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独占》 001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现代ABO设定,架空,一切架空,私设如山,都为攻受感情服务。 一年多没开文了,状态一直不太好,开个免费文避免手艺报废,顺便更好地学学感情文。 1. 潘尹川已经不太记得起,这是他抵达南塔市的第多少天了。 太冷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依偎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呼吸一点点微弱了下去。 潘尹川挣扎着爬起来,奔向栏杆,试图引起外面士兵的注意:“他在发烧。”“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士兵回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潘尹川心底不由萌生出一股绝望。 他本来是九河市的人,临近大学毕业,知道现在就业难,于是在父母好友的推荐下,来了南塔市学高级护理。 南塔市的名流权贵多如牛毛,他们流行雇佣高级护理,能提供高达3万到10万的月薪。 可潘尹川怎么也没想到,他前脚抵达南塔市,后脚这里的武装分子就发动了叛乱。 他和一大批刚下飞机的人,就这样被关押了起来。 负责看押他们的,是当地政权掌控下的士兵。 据说一旦打不过,他们这些人就也要被推上战场当炮灰。 恐怕还没上战场,就先病死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了。 潘尹川唇边漫起一丝苦笑。 “救救我,救救我……”同监的人发出呜咽哭求的声音。 潘尹川看了看他,那个人面色潮红,艰难地朝他爬来。 在他耳边挤出一丝丝哭腔:“我、我好像是成年了……” 什么意思? 潘尹川呆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这个人居然是个Omega! 他的发烧不是寒冷引起的! 而是因为他刚好在这时候成年,分化成了Omega,并且就快要发-情了! 潘尹川脑中一片嗡嗡响。 Omega要是在这里发情……这里有这么多的士兵……那会酿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潘尹川不再思考,冲回去更用力地摇晃起了栏杆:“这里有人要死了!我要医生,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士兵头也不回,冷笑一声:“你想今天就上战场吗?” 潘尹川心一横,张嘴说:“你们不应该抓我们!我们是严雪少校的人!” 严雪的军职不高,但来头却很大。 他是中心城嫡系的出身。 潘尹川之前在新闻里看见他到访了南塔市。 南塔市要想平叛,多半还得指望这位严少校。 士兵一听见这俩字,面上果然涌现了犹豫之色。 但他还是警觉地看着潘尹川,问:“你说你是严少校的人,有什么凭据?” “严雪少校的父亲患病多年,最近他在各地寻找适合护理他父亲的人,我们就是……”这个借口显得有些乏力。 但潘尹川话还没说完,士兵脸上就是一喜:“你们会高级护理?早说啊!” 这时候不会也得说会了。 于是潘尹川点了下头。 牢门“咔哒”应声打开,士兵直接揪着他的领子拖了出来。 “等等,还有我的同伴……”潘尹川试图回头。 “他病得快死了,留着也没用。”士兵开口,显得有些残忍。 “他只是发烧了,吃了药就能好,我有个助手救助效率会更高。”潘尹川不死心地劝说道。 士兵又露出了犹豫之色:“……好吧。” 很快有人将那个刚成年的Omega也提了出来,那人的鼻子还抽动了下:“什么味儿?还喷香水?” 潘尹川松了口气。这些被派来看管的士兵应该都是底层兵,他们几乎没机会接触Omega,也并不清楚未成年分化成Omega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被迅速带到了一间小黑屋,有人送来了药品。 潘尹川掌握的高级护理知识不多,但要给身旁的少年打上一针镇静剂和退烧针是很轻松的事。 “这里没有特效药……”潘尹川有些为难,“你得忍忍。” 这个刚刚成年的Omega主动凑到了潘尹川面前,难以忍受地轻轻喘着气说:“那你、你标记我行吗?” 潘尹川有些尴尬:“我只是个Beta。”他不具备标记别人的能力。 Omega失望地跌坐回去,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候又有人来了。 士兵推开门指着潘尹川说:“你,跟我走。” 潘尹川看向少年:“他……” “你们俩什么关系?”士兵突然问。 潘尹川愣了下,倒是少年嘴快,马上说:“我、我们是情侣。” 士兵点了下头:“好,会送吃的给你。这下能放心了?走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潘尹川只能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是要带他去见严雪上校吗? 潘尹川有点紧张。如果当场被戳穿的话,该怎么办? 士兵带着他坐上车,一路七拐八拐。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地方,一声轰隆,惊得潘尹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好在那些枪炮声慢慢就远去了。 潘尹川来到了一栋精美的建筑前。 “下车。”士兵言简意赅。 潘尹川走下去之后,却是被另外的人带着往门内走去。 他们穿过客厅,走过两个房间,来到走廊最深处,里面传出了压抑的咳嗽声。 “先生,监狱那边送了个高级护理过来。” “哦,让他进来吧,咳咳……” 对话非常简短地结束了。 潘尹川被推进门,一眼就见到了床上倚靠着的男人。那是个Alpha,身上的气势并不强烈,他瘦得脱了形,十足的痨病鬼模样。 而在他的床边,一个Beta仰倒在那里,额心一个枪眼儿,血淌了一地,浸透了地毯。 潘尹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瞬间爬了出来。 “过去照顾先生吧。”旁边的人催促道。 很明显,男人是个大人物。 他病了,哪怕是在战时,也要保证自己有高级护理的照顾。 但既然是大人物,怎么会找不到高级护理呢? 潘尹川的呼吸滞了滞,又想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Beta。 他似乎……就是答案—— 干不好,就得死。 这特么是暴君吗? 潘尹川深吸一口气,胸口如同压下了一块大石。 但他没得选。 潘尹川只能走上前去,垂着头问:“请问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男人头也不抬地拨弄着手中的平板:“需要我教你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去接人。” “是。”旁边的人回答了。 潘尹川根本没工夫思考他们要去接什么人,他只能强制冷静下来,仔细判断起男人的即刻需求。 他的嘴唇润泽。显然不需要喝水。 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白、发青,……潘尹川拿起滑落一角的毯子,为男人盖上了腿。 男人这才抬了抬眼:“有点眼色,……但这一条掉到地上过,甚至沾了点血的毯子,你不该把它盖到我的身上。” 男人说着皱了下眉。 身后立刻有人上来抽走了毯子,并给了潘尹川一巴掌,说:“聪明点儿!” 那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背上,简直像是要把他的内脏都给拍出来一样。 潘尹川勉强忍住了呕吐的欲望。 如果男人有洁癖,他们应该告诉他,而不是让他来猜! 又或者说,玩弄性命不值钱的Beta,本来就是这个男人的趣味? 还好接下来没有再玩儿什么猜来猜去的游戏。 男人留下了他,让他在房间里附带的厨房内做饭。做出饭后,男人不吃,让他自己吃掉。 之后又让潘尹川推着他去露台上打了个电话。 还好潘尹川的力气足够大,一个人就能将这样一个哪怕是瘦弱但也依旧高出他半个头的Alpha抱上轮椅。 这一待就是三天过去了。 男人非常难伺候。 但他的身份在南塔市很高……他是南塔市所属的圣洛伦州州长的独子,修岺。 在他不断对外打电话的过程中,潘尹川也了解到,那位鼎鼎大名的严雪上校已经离开了这里,就是他前脚离开南塔市,后脚这里就爆发了动乱。 潘尹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没有人会揭穿他的谎言了。 但严雪不在这里,那么南塔市被叛乱分子占领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到时候他们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也许只能指望面前的男人,他的老爹在知道独子被困南塔市后,立刻派兵来援。 一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这天,这个叫做“修岺”的男人非常高兴,他拍打着床铺,说:“走!我们该走了!” 潘尹川熟门熟路地将他抱下了床,放上轮椅,推着往外走。 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门外,久违的阳光泼洒在身上,潘尹川舒服得禁不住舒了口气。 不知道那个少年怎么样了……他想。 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接替了潘尹川的工作。 修岺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他不用带了。” 这个“他”,很明显就是指潘尹川。 潘尹川微微错愕,紧跟着又听见保镖问:“先生,那他怎么处理呢?” “随便,杀了,打死,……或者送到前线去也行,这样也算不浪费人力资源对吧?”修岺说着还托腮笑了下。 一刹间,潘尹川的整个背脊都好像被浸在了冰水里。 冷透了。 “先生!我还能为您做些事。”潘尹川飞快地出声。 “做事?做什么?”修岺头也不回。 保镖推着他沿着斜坡往外走。 而另外的人上来架住了潘尹川。 他不能上前线!他大学专业跟这个毫不沾边!上去就是当炮灰的! “先生……”潘尹川还试图说些体现自我价值的话,好让修岺收回命令,但他才刚开了个口,身边的保镖扭身就重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潘尹川只觉得鼻头一酸,连带着嘴唇都发麻,下一刻鲜血涌出,视线模糊…… “带走。”保镖无情地说。 潘尹川被半架半拖地带下了台阶,他们的动作粗鲁,完全不将潘尹川当做一个人来看。 这时候一阵汽车声响起。 一辆浑身漆成黑色,连车窗都是黑色的越野车驶近了。 车不带车标,甚至连车牌号也没有。 但就在它驶进来的那一瞬间,庭院里安静了下来,连架住潘尹川的人都瞬间撒了手,然后以一种无比恭敬,恭敬到近乎虔诚的目光看向了那辆车。 潘尹川一个没站稳,从台阶上跌下去,脸着地。 再等他抬起脸来的时候,那辆车停在了一棵梧桐树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个秘书模样的人。 紧跟着,又一个人下来了。 那个人走下来的一瞬间,潘尹川感觉自己的口鼻都似乎被阻塞住了,一种几乎刻进基因里的畏惧,骤然间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感觉到呼吸一口比一口困难。 那是个Alpha。 那是个年轻英俊,身上信息素强势而富有侵略性的Alpha。 只听见刚才还口吻残忍的修岺,这会儿微笑着和Alpha打招呼:“怎么敢劳动怀先生亲自过来?” 002 2. 怀先生没有说话,目光从潘尹川的身上轻轻掠了过去。 修岺注意到他的目光,立马开口说:“刚抓了个叛军的间谍。” 怀先生还是没说话。 潘尹川一颗心却坠进了无边深渊。他过去的生活环境简单,说是一直长在象牙塔也不为过,突然这样直面人性的残忍,他一时间手脚发麻,甚至想不出来半点可以虎口脱生的办法。 这时候倒是怀先生身边秘书模样的人笑了,说:“抓住间谍都是这样处置的吗?” 修岺脸不红心不跳,说:“我疏于管理手下的事务,……不如请怀先生教我如何处置。” 怀先生的目光又从潘尹川的身上打了个转儿。 这一次不再是轻飘飘的了,而像是那刮骨的刀,不仅能撕裂人的外衣,还能将人的血肉都剜下来,好仔细看看清楚里头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骨架似的。 潘尹川止不住地打起了寒噤,连两腿都直发软。 他会怎么样死去呢? 就这样低着头,狼狈的,活活死在男人的信息素压制下吗? 潘尹川憋着喉间一口气,艰难地抬起了头,透过糊住视线的血色,他先看见了男人修长有力的指节,抓着一把镶嵌紫色宝石的手杖。 然后男人抬起手杖,指向了他。 这个动作显得突兀,且有着浓浓的居高临下的傲慢。就跟指弄小猫小狗一般。 怀先生说:“那好,就把人给我吧。” 修岺的表情一下凝住了,但片刻之后,他就又笑了:“好,好。” 他扭过脸,看着钳住潘尹川的两个保镖,刹那间目光竟如毒蛇一般。 他说:“没听见吗?松开他。” 潘尹川被松开,不自觉地往前踉跄一步,然后扑倒在了地上。 很快,站在怀先生身后的人过来扶起了他。和那些保镖的粗鲁不同,这个人的动作轻柔,一路将潘尹川送到了那辆黑色越野上去。 潘尹川于恍惚中回神,这才惊觉自己保下了一命。 但修岺就这样将他拱手送给怀先生,那位怀先生又会怎么处置他呢? 他又是怎么对待“间谍”的?我对他辩解我的身份来历,他会信吗? 潘尹川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挤满了各色思绪。 他隔着车窗看外头的人。修岺还在和怀先生说什么,说着说着,修岺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可以看出他和这位怀先生之间的关系友好,甚至是亲近。 他们并没说上太久的话,没一会儿,修岺被人推着上了另一辆车,而怀先生也回到了这辆越野车上。 “走。”怀先生只吐出这一个字,然后就挨着潘尹川坐了下来。 潘尹川被他身上毫不掩饰的信息素一冲,顿时一个气血翻涌,本来觉得阻塞的口鼻这下倒是通了—— 出血了。 怀先生的秘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见他闷哼的动静,一下回过了头,颇有些熟门熟路地拧开一支香膏,送到了潘尹川的鼻间。 潘尹川根本不需要用力,只是轻轻一个呼吸之间,他被信息素冲击的状态就得到了大大缓解。 秘书语气温和:“感觉怎么样?” 潘尹川动了动唇,摸不清状况,不敢说话。 秘书说:“先生身上的信息素就是太有冲击性了,所以我们都要佩戴缓冲器。这里暂时没有多的,等之后给你配。” 潘尹川的瞳孔缩了缩。 他只觉得这个怀先生身上的信息素可怕,但没想到可怕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连他身边的人都需要佩戴缓冲器! 好的缓冲器价格在40万到100万之间。 他们……要给他配一个? 潘尹川艰难地张了张嘴,从喉间挤出声音:“我……我不是叛军的间谍。我是九河市人,到南塔市来学习,飞机刚落地就被扣了。” 秘书点了下头:“哦,这样啊。” 他的语气轻飘,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这下潘尹川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了。他们哪怕是质疑一下,他都有话继续说。 车子就这样在一片寂静无声中继续前行。 潘尹川隐隐约约甚至能感觉到身边怀先生传递来的体温。 有些热。 怀先生自从上车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潘尹川也不敢扭头看他。 为了按下繁乱的心绪,潘尹川只好继续扭头朝窗外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数辆沙色悍马,护卫在这台黑色越野的两旁,飞快地朝前行去。 他们穿过林荫大道,走入马路,经过被炸毁的残垣断壁,甚至堂而皇之地开入了交战前线。 潘尹川的心不免又揪紧了。 但奇怪的事来了…… 这支车队就像一支利剑斜斜插入作战的人群之中,随后不管是当地政权军也好,还是反叛分子也好,竟然纷纷都让出了路来。 于是他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过去了…… 过去了…… 潘尹川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 秘书这时候还轻嗤道:“打成这个样子,我看南塔市的高官都该引咎辞职了。” 司机也跟着逗趣了一声:“还不如直接投降呢,怎么敢抓平民来填窟窿当炮灰?” 不长不短两句话,已经足够透露出他们的身份地位,至少是比南塔市一众高官要更大,甚至是大得多的。 就算是那位严雪少校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有这样大宛如摩西分海般的本事吧? 而且怀先生他们也知道抓平民的事! 难怪……难怪他们连多问他一句的兴趣也没有。 潘尹川瞬间四肢放松,稳稳当当地倚上了靠背。 这时候怀先生似乎才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又变得轻了很多,潘尹川难得连个寒噤都没打,于是也壮着胆子扭头迎上了怀先生的目光。 怀先生的眼睛走近了细看才发现原来竟然是紫色的! 就如同他手中那支手杖上镶嵌的宝石一样,带着宝石特有的无机制的冰冷。 潘尹川怔愣片刻,才顺利吐出声音:“谢谢怀先生救我。” “救你?”怀先生开了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时候车子刚好驶过一片树荫,他的脸色也都被阴影罩住了,显得晦暗不清。 就连语气都有点古怪。 潘尹川对气氛比较敏感,才放松没几分钟的心脏就又揪紧了。 这时候秘书的声音又在前座响起来:“不用客气。……嗯,一会儿说。” 接下来再没有了话说,潘尹川也没有心情看车外了。 直到车一路驶入机场。 他们……要离开南塔市? 潘尹川下了车站定,仔细一打量,随即发现这里并不是他来时见到的南塔市机场。 再一扭头。 两架军机停在不远处。 好……好大的手笔! 潘尹川这辈子还只在电视节目和军事杂志里见过这东西呢。 但现在,秘书却带着他径直走上了军机。 怀先生留在地面和几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也才上军机。 秘书突然凑到潘尹川的耳边说:“那几个不觉得眼熟?” “什、什么?” “他们是南塔市的官员。” 潘尹川抿了下唇,眼底浮动起一点愤怒。 就是这些人……才害得他们无辜被抓。 等等,潘尹川反应过来,怀先生的秘书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你胆子还是比较大的。”秘书赞赏地对他说。 潘尹川又陷入了怔愣:“大吗?” “嗯。”秘书应着声,目光将他上下一打量。 潘尹川顿觉局促。这话太奇怪了,奇怪得就像是要将他卖去农场当奴隶一样。 这时候怀先生进来了,于是秘书住了嘴。 潘尹川这么多天身心俱疲的后遗症终于不受控地涌了上来,他系好安全带,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秘书喃喃道:“我就说胆子大嘛。” 飞机就这样离开了南塔市,潘尹川醒来时,人已经在另一个州了。 他睁开眼,将这间布置奢华的卧室环境尽收眼底。佣人适时地推门进来:“洗个澡吧先生,水已经放好了。” 竟然万分客气。 弄得潘尹川都有些糊涂,……被怀先生救回来的人,都是这样的待遇吗? 潘尹川稀里糊涂地去洗了澡,又吃了佣人准备的餐食,非常美味,比潘尹川过去吃的饭都要高两三个档次,然后又穿上了佣人拿来的新衣服—— 白衬衣,黑长裤,打扮简单,往镜子前一站,身上那股子还没踏入社会的青涩气格外明显。 “然后呢?我该干什么?”潘尹川有些头疼地问。 “你只需要等在这里就好了,晚上七点先生会回来。”佣人答。 太奇怪了。 但潘尹川这会儿顾不上去追究其它,忙问:“那我能打电话吗?” “抱歉,没有先生的允许,这座宅子里的电话是不能向外打的。” 好吧,他知道,那个怀先生的身份很特别,地位很高,这样的人肯定要防着家里人往外泄露他的信息…… 潘尹川失望之中难掩焦躁。他只是想给父母报个平安。 这座宅子非常大,也非常豪华,还附带六百多平的花园。花园后面还有一眺无际的湖。 佣人们并不限制潘尹川的自由,他们陪着他逛花园、游湖,还给他打开了家庭影院,让他看了两场电影。 这种无端的好,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还好这会儿怀先生的秘书先回来了。 秘书见到他的样子似是很满意,于是先点了点头,才接着说:“昨天来不及自我介绍,我姓张,叫张行,是怀先生的生活助理。” 原来不是秘书,是助理。 潘尹川改口叫了声:“张助理。” “嗯,时间不早了,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吃完,嗯……你还得洗个澡。” 潘尹川忍不住打断张助理的话:“我能问问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怀先生救的人里,为什么只有我被留在这里?” “哦,你是好奇,为什么是你?” “对。”潘尹川前面那段话都是试探,没想到还真就他享受了这个待遇! 张助理笑了:“我忘记和你说了吗?不好意思,实在太忙了。” 他顿了下,看着潘尹川说:“嗯,因为,您看上去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 潘尹川的表情一凝。很快又想到了在网上流传的,据说南塔市的达官贵人很喜欢豢养人,就像豢养家畜一样…… 但从他们的口吻听来是那么瞧不上南塔市的人,他们也会这样干吗? 张助理没有要宽慰他的意思,说完就让人去准备晚餐了。 潘尹川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晚餐,被迫又洗了一遍澡,这回洗得更干净了,佣人甚至似乎恨不得冲进来帮他洗刷。 ……我仿佛一头要上烤架的猪。潘尹川悲观地想。 洗完澡后换的衣服还是白衬衣黑长裤,一点都不带变的。只不过额外多出了一个缓冲器。 张助理走进来亲自给他佩戴:“你第一次戴这个,可能很多地方不懂,我给你讲解一下……” 潘尹川本能地往后面躲了一下:“这个……很贵吧?” “83万,嗯,还好吧。” 竟然比潘尹川看到过的那些高级缓冲器都要贵! 潘尹川连忙摆手:“不不,这个我不能戴。” 张助理垂下头。他也是个Alpha,只不过在怀先生的面前就显得不那么富有冲击力了。这会儿他才显露出Alpha特有的强势来,低声说:“不行,您必须得佩戴。” “否则……会死的。”张助理沉声说完了最后几个字。 003 3. 张助理走了,潘尹川在醒来的那间卧室里僵坐了很久,一直到七点。 怀先生回来了。 门打开,男人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手中仍然执杖,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但转瞬就被缓解了。 这就是缓冲器带来的作用。 “怎么在这里?”怀先生出声。 潘尹川马上站了起来:“我、我不该留在这里是吗?那我现在走。” “……这里也行。”怀先生说。 潘尹川顿时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坐还是站…… 而怀先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说了两个字:“不错。”像是在夸赞他。 潘尹川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不错了。 下一刻男人直接将他按倒在了床上。 潘尹川全然没反应过来,那强烈的属于强大雄性Alpha的气息就包裹住了他,不再令他窒息,只是……腿软,软得甚至没力气把男人推开。 “刚洗了澡?”怀先生在他耳边轻声问。 潘尹川觉得这句话不对劲。 怀先生不紧不慢一屈指,轻轻揉捏了下他的耳垂,这个人显得强势冰冷,但动作却有些轻柔暧昧。 他的指腹带着点枪茧,摩挲而过的时候,潘尹川已经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怀先生好像很满意他的反应,于是慢条斯理地为他解开了衬衣纽扣。这个男人地位之高,做这样的事都显得有些屈尊降贵了。 但这会儿不是受不受宠若惊的问题…… 潘尹川的衬衣被剥下,肌肤接触到空气,周身泛起微微的凉意,他战栗得更明显了。 他的脑子就像是被一台压路机闯了进去,轰隆隆,把他所有的纷乱的猜测,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三观,碾了个稀碎。 他、他…… 潘尹川没机会细细思考了。 他明白了张助理说的“不戴会死”是什么意思。 强势的Alpha信息素,侵入了他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引动得他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这场激烈到堪称粗暴的情-事几乎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潘尹川几近脱力,只能勉强抓紧了被角,像是只有借由这样的动作,才不会被那浪潮拖入无底深渊一般。 后面是什么样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昏过去了。 生生昏过去了。 “啪”一声轻响,那是瓷器碰撞的声音。潘尹川一下惊醒过来,猛地坐起,正对上佣人惊慌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打搅到你睡觉了。”佣人缩着手。而他的面前,摆着一壶茶,茶旁是一碟子一碟子装起来的小点心。 他结结巴巴地接着说:“我想你可能饿了,所以……” 潘尹川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本能地张嘴说:“没事。” 但声音出口,他才发觉到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 潘尹川自己被惊了一跳,但佣人却一点异色也无,只轻声问:“要放水洗澡吗?” 潘尹川脑子还有点乱,他随意地点了下头,扶着床沿翻身下来。 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地上。 他呆愣了一瞬,心想那位怀先生有些太过凶悍了。 “先生需要扶一把吗?”佣人又问,却迟迟没有动。 潘尹川抬头看他,隐约从佣人的眼神里窥出了点意思——佣人似乎已经将他视作怀先生的“所有物”了,所以并不敢轻易触碰他。 但这……太过荒唐! 潘尹川摇了摇头,挤出声音说:“不用。”然后竭力维持着体面,自己走进浴室,熟门熟路地拧开花洒。 之后就是喝水、泡澡、洗漱穿衣,再坐在小几面前,将那些香软可口的点心吃进肚子里。 等做完这一切,潘尹川才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怀先生呢?”他问。 “先生走了。”佣人回答得简短,并不打算告诉潘尹川太多信息。 潘尹川心头盘旋着羞恼和愤怒,但对着一个佣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只能把满腔的愤恨吞回去。 他从小到大别说谈恋爱了,连别人的手都没牵过。 怎么也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么刺激的,甚至是……带着强制意味的。 连谈恋爱这一环都给略过了。 而且他还是被上的那一个! 潘尹川打小是Beta,分化期后还是个Beta。在这个ABO阶级分明的时代,他很清楚自己是找不到Omega做老婆的,Alpha当然更不会瞧上他了。 所以在他对恋爱的美好幻想里,另一半一直是女性Beta的形象…… 现在,全部,都被打碎了。 稀碎。 为什么会是他呢? 哦,对了,张助理告诉过他。因为他身体健康……就因为这个? 或者应该说,为什么是选了一个Beta?像怀先生这样的人,别说Omega了,让Alpha洗干净屁股躺在他床上也不是很难的事吧?其他Alpha身上那点富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在怀先生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啊。 他想不通! 潘尹川紧紧咬住一口牙。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昨晚受不了的时候,也是这样本能地扣紧牙关……潘尹川一个激灵,立马又把牙关松开了。 “张助理来了。”佣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潘尹川一激动,立刻爬了起来,但很快,腰酸腿软屁股痛齐齐袭上来,他心一横,干脆结结实实又坐了回去。 等张助理进门,看见的就是潘尹川坐得板正,脸色难看的模样。 “他们没有给你送药吗?”张助理张嘴先诧异地问。 “药?”潘尹川被他这一打乱,连质问的话都往后排了排。 “嗯。”张助理目光垂下,很隐晦地从他下半身过了一圈儿,说:“你不用药,会难受。” 潘尹川脸皮薄,但他垂下了头,没有让张助理看出自己的难堪。只是悄然攥紧了手指,攥得紧紧的。 “你们……你们这是强抢……”良家妇男。潘尹川没好意思说出后面四个字。 张助理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摊手,说:“是吗?难道不是救了你?……我还以为你跟着上车就有了觉悟,何况你还是从修岺那里出来的。” “从修岺那里出来怎么了?”潘尹川冷声问。 张助理摸了摸鼻子:“修家的隐秘,不好同你说。” 他在潘尹川对面坐下,说:“我们带着你走后不久,那座庭院就被轰炸了。你应该庆幸先生看上了你。” 潘尹川喉中发堵,这会儿他倒是又想起了那个刚成年的Omega,于是问:“南塔市怎么样了?” 张助理又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嗯,南塔市现在的局势不太好,要扛不住了。” “没……没人去救吗?” “中心城的关系盘根错节,关于谁去平叛的争论已经吵了三天了……好了,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需要知道,你如果没有跟着我们走,你已经死在那里了,而且是死得很惨。”张助理说着,递给他一份文件,“关心关心自己吧。” “这是什么?”潘尹川没有接。 “一份合约,有利于你的合约。”张助理耸了耸肩,“打开看看,条件很优渥,真的,非常优渥。” 潘尹川木着脸翻开了它。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类似于“包养合同”之类的。 但没想到扉页写着四个大字:《恋爱合约》。 ……还透出了几分纯情来。 太荒唐了! 潘尹川啪地一下合上。 “不仔细看看吗?” “不了,我要离开这里,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再报答怀先生的救命之恩。” “……”张助理轻轻嗤笑了一声,“报答?报答什么?这么告诉你吧。你可以走出去……但到时候后悔就没用了。打仗的不止南塔市一个地方啊小朋友。” “什么?”潘尹川脸色剧变。 他在南塔市被扣押了太久,实在不知道外面的时局变化。 那……他的父母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九河市怎么样了?嗯,有武装分子正试图接手那里。”张助理一眼看破了他的想法。 潘尹川这一刻的脸色几乎可以用灰白来形容。 “再看看?”张助理挑眉问。 潘尹川僵硬地又翻开了那份合约。 名字写得是很清纯,但里头的内容实在不怎么清纯。 合约暂时拟定为一年,每月甲方向乙方支付六十万元,算是“聘用”薪资,此外他的吃穿用度全部由甲方一手包办。“恋爱”期间,“薪资”有可上涨空间,赠予物品不会收回。 一年期满,如果不再续约,会赠送中心城一套房屋及一辆代步车,算是“分手”礼物。 潘尹川的呼吸一窒,好像无数团棉花堵在了那里。 如果这真的是一份公司聘请合约,那简直是没有比这更丰厚的了。任何一个毕业生也不可能拿到这样的天价,就连离职后的赔偿都做得这样到位。 但它不是公司合约。 潘尹川看着“恋爱”那两个字,越看越觉得别扭,还有点扎眼睛。 “怎么?觉得不合适吗?”张助理插声问。 张助理的眼睛很毒辣,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潘尹川的家境和身份来历清白不清白。 他觉得这对于潘尹川来说,应该是丰厚得过了头的合约了……换别人就算是养小情人,也没这样大的手笔。 潘尹川放下合约,抬头说:“……我的父母在九河市。” 张助理闻弦知雅意,笑着说:“其实呢,只要签完这份合约,你完全可以非常正当地对着怀先生说出你的担忧,再提出你的要求。” 潘尹川胸口堵着的那团气骤然消散了。 这样……也可以? 张助理身形往后靠,抵住椅背。其实他不像是个助理,更多的还带着点豪门子弟的从容随性,他说:“只要你不越线,做好你该做的,怎么样都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叫不越线?” “不要问先生的事,嗯,保持干净,哦,还有,不要撒娇。” 不要撒娇??? 这值得单独特别拿出来讲吗? 潘尹川这辈子就没想过自己性向会改变,他根本不是gay,他是直男。 他本来还想着,为了父母的安危,也可以忍忍心头的恶心,对那位怀先生撒撒娇,努力学习做一个小情人……但现在张助理直接给他堵死了。 那他怎么去求怀先生? 这完全是他的盲区。 “怀先生……他的性情怎么样?”潘尹川忍着羞耻问。 “很好,你很上道,现在就知道多关心你的雇主了。”张助理想了下,“怀先生的性情……公私分明,拿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不喜欢别人说蠢话,说多余的话。” 潘尹川:“……” 那他怎么提自己的要求? 事实上昨晚那位怀先生也的确没有要和他多说话的意思,开门直入,非常的简单粗暴。 他衬衣扣子后头都崩飞了,怀先生还衣冠楚楚的呢,就拉下了个拉链…… 张助理好像看出了潘尹川的心思,紧跟着又开口:“还用我来教吗?你想说出你的要求,挑好时间不就行了?” 挑好时间? 潘尹川满脸迷惑。 张助理在心底叹气,但转念又一想,也许就这样的先生才喜欢呢。 张助理推了推合约:“没问题就签名吧,卡号不要写错了。” 潘尹川捏起笔,本来想写个假名字,但想到和卡号会对不上。他捏着笔犹豫半天,几乎都要将笔折断了,最后才签下了名字。 “嗯……潘小先生。”张助理拿起签完的合约,“那我先走一步。” 张助理离开之后,有人给潘尹川拿来了药。他忍着尴尬自己给自己上了药。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又是多少钱,反正效果的确很好。 他一身汗地倚住沙发,身体是舒服多了。 这抬头再一看,都已经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潘尹川木着脸心想,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到几点结束的,才搞得他几乎把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 晚上七点,潘尹川吃了饭,又洗了澡,怀先生准点儿回来了。 这天佣人把他叫到了另一个卧室。 这间卧室更大,里面是黑白两色布置,简单低调,但处处又透着价值不菲的气息。 “这是先生的房间,你在这里等就好。”佣人说完关上了门。 七点半,怀先生进了卧室。 他今天穿的是正装,配碧骨和白色真丝手套。华丽得有些过了分。但穿戴在他的身上,就被气势生压了一头,于是不显半点夸张,只觉得优雅与威严并俱。 怀先生走到他的身边,那高大的身躯便立时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片阴影。 被这样一个Alpha盯上,应该是很难受的。 但潘尹川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从他衣冠楚楚的外表下,隐约窥出一丝情-欲的味道。 他……喝酒了? 潘尹川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张助理今天的未尽之语。 挑个时间。 男人最好说话的是什么时间? 那不就是这会儿吗? 潘尹川张了张嘴,明明被上的是他,但他现在还得主打一个伏低做小:“怀先生,我的父母在九河市,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危,我知道怀先生神通广大,我想请怀先生……” 潘尹川话没说完。 怀先生朝他脖颈间伸来的手,突然顿住了。 然后飞快收回,怀先生理了理手套,说:“等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潘尹川呆在原地,抹了把脸,有点悲从中来。 ……这就,这就搞砸了? 004 4. 怀聿出门去接了个电话。 潘尹川不提九河市,他还想不起来自己漏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殷切又焦急地和怀聿说了三分钟,三分钟一到,怀聿就冷酷无情地给人挂断了。 “没有一点新意。”怀聿语气冷淡地说完,拔步离开。 电话之后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佣人接的,佣人客客气气地对那头说:“您好,先生有事很忙。” “是,是,我知道怀先生很忙,但我这里的情况着实紧急……” “先生真的很忙,抱歉。”佣人挂断了电话。 之后连续三四遍接起都是一样的说辞,礼貌,但拒绝。 那头的人不由露出了满脸的绝望,喃喃道:“怎么办?怀先生不肯伸出援手,我们这里挡不住的,根本挡不住的。中心城那帮尸位素餐的混蛋!混蛋!” 他捂住脸崩溃地哭起来。要是潘尹川看见他的话,会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因为九河市所属的圣安州是这个人的管辖区。 怀聿推门回到卧室。 推门声惊得床上的Beta差点跳起来。 等走近点,怀聿还能看见他脸上的失落和难过。 怀聿没说话,他并不是个多贴心的人。 因为他的地位和手握的力量使得他不需要“贴心”这种东西。 所以他走上去,就又将这个Beta按倒了。 潘尹川脸上飞快地掠过错愕之色……等等,原来他的兴致并没有被破坏吗? “怀先生,九河市……” 怀聿现在不想听见九河市,他按住了潘尹川的唇,面上不显,但动作有些凶悍地撕烂了他的上衣。 一点淡淡的酒香气侵入潘尹川的鼻间,没有一点酒精的呛人和难闻。只有不尽的余香。那大概是贵酒和廉价酒的差异。 很快潘尹川就几近脱力了。 缓冲器替他承受了大部分的信息素冲击,但还是很凶猛…… 别人撑死了只是伤肾,潘尹川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活活干-死。 但今天他撑住了没有睡。 他不得不主动地攀住了怀先生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将他身上的正装都抓皱了。但他顾不上了。 “怀先生……”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怀聿的动作有些许的停顿,难得想听他会说什么。 潘尹川的唇一张一合,在灯光下仿佛多了一层润泽的光,如同蒙上蜜糖的琥珀,闪动着诱-人的色泽。 “……九河市,我父母在那里,我很担心……”潘尹川字不成句,但还是顽强地说出了口。 怀聿:“……” 怀聿:“……知道了。” 他将潘尹川的唇按得更紧了。 “还、还有……”潘尹川觉得人命关天,还是不要分次说了吧。 “南塔市……我、我的一个朋友……怀先生能……救他吗?”潘尹川也不知道现在迟不迟,反正他竭尽所能了。 怀聿:“…………” 他反手解下领带从潘尹川脑后一绕,缠住了他的嘴。 潘尹川:“唔?唔?” 张助理说的这根本行不通啊! 他有点悲愤,但紧跟着连悲愤的力气也没了。 等再睁开双眼,又是第二天了。这次还好,只是睡到了中午。 潘尹川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问:“怀先生呢?” 佣人还是和前一天一样的回答:“先生走了。” 潘尹川难掩失望,扭头往后一退,踩中了个什么东西。 低头再看—— 那是前一天怀先生戴的白色手套。但这会儿手套变得皱巴巴的,上面甚至还残留着点可疑的水渍。 小直男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耻! 潘尹川喉头一哽,趁佣人一个不注意,飞快地弯腰低头,把手套捡起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都这么皱了,怀先生肯定是不会要了……等他一会儿出去闲逛,找个合适的地方销毁了吧。他实在不想把这种引人遐想的玩意儿留给佣人来收拾! 潘尹川前脚刚揣好,后脚张助理又来了。 没等潘尹川开口,张助理就先问:“家庭住址,给我一个。” “……什么?” “看起来你的要求起效了。”张助理面带微笑。 潘尹川脑子里艰难地转了个弯儿,然后才明白过来—— 昨天怀先生还是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了。 再看张助理面带微笑的模样,潘尹川心头又浮动起了尴尬。 就跟当着张助理的面,再现了那荒唐一夜一样。 但潘尹川没工夫在这儿为尴尬耽搁时间,他问佣人要了纸笔,很快写了个地址给张助理。 “姓名和联系方式……” “不需要,有这个就行。”张助理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南塔市那个叫什么名字,你倒是得告诉我。” 潘尹川:“……” 这多尴尬啊。 