万嬷嬷看到眼睛一亮,明白了萧素素的打算。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一咬牙,伸手从头发里掏出一个极小的纸包,递给萧素素。 “打开,抹在刀刃上。” “这是剧毒,见血封喉。” “小心点,别割了手。” 万嬷嬷声音压得很低,话说得又快又急,却十分清楚。 万嬷嬷竟然有这种东西? 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萧素素大喜。 她忙接了过来,利落地抹在了刀上。 本来已经回转牢房的何盈秀见到她们的举止,眼中不由露出挣扎之色,要拼一把吗? 这时,嘎吱一声—— 门开了。 看管男牢房的狱卒冲进来了,一个、两个。 一手里拿着杖,一手握着刀。 气势汹汹!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越狱的女犯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在被发现了之后,不但没有立马逃走,竟然还敢躲在门后暗算他们。 冷光划过空气。 一下、两下。 刀刺啦划过人体,带出了点点血花,但并没有砍中要害。 男狱卒狞笑着转过身。 然后—— 倒下了。 脸色发黑、七孔流血。 正赶过来的狱卒三怒叫“贱人,你敢”,十分勇敢无畏地冲了过来。 萧素素手起刀落。 狱卒四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看起来吓坏了,尿湿了裤子,转头就跑,却因为地滑摔倒在了地上。 萧素素手起刀落。 眨眼之间,四个男狱卒都死了,死得凄惨无比。 溅起的鲜血,落在萧素素的囚衣上,还有眼上,有些不舒服。 萧素素随意伸手一抹,眼睛能看清了,半边脸却红了。 一身染血囚衣。 年不过十一二岁的稚嫩少女。 半张玉面。 半张血面。 脚下,四具全身发黑、七窍流血的男人尸体。 这情景,实在是太具有震撼力了。即使是对那些胆大包天、手里也有人命的男犯人来说,也是无比的震撼,这可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女孩啊?他们都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只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犯人了。 这是哪里来的杀神? 一时之间,整个牢房鸦雀无声。 诡异地寂静。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萧素素蹲了下来,在狱卒的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万嬷嬷。 “把牢房门都打开。” 万嬷嬷心中寒气直冒,伸出接钥匙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萧素素皱了皱眉头。 “你能不能做到?” “没问题。” 万嬷嬷深吸了口气,就又镇定了下来。之后,她没有任何耽搁,腿脚利索地跑去,一间一间把牢房门打了开来。三三两两的犯人出了牢房。 万嬷嬷又用钥匙打开了器械房。 跑出来的犯人也晓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动作十分迅速地冲进去挑选合适的兵器。 但这些人只有十之一二,更多的人,仍然呆在牢房里,并不肯离开。 “狼军已经攻破了流京,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你们不跑,要留在这里等死吗?” 何盈秀此时也跟了过来,她大声地嚷着,引起了一阵骚动,又有些人跑了出来,但更多的人却并不肯相信,仍然呆在牢房中。 他们中许多人本来就只用关上几个月甚至几天也许就能放出去,自然不肯为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流言冒险。 何盈秀暗暗焦急。 人还是太少了。 这时,萧素素突然伸手,取下了走道旁的灯油,浇在了地上,然后,把灯扔了上去。 轰—— 火苗窜出老高。 何盈秀有样学样,十分机灵地从牢里搬出了稻草,一摞摞扔了上去,顿时,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着火了!” “着火了!” “快逃命啊!” 这下,也不用再说什么了,犯人们争先恐后地朝外跑去。 萧素素、万嬷嬷、何盈秀也混在人群里往外跑。 第14章 迷药和银子真香啊 县衙里的衙役此时也赶过来了。 可本来就是深夜,衙门里巡逻值夜的人并不多,许多衙役都回家了。 剩下的这么点人,面对这么多犯人们的冲击,根本就挡不住,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有些摔倒在地上,被无数的脚践踏,很快就没气了,有的被素有旧怨的犯人们团团围住殴打,鲜血横流…… 本来还有些胆小的犯人们看衙役们原来如此不堪一击,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有的开始到处放火;有的摸进了后衙开始洗劫,搜刮金银财宝;刚刚在美艳小妾服侍下爬起来的知县大人走出房门,看到这一片混乱,气得浑身发抖、肥肉乱颤。 “反了!反了!” “你们这是造反!” “要抄家灭族的知不知道?” …… 吧啦吧啦。 一个闯进来的犯人嫌他太吵,随手就赏了一个大大的耳刮子,甩得他脸肿起来老高,牙齿都掉了几颗,吐出一嘴的血沫子。 另一个犯人见到衣衫单薄的美貌小妾眼前一亮,拉过来就按在了地上剥了个精光,开始了恣意地狂欢。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刀加身。 …… 县衙里乱成了一锅粥。 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天际。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萧素素、万嬷嬷、何盈秀已经悄然离开了县衙,拐入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子里。 在那里,早有人焦急地等在那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见三人终于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地迎了上去。 “姑娘!” “你没有事吧?” 何盈秀点头。 “快走!” 几人上了马车,车上已经贴心地准备了替换的衣服。 萧素素几人脱下囚服,一一都换了。 驾车的人一挥鞭子,马车迅速地离开。马蹄上甚至心细地用东西包好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巷子。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而身后,锣声四起。 铛铛铛—— “不好啦,狼主带着狼军围住流京啦!” “赶快逃命啊!” “狼军马上就要杀过来啦……” 铛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 一声声。 一阵阵。 这下,整个县城都被惊动了,人们从睡梦中醒来,惊疑不定。 有些人赫然想起,京城的亲人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 之前,分明过几日就会有信件来的。 上一封信件是什么时候? 还是半月前吗? 县城外的驻军都被惊动了,匆匆杀进城里,捉拿犯人。 驾着马车的车夫,则递给城门卒一个厚厚的红封,在城门卒大大的笑容中,马车悠然地出了城门。 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马车,怎么会窝藏犯人呢? 嘉业十年五月二十一,是被后世历史浓墨重彩记叙的一天。 这一日,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事很大。 大盛都城流京被破,狼军杀入城中,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当然,此时的人们还并不知道。 但从这日起,大盛分崩离析,太平了百余年的中原再次被异族的铁蹄践踏,诸侯四起、群雄割据、烽火不断。 乱世张开了它血淋淋的大嘴。 还有一件事,当时看来很小,甚至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后世少有纪录。 就在离流京不过数十里的余河县,这夜全体犯人越狱了。 知县殉职。 狱卒、衙役们或死或伤。 县衙被劫,知县内眷或被杀或被侮辱。 知县夫人、知县大女儿衣衫不整、全身赤裸而死,二女儿不知所踪,还在襁褓中的次子被摔在地上,脑浆都流出来了…… 满门皆灭。 这其实并不是件小事,甚至可以说是惊天大案。 但这又真不是件大事,在国破的石破天惊下,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从今以后动辄就整城被屠、连绵不绝的刀兵岁月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朵小小的浪花终究会被大海所吞没,不留任何一丝痕迹。 黑夜终究会过去。 光明终究会来到。 清晨,蒙蒙亮。 余河县郊一个农庄门前。 萧素素、何盈秀一行人依依惜别。 这个农庄是何盈秀生母留给她的陪嫁庄子,由她最为信任的奶嬷嬷一家替她掌管。在这个庄子里头,还生活着她生母崔氏留给她的从崔氏娘家带过来的忠心耿耿的仆人,足足数百人。 何盈秀长大懂事以后,本来想将他们全都放回原籍的,也好落叶归根,不至于在异乡漂泊,但他们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在这里扎根。 在决定越狱之后,何盈秀就设法联系到了他们。 对颇有背景的她来说,这并不难。 狱卒们乐意给她这个特殊的犯人行方便,更何况还有好处在。 而多亏有了他们的帮助,虽然在越狱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离开之后,倒是十分顺利。 在休整了一夜后,何盈秀决定尽快离开。何家离开并不久,她加快速度应该能够追上他们。 万嬷嬷要去找人,她同何盈秀顺路,决定跟着她一道,搭个顺风车。httpδ:// 萧素素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家一趟。 萧老爹父子几个她懒得理会,但辛氏还在铁牛村。狼军围困流京的消息她肯定还不知道,萧素素准备回去通知她一声。 这个时候,流京被破的消息还没有人知道。 “再见,保重。” 何盈秀坐在马车上,同萧素素告别。 万嬷嬷掏出一包东西,递给萧素素:“这是效力很强的迷药,下在水里,无色无味。一杯水指尖一点点就行,你也许用得着。” “如果要解开,泼水就行。” 萧素素有些遗憾:“上次那个见血封喉的没有了吗?” 万嬷嬷:“……” 萧素素锲而不舍:“有没有配方啊?怎么制的啊?” 她很有兴趣的。 万嬷嬷一把拉上了车帘。 “赶紧走!” 车队迅速远去,速度奇快,好像后面有鬼在追赶他们似的。 萧素素摸了摸脸:“变丑了吗?” 最近这张脸怎么好像都不太顶用了啊? 明明以前都说她这张脸楚楚可怜,只要摆出这幅若有所求的小可怜模样,别人很难狠心拒绝她的。 万嬷嬷、何盈秀:“小可怜?” 萧素素可能对她自己有什么误会。 没有弄到万嬷嬷手里那种极好用的剧毒,萧素素有些失望,不过,得了包迷药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何盈秀更是大方,竟然给了她足足百两的白银。 果然都是好人啊! 万嬷嬷、何盈秀:“……” 萧素素觉得她最近遇到的人都很不错,有点时来运转的意思。 果然换个活法是对的。 萧素素表示肯定。 只是好人不长久,这么快就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迷药和银子真香啊! 此时马车上的万嬷嬷和何盈秀同时打了个寒颤。 第15章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万嬷嬷和何盈秀走了。 萧素素挺舍不得的。 迷药走了! 银子也走了! 对于好人的离去,萧素素很是忧伤。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和她们见面了。 她的毒药、迷药和银子。 但聚散别离,人生难免。 无可奈何、颇有些伤感的萧素素也只能骑上何盈秀送她的马匹,嗒嗒嗒地往铁牛村找辛氏去了。 赶紧儿地把消息丢给辛氏,她也要跑路去了。 至于带上辛氏,萧素素没有想过。 她太了解她这娘亲了。 不管萧老爹父子几个怎么对她,她也是绝对舍不得离开他们的。 至于对她,舍是舍不得的,但最多又抱着她哭哭啼啼一顿。 她还能怎么样呢? 只是人啊,真的不能太想当然。 事实证明,萧素素对她的娘亲,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了解。 县郊离铁牛村只有几里路,走路也就不到半个时辰,骑马就更快了。 没有多久,萧素素就赶到了铁牛村。 实在不想见到其他人,萧素素就把马拴在了小树林,然后从小树林偷偷摸摸做贼一般摸回了家。 熟悉的小院静悄悄的。 这也不奇怪。 萧老爹父子几个都爱睡懒觉,这么早,他们可爬不起来。要是哪天突然爬起来了,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只是他们不起来,辛氏却是要早早起的。 但就算起来了,辛氏也是静悄悄的,不敢弄出任何动静。 不然稍微声音大了些,吵着了萧老爹父子几个,等待着辛氏的,少则几个巴掌,多则拳打脚踢。 小时候萧素素不解,问辛氏:“为什么爹老打娘、打我?” 辛氏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哪有不打人的男人?比你爹打得厉害的男人多得是咧!像谁家谁家的媳妇,都被打死的;谁家谁家的媳妇,都被打得下不了床……比起他们,你爹可好太多了。” 辛氏说的也是实话。 那被打死的打残的都确有其事。 小时候的萧素素被辛氏说得吓坏了,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 可她有些想不通,又问辛氏:“男人也太可怕了,老打人。那为什么女人还要嫁给男人呢?老挨打有什么好?” 辛氏给小萧素素的问题吓坏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女人不嫁给男人怎么成?” “只有没人要的女人才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你知道会怎么样?那可是会被人指指点点,天天说闲话瞧不起的。不但她丢脸,连她一家子都跟着丢脸,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到最后,她家里都容不下她,只能去尼姑庵里,当一辈子尼姑,天天干活,还没有饭吃。” “你可千万不能这样。” “若是这样,娘可活不下去了。” 没有饭吃? 经常饿肚子的小萧素素吃惊地捂住嘴。 那的确是难受极了的事。 往事幕幕在萧素素的脑海中闪过,曾经以为忘得差不多了的,奇怪地又莫名其妙地浮光掠影般,激起阵阵涟漪。 萧素素摇了摇头,然后踮着脚,悄悄摸到了厨房。 辛氏果然在那里烧火。 有的时候被烟呛着了,赶紧捂住嘴,避免发出声音来。 因为不时烧炭不时捂嘴的缘故,黝黑的脸上沾了烟灰,显得脏兮兮的。 其实,辛氏原本的皮肤并不黑的,相反还很白。只是因为干农活,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这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才三十多岁,四十不到,按说应该是风韵犹存的年纪。村里这个年纪的婶婶不乏还颇有点姿色的。 而辛氏,原本容貌数一数二的她,如今脸上却有着深深的皱纹,头发白了大半,就连背,也都有些佝偻了,完全不见她当年的风华。 萧素素深深地看着辛氏。 这一次,大约是最后一次见了。 从此之后,各自飘零,难有再见之日了。 久久。 萧素素这才低声唤辛氏。 “娘。” 辛氏抬头,看见萧素素,眼睛一亮,欢喜得不行。 “素素,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郑家昨儿个才派人去,你今日就回来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辛氏啧啧感叹。 “不过,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们去接你呢?” “不管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肯回来,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这就好,这就好,爹娘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对了,我这些天都在给你缝制嫁衣呢,料子可好了,可漂亮了,你一定会是铁牛村最漂亮的新娘子……” 辛氏喜气洋洋地说个不停。 萧素素的满腔感慨顿时一扫而光,只觉得头疼得不行,她连忙打断喋喋不休的辛氏:“娘,你别说了,先听我说。我有天大的事要告诉你,你先停一停。” 萧素素自然不会提越狱的事,反正也不重要。她只将狼军包围流京的事同辛氏说了。 只是,同其他人一样,辛氏根本不信。 她倒也不是觉得萧素素在说谎,只以为她也是被别人给骗了。 辛氏慈爱地摸了摸萧素素的头:“我的素素给吓坏了吧?不过,那些都不是真的,都是谣言,你千万别信。” “其实这两天我们这边也有这种传言,不过,衙门里的人都专门来辟谣了。这都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乱传的。” 萧素素没辙了。 该说的她都说了,辛氏不信她也没有办法。 “反正这件事娘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这几天,你就放点吃的东西去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洞里。如果狼军真来了,你们几个可以去那里躲上几天,等大军走了,你们再想法子南下。过了大江之后,就安全得多了。” “我就先走了。” 萧素素跪了下来,给辛氏磕了三个头。 “娘,再见。” 说完,萧素素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辛氏猛地扑了上来。 “不,素素,别走,娘不让你走。” “孩他爹、大郎、二郎、三郎,快来啊!” 她这一大喊,猪都能被喊醒了。 萧素素万万没有想到辛氏竟然会如此,她一直是个只会柔弱抹泪哭个不停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除了掉眼泪还是掉眼泪,没有别的办法。 来见这样的辛氏,她并不觉得有带武器的必要。 反正,说完她就马上走了。 以至于此时出乎意料地被辛氏牢牢抱住,她一时竟然挣扎不开。 辛氏长年累月干农活,力气其实相当大的。这会儿她使尽了全力,萧素素动都动不了。而不待萧素素想出摆脱的办法,萧老爹父子几个就已经衣衫不整、连鞋都没有穿地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手里没有拿镰刀的萧素素他们虽仍有点犯怵,但却没那么畏惧了。而且“利”字当头,想到郑家送来的银子,几人勇气倍增,纷纷扑了上来。 卒! 一失足成千古恨。 重重守卫下的县衙大牢,萧素素闯了出来。 没有一兵一卒的自家,萧素素栽了。 被五花大绑的萧素素深深地、深深地看着辛氏:这就是她的娘。 辛氏有些心虚,却仍旧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萧素素闭上了眼。 “从今以后,我和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第16章 这是拜堂?赶紧的啊 啪! 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萧素素的脸上。 接着是拳打脚踢。 “他爹,别打了别打了,真打坏了,郑家不要了怎么办?” 辛氏跪在旁边,不停地磕头,可哪里拦得住? 