偏偏就是那个Omega少年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当时就没空问。 “不方便说?”张助理是个太过妥帖的人,他很快就改了口:“他在之前扣押你的监狱?” “可能是那里,也可能被带到其他地方了,找到之前负责看守我的士兵就能知道了。”潘尹川一口气说完,又觉得怪麻烦的,像他们这样的大忙人,恐怕没空细心给他找人。 张助理却没露出难办的神情,点点头干脆利落一个字:“行。” 这就……行了? 怀先生的能量究竟有多大?潘尹川连猜都没个参照。 为了尽快找到人,潘尹川按自己的记忆给张助理画了个图,着重画了从监狱到那间小黑屋的路线:“他可能在这里。”他指了指小黑屋。 张助理点点头,拿着两张纸条走了。 潘尹川还惦记着抽空去销毁手套呢,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佣人就先来请他吃饭。 吃完饭,又给他身上加了件黑色西装外套。 “您该出门了。”佣人对他说。 潘尹川闻声一抬头,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司机笑着请潘尹川上车,完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里面正在举行宴会,怀先生也在。”司机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窗外的霓虹灯光洒进来,有些炫目。 这里是一家豪华的星级酒店。 潘尹川硬着头皮走下车,手自然垂下,一碰就碰到了微鼓的口袋。 完了,手套还在里头。 潘尹川本能地后退半步,但这会儿里头已经有人出来接了:“是潘先生吗?请跟我来。” 潘尹川就这样被引进了门。 里头衣香鬓影,和南塔市的灾难仿佛两个世界。 “是你?”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 潘尹川抬眸望去,就见修苓阴沉沉地站在那里。他没有坐轮椅了,这才显露出一个Alpha该有的身量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修苓紧跟着又问。 潘尹川还没说话,一边接引的侍者先开了口:“这是怀先生的男伴。” 潘尹川听见这话都惊了一跳。男伴?还是一个Beta男伴!这是能在公开场合说的话吗? 再看修苓的脸色,已经铁青得快要发紫了。 “他竟然真的留下了你。”修苓说完,三两步走到潘尹川跟前。 潘尹川本能地想后撤,逃离Alpha的信息素压制范围。没想到修苓一贴上来,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哦对,他戴了缓冲器。 修苓也留心到了这个细节,他从齿间挤出声音:“你不怕我?”“你佩戴了缓冲器?谁给你的?怀先生给你买的?” 修苓一句比一句音调更高。 侍者连忙伸手来拉:“修少,修少冷静啊,这可是怀先生的男伴。” “我知道。”修苓一手揪住潘尹川的领子,就要去扒他的上衣,“脱下来,让我看看你身上都留了什么痕迹……” 潘尹川:“……” 他本能地一挣,修苓几个踉跄,竟然跌了后去。 潘尹川:? 他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还是平平无奇的属于Beta的手。 修苓也惊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Alpha,竟然会被一个该死的、低贱的Beta推倒。 “我要……杀了你。”修苓的声音更阴沉,一手扶住侍者,另一只手竟然要从怀里掏什么东西出来。 “修苓,你在干什么?”一道平静的声音斜插入进来,却好似一道惊雷重重掷下,瞬间砸哑了修苓。 只见怀聿在几个人的拥簇下,走了过来。 怀聿一直走到潘尹川身边才停下。 潘尹川知道怀先生和修苓之间关系非凡,顿时也有点尴尬和无措,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局面。 修苓敏锐地捕捉到了潘尹川的无措,于是立马指着潘尹川大喊:“这样一个卑贱的Beta竟然混入了属于Alpha的宴会,他甚至攻击了我。” 其他人顿时都面色不善地盯住了潘尹川。 潘尹川这会儿反倒没那么大压力了。 他心想上岗第二天就能下岗了?也……不错。就怕下岗的时候,命也带不走。 怀聿突然抬手给潘尹川理了理被扯乱的领子。这样近的距离,不是在床上,而是面对面地站着。潘尹川才发觉到这位怀先生实在高大……哪怕有缓冲器,他站在面前也依旧让人感觉到压迫。 怀聿的动作不紧不慢,其他人也不敢催促。 等他终于服帖地给潘尹川理好了领子,他才骤然转眸,一改平静的语气,冰冷非常:“修苓,你是想给我戴绿帽子吗?” 修苓呆愣住,凶恶阴沉从他脸上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惊愕和无措:“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其他人也变了变脸色,顿时反应过来,说:“是啊,修少去扒人家衣服干什么?” “太不妥当了!” 决口不提什么Beta卑贱,不配来宴会的话。 修苓气得红了眼,死死盯住潘尹川,嘴里只能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怀先生,你明明知道我……” 怀聿打断了他:“送他走。” 侍者刚要动,却是怀聿身后的两个保镖先一步架住了修苓。 就前几天修苓的保镖无情地架住潘尹川,把他从阶梯上粗暴地往下拖一样。 竟是情景调转了! 修苓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耻辱,他牙关紧咬,被拖走的时候,眼底直吐露出恶毒得像是要活吃了潘尹川的目光。 潘尹川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眼前这一幕好熟悉……在哪里看过呢? 在他妈妈最喜欢的狗血电视剧里。 他现在就是电视剧里那个狗仗人势的狐狸精。 修苓被带走之后,气氛多少显得有点尴尬。 怀聿简短地对周围人介绍了一句:“我的人,姓潘。” 不等周围人打招呼,他突然伸手勾住了潘尹川的口袋:“负责你服装的人,没有仔细审视?这么不平整。” ……里头装的是吸满液体的手套! 潘尹川脑子里警钟一敲,手比脑子快,一下抓住了怀聿的手腕。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Beta都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啊? 这小情儿挺受宠啊。 潘尹川的心跳得突突地快,他被迫迎上了怀聿逼视的目光。 潘尹川压低了音量,用他以为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装了东西,不能给别人看。” 怀聿:“……” 总不能来的路上还给他带花了吧?前天床上还不情不愿的,指甲都在他后颈上抓出了一道印子。 耳力过人的其他Alpha们将潘尹川的声音收进了脑子里。 不能见人的东西? 哦,会玩会玩! 难怪受宠。 005 5. 怀聿收起手,放过了潘尹川的口袋。 他拔腿向前走,潘尹川自然也跟了上去。 穿过香风浓浓的大厅,来到后面的小厅,映入眼帘的是多个Omega。 没错,Omega,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纤细柔软的Omega们,有男有女。 怀聿说:“去玩吧。” 口吻就跟哄小孩儿差不多。 潘尹川瞬间明白过来,这些Omega肯定是其他Alpha带来的伴儿,简称“太太团”。 这中间就多出他这么一个异类。 但怀聿脸色不变,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其他Alpha忍不住了:“怀先生,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怀聿言简意赅:“怕什么?他又标记不了你们的人。” Alpha们顿时闭嘴了。 潘尹川:“……”有被羞辱到。 “玩儿吧。”怀聿又说了一遍。 潘尹川还是拔不动步子。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Omega齐聚一堂,这……怎么玩儿?打小没学过啊! 怀聿看他半天动也不动,心底顿时浮动个念头出来——黏人? 但怀聿还是没有要陪他的打算。 他不喜欢黏人的情人。 怀聿像是没看见他的僵直无措,无情转身离开了。其他Alpha就仿佛他的随身挂件,也跟着一块儿匆匆走远。 这个小空间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Omega们无声地打量着潘尹川,眼底满满都是震惊。 潘尹川轻吁了口气,慢慢走过去。他们瞬间动作起来,竟然把中间的位置让出给了潘尹川。 潘尹川一落座,顿时直男本性发作,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这么多的……Omega。 就像是画报里的大美人走入了现实,还围了他一圈儿。 一时间气氛紧绷,尴尬,太尴尬了。 “那个……要不我给你们变个魔术?”潘尹川只能拣出了自己高三毕业那年,在毕业聚会的KTV里学到的一点儿东西。 “唔。”有个年纪小的Omega轻轻点了下头。 见有人捧场,哪怕就一个人捧场,潘尹川也松了口气。 “有扑克牌吗?”他问。 “去拿。”Omega吩咐侍者。 怀聿落座在不远的地方,面前的Alpha尴尬地笑着说:“我还以为怀先生以前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怀先生竟然真的不喜欢Omega。” 这世界上哪有人能不喜欢Omega呢? 他们实在想不通。 其余Alpha的眼底也划过了失望之色。就说以前拍马屁怎么总拍不上呢,原来拍马蹄上了。 怀聿脸色不变,握住杯子浅抿一口酒:“癖好独特,见笑。” 他们哪敢笑? 只能说难怪人家实力强劲,喜好都这么怪异。 这时候Omega那边突然“哇”声一片。 所有人不自觉地扭头过去看,就见那个Beta青年众星捧月地坐在中间,被遮挡住了身形,只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清润的面容,还有那只高举起来的手。 他的指间夹着一张牌。牌身黑色,字符用红色颜料印刷,衬得他的手很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人,那一瞬脑子里都会浮起两个字——干净。 他看起来好干净。 这是一种奇怪的形容,但给人的感觉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这是……” “变魔术?” “潘小先生还会这个?” Alpha们七嘴八舌,神色各异。心说这个Beta好像没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当众表演,那是地位低下的人才会干的。 Beta虽然地位确实也不高,但他现在可代表了怀聿的脸面。 这么干,可不妥啊。 Alpha们这么想,那头的Omega们却看得很是新鲜。 甚至有人忍不住去扒拉潘尹川的手:“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黑桃A变成了红桃K?” 潘尹川还没受到过这么多关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只是个障眼法。” “障眼法?” “对,我教你?” 那个Omega眼底浮动起一点光,但很快又落了下去。他摇摇头说:“我不能学。” 潘尹川本能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Omega说:“我只能学高雅的东西。”他说完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你不够高雅。” 毕竟是怀先生带出来过了明路的人,这里绝对没有人想得罪他。 潘尹川没怎么把自己当回事。 毕竟就是个稀里糊涂上岗的情人嘛。在这之前,他还是南塔市的阶下囚呢。 他说:“没关系,我还会个魔术,你们看吗?” Omega掩不住渴望:“看,看。” “修总来了。”这头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 修总就是修苓的父亲,大名修良。像这样分掌一区军政大权的,大家都不直呼官职,更喜欢称呼为某某总。 修良一身的行伍气息,步伐矫健,三两步就到了怀聿的面前。 “辛苦你了,竟然亲自把我家那小子带出来。都怪南塔市那些该死的混蛋不买我的账。”修良说着就想去握怀聿的手。 但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笑着说:“差点忘了你的习惯。” 怀聿不喜欢任何Alpha接触他的皮肤。 就为这个怪癖,他还给自己养了几个Beta医生,砸钱把人送进了最高等学府学医。免得以后病了,Alpha医生上来一碰他,他反手把人打死了。 “修苓人呢?”修良左顾右盼,关心起了自己的病秧子儿子。 一旁的人神情有点尴尬,还是怀聿面色不改地说:“我让人带他下去休息了。” “实在辛苦你了。”修良先是情真意切地感谢完,才骂起儿子,“那混账东西,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还在外面胡搞乱搞……我先去收拾他,大家见谅。” 修良话是这么说,其实就是急着见儿子,扭头就走。 大家熟知修苓的性格,知道一会儿多半要和亲爹告状。当然不是告怀先生的状,而是怀先生那个小情人的状。 “要不我让他们陪着小潘到花园去玩玩儿?”这是伶俐的主动出了声,目的就是避开修良。 Omega那边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看魔术看得津津有味。 怀聿转眸,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儿,然后起身说:“不用。” 他走了过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敢跟。 怀聿走近的时候,潘尹川正好在给一个小Omega变花。 “是蓝鸢尾。”小Omega惊呼道,“还挂着露珠!怎么做到的?” 潘尹川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他连忙目光一转:“怀先生?” “跟我过来。”怀聿言简意赅。 “哦,好。”潘尹川没觉得哪里不对,就是看周围的Omega缩了缩脑袋好像有点害怕。 怀聿领着他乘电梯上楼,电梯里安静极了,潘尹川能感觉到怀先生审视的目光。 我……做错什么了? 不是让我玩儿吗? 玩儿得不对? 别的他也不会啊。 这工作太难干了! 潘尹川脑子里冒出千头万绪,这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似是怕他跟不上,怀先生伸手贴住了他的背,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带着他刷卡进了一间套房。 门缓缓地自动扣上、落锁,发出“啪”一声响动,就像是敲在了潘尹川的心上,他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这才迟缓地感觉到了紧张。 怀聿还是没什么表情,他又一次动手勾住了他的口袋。 “怀先生……”潘尹川结结巴巴地开口。 “怎么?我不能看?”怀聿挑了下眉尾。 潘尹川多少有点视死如归:“看、看吧。” 怀聿屈指将东西从里面抽了出来,……并不是什么他在路上带的花。嗯,而是—— “我的手套?”怀聿隐约辨认出了这皱巴巴的玩意儿。 潘尹川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点了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只是想……” “原来你喜欢这个?”怀聿紧跟着出声。 潘尹川的声音顿时在喉咙口停住了,他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辩解:“不,我不是,我……” “这东西脏了。”怀聿说着,信手一扔,落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潘尹川舒了口气。 还好,怀先生没觉得他是个变态。 怀聿扭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拨了酒店服务部的电话:“送双手套上来。”他顿了下,眼底不带情绪地看了潘尹川一眼,补充说明道:“要白色的。” 潘尹川:! 他喉咙紧了紧,再次开口:“怀先生,我……” “坐。”怀聿对着他点了点下巴,姿态舒展。 潘尹川只好先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花从哪儿来的?”怀聿的声音又响起。他的嗓音其实并不冷酷,慢条斯理说起来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文质彬彬。 “楼下小厅的沙发后面摆着花瓶,花瓶里有蓝鸢尾和重瓣洋水仙。花就是从那里来的。”潘尹川老老实实地答。 他当然不可能凭空变出花,只是把本该插在花瓶里的,变到了自己手里而已。 怀聿问:“除了蓝鸢尾,水仙也摘了?” “摘了。”潘尹川马上把手伸出来,指间掐着一朵颜色淡雅带渐变的洋水仙。 他忍不住小心地问:“我不该摘对吗?是不是得给酒店赔钱?” 怀聿摊开手:“给我。” 潘尹川把水仙乖乖交给他。 怀聿接过去,垂眸看了一眼,然后合上五指将花瓣揉成了一团,顺手也丢进了垃圾桶。 潘尹川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生气了吧? “我不管你在什么样的场合,变什么样的魔术。……花只能送我,明白吗?”怀聿语气淡淡。 很显然,这并不是源自吃醋。 而是作为雇主单纯对潘尹川不够敬业的不满。 “明白了。”潘尹川紧张地点头。 恰好这时候门铃响了。 “怀先生,您要的东西到了。”侍应生的声音紧张地响起。 “去开门。”怀聿吩咐他。 “哦,好的。” 门打开,侍应生愣了下,将一个托盘交给了潘尹川。 里面托着一只黄金圆盘,圆盘上放置着的才是一双白色丝质手套。 这酒店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有? 潘尹川牢牢抓着托盘的边缘,努力忽略掉侍应生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回到了怀聿身边。 怀聿的手垂在沙发扶手旁,自然舒张开。他说:“给我戴上。” 潘尹川脑子里“轰”的一下,像是一串火苗燎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取了这双新手套,小心地托住怀聿的手腕,体温灼人,一时间让他觉得,仿佛给怀先生戴的是别的东西…… 不是手套。 是套。 潘尹川强忍着心跳如擂鼓的滋味儿,总算是用手套裹住了这双形状优美、修长有力的手。 “好了。”潘尹川的话音刚落,只见张开的五指骤然收紧,一下反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一拉—— 再回过神的时候,潘尹川已经被按在了沙发上。 重新戴上手套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潘尹川的心跳登时更快了,却不得不扬起头,视线直直撞入怀先生那双显得冷冰冰的眼眸里。 潘尹川真的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甚至是好看到让顶级Alpha都为他“美色”心动的程度。 但怀先生的目光却始终流连在他的面庞上。 然后手指探入了他柔软的口腔。 这是在外面…… 潘尹川那可怜的仅剩的羞耻心,在胸腔里发出没什么力度的呐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修良终于带着修苓一块儿回到了大厅。 修苓脸上的疯狂完全消失了,他显得平静极了,甚至嘴角还噙了一丝笑容。 而他的父亲修良面带更热烈的笑容,看不出一点恼怒,他问:“怀先生呢?” 侍者答:“怀先生走了。” 修良面露遗憾:“这就走了?” 修苓连忙说:“那我们明天登门去拜访。” 8楼独一间的套房里。 新手套也进了垃圾桶。 这次更加湿得不成样子了。 “时间不早了。”潘尹川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怀聿的说话声。 紧跟着是关门声,远去的脚步声。 怀聿独自下了八楼。 Alpha们还未完全散去,其中一个见了他,当即面露惊喜:“怀先生!” 怀聿盯着那个人看了看,语气温和地说:“别那么苛待自己的情人,以后让人多出出门,多去剧院里看点魔术吧。别来我这里看。” 006 6. 潘尹川醒来后,在昏暗的环境里发了足足三分钟的呆。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遮蔽了外头的光。潘尹川找了会儿,才找到控制窗帘的开关。 随着窗帘缓缓拉开,外面的光一点点刺入了眼底。 他竟然还在酒店里! 窗帘完全打开,潘尹川难受地眯起眼,既觉得眼睛疼,也觉得嘴巴难受,什么腰痛腿软那简直是这几天的常态了,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一边捡起衣服穿好,一边舒展筋骨。 然后走回到沙发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痕迹。 呃,好像是他抓出来的……这用赔钱吗? 潘尹川陷入了沉思。 他完全没想过干完之后怀先生直接把他留沙发上了有什么不对…… 毕竟他从前连片都没看过两部,哪知道男人事后要干什么。 什么够不够贴心,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咕”。 潘尹川饿了。 想想上一顿还是昨天下午临出门前吃的…… 但今天这里没有佣人贴心地进来伺候了。 潘尹川只好拿起电话听筒,一边洗脑自己早日习惯羞耻心什么的暂时丢丢好了,一边拨通了服务部:“喂,您好,我想问一下……” 那边更快地开了口:“是801房间吗?怀先生昨天已经走了。我给您把早餐送上来?” “好。”原来是早上啊。潘尹川吐了口气,挂断电话,心说这日子都给过糊涂了。 潘尹川搁下听筒,但却没有立即走开。他盯着听筒看了看,重新拿起来,拨了家里的号码。 “抱歉,无法完成此次拨号,请您联系运营商处理。”那头传出冷冰冰的机械音。 潘尹川很失望。 怀先生家里的电话也是这样,似乎只能打某几个固定的号段。是经过什么特殊处理吗?怀先生身上的保密级别这么高? 潘尹川猜来猜去也猜不透,干脆瘫在那里等饭吃。 怀先生贴不贴心他不知道,酒店的侍应生确实很“贴心”。大概是考虑到他可能下不了床的问题,对方直接拿卡刷开了门,随即两个人推着餐车进来,一个收拾房间,一个为潘尹川布菜。 就是这个间隙,张助理风风火火地带着人来了。 “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张助理顿了下问:“严雪知道吗?” 潘尹川能不知道吗?之前借过人家的名头。 于是他点了下头。 张助理笑了下:“知道就好,严雪带人去圣安州了,只要他在那里坐镇,九河市就不会有风波。这下放心了吧?” 太快了,办事效率太快了。 潘尹川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看起来仿佛被艹傻了。 “还有你说的那个困在南塔市的朋友。”张助理挑了下眉,“是个Omega?” 潘尹川点了下头:“对。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助理看着他的目光起了变化。 潘尹川终于发觉到了这一点,马上解释:“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我只是个Beta。” “是吗?” 潘尹川只好坦诚交代,表明他和那个Omega其实只是萍水相逢,但倒霉孩子成年分化刚好给关监牢里了,这也就是碰了个巧。 张助理笑着说:“潘小先生为人很善良啊,路见凄惨悲苦,都要拔刀相助一下。” 潘尹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就当夸吧。 “唔,人救出来了,安置在了南塔市隔壁的医院。看看,是他吗?”张助理办事滴水不漏,该说的话说完了,这就把照片拿了出来。 潘尹川低头一看。 照片里的少年躺在病床上,面色恢复了正常,神情放松。 是他。 潘尹川至今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要问的打算。 他把照片还给张助理,说:“谢谢,辛苦了。” 张助理一笑:“辛苦什么?这不你自己换的吗?” 潘尹川有点尴尬。 但转念一想,打工还得有工资呢。他这可不自己换的吗?没什么好尴尬的……对吧?他们都不尴尬。 张助理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说:“那您慢慢用餐。” “等等。”潘尹川叫住他,“我能问问吗?怀先生为什么要带我出席这样的场合?” 他想着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就别来了吧。万一给怀先生丢了脸,那不得回来生啃他的肉。 “嗯,没什么不能说的。怀先生的地位注定了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往他身边送人。先生厌烦了。” 懂了。他现在就是挡箭牌,告诉所有人有伴儿了,别再不知好歹往前送了。 “没事了,谢谢张助理。”潘尹川坐下来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张助理已经站了起来,他垂下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潘尹川。 他的领子被撕烂了点儿,完全露出了锁骨,还有后颈间一点痕迹,像是太用力掐上去留下的。 张助理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心想他好像明白一点怀先生的喜好了。 “早点换衣服。”张助理提醒他。 这样的风景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吧。 潘尹川完全不知道张助理在想什么,埋着头刚咬了口虾饺,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应了声:“哦,好。” 潘尹川吃了早餐,换了衣服,自然有司机送他回去。 离开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花瓶里插的花。 唉,以后都只能送给一个Alpha了。关键这个Alpha他还根本不喜欢花。 前一天怀聿帮着他躲开了修良父子。今天一回家,却是正撞上这两父子登门拜访。 修良坐在客厅里,正和佣人说话:“没关系,我等他回来。我们也好久没喝酒叙旧了,昨天不凑巧没赶上。” 修苓则站在一边,转动着眼珠子四下打量。等发现这座别墅并没有留下另一个的痕迹的时候,修苓的神色好看多了。 但他的好心情也就只维持到这里了。 “潘小先生。”佣人打了声招呼。 修良的目光一下不冷不热地落到了潘尹川身上,他问:“是他吗?” 修苓扯动嘴角,阴沉沉地说:“是啊。” “一个Beta……” “是啊,一个Beta。”修苓咬牙。 佣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引着潘尹川就要回他自己的房间。 但修良出声了:“来,一起坐着说话。”语气像个慈和长辈。 佣人只好说:“那潘小先生去陪一下客人吧。” 修苓的面色更难看了。他们是客人,那这个低贱的Beta算什么?难不成还算主人了?还要拿起主人姿态来招待他们?凭什么? “父亲……” 修良不看自己儿子的表情,指着紧挨修苓的位置说:“坐啊,我听说你之前是在给修苓做护理。” 潘尹川知道这是算账的来了。 不过以他这几天对怀先生身份地位的观察,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做出太过分的事。比如说……掏出昨天修苓没能顺利掏出来的枪,一枪打死他。 “修苓的护理,怎么阴差阳错倒成了怀先生的人?”修良像是好奇,一边点了支烟,一边问。 潘尹川闻不了烟味儿,一下就不受控地呛咳起来。 修良马上说了句:“不好意思。”还显得有点教养的样子。 修苓则阴恻恻地盯住他,嗤笑道:“抽不了烟?” 潘尹川微微别过脸:“嗯。” 他想到了怀先生。 怀先生似乎也不抽烟,但喝酒也喝得不怎么多。 潘尹川目光一动,马上有了绝佳的借口,他说:“怀先生不喜欢烟味儿。” 修良一听,掐灭了烟:“是……他是不喜欢。” 修苓只觉得这话像是在点他为什么不得怀聿的喜欢,脸色一下又青了。 潘尹川悄悄看了他一眼,心说能跟变色龙一样不停变脸也是一种能力。 修良叹了口气:“怎么不坐呢?” 他面带笑容地斜眼看潘尹川:“我说话好像是不太管用了。” 潘尹川本来就腰酸腿软,这会儿已经有点站不住了。 行,坐就坐吧。 他拉开了和修苓之间的距离,在另一组沙发上落座。 佣人觉得局势不对劲儿,立马扭头悄悄打电话去了。 “年纪不大吧?”修良跟拉家常一样问。 潘尹川说:“二十一了。” “唔,很年轻,在我这里都得叫小孩儿。”修良顿了下,又说:“修苓说你护理得挺好,他还想把你聘回去。” 潘尹川:“……” 说这话也不亏心吗? “嗯,一个月给你开100万怎么样?只需要护理两个月。两个月后你可以自由选择其它工作。”修良非常和善地说。 修苓脸色微变:“父亲。” 修良不轻不重地瞪视了他一眼。 修良很清楚,怀聿是个非常大方的人。对待情人,他出手肯定不菲,如果不把价格提高,怎么能把人带走? 所以当然要尽量开得高一些。 其实也许只用开一个月的工资。因为以他对亲儿子的了解,这个人一月不到就能被折磨死。所以其实很省钱了。 “修苓有跟你说过他的来历吗?” “……知道。” “嗯,那好,也省事了。你仔细想想这个条件怎么样?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哪个高级护理能拿到这样的价格。” 是。高级护理顶薪也就月入十万。 而修良父子却给他月薪百万。 不过也许是因为已经经历了那份《恋爱合约》的冲击,听到这么夸张的数字,潘尹川竟然没太大的感觉。 潘尹川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被这样的数字拐骗。 “别急着拒绝。”修良略微压低了声音,“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以Beta的身躯来承受Alpha的索取,是很痛苦的,没有一点欢愉。” 这才是修良胜券在握的凭据。 造物主将他们划分成了三种人,Alpha和Omega注定是天生一对的。Alpha的信息素进入Omega的身躯时,Omega会感觉到快乐。只有他们才是彼此契合的。 Beta释放不出信息素,也无法标记任何人。Beta会在面对Alpha的时候,从骨子里生出恐惧。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是气味强烈的糖果,对Beta来说那叫毒药。 所以潘尹川必须佩戴缓冲器,不然真会死床上。 相比之下,直男被迫做gay都叫小事了。 但潘尹川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您今天是来拜访怀先生的对吗?您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和怀先生商量吧。” 修苓视人命如草芥,他宁愿被艹死在床上,都不想和修苓打零星半点的交道。 修良面上一闪而过嘲讽之色。没想到啊,这还是个要攀附权贵而不在乎性命的。 但他嘴上还是依旧慈和:“这是你的事,我为了我的儿子,愿意亲自和你谈。你觉得不够吗?” 潘尹川想起怀先生说的,花都只能送他一个人的话。 他犹豫片刻,忍着羞耻说:“我是怀先生的,我的事当然归怀先生管。” 修良:“……”说这话是一点不害臊啊。 此时归来的怀聿站在门外,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里,然后才拔腿走进了门。 007 7. “先生!”佣人欣喜地叫了一声,就像看见了救世主降世。 修良的表情不变,抬头迎上,笑着说:“我听张行说你在开会,想了想也不好打扰你,就干脆在这里等了。” 怀聿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也没看潘尹川一眼。他只扫过桌面,说:“换两杯阿芙佳朵。” 佣人立马低着头上前,将茶壶替换了下去。 修良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喜好。”他说着拍了下儿子的肩:“去,一边去,我和你怀叔叔好好叙叙旧,昨天人太多没能赶得上。” 潘尹川听见这句话,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点错愕。 怀叔叔? 怀先生的辈分,竟然是修苓的叔叔! 修苓被亲爹一拍,顺从起身,眼底暗含嘲讽地看了看潘尹川。 像是在说别以为说两句讨好的话就有用了,他们和怀先生的关系之亲厚,是他不能想象的。 潘尹川直接躲开了修苓的目光。 这会儿他屁股还有点痛呢,怀先生和修家亲厚归亲厚,也不至于转手又把他送回去吧? 其实他还挺想不通的,明明是修苓自己松了口,任由怀先生将他带走了。到头怎么又反悔了? 修苓生的哪门子气? Alpha的刻薄强势,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张嘴说要他死,就必须得弄死他才舒坦? 潘尹川低着头,悄悄吐了口气,这会儿也不得不指望自己的屁股有价值一点。 嗯,总共睡了三次,应该没那么快腻吧? 他实在不想落到修苓的手里。 潘尹川想着想着,心头还升起了点儿怅然。 这个圈子对他来说还是太恐怖了,人命都不值钱的。 “走吧,咱们也叙叙旧。”修苓的声音在潘尹川头顶响起。 他头一抬,修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了。 “他得留下。”怀聿不冷不热地说完,还问了修苓一句:“他和你有什么旧可叙?” 修苓语塞,不敢反驳。 怀聿已经在修良身边落座,和潘尹川之间有段距离。 他一抬手,说:“过来。” 潘尹川马上从修苓面前溜了,三两步就到了怀聿身边。 怀聿扣住潘尹川的腰,将他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身边,随后手指搭在了他的颈上,屈指摩挲,这是一种相当强势的宣告所有权的姿态。 潘尹川一下被他身上的信息素罩住了,连动都动弹不得。 “来,告诉我。”怀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微微低沉,“你和他有什么旧可叙?” 言语间好像大为吃醋。 这一幕深深扎进修苓的眼底,把他刺激得面部都轻轻抽搐起来。 “怀先生……”修苓痛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修良按了按额角,插声说:“修苓上高中那几年,我一直滞留在外,修苓跟你比跟我这个亲爹还亲近。他没别的意思。” 这话是既是在和怀聿叙往日情分,也是在说给潘尹川听。 潘尹川呆呆地瞪着一双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怀聿的神情温和了些,接声给了个台阶下:“嗯,连着几学期,他的成绩单都是我签的字。” 修苓脸上扭曲的神色一下替换成了欢喜,声音也温顺极了:“那些日子我现在都还记得。” 他说着,朝潘尹川极隐晦地炫耀地看了一眼。 潘尹川从呆滞中回神:……? 修苓随即扭头看向门外,目光似乎落到了更远的地方,说:“那时候您也是住在这里,我还经常到花园里背书……” 他满脸都写着怀念。 怀聿不紧不慢地说:“嗯。带修少去花园重温往日时光吧。” 佣人立刻就动了:“修少,请。” 修苓脸上的怀念一下凝固了。 他就这样被支走。 那这个Beta呢? 却依旧能坐在怀聿的身边? 一旁的修良又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他这个儿子,三言两语就被怀聿牵着鼻子走…… “行了,你去花园吧。”修良出声打发道。 修苓吸了口气,不甘走远。 潘尹川其实也根本不想坐在这里,因为修良的目光让他感觉到很不适。 但怀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划过他的脖颈,就像是在摸一只小宠物,完全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潘尹川只好耐着性子在这里充木桩。 修良说叙旧,就真和怀聿叙上了。 三言两语间,潘尹川终于弄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修良年轻的时候,在全球顶级学府参加过一个研学社。十年后,怀聿也参加了这个研学社。 后来研学社组织了一次聚会,社内几个能力强悍的Alpha因聚会而结缘,之后以兄弟相称。 一共六个人,怀聿就是其中年纪最轻的。而修良在其中排老二。 随着时间推移,这六个人也各自走向了高位,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了。 修良说:“正好这次大乱,没准儿咱们几个还有机会一起聚一聚,一醉方休。” “是吗?那不错。”怀聿的声音响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敷衍。 修良扫了潘尹川一眼,才接着说:“我来这里的前几天,老大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他要推行的一项议案,遭到了巨大阻力。他说……” “嗯,说什么?” “说是你干的。” “哦,是吗?” “我和老大说,他错看你了,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嗯。”怀聿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的,“他错看我了。” 潘尹川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他们聊的东西太过高端,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缓缓地眨动着双眼,作出昏昏欲睡的模样。 但怀先生按在他颈侧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转而扶住了他的脸,一根手指卡在他的唇间,一根按在他的眼皮上,强行将他的脸往上抬了抬。 潘尹川:“……” 这样的动作暧昧又强势,连修良目睹后都禁不住眼皮直抽。 修良心头有点窝火。 他今天来这里,当然不仅仅是为给儿子出一口气。 说到底,那都叫小孩儿之间的事。 昔日研学社里最年轻的人,近年已经隐隐有要压过所有人的趋势。 “兄弟”感情从此摇摇欲坠。 尤其这次各地发生动乱,大家才突然看分明,他们中间最年轻的怀聿不知不觉,已经握有了过分可怕的权势和力量。 他来为难这个Beta,更多是想探究怀聿的态度。 令他失望的是,怀聿的态度并不强硬,却轻慢。 对,就是轻慢。 从他毫无顾忌地留下这个Beta,在说起这么重要且隐秘的事时,还有玩弄他小情人的兴致……那轻慢味儿几乎是难以忽视地直喷到了修良脸上。 修良收起了试探,开门见山地说:“不如就定在下周三,燕山湖酒店,我们一起聚一聚吧。” 怀聿点头:“好。” 显得衣冠楚楚,彬彬有礼,很好说话。 修良起身笑笑:“没耽搁你正事吧?行,我带修苓先走一步。” “等等。”怀聿抬起头,“修苓就留下来吧。” 修良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点,他说:“让他留下干什么?” 怀聿不会是想留他儿子当人质吧? 不,不对,不应该。他们的意图完全没暴露,怀聿没必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否则早在南塔市的时候,他就能把修苓抓在手里不放了。 怀聿板正的身形往后靠了靠,头微仰,他轻点了下潘尹川的肩头,说:“修苓不是很喜欢他的护理吗?不是还想把他返聘回去吗?” “那修苓就留下来吧。”怀聿这话简直顺理成章。 修良的表情却差点裂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这就叫。 修良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楚,怀聿这究竟是真要扣个人质在手,还是单纯为小情儿出气。 “这不太好吧,修苓留这里那不是当电灯泡吗?”修良脸上不显一点忧虑,反而还露出了更深的笑容。 “不好吗?”怀聿盯着他反问。 修良不愿意。 但他儿子那可太愿意了。 修苓正往回走,听见这话,一高兴:“好啊,我留下来!” 修良喉头哽了哽:“……好吧。” 怀聿随手点了个人:“吴秘书,你送修先生出去。” 吴秘书是跟着怀聿回来的。 他负责处理怀聿对外的事务,手里有一定权利,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怀聿本人。 由他去送客,至少让修良胸口没那么梗得慌了。 等彻底走出了怀聿的住宅范围,修良才拿出手机,顺手再掏出一个防窃听模块贴上手机背面。 紧跟着他拨出号码:“我今天见到了怀聿。” “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他留下了修苓……我想趁机降低他的戒心,就干脆松了口。” 手机那头的人久久才开口。 修良认认真真地听完,犹豫地说:“不,我们是有突破口的。怀聿身边多了一个Beta情人,这个人很受宠,怀聿直接带着他过了明路。两个人一起厮混了三天,怀聿开会都连着迟到了两次。” 那头又说了什么。 修良听完吐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别墅内。 修苓问:“怀先生,我还是住之前的房间吗?” 他并不肯管怀聿叫“叔叔”。潘尹川心想还挺奇怪的。 “那间房是尹川的。”怀聿说着,这才把手从潘尹川颈间抽走。 潘尹川愣了下,也才反应过来,这是叫他的名字呢。 修苓的脸白了白:“那我以前留下来的东西……” 怀聿看向一旁的佣人,佣人马上说:“都收着呢,收在箱子里。” 修苓的脸色还是没好看到哪里去:“好吧,那我住一楼的房间。”他主动退让了,很是稀奇。 但潘尹川还是怀疑他会不会趁夜破门把自己单杀了。 怀聿很忙,他前脚出门去处理事务,后脚张助理就来陪潘尹川了,像是专门防着修苓下手。 坐在卧室里,潘尹川实在按不住,于是问张助理:“那个修苓……” “嗯?” “他是不是……喜欢怀先生啊?” 张助理:“……” 潘尹川:“我问错话了?好吧,可以当我没问过吗?” 张助理:“我以为这是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问的事,你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潘尹川:“……?” 潘尹川有点受冲击。 怀先生这个Alpha不喜欢Omega,喜欢Beta。 修苓这个Alpha更离谱,喜欢同为Alpha且辈分高一级的怀先生。 有钱人太会玩了,他朴素的价值观摇摇欲坠。 张助理这会儿也挺受冲击。 情敌宣战,感情他是一点没看出来啊?这神经得多粗。 先生原来就好这一口? 张助理无语归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守了潘尹川很久,一直到怀聿回来。 中间修苓完全没来找过麻烦。 入夜。 潘尹川把自己洗洗干净,躺上了床。 Alpha的精力强盛,完全不是Beta能比的。潘尹川琢磨着今晚怀先生应该还要来。 不是每天睡睡的话,怀先生给的钱似乎都体现不出应有的价值。 但潘尹川等得都快睡着了……今天怀先生没有来。 他一下惊醒,从床上翻下来。 那天他能推修苓一个趔趄,多半是因为他佩戴了缓冲器,对修苓信息素带来的压制很大程度免疫,而修苓也没设防。 但修苓毕竟是个Alpha。 而且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可以合法携带热武器。 命重要吗? 当然重要。 否则他不会乖乖让怀先生上。 潘尹川很快做了选择。他不想在这里遭遇修苓“暗杀”。 于是他鼓起勇气,抱上枕头,走到了怀先生的卧室外,抬手敲门。 门没有开。 潘尹川低头想了下,怀先生今天没有来,是不是因为有点肾亏了? Alpha会肾亏吗? ……也会吧? Alpha也是人。 那怎么才能让一个有点肾亏的怀先生把他留下来一起睡觉,免遭修苓的毒手呢? 潘尹川深思的时候,还在继续抬手敲门。 他的手下突然一空,门终于开了。 怀先生立在那里,脸色晦暗不明,问:“什么事?” 直男临时转gay经验还是不够丰富。 他对上怀先生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结结巴巴地挤出来一句:“……我、我怕黑。” 话说完,潘尹川自己先沉默了。 这借口好像……不大行。 怕黑不会开灯睡吗? 潘尹川都想好怀先生会怎么不快地反驳他了。 潘尹川想着要不要再编点童年伤痛出来。 怀聿抬手一推,门开得更大了。 他说:“进来。” 室内开着灯。 潘尹川迎着灯光走进去,随后门在身后关上,落锁。 “怕黑?”怀聿走在他的身后,竟然又问了一遍。 话都说出口了,潘尹川这会儿当然只有点头:“嗯,怕黑。” 他说着,稍微有些紧张地回头去打量怀先生的神情。但还没等他看清,一双手从背后伸来,他的眼前一黑。 怀聿顺手解下领带遮蔽了他视线,甚至在他后脑打了个结。 男人有些强横甚至是粗暴地将他按倒在了进门处的沙发上。 潘尹川的世界一片黑暗,听觉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听见了解皮带的窸窣声,又听见了怀先生的声音紧贴着耳边,问:“有多怕黑?” 潘尹川张了张嘴,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攀住了男人的腰。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掐住他的腰像是要把他搞碎在这张沙发上。 这……哪儿肾亏啊? 一点也不。 黑暗里,潘尹川渐渐有些喘不上气,只能胡乱地去抓男人的袖子。 这下好像是真的有点怕黑了。 …… 门没锁,修苓冷着脸一推门,走进去。 屋内的每一处摆设他都很熟悉,但他没空去回忆往昔。他只是缓缓走到了床边,给枪上膛。 伸手猛地揭开被子。 ……没有人。 修苓的脸色瞬间铁青,然后匆匆转身出去,快步奔到怀聿的房间外。 走近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脚步,怕惊动了怀聿惹他不快。 但等真正走近了,修苓才发现根本不用放轻脚步。 因为隔着那道厚重的门,他都能隐约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破碎的旖旎的声音。 很显然,怀聿根本无心在意门外的一切。 008 8. 控制欲和情-欲都得到充分满足的Alpha,第二天显得更加的精神奕奕。 怀聿西装革履,缓步走下楼梯。 早餐已经上桌,而修苓也早早等在桌旁了。他一夜都没睡好,眼下挂着两个很明显的青色黑眼圈,衬得他本来就削瘦的面颊更加病态。 昨晚他当然没敢破门进去,否则怀聿能当场拧断他脖子。 “怀先生。”修苓垂首打了声招呼。 潘尹川没有下来。 修苓也没有问。 还用问吗?以Beta的身体素质,肯定是起不来床的。 修苓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脸上一点都不显露。褪去尖刻与阴沉之色,他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他吃了一口华夫饼,垂首问:“今天张助理也要来吗?” “嗯?” “昨天张助理也在,是怀先生怕我出手伤害他?” 怀聿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只反问:“你会吗?” 修苓温和地笑了笑,像个万分顺从的小辈。 他说:“我当然不会。”他顿了下,又说:“我只是想不通,您为什么会让他做您的情人?” 修苓没提什么“他是间谍”之类的话,毕竟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怀聿不好糊弄,一查身份就分明。 怀聿用餐刀切割着盘中的食物,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不管什么人,只要我喜欢,他就可以是我的情人。” 这话一下让修苓嫉妒万分,一下又让他那不该有的妄想继续野蛮生长。 修苓没有再说话。 而怀聿很快结束了他的早餐,带上吴秘书离开了。 潘尹川这一觉睡得很长。 睁开眼的时候,一时间还有点仍然堕入黑暗中的错觉。 他抬起手,挡了挡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 等完全坐起身,他感觉自己像是要碎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连心脏都跟着抽痛,那是Alpha信息素带来的威慑力太过强悍,被反复折磨之后带来的后遗症。 他艰难地滑下床。 “啪”,什么东西碎在了地上。 潘尹川慢吞吞地捡起来一看。 好吧,他没碎。 但缓冲器碎了。 这东西可是八十三万啊!是它太不禁用,还是怀先生过于凶悍了? 潘尹川穿好衣服和鞋,在屋子里走动几步,努力适应身体带来的不适,一边走一边倒抽冷气。 抽着抽着,他顿了下脚步。 他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在酒店的时候,他醒来窗帘是完全遮蔽的。 今天醒来,怀先生房间的窗帘却是完全拉开的。 ……怀先生真信了他怕黑的鬼话? 但一想昨晚,既然知道他“怕黑”,还偏要把他双眼给绑上领带再干。 潘尹川喉头哽了哽,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心善,还是黑心。 想不通他就放弃,决不为难自己。 潘尹川打了别墅里的内线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佣人带着食物来见他,还贴心地在他屁股底下、腰后都垫了软枕。 潘尹川也就羞耻了半分钟,然后就坐下来好好吃饭了。 修苓站在门外,盯着潘尹川看了好一会儿。 ……身体还挺好。修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阴沉的笑。 “修少。”佣人一个转头发现了修苓的身影,顿时变了变脸色。 修苓指了指潘尹川:“我只和他说说话。你要检查我身上带武器了吗?” 佣人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表情:“不用,您请。” 修苓刚一走近,潘尹川就“哇”一声把吃进去的灌汤包给吐了。 修苓脸色发青,有被羞辱到。 “你觉得我恶心?”修苓一把揪住了潘尹川的领子。 那天还能把修苓推远的潘尹川,这会儿却有些挣不开他的手。 一股属于Alpha的富有进攻性的信息素笼住潘尹川,搅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翻腾了起来,胃里的食物能不倒出来吗? 可见那个碎掉的缓冲器卖八十三万有它的道理! “修少!”佣人厉喝了一声。 修苓深吸一口气,撒开手:“抱歉,失态了。我绝对不会动手的,放心。” 佣人这才又退回到了门外的阴影里。 潘尹川:“……” 怎么解释呢?他只是被Alpha的信息素给冲的。 虽然修苓这个人确实有一些恶心。 那还是不解释了。 修苓在潘尹川的对面坐下,目光一扫,发现潘尹川的脸色有些白。 可想而知前一晚有多么激烈。 修苓不自觉地就去搜寻他皮肤上留下的痕迹。 修苓的目光一寸寸逡巡而过。 下巴上的一点指印,脖颈间的红痕,紧挨着轻轻滚动的喉结。 那种被Alpha狩猎般的目光盯上,实在不好受。这是生物本能决定的。 潘尹川吐了口气,说:“能离我远一点吗?” 修苓怒火上头:“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以为跟着怀先生就有人撑腰了是吗?” 他一手按在桌上,身体往潘尹川的方向逼近:“我十六岁那年就和怀先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每年他都会给我挑选生日礼物。” 当Alpha不展露出攻击性的时候,Beta可以和Alpha共处。 但像修苓这样攻击性越来越强的,潘尹川难以忍受地往后仰倒,扣到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在这个大动作下崩开了,一下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 修苓再往前,似乎能亲上去。 修苓顿住动作,那一刹出现了很怪异的感觉。 脆弱无助的Beta,节节败退。 不同于天生会臣服于Alpha信息素的Omega,Beta是在不屈的挣扎中不得不折弯了他的骨头。 他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Alpha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很可惜,他的颈后没有可标记的点。尖利的牙齿咬上去,不会有被标记的快感,只有实打实的刺穿皮肉的疼痛。 修苓恍惚了下,脑中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 他好像理解了怀聿的喜好。 这一刻,修苓的脑中甚至升起了咬穿他后颈,看着他哭泣挣扎,最后窒息的暴虐念头。 修苓的念头下一刻就被一股巨力给按住了。 张助理大步奔来,一把将修苓按回了位置上。 张助理嘴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是寒色:“修少,我看这样不合适吧。” 修苓暗骂了一句护得紧,说:“我没别的意思,如果我要动他的话,已经打穿他的头了。” 张助理:“呵呵。” 是,现在是不想打穿人家头了。张助理心说我进门的时候,觉得你看上去挺像是要亲人家的。 张助理也搞不懂Beta的魅力为何如此离谱,这就把修苓变得见异思迁了。 但反正不能让这顶绿帽在怀先生的家里,落到了怀先生的头上。 潘尹川慢慢坐正了身躯。 张助理可比修苓敏锐了太多,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缓冲器呢?” 潘尹川轻轻喘了口气。 张助理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先入为主,听着都觉得这喘得有点勾人。 紧跟着他才听见潘尹川不好意思地说:“碎了。” “碎了?”张助理的脸色凝固了一瞬,然后恢复了自然,“也……很正常。毕竟先生身上的信息素太过强烈。我马上让人去准备新的送来。” 修苓目光微动,却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点儿他想要的信息。 难怪,宴会那天不怕他,今天会躲着他了。 等新缓冲器送来的空档…… 修苓待在张助理的身后,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潘尹川。无声地舔了下上牙膛。 修苓按下躁动的心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房。 走出去之后,没几步就接到了他父亲发来的消息。 能接电话吗? 显然是要和他说什么机密的事。 修苓左顾右盼,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关注自己。然后他迈步走到花园里,挑了个方便观察四周的位置坐下,这才给父亲拨了过去。 “那个姓潘的Beta有多受宠?”修良非常直接地问。 “父亲!”修苓像被戳中了痛脚。 “好了,这时候就别争风吃醋了,你是个Alpha。把你在别墅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修良冷声喝止他。 修苓只好大致讲了一遍。 修良听完气得痛骂他:“你疯了?你怎么敢在怀聿的别墅里,想着去杀他的情人?” “我……我只是想赌一赌那几年的情分……看我和那个Beta,谁更重要。他都能亲自来南塔市救我……”修苓不甘地说。 修良毫不客气地讥讽自己的儿子:“那你现在赌出结果了吗?” 修苓目光涣散了点:“我知道怀聿不可能喜欢我了。” “知道就好。”修良顿了顿,说:“今晚会有人来接你。” “接我?我不走……” “还有那个Beta。以绑架的名义。”修良缓缓吐出声音。 修苓心下一惊:“你们不是约了下周三在燕山湖酒店见面吗?难道不是……那时候动手吗?” “怀聿肯定也这样想。到时候就太迟了,现在最好还是先把那个Beta抓在手里,他就是我们的人质。”修良平静地说。 修苓沉默良久,脸上终于又涌现了光彩,他应声说:“好的父亲。” 房间里,张助理刚打完一通电话,然后转过身靠近潘尹川,说:“新的缓冲器定好了,很快就会送来。” 潘尹川有些不适地向后靠了靠。 张助理见状说:“不好意思,离你太近了。” 说完,张助理的眼底极隐晦地划过了一点同情之色。 这就是Beta被迫承欢之后痛苦的地方了。 如果是Omega,在被强势的Alpha标记之后,身上就会附带Alpha的信息素,久久不散。在别的Alpha靠近的时候,立刻起到威慑的作用。 但Beta不行。 不管潘尹川被上多少次,他也没办法借怀先生的Alpha信息素来狐假虎威。 他该怕其他Alpha,还是一样的怕。 “潘小先生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要求随时吩咐。”张助理顿了下,“明天见。” 潘尹川点点头,完全不觉得有异:“明天见。” 粗神经得让张助理心底的怜惜都多了一分。没办法,对弱者难免怜惜。不过也就只是怜惜了。 张助理心想着,转身走了出去。 潘尹川这边打了个大喷嚏,心想昨天衣服被扒光了,可能有点着凉了。 “有药吗?”他问佣人。 “有。” 潘尹川喝了佣人拿来的药,没一会儿就有些疲乏困倦。他又不敢回自己房间睡,干脆就又赖在了怀聿的床上。 要是不让睡,那也得等怀聿回来再说。 怀聿回来他就安全了。 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潘尹川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对他动手动脚。 他勉强撑开眼皮,却看见了修苓的脸晃来晃去。 修苓还在和人说话:“快点,走。怀先生的脚步不会被绊住太久。” 于是下一刻,潘尹川感觉到身子一轻。 一个Alpha将他扛了起来。 还好信息素不太强,只是让他有点想吐。 潘尹川张了张嘴:“你……干什么?” 他有些错愕。 不是杀了他。 而是……绑架他?绑架他干什么?绑架他回去折磨吗? 修苓回头朝他露出了一个阴沉沉的笑,做了个口型:“你还是落我手里了。” 潘尹川心里知道不好。 修苓这个人真的有点变-态。 他试图狠狠心,要不自己咬舌自尽算了…… 他刚一张嘴,修苓就像看穿了他的企图,面色阴狠飞快地一伸手,正好卡在潘尹川的齿间。 潘尹川下的决心还不够坚定,所以这一口咬得也不够用力。 修苓顿时神色怪异地在他嘴里勾了勾手指。 潘尹川:“……?” 修苓年少的时候就暗恋怀聿。 怀聿这样的Alpha太过强大,温文有礼的皮囊底下装的又是绝对霸权的内核。这样的人是极富吸引力的。 何况修苓跟着他住过一段时间,那自然栽得更深了。什么Alpha和Alpha的伦理都不顾了。 心投在怀聿身上之后,修苓也就没接触过什么Omega。加上他身体很糟,普通Alpha成年后雄性激素水平会失衡,急需通过标记Omega来解决。但他没有这样的“欲-望”。 到这会儿才隐约感知到那档子事为什么讨人喜欢…… 修苓一时间死死盯住了潘尹川,眼底的厌恶、愤恨又混合着一点欲-望。 潘尹川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身体乏力,四肢酸痛,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只能勉强用尽力气想要将修苓的手推走。 如果早知道修苓会伸手……他就咬用力点了。 潘尹川还很遗憾。 “修少。”背着潘尹川的Alpha突然发声,一下把修苓从混乱的思绪中扯了出来。 “上车。”Alpha说。 修苓抽回手,脑子里有了一个念头的雏形。 他知道怀聿的控制欲和占有欲都非常强,而且只喜欢干净的事物。 如果这个Beta在脱离他掌控的情况下,被另一个Alpha侵-犯了,他还能继续对着这张脸睡下去吗? 之前宴会上被Beta推得一趔趄而丢失的Alpha的尊严,似乎也能在这个念头中,重新建立起来。 挺不错。 修苓笑了。 …… 潘尹川又一次从昏沉中醒来,这次脑袋没那么重了,他的视线也清明了太多。 “醒了?”修苓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潘尹川缓缓眨了下眼,才确认自己竟然没死,身上也没有伤。 “修少想干什么?”他慢慢挤出声音。 修苓手里抓着一个相框,缓缓走近,然后展示给潘尹川看:“这是我和怀先生。” 潘尹川的声音哑了哑。 他想说,那不是你和怀先生,是你和你父亲和怀先生。 但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修苓还是很不满意他的反应,他俯身上前,一把掐住了潘尹川的下巴:“你为什么不会嫉妒?” 潘尹川:? 他为什么要嫉妒? 潘尹川艰难出声:“修少想听我说什么?” 修苓冷冷地看着他。 潘尹川叹气,好难搞啊。这份工太难打了。 潘尹川更艰难且违心地吐出声音:“其实看了相片,修少和怀先生还是很般配的。” 修苓一下挥倒了床头柜上的东西,骂道:“你在阴阳怪气我吗?” 潘尹川:“……” 这工真的好难打。 修苓突然将相片重重摆在了床头,语气阴沉:“你盯着它,看仔细了。” 潘尹川瞪大眼:“……嗯。” 修苓突然将他翻了个面,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裤子。 潘尹川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失声喊道:“你干什么?” 修苓这才心情舒畅了:“当然是像怀先生一样,上你啊。” 潘尹川有点震撼,但没有太震撼。 他只是思考了一下,难道修苓还想通过和怀先生上同一个人,来达到灵与肉的交融吗? ……上流社会他无法理解。 修苓看他一声不吭,顿时又不爽了。 他为什么不慌乱?不害怕?不大喊大叫,不誓死为怀先生守住清白呢? 修苓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的脸贴近相框,然后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还带着点故意的情-涩意味:“你看,我就在这张相片面前干你好不好?” 潘尹川的大脑里就像是被西伯利亚风呼啸吹过。 他喉头紧了紧说:“……能先把你父亲从合照里撕下来吗?”真的不会萎吗? 修苓:“…………” 009 9. 修苓还没来得及动手撕合照,他的父亲已经嘭的一声踹开门,怒声呵斥着走进来:“修苓!你不要乱来!他是筹码,决不能现在死在你手中!” 修良的声音在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戛然而止了。 “修苓,你在……干什么?”修良的声音微微变了调。 修苓只能撒开了手,直起身,说:“没什么,父亲。我只是带他看一看我们过去和怀先生的合照。” 修良:“……”你拉上裤链再说这话。 修良想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转了性。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有点神经病。 但这也过于神经病了。 “把少爷带下去,这几天都不准他再接近这间房。”修良冷冷下令。 潘尹川顿时松了口气,再看相框里修良那张脸,都不觉得别扭难受膈应得慌了。 “父亲!”修苓当然不愿意被带下去,反手就扇了围上来的保镖一巴掌。 修良脸色铁青:“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修良这个当老子的,信息素当然比儿子更具有压制性。 修岺被逼得后退半步,但嘴上还是坚持道: “父亲,你不应该来打断我……” 修良看也不看他:“下去,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都留到燕山湖再说,给老子憋住了!” 修岺的声音一下就消失了,他最后不甘地看了潘尹川一眼,然后服从地走了出去。 潘尹川避开修岺的目光,心头重重一跳。 燕山湖。 那天修良不是约定了要和怀先生在那里见面吗? 显然这其中有什么针对怀先生的阴谋,他们绑走他也有了解释。 但……他们以为他对怀先生很重要吗?这好像有些滑稽。 潘尹川心想,我都没感觉出来我哪里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的地步。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他抬起一张清纯无辜的脸,无辜得甚至有点愚蠢天真。 是个连状况都没搞清楚的Beta。修良心下讥讽地想。 这也是Alpha的通病吧,越是强势的Alpha就越偏爱弱小的情人。 修良的目光从潘尹川身上逡巡而过,然后才冷漠地转身走出去,一句话也没有和潘尹川说。 这是一种对极端弱小的漠视。 漠视得好! 潘尹川重重喘了口气,缓缓撑着身体坐起来,在他靠着的地方,那里压着一把枪。 那是修苓欺上来纠缠的时候,他从修苓身上摸出来的。 潘尹川还记得在宴会上,修苓那个从怀里掏枪的动作。 这人也真是,一点不改,这次还是把枪放在那里,潘尹川一摸一个准。 九河市是有私人靶场的,潘尹川的同学就曾经去那里玩过枪。潘尹川虽然没去过,但没少听同学们吹嘘。 “这里是复进簧导杆和缓冲簧导杆。” “这里是扳机簧,这里是扳机击锤轴。” “你拉动套筒,复进簧向前复进,推动弹夹内第一发子弹入膛。” “叩下扳机,击针击发,底火引燃弹药,产生的高压会将子弹瞬间推出去。” “有些枪型带有全自动模式,第一次上膛后扣住扳机不放,就可以实现连射。” “不过一般□□弹匣容量在20发以内,小型枪只有6到10发。就得注意不要一次全泼洒在一个敌人身上。” “我就计算得很好,上次真人CS,我用10发子弹解决了7个人。怎么样?厉害吧?” 同学得意洋洋的声音渐渐从潘尹川脑海中远去,他已经熟悉了这把枪的构造。 修苓为了便于携带,带的这把就是小型枪,但有全自动模式。 潘尹川直接调到全自动模式,再收好。 那头修苓出了门,穿过长长走廊,在楼上俯视了下他父亲的贵客。 他们都是研学社的人。 “少爷下去见见吗?”佣人问。 修苓没说话,抬手去摸帕子,但更先摸到空荡荡的怀中口袋。 “我枪呢?”修苓脸色一变。 佣人和保镖立马去帮他找枪。 潘尹川呆在房间里,都能听见外面嘈杂的动静。 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来问他…… 潘尹川平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心想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都有Alpha保镖按时来送三餐,还很讲究荤素营养搭配,除了限制自由精神上受折磨一点,潘尹川过得还不错。 Beta本来就是这个社会上最容易随波逐流的人群,潘尹川也充分发挥了这一鲜明特质,对眼下的处境接受良好。 太枯燥了怎么办呢? 他盯着那张仍留在床头的合影多看了两眼。 那时候怀先生还很年轻,穿着青灰色西装,直视向镜头,显得温和文雅。 而站在前面的修岺,也尚未成年,身形显得纤细,穿白衬衣、黑长裤,抬眸看向镜头,不见一丝阴沉,反而笑得格外开朗。 等等……白衬衣、黑长裤。 潘尹川刹那间觉得,自己换上同款衣服之后站在镜子前,和没成年的修岺身上的气质挺像的。 他的脑子里立刻蹦出了两个字。 ……替身。 - 所有人都知道怀聿的新情人,刚到手里还没捂热呢就丢了。 跟着一块儿丢的还有个修岺,这是修良对外的说辞。 丢了儿子,当然也要表现出悲痛和焦急来才行。 修良面色阴沉,看上去像是几夜未眠。他落座在宴会的小厅里,一言不发。 其他宾客却是很有得聊。 “修岺也丢了?” “是啊,于先生才知道?你的消息倒有些不灵通啊。” “修岺疯了?” “怎么这样说?” “那天宴会上他不是还去扒那个Beta的衣服?当时怀先生就质问了他是要给自己戴绿帽吗?” 这话一出,霎时间安静极了。 修良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还有这一出? “所以有人猜测,是不是修岺把人拐走了。” “嘶。那这两家岂不是要撕破脸?” 修良眼皮直跳,顿时觉得这个舆论导向不大合适。 他快步走过去,拉长了脸:“诸位怎么不当着我和怀先生的面说?我儿子刚被怀先生从南塔市救回,现在就和怀先生的人一起失踪了,诸位却还在这里妄自揣测……是想同时得罪修家和怀家吗?” Alpha们面露惊色:“修总竟然在?” 修良冷笑道:“一会儿怀聿也该到了。” Alpha们对视一眼,神色怪异,说:“怀先生不会来,修总不知道吗?” 修良的表情滞了滞。 今天的宴会是由中心城的某个大佬牵头,他和怀聿与这个大佬的关系都还不错。 怀聿不来赴会,没有告诉他,就连这个大佬也没有对他招呼一声。这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 修良叹了口气:“我去探望探望。” 说着快步走了出去,然后打了个电话。 “怀聿不肯见我了。”修良对电话那头说。 那头很惊讶:“这个Beta情人这样重要?抓了他,还真抓住了怀聿的脉门?这不像他的性格。” 修良说:“这样最好,不然……怀聿太难对付了。” “不急,你再探探。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那头说着顿了下,“等等,怀聿给我来电了。” 那头的人接起了第二个电话,修良这个也没有挂断。 这样修良也可以听见怀聿的通话声。 “大哥。”怀聿的声音响起,冷淡的语气中透着点疲惫。 被称作“大哥”的人,在研学社里排行老大,人称申总,大名申远辉,有一部分的日耳曼人血统。 他立刻应了声:“小聿,怎么?出什么事了?” 遥远的另一头,怀聿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手指拨弄着飞行棋,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慢,甚至还有丝讥讽。 太蠢了。 怎么敢上来就问他出什么事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怀聿压下嘲讽,说出口的语气沉重:“修良先是带着他儿子来我这里挖人不成,现在更是直接带着我的情人跑了。” 竟然……是来告状的? 竟然只是来告状的! 申远辉和修良的心头都升起了一股荒谬感。 “大哥?”怀聿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点狐疑和不快。 申远辉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这件事,这件事太让我震惊了,小聿,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大哥不信我?” “不,不。……燕山湖见面的时候,我来从中调解处置好吗?” “调解?处置?”这四个字缓缓从怀聿舌尖吐出,他顿了下,说:“我要杀了修岺。” 怀聿不是要对研学社开战! 是只对他修家开战! 申远辉和修良同时变了脸色。 费了好大的力气,修良才把到了喉咙口的脏话给憋回去。 “大哥有什么意见呢?”怀聿温和地问。 申远辉:“……你不要冲动。” 怀聿重重扣倒了手边的棋盘,哗啦一声响通过手机传递去了那一头。 修良听见动静的时候,恍惚了下。 怀聿有多少年没发过疯了? 上一次还是……还是临危受命和敌对政权谈判,最后谈判破裂,中心城应援不够及时,导致怀聿被困在鲁南市,身边带的人死光了。怀聿活着出来的时候,枪里还剩最后一颗子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怀聿的信息素都是无差别狂暴释放的,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在中心城即将召开新一届军政会议的时候,怀聿提枪进办公室把当时中心城的某个大人物击杀当场…… 那就是怀聿最疯的一次了。 修良恍惚的视线定了定,却突然听到电话那头失去了动静。 电话挂断了。 申远辉挂断了他的电话! 修良心头惊疑不定。 申远辉不会真跑去和怀聿商量怎么杀修岺吧?一旦真动了手,那可就是他们修家被这个庞大团体给排挤出去了! 修良无心宴会,去见了宴会组织者一面,然后就回了秘密基地。 他进门先问潘尹川的情况。 保镖说:“这个Beta很老实,没有闹出一点动静。” 修良突然觉得有点牙痛,他惊疑地问:“他不害怕?不吵着要见怀聿?” 保镖摇头。 修良现在都有点怀疑这是一出“仙人跳”了。 他一边问:“少爷没有再去骚扰吧?” 一边大步往楼上走。 保镖答:“没有。” 听起来都很顺利,但越顺利越让人不安。 修良来到关押潘尹川的房间门外,那里竖着一道厚重的铁门。用指纹和虹膜打开后,里面才是一道普通的房门。 两道门接连打开的动静,一下惊醒了潘尹川。 修良进门,就看见他从被子里坐起来。 ……睡得还挺香。修良嘴角抽了抽,然后在床边坐下,盯着潘尹川问:“怀先生真的喜欢你吗?” 潘尹川面露茫然,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 之前潘尹川完全没想过Alpha喜欢Alpha的问题,现在经由张助理帮他打开了这个新世界大门,潘尹川的念头一下就狂放起来不复回了。 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修岺的父亲也暗恋怀先生吗? 这不能吧? “我实在看不出你身上的优点。” 嗯听起来像情敌发言没错。 “他只是把你当诱饵吗?” 贬低对方,挑拨离间,更像了。 “全世界的Alpha占人口的十分之二,Beta却占了人口的十分之七。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Beta。”修良说着顿了下,“你就没有一句话想说吗?” 老实人潘尹川反问他:“我能说什么?” 修良一哂,说:“我们来打个赌吧。” 潘尹川顺着他的话道:“你说。” “赌一赌怀聿对你的爱有几分。” 我为什么要赌?潘尹川不是很想得通。他只是觉得……他们都那么在意怀先生的爱吗?有点怪。 啊,等等,怀聿是怀先生的名字吧? 潘尹川之前签合同的时候,甲方还没签字。所以他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怀先生的大名。 “我认识怀聿很多年了,我比你更了解他。” “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任身边有一个疏漏,无情起来,你会死在他的手里。” “周三,燕山湖酒店,我会放你去见怀聿。很简单,你只需要试一试他在你被绑架归来后,是否还肯再亲近你。如果不愿意,那就是他认为你不干净了,已经对你起了杀心。”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会救你一命。” 修良说完了,看着潘尹川,问:“你觉得怎么样?” 潘尹川没有说“好”,而是反问他:“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是的。”修良挑了下眉,“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只有现在立刻杀了你。” 是什么让修良改变了主意? 之前还对修岺说要拿他当筹码。 是修良终于意识到怀先生对他并没有什么情意,他根本没那么重要了吗? 潘尹川这才吐出了那个字:“好。” 修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虽然是个Beta,但是个很聪明的Beta。” 修良现在很怕申远辉骨头一软,被怀聿说动,倒向那一边。 研学社之所以团结起来想要处置怀聿,那就是因为怀聿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深不可测,也越来越不可控了。 但当怀聿再度表现出亲近和疯狂的时候,研学社会觉得怀聿还是可控的,又未必会狠下心和他撕破脸。 到时候可就成他修家被围剿了。 他得做第二手准备! 修良起身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怀聿和你上床的时候脱裤子吗?” 潘尹川:??? 上流社会他真的不是很懂。 修良没有等他回答,将潘尹川的神情一扫,说:“那看来是没有了。” 修良转过身,脸色铁青,这下他可以肯定了。 把潘尹川带回来,的的确确就是一出“仙人跳”! 他们自以为要围剿怀聿了。 怀聿却是想把他们个个击破,全都收拾了! …… 周三。 燕山湖酒店。 几个常常出现在电视荧幕里的面孔,却齐聚在了这家依山水而建的酒店里。 他们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今天怀聿会来吗?”有人按不住问。 怀聿没到,修良先到了。 而潘尹川坐在不远处的车里,负责看守他的是修岺。 车内安静极了,他们只能远远看着那厢气氛融洽。 半晌,潘尹川问:“你和怀先生认识多久了?” 修岺很高兴他终于开始好奇这些问题了。 修岺说:“十年。” 说完,就开始期待潘尹川露出受伤、妒忌的神情。 但潘尹川只是接着问:“你很了解怀先生吗?” “是。”修岺挑眉,在一个个问题中得到了莫大的心理上的满足。 潘尹川看铺垫得差不多了。 终于开门见山地问:“那你知道怀先生为什么和我……嗯,上床的时候,不脱裤子吗?” 他想知道修良究竟为什么那么问。 修岺面上惊讶之色转过,然后讥笑道:“你竟然不知道?怀先生的一条腿,是机械义肢。……嗯,怀先生也没有很喜欢你嘛。” 潘尹川怔了怔。 正好这时候怀聿的车也到了,吴秘书走在他的身侧,将放在臂弯处的风衣抖开,为怀聿披上。 怀聿大步踏来,步履稳健,气势压人。 并不像是失去一条腿的人。 潘尹川看得出神,修岺却突然从后面欺压上来,将他整个人都抵在了车窗上。 潘尹川:“……?” 修岺也紧盯着怀聿的方向,说:“怀先生要是知道你在这里贞操不保,会有多讨厌你啊。” 但这会儿车内的对讲机响起。 “把人送过来。”那是修良的声音。 那头的修良放下对讲机,对怀聿说:“我派人找到了修岺,的确是这混账小子把小潘给拐走了,一会儿就给你带过来……” 怀聿没说话。 而修良等了一会儿,发现车怎么还没动。 修岺又在发什么疯?这时候还掉链子!修良咬了下牙根,拿起对讲机又催了一遍:“你们在发什么呆?快点把怀先生的人还过来!” 修岺也很不爽。 他父亲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打断他。 他咽回涌到嘴边的脏话,强制按住潘尹川的肩,只听“啪”一声轻响。 冷冰冰的金属条在贴上潘尹川脖颈皮肤的那一刻,瞬间贴合成了一个圆,并自动扣上了。 修岺说:“最新款缓冲器,父亲让我给你戴的。说是为了保你的命……你和我父亲达成了什么私下协议?” 修岺面孔扭曲,一边骂:“你这样出卖怀先生,真不配留在怀先生身边。” 但一边又说:“父亲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需要保护,就按下这个按钮。” 修岺抓起他的手,带领他摸了下那个按钮。 潘尹川没说话。 车窗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金属项圈完美地圈住了他的脖颈,金属的冰冷和粗粝衬得他肤白,且纤弱。 很别扭。 潘尹川抬手扯了扯项圈,然后被修岺推了一把。 车门在这时候解锁,他们带着他朝怀聿走去。 “人过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气氛顿时紧绷到了极致。 潘尹川总觉得今天这里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四周满满都是危险。 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近。 双眼被炫目的太阳晃得有点花。 终于。 潘尹川的步子顿住了。 他小心地去看怀聿的脸色,他确实不了解怀先生……所以也不知道他回来时,怀先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修岺,向怀先生道歉。”修良的声音响起。 大家都知道这是表面功夫。 但在没真刀真枪露出来之前,表面功夫也得做。 修岺动了动,几乎和潘尹川紧贴在了一起,肩贴着肩:“怀先生,对不起。” 怀聿却没有看他。 怀聿倚住椅背,姿态放松,微微仰头,只定定地看着潘尹川,目光还在他脖颈间打了个转儿。 然后……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 潘尹川:“……?” 一触即发的局面里,怀聿却毫不掩饰自己想吃了他的欲-望。 潘尹川突然觉得,怀先生应该也是真心喜欢他。虽然只是喜欢上他。 “好了,毕竟都是自家人,你看这事……”申远辉开始打圆场。 怀聿终于将“吃人”的目光从潘尹川身上抽走,然后只听见“啪”的一声响。 怀聿猝然拔枪,打中了修岺的肩。 修岺难以自控地向后跌去,瞬间就拉开了和潘尹川的距离。 众人脸色一变,怒吼一声:“怀聿!” 同一时间,张助理一脚踹在修岺的后肩上,将他猛地又踹向了怀聿,正好扑倒在怀聿的脚边。 怀聿手中的枪这次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怀聿漫不经心地说:“不让你们绑个人,你们还不敢一起出现在我面前。多少年过去了,你们还是一样的懦弱、废物。 “就像当年因为你们的失误,我困在了鲁南市,你们却连向我坦白的勇气都没有。多年耿耿于怀想着杀了我,秘密就可以被掩盖了。但你们又迟迟不敢真的对我动手……” “过来。”怀聿朝潘尹川伸出了右手。 010 10. 其他人没想到翻脸翻得这么彻底,这会儿还怎么肯放潘尹川回怀聿身边? “扣住他!”申远辉等人暴喝出声。 修良眼皮一跳。 不! 这时候恰恰不能扣住潘尹川! 得放他回怀聿身边! 修良让儿子给潘尹川戴上最新款缓冲器,当然不是出自什么好心。 只是因为里面埋了一颗微型炸-弹,按下按钮就会爆炸。 什么打赌。 什么爱有几分。 ……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个目的。 “老大!别,别动手……没必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修良飞快出声,一手扯住了身边的人,“我说过了,的确是修岺的错。让修岺道道歉,让小潘回到怀聿身边,这事就此揭过……” “当然,怀聿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另行商谈赔偿条件。”修良深吸一口气,说得情深意切,“毕竟都是兄弟。” 申远辉蓦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 他们选择让修良来当这个“执刀人”是有道理的。修良性情急躁悍勇,因为他儿子的缘故,他对怀聿一直心有不满…… 但临到头了,居然是你小子先缩回去了? 申远辉沉着脸没有就此松口。 但拦路的保镖已然做出反应,他放开了潘尹川,任由他回怀聿的身边去。 修岺这时候抑制不住地从喉中挤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父亲,你想到过这一幕吗?早知道……早知道……”他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会儿受了枪伤一疼起来,跟要了命似的。 “……起码我这一枪,应该有它的价值。”他阴沉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还对修良拦下了他,没让他上成潘尹川而耿耿于怀。 