少了半边手的萧老爹一肚子气憋到现在,这下不发泄出来哪行?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叫你敢忤逆老子!叫你敢忤逆老子!” “我打死你!打死你!” …… 一边恶狠狠地骂一边狠狠地又打又踢,最后,萧老爹打得都没力气了这才歇手。走之前,还狠狠地朝萧素素的脸上啐了一口。 “要不是郑家要你,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给我乖乖地嫁人,不许再出幺蛾子。” “再有下一次,老子直接打断你的腿!” 放完狠话,萧老爹这才走,临走前,还叫大郎三兄弟也啐一口。xinkanδんu 外头,很快有饭菜的香味飘起。 萧老爹他们在吃饭了。 柴房里,萧素素像个破布娃娃,奄奄一息。 辛氏脱了萧素素破烂的衣裳,上头青一块紫一块,有以前的旧伤,也有今天的新伤,伤痕累累。 不过,她的脸上倒是还好。 除了开始的那一巴掌,萧老爹听了辛氏的话,没有再动萧素素的脸。 辛氏不停地抹眼泪,给萧素素上药。 “你这丫头,早听娘的话该多好?” “听话的话,你爹也不得打你啊!” “知道以后要听话了吧?” “嫁了人之后更要听话,要忍,熬啊熬啊就熬出头了。” “你听娘的话啊,娘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 …… 辛氏不停地说着、劝着。 但萧素素只是闭着眼。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曾开口,说上一句话。 数日之后,铁牛村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全村,不,只怕十里八乡只要够得着的,都收到了大红请柬。 最近人心惶惶的。 县衙被烧了,知县老爷都被杀了,又老是传什么狼军就要打过来了……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虽说那些越狱的犯人大都已经被抓捕,当场就击毙了,代理知县大人的县尉大人也发了通告,说狼军什么的都是谣言,是那些犯人为了逃跑瞎编的,让大家要相信衙门、相信朝廷,不要信谣传谣,可大家伙儿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这样的情形下,能有件喜事冲冲也是好的。 问:“谁家的喜事啊?” 答:“郑家的。” 问:“哪个郑家啊?” 答者露出你懂我懂的笑容,挤眉弄眼:“还有哪个郑家?不就是那个郑家吗?” 这么一说,问者就知道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儿子命根子被人家废了的那个郑家啊?” 哈哈哈—— 笑倒一片。 继续问:“他都废了,谁家那么狠心,竟然还把女儿嫁过去?也不怕毁了女儿一生,被别人背后戳脊梁骨?” 答者神情奇妙:“听说娶的就是那个废了他的萧素素。” 问者惊了:“那萧素素不是说被关进了牢房了吗?” 答:“听说郑家亲自替她求情,知县大人这才放了她。” “啊——” 众人齐声长叹,总算真相大白了。 就说嘛,这事儿十里八乡地都传遍了,就算再贪图郑家的银子,可这做人啊,脸面也不能不要啊。算来算去,的确也只有这萧家肯嫁女儿了。毕竟,比起牢底坐穿,嫁个人到底要好多。再说,现在除了被废的郑大龙,这么个女人,谁又敢娶呢?不怕夫妻吵嘴,冷不丁的,她就给你来一下狠的啊? 想到这里,许多人胯下不禁为之一凉。 “那萧素素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呢!” 惋惜者众,好好的美人,竟然要守活寡,真是惹人怜爱啊。 “还是个毒美人呢!好有个性。这种小辣椒,我喜欢。” “一朵鲜花插牛粪啊!” “那也得能查才行啊?” 嘻嘻嘻,众人心领神会地暧昧笑了。 “去看看?” “去看看?” 就这样,郑家办事的这一天,人来得格外齐全。 浩浩荡荡的人群挤满了郑家,里头摆不下,外头也摆上了。从村头,一直摆到了村尾,足足百来席。 铁牛村的人家从来没有哪个家里摆喜酒,来如此多宾客的。 郑家的人根本就招呼不过来,整个铁牛村的人几乎都被他们找来帮忙,迎客的、上菜的、厨房的…… 人实在太多了,一堆的事。 郑老爹可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晕头转向,赶紧请了铁村长帮忙。 铁村长这么多年村长到底不是白干的,有他坐镇指挥,到底没有出什么乱子,规规矩矩地把人都安排好了。 这么多席,自然不能指望能吃多好了。郑家虽然有些家底,也不是这么挥霍的。不过,大家的重点也不在这里,都翘首以盼,等着新郎新娘拜堂呢。 天终于渐渐黑了。 这日天气极好,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明亮极了,点点繁星布满天空,像一只只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夜风吹过,十分凉爽。 璀璨的灯光,与月星同辉。 良辰美酒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吉时到!” 司仪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新郎、新娘被簇拥着上来。 新郎一身红色的新郎服,看着十分喜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太娘气了,不太像男人啊? 新娘? 新娘被大红盖头盖着,众人的眼都快看出火了,也没能把盖头烧穿。 唉!看不到新娘子了。 宾客们在心里暗暗叹息,惋惜不已。 大约众人的惋惜实在太强烈,连老天都无法无视—— “哈,赶巧了!” “有人结婚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中原人的婚礼呢!” “这是要拜堂了吗?” “赶紧拜啊!” 欢快的声音说的是中原话,但却又不像中原话,分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就是非常奇怪,不像任何一个地方的口音。 大红盖头下的萧素素身体一僵。 这个口音? “赶紧拜啊!” “为什么还不拜?” “不拜本王可就生气了啊?” 这时候,意识到不对的已经不止萧素素一个人了。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 一个异族少年,手里拿着根长鞭,脸上一脸的恼怒。 他身材异常高大,足足有八九尺,一头黑发,编成许多条小辫子,再结合成一条长长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辫子极长,差不多到他的腰部了。 他的上半身完全赤裸着,只穿了裤子。裸露的上半身上,绘满了奇异的图案,壮硕的肌肉,高高的鼓起,他强壮得简直不像人。 最让人惊异的,是他的眼睛。 璀璨的灯光下,他的眼睛蓝的,像晴天一般。 第17章 阿兄,我带你去看新娘子 “狼族!” “是狼族!” “快逃啊——” “狼族的大军来了——” 人群四散奔逃,如同溃散的羊群。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老弱病残全给我杀了!” “男的全入敢死营!” “女的入军妓营!” “嗷——” “嗷——” “嗷——” 无数同样装扮的狼族士兵如同虎入羊群般冲进了人群。 只顷刻,先前还是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杯盘狼藉。 人也,四分五裂。 狼族士兵不停挥刀,割下一颗颗头颅,挂在腰间,挂在脖子上,敌人的人头,是他们英勇的勋章。 在无数惨叫和遍地尸体中,少年无趣地转身。 大大的狼头,布满了他的后背。 耶律保儿——赫赫凶名的屠城者! 他所占领的每一座城池的城门前,都有座座堆高高的人头山! 狼军来得快,走得也快。 不过是些平民而已,完全没有挑战性,完全是单方面的杀戮,被吓坏了的人们只想逃,没有人生出一点抵抗心。 单方面的屠戮很快就结束了。 剩下的男人们被他们用麻绳穿成了一长串,女人们也同样如此,一个接一个,如同拖死狗般拖着回了他们的大营。 狼军离去后许久,小树林地洞里,钻出来五口惊魂未定的人,正是萧家爹娘并三个儿子一家五口。 “素素说的是真的!” “狼军真的来了!” “还好有这个地洞,我们总算逃过一劫了。” 说来也是幸运,郑家办喜事,他们这做娘家父母的也不好出席,萧家三兄弟倒是可以送嫁,人也去了。 可惜客人还快坐不下呢,哪里有他们的地方? 郑家虚言两句就把他们哥三打发回来了。 当时几个气哼哼的,如今却庆幸不已。 “都怪我,当初没有听素素的。” “现下我们倒是没事了,可怜的素素啊!” 辛氏又开始抹泪了。 她的女儿,苦命啦! 也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活着,被这些狼军拖走了,又能有什么好下场?httpδ:// 萧老爹眉头一皱,“啪”地就是一个嘴巴子:“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照日常揍老婆后,萧老爹带着一家子小心翼翼地回村里查看。 满地的无头尸体,一片狼藉。 辛氏吓得直翻白眼,给萧老爹一巴掌硬生生打回来了。 “不争气地蠢娘们,你晕过去试试看?” “大郎、二郎、三郎,还不赶紧各家各户搜搜看?” “搜什么?” 三郎楞楞的。 萧老爹差点一脚踢出去,想到是亲儿子,传宗接代的,忍了。 “银子啊!还有什么?蠢货。” “算了,二郎,你和我去村长家。” “大郎、三郎去郑家。” “不,大郎你还是去村头找个高地看着,望望风,如果那伙狼军又来了,赶紧过来叫我们。” “老婆子你赶紧套车,就套村长家的,他们家车大,装得多。” “还有,多打包点干粮。” “赶紧弄了咱们赶紧趁夜走。” 这两家是村里的大户。 狼军们看不上穷乡僻壤的这点东西,却是便宜他们了。 关键时候,萧老爹倒是不懒了,第一个大步冲进了村长家,开始搜刮。 狼军大营在县郊一处平整的空地上,靠着余河。 “阿兄!” “阿兄!” “我回来了!” 耶律保儿大呼小叫着,冲进了大军最大的帐篷。 里头是狼军先锋部队的统帅,耶律保儿儿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被封为南院大王的耶律保真。 