修良:“…………” 潘尹川:“……” 修良气急败坏:“给老子闭嘴!” 修岺也不爽呢,绑人是你的主意又不是我的主意,挨枪子还是我…… 但他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揭亲爹的短。于是只语气森森地问潘尹川:“这几天我对你怎么样?你告诉怀先生。我连你一根毫毛都没有动。”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潘尹川。 潘尹川已经走回到怀聿的身边了,他根本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收场,所以他接下来要回答的话也就尤为关键。 如实?还是造假? 怎么说才有利于怀先生? 念头百转间,怀聿将他猛地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随后右手搭在他的脖颈间,正抵住那条金属项圈。 修良注意着他的动作,心头狂跳不已。 怀聿却看也不看,问:“修岺,你在威胁他吗?” 修岺竭力抬头:“我当然不是威胁他!如果我对他不好,他还能好好地回来吗?” 申远辉难以忍受地打断道:“够了!” 他冷冷地看向修良:“别天真了,以为事情真的这样就能揭过吗?刚才怀聿的话都听见了,鲁南市,鲁南市……他在记咱们的仇呢!” 申远辉能在研学社排行老大,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年纪最长。 他的性格说好听点叫稳重,说难听点叫苟。 但苟不代表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还要把右脸递上去,妄图用软弱来换取对方的一丝垂怜。 申远辉话音刚落,身形骤起,踩着石桌腾空而起,掏枪,扣扳机。 一气呵成。 这一枪直奔潘尹川而来,却是从侧面打来的。 要的就是一颗子弹同时贯穿潘尹川和怀聿。 但怀聿动作更快,他右手顺势按住潘尹川,将他猛地往旁边一带,撞翻两张椅子,同时左手抬起。 “砰——” 正中申远辉的额心。 “办公室坐久了,动作都不利索了?”怀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手臂甩动,子弹击中另一个扑来的Alpha。 这样的场面顿时激起了所有人的杀心。 他们带来的保镖也纷纷动了。 “怀聿!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吗?”不知道是谁怒骂了一句。 紧跟着一阵脚步声近。 竟然是数个挎枪的士兵,将这里包围了起来。纷乱的局面瞬间得到了平稳。 潘尹川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脏砰砰,跳得飞快。不由一手按在了腰间,那里插着他从修岺那里偷来的枪。 “砰”、“砰” 接连两声突兀响起。 “谁?谁在开枪?”有人怒骂,“怀聿!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让你的手下束手就擒!” “砰”一声,将说话那人的脑袋打爆了。 其他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狙击手!怀聿带了狙击手!刚才那两枪是在校枪!” “他早就对我们存了杀心了!”有人悲愤地喊了一句,紧跟着四下散开,躲避起来。 明明他们调动了更多的士兵前来围堵,但狙击手一露面,就生生不敢动了。 “诸位为何不动?难道不该为申先生报仇吗?”有人躲在围绕湖水修起来的假山后,声嘶力竭地大吼。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当然是要用人命来换了。狙击手再强悍也得一枪一枪打,扛过前头的狙杀,人数就是优势。 他们终于又动了。 但刚一冒头,就听见一阵螺旋桨声。 仰头望去,是直升机。 直升机的舱门大开,两个蒙面Alpha倚靠门边,各扶两挺重机枪,枪口朝下,带着绝对的火力压制优势。 还不止一架。 三四架直升飞机紧随其后。 仿佛一个个绞肉机器朝他们飞奔而来。 他们绝望抬头,该庆幸非战时怀聿调不来战斗机吗? “下次调完陆军,记得把空军也带上。”怀聿语气淡淡地提醒他们,“这样就不容易输了。” 直升机带来了强大的气流,掀动怀聿的发丝和衣摆。 潘尹川站在他的身侧,情不自禁地闭了闭被吹得发干的眼。 “怀聿!你这些年行事太霸道,必有自取灭亡那一天!” “能不能有点新词儿?”怀聿摇头。 这时候张助理走了上前,低声问:“先生,咱们现在走吗?” 怀聿点了下头,毫无留恋地转身。 保镖立刻护卫顶上。 潘尹川紧随其后,开火声齐齐在身后炸响,一时间耳膜突突,四肢发软,短短几步路都走得踉踉跄跄。 怀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伸了过来,他屈指按在潘尹川的颈间,紧贴着皮肤,一副将人往怀里带的架势。 潘尹川的步子倒总算是走得稳了。 不远处,一辆装甲车停在那里。 那些纷飞的子弹和惨烈的嚎叫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潘尹川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听得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呼吸声。 转眼到了装甲车旁,怀聿伸手,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塞进了车门。 潘尹川有些惊讶。 不该是大佬先请吗? 这时候吴秘书迈着步伐匆匆走来,嘴里说着:“先生!修良不见了。” 张助理咂咂嘴:“今天修良的反应有些奇怪,得把人抓着才行,先生,不如我亲自去……” 潘尹川抬头听着他们说话,就在张助理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的时候,他瞥见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 吴秘书……在掏东西! 潘尹川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本能地甩动手臂,那把小巧的枪还始终握在他的掌心没有动过。 上膛,扣扳机不放。 “砰砰砰” 接连几声,弹壳飞溅,一股从前面推来的力道不停敲打在他的肩上。 吴秘书轰然倒地。 潘尹川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仍扣在扳机上。 “……子弹打完了,松开。”怀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勉强唤回了一点潘尹川的神智。 潘尹川的手指从扳机上松开,怀聿拿走了他的枪,但却没有就这样收走,而是低头扫了一眼说:“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张行,拿点新的。” 张助理闻声,从后面提出个大箱子打开,找到弹匣递了过来。 怀聿将手-枪重新装填好子弹,然后才还给了潘尹川:“拿着吧。” 就跟找了个玩具哄小孩儿一样。 潘尹川小心地重新握住手-枪,心想怀先生对他还怪放心的。 这时候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那个……吴秘书他……” 当时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他根本没工夫多思量。现在他才有余力忍不住思考——我没有打错吧?会不会我误会了吴秘书当时的举动? 这时候有两个保镖将吴秘书的尸体拖了过来。 没错,尸体。 “头部中弹,这一枪最致命。”保镖说。 张助理笑着看向怀聿:“先生打的。” 潘尹川松了口气,原来当时怀先生也转身开枪了,那看来没打错。不过吴秘书是间谍? 只听保镖紧跟着又说:“另外七发子弹,全部打进了腹腔,嗯,脖子以下盆骨以上,都打成了一团烂。” 这一下,所有目光都看向了潘尹川。 潘尹川不太确定地挤出声音:“我打的?” 张助理挑眉,蹲下身去看了看吴秘书的死状,顺势将吴秘书的手往外一扯。 吴秘书当时的确是在掏枪,手都扣在扳机上了,但一发都没能打出来。 张助理头也不抬地说:“就是你打的。” 说完,他还挺好奇,站起身问:“你当时瞄准了吗?” 潘尹川的声音还很紧绷:“没有,顾不上。” “也对,千钧一发的时刻嘛。”张助理顺嘴又问了一句,“以前在靶场打过?” 潘尹川摇头。 张助理这才真的惊讶了:“第一次打?” 潘尹川点了下头:“……嗯。”很……厉害吗?不就是靠自动连发打出去的吗? 张助理有点想不通,忿忿地说:“枪打得准还能通过X传播吗?” 潘尹川:“……咳咳咳咳咳。” 011 11. 怀先生听了这段对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拍了拍潘尹川的屁股,说:“坐进去点。” 潘尹川脸上有点发红,连忙挪动屁股。 怀聿这才跟着也坐了进去。 “那个吴秘书他……”潘尹川刚起了个头。 怀聿说:“申远辉安排在我身边的。” 潘尹川点了点头:“原来怀先生早就知道。”难怪当时怀先生也掏枪了。 想到之前怀聿嘲讽他们时说的话。 潘尹川小心翼翼地问:“他和我,都是诱饵吗?” 留下吴秘书,让研学社的人放心,任他被修良父子带走,是为了让研学社的人能“鼓起勇气”探出头动手,方便怀聿一口气全给收拾了。 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 怀聿还没说什么,张助理先开口了:“潘小先生怎么会这样想呢?那当然不……” 怀聿语气平淡地说:“是。”一下将张助理的话全给打断了。 怀聿转头看向他,说:“加钱吧。” 不是问“加点钱行吗”,是不容拒绝的“加钱吧”,确实是像研学社那帮人说的那样“霸道”。 张助理站在车门旁,喉咙口发紧。 他虽然不谈恋爱,但他知道这样显得冷漠又强势的口吻,会扎穿对象的心。 潘尹川这个Beta还是比较难得的,先生自己也很喜欢。万一把人惹急了,撒手不干要跑路…… 呃,张助理脑中念头一动,心想那不会正中先生下怀吧?把人绑回来,关起来艹……想想倒确实是更刺激了。 还没等潘尹川做出反应,怀聿紧跟着又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这才吝啬地显出一点贴心来。 潘尹川想说不加钱也行。 打从下飞机,被扣在南塔市开始,他在象牙塔里养出的那点天真就被一点点冲刷掉了。 他很清楚“形势”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反正只有一年啊……也许一年不到,位高权重的Alpha就已经对他感觉到腻味了。 “很为难?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怀聿的声音又响起。 潘尹川想了想,说:“……下次不要再这样,可以吗?” 怀聿眼底飞快地掠过一点讶异之色,他重复了一遍:“不要这样?” “嗯,当诱饵还是很危险的,我不想再当一次。”潘尹川非常坦白地说。 “只有这个?” “唔。”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怀聿沉声说。 张助理在门口听得一愣一愣的,就、就这么结束了?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起码也该心痛难当,脸色惨白,当场昏倒吧? “先生,修岺带过来了。”保镖走近了说。 修岺还没死,只是满头的血和汗,两个保镖架着他走到面前,一撒手,他就不受控地摔了下去。 “怀先生。”他从齿间挤出声音,“怀先生!怀先生!” 他一声接一声,像是宣泄心中的憋闷与绝望。 最终都化成一句喃喃:“您要将我和我父亲都杀死在这里吗?” 怀聿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得看你在你父亲心里有多重。” 好耳熟的话! 潘尹川一下想到了,修良跟他说的打个赌,看看怀聿对他有几分爱。 好么,现在局面又调转了。 修岺一下不再说话了。 他宁愿他父亲回来救他,然后父子俩死一块儿,也不愿意他父亲先逃跑。 他不能接受别人不爱他。 这也是他对着潘尹川暴怒跳脚的原因。 枪火声渐渐停息,多方领军人物相继赶来,制止了战局进一步扩大。 但修良还没有露面。 他好像真的趁乱逃走了。 潘尹川坐在装甲车里,慢慢都感觉到昏昏欲睡起来。 “没睡好?”怀聿问。 潘尹川一下惊醒过来,没想到这会儿怀先生还有心思关心他的睡眠问题。 “嗯。”临到周三,他的心就吊了起来。 怀聿只当他被绑之后每一天都没休息好,于是又说了一遍:“以后不会再有了。” 潘尹川:? 潘尹川:“哦哦。”反正先应着准没错。 这边气氛平静得甚至有一丝温馨,修岺那可就受不了了,他突然抬起头,说:“怀先生就不好奇,为什么潘尹川脖子上多了一个新的缓冲器吗?” 怀聿垂眸不带一丝情绪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修岺低低地笑起来:“怀先生为什么给他戴缓冲器,我也是一样的原因。”他顿了下,才语气轻飘飘地说:“怕他死床上啊。” 潘尹川眼皮一跳,惊愕地看向修岺。 你这是污蔑啊! 潘尹川张开嘴想说两句话,起码不能任由修岺扭曲事实吧。 但怀聿按住了他的肩,这是一种制止的动作。 紧跟着怀聿的声音响了起来,更加轻慢:“你这么没用吗?” 修岺表情一僵:“什么意思?” 怀聿手指一勾,正正好好按在潘尹川的颈侧。那里突突地跳着,紧抵着男人的指尖。恍惚之间,潘尹川有种他能轻松杀了自己的感觉。 但怀聿只是摩挲了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潘尹川骤然发现——好像从他重新出现在怀聿面前开始,怀先生就格外关注他的脖子。目光流连,指间的抚-弄摩挲……明明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却生生带出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潘尹川的思绪被搅散了。 正神游呢,才又听见怀聿开口说:“在他身上一点痕迹也留不下,你这么没用啊。” 修岺喉头哽住,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潘尹川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怀先生能走到现在的地步,当然是有道理的。脑子清醒,根本不受这样拙劣的挑拨。 “是,我没有怀先生的本事。但该做的也做过了……”修岺嘴硬,但话还没说完,就骤然变成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怀聿踩住了他的手。 然后垂下头看他:“做什么?他不是Omega,你连标记他都做不到。” 潘尹川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目光越过一点缝隙,瞥见了修岺扭曲的表情,只听他嘶声骂道:“那你不是一样标记不了他吗?” 潘尹川:“……” 张助理在旁边听得也忍不住猛按太阳穴。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听修岺这变态和自己的暗恋对象,讨论暗恋对象的新情人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人,又何必像没脑子的原始动物一样标记?”怀聿这话简直有点扫射所有Alpha。 但他身边的张助理也好,Alpha保镖也好,没一个露出异色。 修岺霎时恨得牙痒痒,没想到正话反话都让怀聿一个人说了。 他现在是真恨亲爹当时把他拦住了,否则别说在这个Beta身上留下一点印记了,让他全身上下是印记那都没问题! “喀嚓”一声枪响。 那是怀聿单手执枪打开保险的声音。 “看来你的父亲不会出现了。”怀聿不冷不热地说。 “等等!”修岺大喊一声,“我可以告诉你他会躲去哪里。” 潘尹川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父子情这么塑料? “作为交换……”修岺竭力地抬起头,注视着怀聿,眼底满是疯狂。 张助理心里一咯噔,也抓紧了手里的枪。 修岺不会还想让先生亲他一下吧? 不知道在他说出口的时候,一枪打死他来得及吗? “我要和潘尹川上床。”修岺笑了笑,“死前最后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潘尹川:??? 关他什么事? “怀先生应该也不希望我父亲一直躲在暗处,随时随地谋划着杀了你吧?”修岺冷笑一声。 怀聿叹了口气:“所以说,90%的Alpha都是蠢货。” 潘尹川闻声不由去看其他人的脸色,还是没变。大概是他们属于那10%? 怀聿对潘尹川说了两个字:“忍忍。” 忍什么?潘尹川一头雾水,下一刻怀聿已经伸手将他脖颈上的缓冲器取了下来。 潘尹川的鼻血唰一下就飚出来了。 好多,好多强势的Alpha信息素,如果没有装甲车做隔档,他应该会难受得发疯。 潘尹川摇了摇脑袋,模模糊糊间,看见怀聿把那个缓冲器戴在了修岺的脖子上。 ……嗯?为什么? 这是修岺第一次距离怀聿这样亲近。 但怀聿吐出口的声音却是残忍无情的,他摆了摆手说:“带下去,用子弹打中项圈上的按钮。” 修岺满头大汗,急躁地喊:“干什么?怀聿!你干什么?你吃醋吃昏头了,连我父亲的下落都不想要了吗?” 子弹真要打上去,稍微歪一点就能把他下巴打掉,或者把他脖子轰出一个洞…… “修良没有告诉你吗?他应该在里面装了微型炸弹,想引我触发。”怀聿神色平静,“如果现在炸弹爆炸了,他会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自然会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怎么还需要你来提供他的藏身之地?” 潘尹川听得悚然一惊:“里面有微型炸弹?” 他还以为是修岺故意膈应怀先生,才假装说戴这玩意儿可以保命,避免他擅自取下。 “嗯。”怀聿接了潘尹川的声,这才继续说:“如果我是你父亲,就应该在里面装一个水平仪,一旦失衡,炸药爆炸。杀我一个人算什么,应该将研学社上下一起炸上天。否则……你看,它轻轻松松就被我取下来了,戴到了你的脖子上,一会儿只有你一个人上天了。” 修岺脸色惨白发青,彻底确认了怀聿那真是一点情谊也不讲。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喃喃说:“你不能,你不能……” 保镖架着他就走。 修岺再也绷不住了,大喊一声:“他在燕山湖酒店提前安排好了内应,会走后山湖底的洞道离开,接应他的应该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如果逃往其它市,会走你的私人航线,那是吴秘书安排给他的,走你的航线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一长串话说完,修岺遏制不住地发抖。 也就最后那点自尊,还支撑着他没有说出“饶了我”这样没骨气的话。 张助理摸了摸鼻子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咱们先生,早该知道没人能威胁得了他。” 修岺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如果……如果我们不放潘尹川回来呢?如果把枪抵在他的头上呢?也威胁不了你吗?谁能威胁得了你!就算潘尹川要死了,你也会面无表情目送他去死是吧?” 张助理脸色一沉:“修少,都这会儿了,还想挑拨呢?” 修岺狼狈地笑:“我睡不了潘尹川,但他也不敢再和你躺一张床上了吧?他会不会害怕你啊?” “怀先生以为我供出我父亲,是为的什么?当然是希望我父亲跟我一起死啊。打死我,打死我啊!” “对了,我的枪在潘尹川手里,怀先生就没怀疑过吗?所以你最好把潘尹川也打死,都下地狱一起陪我吧。” 潘尹川:“……” 什么飞来横祸。 保镖很快拖着修岺远去了。 “嘭”一声巨响紧跟着炸开,像是炸弹爆炸的动静。潘尹川扭头去看,就见燕山湖的湖水炸起四五层楼那么高。 修岺……死了? 装甲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安静极了。 唯一的动静是张助理从外面关上了车门。 潘尹川呼吸窒了窒,觉得这样很危险啊,他连忙说:“枪是我偷的。” “嗯。”怀聿应了声。 “什么睡不睡的,他根本没来得及。”潘尹川又说。 “没来得及?”怀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也就是说……修岺还真想睡,只不过多半被修良给拦下了。 潘尹川:。 说错话了? 但这位也不像是会吃醋的人啊。 哦对,差点忘了,他是不吃醋,但Alpha的占有欲在他身上得到了更多倍的放大。 那、那怎么办? 潘尹川觉得自己也是倒了大霉。 “要不……”潘尹川艰难地起了个头,“您看着把合约解除了?” 对合同工不满意,开除不就好了?整什么打打杀杀……潘尹川念头刚行到这里,就被一股凶猛的力道按倒在了装甲车冰冷坚硬的座椅上。 潘尹川顿时浑身气血倒涌,直冲口鼻。 他艰难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气音。 逼仄的空间里,强势的Alpha整个压到了他的身上,一只手已经掀起上衣,按住了他的背。 他隐约知道怀聿想干什么,但是……没有缓冲器了啊。 怀聿俯身,一下咬住了他的唇。 潘尹川震惊地睁大了眼。 虽然和怀聿有过好几次亲密的行为了,但怀聿从来没有亲过他。□□都是粗暴且冰冷的。 他脑子里气血翻涌得更加厉害,艰难地想着……他这会儿满脸糊着血的样子真的好看吗? 怀聿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潘尹川的思绪一下被打断,像是灵魂都被人抓住了,只能四肢发软地被迫地张开嘴,想要更用力地呼吸…… Alpha却借势将他的唇齿撬得更开,一点点舔去了嘴里的血。 012 12. 潘尹川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被怀聿侵入的时候,感觉比佩戴了缓冲器时还要清晰、深刻一万倍。 他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了,只能发出一声比一声更急促的声音。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怀聿突然将他抱了起来,给他扣好了纽扣。 装甲车的车门打开。 风呼啸着吹进来,惊得潘尹川本能地夹紧了腿,整个人从混沌中清醒了不少。 好在怀聿并没有要把他抱下去来一圈儿的意思,怀聿只是朝车外伸出手,接过了一个什么东西。 紧跟着潘尹川脖颈间一凉,“喀嚓”,那东西自动贴合。片刻后,潘尹川身上感知到的那种巨大压力消失了。 他失律的心跳一点点回来了,血液流回四肢百骸,视线也一点点变得清晰…… 在晃眼的灯光中,他终于看清了怀先生此刻的模样。 鼻翼、唇上都沾了血,眉眼显得深邃,被灯光柔和之后,甚至恍惚间还给人以深情和温柔的错觉。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眼底透出的噬人般的欲-望和强势,是无比真实的。 “还受得住吗?”他听见怀聿问。 潘尹川嘴比脑子快:“……不行了。”他的语调都是虚弱而破碎的,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告饶意味。 怀聿抬手给他擦了擦之前流出来的血,低声说:“没戴的时候都能承受,现在怎么不能承受了?” 他话音落下,将潘尹川往怀里扣得更紧了。 这不是……就多余……问吗? 根本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啊。 潘尹川被迫靠在了他肩上,目光一转,却是先瞥见了怀聿的后颈上几道血痕,斜斜一直延伸肩胛的位置。 怀聿一向衣冠楚楚,难得这样脱了上衣。 一脱,就让潘尹川给抓出了血印子。 潘尹川些微心虚地蜷了蜷指尖。 但前后不到三分钟,他就又控制不住地用力抓住了怀聿的肩背。 再后面的记忆变得破碎不成段。 潘尹川醒来,坐起,放在对面的大镜子完整映出了他现在的样子—— 两眼红肿,眼尾耷拉,浑身都是痕迹,尤其脖颈上那个熟悉的项圈式缓冲器,格外瞩目! 潘尹川本能地抬手去碰项圈。 “别动,那是新的缓冲器,和修良给你的同款,但里面没有炸弹。”怀聿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潘尹川扭头看去,才发现今天怀聿罕见地没有草完就走。 怀聿面前摆着笔记本,似乎刚才在他睡着的时候,刚进行了一段视频会议。 潘尹川眼看着怀聿扣上笔记本,然后大步朝他走来,他本能地屁股抽痛一下,往后仰了仰身子。 怀聿步子一顿:“害怕?” 潘尹川“唔”了一声,但紧跟着就又解释了,说:“我好像把您抓伤了……您会罚我吗?” 怀聿的眉眼变得舒缓了些,他说:“不会。我不介意你抓得更用力一点。” 然后下次你也更用力一点是吧? 直男在心底悄悄叹气。 “我要放几天假。”怀聿突兀地说。 “啊?”潘尹川抬头看着他,想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这几天假,他得被迫住床上了吗? “带你认识一下其它类型的枪械。”怀聿说。 潘尹川这下是真的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个……好像不属于合同里的内容。 怀聿这时候已经完全走到了他面前。 Alpha微微弯腰,抬手屈指轻轻扫过潘尹川的肩部皮肤,潘尹川条件反射地开始腰部发软。 “伤到了。”怀聿说。 这里怎么会伤到的?潘尹川一头雾水地自己扭头去看,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开枪后坐力伤到的。 其实不说还好,一说潘尹川就真觉得自己疼起来了。 “你睡着的时候,上过药了。”怀聿的指尖又勾了勾,“还疼吗?” 潘尹川红了红脸:“还,还好。”被他这么摸来摸去,痒比较多。 他真怕怀先生搞着搞着,又给他按床上。 “还有力气吗?”怀聿又问他。 潘尹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有吧,那就再来一次? 潘尹川憋出两个字:“没有。” 怀聿也不怀疑他为什么睡了一觉还没力气,点点头挨在床边坐下,然后打了个内线电话让人送衣服上来。 等衣服送到之后,怀聿就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亲自给他穿上衣。 但“没力气”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潘尹川也不好推拒,只能像个无尾熊一样,半挂在怀聿身上。 “好了,下楼吃饭。”怀聿拍了下他的腰。 潘尹川本能一缩,身形晃了晃,一下没站稳,又撞到了怀聿怀里。 怀聿看了他一眼,将他的举动误读为了“黏人”。怀聿什么也没有说,手将潘尹川的肩一环,就将他带着往楼下走去。 楼下站着一个恭恭敬敬的青年,听见脚步声,立刻抬起了头:“怀先生。” 青年穿着白衬衣,黑长裤,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文质彬彬,气质温和。头微微侧着,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他的目光落到潘尹川和怀聿的姿势上之后,这人身上的紧张瞬间消失了,多了一丝怔愣和探究。 潘尹川也愣了愣。 啊。 像撞衫了。 “先生,我来接替张助理的工作。”青年低声说。 怀聿点了下头,先将潘尹川带到餐桌旁坐下,然后才问青年:“叫什么?” “简言。”青年顿了下,“我很荣幸被选来做您的助理。” 潘尹川忍不住插声:“张助理要去哪里?” 毕竟打交道习惯了,张助理这一走,又得和另一个人对接这些尴尬的事务了。 怀聿回答了他的问题:“吴秘书死了,张助理暂时顶替他的工作。” “噢。” “舍不得?” “?” 潘尹川咬了一口西餐叉,轻声说:“习惯了。” 怀聿指了指叫简言的青年:“他你也会习惯的,他是个Beta,你们应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简言马上也冲潘尹川礼貌地笑笑:“潘小先生,来之前张助理和我提过您,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潘尹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干巴巴地说了句:“好。” 简言就杵在一边,默默地等着潘尹川吃完早餐,然后一行人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组了个临时靶场,架子上摆满了各式枪械。 “过来。”怀聿随便挑了一把递给潘尹川,“试试。” 怀聿就耐心地在这里陪着玩了一下午的枪。 潘尹川毕竟没有Alpha的体质,很快手臂就又被后坐力震得抬不起来了。 怀先生是特地在这里陪他吗? ……显然不是。潘尹川觉得应该是修良还没抓到,等一切尘埃落定,对外也有了完美的借口,怀先生自然会恢复正常的工作。 “潘小先生枪打得真好,完全不像是一个Beta。”简言夸赞的声音响起。 这人身上有两分张助理的气质,但张助理毕竟是个Alpha,所以骨子里的狂妄是掩盖不住的。简言相对就显得无害多了,说出口的夸赞都万分真诚。 怀聿看了他一眼:“张行说你枪法也不错。” 简言羞愧的低下头:“是,做您的助理,当然应该要会一些。只是还远远比不上张助理。” “从海固军校出来的,枪法是你们的必修课吧。” “是的。” 潘尹川听得有点惊讶:“Beta也能上军校?” 这方面的资源被Alpha完全垄断,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从军校里出来的Beta。 简言点头接声,笑道:“潘小先生不知道吗?这是怀先生五年前特地推行的项目,分别在海固、龙堡、爱威亚三所军校进行了试点。一共选入五千名Beta,秘密进行训练。我就是其中一个受了恩惠的。” “怀先生认为,Alpha和Omega都会受信息素的操控,而Beta则不受支配,对Alpha的恐惧完全可以通过专项训练和佩戴缓冲器来实现免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最普通的Beta反而应该是最强大的。当某些任务Alpha无法完成时,Beta就是最合适的战士。” 简言一边说,眼底一边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敬服和崇拜。 怀先生这样的理念,在当下的确太过罕见。 之前也有Beta领导人持有这样的观点,但没什么大用。Beta在这个社会上的地位很尴尬,能够出一个领导人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这并不能让他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改变所有Beta的处境。 牵头扶持Beta的Alpha这却是头一个。 潘尹川有点儿震惊,忍不住扭脸看了看怀聿。 怀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好像简言讲述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潘尹川明白了,唔,怀聿的举动,当然不是为了改变Beta的处境。他只是很理智地判断出有些Alpha是蠢货,有些事需要Beta来做。将Beta完全排挤出去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养这么多Beta,将来从里面选美? 太奇怪了。潘尹川按住了这个念头。 “抱歉,我说得有点多,不过我的确受了怀先生很大的恩惠。我身边还有无数同伴,他们拿着怀先生资助的奖学金,进入各大高等学府,走上不同的精英岗位。”简言眼底的光芒更盛了。 “你们很厉害。”潘尹川感叹。 简言惊讶:“我以为潘小先生和我们一样,也是……抱歉。” 潘尹川仰脸笑了下:“为什么要抱歉?唔,我应该算是……怀先生从路边捡的吧。” 怀聿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角似乎还带了点笑。他将手搭在潘尹川的肩上,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 没一会儿有电话打来找怀聿,他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将潘尹川的领子扣得紧了一点,这样能完完整整遮挡住他脖子上的项圈式缓冲器。 潘尹川心想他还是更喜欢以前那种,现在这种怪怪的。 “潘小先生是哪里人啊?”简言留下来和潘尹川聊起了天。 “九河人。” “噢,九河市,那里的特产很出名。” 潘尹川想了下,愣是没想出来自己家乡有什么特产。 他的家乡实在太普通了。 普通到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 简言是个不怕尴尬的人,潘尹川接不下去的话他也能继续往下说。 因为不能释放信息素,潘尹川和他待在一起倒也的确是很舒服。两个人很快就聊熟了。 之后几天里,潘尹川把怀聿让人带来的枪几乎玩了个遍,怀聿也把他玩了个遍。 简言坐在对面给他煮茶,说:“这个益气补血,你的唇色太淡了。” 潘尹川摸了摸自己的唇,没说话。 都是那天在装甲车里没有缓冲器,干得他气血翻涌,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 简言将倒好的茶杯推到潘尹川面前,潘尹川马上伸手去端,袖口自然往后缩了缩,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清晰地留着一点红痕。 简言一愣,问:“在哪里磕的?” 潘尹川有点尴尬,一边喝水,一边应声:“唔。” 简言突然抓起了他的手腕,盯着仔细辨认起来,问:“要不要拿点药给你擦擦?” 佣人闻声也不等潘尹川发话,扭头就去拿了药来。 简言弹飞盖子,挖了药膏按在潘尹川的手腕上。 这样有点怪。 但两个人都是Beta,潘尹川自己是个直男,觉得简言看起来也挺直的…… “你喝你的茶,我帮你擦药。”简言笑笑说,“反正生活助理嘛,干的不就是这些小事?” 说是磕出来的痕迹,其实是怀聿攥出来的。 简言涂药涂着涂着,那指印反而渐渐变清晰了。 潘尹川看得脚趾抓地,收了下手,竟然没能收回来。他连忙说:“好了吧?” “干什么呢?”张助理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微带一点儿阴沉。 “张哥。”简言叫了声。 张助理哼笑一声:“攥人手干嘛呢?” 简言回答得很坦荡,说:“我给潘小先生擦药。” 张助理递了个文件给他:“送去给先生。” 简言这才撒手抱着文件过去了。 简言一走,张助理拉开椅子,在简言刚才的位置上坐下,问:“先生弄出来的?” 潘尹川干巴巴地应声:“啊。” “下次让医生……”张助理的话音顿了顿,想起来别墅里住着的家庭医生也很年轻,三十岁上下,套个白大褂也挺人模狗样的。 张助理有点语塞,忍不住盯着潘尹川看了看:“怎么一个个的都……” 潘尹川:? 改明儿给他换个八十岁的老Beta大夫 。 张助理心想。 这头简言拿着文件往楼上走。 怀聿刚接完一通电话,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里隐约勾勒出Alpha高大挺拔的身躯。 简言的脚步声瞒不过他的耳朵,Alpha头也不回,问:“茶喝完了?” 简言轻轻应了声:“嗯。” “还疼吗?”怀聿漫不经心地问,同时反手去抓他。 就在快要抓上去的时候,怀聿顿住了,转过身,眉眼冰冷。 眼前的人和潘尹川身量相似,穿着如出一辙的白衬衣、黑长裤。灯光柔和他的五官,不戴眼镜的面庞也真有一分神似潘尹川。 乍然一看,是容易弄错。 “简言。”怀聿吐出他的名字。 “是,先生,是我。我替张助理来给您送份文件。” “出去,敲了门再重新进来。” “是。”简言的肩膀抖了抖,像是有点害怕。 然后他走出去,敲门,再重新进来,并且这次抬手打开了墙上的灯。 灯光盈满整个房间,简言一下就显得和潘尹川不太一样了。潘尹川身上的青涩气太浓了。就像是一些经典校园爱情电影里的初恋男主角。 简言哆哆嗦嗦地递上文件,问:“先生身上的信息素能温柔一些吗?” 怀聿接过文件,斜睨着他,目光漠然:“没戴缓冲器?” 简言哆哆嗦嗦地挤出个笑容:“戴了,但我的工资只够我买一个三万块的缓冲器,在您面前,有点不够用。” 潘尹川身上戴的缓冲器,撑不了几天就得□□稀碎。为了避免再出现他口鼻一块儿出血的情况,现在别墅里多了好几个备用的。 就在不远处的抽屉里。 还是简言亲手采购来再放进去的。 013 13. 房间里只剩下翻动文件的声音。 半晌,怀聿合上文件,说:“买个新的吧,走公账。” 简言心下失望,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好,谢谢先生。” 他顿了下,接着出声:“先生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下去……” 怀聿打断了他:“刚才我问的话,你知道是在问谁吗?” “是……是在问潘小先生吗?” “看来你心知肚明。”怀聿顿了下,问:“为什么接话?” “对不起先生,我以为先生在问我。” “你是你们那一届的第一名,智商就这么低吗?”怀聿的口吻显得有点不留情。 简言哽住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坦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对不起先生,是我故意替潘小先生回答了,我以为先生会将我当成他。我只是……只是对先生心怀孺慕。我想从军校里走出来的每一个Beta,应该都怀有和我一样的心情吧。” “还不算太蠢。”怀聿冷淡地评价他。 简言被选过来是因为他排第一,这会儿不坦白,就等于默认自己是个蠢货。那就得被送回去了。 所有进军校的Beta,都是承蒙怀先生的恩惠,被怀先生退回去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那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事。 “在我这里,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很清楚。你如果想在我手底下工作,就不要期望更多不属于你的位置。你如果想献身,今天就去张行那里离职。” “你想清楚怎么选了吗?”怀聿语气冷硬,没有一丝温和。 简言说:“我选工作。” “工作才能长久,你做了个正确的选择。下去吧,别再做多余的事。” “……是。” 简言转身往楼下走,临走的时候,他瞥见怀聿缓缓起身,打开窗帘走到露台上。 从那个角度,一低头就能将后花园里坐着喝茶的人收入眼底。 简言敛起目光,把心思藏得更深。 等回到潘尹川身边的时候,简言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还笑着说:“刚才先生还问呢,问潘小先生还疼吗?” 众目睽睽之下的潘尹川:“……”“好了。”他艰难地说。 张助理笑笑说:“行,那我也去见先生了。” 张助理上楼,先去翻了翻那个被随手放置在桌上的文件,然后才走到露台,落后怀聿半步,压低声音说:“先生,文件简言没动过,看起来这人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军校出来的,受您资助。” 怀聿语气冷淡:“只是有点不该有的妄想。” “啊?”张助理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又一个暗恋您的?哦不,明恋。” 怀聿的确是Alpha里的佼佼者,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只不过从前大多是Omega暗恋他,Alpha崇拜过了头也就变成了喜欢。 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原来怀先生喜欢Beta啊,那些Beta不也就跟着动了心思吗? 但问题是…… 张助理想到刚才撞破的那一幕,简言抓着人潘尹川的手不放,揉来搓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不得又变成另一个修岺吧? “盯着他,办事如果有疏漏就送走。”怀聿再度开口。 “是。”张助理应声。他知道先生非常看重能力,没能力都得滚。 那天的事好像真就只是一个插曲,之后简言没再往怀聿跟前献媚。 而怀聿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潘尹川的屁股获得了短暂的消停。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简言到别墅里来给潘尹川收拾行李。 潘尹川坐在床边问:“这是干什么去?” 简言:“先生说要带你出门度个假。” 潘尹川一头雾水,啊?还有这待遇?合同里也没写啊! 不过潘尹川也确实在别墅里憋坏了。 不能和外界联系,没有怀先生的允许又不能出门……圈养也不过如是了。 “带这些东西够吗?”简言转头问,“您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潘尹川对这些很随性,扫一眼点点头说:“够了,辛苦你了。” 简言将行李箱合上,拉上拉链,却没有立即起身。 他就着姿势转了个身,按住了潘尹川的足面,问:“怎么不穿袜子?” 潘尹川连忙缩了缩脚说:“最近天气好,这样踩地毯比较舒服。” 简言老喜欢……嗯,摸他。 这样形容有点怪。 因为大部分时候,简言其实是在关心他。比如说他身上多出了什么痕迹,简言比他自己还关心。然后就会殷切地帮他擦药。 潘尹川忍不住有点怀疑,……简言难道喜欢他? 但不应该。 简言很聪明,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啊。他还旁敲侧击地问过简言有女朋友吗,简言说工作太忙,现在不适合交。 那说明什么?说明简言是个直男啊! 除了总喜欢“摸”他之外,简言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比张助理更舍得下身段,什么微末的事都愿意替潘尹川做。 搞得潘尹川只能把那些惊疑全部咽回去。 “还是穿上吧,等下就该出门了。”简言声音又响起。 潘尹川低头一看,人已经跪在他面前,帮他穿袜子了。 潘尹川马上说:“我自己来。” 简言还是那个说辞:“生活助理嘛,就干这个的。潘小先生不能让我失业啊。” 潘尹川只好停住动作,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山猪吃不来细糠,打小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滋味,所以才会觉得简言不对劲。 就停顿这么一会儿,简言抓住了他的足腕。 他一只手穿袜子,一只手就在足腕处摸来摸去。 潘尹川:。 不行,真的很奇怪啊。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近了。 怀聿走进门,问:“好了吗?” 恰好这时候潘尹川的袜子也穿好了,简言立刻站了起来,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怀先生。” 潘尹川马上问:“我们去哪里?” “中心城。” 潘尹川微微瞪大了眼。 中心城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大约在一百多年前,国家组织被取缔,各国高层聚集在一处,建立起中心城,由中心城统领全球事务。 最特别的还是,这里只允许持有中心城居民卡的人进入。 像潘尹川这样的出身,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下辈子也没机会进中心城。 但现在,是二般情况了。 怀聿要带他去。 “中心城……也能度假吗?”潘尹川疑惑地问。 怀聿点头,又说:“你不想当面感谢一下严雪吗?” 啊对,严雪少校去平了九河市附近的乱。他是应该感谢感谢他。何况在监狱里的时候,还借过人家的名头。 潘尹川顿时眉眼都缀上了光辉,问:“在中心城就能见到严少校吗?” 怀聿扫了他一眼:“很喜欢严雪?” “大部分人都会很喜欢他吧。”潘尹川说到这里,顿时改口,“不,不是喜欢,是崇拜。严少校年纪轻,本领强,性格也好……” 潘尹川说着说着,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对。 于是他干脆闭嘴了。 怀聿倒也没说什么,让保镖带上行李,一行人就奔赴了机场。 这次坐的是私人飞机,走的也是怀聿自己的私人航线,一直飞到中心城。 路上潘尹川才想起来问:“修良是不是已经抓到了?”不然不会出门。 怀聿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说:“嗯,已经处置了。” 潘尹川顿时放了心。不然他还怕修良记他一份仇呢。 潘尹川靠着放平的座椅,没一会儿就放松地睡着了。 简言立刻起身给他盖毯子。 怀聿转头看过去,简言背对着他。 在看不见的地方,简言摸了下潘尹川的脖颈和下巴。 张助理坐在另一个方向,他一扭头,刚刚好看个清清楚楚。 张助理:“……” 这一刻的心情用被雷劈了来形容也不为过。 “简言。”张助理叫了他一声。 简言立刻走过去:“张哥,有什么事吗?” 张助理的脸一下变得冰冷阴沉。 他有点怀疑这个世界。 自从上次怀先生提了一句之后,张助理回去特地又重新调查了简言在学校的表现。 这人的确算是怀先生的狂热拥趸。 他对怀先生推行的一切政策、项目顶礼膜拜。 虽然先生不喜欢你。 那你也不能去搞人小潘啊! 飞机航程一共四个半小时。 潘尹川在空姐的提示声中醒来,飞机将要落地了。他扭头环视一圈儿,发现张助理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简言低头在看什么,怀先生在翻看一个文件……只有他睡得很香。 飞机直接降落在了中心城内,下飞机的时候,已经能看见下面站了不少人……他们是来接机的。 为首的人快步走上来,想和怀聿来个拥抱,但想到他的禁忌又生生忍住了。 “等你很久了,见一面不容易啊。”那人高兴地说。 潘尹川惊鸿一瞥,顿时心跳如擂鼓。 这个人,经常在电视机上出现! 他是中心城的总协理!权势极大! “司机保镖先送你去住宅,先生得去吃个便饭。”张助理回头对潘尹川说。 潘尹川点点头,收敛目光,乖乖由简言陪着另外上了一辆车。 这辆车的车窗明显厚了很多,还贴了防窥膜。 潘尹川刚一坐进去,简言就递了瓶水给他。 他低头一看……“你手怎么了?” 简言整只右手都是血。 简言连忙歉意地笑笑,说:“指甲盖不小心掀翻了几个,想用左手给你递水,结果忘了。” 指甲盖掀翻?这也能掀翻? 潘尹川脑子里已经突突地跳着疼了。 “有药箱吗?”潘尹川问司机。 一旁的保镖马上取了个出来。 “你自己能擦……呃,算了,要不我帮你?”潘尹川想想,简言没少给他擦药,虽然擦得有点怪里怪气。 “麻烦您了。”简言没拒绝。 潘尹川这会儿倒有了个主意。 他想让简言和他感同身受一下,早点明白过分的热情其实会让人不适应。 于是他学着简言,先抓着了这人的手腕。 呃,他是怎么摸的来着? 这个潘尹川有点学不来,遂放弃。 潘尹川就拿浸了碘伏的棉球,反反复复地擦过简言丢了一块指甲盖的指尖。 钻心的疼。 简言忍不住战栗起来。 一瞬间都怀疑潘尹川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扫视过去,潘尹川的眉眼又透着分外的澄澈和安宁。 终于,潘尹川注意到他的战栗了。 “疼啊?” “嗯……还、还好。”简言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毫无说服力。 潘尹川尴尬地缩回手:“那、那……这怎么止疼?” 他低头凑近点儿:“给你吹吹?” 温热的风卷过简言的指尖,简言面色古怪一瞬,却战栗得更加明显了。 潘尹川:“……” 算了,放弃了。 “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中心城哪里有医院?”潘尹川后一句话是问司机。 简言闭了闭眼,说:“不用了,先生让我们送您先回宅子,先生的命令不能更改。” “好吧。”潘尹川这会儿觉得简言这份工打得也挺不容易的。 怀聿在中心城是有住宅的。 不过与其说是住宅,不如叫森林里的城堡。 车一路蜿蜒而上,驶进城堡。 城堡里的人也早早等着迎接了。他们大概都知道了潘尹川是谁,所以见到之后没有一点惊异,直接将人往楼上带。 “这就是您在这里的房间。” 潘尹川麻木地点点头,心想这卧室比他家还大。 佣人们很快退下去准备晚餐,简言转身往里走:“我给您放热水洗个澡,也能解解乏。” 潘尹川有点脑仁疼:“等一下,你的手不再处理处理?” 血呼哧啦的,他再多看两眼牙都要疼了。 简言顿住脚步:“我能抱下您吗?” 潘尹川:“……啊?” 潘尹川实在忍不住了:“简助理,你……是直男吗?” 简言:“不是。”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爱慕怀先生。” 潘尹川顿时舒了口气:“那太好了!”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简言喜欢他呢。 简言:“……” 潘尹川坦坦荡荡地张开手臂:“来,抱吧。”他顿了下,才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抱我?Beta身上没有信息素,无法像Alpha安抚Omega那样。” 简言艰难地动了动唇:“你身上……” 潘尹川不可置信地接声:“有怀先生的气息?” 简言:“……嗯。” 潘尹川歪头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怀先生?” 修岺不一样,他是个Alpha,而怀先生刚好最讨厌Alpha的触碰。 简言却是个Beta啊。 简言嘴角抽动了下,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滑稽的对话。 他看着潘尹川无比坦然放松的神色,好像真没拿他仰慕怀先生当回事。 “怀先生告诉我,工作和私生活应该分开。我如果想做怀先生的情人,就要放弃现在的工作。” “你选了工作?”潘尹川再度接声。 简言:“……” 他总觉得现在给潘尹川一盘瓜子,他能当场磕起来。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你不要难过。”潘尹川还安慰了他一句。 简言垂首苦笑一下:“嗯,我做了正确的选择。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潘尹川心想那就好沟通了,于是马上和他说:“你以后别摸我了。”摸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简言掩去眼底的冷意:“你会向先生告状?” 潘尹川:“不是告不告状的问题,是上次动手动脚那个,已经爆炸了。” 简言:“…………” 潘尹川:“真的。” 修岺现在说不定还沉尸湖底呢。 “我去洗澡,你慢慢上药。”潘尹川起身往浴室走。 简言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潘尹川这个人毫不设防。 他连门都没有反锁。 简言轻轻一压把手,做过特别静音处理后的门就这样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他看着潘尹川利落地脱了衣服,露出身上的痕迹,然后拧开花洒。氤氲的热气很快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身躯。 怀先生喜欢这样的吗? 简言的嫉妒凝成实质,然后又慢慢变了味。 他低低地喘了口气,退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没一会儿,佣人把晚餐送来了,简言接过来,又恢复了那个温和干练的模样。 “我来布菜就好了,潘先生只适应我。”简言笑笑说。 佣人点点头,依次放下食物,这才推着餐车出去。 随着门合上,简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用力攥了下,就又流血了。 指甲盖是张助理拔的。 “你是我从那么多人里选的,聪明点,别做让我困扰的事。”张助理当时皱着眉,还嘀咕了一句,“小潘是什么人形诱捕器吗?” 简言忍不住又攥紧了手指。 手指疼得他脑袋里涌起一阵阵眩晕。 但那种极端的疼痛又很让人上瘾。 他忍不住往前伸了伸手,血“啪嗒”一下掉进了食物里。 “咔哒”一声,潘尹川裹着浴袍出来了。 简言僵硬地蜷起手,但胸腔却变得鼓噪起来,涌起一种怪异的兴奋。 014(修) 14. “你还没走?”潘尹川出来看见简言,还有点惊讶。 “刚给您布完菜。” 潘尹川本能地低头又去看他的手。 还没包扎。 ……有点埋汰。 简言注意到他的目光,立马缩了缩手,歉意地说:“抱歉,让您担心了。” “没事赶紧去吧。” 简言这才起身离开。 潘尹川有点儿累,也没怎么吃。没一会儿就让佣人来收拾了餐具,他自己抱着毯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简言坐在楼下,手已经包扎好,听见佣人下楼的声音,他出声说:“等等。” “简助理,有什么事吗?”佣人客客气气地问。 “没什么,我看看潘小先生这两天胃口怎么样。”简言说着,目光一扫而过。 很可惜。 掺了他血的那道菜,潘尹川一口也没动。 潘尹川这个人,身上带着Beta常见的随遇而安,他心胸阔朗,脾气宽和,从骨子里到皮囊外都是一股干净的劲儿。 这样的人,你和他待在一起,会不自觉地放松。 但很快,你就会发现,他的阔朗与宽和,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把你看在眼中。 你的嫉妒、不甘、痛苦,对他来说,是那么不值一提。 慢慢的,你会变得躁郁、冲动、不安,想要将他的平和撕碎,把干净变得肮脏…… 简言的念头戛然而止,他抬手按了按下额头,说:“明天弄点冰草吧,潘小先生喜欢。” 佣人点点头,推着餐车走远。 怀聿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扫了一眼潘尹川紧合的卧室门,难得大发慈悲,没有把Beta从被窝里抓出来。 而张助理扭头去找了简言。 简言一个人坐在属于他的房间里,借着台灯慢慢处理手伤。 没缠着潘尹川就好。 张助理吐了酒气,心想自己最近活得仿佛一个大内总管,还得管抓-奸。 潘尹川好好睡了一晚,这才感觉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肾恢复了一点元气。 他走下楼,怀聿正在用早餐,简言在旁边布菜、倒水。 “吃饭,吃完带你去见严雪。”怀聿头也不抬地说。 潘尹川应了声:“好。” 坐下刚拿起筷子就流鼻血了。 怀聿眉头一皱,抬手拨开他的领口,按在他的颈侧:“戴了缓冲器怎么还流血?缓冲器失效了?” 潘尹川仰了仰头,拿纸巾堵住血:“不适应天气,太干。” 怀聿的眉心舒展开,微凉的手指不带一丝温情,但却动作亲昵地摸了下潘尹川的颈侧。 怀聿说:“别仰着头,血会流入气管。脑袋放平,……简言,去拿止血喷雾。” 简言应了声,低头并不多看,自觉去拿喷雾。 潘尹川在怀聿的指导下,慢慢将脑袋正回来。 血一下渗透了纸巾,漫到了唇边。 潘尹川有点尴尬。 他狼狈抬眼,却发现怀聿紧盯着他的面容,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潘尹川:? 潘尹川:??? 他一下想起来在装甲车上的时候,他被Alpha的信息素冲击得口鼻一块儿涌血,怀聿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嫌恶。 相反……怀聿施加在他身上的动作变得更加有侵略性了。 潘尹川一瞬间福至心灵,又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时修苓的保镖架着他,血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和面容。 应该是无比狼狈的场面,但Alpha却就这样挑中了他…… ——怀聿喜欢看他流血。 潘尹川喉咙一紧,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工作更危险了几分。 简言很快拿着喷雾回来了,怀聿伸手接过,然后起身走到了潘尹川的身侧。 “我看看。”怀聿说着拉开了潘尹川捂鼻子的手。 血把他的唇染了色,鲜艳的色彩勾勒出饱满的弧度,倒是显得更好亲了。 怀聿就这样盯着潘尹川,没有动。 潘尹川保持着这个别扭的,供他打量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 怀聿迟迟没有给他用上止血喷雾,这简直更坐实了潘尹川心头的猜测。 ……你们上流社会真的很难懂。 血又流了点出来。 潘尹川手忙脚乱地去捂,却被怀聿按住了手腕。 不过这下怀聿倒是没再欣赏他流血的样子了。怀聿压着他的额头,迫使他重新仰起脸,仿佛索吻一般。 “嗤——” “嗤——” 接连两声,那是怀聿抵着他的鼻子,按下了喷雾。 止血喷雾见效很快,潘尹川晃了晃脑袋,就这样从怀聿手掌下逃脱。 “好了,不流了。谢谢怀先生。” 怀聿“嗯”了一声,把止血喷雾扔回给简言。 没一会儿,佣人端了水盆来给潘尹川擦脸。 “我自己来吧。”潘尹川赶紧说。 他今年二十一岁,不是一岁。 佣人笑着说:“那还得给您捧一面镜子过来才行,还是我来吧。” 潘尹川一想也是。反正最近也没少被人伺候。他一脸麻木地放松了四肢,任由佣人帮他擦脸。 怀聿就坐在对面看。 佣人的动作很轻柔,毕竟先生就坐在这里,哪敢使大力气擦? 帕子打湿的水是热的,和早晨有点温差,刚一挨上去,潘尹川还本能地战栗了下。 怀聿注意到他的反应,手指一下收紧了。 佣人还在给潘尹川擦脸。 怀聿的眉尾往下压了压,胸中好像有一头巨兽骤然间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突然说:“行了,别擦了,赶紧吃早饭。” 先生发话,别管擦没擦干净,佣人都收了手。 潘尹川就着佣人端来的新水盆洗了手,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地主老财。 “地主老财”飞快地吃完了早餐,杯子里的豆浆都给喝干净了。 潘尹川家里就普普通通的家境,他没见过什么大钱。所以怀聿写在合同里的“月薪”,对他来说,数字太大,反而没有实感。 倒是在怀家的一日三餐,让他觉得真的很不错。 “走吧。”怀聿起身。 潘尹川马上跟了上去,眉眼间不见一丝阴翳,反而被阳光渲染得也多了两分熠熠生辉。 停在门外的是一辆特别处理的防弹车。 怀聿拍了下潘尹川的腰,就先把他塞进了车里,紧跟着自己才坐进来。 怀聿随后弯腰从座位下抽出了一张消毒湿巾,不由分说地按住潘尹川的脸,动作略显粗暴地擦了过去。 三两下过后,怀聿将湿巾一丢,冷冷吩咐:“开车。” 潘尹川反手摸摸自己的脸,没放在心上。 见面的地点是在严雪的私宅,车一路开进花园,最后直抵严雪家的大门。 可见怀聿和严雪之间的私交甚笃。 车停稳,严雪直接走上来拉开了门,开玩笑地抱怨说:“怎么这么久?我可等了俩小时啊。” 潘尹川突然意识到,呃,好像是他的问题。 他睡久了点。 严雪的目光越过怀聿,落到了潘尹川的身上,口吻毫不遮掩地调笑说:“嗯,是他绊住了你的脚步吗?怀哥,你得悠着点儿,别把人弄进医院了。” 潘尹川顿时把羞耻心往下压了压,木着一张脸,假装自己是一尊雕塑。 “有缓冲器。”怀聿一笔带过,当先下了车。 “那得坏多少个。”严雪摇头,“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Omega呢?多麻烦。” 严雪和出现在媒体上的形象不太一样,他开口轻佻、傲慢,毫无顾忌地点评着潘尹川。 潘尹川心想,还好我不追星。 他的同学更喜欢严雪。 严雪往前面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又回过头来对潘尹川说:“我听人说,你之前被扣在南塔市,还借用了下我的名号。” 潘尹川先瞅了一眼怀聿的脸色,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点头认了:“不好意思,当时情况紧急……” 严雪轻飘飘地说:“嗯,也算缘分。我到南塔市的时候,听他们说起这事儿,说你是我的人……” 严雪顿了下,一笑:“这话现在可不敢乱说。” 怀聿不冷不热地斜睨他一眼,说:“这事张行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说,潘尹川也没瞒他,就不用提了。 严雪点点头:“那是,能送到你身边的人,张助理肯定会查个清清楚楚。不过……” 怀聿转眸,平静地说:“再卖关子,下次你就得靠卖屁股换军费了。” 严雪噎了噎:“好,我直说。” 严雪扭转目光,盯着潘尹川:“你人是被怀先生接走了,你还留了个小男朋友在南塔市?这事张助理也知道吗?” 气氛一下寂静得令人心发慌。 还是潘尹川先脱口而出:“男朋友?”哪来的? 这时候连简言都惊骇地多看了他一眼。 潘尹川这么大的胆子?怎么还有个小男朋友? 他疯了? 怀聿的脸色还是没变化,他看着严雪说:“你还是卖屁股吧。” “哎,我可没撒谎,人我都从南塔市带过来了。” “这事我知道。” “……”严雪面色变幻,骤然拔高语调,“你知道?” 怀聿:“是个Omega?” “对,你还真知道啊?” “他在床上求我救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严雪的脸色顿时像染坊开张,五颜六色,半晌只挤出来一句:“挺、挺有情-趣。” 末了,他还是想不通:“怀哥,你真就一点不介意啊?” “介意什么?”怀聿顿了下,“朋友也好,男朋友也罢。Omega又上不了他。” 潘尹川:“……” 严雪:“…………” 严雪的嘴角抽了抽:“也挺有道理。” 潘尹川这时候也知道他们是在说谁了。 是在说那个刚成年分化的小Omega。 当时Omega大概是怕丢下他不管,的确是对看守的士兵说过“我们是情侣”。 潘尹川现在觉得张助理出的主意确实不错。 有什么事直接在床上对怀先生说就好了……如果是拜托给其他人,今天这种情况就容易说不清楚了。 他只想顺利下岗,可不想被半途拿去填湖。 严雪变脸很快,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就又热情地招呼潘尹川进门坐下来慢慢聊天。 简言落在后面,复杂地看了潘尹川一眼。 潘尹川完全没感觉到,因为这会儿严雪开始讲九河市的现状了。 “我到圣安州的时候,他们州长差点给我跪下。”严雪屈指点了根烟,不过很快想起来怀聿讨厌烟味儿,于是马上又给掐了。 “那里的武装分子不禁打,还不如南塔市的勇猛。”严雪比了个“2”,“两天解决之后,我从州府改道去了九河市。” “九河市太偏僻,武装分子根本没打过去,反而是一些趁乱砸抢的□□制造了共21起惨案。当地官员还算有点作为,先后组织三次清剿,还死了一个行政长官。” 严雪说起这些事,口吻也没太大变化,仿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怀聿插声。 “嗯,当地经济不发达,政绩不突出,拿到的财政拨款很少,也就导致当地政府武装势弱,□□自然壮大,之后更加没有企业愿意入驻,经济更差,嗯,恶性循环。” 严雪一边说,一边亲手给怀聿倒了杯茶。 怀聿没喝,推给了潘尹川,引得严雪更惊奇地看了潘尹川一眼。 然后才接着说:“我走的时候,圣安州州长拼命往我怀里塞报告,想请中心城帮忙清剿日益猖獗的□□。” 严雪哂笑道:“塞给我有什么用?中心城计划清除十二城的极端分子,收拾了两三年都还没收拾完呢。” 潘尹川听得怔怔,眉心微微隆起。 过去他离权利中心太远,就和家乡的人们一样,顶多看看报纸,网络新闻……就算了解全球大势了。 现在离得近了,听着严雪轻飘飘几句话,才感觉到一种残忍。 严雪的目光突然落到潘尹川身上,笑眯眯地问:“怎么?我亲手煮的茶还不够好喝?” 潘尹川低头看了一眼被推过来的茶杯。 热气的余韵开始消散。 没等潘尹川说话,怀聿突然转头问他:“想和家里通个电话吗?” 潘尹川那可太想了,但在这之前,他一直没办法和外界通信。 “能吗?”他问怀聿。 怀聿对严雪吩咐:“拿个电话给他。” 严雪吐槽:“感情跑我这里打电话来了。” 不过他还是让人去取了。 严雪的副官送来一支无绳电话,递到了潘尹川面前。 严雪长臂一探,按了个免提,说:“不好意思啊,在这里不能讲悄悄话。” 这点潘尹川倒不是很在意。 就是他爸妈一会儿可能得哭,让这么多人一起听他爸妈哭,有点奇怪。 潘尹川低头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嘟嘟”两声后竟然断线了。 潘尹川有些愕然。 怀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再拨。” 潘尹川又拨了一遍,还是没能顺利接通。 怀聿抬眸看向严雪,严雪马上说:“我这电话绝对没问题啊,有中心城的特别权限,能拨通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装了信号塔的角落。” 怀聿没接他的话,只问:“你走的时候九河市什么情况?” 严雪说:“一片祥和,到处都弥漫着欢送青天大老爷的气息。” 怀聿看着他。 严雪扛不住,又说:“我都亲自在九河市露了面了,那些人又不是蠢货,怎么还敢作乱?” “你的面子值几分钱。”怀聿毫不留情。 严雪无言以对。 在别人面前还是很值的吧,只是在怀聿这里不太值而已。 潘尹川的呼吸都不大顺畅了:“我父母有可能出事了是吗?” 严雪说:“别瞎想小潘,电话给我,我现在就让九河市的当地武装到你家去瞧瞧。” 潘尹川用力抿了下唇:“嗯,谢谢。” “谢错人了。”怀聿提醒他。 严雪第一次见怀聿这么小心眼儿,震惊地看了看他,然后才把号码拨出去。 片刻后,他放下电话说:“他们已经派人去了。” “这事……”严雪窥了窥怀聿的脸色,“我负责到底好吧?” 九河市的事,没准儿也是怀聿在床上答应的。 那牵涉到Alpha的尊严。 这要是最后搞砸了……严雪觉得自己以后没准儿得和亲爹一起去卖屁股换军费。 严雪想了想说:“哎,气氛不要太沉重嘛。这样……” 他拍拍手叫来人:“去把林少晏叫过来陪小潘说说话。” 潘尹川张了张嘴:“不用……” “哎,别客气别客气。” 林少晏,就是那个监狱里的Omega。 严雪把人带回了家。 小Omega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大冲击,一天天战战兢兢的,终于这天听见佣人说:“你的故人到了,少校叫你去陪着说说话。” 林少晏立马就去了。 然后一眼就从群A环伺之中,捕捉到了潘尹川的身影。 林少晏顿时如逃出生天,狂奔上去,一把抱住了潘尹川。 太好了。 是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林少晏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缓解,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并且顺着流进了潘尹川的颈脖子。 气氛一下又凝固住了。 严雪看了看怀聿的脸色。 怀聿冷冰冰地看着他。 严雪觉得很无辜。 您不自己说了,朋友也好,男朋友也罢,Omega也上不了他。 这时候简言一步上前,把林少晏拎走了。 林少晏并不知道潘尹川离开之后的经历,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从你被带走之后,我每天都惦记着你……” 怀聿皮笑肉不笑,嘴里终于蹦出了几个字:“很是情深义重啊。” 严雪:。 这气氛还是沉重着比较好。 不远处,张助理看看简言,再看看林少晏,绷不住叹了口气。 我这一天得抓几回奸啊?要不全杀了算了。 015(修) 15. 潘尹川在此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突然天降这个级别的修罗场,对于他来说就跟小学生入了高考考场。 脑子里赫然蹦出几个字—— 怎、么、办。 好、难。 这时候林少晏也终于注意到了怀聿。 这是个相当可怕的Alpha。 林少晏本能地瑟瑟发抖起来,一边哆嗦还没忘记一边和潘尹川说话:“他、他是谁?” 这场面。 仿佛正宫遇上了小三,正崩溃地质问负心汉。 而怀先生就是那个小三。 在场的人顿时都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挖了。 “这是怀先生。”潘尹川嘴里终于挤出了声音。 林少晏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他一边发抖一边迷惑,心想怀先生是谁呢? 僵持的气氛之中,严雪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简言的手:“行了,把他松开吧,我带回中心城的人,我负责看管。” 严雪说着就把林少晏按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教育他:“想死吗?别对小潘搂搂抱抱。” 林少晏糊着满脸眼泪,于巨大的茫然中,还是没能分得清楚状况。 怀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看着这个刚成年的Omega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害怕,怀聿才收敛了些,转头问潘尹川:“看起来他依旧不知道我是谁。” 潘尹川瞬间看向了张助理。 其实他也不知道怀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头啊。 但张助理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下连严雪都沉默了。 “这样羞于提起吗?”怀聿的语气已经带了点冷意。 潘尹川恍然大悟,原来他需要介绍的并不是怀先生的职务身份,而是……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马上张了张嘴,但怎么说呢?这是我的老板?我的金主? “我……我是怀先生的人。”潘尹川使用了委婉手法。 林少晏惊愕地看着他:“原来你这样厉害?你在中心城工作?” 严雪嘴角抽了抽。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小潘确实厉害。 潘尹川又看了看怀聿的脸色,总觉得这会儿怀先生是极不满意的。 好吧。 潘尹川一个破罐子破摔,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不是工作,是,是………哎,怀先生是我的Alpha。嗯,情人那种。” “咳咳咳咳……”严雪被口水呛着了。 这小潘很是狂野啊,从来没人敢说怀聿是他的。 “你、他,你,你们……”小Omega语序都给急混乱了。 严雪的神情一肃,语气微冷:“我不管你和小潘是什么关系,从现在起,就当不存在了。” 潘尹川实在忍不住插声:“我和他……” 林少晏战战兢兢地从嘴里蹦出一句:“小潘是谁?” 严雪动作一顿。 其余人也流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愕。 林少晏掩去眼底的一点光芒,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说他吗?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严雪:“……” 他不由看向潘尹川,只见潘尹川点了下头说:“在今天见面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严雪:“……那你们是哪门子的情侣?” “当时怕独自被留在监狱里,只能这样说,对、对不起,我没有造成什么误会吧?”林少晏毕竟年纪小,这么往后一缩,显得还怪可怜。 严雪哑然:“敢情是我挑拨离间了。” 严雪瞬间撒了手:“行,那你们玩儿吧。”话说完,他无意中瞥见怀聿的脸色,发现这位还是没高兴到哪里去,严雪马上又改了口:“还是离小潘远点儿啊。” 张助理是最了解怀聿的。 他心说,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一个却要救人,一个救出来之后就开始诉衷肠,那不是更说明“情深义重”吗? 怀先生这会儿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吃点东西?我最近聘了个厨子,做糕点一绝。”严雪再次试图活跃气氛。 “吃吗?”怀聿问潘尹川。 “不吧,还不饿。”潘尹川早上吃得挺扎实。 “……”空气又安静下来了。 严雪这下彻底放弃了。 九河市。 潘尹川的母亲是一个小学老师,姓汪,叫汪琇。潘尹川的父亲大名潘越山,在当地部门担任文员,多年没见升迁,倒也自得其乐。 但最近潘家的气氛实在不太好。 “九哥,这事就拜托你了。”潘越山端起酒杯,敬了敬面前的男人。 叫“九哥”的男人光着上身,上头纹出了一幅武松打虎,沙包大的拳头捏着酒杯,像是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其完全捏碎。 “这事……”九哥露出迟疑之色。 坐在潘父身边的,还有个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轻咳一声,说:“九哥,这事的确只有麻烦你了。他们俩夫妻也不认识什么人,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 中年男子说着,露出满脸歉疚:“这事也怪我,我就不该介绍小潘到南塔市去。” 潘越山连忙打断说:“你也是好心啊,这怎么能怪你呢?九哥也是你帮忙请来的。” 说话间,汪琇端着菜出来了。她脸上堆起笑,忙说:“来来,先吃点螃蟹,市场上买的很新鲜,四十一只呢。” 九哥这才来了点兴趣,擦擦手,拿了只螃蟹:“拆蟹工具呢?” 汪琇一拍脑袋:“忘买了。” 他们自个儿哪里舍得吃这个?所以根本没想到还要买工具。 中年男子马上殷切地说:“九哥吃菜,我给九哥拆蟹。” 九哥点点头,端着点派头说:“看在老余的面子上,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去南塔市,会顺路帮忙打探你们儿子的消息。” 九哥顿了下:“我听说之前降落在南塔市机场那一批旅客都被扣在了俘虏营,有的上了战场,有的病死在了里面。” 潘越山脸色一白:“这、这……” “你如果想让我帮忙救你们儿子出来,那得是另外的价钱,懂吗?”九哥从鼻间呼出一声轻哼。 “多少?您开个价。” “三百万。” 潘越山呼吸一窒:“这……” “我知道你们拿不出来,所以我自己做主给你打个折。但你也知道,我们青龙会底下弟兄多,要帮你救人,难道不分他们好处?去了南塔,还得从中运作,更不知道要抛洒出去多少花费。……一口价,一百八十万。把房子卖了吧,不够的可以给我打个欠条,写清楚利……”九哥侃侃而谈。 这时候中年男子老余从底下踹了他一脚,九哥马上住了口:“反正就是这样,你们自己考……” 考虑,后面那个“虑”字还没吐出来,一阵警笛声突然近了。 九哥一听这声,腾地跳了起来,阴着脸骂:“你们报警?那还找我干什么?” “没,我们没……”潘越山也慌了。 老余脸色微沉,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帘子往下看去。 “不一定是冲你。”老余沉声说,“不对劲,不对劲,这个阵仗太大了。” 九哥骂了句脏话,也快步走过去,朝楼下望去。 这一眼,九哥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极其难看:“警车开道,后面跟的是装甲车,步兵战车……还有反-恐特种作战干预队……” 九哥艰难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这个阵势,该是用来抓我大哥的。” 老余笃定地说:“那的确不是冲你来的,也不可能是他们报的警。” “我知道,他们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行我得先走一步。”九哥这下什么心情都没了。 潘越山着急得要命,但又不敢劝,怕把人得罪了,只能勉勉强强挤出个笑容:“好,好,下次我们再好好招待……” 九哥头也不回地拉开门,一步刚迈出去就又退了回来:“他们上来了!他们就是来这栋楼抓人的!” 潘家住的是老小区,没有电梯,纯步梯,拢共八层楼高。那些训练有素的人一闯进来,脚步声就如雷点一样落在了人的耳膜中。 “别担心,可能这栋楼有什么杀人犯?”老余还在出声宽慰。 但话音刚落。 刚关上的门被敲响了。 “有人在吗?”外头问。 老余这下也慌乱了点,和九哥对视一眼,没敢应声。 他们不发话,潘越山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这时候外头紧跟着又响起声音:“无应答,即刻破门。上头要求速战速决。” 潘越山一听这话,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本本分分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还是汪琇略一思量,一步上前拉开了门,外头的人真正准备上液压器和爆破工具了,双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气氛安静了一瞬。 九哥浑身的肌肉更是纠成了一团,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门外的人扫了扫汪琇,问:“潘尹川的母亲?” 汪琇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人又扫了扫九哥、老余,最后落到潘越山身上:“潘尹川的父亲?” 潘越山也僵硬点头。 九哥明白了:“他们是来找你儿子的?” 九哥顿时放松了四肢,这番动静惊得他一身冷汗,扭头就难免把怒火发泄到潘越山夫妻身上。 “你儿子这么大的本事,得罪了这么了不得的对象,那你们还找我干嘛?”九哥重重冷哼一声,作势欲走。 门外的人却一抬手:“没有长官的命令,谁也不许走。” 九哥在心头暗骂了两句脏话,但也只能老老实实顿住脚步。 老余目光闪了闪,问:“请问潘尹川犯了什么事?” “犯事?”那人荒谬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对手中的对讲机说:“长官,人已找到,您要上来看看吗?没遇到任何抵抗,判断没有危险。” 这话说完,没一会儿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进了门。 旁边的助手递给他一个文档,他翻开文档,盯着潘越山夫妻对了下照片。 把潘越山夫妻盯得心头直发毛,两腿都发软。 “没错,是他们。”长官把档案一推。 “我、我们……”潘越山急着想辩解点什么。 却听长官冷着脸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潘越山和汪琇异口同声:“……啊?” “我问,为什么不接电话?”长官一颗心也才敢放下来,皱着眉骂,“我还以为那些该死的□□把你们掳走了呢。” □□的九哥:“……” 他无语,并悄悄缩了缩脖子。 - “没什么事。”严雪接完九河市的电话,扭身说,“去你家看过了,二老都没什么问题。只是……” 严雪也有点无语:“只是昨晚不知道哪个傻-逼把信号线给偷了。” 潘尹川:“……” 不过他终于也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晚点你应该就能正常通话了,现在抢修呢。”严雪说着,还忍不住吐槽了句:“这九河市治安真差。” 怀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说:“回去吧。” 严雪知道怀聿多半急着回去收拾小情人,也就没出声拦。不然一会儿就是他遭殃了。 潘尹川倒还心心念念着:“电话……” “回去打,我让人给你牵个专线。”怀聿的语气已经隐隐透出不耐了。 不过潘尹川觉得他还是很好说话的,还给牵专线。 所以潘尹川毫无心理负担地就跟着怀聿一块儿往外走。 简言一言不发地走到车旁,正要为他们拉开车门,怀聿却更先伸出了手,一把拉开车门,并抵住了门框。 “上去。”这话是对潘尹川说的。 潘尹川先钻进去,紧跟着是怀聿。 Alpha身上强势而浓烈的信息素瞬间笼罩下来。 紧跟着,车门关上了。 门外,简言被张助理拉住了。 “有点眼力见儿。”张助理语气冷淡地提醒。 简言眼皮一跳,隐约猜到里面会发生什么了。 潘尹川一看,司机没上车,简言没上车,连张助理都没动弹……他咽了下口水,问:“先生生气了?” 这是潘尹川打小就学到的道理。 主动承认错误,比被动的待遇好。 但怀聿没接他的话,只轻飘飘地说:“那个Omega喜欢你。” 潘尹川愣了下:“我和他加上今天,的确是只见过两面,先生不相信我的话吗?” “吊桥效应,一面就够了。” “但是最后去救他的人,是张助理,带他离开的人是严少校,他应该……” 怀聿打断了他:“当知道我的身份之后,那个Omega立刻主动澄清了和你的关系。” 怀聿微眯起眼:“他喜欢你,他怕害了你。” 016 16. 潘尹川惊愕又茫然地看着怀聿。 Beta的神情猝然点着了隐秘的火焰。不得不说,从一定程度上又取悦了怀聿。 他看起来,不仅像是从来没谈过恋爱,对别人的暗恋也好明恋也罢,更是一无所知。 别人的爱意从不曾有一丝成功传达至他的心底。 Alpha的掌控欲和独占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还不够。 怀聿抬手搭在了潘尹川的颈间。 潘尹川不知道这会儿还能说什么,只讷讷挤出一句:“怀先生……” “咔哒”一声轻响,是他脖子上的缓冲器被怀聿拨开了卡扣。 Alpha带着强烈侵占欲的信息素,立刻直面而来。 潘尹川不自觉地闭了下眼,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压紧在了车窗上。而窗外,张助理和简言还站在一起,距离他们不到半米。 潘尹川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去对抗信息素的压制和攀升而起的羞耻心。 潘尹川的衣领被扒得更开,完全露出了后颈和肩胛骨。 Alpha的气息霎时凑得更近。 怀聿很少亲他。 唯一一次还是燕山湖那天。 但今天,潘尹川感觉到后颈一热,像是怀聿亲了上来。 不、不对……不是亲吻。 潘尹川感觉到了一点硬度。 那是牙齿划过皮肤的触感,来来回回,像是猎人在琢磨自己该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潘尹川难以自抑地战栗起来,鼻腔内发痒,喉咙口也渐渐泛起一点腥甜气。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连忙反手抓了下怀聿的西装裤。 怀聿将他松开了点,知道这么欺负下去,潘尹川真得进医院,于是重新将他的缓冲器扣好,然后才一点点打开了Beta紧绷的身体。 Alpha极大的力道将他冲得撞上了车门,但防弹车的特殊性使得车门稳稳当当地吸收了这股力量。不然张助理俩人一回头,就能发现车怎么颤动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怀聿的手指扒开了他的唇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以叫出来。” 潘尹川从耳朵红到脖颈,小心翼翼地吐出声音。 怀聿的语气透着冷静,和他这个人的动作完全不相符,但很有信服力。 他说:“这辆车的隔音很好。” 汗水蔓过视线,潘尹川的理智松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车门外。 简言的表情跟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一样。 张助理扫他一眼,转身拉开距离:“你想听你慢慢听。” 直面残酷挺好。 费了二十来年的劲儿,跨越无数荆棘,用比其他Alpha更加倍的努力,才被选入试点项目,一步步到现在……何必昏了头真把一切都赔上去呢? 别墅内,严雪看了看林少晏,有点头疼。 早知道就不把人带回来了…… “你家在哪里?”严雪问。 林少晏没回答,反问起来:“我能留在中心城吗?” 严雪惊诧地看了看他,完全没想到这么一个小Omega有胆量提出这样无礼的请求。 