此时,耶律保真正在与手下的头领们在议事。 流京已经打下了,狼主耶律德性领着一半大军坐镇流京,又将手下大军分为东南西北四部,分别由东南西北四院大王统领。 耶律保真是南院大王,统领的正是南部五万大军,负责南路的战事。 余河县是大军南下第二座城。 第一座城望京县顽固抵抗,耶律保儿一个恼火,屠了整个城,鸡犬不留,人头垒成了小山。 耶律保真留了部分军队在望京搜刮,并将金银珠宝等财货运回流京。 他和耶律保儿则领了一部分狼军继续南下, 余河县尉大约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吓坏了。 大军开来,还没有打,就直接派人来降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一座城,耶律保真还是挺满意的。但因为天色太晚,耶律保真就暂时没有入城,大军留在城外休整,待天亮再入城交接诸般事宜。 兴冲冲而来的耶律保儿见没有仗打,却是颇为失望,也不耐烦在营地里呆着,领着数百名亲卫说是去打猎就跑了。 不过,这才去多久就回了? 此时,耶律保真事儿也说得差不多了,见耶律保儿回来了也就暂停了议事,含笑问他:“阿弟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可有猎到什么猎物?” “王!” “王!” “王!” …… 帐下的各头领也纷纷笑着同耶律保儿打招呼。 耶律保儿挥了挥手:“别提了,还猎物呢!野兔子都没有看见几只。” “不过,阿兄,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今日是阿兄你的生辰。” “我给你抓了个新娘子贺你的生辰。” “今夜,我们给哥哥办婚礼,你们说好不好?” 耶律保儿兴致勃勃地道。 “还有你们,也人人有份。” “我可是抢了不少新鲜中原女子到红营了,今夜,我们一起,玩个尽兴!” “好!” “好!” …… 众头领纷纷露出兴奋之色,行军的疲惫之色一扫而光。 耶律保真含笑看着他们,并没有阻止。 行军也要张驰有度。 一路昼伏夜行奔袭,打下了流京,那座繁华得仿佛天国一般的城市,无数让人想都想不出来的好东西,他们却来不及享受,又踏上了征程。 条件许可的话,也该让他们松快松快。 接下来,他们的路还很长,不会一直这么轻松。 中原的军队并不是吃素的。 百余年将他们死死拦在了长城之外,不得南下一步。如今这么容易,也不过是他们占了先机罢了。等大盛各地的军队,尤其是边军反应过来,一切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来来来,阿兄,我带你去看新娘子。” “你来瞧瞧,看喜欢不喜欢?” 第18章 看,我给你抢回来的新娘子 点点星光空中闪耀。 一轮弯月皎洁如玉。 熊熊篝火燃烧,红了夜空。 欢快的歌声响亮,热了人心。 狼军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堆堆篝火旁,吃肉喝酒,欢声笑语。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众从铁牛村被绑来的女人们,却并没有同感。 之前的鲜血淋漓还在她们脑海挥之不去,眨眼之间,活生生的亲人便成了无头的尸体;而她们,好好的良家女子,如今,却成了军妓。 伤心、仇恨、痛苦、恐惧还有惶然…… 种种负面的感情充斥了她们的心灵。 有人在小声的哭泣,有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有人目露仇恨…… “哭什么哭?” “不想死的,都给我笑!” “我告诉你们,一个个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大王、王和众头领们就都要来了。” “如果谁哭了,等回去了,我会叫她哭都哭不出来。” “我会把她丢进最下等的帐子。” “在那里,你别想有任何的时间,一天要接待数百个狼军,直到你被他们玩死。” 说话的是管军妓营的女人,是个中原人。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像是被火烧了的。 萧素素听人唤她“春姑姑”。 听了春姑姑的话,女人们吓坏了,成为军妓已经够可怕了,一天几百个,这是她们想都不敢想象的。 女人们露出了绝望之色。 “也不要想着自杀什么的,如果你们自杀的话,你们的父母姐妹兄弟,一个也别想活。” 春姑姑继续冷冷地道,把女人们最后的杀手锏也断绝了。 女人们心如死灰。 这时,春姑姑的语气却又变得柔和了一些。 “其实流京都破了,以后这天都是狼族的天。” “你们能早早服侍狼族的贵人,也是你们的福气,有什么不好的呢?” “狼族的贵人才刚来,身边正缺服侍的人,若是晚了,狼军攻城掠地,不知会有多少的美人被献过来,大家闺秀、世家贵女、青楼花魁……哪个不比你们强?到时候,凭你们这样的村女,想近贵人的身,那简直是做梦!” “一朝天子一朝臣。” “男人们都如此了,国破了,我们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又能如何?” “而且试想,你们以前不过是区区村妇而已,哪有什么机会接触贵人?” “如今可不一样,一会儿来的可都是狼族的贵人,王和各大头领,也就相当于我们中原的王爷和将军。” “只要服侍好了,以后当王妃和将军夫人不比做个村妇好吗?” “而且,只要得宠,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能跟着一起享福,也不必在敢死营和军妓营里呆着了。” “死了就白死了,还会连累亲人。” “活着,说不定还能救家人。” “你们说,是与不是?” 春姑姑的话充满蛊惑,也十分动情。 女人们的神情渐渐变了,不再绝望麻木,为了名利、为了地位、为了情义…… 不管是哪一种,她们的眼里,又有了光。 春姑姑的眼里露出了笑意。 萧素素叹为观止:人才啊! 这时,脚步声传来。 春姑姑脸色一肃,带头跪下,双手抵在地上,手心向上,额头深深地垂下,一直触在手心。 女人们齐齐学着春姑姑,深深地伏下了身躯。 萧素素也在其中。 “新娘子,新娘子呢?” 耶律保儿没有费太大劲,就找到了萧素素。 一身红色的新娘服,想不显眼都不行。萧素素倒是挺想换掉,只是根本就没有给她这个时间和机会。 “看,就是她!” “我给你抢的新娘子。” 耶律保儿开心地大叫,指给耶律保真看。 耶律保真倒是没有想到还真是个新娘子。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个形容词,没有想到,却是个陈述词。 看样子,这新娘子还是耶律保儿从婚礼上就给直接抢来了。不知谁家的新郎,碰到这种事,也还真够倒霉的。 人生大喜瞬间变大悲。 “来,抬起头给我阿兄看看,漂不漂亮?” 耶律保儿对萧素素道,突然有些心虚,万一不漂亮,甚至是个丑女的话……毕竟只是个村妇,什么都有可能的。 耶律保儿悄悄离耶律保真远了两步。 得,这是他自己都没有看就给拉回来了。 耶律保真似笑非笑地斜睨耶律保儿,然后看到耶律保儿离他的距离好像有点远。 耶律保真:“……” 果然是个不靠谱的弟弟! 还好耶律保真本来也没什么期待。 一个村女而已。 能有多漂亮? 耶律保真不做太大的指望。 不过女人嘛,关上灯其实也都差不多。对这方面,他其实并不大挑。当然,有好的他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但行军在外,他也能将就一下。 如果还可以勉强入眼,耶律保真还是愿意卖弟弟一个面子的。 不过若是太丑的话,弟弟的面子——他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呢?耶律保真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时,女人柔顺地抬起了头。 耶律保真倒是愣了一下。 没有想到,不靠谱的弟弟倒是靠谱了一回。 大盛皇帝的后宫嫔妃公主什么的,父王耶律德性也赏了几个极为出众的给他,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儿。然而这个村女,容貌竟然并不逊色于她们多少,甚至可以说犹有过之。 尤其她不施脂粉的脸,肌肤晶莹如雪,干净得仿佛上好的玉。 一头秀发乌黑发亮,让耶律保真想起了他最喜爱的马。 它也有这样乌黑光泽的皮毛。 耶律保真心头微热。 只是,落在少女的身上,他皱了皱眉。 也太单薄了些! 这身板,年纪也太小,过几年还差不多。 耶律保真没什么耐心,不喜欢哄人。 他更喜欢丰满成熟些的女人,知情识趣,省心。 耶律保儿倒是挺喜欢的,他个子壮硕,却不喜欢高壮的女人,反而偏好身材娇小的小女孩。 看到萧素素,他的眼睛都亮了。 好可爱。 娇娇弱弱的,像朵美丽的小花儿。 耶律保儿有些舍不得了。 而且身为兄弟,他也是知道耶律保真的喜好的。这种类型的,完全不是耶律保真的菜。 “阿兄,你是不是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你再挑一个,这个就让给我怎么样?” 耶律保儿当场反悔,却也不怕耶律保真恼怒,他们兄弟俩感情一向好,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19章 大王,她是杀人犯 “嗯?” “这个不是你特意给我找的生辰礼物吗?” 耶律保真似笑非笑地看着耶律保儿。 这个弟弟,才送出去的礼物立马就想收回去了。 他的心意就这么点? 其实倒也不是不乐意。就算真的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只要耶律保儿开口跟他说,他也不是不能答应的。httpδ:// 没办法,同父同母的弟弟他就这么一个啊! 至于女人嘛,多得是。 哪个为重,还用得着说吗? 只不过是些长脚的玩意儿,这个没了,自然会有别的代替。身边女人虽然不少,但耶律保真一个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无聊的时候,逗逗弟弟玩儿打发下时间也不错。 耶律保真决定为难下弟弟。 耶律保儿倒是真喜欢,为了喜欢的东西,付出些代价倒也是可以的。不出点血看来是不行了,再说,本来就是耶律保真的生辰。 耶律保儿十分干脆地认了。 “那阿兄说要怎么样?” “要不我用父王给我的那个燕昭仪跟你换她?” “我跟你说啊,那个女人的味道真不错,尤其是屁股,又大又圆又翘的,真是极品,你肯定喜欢。” 