严雪嗤笑一声:“想留在中心城啊,嗯,学小潘啊。”严雪说着,目光这才仔细地将林少晏上下一打量,“你要给我做情人吗?” Omega刚满十八,年纪小,面容姣好,又柔柔弱弱,的确能绝大程度满足Alpha大男子主义的需求。 严雪没有怀聿那样的癖好,他觉得这样柔软的Omega就不错。 严雪想着想着,觉得这主意还真不错。 这样以后怀聿也不用担心,这小Omega觊觎他的Beta了。 严雪起身拍了拍林少晏的肩:“想好告诉我。” 然后他走到了窗边去。 从二楼望下去,他能清楚地看见那辆防弹车……还没走。 严雪愣了下,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声。 竟然一刻也等不了。 怀聿近乎病态的控制欲又加重了?还是说……不,反正不能是因为喜欢和吃醋吧? - 张助理在严雪的花园里钓了两竿子鱼,然后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简言还杵在那里,跟木桩子似的。 两人一块儿又等了会儿,车窗终于调了下来。 简言猛地扭头看过去,并看不见潘尹川的人,只能瞧见怀聿的侧脸,哪怕是刚刚经历完这样一场情-事,怀聿的脸庞上也依旧带着Alpha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上车吧。”怀聿顿了下,“张行去后面的车。” 张助理点点头,去了后面。 简言只能僵着脸皮,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一点栀子气若有似无地弥散在空气中。那是潘尹川衣橱里香包的味道。 香包还是简言挑的。 栀子气味儿其实是简言喜欢的,潘尹川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对他挑选的东西也并不拒绝。 味道用得多了,就会变得很奇怪。 好像他喜欢的气味具象化成了一个人…… 简言喉头哽了哽,想回头去看潘尹川。 但令他失望的是中间的挡板已经升了起来,除了一片冰冷的漆黑,其它什么也看不见。 司机这时候也上了车,一踩油门,终于驶离了严家。 “去医院。”怀聿的声音隔着挡板传递过来。 简言听得心头一惊。 这时候,潘尹川的声音摇摇欲坠地响起:“别,不去。” 车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司机竖起耳朵,心想那是去还是不去啊?先生不发话,他只能先继续往医院的方向开。 这时候,窸窸窣窣的极轻的声音响起。 简言不知道挡板后又发生了什么,总之这时候怀聿松口了,他说:“那就不去。” 然后就再没有声音了。 车四平八稳一路向前,不知道开了多久,总算开回了家。 潘尹川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梦里都是有人在咬他脖子。 车停稳,潘尹川一个激灵,揪着怀聿的袖子就想坐起来。 “我自己下车。”他说。 怀聿垂眸:“就这么下?” 潘尹川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保持了沉默。 简言吸了口气,这会儿才有点痛恨自己的聪明。 没办法……他先下了车,让佣人取了一件怀聿的风衣来,然后敲开车门说:“先生,可以下车了。” 怀聿伸手拿过风衣,把潘尹川一裹,把人抱了下去。 潘尹川一抬头,能瞥见怀聿的喉结、下巴,视线再一转,就是湛蓝的天空…… 他的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最终汇集成一个念头—— 他在想,怀先生一条腿是义肢,真能抱着他一路走进门吗? 潘尹川没敢把这样的疑问问出口。 结局好点,可能是被艹死在床上。结局不好的话,可能是被绑上炸弹推湖里。 于是他只好再度抛却自己的羞耻心,老老实实地靠在怀聿的怀里。 不过——他的羞耻心总抛来抛去的,会不会以后就彻底没有羞耻心了? 潘尹川还短暂地为自己的人格忧虑了一下。 怀聿抱着潘尹川步子不停,径直上了楼,一脚踢开门,把人带进了卧室。 “先生。”里头还有个人,突然出声把潘尹川吓了一大跳,把怀聿袖子抓得更皱了。 “嗯,给他看看。”怀聿简单地说完,将潘尹川放上了床。 潘尹川定睛一看,等在房间里的是个八十岁老Beta医生。 出走的羞耻心隐隐约约又在回来的路上奔走。 潘尹川干巴巴地说:“不用了吧?” 医生惊讶地说:“嘴角都裂了,还不用看看?” 潘尹川:“……” 他想沉湖算了。 “脏腑有点受冲击,得好好养几天,得补气血,嗯,淤痕得涂药,轻微撕裂伤……”医生一个个清点潘尹川身上的伤。 潘尹川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要不还是解雇我吧? “这个是喷剂,这个是口服药,这个可以药浴的时候用……”这位老医生还是个中西医结合。 “有治咬伤的药吗?”怀聿问。 老医生:“狗咬的?人咬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老医生:“知道了,人咬的。” 潘尹川闭上了眼,假装睡觉。 老医生:“方便的话看看伤口?出血了没有?还是淤积在表皮下?” 怀聿抬手利落地解了领带,拉开领口。 老医生目瞪口呆:“原来是您被咬了啊。” 潘尹川闭着眼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老医生在医疗箱里掏了掏,又掏出一瓶药。 怀聿伸手接过,说:“去找张行拿诊费吧。” 老医生高高兴兴地走了。 怀聿看了一眼床上的潘尹川,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先转身进浴室洗了个澡。 潘尹川呢,装着装着还真睡着了。 毕竟是筋疲力竭了。 怀聿穿好浴袍,缓步走到床边,低声喊:“潘尹川。” 潘尹川眼皮抖了抖,却没睁开。 怀聿拖过椅子坐下:“不打电话了?” “……”床上的人还是没出声。 怀聿这才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 怀聿盯着他的面容看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得到满足且刚刚镇压下去的肆虐欲-望又抬了头。 现在研学社被收拾干净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很多。中心城里甚至有人议论,怀聿下一步就是要杀中心城的人,报当年的仇了。 怀聿喉间吐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他转身打了个电话。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头的人问:“您去哪里?要提前为您安排好吗?” “九河市。”怀聿说。 那头的人愣了愣:“九河市?九河市在哪里?您等等,我去查一查。” 那人在电脑页面输入关键字检索。 啊?也不是旅游胜地啊。 - 此时的九河市。 大队伍刚刚如潮水般退去。 九哥还呆立在那里,半晌才如梦初醒一般:“这……怎么回事?” 他看向潘越山夫妻,目光有了极大的变化。 潘越山也很愣:“我,我不知道啊。怎么、怎么这么大阵仗,就因为我们没接电话呢?啥电话啊,他们也没说清楚。” 汪琇吐出猜测的声音:“是儿子的电话?” 潘越山干巴地哈哈一笑:“咱儿子又不是出趟门当总统了,咋的接不着他电话还犯法呢,军队都上门……” 潘越山看着九哥,无比诚挚:“九哥,我儿子的事还得拜托你啊。” 九哥:“…………” “我没有本事。”九哥恍惚地说。 017 17. 九哥离开了潘家。 潘越山怎么拦也拦不住,他只能回过头看着妻子,讷讷问:“那现在怎么办?” 汪琇稍显平静说:“坐沙发等吧。” “等什么?” “等电话啊。既然那通电话这么重要,肯定还会再打来的,到时候不就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对对!”潘越山走过去坐下,然后发现少了个人,“老余呢?什么时候走的?” 经历过动荡的九河市,街面上的垃圾还没完全清理干净,老余大步向前,踩着一个又一个垃圾袋,终于追上了九哥。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九哥转过身,变了副面孔,问:“余哥,你老实说,那潘家真的没什么背景吗?” 老余冷冷一扯嘴角,有些瞧不上九哥现在这样的畏缩:“我认识潘越山十多年了,我还不了解吗?” 九哥犹豫地说:“你没听见那个汪琇的话吗?说那通电话可能是他们儿子打来的……” “一个Beta,你信他有什么大本事吗?”老余更是不屑,“人没死在南塔市,都算他福大命大了。” “可那些军队……” “只要接到那通电话就清楚了。”老余抿了下唇,“明天我会再到潘家一趟,如果没有变化,就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九哥想不通:“余哥你帮我们老大这么多,老大对你很好,你也不缺钱,干什么非得和这一家子纠缠?” 老余阴着脸说:“这俩夫妻偷了我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九哥心头一跳,纳闷:“什么东西?” 老余冷笑一声:“我也要毁掉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始终却不提究竟偷的什么。 九哥更纳闷了,就那俩……还能偷他的东西? 潘家夫妻俩这一等就是等了很久。 主要是潘尹川半睡半昏过去了,前一天下车的时候都还不觉得,等睡到第二天,他连眼皮都撑不开,手指都抬不起,更别说下床了。 他是被食物香气给唤醒的,经过一番天人争斗之后,他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这一看,简言站在床的右边,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食物。 床的左边,怀聿坐在那里,膝头还放着一本厚厚的工具书。 “醒了?”怀聿问。 潘尹川挤出一个“唔”字,想挣扎着坐起来,但实在动不了,就好像影视作品里的鬼压床一样,有心无力。 他放弃了,只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我要打电话……” 怀聿看着他在被子里挣扎,一会儿功夫,潘尹川的皮肤就蒙上了一层薄红。 怀聿说:“错过了。” “错过了?”潘尹川懵了一下,“什么是错过了?” 怀聿看着他:“昨天说回来再打,但回来之后你并没有打。所以错过了。” 潘尹川咬牙切齿:“那是我的错吗?” “那个Omega抱着你大哭不止,眼泪都打湿了你的领口……是你的错。”怀聿慢条斯理地说。 难怪昨天我领子被撕烂了。 潘尹川木着脸心想。 “还沾到了你的皮肤上,我花了很久的功夫才把它清除掉。” “……” 你的“花很久的功夫”,就是把你的“液体”搞到我脖子上? 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确实花了很久的功夫,因为持续时间长…… 啊不。潘尹川按住了自己的念头。 虽然早从第一次被怀先生上的时候,潘尹川就意识到这个Alpha骨子里的霸道强势了。 但今天更进一步地见识了他的强盗作风。 潘尹川垮下脸问:“那什么时候才能再打?” 怀聿说:“你不该问我。” 潘尹川反应过来:“我得自己琢磨?” 怀聿轻点了下头。 潘尹川突然觉得自己拿合同里的巨款,是他应得的! 简言这时候插了声:“潘小先生先吃点东西?” 怀聿抬眼,目光不冷不热地扫过他,倒是没斥责他的插话。 “没力气。”潘尹川这头吐出虚弱的声音,耳朵都发红,“我……起不来。” ……也没人搭一把? 潘尹川有点震惊。 人与人之间已经冷漠到了这种地步? “怀先生……” “嗯?” 潘尹川强忍着羞耻,问:“先生能抱我起来吗?” 怀聿将膝上的书拿开,起身弯腰:“能。” 一阵窸窣过后,潘尹川总算是从被窝里成功坐起来了。 简言帮忙搭好了床上小桌板,又给拿了靠枕。潘尹川半边身子倚着怀聿,半边倚着枕头,哆哆嗦嗦抓起筷子,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夹不起菜。 怎么会这样? 潘尹川发现坐月子的Omega都比自己强。 简言将他的窘境收入眼底,呼吸有了极短暂的剧烈起伏。 “潘……” 潘小先生,我来帮您吧。简言的话没能说完。 潘尹川已经先虚弱扭头,看着怀聿,木着脸问:“先生能喂我吗?” 反正“能抱我吗”的话都说了,也不差这一句了。 怀聿其实很喜欢看他这副模样。 强忍羞耻,无助又假装大方,挣扎半晌,最后笨拙又生涩地靠向他,请求他。 怀聿顿了下,故意说:“我还有个会……” 潘尹川:“哦,那简助理你帮帮我吧。”他说着,飞快地一扭头,把本该对着怀聿流露的一点儿可怜无助,展示在了简言面前。 怀聿:“……” 简言的呼吸顿了顿,强忍下胸腔中翻涌的冲动,看向了怀聿。 他得等怀先生发话。 空气安静极了。 潘尹川心想我不能最后是因为被艹太狠拿不起筷子所以饿死的吧? “简助理也有事忙吗?”潘尹川主动体贴地问,“或者你帮我叫个佣人上来吧。” 怀聿:“……”“给他找根吸管,给他喝点粥。” 简言马上动了。 潘尹川还觉得不够,出声抗议:“就喝粥?” “遵医嘱。”怀聿抛下三个字走了。 潘尹川觉得这里头哪里逻辑不太对劲。 他看了看小桌板上依次摆放的,琳琅满目的菜品。 难道这些就是为了摆上来馋一下我??? 最后潘尹川成功喝上了粥。 还好嘴还有力气,吸吸溜溜没问题。 他其实还想问问,既然搞清楚是个误会了,那严雪会怎么处理林少晏的去留呢,会好心地把人送回家吗? 但想了想,潘尹川还是很识相地没有选择在这时候问出口。 不然他明天可能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打电话的事也只能暂时往后稍稍。 毕竟提要求这事只在床上有用,现在他得给自己的肾留一点喘息空间。 还好父母那里已经确认没事了。 潘尹川乱七八糟地想着,简言斜里伸出手,捏着纸巾给他擦了擦嘴。 潘尹川抬眼朝他看去。 简言马上笑了下,说:“没摸,只是擦擦。” 潘尹川欲言又止。 简言改口说:“好吧,难免会有一点难过。但先生不喜欢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潘尹川想说不是,我的欲言又止不是因为我同情你,我就是觉得你拿纸擦我嘴擦太久了。 但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再这么样说难免伤人心。算了。 “先生这辈子应该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吧。”简言说。 潘尹川配合地点了下头。 简言看着他深以为然的表情,汹涌的心绪突然就被平复了。 “我给你擦药。”简言紧跟着说。 又拿他当中转器是吗? 潘尹川翻了个身:“擦吧。” 挣扎在爱而不得里也挺痛苦的,希望他早日走出来吧。潘尹川心想。 简言短促地吸了口气,然后才扒开了潘尹川的上衣帮他擦药。 潘尹川好像很吃别人可怜示弱的那一套……简言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默默无言流下泪来,正好滴在潘尹川的腰窝上。 潘尹川一激灵:“你哭了?” 简言的唇嚅动了下。 潘尹川已经条件反射地飞快抬手擦掉了泪水。 简言:“……” 简言:“我的眼泪很脏吗?” 潘尹川:“不是这个意思。”他沉默了下,说:“我不想怀先生再花‘很久的功夫’来帮我清理了。” 简言:“……” 简言不自觉地盯着潘尹川的腰窝多看了两眼,看着看着就又有些变了味道。 简言及时按住念头,笑笑说:“是我误会你了。” 潘尹川心想简助理真的好敏感。 “你恐怕只能在床上躺一天了,我去给你开投影仪吧,也免得无聊。”简言说着就往外走。 潘尹川趴在床上,并没注意到简言急匆匆像是掩盖什么的脚步。 潘尹川心想,但简言这个人又确实挺贴心的。 简言给他挑了个文艺搞基片,用投影仪播放出来,画面唯美,但催人入睡。 潘尹川理解不了片里的细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片子快结束了,简言扭头一看:“……” 潘尹川合着眼,轻轻呼吸着,有种沉静的美。 简言有点遗憾。 但那点遗憾很快又被新的情绪压了过去,他不知不觉走到潘尹川身边,俯下身……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潘尹川“唰”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 简言一下站直了,正想说话,门被人敲响了。 他们转头看过去,就见张助理站在没关的门外,说:“我来探望一下潘小先生。” 潘尹川已经麻木了。 虽然被艹得下不了床这件事真的很羞耻,但羞耻多了,可不就没感觉了吗? 他甚至还很高兴张助理的到来。 “我正好有问题想请教一下张助理。”潘尹川热切地招呼道。 比对他热情。 简言在旁边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张助理其实也很吃惊:“有问题请教我?” 他走过来坐下:“你说。” 潘尹川看了看简言。 简言:“那我走?” 潘尹川点头:“再见。” 简言只能先走一步。等跨出门,心底都还始终有点不是滋味儿,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张行拔他指甲盖,不会是因为张行自己就见不得人吧? 门内,潘尹川压低了声音:“张助理知道除了床上,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先生答应我的要求吗?” 张助理:“……?” 这位真是个雏儿啊。 张助理:“也许除了床上,沙发上、浴室里、阳台……” 潘尹川打断他:“等等。我的意思是,除了嗯,上床这样的手段外。” 张助理:“……”“那我不知道,Alpha除了这种事,还能喜欢别的事?” “你说得也有道理。” 张助理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还有什么事儿要劳烦先生?” 潘尹川有气无力地说:“往家里打电话啊,昨天没打成。” 张助理的表情瞬间古怪了起来。 先生没有告诉他,他们甚至过两天就要去九河市了吗?别说打电话了,他能直接见到他父母了。 张助理一个心念陡转,马上给他出主意:“你和先生说点好听的话不就成了?” “你不是说除了上床都没用吗?” 张助理如便秘一样挤出点声音:“我刚才是以己度人了。” “哦。” “你试试,也许有奇效。” “啊。” “千万要试试。” 张助理交代完才如释重负地起身走出去。 还好,没搞砸。 他看了都想给自己加薪。 怀聿是七点回的家。 一进卧室门,就看见暖黄的灯光下,潘尹川倚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方向。 “喝了一天粥?”怀聿问。 “嗯,喝了一天粥。”潘尹川的目光还牢牢地盯着他。 怀聿不喜欢黏人的人。 但潘尹川这种满眼都是他的感觉并不坏。 于是Alpha走过去,摸了下潘尹川的脑袋,手指又顺势滑下去,暧昧地摩挲了下Beta的后颈。 他说:“夜宵想吃点什么?可以点菜。” 潘尹川本来有点急着使自己的“招数”,但听了这话还是抽空想了下,说:“椒麻鱼。” 怀聿:“……” 想到他明天都不一定能正常走路,怀聿松了口:“可以。” “怀先生。”潘尹川仰起头看他。 “嗯?”怀聿垂下眼,能顺着虚掩的领口,瞥见底下的一点细腻。 潘尹川从小的饮食习惯非常好,养出了一身非常好的皮肤。也就在怀聿这里,才放纵了点儿。 怀聿捏了下指尖,那触感隐约还印在那里。 “怎么?”怀聿问。 潘尹川还记着张助理以前说的,怀先生也不喜欢听废话。 所以就算是讨好的话,都要精炼再精炼。 像怀聿这样的人,讨好的话肯定又从来没少听。所以这话还得独特。 潘尹川绞尽了脑汁。 有什么话是只有他才能说出来,而别人说不出来的呢? 潘尹川伸手,想勾怀聿的脖子。 但临了又怕怀聿翻脸,毕竟像他这样的Alpha,也就只有在床上可容忍的限度才会变得高一些。 所以最后潘尹川只小心地抱住了他的腰。 怀聿一顿,也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 于是放松了肌肉,任由他抱。 潘尹川贴上去,张嘴简短有力:“怀先生在床上真厉害。” 怀聿:“…………” 他的肌肉绷紧了点儿,然后屈指捏住潘尹川的后颈皮,把人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 潘尹川:“……?” 这不算好听的话吗! 这不是讨好吗! 潘尹川灵机一动,亲怀聿那是不敢亲的——他低头亲了下怀聿另一只手的手腕。 怀聿身上的肌肉登时全部绷紧,然后一把将潘尹川从床上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潘尹川抱着他问:“厉害的怀先生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怀聿:“………………” 怀聿喉间吐出一声嗤笑,问他:“想不想见你父母?” 潘尹川看着他,一时间没分清怀聿这话是真心,还是另类的恐吓。 “带你回九河市,想回吗?” 潘尹川双眼亮了:“能吗?” 怀聿摆着一张冷酷的脸,说着荤黄的话:“那今晚别吃椒麻鱼了。” 怎么最后还是回到了床上? 张助理确实没说错…… Alpha只对这个感兴趣。 潘尹川有点烦恼。 怀聿看他半天不说话,问:“还疼?” “啊?……嗯。” “那攒着吧。”怀聿松了手,显得很好说话。 “那九河市……” “带你回去。” 潘尹川再看怀聿那张极富侵略性的脸,顺眼许多了。 下一秒就被怀聿掐住了下巴。 Alpha说:“我看你嘴好了。” 潘尹川:“……?唔唔。” 也没有……很顺眼了…… 第二天。 潘尹川勉强能下床了,他见了张助理,和他说:“你的建议,还是有一半用的。” 张助理笑了:“什么叫一半用?” 刚好今天老医生来给潘尹川复查,走近了惊讶地问:“嘴怎么又裂了?药不管用吗?” “……噗。”张助理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 他知道为什么叫只有一半用了。 老医生给补充了点药就走了。 潘尹川坐在位置上,这才继续和张助理说:“先生要带我回九河市。” 张助理还在咳嗽:“嗯,嗯,先生对你……很好……”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怀先生竟然能这么混账。拿早就决定好的事去糊弄潘尹川。 张助理顿了顿,背后骂先生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能回九河市,潘尹川当然高兴。 不知不觉就到了启程这天。 严雪带着副官亲自来相送,他走近了,笑着说:“带了点礼物给你,路上用。” 怀聿驻足,等着严雪献宝。 严雪拍了拍手掌。 只见两个人从车里走了下来,左边那个眉眼清丽,气质疏淡,右边那个五官深刻优美,是个混血。 俩人都是Beta。 还是如出一辙的白衬衣、黑长裤。 这就是严雪的“礼物”。 简言站在潘尹川身边攥紧了手指,掩去了眼底的阴沉,同时不由朝潘尹川看了过去。 潘尹川盯着这两个Beta的装扮,小声憋出来一句:“……套娃啊?” 简言:“……?”现在是这个问题吗? 018 18. “怀先生。”两个Beta不卑不亢地打了招呼。 而这头,潘尹川转眸看着简言,说:“这不是套娃吗?” 简言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才想起来自己也是这么穿的。 ……简言面皮抽动,突然油然而生一股羞耻感,恨不得马上把衣服脱下来。 怀聿没有出声,庭院里安静极了,佣人们都忍不住悄悄去打量潘尹川的神色。 但潘尹川他没有表情,只能看见他低声和简助理耳语的样子。 还是严雪受不了这样的沉寂,走近几步,问:“您不满意啊?” 严雪大大方方地说:“我拿小潘当了个参考,找了两个比他更好看的……他们还是从高等学府出来的,也算间接受过你的恩惠,差点儿就到你这里来应聘当助理了。不过他们很仰慕你,更甘愿在你的身边做个小情人。” 简言的表情又抽搐了下,感觉这话简直是在全方位地攻击他。 被“参考”的潘尹川,甚至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还扭头又看了简言一眼。 简言一瞬间更是如鲠在喉。 “走吧。”怀聿吐出两个字,才算打破了凝滞。 他没有对严雪这段话做出任何评价。 但严雪听见他的声音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说明人是收下了。 送完礼物之后,严雪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陪着怀聿上了车。 潘尹川就跟着简言,连同那两个新Beta坐了同一辆车。 “你好,之前听过你的名字。”眉眼深刻的混血Beta先朝潘尹川伸出了手。 简言微笑着挡开了:“打招呼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是常识对吗?” 混血Beta顿了下说:“奥狄斯,我叫奥狄斯,22岁,大学学的是小语种,我会23种语言……” 潘尹川嘴里蹦出来俩字:“牛啊。” 简言:“……” 一下也给奥狄斯整不会了,憋出来四个字:“谢谢夸奖。” “你是哪里上的大学?”气质疏淡那位突兀地开了口。 “我吗?”潘尹川迎上他的目光。实话实说,这位的纯东方面孔更合乎人的口味。潘尹川停顿片刻,才拉开了一点和对方的距离,说:“我在九河市上的学,就我家乡。” “九河?没听过。”对方的口吻有种掩不住的轻慢。 简言有点受不了了。 他当初和潘尹川搭话,还知道先说点好听的呢。 他眸光一冷,心想什么东西。 “这位……” “你没听过九河?那你都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吗?”潘尹川惊讶出声,打断了简言的“热心相助”。 “去哪里?”那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就是九河。”潘尹川说。 “……”那人的表情一下裂开了,最终只酸溜溜地挤出来一句,“你……很得怀先生的喜欢啊。”还陪着回老家。 他的嘴角抽搐,感觉到了自取其辱。 “喜欢吗?”潘尹川试图回忆,回忆不出个名堂来,他对面前的Beta说:“你长这样好看,你会更受喜欢的。” 说完,潘尹川还没忘记那个叫奥狄斯的:“你也会受喜欢的。” 一碗水端得很平。 奥狄斯:“……” 气质疏淡的Beta:“……”他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我们吗? 而简言吐了口气,将身子扭转回去。 行吧。 潘尹川是会气人的。 车里就这么彻底安静了。 因为马上就能到家了,潘尹川难免心情激动点儿,睡是睡不着了,现在也没手机可玩。 “简助理,打扑克吗?”潘尹川热情相邀。 简言难得感受到他的热情,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但问题来了,斗地主得三个人。 潘尹川亲切地问自己身边的两个Beta:“你们谁来斗地主?” 那俩人对视一眼,虽然拿不清楚潘尹川的用意,但这会儿谁也不想被落下。 “我来。” “我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 简言顿时看向了潘尹川,他想知道潘尹川会选择将谁踢出局去。 潘尹川从善如流:“那不玩斗地主了,玩炸金花吧。” 那还是他在高中宿舍学的。那会儿学校里抓得严,潘尹川又向来是个好学生,后面就再也没玩过。 直到现在。 热情重新回到了潘尹川的身上。 这样仔细一想,在怀先生这里,除了人身失去自由以外,其它东西反而自由了很多。短短一段日子下来,潘尹川都数不清自己“叛逆”多少回了。 等车抵达机场,张助理先一步走了过来。 他心想万一先生这后宫起火,他可不得先赶来帮着灭一灭吗? 车门一开—— “你们……打牌呢?”张助理嘴角一抽,不过这倒不是重点,他皱起眉,“你们把潘小先生挤中间干什么?” 两个Beta,分坐潘尹川左右。 潘尹川温和内敛,没有攻击性。以至于这俩都显得比他A。 “下车。”张助理黑着脸说。 奥狄斯俩人左右车门一开,连忙走了下来,还不明白张助理生的哪门子气。 张助理倒是悄悄凑近了潘尹川问:“没人摸你吧?” 潘尹川:? 这是什么问题? 张助理观察着他的表情:“行,那就是没有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张助理现在才放下了心。 张助理领着他们先上飞机,奥狄斯俩人走在后面。 “张行不待见我们,为什么?得罪他,不是个好兆头。”气质疏淡那个Beta短暂地皱了下眉。 奥狄斯猜测:“难道他也喜欢怀先生?” 怀聿在上流圈子里出了名的Alpha收割者。 不仅是收割人家脑袋,有时候还收割人家心房。 这世界上的人大都是慕强的,尤其是Alpha这一族群,简直把“强者为尊”四个字刻入了骨子里。怀聿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厌恶其他Alpha,越是傲慢地去看待周围的一切,反而越是有更多的Alpha冲着他前赴后继。 这么一想,张助理日夜相对的,爱上怀先生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圣安州州长办公厅。 年近五十的Alpha抓了抓头发,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Beta,头痛地说:“换下一波。” 身边的秘书说:“怀先生应该快到了。” 州长叹了口气说:“要不算了吧,我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往上、往上送人算什么事啊。” 秘书冷静地提醒他:“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怀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了,您不送,还有别人上赶着送。您确定不趁这样好的机会,实现您的政治诉求吗?” 州长瞬间打起精神:“好,接着挑吧。” “说起来,之前严少校亲自过来镇压就是很奇怪的事了,我曾经给怀先生打过电话求助,但被拒绝了……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变故。”州长摇了摇头。 “跟九河市有关?”秘书推测。 “九河市?” “对,几天前九河市曾经展开过一次秘密行动,据说是接了严少校的指令。” “嗯,让具体负责人写一份报告给我。” 州长和秘书结束了简短的对话。 另一边,飞机已然落地。 奥狄斯和另一个Beta都想和怀聿说话,但怀聿并没有看他们。 “简言陪你回家。”怀聿直接了当地对着潘尹川说。 “先生不和我一起?”潘尹川惊讶。 这话显得有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潘尹川的眼神实在是太澄澈了。 怀聿看着他,问:“你知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叫什么吗?” 潘尹川:“?叫什么?” 怀聿:“那叫见家长。” 潘尹川恍然大悟:“啊,是。那先生是不能和我一起。”他顿了下:“那我……就走了?” “嗯,不要提起我,不要扯我的大旗当虎皮。”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潘尹川已经一刻也等不了了,他飞快地招呼简言:“简助理,我们走吧。” 简言有点恍惚,血液直往上冲。他紧紧走在潘尹川的身侧,心跳都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奥狄斯俩人见状松了口气。 不是怀先生陪着,就说明有一点喜欢,但还没喜欢到那份儿上。 只是张助理的神情这会儿尤其复杂,他挤出来一句:“那……不就成简言和他回去见家长了?” 怀聿:“……” 张助理看了看怀聿的脸色,想给自己一巴掌。 张助理不说这话还好,他一开了口,之后怀聿就总有些耿耿于怀。 但人已经走了,也不能把人再叫回来。 显得莫名其妙。 潘尹川哪想那么多?他很高兴,带着简言上了车之后,就扭头向他介绍起每一个路过的街道和店铺。 “这里的包子很好吃。” “原来这儿有个卖炸串儿的,我每次路过都很馋,但又不能吃。” “那里有个篮球场,我在那里打过球……” 潘尹川一边说,一边流露出思念。 他不是在向简言介绍,本质上还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去。 但简言却不这么想。 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不可抗拒地被拉入潘尹川的世界。 “你父母……”简言起了个头。 “我爸妈性格都很好。嗯,怀先生让你跟着我,应该是要监视我是不是?那你得住我家了,不过我家有点小……” 简言喉头发紧,慢慢吐出一点声音:“我和你睡?” 潘尹川顿了下,心想那还是算了吧。 万一又摸他怎么办? 不过简言是客人,他是主人。 潘尹川想了个折中的主意说:“你睡我的床吧,我打地铺。以前我们家来亲戚都是这么干的。” 简言喉结滚了滚,说:“哦,好。” 没一会儿,车开到了楼下。 潘尹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门走了下去,他仰头看了看自己家那一层,眼底有了泪意。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父母了。 简言还保留着理智,跟着下了车说:“我去买点水果礼品。” 等从邻近的超市走出来,简言已经是大包小包压满了手。 他走在潘尹川的身侧,踩着楼梯一步步上去……好像真是跟潘尹川回来见家长了一样。 “到了,601室,我家。”潘尹川轻声说着,抬手敲门。 门里坐着潘越山夫妻、老余、九哥。 几天过去了,老余发现并没有人再给潘越山夫妻打电话。之前的一切好像都不过是一场梦。 于是九哥再次登门。 “考虑得怎么样了?”九哥显得不耐烦,“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南塔市了。” 潘越山耷拉着脸,正要说话,门响了。 九哥一激灵,多少有了点心理阴影。 他沉着脸踹了一脚潘越山的椅子,催促:“去开门,看看又是谁来了?” 这次连警笛声都没听见,总不能还是那些人吧? 潘越山连连点头,走过去,门一开—— “儿……儿子?!”潘越山的声音猛地一拔高,并变了个调。 汪琇听见动静,腾一下起身,把桌布都带飞了。 俩夫妻一起凑在门口,目瞪口呆。 九哥也傻了。 连老余都失去了往日的精明,面露愕然,说不出话。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潘尹川眼眶一热,往里一扫,“有客人啊?” 九哥尴尬起身:“回来了啊,那、那行,也用不上我了。” 老余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九哥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说,瞬间变了个口吻,冷笑一声:“耍我玩儿呢?” 潘越山连连摆手:“不不,九哥,这这……”“儿子你怎么回来的?”潘越山只能先问潘尹川。 潘尹川还惦记着不能提起怀聿的事,只好指了指简言:“他送我回来的,他叫简言。” 简言的呼吸又滞了滞,然后挤出笑容:“叔叔阿姨好。” 老余站起身,定睛看了看潘尹川。一段时间不见,还面色红润气色佳。完全不像是在南塔市经受了折磨的样子…… 老余又看向那个“简言”。 还好,只是个Beta。 一个根本不足以为惧的Beta。 老余一把拉住九哥,做出劝解的姿态:“好了九哥,我是中间人,这事是我办得不妥,钱我们还是给您一部分。一万当您跑腿费,您看行吗?” 九哥嗤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一万?早知道为你这一万,老子连这门都不会登。” “余叔叔,这是……”潘尹川插声进来。 他的心情比较复杂。 就是这位余叔叔把他介绍到南塔市去的。 “小川啊,你爸妈担心你在南塔市有生命危险,就让我求了这位九哥带人去南塔市救你,这不正谈着,你回来了……”老余露出为难的神色。 简言进了门,将水果礼品放好,说:“那现在用不着了,你们可以走了。” 老余的表情都扭曲了下。这Beta说话好大的口气! 九哥本来是演戏,被这话一激,也就真多了怒气,冷哼道:“走?不给十八万,我不会走!” “九哥,别这样,人家父子团聚,先让他们……”老余还在劝。 “那又怎么样?回来了,我也可以把人变走啊。”九哥冷冷说。 简言从后腰拔出枪,上膛。 潘越山夫妻顿时瞪大了眼。 简言扭头对潘尹川说:“我在军校里,射击成绩是第一。你想不想看看人脑子炸成花是什么样。” 九哥的表情凝固了,他说:“算了。看在老余的面子上” 掏枪互射,指不准谁厉害。 但这Beta口中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他从军校出来的。 一个从军校出来的Beta,比一个从军校出来的Alpha含金量更重。 这说明对方不是普通人。 九哥想帮老余这个忙,但他这种底层杂碎,惯会见风使舵,否则活不到今天。 换成人话那就叫,该溜就溜。 九哥说完,和潘尹川擦肩而过,大步离去。 潘越山夫妻缓缓回神:“……这就,好啦?” 潘尹川摸了摸自己口袋里没拿出来的枪,点头说:“好了。” 那还是修苓那把枪,后来归他了。怀聿还让人给他准备了很多子弹。 潘尹川跟着走进门,问:“有饺子吃吗?我想吃饺子了。” “……有!有!你等着!”潘越山抓起围裙就冲进了厨房。 “老余,你看这……”汪琇为难地看向老余。 “好,好啊,回来是好事,正好我也问问小川在南塔市的经历。”老余说着话,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甚至还多看了简言两眼。 不是什么眼熟的面孔。 也的确是个Beta。 但出身军校…… 老余皱着眉。 难道打电话的是他? 汪琇想着招待客人,就把家里过年买的至今还没吃完的瓜子糖果全拿了出来,还给他们打开了电视机。 “小简爱吃什么?我去楼下再买点。”汪琇说。 这时候电视机荧幕上弹出了新闻画面。 是圣安州州长在接待从中心城来的贵客。 汪琇回身也看见了这一幕,喃喃说:“中心城怎么来人了?是来清剿盗匪的吗?” 潘尹川定睛一看—— 圣安州州长正陪在Alpha的身侧,一路走进州政府大楼。 而那个众星捧月的Alpha,不是怀先生又是谁? 这倒还好。 潘尹川眼尖,一看人群里好多个穿白衬衣黑长裤的。 感情圣安州也准备了“礼物”,还不是一个两个。 潘尹川对简言说:“看吧,我就说是套娃吧?” 简言:。 他以后再也,再也不会穿了。 “什么套娃?”汪琇好奇插声。 潘尹川摇摇头:“没什么。” 老余听得两眼一眯,只觉得这次潘尹川回来处处是迷惑。 他们认识新闻里从中心城来的人? 或者说,这个Beta本身就是从中心城来的? 这厢怀聿走进州长办公厅。 州长问:“怀先生,要留一个今晚陪您吗?” 019 19. “是谁告诉你们我喜欢这样的?”怀聿在州长的椅子上落座,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现在外面……都这样传。”州长硬着头皮说。 这圣安州的州长也是个人才,他比其他人还要领先一点。别人现在顶多只是准备几个Beta。他一想,生怕疏漏,把Alpha和Omega也准备了,一水儿的白衬衣黑长裤,自觉这样总有一个能戳中怀聿的。 而怀聿扫过那些,一眼望过去,几乎分不出谁是谁的男男女女。 性-欲全无。 仿佛一个模板打制而成,密密麻麻得甚至让人有种眼睛被强-奸的感觉。 “不用了。”怀聿语气冷淡。 州长一颗心往更深处坠去,竟然一个也没派上用场,那不白选了? “那、那您晚上……” “怎么?你要毛遂自荐吗?” 州长尴尬一笑:“不敢,不敢。” 张助理适时地从外头插声道:“不好意思,怀先生旅途劳累,也该休息了。” 州长只能遗憾退场。 走出去之后,他问秘书:“媒体都拍到了吗?” 秘书说:“都拍到了,现场转播到电视新闻频道。”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新闻播出去,外面的人就会知道,中心城是关注这里的,对咱们就是一针强心剂……怀先生的人没说什么吧?” “没有。” 州长愣了下:“这么说来……怀先生有意纵容了我们的举动。所以,根本没必要送什么情人啊!” 秘书也愣了,半晌才说:“怀先生人还挺好。” 州长瞬间走路都带风,摸了摸自己的老脸说:“也不知道咱们哪点儿让怀先生偏爱上了!” 秘书心想反正不能是您的“美色”吧? 怀聿没有留下一个人,这让奥狄斯那俩也松了口气。 晚间,怀聿入住当地唯一的五星级大酒店。奥狄斯先壮着胆子登了门。 “怀先生。”奥狄斯走进来,在地毯上拉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怀聿按着眼眶:“回去换身衣服。” 奥狄斯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另一个Beta还在等他,看他回来就问:“失败了?” 奥狄斯一边叹气,一边扒身上的白衬衣:“怀先生果然很偏爱那个潘尹川,只许他一个人穿这样的衣服。” 是这样吗?Beta怀疑地想。 夜色渐沉,怀聿翻看着圣安州的资料,其中属于九河市那份被特别摘了出来。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突然拿起手机给简言打了个电话。 潘家。 老余走了,新闻早就播完了,汪琇适时地调成了电视剧,然后一边听着背景音,一边和潘尹川聊他在南塔市的经历。 手机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简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接起电话:“喂,先生。” “到了?” “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有遇见什么异常吗?” “没有,先生。” 电话那头就此沉默下来,但却又迟迟没有挂电话。 简言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怀先生这是不舍他。 又是几秒钟过去,怀聿突然说:“把手机给潘尹川。” 果然。简言苦笑一下,将手机递到潘尹川面前,含糊地说:“嗯,有人找你。” 还能是谁找他?潘尹川接过手机,当即起身从父母包围中间走了出去,一路走进卧室,关上门,跟做贼似的。 等确认外头没人能听见了,潘尹川才低低喊了声:“怀先生。” 