耶律保儿极力推荐。 他虽然更喜欢娇小的女人,但有时候也会换换胃口。 像燕昭仪这种的,他也挺喜欢的。 不过,眼前这新娘子长得更对他的胃口。再说,燕昭仪再好,他也尝过了,自然比不得还没有到手的新鲜。 耶律保真回想了一下,倒是还真有点印象。 好像在流京耶律保儿的府里见过,那个女人走路一颤一颤的,身段极为诱人,眼神也很勾人,说话嗲嗲的,是个难得的尤物。 弟弟这可是出了血本了。 耶律保真心里已经肯了,却还是想再逗逗弟弟。 “可是,这个女人就在这里。” “燕昭仪却不在啊?” “把她让给你,那我的生辰礼物呢?” 就在萧素素的面前,耶律保真和耶律保儿在那里讨价还价,如同她是空气一般。 萧素素面无表情,没什么感慨。 乱世中就是这样。 她早就习惯得不能习惯了。 不要说耶律保真和耶律保儿这样手握大权的王,就是一个再普通甚至窝囊的男人,几个又把女人当人看了?平日女人生儿育女、操持家里、孝顺公婆,好像真是人了。可当灾难临头时,天生体弱女人就成了可以抛弃的累赘、可以买卖的货物、甚至,可以吃的食物…… 是这个世道让女人卑贱若此? 还是女人原本就是如此卑贱? 萧素素也不知道,也不想去考虑这些谁也说不清的事情。 现下,她只想寻找机会从大军里逃出去。 萧素素可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天天就是从一个男人怀里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讨好这个讨好那个的。 一定得离开这里。 目的是明确的,但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县衙那种趁着深夜,她还能冒险拼一拼。这里可是有着数千狼族士兵,而且还是速度极快的骑兵,她是想跑又不是想找死。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依仗的。 萧素素捏了捏鬓角——那里有万嬷嬷送给她的迷药。对万嬷嬷的药,有了上次的经历,萧素素对药效还是很放心的。 摸了摸它还在,萧素素心下微安。 这时,耶律保真和耶律保儿的讨价还价差不多也到了尾声。 在耶律保儿又心痛地付出了几匹千里马、几个流京的美人、数百奴隶、几箱珠宝的代价后,耶律保真终于觉得这个弟弟他逗得差不多了。 正要大发慈悲地松口,突然—— “大王、王,不行!” “她是个杀人犯,犯了死罪的。” “这样的罪人怎么能服侍你们这样的贵人呢?” “不行的呀!” 少女的声音十分娇柔。 她跪着出列,露出一张若娇花般的面容。 这张脸好像有些熟悉,是他们村的,名字叫做?萧素素在记忆里扒拉扒拉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出了个名字。 “春花?” 这真不是她记忆差,实在是她成天忙个不停,根本就没有时间同村里的孩子玩。所以,对她们,萧素素最多只是面熟,名字却不晓得几个。 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还是因为春花长得好,又定了户好亲,好像是城里绸布铺子老板的儿子,辛氏羡慕得不行,曾经同萧素素提起过多次,巴不得萧素素也能有这样一桩好亲事。 春花听到了,一时面容扭曲。 她不是春花,她叫春娇、春娇好吧? 可恶的萧素素,竟然连她的名字都故意记错! 这个梁子她记下了! 春花、不,春娇心里咬牙切齿。 不过面上她却装作没有听到萧素素的话。 现在这不是重点,刷男人好感才是第一位,她可不愿真成了红帐子里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 春娇半抬起头,羞羞怯怯地看向耶律保真。 这就是这里最大的贵人。 春姑姑她的话她全听进了心里,野心在她的心里膨胀。 可耶律保真和耶律保儿眼里只有那个该死的萧素素。 该死! 从以前就一直这样,只要有萧素素在,她的风头就被抢得一干二净。 她明明穿得那么不起眼,一天到晚在家里干活不出来,成天灰扑扑的,可只要她一露面,甚至面都没有露,就那么远远地走过,那些一天到晚围在她身边献殷勤的男孩子就个个心不在焉了。 以前也就罢了,不过都是些村里的野小子,她也看不上。 但这一回…… 春花的脸微红,她本来以为狼族人都是很野蛮、很丑陋、很吓人的,就如同那个耶律保儿一般。 耶律保儿:他哪里丑了?他可是最受狼族姑娘们喜爱的勇士好不好? 春娇不喜欢,她一眼就被耶律保真迷住了。他实在太好看了,是春娇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尤其是他的眼睛,深蓝色的,仿佛夜晚的井水,看一眼,整个人就好像要被吸进去了一般。 春娇的心跳如擂鼓。 之前她本来还有些怕的,躲在人群里。 可当她偷偷看到耶律保真时,她一点儿也不怕了。 再看耶律保真和耶律保儿为了萧素素争来争去,春花只觉得脑子里有火在烧,不由自主地就跳出来了。 “杀人犯???” “她杀了人???” 耶律保真和耶律保儿俱万分吃惊,重新打量萧素素。 第20章 杀了她!杀了她 走眼了啊! 小看人了。 真没有想到,这么个娇娇小小的小姑娘,竟然会杀人。 可那举报的人应该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说这种谎。 “是真的吗?” 耶律保真扭头问萧素素。 萧素素点点头:“是。” 她承认得干脆,不干脆也不行:人证太多了,不认也不行。 过往做的孽,今日要结出果实了? 萧素素本来的计划是想等没人的时候,趁机迷晕了耶律保真或者耶律保儿,挟持人质逃出去。 现在,这计划好像要碰到变故了。 头疼。 为什么她老是遇到这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倒霉事啊? 就不能顺顺利利地进行吗? 这样很伤脑筋的。 萧素素不爱动脑筋,麻烦。 春娇倒是心情挺好的,她需要咬咬唇,才能忍住到了嘴边畅快的笑意。 这下萧素素没戏了吧? 能匹配大王的还是我春娇啊! 春娇微微低头,如同弱柳扶风。男人嘛,最喜欢柔弱纯洁善良的女子了,就像她这样。萧素素那样只有外表的,也就不知底细时能糊弄糊弄人。一旦真面目暴露出来,哪个男人吃得消? “哇!小花儿你竟然这么厉害!” “你这么小点儿,都会杀人了。” “我姐都那么大了,还不敢杀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耶律保儿啧啧惊叹,对萧素素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春花笑容有点僵:怎么和她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可是记得,之前还对萧素素垂涎不已的那些村里的男孩子,在看到她杀人之后,一个个都做噩梦的,怕死了。 他们都不怕吗? “你杀了谁?” “为什么?” “怎么杀的?” 耶律保儿果然不怕,还颇有兴致地问。 这有什么好说的?杀了就杀了。 萧素素真没有兴趣把过程再重复一遍恶心自己。 尤其,竟然还没杀死。 早知道当时一镰刀砍了,也没有如今的祸事了。但无奈形势比人强,不说也不行。迫不得已,萧素素只得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 “那你怎么不在牢里?还能嫁人?” 耶律保真敏锐地抓住关键,他可不记得他看过的大盛律法什么时候这么宽大了。 这故事讲得还没完没了了。 萧素素无奈,她又不是说书先生,把她这么用好吗? 不给钱白嫖是不道德的。 心里嘀咕着,却也没法子,只能继续说了。 当然她肯定没有说她是越狱出来的。 这倒不是怕被丢回牢里。 毕竟如今大盛都完了,想必这狼族的人也没这么热心还替大盛抓犯人。只不过越狱太敏感,她是怕暴露了她也准备从这里出逃的意图,引起警惕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素素只得把糊弄辛氏的说辞又搬出来了。 一番讲述下来,萧素素口干舌燥。 说书先生的工作不好干啊! “小花儿,你真是女中豪杰!” 耶律保儿对萧素素竖起了大拇指。 耶律保真含笑点头,表示赞同,并且有了个好主意:“既然你那新郎如今也在这里,不如,你再杀他一次如何?” 这个生辰礼物,挺有新意的。 耶律保真暗暗为自己喝彩,觉得总算今年的生活不那么无聊了。 篝火被围成了一圈。 中间的地被空了出来。 萧素素一身红色新娘服,郑大龙一身新郎服,相对而立。 两人手里各拿了一把刀。 四周,是众围观的人群。 耶律保真、耶律保儿自然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众头领的位置次之,他们的身边各依偎着一名或数名村女。 众狼族士兵们或站或爬到了树上。 耶律保真挥手。 “开始!” 话未落,郑大龙拿着刀就冲了过来,狠狠朝萧素素砍了过去。 萧素素慌张地一退,却不小心被裙子绊倒。她坐在地上,刀也摔飞了出去。她的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郑大龙大喜,却十分小心地把刀踢得远远的,受过那次教训后,他也学乖了。 那次如果不是萧素素拿了镰刀,他也不至于如此。 这一次,看她还能如何? 郑大龙朝着萧素素逼近。 “不!” 萧素素坐在地上,不断地后退、后退。 “不要。” 她摇着头,眼中点点泪花。 耶律保真无趣地喝了口酒。 早知如此,该让那男人空手的。 耶律保儿有些心疼:“阿兄,我就说不该让那男人也拿武器的,对小花儿太不公平了。”不过,尽管如此,耶律保儿却并没有叫停决斗。 狼族的规矩。 一旦决斗,不死不休。 “可惜了。” 耶律保儿郁闷地抓过身边的女子,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惹得女子羞红了脸:“王,别这样。” 这也是个娇小柔美的如花般的女孩儿,圆圆的脸蛋十分可爱,这时一红,好像红苹果一般。 耶律保儿就在她的脸上又啃了一口。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众狼族士兵们鼓噪声震天。 血腥和女人是最好的助兴药。 狼族并没有女人是弱者的意识。 一旦上了台,不论男女,只有胜败。 郑大龙被刺激地发出嗷嗷地叫声,眼通红。 热气在他的腹中翻涌,他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办了这个女人,为自己洗雪曾经的耻辱。 