怀聿心头隐隐涌动的躁意,一下就被抚平了。 他放松了姿态,倚住沙发,低声问:“在做什么?” 果然是来“查岗”的。 潘尹川答:“在看电视,和爸妈聊天。” “简言呢?”怀聿问。 潘尹川心想刚才电话里您没直接问简助理吗?他心下疑惑,但还是接着答:“坐一块儿看电视呢。” 潘尹川的意思是,简助理把我看得还是挺牢的,寸步不离,您可以放心了。 但怀聿一下沉默了。 脑海里又涌现了张行那句——“那不就成简言和他回去见家长了?” 怀聿抬手又按了按眼眶,问:“你怎么介绍简言的?” 潘尹川心想,这是生怕我提起他一点啊。 也是。怀先生这样的权势地位,当然不愿意被人随随便便沾上。 潘尹川表示理解,并说道:“我说他是我的朋友,是他把我从南塔市带回来的。” 怀聿眉心一跳。 “应该不会有人从简助理联想到您吧?” “……” 是不会有。 仿佛怀聿跟潘尹川这个人都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怀聿自己的要求,但临了又有点不快。 怀聿是什么人?走到今天的位置,又怎么会让自己忍受一点不快? 他抿了下唇,低声说:“把上衣脱了。” 潘尹川的呼吸一顿,……啊? 怀聿的声音冷静平缓,富有质感的音色通过电磁波缓缓滑入潘尹川耳中。 Alpha说:“拍照给我。” 潘尹川心跳快了一拍。 那种感觉,简直跟初中的时候,背着爸妈偷偷熬了一晚上夜,就为了偷偷翻同学借的武侠书一样。 不,比那种感觉还要强烈得多。 还有一种羞耻感,悄然在他的四肢百骸间铺陈开。 他紧张地蜷了蜷手指,听见那头的Alpha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潘尹川。” “哦。”他轻轻应了声,然后匆匆忙忙地去解上衣的纽扣。 很奇怪。 明明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但潘尹川就是有一种被怀聿盯住的感觉。 他很快脱下了上衣,然后僵硬地拍了一张照片。 “发过去了。”他声音紧绷地说。 这样好看吗?怀先生的喜好真奇怪。 怀聿并没有立刻打开照片查看,而是低声说:“把照片删了。” 潘尹川才想起来这是简言的手机。 这会儿是真的羞耻到了顶。 他手忙脚乱地去删照片,偏偏这时候汪琇来敲门了:“尹川,洗了葡萄,给你拿进来吗?” 潘尹川更手忙脚乱了,又匆匆把上衣穿回去,纽扣都崩飞了一个。 电话那头的怀聿也隐隐听见了背景里的女声,问:“谁在叫你?” 潘尹川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情人间的耳语:“我妈喊我去吃葡萄。” “去吧。”怀聿顿了下,“我让人给你送个新手机过来。” 潘尹川“唔”了一声,“谢谢怀先生。”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怀聿听着那头传来的余音,心头的躁意又重新钻了出来。 怀聿这才翻出潘尹川发来的照片。 他有几天没碰潘尹川了,Beta身上的痕迹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点暧昧的阴影。 潘尹川还不大会拍照,整张脸只看见个下巴,脖颈往前送得更近,缓冲器已经被取了下来,能清晰瞥见喉结的轮廓,然后再往下是锁骨……剩余大半个胸膛都淹没在了光线昏暗之中。 现在欺负潘尹川,其实都没什么成就感了。 他太配合。 但照片里隐隐约约透出的索求感,像是要将柔软的脖颈都送到他嘴下来……Alpha的控制欲又得到了一点满足。 只是一点。 怀聿盯着照片,欲-望的沟壑不仅没有得到填满,反而好像更扩大了些。 这时候州长的电话打了进来。 怀聿退出相册,接通电话。 “怀先生,我们想给您办个欢迎会,您看您有空出席吗?”州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要怀聿答应了这个要求,他就能彻底肯定,怀聿的确是带人来处置圣安州乱象的! 就在州长紧张地等待时,怀聿开了口:“多拿一张请帖给我。” 州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拦都拦不住:“好的,没问题,给您多拿几张都没问题。” 州长挂断电话,神清气爽,扭头说:“一切顺利!一会儿把请帖多送几张到怀先生那里。” 请帖最后是由张助理送到怀聿桌头的。 怀聿抽出钢笔,在上面填了个名字:潘尹川。 然后他扔给了张助理:“派个保镖送过去,路上买个新手机,给潘尹川装好电话卡。” 张助理点头转身出去。 等门都关上来,他才想起来,那是现在就送呢?还是明天一早送呢?现在外头店都关门了吧。 张助理挑了下眉,既然没说,那就现在送吧。 这一头,潘尹川走回到沙发边坐下,又把手机还给简言。 简言何等细致一个人,一眼就发现潘尹川上衣少了颗纽扣。 一瞬间简言都差点怀疑他在卧室里藏了个偷-情的野男人。 想到拿简言的手机拍了照片,潘尹川还有点愧对他,于是给他剥了两颗葡萄:“吃吗?” 简言舔了下唇,笑着说:“有点受宠若惊。”然后伸手接了过来。 葡萄甜又酸,倒诡异地契合了简言现在的心境。 汪琇坐在一边,悄悄打量他俩,总觉得气氛怪异,但又琢磨不明白。 “时间不早了,也该休息了,咱们明天再接着聊。”汪琇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灰。 潘家一家子作息习惯都非常良好。 潘尹川也就是在怀聿床上,才被搞乱了生物钟。 他抬头看了眼挂钟,晚上九点半了,于是起身和汪琇一块儿去铺床。 简言按亮手机屏幕,看到了那条通话记录。 怀先生其实很少会直接联系他,大多是张助理来传达。 现在列表里躺着“先生”两个字,格外扎眼。 简言心底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正要划掉程序,却发现最近使用里有拍照和相册。 他一个鬼使神差,点进了相册。 什么也没有…… 不对。 他的手机相册会按最近使用来排序。 现在【已删除】排到了前面去。 简言微微屏住呼吸,直觉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屈指飞快地点进去,弹出来一张模糊后的照片。 就一张。 他紧跟着选择了照片,并点击“恢复照片”。 他终于得以看清那张照片的原貌。 刚才胸腔中回荡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和焦躁,瞬间被创飞得一干二净。 简言急促地呼吸了两声。 这时候潘尹川从卧室走出来:“床铺好了,你要洗澡吗?你是不是好像没带换洗的衣服?” 简言飞快地藏起了手机,仰头迎上潘尹川的目光时,脸部肌肉都轻轻抽动了下。 汪琇跟着走出来,出主意:“你俩今晚就睡一张床呗,干嘛还打地铺?” “不行!” “不……行!”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只不过潘尹川的声音更急促更坚定,简言的声音要低一些。 汪琇一头雾水:“好、好吧。我记得你以前还总跟你同学,还有邻居家小孩儿一起睡……” 简言攥紧了手指,心底荒谬地生出了点酸意。 汪琇这时候又表现出了热心:“小简,刚尹川说你没带换洗的衣服?要不我拿他的给你?” 简言拒绝的声音更虚弱了一些:“不,不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张行恨不得掐死他的表情。 简言吐出胸中淤积的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明天上街去买。” “哦,好,好。那你们洗漱了早点休息。”汪琇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他们的卧室还有个小洗手间,这样就可以避免需求冲突了。 潘尹川先洗漱完,就打好地铺睡下了。 简言慢一步上了床,床单被套都是刚新换的,但简言就是觉得四周仿佛都充斥着潘尹川的气息,那种四面八方而来的包围,简直是让人无法抵抗的。 简言的大脑停了摆。 直到被一声门铃惊醒过来。 简言匆匆起了身。 潘越山夫妻也一下惊醒了,紧张地说:“不会又是那些扰民的盗匪吧?” 简言过去打开门,外面是熟悉的保镖,压低声音说:“先生让我送来的。” 简言伸手接过:“给潘小先生的?” “嗯。” 简言重重关上门,回头笑着说:“叔叔阿姨,没什么事,朋友送了点东西过来。” 潘越山夫妻松了口气,反正不是盗匪就好了。 他们回到卧室,潘越山掀被子掀到一半,突然说:“你觉不觉得儿子这次回来变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反正就是奇怪,他朋友也奇怪。半夜有人来送东西,也奇怪。” 这种奇怪,在第二天达到了顶峰。 潘尹川起床后,和他俩说:“我有事要离开一下,晚点回来。” 汪琇问:“干什么去?” 潘尹川打小就不擅长撒谎,他沉默了下,才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去见见以前的同学和朋友。我在南塔市失踪的事,他们肯定也很担心。” “去吧,小简也跟你去吗?” “唔。” 简言陪着潘尹川出了门。 汪琇在门内笃定地说:“你儿子撒谎。” 潘越山很震惊:“那怎么办?咱们跟上去?” 汪琇有一分意动,但很快还是否定了:“还是等他回来问吧,跟踪不太好。” 俩夫妻枯坐沙发上,显得有点发愁。 没一会儿,老余又登门了,他手里还提着酒,说来安抚安抚在南塔市受惊的潘尹川。 “尹川出去见朋友了。”潘越山接过酒说。 “出去了?”老余多了个心眼儿。 “要不今天请你在外头吃吧?这些日子也麻烦你了。”潘越山提议。 老余没拒绝,三个人也一块儿出了门。出门没走远,就发现街上气氛不大对。 潘越山紧张地问:“是又有什么武装分子作乱吗?” 老余惊讶地说:“你们不知道吗?今天各个街道都戒严了,那位从中心城来的怀先生,要在酒店参加为他举办的欢迎会。” “噢。”潘越山感叹了一句,“希望乱象赶紧平下来吧。” 毕竟什么中心城离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远了,所以也没别的话可说。 一片戒严之中,潘尹川打的一辆出租车穿梭无阻,来到了酒店外,引得路人忍不住行起了注目礼。 司机也咋舌:“我还以为开不过来呢,不是说今天那个什么中心城的客人在这里,周围都不许靠近吗?” 简言轻描淡写地说:“上车就报备了车牌号。” 这话更像是在解释给潘尹川听。 潘尹川推门下去,那司机才扭头多看了两眼,想不通这俩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潘小先生,走这边。”简言引着潘尹川,走了另一道更隐秘的门,缓缓进到酒店内。 上午办宴会也实在少见。 弄得圣安州大大小小,但凡有点权势地位的,都被迫早早起床,打扮得人模狗样前来赴会。 潘尹川对中心城不了解,对当地有权势的人那可太脸熟了。他走在一旁的楼梯上,转头望向宴会厅,顿时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怀聿这人的地位之高。 潘尹川被带上楼,进到了怀聿的房间。 一旁的人正在给怀聿打领带。 “怀先生。”潘尹川乖乖打招呼。 他想不通叫他过来干什么,总不会是要带着他一块儿出席吧?这不应当。 怀聿先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简言,然后才看向潘尹川:“缓冲器戴好了?” 潘尹川点头。 来见怀聿,肯定得戴回去。 怀聿招招手,把他叫进了一旁的浴室。 潘尹川一头雾水。 完全没想过大早上的,怀聿能有什么样的性-致。 但他刚一进门,就被怀聿抵在了瓷砖墙上。 冰凉的温度渗透薄薄衣衫,钻入皮肤,潘尹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怀聿抬手将他脖颈上的缓冲器往上拨了拨,然后低头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 这是昨天怀聿看见照片的时候,就想干的事了。 这一刻才终于真真切切地“吃”到了口中。 浴室门外。 州长大步走来,面带春风:“怀先生,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怀先生呢?” 怀先生在浴室里轻轻放开潘尹川,盯着他今天的打扮,微微眯起了眼。 潘尹川回去也没带换洗的衣物,于是只能穿过去的衣服——黑色大T恤,宽松的工装裤。 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潘尹川知道怀聿只喜欢白衬衣和黑长裤……于是问:“要换衣服吗?” 怀聿:“……不用。” 他喉头一动,突然有个念头:“下次别穿裤子。” 潘尹川:“……?” 怀聿的身心已经舒畅了许多,所以没有再扣着潘尹川不放。 他打开门,转身走了出去。 州长抬头一看:“怀先生领带怎么歪了?” 020 20. 酒店里冷气开得很足,潘尹川刚又被抵在瓷砖墙上透心凉,他鼻间一痒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外间顿时安静了。 州长后退半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低声问:“怀先生忙完了吗?” 怀聿点了下头,自己抬手将领带正了回来:“走吧。” 州长舒了口气,迈步跟上,但对浴室里的人却瞬间充满了无限好奇。 里头……是谁?是那个传说中的Beta情人?怀先生竟然还把人带到九河市了!州长心头震撼不已。 而潘尹川在浴室里又站了会儿,一直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推门出来。 好像偷-情。 潘尹川脑子里陡然冒出这四个字。 “要来杯热水吗?”简言还站在原地。 一看见潘尹川就立刻迅疾地不动声色地扫过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看上去……什么痕迹也没有。 简言不知道的是,怀聿制造出来的那点咬痕,被缓冲器完美挡住了。 那是一种隐秘的标记。 以至于怀聿走入宴会大厅时,心情都还保持在不自觉的愉悦之中。 “怀先生,我是东萨商社的社长,我叫魏有丰。久闻您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您本人了!”有人疾步奔来,面带笑容,手中酒杯在不可抑制的抖动下漾开了浅浅波纹。 他在害怕。 今天在座的,没几个能不害怕的。 圣安州的盗匪猖獗,州长本人也并不是个无能贪腐的货色,那为什么至今还解决不了困局呢? 答案很简单。 当地的权贵富豪本身就沾点黑。 黑与白的界限不分明,州长就算有再强大的决心,那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撼动的。 怀聿的到来就不一样了……他代表着中心城,代表着可以任他调用的顶级火力。 尤其是在研学社那几位差不多死光了之后,怀聿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跟中心城里那位大佬也差不多了。 州长办不到的,他能办。 以至于来参加欢迎会的社会名流们,甚至觉得这是一出鸿门宴。 怀聿的个子高,他的目光微微往下一些,落在了这个魏有丰的身上。 魏有丰瞬间感知到了强大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握着酒杯的手更晃悠了。 但他必须挺住。 他就是其他人派出来试探风向的。 “怀先生……”魏有丰面皮抽动,再度挤出声音。 这时怀聿一抬手,抵住了他的杯底,语气平静:“魏先生要将杯子抓稳。” 魏有丰尴尬一笑:“是,是,多谢怀先生教诲。” “你们太客气了。”怀聿温和地说。 魏有丰有点受宠若惊。他还以为怀聿一句话都懒得搭理他们呢…… 这时州长走上高台,校正麦克风的位置,随后拍了拍手掌说:“欢迎大家来到这里……让我们有请怀先生上台讲话。” 怀聿不知道参加过多少个这样的场合,他从容登台,拉开了一点与麦克风的距离:“1930年,圣安州曾经出现过一位伟大的政客。我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曾经想能孕育出这样一位人物的地方,该是什么样的。今天算是终于有幸来到了这里……” 圣安州的确出过一个大人物。 虽然圣安州上下一盘散沙,但提到这个大人物,大家都忙不迭地去沾沾名气,恨不得说大人物是自己的祖宗。 怀聿开口先提这个人,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就跟到一个地方,先夸夸人本地的特产一样,立马就能拉近双方关系。 尤其从怀聿的口中说出“有幸”二字,那分量可就太重了。 “这位怀先生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是啊,很是随和,刚才还帮魏有丰扶酒杯呢。” “这样平易近人,你我也能松口气了。” 底下的名流们已经忍不住窃窃交谈起来。 张助理站在柱子后面撇嘴。 是啊,餍足了的Alpha这会儿能不随和吗? 但凡刚下楼前,没把小潘按浴室里呢……这会儿你们都得腿软了。 楼上。 潘尹川问简言:“咱们能走了吗?” “先生没说。” “好吧,那看来是不能走。” 潘尹川从简言手里接过一杯热水,吹两下,喝下去。刚才被瓷砖冻一激灵的寒意瞬间就退去了。 想着也怪无聊的,他问:“那能去下面转转吗?” “我陪您去吧。” 两人就这么一块儿往楼下走,刚经过宴会大厅,手机响了。 潘尹川掏出来一看。 来电显示:妈。 拿到新手机之后,他起床就先赶紧重新录了父母的号码,又把自己的新号告诉了他们,免得再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 潘尹川扭头看看宴会厅,给挂了。 但片刻后,手机就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汪琇甚至还给他弹了个短信:【怎么不接电话?没出事吧?】 潘尹川猜测他们多半还有点南塔市后遗症,就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妈,刚没听见。” “到同学家了?” “唔。” “你怎么过去的?我和你爸出来,发现外头都好几条路都封了。” 潘尹川一愣,这条不好解释啊! 他只能憋出来一句:“嗯,我走的其它路。” 汪琇在那头和潘越山对视一眼,满眼都是:看吧,确实在撒谎。 汪琇又问:“小简也在?” “嗯,在一起。” 这时候宴会厅里开始架摄像机了,主持人手持麦克风开始了现场直播。 今天的欢迎会也是要上新闻的。 性质就差不多等同百年前,XX国访问XX国一样。 潘尹川背对着宴会厅,完全没注意到。 直到现场音响传出了声音:“为了表示对怀先生的热烈欢迎,让我们……” 潘尹川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去捂手机收音口。 但还是迟了。 汪琇听见了。 不仅听见了…… 她茫然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广场大屏幕,大屏幕里正在同步直播新闻。 大屏幕里的声音,和她手机里传过来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汪琇呆了下:“我怎么好像从儿子那头听见了州长说话的声音?” 潘越山说:“笨!那肯定是因为儿子也在看新闻呗!” 汪琇觉得有点道理,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好像……好像大荧幕有点延迟,但手机里没有延迟……是网络信号不一致造成的吗? “妈。”潘尹川在这头清了清嗓子,“我去吃东西了,先不跟你说了。” “你让小简说句话呗。” 潘尹川无奈:“您还担心我在自己家地盘上走丢了啊?” “自打武装分子暴-乱后就不太平嘛。” 潘尹川把手机递到简言面前:“吱个声。” 简言:“阿姨。” 汪琇笑着说:“那不打扰你们啦。” 然后挂断了电话,并肃色对潘越山道:“我确定了,儿子可能在和那个小简谈恋爱!” 潘越山大惊失色:“儿子以前不是直男吗?他的梦想是娶个Beta姑娘啊!” “可能是那个小简太优秀了,儿子抵挡不住吧。他们现在肯定在约会!” “那怎么办?”这简直是潘越山最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了。 “装不知道吧,年轻人的恋爱没几个能持久的,戳穿了万一将来分手了还尴尬。”汪琇犹如一根定海神针。 潘越山稳住了心态:“好,好。” 潘尹川挂了电话,突然听见简言问:“你爸妈会不会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潘尹川惊了一跳:“应该不能吧。” 简言的心脏瞬间蔓延过一股怪异的兴奋和刺激,同时还笼罩着浓浓的危险味道…… 下一刻,那危险凝成了实质。 怀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低声问:“潘尹川,你想去哪儿?” 简言瞬间整个后背都是冷汗。 他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怀先生听见了没有。 “待不住,下来转转,没想去哪儿。”潘尹川乖乖应答。 怀聿转脸对外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州长过来了。 他们这个位置相对比较隐秘,其他人一眼看过来,并不能直接看清情景。 州长也是走近了,才看见了简言,以及潘尹川。 “怀先生,这是……”州长起这个头,就是希望怀聿能为他介绍一下。 但怀聿丝毫没有这个打算,只是问他:“酒店里有什么娱乐项目?” “娱乐项目……昨天那些Beta……” 怀聿:“……”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飞快地扫了一眼潘尹川的脸色,然后冷声打断:“谁和你说这个?” 州长尴尬地咧开一点嘴角。 得,马屁又拍马蹄上了。 “桌球、高尔夫之类的。”怀聿提醒他。 州长明白了:“高尔夫在后花园,桌球还有影音厅、游戏厅都设在二楼。” 怀聿点了点下巴:“去做张通行卡。” 州长马上掏出了自己的:“用我的就行,这里每一层楼都能刷开。……您要打高尔夫还是去影音厅?我陪您?我手底下有几个高尔夫桌球玩得都不错……” 怀聿抽走那张卡,转手就塞到了潘尹川的掌心,然后拍了下他的肩,有种大人哄小孩儿的感觉。 “去玩儿吧。”怀聿说。 州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盯着潘尹川仔仔细细地瞧了瞧。 他想这下确实是不用介绍了。这个年轻Beta的身份呼之欲出……就是早上留在浴室里的人。 是跟在怀先生身边,没多久就传遍了无数个大州的人。 ……但不是传说他穿白衬衣、黑长裤,所以得到怀先生的喜爱吗? 这、这完全不沾边啊。 州长知道自己为什么滑铁卢了,因为,衣服,不对! 潘尹川这头慢慢蜷起手指,收好了卡,应了声:“哦,那我走了。” 州长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炙热,让他很不适应。 潘尹川转身进电梯间。 而怀聿也略带不悦地扫了州长一眼:“我的人那么好看?” 州长赔笑道:“怀先生,我想我明白您的喜好了。” 怀聿语气冷淡:“你还是不用明白得好。” 怎么又拍马蹄子上了?做官不易,州长叹气。 潘尹川在二楼看了两场爆米花电影,不知不觉时间就混过去了。 他正昏昏欲睡,脑子里还惦记着什么时候回家……有人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潘尹川一激灵,本能地挥肘过去,然后被轻松按住了。 Alpha强有力的手臂随即箍住了他的腰,强势万分,用的力道之大,甚至让他有点疼。 是怀聿。 他和潘尹川挤进了同一组单人沙发。 Alpha手长腿长,身材高大,沙发有点难以容纳他再加上个潘尹川。 于是潘尹川半边屁股都只能被迫地坐到了他腿上。 “父母看够了吗?”怀聿问。 “没有。”潘尹川停顿片刻,语带惊愕,“怀先生只许我回去见一面?” “一面不够吗?” “不够。” “那就拿东西来换。”怀聿轻描淡写地说完,把潘尹川抱了起来,这下他整个人都完全被箍在了怀聿的腿上。 潘尹川心想那不行! “不说话了?”怀聿抬手扶住他的后颈,完全不留给他一点逃跑的空隙。 潘尹川挤出声音:“那明天会下不来床。” 怀聿动作顿了顿:“那我控制一下。” “那您多控制控制?” “……” “我晚上还想回家吃饭。”潘尹川干巴巴地说。 怀聿借着昏暗的荧幕的光,打量潘尹川的面容。 他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渴求。 不过渴求的是想回家吃饭…… 怀聿垂首在他耳边低声道:“那这样,一会儿我让简言送你回去。” 潘尹川面露怔怔。 这么好说话? 怀聿将声音压得更加低沉:“晚上你在电话里喘给我听。” 潘尹川腾地一下脸红了。 怀聿看着他的模样,那种被拒绝上床的不快都去了三分。 然后他听见潘尹川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不行啊,我和简助理睡一屋呢。” 怀聿的脸一下就黑了,一把紧紧卡住了他的后颈,——完了,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021 21. “你和简言睡一起?”怀聿放缓了语速,给人一种字句是从齿间迸出来的错觉。 潘尹川连忙纠正他:“不是睡一起,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 怀聿冷冷一扯嘴角:“有区别吗?” 潘尹川纳闷心想区别还是比较大的吧?至少我们没有盖一床被子啊。 他不得不提醒怀聿:“先生将简助理派给我,不是为了就近盯着我吗?” 怀聿掐住了潘尹川的下巴,低声说:“嗯,盯着你,免得给我戴绿帽。” 他目前对潘尹川还很满意,不希望潘尹川做出不该做的事,简言的监控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只是没想到潘尹川自己也心知肚明。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潘尹川小声嘟哝了一句。 怀聿没有要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的意思,话音一转,直接了当地说:“让简言去睡别的房间。” “我们家没有那么大。”潘尹川试图向他描绘真实的人间。 怀聿:“……”“那就让他睡沙发。” “简助理是客人,如果让他去睡沙发,我父母会起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怀聿的面孔陡然逼近了些,哪怕戴着缓冲器,潘尹川隐约也能感受到那可怖的信息素压制。 潘尹川很是无辜,心想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你今晚别回去吃饭了。”怀聿有力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潘尹川的腰间。工装裤的腰带很宽松,一勾就能顺着摸到底下的皮肤。 潘尹川为了争取自己的合理权益,连忙说:“那我去睡沙发您看怎么样?” “然后让简言睡你的床?” “简言本来就睡的我的床。” “…………” 怀聿似是气笑了:“原来是你睡地上。” “简助理毕竟是客人……” “那我呢?我如果去你家……” “您不会去我家。” 怀聿短暂地沉默了下,近乎强横不讲道理地说:“就住在酒店,不用回去了。” “那我爸妈……” “你可以白天回去见他们。” “这要怎么向他们解释?”潘尹川皱着脸。 “说你在工作。” “一到晚上就出门的工作,听起来不大正经……” “不正经吗?”怀聿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压迫感,转而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他已经扒掉了潘尹川半边裤子。 潘尹川的手在黑暗中乱摸一通,才勉勉强强抓到了怀聿的手指:“会不会……有人过来?” “不会。”怀聿语气笃定,但紧跟着顿了下又轻声问:“还是你希望有人过来?” “不!我不希望!”潘尹川连忙更笃定地强调道。 怀聿的心情好了点儿,抬手将潘尹川身上的T恤翻过去,就势一卷就绑住了他的手。 潘尹川就这样以一种被迫完全打开的姿势,迎上了怀聿强势的冲击。 “嗯……会……把这里,弄、弄脏……” “那就小心点,不要滑下去。” 怀聿一手按在他的腰窝,将他往怀里按得更深。 影音厅里不见天光,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概是因为还有宴会在举行的原因,潘尹川到底还是被放过了。 “能下地吗?”怀聿问。 潘尹川吐出一声疲倦的“嗯”。 怀聿这才把人放下去。 潘尹川只觉得脚底一软,低头看去,怀聿的西装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了地上,倒正好给他垫脚了。 “您的衣服脏了。”潘尹川低声说。 怀聿的口吻并不在意:“裤子也脏了。”他停顿片刻,看着潘尹川说:“你弄脏的。” 潘尹川听见这话,本能地垂下目光看去……的确是湿了一片。他只觉得被烫了下似的,然后匆匆将目光挪走了。 怀聿从沙发上起身,抬手给潘尹川重新穿好了T恤。 怀聿从不会做伺候别人的事,但这会儿亲手帮潘尹川穿衣服,他心里的控制欲瞬间又得到了奇异的满足。 于是他来了兴致,把潘尹川按住,又亲手给他把裤子穿了回去。 等给潘尹川穿好了衣服,怀聿才打电话让人送了一套新西服过来。 “先生,您要的东西送到了。”保镖在门外叩门。 怀聿正要应声,潘尹川突然扭身又抱住了他。 怀聿怔了片刻,压低声音问:“你不想走路了?”语气有些危险。 潘尹川抬头亲了下怀聿的下巴:“我今晚想回家。” 怀聿明白了。 这是讨好他呢。 “……那就回去吧。”怀聿松口了。 潘尹川心想只要舍得出屁股,怀先生还是好哄的! 宴会厅里,州长问起张助理:“怎么不见怀先生了?” 张助理反问:“你难道还希望先生一直在这里为你站台背书吗?” “不敢不敢。”州长立马不问了。 宴会持续的时间很长,当怀聿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赫然换了一身西装。 而那头潘尹川被保镖送着出了酒店,除了上衣有些皱之外,其它倒是依旧干净整洁。 “您的车到了。”保镖为他拉开了车门。 潘尹川愕然扭头:“简助理不和我一起?” 保镖说:“我和您一起。” 潘尹川沉默了,……怀先生的占有欲,比他想象中还要强烈。 “您请上车。”保镖催促。 潘尹川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其实真正论起来,简言应该和怀先生的关系更亲近。他这会儿要多嘴问两句简言的情况,没准儿还起反效果。 “那我一会儿怎么介绍你呢?” “就说是朋友吧。” 半小时后,潘尹川到家了。 潘越山夫妻匆匆忙忙地过来开了门,往外一探头:“……小简呢?没跟你一起回来?这、这位是?” 潘尹川硬着头皮说:“我朋友。” 保镖倒是从善如流地开口自我介绍起来:“我和小潘是在南塔市认识的,当时我们都被困在了俘虏营。” “噢噢噢!那也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快快,先进来。”潘越山把人往里引。 老余还留在潘家呢,一看冷不丁又冒出来个生面孔,脸色立马变了变。 ……潘尹川到底在搞什么? 这次来的,是个Alpha。 这个Alpha身上的信息素很淡,似乎经过特别的压制。 但老余眼睛多毒啊,一眼就看出来这人举手投足全是行伍气息。 和前头那个姓简的Beta,自称出身军校不同。这人是直接出身军队。这样的人会落入俘虏营? 汪琇还在这头问:“那小简他……” “他睡朋友家了。”接话的是保镖。 “哦,那小川,你这个朋友今晚也睡这里吗?”汪琇问潘尹川。 “我睡沙发。”保镖微微一笑,“我不习惯和人一间房。再说了,我是个Alpha,小潘可能受不了我身上的信息素。” 汪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孩子,还挺自来熟,咋就给自己安排好了? “我先去洗澡了。”潘尹川说着一头就扎进了浴室。 这个保镖倒是很八面玲珑,转头就和潘越山夫妻聊了起来。 入夜,老余被送走了。 潘越山站在卧室门后,小心翼翼地窥了窥躺在沙发上的Alpha,然后扭头不解地和汪琇说:“你觉不觉得奇怪?” “是啊,奇怪。” “可是奇怪在哪里呢?” “是啊,在哪里呢?” 夫妻俩双双陷入了沉默。 酒店。 简言立在怀聿的面前,血液鼓噪地从每一根血管流淌而过,他后背发冷,但胸腔里又滚烫。 “这两天待在潘尹川的身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说说。”怀聿一边翻动面前的书,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简言强忍着鼓噪,先提起了那天的九哥和老余。 “嗯,听起来这个老余有点问题。潘越山夫妻没看出来?” “没有。” “九哥所属什么帮派?” “青龙会。” 怀聿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名单。青龙会排在中不落的位置。他屈指一点:“那这次清剿就从它开始吧。” “是。”应声的是张助理。 “张行,简言是你考核的。你觉得他怎么样?”怀聿突然问。 张助理抿了下唇。 而简言悄然攥紧了手。虽然从潘尹川被保镖提前带走之后,他就隐约猜到会有这一刻的问话了。但当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简言办事能力还是没得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张助理心想不是我不替你瞒啊,很明显是你小子明显到先生都发现了。 张助理低头说:“简言在情感问题的处理上有点不太合适。” 简言却突然出声:“是,是我对先生的爱慕依然难改。以至于妒忌潘尹川所拥有的的一切。” 张助理疑惑地看着他。 简言心跳快了一拍,但却神色坚定。 他也说不清楚这一刻自己脑中横飞的念头,他只是本能地迫切地,想要掩藏起来那些…… 那些奇怪的隐秘的欲-望。 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的手机里还藏有一张那样的照片。 “妒忌到让潘尹川去睡地上,你霸占他的床?”怀聿的眸光微沉,带着一点审视和怀疑。 “……是。” 这中间有逻辑不通。 怀聿合上书,冷淡道:“如果今后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招致你的妒忌。那你还是趁早调岗吧。” 今后身边的每一个人…… 简言想到了那个奥狄斯和另一个至今不知道名字的Beta。 今后怀先生身边的人会换成他们吗? 简言脑子里突兀地冒出个念头——那一天到来的话,潘尹川会不会哭? 那一刹间,他脑子里甚至差点具象化地勾勒出潘尹川哭泣的样子了。 怀聿将简言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骤然开口:“把他送回海固吧。” 简言匆匆道:“只是您对潘尹川太好了,而且您只喜欢他一个人……”他嗫喏着往下说:“如果,如果您身边真的有一个又一个人,我反而不会那么嫉妒了吧。因为没有一个人是特别的。” 怀聿看着他没有开口。 像是要将他的皮剥开来,仔细瞧瞧他的内里究竟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我不喜欢对我花钱培养出来的人太残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下去吧。” 简言听见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低着头就往外退。 怀聿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对一旁保镖说的:“把秦蔚文带过来。” 简言已经退到了走廊外,他没有急着下楼,而是站在那里等了会儿。 电梯“叮”一声打开,保镖领着严雪送的那个气质疏淡、眉眼清丽的Beta过来了。 原来他叫秦蔚文。 秦蔚文已经不再拘泥于白衬衣和黑长裤了。他穿着白色T恤套卡其色马甲,下面长裤扎在短靴里,很好地凸显出腰臀比和挺拔身形。 简言怔了怔。 怀先生竟然真的……打算在身边再多留一个人? 很显然,秦蔚文中标了。 简言想也不想就拿出了手机,立刻发给了潘尹川:【严少校送的Beta和先生睡了。】 潘尹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简言真想奔过去。 他压抑着内心的冲动…… 这时候一道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语气冰冷:“在和谁发短信?潘尹川吗?” 简言顺势看过去。 怀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以一种极度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这次再没有审视了。 因为怀先生似乎已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简言浑身一凉,攥着手机的指节一寸比一寸用力。 潘尹川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本来白天就够折腾的,晚上能睡不香吗? 手机突然“叮”一声把他惊醒。 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按亮屏幕,在黑暗中缓缓撑开眼皮,瞥一眼,又闭上了。 ……Alpha肾是真的好。 他心想。 022 22. 秦蔚文衣服脱到一半又给穿回去了。 他看着怀聿走回来,后面还跟了个简言。 秦蔚文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三个一起啊?之前那个Beta,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好在秦蔚文经受专业训练,准备继续脱衣服。 这时候后面又进来了个张助理。 “手机给我。”怀聿转身落座,对简言说。 简言在原地停顿片刻,才递了出去。 秦蔚文不是蠢货,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只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怀聿扫完手机里的短信,顺手丢到了一旁的桌上,问:“为什么发给他?” 没翻相册。简言心里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辩解。 怀聿的声音紧跟着又响了起来:“是嫉妒他?还是……”他顿了顿,接着说:“嫉妒我?” 简言浑身肌肉绷紧,一刹间,所有的血液都汇向了头顶。 那扭曲的不可言说的心理,在混乱中渐渐凝成一股清晰的线来—— 我在想什么? 我痛苦于怀先生的冷漠,痛苦于求而不得,但最后所有的心情和欲-望却都落到了潘尹川的身上。 “无话可说?还是不敢说?”怀聿问。 简言额上缓缓流下汗水,但心口紧紧压制着的那把锁却打开了,反而有种异样的轻松。他语气虚弱,问:“先生想听什么?” 怀聿语气漠然:“那就说一说你是怎么从我的爱慕者,变成了觊觎潘尹川的偷窥者。” “偷窥?”简言缓慢地摇了下头,“不,潘尹川很大方的。我不需要偷窥他。他从来不遮掩自己身上的痕迹,他的皮肤白,先生留下的痕迹又总是很重,他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都会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我只需要找一个给他上药的借口,他就可以任我……” “简言!”张助理怒喝了一声。 而这时候怀聿身上的信息素已经变得极富压迫感了,简言脑中不受控地响起了嗡嗡声,秦蔚文没有提前佩戴昂贵的缓冲器,更是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简言打住话头,转声说:“他也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心情和喜好。你让他高兴了,他就不吝给你一个笑容。他很容易就能被哄高兴。哪怕有时候弄错了他的喜好,甚至做了更糟糕的事,他不会责怪你。我说我爱慕先生,他也不生气,还说我选了工作很好……我不需要偷窥。我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他的一切都向我敞开。” 张助理满眼麻木,这次连怒喝都省了。 他觉得不如直接给简言选个坟地来得比较快。 怀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连一丝怒容也无,他只是缓缓说:“你让我很失望,你最终还是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简言心下讥讽。 看吧,都到这份儿上了,先生还是这样冷静自持。 爱这样的人,只会堕入深渊,永远爬不出来。 简言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感谢先生培养了我,让我得以走到今天。我不适合再留在您身边了,您把我发配到罗斯州吧,我愿意在那里为您鞠躬尽瘁,扫清障碍。如果您要杀了我,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罗斯州是武装分子和当地hei-帮混乱割据的地方,中心城曾经连续安排四次清剿,都无功而返。 简言去那里,其实跟把脑袋放铡刀底下也没什么区别。 “带他去收拾行李。”怀聿出声。 简言的四肢顿时放松下来,只是心里一片空茫,没有一丝畅快。 简言很想现在去见潘尹川一面……不知道他收到短信是什么样的心情。简言甚至想把怀聿的冷酷无情讲给他听。 如果潘尹川哭了,他可以抬手为他擦去眼泪。 简言的呼吸变轻,同时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手机。 “等等。”怀聿突然说着重新拿起手机,扫了一下简言的脸,将密码打开。 怀聿打开了手机相册。 但这时候却跳出来一行:请输入应用锁密码。 怀聿头也不抬,说:“密码。” 