只是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他所受到的羞辱,也要让她统统感受,百倍千倍万倍。 只可惜他办不到,萧素素毁了他。 郑大龙会杀了她,但不会这么轻易地杀了她。 他要让她受尽屈辱而死。 郑大龙的刀挥了下来,却没有刺进萧素素的身体,而是挑起了她的衣服,然后,狠狠地一划,“嘶——”,布料飞了一块出来。 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 啊! 女人们瞪大了眼睛。 呼! 男人们拍腿、大笑、鼓噪、呼哨。 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耶律保真不由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耶律保儿目不转睛,大手不由自主地在身边女孩子的身上狠狠揉捏了一把。 女孩子微微皱眉,不禁发出一声痛哼。 这一声轻哼刺激到了耶律保儿,他一把将女孩子抱起来,放在了他的腿上,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 女孩子的脸更红了。 火热的气氛又助长了郑大龙的癫狂,他的眼更红了,猩红猩红的,变得不像人的眼,倒是更像野兽的眼。 只有原始的兽欲。 他的脸也红了,如同喝了酒一般。 他挥刀的动作越来越快。 萧素素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到了最后,只剩下最后一件肚兜了。 “不!” “不!” “不要!” 她发出了如同垂死动物般的哀鸣。 郑大龙的眼里只有残忍,他甚至故意让刀在萧素素的身前停顿了一下,就在萧素素面露希翼的时候,他突然用力一划。 刺啦—— 肚兜也没了。 萧素素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哈哈哈—— 郑大龙笑得无比畅快,伸出一只手,像揪一只兔子般把萧素素揪了起来。 这还不够! 他还有更好的主意。 “臭娘们!” “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猜猜看,我还想做什么?” 郑大龙附在萧素素的耳边邪恶地耳语。 却没有注意,萧素素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冷酷无比。 第21章 阿蒂娜!阿蒂娜 就是这个时候! 萧素素一手快如闪电地抽出了头上用来盘头发的簪子——作为新娘子,为了体面,这个东西辛氏给她插了好几只。 然后,萧素素没有丝毫迟疑地恶狠狠地扎进了郑大龙的眼里。 “啊——” 猝不及防的郑大龙发出惨叫。 萧素素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几乎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也已经拔下了头上的另一根簪子,又狠狠地扎进了郑大龙完好的另一只眼睛里。 这下,公平了。 用郑大龙家聘礼打的金簪不愧是金子做的,挺好用的。 萧素素第一次用就用得很顺手。 “这么说来,我该说声谢谢才对。” 萧素素表示。 郑大龙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顾着惨嚎个不停。 痛,实在太痛了。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我看不到了!” 郑大龙用双手捂住了眼,似乎这样能够不那么疼痛一些。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咣当”一声,大刀早已被他弃在一边。 显然,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镰刀的教训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忘了,萧素素可不会忘! 这么爽的经历,怎么可能忘嘛? 而如今,多谢郑大龙的健忘,显然她又有了再重温一次的机会。 这样好的事,多来几次她都可以的啊! 萧素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刀捡了起来。 郑大龙还在那里嚎,好机会! 萧素素人狠话不多,高高举起了大刀,对着郑大龙的头用尽全力砍了下去。 狼刀很锋利。 只一刀! 郑大龙的头就高高地飞了起来,上了天。 两只眼睛上,金晃晃的簪子在皎洁的月色下,格外地光亮。 而从脖子处喷出的血液,如同爆发的火山,将萧素素淋了个遍。 只一刹那,美丽柔弱的少女就变成了个诡异可怕的血人。 二杀郑大龙:成功。 被二杀郑大龙死不瞑目:眼睛上有簪子,闭不了。 现场,鸦雀无声。 这一幕实在太令人震撼。 耶律保儿失控地站了起来。 耶律保真的手震了一下,杯中的酒水溅在了他的手上。 萧素素却只是紧紧握紧了手里染血的刀。 再不放开。 如果真的她这世的命就止于此,那她希望,最后陪着她的,是这把刀! 她赤裸着身体,握着刀,静静地等待—— 她的命运。 一个全身赤裸,暴露在男人面前的女人,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该死的命运。 但至少,她还能再砍几刀! 萧素素笑了! 笑得十分开心。 也不坏嘛。 突然—— “阿蒂娜!” “阿蒂娜!” “阿蒂娜!” 开始只是一声、两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汇成了整齐的惊天呼声,响彻了夜空。 狼族士兵们热烈地鼓着掌,齐齐呼喊着一个词。 “阿蒂娜!” 这是什么意思? 萧素素是大致能听得懂狼语的,但这个词,她却没有听过。 不过,随着这个词一出,萧素素能感觉得到,狼族士兵们的眼光变了。 他们看着她,不再如同之前那样,一副想要剥光她的模样。 此时她赤裸着全身,不着一缕,可他们的样子,怎么貌似,非得找一个单词来形容的话,好像敬仰? 萧素素有些懵。 对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敬仰? 是她眼花了? 还是这些凶残的狼族士兵们脑壳坏了? 这时,耶律保真也站了起来,他走上前来,笑看着萧素素,眼中带着敬意。 狼族从来都是敬慕勇士的。 她是女人,但这份智慧和勇气,值得敬佩。 狼族士兵的反应说明了他们的认可。 阿蒂娜。 来自狼族的传说。 狼族信仰狼神。 传说之中,狼神有个女儿,叫做阿蒂娜. 她美丽得就像狼山上的雪莲花,她勇敢得比得上最强壮的勇士,是狼神最钟爱的女神。 狼族诞生之初,还十分弱小,被周围各强大的部族奴役、欺辱。 水深火热中,女神阿蒂娜化身为人,和狼主一起,并肩作战,历经无数艰难险阻,这才打下了狼族最初的地盘。 狼族这才有了立身之地,不再东奔西逃。 阿蒂娜,代表着最美丽、最勇敢的女战士。 就是狼族中,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过阿蒂娜了。如今,狼族士兵们却共同将这个称呼给了她——一个异族的女俘虏。 “你赢了!” “按照狼族的规矩,胜者可以对我提出一个要求。” 萧素素的眼睛一亮。 峰回路转啊! 本来还以为这回要完了,没想到这种绝境都能柳暗花明。 世上好人不多,最近怎么老遇到呢? 看来重生之后她转运了。 “那,我要走,可以吗?” 萧素素试探地问。 耶律保真莞尔。 “当然可以。” “不过,你真的要走吗?” “如今的世道,并不安全。尤其,你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你想清楚,留在这里,你会安全得多。” “我们狼族最是敬佩强者,你用你的勇气和智慧得到了士兵们的认可。” “留在这里,你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没有人会轻视你,你也不必入红营。” 耶律保真十分真诚地劝告萧素素,他是真心为了萧素素着想。乱世已经到了,就算强如他们狼族,在他们掀起的血雨腥风里,也有无数狼族士兵已经付出,或者,即将付出生命的代价。如画江山,从来都是鲜血铸就的。 更何况这么个才十来岁的女孩子。 她再美丽勇敢,在这样的世道里,也会艰难无比,不知会有多少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危机在她的前方。 死人,耶律保真见多了。 但这么个女孩子若是死了,想想却都有些可惜。 “甚至,你可以要求我阿兄娶你喔!我相信,他很乐意的。” 耶律保儿挤眼。 “或者,我也可以。” “我也很乐意的。” 耶律保儿爽朗地笑着,像个平常的少年。 这样的他,实在不像传闻中那个凶名赫赫的屠城者。但,又的确是他,做下了屠城的惨事,还不止一次。 人究竟有多少副不同地面孔呢? 此时的耶律保真也好、耶律保儿也好,看着不像凶残的狼族,不像高高在上的大王、王,更像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 耶律保真斜睨了耶律保儿一眼。 耶律保儿笑得促狭。 第22章 小郎君,拍奴家作甚 有那么一瞬间,萧素素是真心动了。 在乱世,还有什么比一份安稳来得更让人心动呢? 即使这份安稳来自于敌人,也依旧有着十足的吸引力,让人无法轻言拒绝。 她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也不是什么枭雄野心家,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文采,也没有可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武力,无法率军平定这天下,也没有出众的德行,让天下英雄归心。 她只是一个即使太平盛世,独自生存也不易的女子。 更何况这样的乱世? 家国大义什么的,她一个女子,管不了那么多,能挣扎活着就已经够不容易了。 但最终,萧素素还是决然摇了摇头。 她可以杀人。 她不怕手上染上鲜血。 如郑大龙,如越狱时的狱卒…… 有必要下手时,她不会有任何迟疑,也不会为此不安,这就是这样一个世道。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但,成为狼族士兵,从此以杀人为业,杀的还是大盛人? 萧素素却实在是不愿的。 为什么萧素素说不好,但就是不愿。即使是为了活着,她也不愿。 至于不为士兵为某人的姬妾? 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萧素素是想都不用想的。 姬妾对男人来说,不过是点缀而已。有亦可,没有亦可。在男人的野心面前,姬妾又算的了什么? 无事时小猫小狗似的宠着,还真以为是个人物了。真有事时,又算的了什么?可以扔、可以卖、甚至,可以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对于男人来说,姬妾,可以是很多很多,可唯独,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人,可在别人的眼里,却不是人,只是件无足轻重的玩意儿。为什么会这样呢? 萧素素不明白。 但这样的日子,她是再不愿过的。 即使死! 这里,没有她想要的生活。 虽然,萧素素也不知道哪里才有,甚至也不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但不是这里。 这点,她确信无比。 能有这份幸运,再活一次。 她不想委屈自己去过不想要的生活。 萧素素动摇的心重新坚定了起来,这一次更为坚定。 “我要走。” 她认真地说。 “那好,祝你一路顺风!” 耶律保真笑着同意了,让人带萧素素去洗干净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还贴心地送了她一匹马。 萧素素骑着马,挥鞭、远去, 没有回头。 ——万一耶律保真他们后悔了怎么办?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萧素素越跑越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再也不见人影了。 “啧啧,跑得真快。” “我们又不吃人。” “这小丫头,真没有良心,都不会舍不得。” “难怪母妃说,越是外表美丽柔弱的女子,这心就越狠,千万不要相信呢!” 耶律保儿摇头感叹。 “故作大方,后不后悔啊?” 耶律保儿又拐了拐耶律保真。 “喜欢,干嘛不把人留下来?” 他们是最亲近的兄弟,耶律保真瞒不过他。耶律保儿其实也喜欢,但阿兄难得看上个女人,耶律保儿不同他抢。 “留住人有什么意思?” “我耶律保真什么人,需要强迫女人吗?” 耶律保真白了耶律保儿一眼,又觉着他有些欠揍,顺势再给了一脚。 送的什么生日礼物,一场空。 “生辰快乐,阿兄!” 耶律保儿揉着屁股,递给耶律保真一个酒袋。 耶律保真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眼前一马平川,远处城郭隐隐。 “看这大好江山,如此美丽。” “比起它们,女人,又算什么呢?” “身为男儿,当横刀立马、逐鹿天下才是正经。” 余河水幽幽。 昨日如此。 今日亦如此。 …… 竟然真的毫发无伤地离开了。 直到远远地甚至看不到狼军的大营了,萧素素还有些不敢置信。 应该不会追来的,不然也没必要放她走。虽然是这么觉得的,但到底离狼军太近了,萧素素还是心中不安。虽然十分疲惫,但她还是连夜出发。吃的喝的倒也不用愁,沿途有被狼军清扫的,有举家逃离的,总不可能东西都带走,到处搜搜总有遗漏的。就是有些遗憾何盈秀送给她的马还有银子全丢了,但让萧素素回去找她更不愿。 她只想尽快离开,越远越好。 月余后,萧素素终于赶到了最近的一处大江渡口——梅花渡。 从这里渡过大江,就安全多了。 最起码,在萧素素死之前,这道防线都十分顽固,牢牢地将狼族的铁蹄遏制在了北方,无法南下。 萧素素赶到时,渡口已经是满满的人了。 狼烟四起,不断有城池陷落。 一个接一个地噩耗传来,百姓们不得不纷纷离开故土,开始逃亡,如同丧家之犬。而像萧素素一样,选择了往南的,不在少数。 不过,看到这些人的表情,萧素素的心为之一沉。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大家都聚在这里不过江啊?” 有和萧素素一样刚来的人在打听消息,萧素素不由也竖起了耳朵。 很快,萧素素就得了消息。 原来,流京虽然被破了,皇帝、皇子和一些后宫嫔妃公主们以及贵族、朝廷官员们倒是由军队护送着逃了出来。 如今他们赶到了这渡口要渡江,普通的百姓们自然被拦在了外头,不允许进入。 得等他们渡完江之后才能轮到百姓们。 “这狗皇帝,懦弱无能,把都城都丢了,还好意思跑来抢咱老百姓的活路。” “他都不知道要脸的吗?” 这话说得,也太中意了吧? 一下子就说到了她的心里去了。 萧素素好奇地往出声的那人看去,然后,笑了:好巧,遇到熟人了。 萧素素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拍了拍身姿妖娆的那人。 那人回头,张口就待骂人:“谁拍的老……” 看到是个清秀的少年郎,她转而手轻抚脸庞的发丝,媚眼如水般多情,娇嗔:“小郎君,拍奴家作甚?” 萧素素一时无言以对。 换了个装扮,待遇都不同了。 犹记当年小牢初见,姐姐你不是这样的啊! 这美人恩,她是消受呢?还是不消受呢? 萧素素一时无法决定她这个马甲要不要脱。 “胡乱发什么骚呢?” “眼瞎啊!素素都认不出来了。” 扈三娘爽朗地笑着,拍了拍萧素素的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才刚说,就缺了你一个,没有想到,你这就来了。” 金寡妇这时也终于认出了萧素素,立马变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浪费表情。 萧素素摸了摸鼻子:姐姐,这落差有点大啊! 一刻钟之后,渡口不远的金渡村,某农家小院。 萧素素看着何盈秀、万嬷嬷,看看扈三娘、金寡妇,再望了望天。 蓝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鸟儿在自由自在地飞翔。 女牢里小小的窗口可看不了这么多。 萧素素长出了口气。 还好还好。 差点儿,她以为她是在牢房里做了一场白日梦呢。 第23章 传道授业解惑 别后重逢,自然少不得一番叙旧。 扈三娘先给萧素素大大地鞠了个大大的躬。 “我在这里先给素素妹子你赔个不是了。那日,是姐姐们做得不地道,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说完,看金寡妇没有动静,扈三娘就又拉了拉她。 金寡妇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不地道的,又不是多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还各自飞呢!” “那种情况不跑的是傻子。” 不过,到底也给萧素素行了个礼。 “多谢你了。” “要不是你,那日我们八成就栽了。” 说来,金寡妇也有些后怕。 那日,她和扈三娘本来都给人围住了,差点以为这回要凉凉了。 结果,萧素素那边太给力,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又是把犯人全放了出来集体越狱。 这一比起来,她们这边这点儿小阵仗就不够看了。 当下那些围攻她们的人也顾不得了,立马跑了不少。 顿时她们两个的压力轻了不少,扈三娘战斗力又强,最后虽然双双受了点伤,到底还是平安逃出了余河县。 这一点,她还是认的。 因此看萧素素,到底也没有以前那么不顺眼了。 尤其,萧素素如今换了男装。 金寡妇悄悄又瞟了两眼:真可爱呀!她喜欢清秀养眼的小少年。 唉,可惜是萧素素,不然她非得上手摸两下不可。 金寡妇继续讲她们离开余河县之后的事。 之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十分顺利。 金寡妇色诱,扈三娘武力输出,两人打劫了几个傻子,顿时从一穷二白的越狱白丁变成了颇有余财的小富婆,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后来,她们想着还是跑远一点安全,就一路打劫一路南下,走着走着就到了这处最近的大江渡口——“梅花渡”。 打劫? 萧素素听得眼睛放光。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没有钱的时候还能这么捞钱啊。 萧素素一路过来可是苦巴巴的,天天就吃些干饼子干饭团,喉咙都快不行了;睡就睡在外头——因为没钱,被蚊子咬得惨兮兮的,这一路过来…… 难啊! 和扈三娘、金寡妇两个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和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嗯,一时不如人不要紧。 三人行必有我师。 好好学习别人的长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萧素素突然觉着本来一片灰暗的前程出现了曙光。 以后,她也得这么干! 萧素素决定要同金寡妇、扈三娘好好学习,热情地向他们请教打劫技巧以及注意事项。扈三娘、金寡妇难得有同别人讨论业务的时候,当下为人师的热情被激发。 金寡妇:“素素我跟你说啊,色诱呢,你这身板有点不行啊!” 照例先嫌弃了一把别人,金寡妇又挺了挺她高耸的胸脯,在萧素素艳羡的眼光中,终于传授真传了:“不过,你脸蛋还行,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我跟你说啊,首先呢,你得先看好对象。你不要以为那些穿金戴银的,就一定有钱。有的人,就是不爱带银子,所以……” 金寡妇讲得那是相当专精啊,萧素素连连点头,只觉她的见识在飞快地成长。 好人啊! 都不收学费了。 赶紧多学点。 金寡妇讲得口渴了,喝一口茶,早就跃跃欲试的扈三娘立马就给接上了。 “我跟你说,素素啊,巧巧她那,都是花架子。这成不成的,还得看武力啊!” 扈三娘语重心长,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被金寡妇给带歪了,走歪门邪道。 “素素你心狠手辣,绝对是做咱这一块的料,千万别跟巧巧学那些不顶用的。” 此处有金寡妇的白眼。 扈三娘当没看见,继续。 “不过,你到底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武,偷袭还成,正面对上也不能次次都玩命啊!这么玩命,多少条命都不够玩的。如果真要做这个,首先还是得提升下你这业务水平……” 扈三娘讲得眉飞色舞,不时拍着萧素素的肩,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之架势。 万嬷嬷、何盈秀:“……” 这么熏陶下去,萧素素以后会变成怎么样? 两人不由抖了抖。 何盈秀的奶嬷嬷则两眼翻白,差点儿晕了过去。 姑娘这交得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见嬷嬷脸色白得都快不见血了,院子里头服侍的几个丫头个个瑟瑟发抖,何盈秀觉着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然,都倒了,她的生活品质堪忧啊。 “咳咳咳,三姐、巧巧姐、素素,点心来了,吃点点心吧!” 刷刷刷! 萧素素猛地回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先到手一盘,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嘴里先塞了一块,甜甜的口感入口,萧素素差点泪了。 “这才是生活啊!” 扈三娘、金寡妇目瞪口呆地看着萧素素,明明牢房里吃饭还斯斯文文的,这段日子,孩子都经历了什么啊! 果然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啊! 孩子受苦了。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两人觉得一有机会就得好好为萧素素传道授业解惑一番。 她们没有说,但那表情不言而喻。 何盈秀觉得她不想看这么清楚。 问过了扈三娘、金寡妇她们,边吃点心萧素素又边问何盈秀和万嬷嬷的别后情况。 何盈秀没什么好说的,她银子多人多,一路都挺顺遂的,基本没有碰到什么事儿。就是东西带得多,速度就没那么快,也就比萧素素早到了一两天。 万嬷嬷同萧素素都是今天到的,就是时辰早了一些。 她一路没耽搁,但路程远一些,又拖家带口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对,这一回她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她的儿子、媳妇和孙儿一家共四口。 他们来得晚,没有落脚的地方。这么多人,哪里还找得到住处? 幸好碰到了外出的何盈秀,就到她这里落个脚。 万嬷嬷说完了,她们几个又问萧素素。 碰到狼军还安然离开的事萧素素自然是不好说的,不小心传了出去,别被当成通敌叛国的内奸抓了。 萧素素只简单说她回去通知了一下家里就过来了,只是因为没有多少盘缠,风餐露宿,这才来得迟了。 至于为嘛没和家里的人一道走,萧素素没有说,何盈秀、万嬷嬷见过辛氏,多少能猜到一些。 扈三娘、金巧巧也没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江湖漂泊,又何尝不是? 几人共过患难,牢里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事恍如隔世,别后重逢,倒是别有一番亲近之感。 吃点心、喝酒、吃饭、再喝酒,一直聊到了月上梢头,这场久别重逢的聚会才算完了。 托了何盈秀的福,多日之后,萧素素总算又睡上了床。 虽然气候有点热,还好起了风,打开窗户,萧素素睡得也算凉快。尤其是万嬷嬷还特制了驱蚊药包,萧素素总算同这些日子日日相亲的蚊子们说再见,不,再也不见了。 她们走后,奶嬷嬷给何盈秀上了解酒汤。 “姑娘,你真要留她们?” 第24章 包吃包住,月银100两 “万嬷嬷倒也罢了,她儿子媳妇孙子都在咱们这儿。” “这人啊,有牵绊,有顾忌,就不敢乱来。” “可这扈三娘、金寡妇两个,不是善类啊!” 奶嬷嬷连连摇头,实在是不放心。 “还有今日来的这个姑娘也是。年纪小小的,看着长得漂漂亮亮的,多好一孩子。怎么就对这些歪门邪道感兴趣呢?” 奶嬷嬷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何盈秀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同这些人混在一起,奶嬷嬷心里总觉得挺不妥当的。 “要不,还是把这几个都打发走算了。” 说了一半,又有些犹疑:“要不那个小姑娘就再留留看。她年纪小,说不定还能改过来,我多盯着也就是了。不然没个亲人在身边的,这世道,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呢!真是怪可怜的。” 何盈秀:你心里怪可怜的这姑娘,可是杀人不眨眼的!httpδ:// 算了,还是不说出来吓奶嬷嬷了。 其实如果是以前,给何盈秀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同这些下毒杀人放火的家伙混在一起,想想都可怕。 可如今,就连她自己,也放火越狱了。 “嬷嬷,世道不同了。” “如今不是太平盛世了。” “不是她们需要我收留。” “是我需要她们。” “家里的人,不是我的人,关键的时候,根本不顶用。” “我不信他们。” 如今再说这事,何盈秀心还是有点点疼,但比起当初,已经好多了。在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大难临头,她的亲人,竟然会就这么放弃她。她以为的庇护之所,原来只是美丽的泡沫,一戳就破。 但何盈秀也庆幸,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人忠心耿耿地对她。 他们并不是她的亲人。 可为她所做的,却超过了亲人。 如今,在这样的世道,何盈秀不仅想护住自己,也想尽可能地护住他们。 做出这样的决定何盈秀也是考虑了很久的。 “嬷嬷你们,我信。” “可我们的人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壮丁,对付几个小毛贼还行,在这样的世道,能派上多大的用场?” “嬷嬷,当初如果不是她们,只靠庄子里的人,我能出来吗?” “只怕我这时早就要么已经身死,要么落入狼军的手里,生不如死吧?” “嬷嬷,我需要她们!” “至少在抵达安全的目的地之前。” “以后的路,我总觉得未必会一直顺遂。” 奶嬷嬷无话可说,沉默了。 “这件事,我意已决,不要再说了。” 何盈秀决然道。 奶嬷嬷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就听姑娘的。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嬷嬷都会挡在你的前面。如果有谁想伤害姑娘,那就先踩过嬷嬷的尸体。” “嬷嬷这回一定会陪着你的,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嬷嬷……” 屋内,农家炕上,何盈秀靠在奶嬷嬷的肩头,泪水盈满了眼眶。 屋外,蝉声阵阵,蛙鸣声声。 池塘里的莲子该成熟了吧? 往年,正是摘莲子的季节。 今朝,无人问。 第二日,何盈秀邀了几人,正式提出想要聘她们的事情。萧素素几个都没有想到,十分诧异。 扈三娘、金巧巧率先拒了。 “我们是江湖人,不惯受人约束,还是罢了吧?” 万嬷嬷也不大愿意。 “我老胳膊老腿的,怕派不上什么用场。” 萧素素也摇头:“我是不做奴婢的。” 身不由己,命由人主宰的日子,前世她过够了。 出师不利,何盈秀忙解释。 “你们误会了,不是奴婢。” “我是想让你们做,”思考了一下,何盈秀想到一个比较适当的词:“我想要你们做我的客卿。” “客卿?” 萧素素愣了一下。 倒不是不懂这个词,只是,一般男人才养客卿,客卿也是男人。 所以,乍一听,萧素素觉得有些怪怪的。 “对,客卿。”何盈秀点头:“你们不需要服侍我,只需要在有事时,替我出谋划策就行了。你们也是自由的,可以随时离去。” 这倒是可以有。 只是,出谋划策,这个她能干吗? 萧素素有点心虚。 她就是个农家丫头,前世后来认了些字,能念几首诗,但也没读太多的书啊! 出谋划策什么的,总感觉是读书人的事,何盈秀天天抱着书,肯定比她强。而论武力和江湖经验的话,她也比不得扈三娘、金寡妇她们。 万嬷嬷的毒药、迷药什么的也很有用,她还会治病。 越想萧素素越觉得,她好像干啥啥不行啊! “你们的吃住我都包了,每月白银百两。” 萧素素眼睛一亮,这待遇,不行也要行啊! 每月一百两,一年岂不是一千两百两?这是要飞啊!!! “我!我!我!。” 萧素素一连说了三个字。 扈三娘、金寡妇矜持表示:“我们不差钱的。” 反正差钱了找个冤大头捞一票就行。 如今这世道,正是她们发挥实力的时候,还不怕被追捕。 萧素素:她是不是格局还是太小了点?或许比起客卿什么的,还是抢劫比较有前途? 何盈秀一看萧素素这表情,当机立断:“跟着我你们就能早一些渡江,我祖父毕竟是前内阁,如今圣上正要起复他呢!” 扈三娘、金寡妇:“成交。” 万嬷嬷:“成交。” 何盈秀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我毕竟是姑娘家,对内你们待遇是客卿,出门时,可能还是需要委屈你们一下假装是我的仆从才行。” 萧素素几人都表示理解。 这日之后,几人和何盈秀就算结成了宾主关系。日常,扈三娘替何盈秀训练壮丁,拿人钱财,替人分忧,她还是很对得起这份银子的。 萧素素就有点不地道了,何盈秀没找她,她也没啥事,就成天跟着蹭课。 和壮丁们一起扎马步、跑步、练拳…… 日头太毒,没几天,萧素素就黑了不少。 原本十分的美貌,顿时只剩七八分了。 金寡妇看了心情极好,每当看萧素素有些撑不住的时候,她都贴心地替她擦汗递水喂点心。 “坚持,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一直坚持下去,坚持成扈三娘第二,就妥妥的了。 金寡妇笑得花容乱颤,那妖娆的模样,惹得壮丁们看得目不转睛。金寡妇见了,又是一阵娇笑:“今儿谁跑第一,奴家请他喝茶哟!” 这话一出,壮丁们看彼此的眼光都带上了几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