简言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挤出声音:“3329。” 怀聿点击屏幕输入,然后相册打开了。 相册封面是空白。 正常人不会加了应用锁,又把封面设成空白。 怀聿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点进相册,选择显示隐藏照片。 数张照片瞬间弹了出来。 前面数张,都是潘尹川睡着之后的侧颜。他睡得很熟,对偷拍者浑然不觉。 他睡觉很规矩,紧紧裹着被子,连脖颈都不露,只一颗脑袋在外面。 没有一点春光外泄,但简言仍旧拍得津津有味。 这似乎更说明,简言对他的喜欢是偏向于纯粹的。 怀聿没有立刻退出去,他往下轻轻一滑—— 之前潘尹川拍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瞬间映入了眼帘。 原来不是没有春光,只是藏得更深。 怀聿毫不怀疑潘尹川当时的确听了他的话把照片删掉了。 这张多半是简言从回收站里恢复的。 房间里一片死寂。 张助理看不到手机的内容,但他隐约知道,那似乎是比简言的心思被发现后果还要严重的东西。 因为这会儿秦蔚文的耳朵里都开始冒血了。 “啪”一声响。 怀聿松了手。 手机重重落到地上。 “喀嚓——” 皮鞋踩上去,那是怀聿一点点碾碎了它。 “如果你刚才没有自请去罗斯州,现在你的眼睛应该被挖出来了。”怀聿冷冷说。 简言垂首紧盯着地面破碎的手机,瞳孔一缩,说不出话。 “滚吧。”怀聿这才失了点风度。 张助理重重吐了口气,也如蒙大赦一般,抬手扣住简言的肩,就这样把人带了出去。 “你真是疯了!”张助理气坏了,一边走一边骂。 简言喃喃:“如果不走,我会变得更疯。” 他的声音太小,张助理一下没听清,回头皱眉问:“什么?” 简言没再吭声。 在被怀先生戳破心思的那一刹,他瞬间醍醐灌顶,并在短短数秒中,确定好了自己的未来。 以他对怀先生性情的了解,今天这一出过后,怀先生对潘尹川的喜欢会变淡。对先生来说,他注视的目光弄脏了潘尹川。 潘尹川可能会因为冷落而难过一段时间…… 等到过一些时候,他可以从罗斯州回来,他可以去安抚潘尹川。 他选择不再喜欢先生,只得到潘尹川,从此也就不会再有零星半点的痛苦。 很完美的结局。简言想。 为此,他可以在罗斯州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上的疼痛和短暂的困境算什么? 门内,秦蔚文咳出了一口血沫,然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怀先生……” 怀聿看也不看他:“你可以走了。” 秦蔚文张了张嘴,但这个男人没有表现出一点温柔怜惜来。 秦蔚文明白了,……留他在这里,是杀鸡给猴看吗?免得他也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但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像那个简言一样,喜欢上自己的情敌? “怀先生。”秦蔚文将嘴里的血咽下去,上前一步,低声问:“您需要一点抚慰吗?” 话语里的暗示性已经很强烈了。 怀聿转过头,终于分了他一点目光。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怀聿问他。 秦蔚文的声音顿时全部吞回了喉咙里,歉声说:“我走了,不打扰先生。” 秦蔚文和奥狄斯的房间都在楼下。秦蔚文刚一出电梯就碰上了奥狄斯。 “听说你被怀先生叫过去了,你这……” “什么也没发生。”秦蔚文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倒是看了一出戏。那个简助理,喜欢上了潘尹川。” 奥狄斯咋舌:“潘尹川怎么有这么大魅力?” 秦蔚文烦躁地说:“不知道。” 但他这会儿却很想见到潘尹川,盯着那个Beta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看一遍。从骨头缝儿将他的魅力扒拉出来。 秦蔚文走后,立刻有保镖进来打扫地上的残局。 “拿去彻底粉碎。”怀聿说完,突然站起身,“备车。” “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其余保镖匆匆跟上去。 “潘尹川家在哪里?” “在曲丰路37号。”保镖答。 黑色的防弹车就这样驶入了夜色。 “潘小先生,潘小先生。”保镖压低声音敲门。 潘尹川不得不爬起来,拉开门:“有什么事吗?睡不好觉的人怨气会非常大,你知道吗?” 保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上潘尹川那双睡意朦胧的眼。 他低头沉声说:“先生在门外。” 潘尹川心头重重一跳,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 “我可能是梦游了。”潘尹川认真地说。 保镖哭笑不得,想抓他胳膊又不敢抓,只能连忙喊:“别,先生真在门外呢,您得去开门。” 潘尹川有点纳闷,但还是踩着拖鞋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也是怪,越往前,越有种心悸感。 终于,他定住了脚步。 门把手下压,在黑暗里发出一声脆响,紧跟着门“吱呀”开了。 门外,Alpha穿着黑色风衣,整个人好似融入黑暗中,只一张英俊的脸在昏暗的楼道灯下熠熠生辉。这张脸,……看上去不大高兴。 潘尹川刚冒出这个念头,Alpha欺身进门,强势的信息素冲得他鼻子冒了血。 那种心悸感瞬间被扩大无数倍。 “怀先生您……”潘尹川的话没说完,怀聿就强势地扣住了他的肩,随即看向那扇开着门的房间……显然是潘尹川的卧室。于是怀聿毫不犹豫把人带了进去。 门关上并被反锁,这样外面就无法打开了。 潘尹川倚在他怀里低低地喘了口气:“缓冲器……”他没戴缓冲器。 潘尹川的卧室不大,靠墙摆一张一米二宽的床,靠窗是小书桌,床对面是衣柜。狭小的空间里,怀聿一用力就把他整个人抵到了衣柜门板上。 “要缓冲器?”怀聿冷着脸问他。 潘尹川点了点头。 怀聿抬手粗暴地扯开了他的睡衣,潘尹川觉得后腰一凉,脚下腾空,Alpha箍住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 潘尹川一边口鼻发麻,一边脑子发懵。 不是才刚睡完一个吗? 怎么还要过来续摊儿啊? 是那个Beta的身体不太好,还是Alpha的肾是铁做的? “在想什么?”怀聿沉声问。 潘尹川无力地抬起手,勉强抓住怀聿的小臂,低声说:“这里是我家……” “嗯。” “您不该来这里……” “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吗?” 潘尹川心说这不是不讲理吗?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扯上关系的啊。我也很配合你啊! 当然,他心里也确实不想怀聿过来。 怀聿屈指从他的腰后划过,然后顺势扒掉了他的裤子。 潘尹川一急,再次强调说:“这里是我家!” “我知道,所以你一会儿要叫得小声一点。”怀聿面不改色地说。 潘尹川忍不住放软了身躯,将脑袋抵在怀聿的肩头,喘着气说:“我能问问怀先生为什么生气吗?” “我在生气吗?”怀聿冰冷反问。 “那您把缓冲器给我。” “……” “那就是在生气。”潘尹川额前的一点碎发被冷汗打湿,他哑声喃喃说,“没有缓冲器,我会死的。”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 怀聿抱着他走到床边。 潘尹川被放了下来,然后怀聿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了缓冲器给他扣上。 风从窗外吹进来,潘尹川才察觉到后背微微发凉,全被汗水湿透了。 “谢谢怀先生。”潘尹川声音嘶哑地说。 怀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不说话。 Alpha的傲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怀聿很少会去关心潘尹川在想什么,高兴或是难过。也不仅仅是没关心的问题……潘尹川似乎本身也没有对他敞开过。 那他是怎么样对简言敞开的呢? 怀聿抬起手按在潘尹川的颈间,手指不断拨弄着缓冲器,惹得潘尹川的心都吊了起来。 今天怀先生怎么看起来这么阴晴不定? “简言对你做过什么?” “啊?”潘尹川茫然抬头。 “他摸过你哪里?” “……没哪里。” “你撒谎。”怀聿轻声说完,把潘尹川按倒在床上,将他翻了个面。 潘尹川还想再再再强调一遍:“这是……” “你家,嗯。”怀聿扒掉了他的裤子。潘尹川对他有没有敞开,这一刻倒好像不是很重要。至少腿是很开的。 Alpha欺身上来。 潘尹川还想说两句话,但很快就不敢张嘴了,生怕漏点音到隔壁。 他紧张地蜷紧了身体,被怀聿拍了拍后腰。 “放心,不会艹死你。”衣冠楚楚的Alpha面无表情地说着,抚过他绷紧的背,然后捂住了他的嘴。 这可比半夜偷偷躲着看武侠要刺激了太多。 潘尹川四肢百骸里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他又觉得疼,又觉得骨头缝儿里都发软。 汗水模糊视线,他垂眼看到捂住自己的手指,骨节分明,用力到泛起青白。 潘尹川难得有点生气,想甩开怀聿的手。 但怀聿的手箍得紧紧的,这让他怀疑自己第二天脸上都得留印子…… 这不行。 潘尹川勉强张开嘴,舔了下怀聿的手指。这招很有效,怀聿立刻放松了力道。 然后潘尹川磨了磨牙,一口狠狠咬上去。 怀聿的动作顿了下,并没有抽回手,而是用力掐住了他的脸颊,然后侵入得更加粗暴。 寂静的夜里,只有床板抖动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 潘越山夫妻起床,走出来一看:“哎,这怎么还拖上地了?这、这多客气。” 保镖回头笑笑说:“不好意思昨晚流鼻血了给您弄脏了,这不就赶紧拖拖地。” 汪琇扭头看了一眼潘尹川的卧室:“小川还没起呢?” 保镖说:“昨晚好像是和他同学线上打游戏了吧,估计得晚点起了。” 潘越山夫妻沉默了下。 保镖陡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谎里有什么漏洞。 汪琇小声嘀咕:“还学会打游戏啦?” 保镖嘴角抽了下,也没想到现在男孩子还有不爱打游戏的。 潘越山去阳台上收衣服,突然动作一顿,说:“楼下怎么停那么多车啊?” 汪琇往厨房走,说:“肯定是不想花停车费呗,就停进来了。” 潘越山喃喃:“我还没见过劳斯莱斯给不起停车费的。” 汪琇:“……啥?”她这才扭身也凑了过去,低头一看:“没有车牌号,车窗涂成了黑色,像是特别改装的防弹车啊。” 潘越山:“啊?” 保镖在后面尴尬擦汗,心说潘小先生的妈妈还是很见过世面的。 汪琇转身问保镖:“小……” “我姓吴。” “哦,小吴啊,你早上吃什么啊?鸡蛋面行不行?” “行。” 这边气氛平静祥和,潘尹川的卧室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那是潘尹川给定的闹铃。 怀聿循声摸到手机,关闭闹钟……但潘尹川已经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了。 对,怀里。 倒也不是怀聿非要抱着他睡。 是潘尹川这张床实在不大,Alpha身形高大,一挤上去潘尹川就只能半倚在他怀里了。 “七、七点了……”潘尹川吐出声音,他的声音没怎么哑,毕竟被人给捂住了,就是显得气虚。 他说完,坚强地踩着怀聿就翻下了床。 被踩的Alpha:“……” 潘尹川这会儿哪管他脸色啊。 一宿没睡好,腿都哆嗦,这还是在自己家呢。 他勉强扶着走到窗户边,抽掉插销,把窗户往外一推,对怀聿说:“请,您该回去了。” 怀聿缓缓坐起身,身上的衬衣和西裤全皱了。 “你让我走窗户?”怀聿的语气稍微有点不可思议。 这在怀先生的身上是非常难见到的。 潘尹川轻声说:“是啊,您不能见我爸妈,别人不能知道您来过这里。所以您不走窗户走什么?” 怀聿:“……” 潘尹川催促:“您快点儿,一会儿左邻右舍都起床了,您连窗户都不好走了。” 怀聿:“…………” 怀聿下了床,声音低沉:“简言的手机相册上了锁。” 潘尹川愣了下,心想那怪对不起简言的,他肯定发现我用他手机拍照了。 “他把你拍的那张照片保存了起来。”怀聿不冷不热地说。 潘尹川这下彻底愣住了:“他……” “还另外偷拍了你睡觉的照片。” 潘尹川CPU都快着火了:“为什么啊?简助理这么干为什么啊?” 怀聿冷冷一扯嘴角:“对着照片意-淫你。” 他说完就盯紧了潘尹川的神色,试图从中寻出点不一样的情绪。 潘尹川听完脑子都要炸了。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了正事,把窗户再推开一点,坚定地对怀聿说:“您赶紧走。” 怀聿:“……” 怀聿上午有个约,下午还有个会。 他额头青筋蹦跳两下,最终还是走到了窗边。 潘尹川指着地上的风衣:“您的外套。” “不要了。”怀聿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按住窗台翻了出去。 驻守楼下的保镖一抬头,正好瞅见,心想谁家偷-情翻窗户呢? 仔细再一看。 哦……原来是他们先生! 卧槽?! 他们眼看着先生刚翻下一层楼,上面的窗户就“啪”一声飞快关上了。 023 23. Alpha的身体素质毕竟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怀聿的动作利落,老式建筑楼对他来说和平地也没多大差别。 转眼稳稳落地,怀聿伸手从保镖臂弯里拿过了新外套穿上。 保镖暗自松了口气,笑着说:“您就是现在回军校比速降攀楼,还得拿第一呢。” 怀聿眉间的冰冷已经消失了,甚至还温和地对保镖笑了下。 “上车吧。”他说。 这支特殊的车队很快驶离了小巷。 “咱们直接去赴宴吗?”保镖问。 “回酒店。” 保镖闻声,本能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怀先生里头的衣服皱巴巴的,甚至头发也有些乱,很明显没有经过洗漱。 潘小先生也不留先生洗漱再走? 保镖按下心头的疑惑,开车拐上了回酒店的道路。 怀聿侧过头,盯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行道树,面色晦暗不明。 有些出格了。 不是潘尹川,是他。 怀聿回到酒店洗漱、换衣服,结束之后离赴宴只剩半个小时了,他叫住保镖说:“去给秦蔚文送个新的缓冲器。” 保镖愣了愣,点点头正要去。 “让他换身衣服,跟我去赴宴。”怀聿紧接着开口。 “好的先生。” 没一会儿秦蔚文就来了,他倒也真准备充分,自己换上了早就备好的白西装。 “怀先生。”秦蔚文走到近前,目光却一滞,“您的手怎么受伤了?” 怀聿垂眸一扫。 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有深刻的牙印,血迹虽然被清洗干净了,但乍一看还有点狰狞。 ……看了倒也并不叫人觉得生气。 相反,他不自觉地捏了下指尖,昨晚潘尹川舔过他指节时的温热触感,似乎都还残留着。 旖旎的记忆就这样又被勾起了一点。 “拿双手套。”怀聿吩咐保镖。 保镖立马去拿了一双白手套递过来,怀聿盯着手套,眯了眯眼,脑子里倒又勾起了点带颜色的记忆。 “算了。”怀聿说。 保镖愕然地站在那里,还头一次见着怀先生这么反复无常。 “就这么过去吧。”怀聿起身拿过手杖,缓步走在前,秦蔚文半晌都没得到他的应答,只能就这样先跟上去。 所以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 ……像是人咬的。 昨晚他离开之后,怀先生又把那个潘尹川叫过来了? 秦蔚文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但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看上去不大吱声的Beta敢咬住怀先生的手,还咬得这么狠。 难怪今天怀先生决定带他出席了。……潘尹川要失宠了吗? 宴会在九河市一家历史悠久的大酒楼举行,酒楼沿着河景而建,一座桥拱卫在河面上,连着两个不同的区域。 怀聿到的时候,州长连忙迎了出来。只不过看见秦蔚文的时候,州长顿了顿,这下是彻底摸不准怀聿的喜好了。 宴会流程枯燥,无非是这个那个前来献殷勤。 怀聿倚坐窗边,一边眺望河景,一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上的伤口。伤口好像已经在生长了,骨头痒痒,让人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随时随地地蹦出个念头—— 把潘尹川抓在手里,狠狠搓弄,仿佛才能将那股痒意深深压制回去。 秦蔚文僵坐在旁边,总觉得怀先生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他忍不住动了动唇,正要主动搭话。 “怀先生。”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在前,正是欢迎会那天第一个给怀聿敬酒的,什么东萨商社的社长,名叫魏有丰。 而紧跟着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壮汉Alpha,身上的西装似乎随时要被肌肉撑裂。 “这个就是青龙会的会长。”魏有丰指着壮汉介绍道。 壮汉微微躬腰,冲怀聿挤出个笑容:“怀先生,魏总能带着我来见您,实在是三生有幸。” 怀聿直接问他:“你在九河市放高-利-贷?” 壮汉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般来说,上头的人问这个问题时,就是在暗示他要学会“上供”,那么接下来再开口要谈的就是分成问题了。 但怀先生不是九河市的官员,他是从中心城来的。这句话究竟是暗示?还是质问? “玩的还是九出十三归啊。”怀聿轻声感叹了一句。 壮汉听出来这口气不大对了,他后退半步,压低了声音说:“怀先生,没有的事,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生意,做这生意的也不止我们一家。” “你是想说法不责众?” “……”壮汉不敢说话。他知道在怀聿这样的人面前,什么心思都是被看得透透的。 “你啊!做了不该做的事啊!”魏有丰在旁边感叹了一声。 “什么意思?”壮汉的脸色发青,本能地觉得不好。 魏有丰拍拍他的肩说:“放高-利-贷都放到怀先生的小情人家里去了,胆子真不是一般大啊。” 壮汉瞬间明白过来,哪里还有什么法不责众呢?今天要责的只有他! 他胸口一疼,那是对更强大的Alpha产生的本能畏惧。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悄悄抬起手掌,按在了腰侧的配枪上。 “你手下有个叫九哥的?” 壮汉顿住动作,愕然望向怀聿,本能地答道:“是、是有……”他一下怒吼道:“是老九胆大包天犯下的错事?!我这就叫人把他弄过来!” 他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但心底却松了口气,找得到犯事人就是好的,就怕怀先生什么也不问,直接动手要把他们全摁死,他们在九河市叫地头蛇,到了正规军面前叫屁。 九哥在青龙会其实只算个中等人物,所以像这样的宴会他连来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等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生生愣了好一会儿,才按捺住内心狂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楼。 “大哥!”九哥远远招呼一声,疾步走近,发现自家大哥竟然站在那个怀先生面前。 难不成是要将我引见给怀先生,我何德何……“噗通”一声,九哥被保镖结结实实地按倒在了地上。 他毫不设防,和瓷砖地面这么一冲击,嘴角磕裂,血缓缓流了出来。 青龙会的老大只听魏有丰说“放到了怀先生的小情人家”,再看秦蔚文陪在怀聿身边,于是直接指着秦蔚文,对九哥一通怒骂:“你怎么敢得罪怀先生的人?你有几个脑袋够枪毙的?自己赔罪!赔不明白,这条命也别要了!” 九哥后背一凉,艰难抬起头来却在下一刻傻了眼。 秦蔚文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时面露错愕。 “大哥,我……我不认识他啊!真的不认识!”九哥慌忙喊。 秦蔚文倒是明白了,他们得罪的是潘尹川? “你还敢撒谎?”壮汉脸色一沉,太阳穴鼓胀起来,像是要动手。 怀聿问:“老余是什么人?” 九哥一愣,瞬间也明白了,原来是为……是为潘家!他想到了之前风风火火杀到潘家楼下的军队。 “老余全名叫余胜利,老大也认识他,他是我们老大的左膀右臂。”九哥牙关打颤,忙不迭地说,“我、我之前还劝过他了……” 九哥话没说完,就被壮汉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原来是老余带着你干私活儿,干砸了。” 老余提着一篮子草莓,刚走进潘家手机就响了。 迎面是潘家夫妻的惊讶,问他:“老余你今天怎么有空又来了?” 低头是老大打来的电话。 老余先冲潘家夫妻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挂念着小川吗?”他说完先把草莓递出去,不等对方说拒绝的话,就低头接通了电话。 “你到惠云酒楼来一趟。” “今天不是有怀先生要赴宴?我……配去吗?”老余有点高兴,但又觉得遗憾。他现在更想弄清楚潘尹川身上的异样才好对潘家继续下手。 “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不能来的?正好东萨商社魏先生在,有他为我们引见,也能在怀先生面前露个脸。” 老余动了心说:“好。” 挂了电话就对潘越山二人赔笑道:“不好意思,本来还想说好好聊聊,结果公司那边催促……” 潘越山夫妻刚就隐约听见个什么怀先生……不就中心城来的那个? “你去赴会是好事,你去吧,改天咱们聊。” 老余却没有立刻挪步子,而是笑笑说:“这样,我看小川去南塔市学习的事也吹了,这以后不能一直待家里吧,干脆跟我去宴会上见见世面。” “那怎么行?”潘越山目瞪口呆,“万一给你惹了祸……” 老余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说:“我们之间什么关系?还用这么客气?” 说完,他走到了潘尹川的卧室门外。 保镖嘴角狂抽。 用你带去见世面? 不过到底没阻拦。 老余这边抬手砰砰砰敲门。 潘尹川好不容易把怀聿送走,想着睡个回笼觉……他缓慢地坐起来,脑子都要炸了,整个人就像是节食十天一样的怨气深重。 但他又担心是爸妈有什么事……所以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等等,先照个镜子。果然,脸颊上留了点指印。 潘尹川匆匆抄起一个口罩戴上,将门打开,虚弱无力轻咳两声:“我感冒啦,别离我太近。” 老余目光一闪,扶住了潘尹川的手腕:“那得去医院啊,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 老余是个Alpha,但身上的信息素没什么攻击性,潘尹川没甩开他的手。 只是一边的保镖顿时死死盯住了这个没礼貌的老东西。心想这得报告给先生。 “老余不用这么麻烦……” “别急,不如先听听小川自己的意思,小川,我一会儿想带你一起去赴个宴,那个从中心城来的大人物也在,正好你去见见世面,你觉得怎么样?” 从中心城来的大人物?怀先生? 潘尹川心想自己今天一定是和怀聿犯冲。 他盯着老余,半晌,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啊。” 潘越山夫妻阻拦不了,只能眼看着潘尹川洗脸刷牙,然后跟着老余走了。 后面还远远坠着个保镖。 “小川,你这趟出去,交了不少朋友啊。”老余感慨。 “还行。” “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就只有家安一个朋友。现在朋友也多起来了。” 老余口中的“家安”是他的儿子,也是个Beta。 潘尹川这才来了点精神,说:“也不止,那会儿除了家安哥,还有个朋友。……对了,家安哥去罗斯州好几年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余一笑:“那哪儿知道啊,他事业心重。” “也是好事。”潘尹川说着又合上了眼,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 老余皱眉,半开玩笑地说:“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喜欢你啊?” 潘尹川脑子卡了壳,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谁?” “一直跟在车后面呢。”老余说指了指。 哦,原来是说怀先生的保镖啊。 潘尹川刚经历过简言的冲击,差点又给吓一跳。 “普通朋友,您想哪儿去了?”潘尹川晃晃脑袋。 这时候车也停住了。 老余带着潘尹川径直下车,车门口有侍应生负责接引,所以两人直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来了,老余来了。”壮汉压低声音,语带微颤。 众人抬眸望去,却是先看见老余身边的年轻Beta。 潘尹川和怀聿四目相对。 然后潘尹川默默地拉起了兜帽。 他今天穿的是卫衣,兜帽很大,一拉能遮住大半张脸,再加上口罩,几乎就全遮完了。然后他视线微微一转,同时看见了坐在怀聿身边的秦蔚文。 ……嚯,这一场接一场。 Alpha是真不用休息啊。 潘尹川发自内心地感叹。 怀聿这时候也顺着潘尹川的目光——想起来还有个秦蔚文。 一刹间,怀聿的心情变得极度微妙,连放在膝头的手都瞬间攥紧了。 秦蔚文呢,他也很震惊。 潘尹川怎么跟着那个老余来了? 我这算是被抓的小三吗?……不算吧。大家都是情人,谁比谁高贵? 空气好一片死寂。 “怀先生?”壮汉弱弱出声。 老余察觉到气氛不对,先躬身行礼:“怀先生,有幸拜见您。”他说着拽了一下潘尹川的袖子:“来,跟怀先生行个大礼。” 潘尹川的手一下从插着的口袋里滑落出来,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还带着点痕迹,那是怀聿留下的。 怀聿眼皮一跳,心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与不快。 九哥很不服气,为什么老余没有被当场按倒? “怀先生!这就是老余!”九哥大声强调。 怀先生您怎么不说话了? 024 24. 老余一直在悄悄观察其他人。 所有人中,那位从中心城来的怀先生最扎眼。所以他第一眼就先看见了怀先生。 而怀先生的第一眼,却是先落在了潘尹川的身上。 这多奇怪。 尤其在九哥大喊了一声“这就是老余”之后,就显得更奇怪了。 这说明怀先生一开始要见的就是他! 但他人到了之后,怀先生的目光却抢先被潘尹川吸引走了。 多奇怪啊,潘尹川又不是什么Omega大美人。 这一切再加上之前潘家没接到电话引来军队出动,只说明了一点——潘尹川和从中心城来的人关系密切! 老余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从抓潘尹川的袖子,转而改成了抓他的手…… 怀聿突然轻叹了一声,拔枪、射击。 “砰”一声,正中九哥的额心。 所有人都被惊得弹跳了一下,宴会上的其余人更是纷纷起身朝这边看了过来。 州长站在远处,朝那些惊疑不定的人挥手说:“没事,没什么事,怀先生在帮小情人出气呢。” 那些人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有人耳朵一动,总觉得听见了履带滚过地面的声音,顿时想也不想就老实坐了回去。 “你应该也很清楚为什么叫你到这里来,来,说吧,说说你打算做什么。”怀聿收枪看向老余,并不再看潘尹川。 老余喘了口气,眼皮颤抖两下,才从刚才几乎心脏停跳的震撼中抽离…… 怪异的是,他身边的潘尹川竟然反而镇定很多,像是已经见过比这还要大的场面了。 “我不知道怀先生在说什么,我今天第一次见怀先生……”老余的指甲掐紧潘尹川的皮肤。 潘尹川忍不住“嘶”了一声。 怀聿神色不变,只是又给枪上了一次膛。 “我以为你会识趣一点了。” 老余知道再装下去没用了,他用力闭了下眼:“您一定要这样吗?”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带了潘尹川过来。 他本意是想试探潘尹川,没想到反而成了他手里的最大筹码。 他有青龙会做后盾,在九河市里完全可以横着走。但到了中心城面前,什么也不是。九哥被当场打死,青龙会的老大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老余急促地喘了下,说:“我想和您打个赌。” 话音落下,他飞快地抓住潘尹川一扯,屈指扣住了潘尹川的脖颈。 “我来赌一赌,您认识我手里的这个人,不仅认识,还关系密切,……您应该也没想到我会带着他一起来吧?”老余紧盯着怀聿,竭力克服着骨子里天性的恐惧。 被艹了一晚上没睡好现在还要被掐脖子的潘尹川:“…………” “余叔叔。”潘尹川出声。 “你别说话!”老余激动地喊。 “其实我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你是故意介绍我去南塔市的吗?” “……”老余顿了片刻,冷笑出声,“我还当你跟你爸妈一样蠢呢,原来你早就猜到了?怀先生这里……也是你告的状?只是我想不通你靠的什么?卖屁股吗?你的本事怎么越来越大了,都能卖到怀聿床上去……” 老余话没能说完。 潘尹川从兜里掏枪,上膛,扣扳机,顶着老余的腰侧开了枪。 “砰砰——”却是响了两声。 始终没有变过脸色的怀聿,也蓦地重新抬手,开枪,子弹不偏不倚正正击中老余的肩头。 子弹的冲击力就像一记重拳狠狠捣上去,老余踉跄一步跌了后去,潘尹川也顺势脱离了他的掌控。 老余痛得发出一声嚎叫,不可置信地看着潘尹川:“你、你开枪?” 他了解潘尹川。 别说开枪了,以前连枪见都没见过! 老余的儿子倒是很喜欢玩枪的,有次回家还和他念叨,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潘尹川的乖学生,循规蹈矩得过了分。 潘尹川紧张地点了下头:“嗯,刚学的。” 老余:“……” 潘尹川没想到老余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卖屁股,还好他今天挡得严实,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他轻吁了口气,只听一阵脚步声近了。 怀聿骤然起身,大步走过来,伸手一拨,将潘尹川拨到了后头去,再一脚将老余踹翻,正踩在他肩头的伤口上。 老余瞬间脸上血色全失,颤抖着一边呼号,一边试图摆脱眼下的困境:“我、我说!” “我不是很想听了。”怀聿冷声说完,伸出手去。一旁的保镖递给了他一把机枪。 这一枪下去,能把老余整个脑袋像西瓜一样打爆。 “您确定要杀了我吗?您就算杀了我,将来还会有其他人要他的命!”老余着急忙慌地喊,“他们偷了我的东西,那样东西……很重要,很重要!您听我说,我愿意告诉您那是什么……” 潘尹川轻轻皱眉。 怎么还血口喷人上了? 怀聿掀了掀眼皮,终于从老余的伤口上挪开。 这时候保镖搬了把椅子过去,怀聿就势在老余跟前坐了下来。 “如果说的不是我感兴趣的话……” “您一定会感兴趣的!”老余挣扎着爬起来,在地面上连按出几个血手印。 他就这样匍匐在怀聿跟前,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曾经在中心城待过一个月,参与过一个秘密开发。其中核心项目是——基因修改器。我是二代实验员。一代、一代主要做的是对人体DNA进行重新编译,去除一些癌症基因。而二代,是要……将成年后分化失败的Beta,通过基因改造变成Omega,亦或是……Alpha。” “您知道这样的东西,有多么可怕的力量对吧?您……还不感兴趣吗?” 老余说着,仰头去看怀聿的神情。 但让他失望了,怀聿还是那么平静。 老余咽了口血沫子,接着说:“那下面的话,您也不感兴趣吗?我……我偷走了基因编辑器,逃出中心城后就一直隐匿九河市。我有个Beta儿子,我用基因编辑器把他变成了Alpha。” 怀聿屈指敲打着椅子扶手边缘,显露出一点不耐。 老余只能加快了语速:“但我没想到,潘尹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蛊惑了我儿子,我儿子把基因编辑器偷出去送给了他!” 说到这里,老余的整张面孔都扭曲了。 “而我儿子呢,他死了,他死了!我还是后来从社会新闻里看见的他!您知道当时那则新闻是怎么写的吗?——十六岁余姓少年,为救潘姓Beta男友,不幸溺水身亡。我儿子就这么死了。” 怀聿敲击的动作顿住了。 “现在呢?您还不感兴趣吗?您和潘尹川到底是什么关系?您就不担心他像对我儿子那样,利用您的权势和地位,带头来还要把您带入深渊吗?”老余忍住疼痛挤出一声冷笑。 “你的意思是,基因编辑器现在在潘尹川手中?”怀聿语气平淡地反问。 “不在他手中,就在潘家。” “如果在潘尹川那里,他为什么不用来将自己变成Alpha?” “也许是时候未到,他太懂自己的优势了。——做一个Beta,人畜无害。也许是因为我儿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使用方法就被他害死了。” 怀聿用力抿了下唇:“你儿子将东西送给他的时候,他真的知道那就是基因编辑器吗?” “他肯定知道!就算他不知道,汪琇也能认出来!汪琇是一代研究员,她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她!”老余激动地说。 “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从我带着儿子来到九河市,遇见潘越山夫妻,我儿子就此成为潘尹川的同学,然后潘尹川用了什么办法,对,用了什么办法勾引了我儿子,让我儿子对他死心塌地……” 老余说着,古怪地停顿了下,仰头艰难地看着怀聿说:“看,他连您这样的人都能勾引上手了……” 怀聿气血翻涌了下,一股深切的不快从深处钻出。 他转眸看了一眼潘尹川。 但看不清他的面容。 潘尹川还一手拽着兜帽,只是露出来的那截手腕上,痕迹似乎更加扎眼了。 怀聿转回来问:“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你本来是计划让潘尹川死在南塔市,然后你接手潘家的房子,逼问潘家夫妻基因编辑器的下落?” “……对。我想让潘尹川给我儿子陪葬,我儿子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我知道南塔市起了动乱,我知道他会去那里遭遇什么。我甚至希望他受尽侮辱后再死去。”老余咬牙切齿。 “陪葬?”怀聿在舌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听起来很不舒服。 古人说“生死同穴”。 陪葬不像是诅咒,倒像是一种恩爱的祝福。 怀聿再度转头看向潘尹川。 Beta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纷争都和他无关。 怀聿冲他招了下手:“过来。” 潘尹川歪头看了看他,并没有立刻动作,等确认怀聿的确是在叫他之后,他才慢吞吞地挪动步子走近。 “他说他要让你死在南塔市,要夺走你们家的房子,让你的父母背负巨债。……现在你想怎么处置他?”怀聿问。 老余面色大变。 他刚才那番话都白说了吗? 事实证明,老余那番话也没有白说。 怀聿冷冰冰地俯视着他:“让我看看,潘尹川会怎么勾引我,才能换我出手处置你。” 潘尹川:??? 025(修) 25. 潘尹川满脑袋问号,没明白其中的关联性在哪里。 刚才老余和怀聿说的话,似乎很机密,所以老余将声音压得极低。 潘尹川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老余因为过分激动而剧烈发抖的身躯。 ……总不能是背着骂他狐狸精会勾引男人吧? 潘尹川迟疑片刻,轻轻出声:“处置他有很多种方法吗?” 怀聿问:“你想怎么处置?” 潘尹川摸出枪,上膛,有些迷茫地问:“这样……不就好了吗?” 怀聿:“……” 老余:“……” 老余急了。 他怎么甘心死在潘尹川手里? 他抬手就去抓怀聿的裤腿,语速飞快地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死了,你就可以直接从潘尹川身上得到编辑器。可是你知道怎么用吗?” 怀聿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舒展开:“我很早就说过,大部分Alpha被肌肉占据了大脑,奉信力量为尊,最后造就出一颗又一颗愚蠢的脑子。就像你。” 老余呆在原地。 明明怀聿自己也是Alpha,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实验的项目书曾经递到过我面前,我一直持反对意见。因为我想不通,把世界上所有人都变成Alpha有什么意义。大家一起当蠢货吗?一起当连信息素和发-情期都控制不好的禽-兽吗?”怀聿的语气轻慢。 老余瞬间定格在那里,脸色铁青,两眼因为出离愤怒而发直。 他为之执着的,他苦苦寻找下落的,甚至令他儿子都赔上性命的……在怀聿的口中,却是他根本瞧不上的东西。 “你骗我,你只是嘴上这样说……”老余醒神,不甘地低吼出声。 他咧开嘴,挤出个难看的笑:“如果你真的不屑一顾,其他人可未必这么想。只要我大喊一声,编辑器在潘尹川……” 身上。 最后两个字,老余没能说得出来。 怀聿似是无奈一抬手,将老余的脑袋直接打烂了。 “可惜了。”怀聿说。 也不知道是可惜老余的冥顽不灵,还是可惜潘尹川都还没来得及对他勾引呢。 老余轰然倒下,惊呆了满屋子的人。血和脑浆迸飞起来,溅了潘尹川一身。还好老余当时是跪趴的姿态,所以只一点飞溅起到口罩上,更多都是落在了怀聿的身上。 潘尹川:“呕。” 而怀聿这一枪,更像是某种信号。 密密麻麻的枪声跟着响了起来。 青龙会的老大在猝不及防中倒下,他带来的保镖也被当场剿杀。连酒楼外都是枪声。 潘尹川的耳边就这样轰隆隆地响成了一片…… 秦蔚文惊得从位置上站起来,被保镖推到了后面去。 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保镖的肩头,落到潘尹川的身上—— 怀聿已经从椅子上慢条斯理站起了身,转身飞快地扯下了潘尹川的口罩。 潘尹川伸出手,闷声说:“还我。” “溅上去了,你还要?”怀聿嘴上是在问,但手已经快一步扔掉了。 他盯着潘尹川面颊上还未消散的指印,胸口仿佛被蒙住的鼓面,有什么激烈而狰狞的情绪在里面攒动,但却突破不得。 潘尹川又有点想吐。 之前打死那个吴秘书,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一是总共没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二是吴秘书的死状也惨,但远不如老余的惨。 加上没睡好,潘尹川现在脑子也是疼的。 怀聿要是再离他近点,身上的信息素再狂暴点,他指不准张嘴一吐,全是血。 还好。 还好我早有准备。 潘尹川从兜里掏出了缓冲器,自个儿戴上。 一片混乱之中,他们这里的时间像被按下了慢速键,还生生被捏出了几分静好从容来。 秦蔚文将这一幕幕收入眼底,他不得不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明明是为潘尹川出气,先生却并不带潘尹川,反而带了他。 先生宁愿放弃在情人面前卖这个好,让情人对自己死心塌地,也并不打算让潘尹川赴险吗? 可是为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喜欢潘尹川呢? 秦蔚文反反复复地想着,不住地去打量潘尹川。潘尹川摘了口罩,兜帽下只能瞥见白皙的下巴。秦蔚文的视线恍惚了一下,看见先生抬起手极其缓慢地抚弄过了潘尹川的面颊。 先生的眼底透不出情绪,可动作细节是不会骗人的。 他对潘尹川怀着痴迷。 秦蔚文心想。 而这头,潘尹川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吐您手上了。” 怀聿这才收了手说:“昨晚弄疼你了。” 潘尹川纳闷,哪回没把他弄痛啊?怎么今天想起来了? 很明显,Alpha这里是没有“悔改”这俩字的。 怀聿紧跟着就又开了口,语气微凉:“谁叫你容许了简言和你睡一个屋,任他意-淫你。” 这话太霸道,太不讲理,潘尹川磨了磨牙,脱口而出:“怀先生不是也和其他Beta好上了,今天还带他来了宴会。” 他本意是想说本来就是睡来睡去,我都没有争风吃醋啊,您不能老拿这个惩罚我吧? 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毕竟就跟员工不能摸鱼,但老板可以摸鱼一个道理。 潘尹川一下沉默了。 但他悄悄抬眸打量怀聿一眼,发现怀聿居然也沉默了,面上拢着一层晦暗之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潘尹川抿了下唇,心想如果怀先生一个不爽,当场解除合同,也……不错?反正他人都已经回到九河市了。怀先生甚至把对他们家虎视眈眈的老余都给解决掉了。 这样一想,除了在床上痛苦点,怀先生真是个大善人啊! 拿钱就要勇于认错,尤其像怀聿这样的大善人那也不多。 “我今天来得不巧,对不起。”潘尹川低声说。 怀聿听完这句话,沉寂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 “对不起?”他在舌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潘尹川点了下头:“您如果这样对我不满的话……” 怀聿打断他:“去坐着,晚点再说。” 潘尹川闭了嘴,知道眼下的局面还需要怀聿去收拾。 他环视一圈儿……大厅里摆了无数张圆桌,距离最近的,只有秦蔚文身边有个空位。于是他走了过去坐下。 秦蔚文看见他过来,表情凝固了下:“潘……” 话没说完,就见潘尹川抵住椅背,仰着脸,疲惫地说:“不好意思,我睡会儿啊。” 秦蔚文:“……” 大厅的另一边,州长还在安抚惊疑不定的人们:“别慌别慌,不是冲大家来的,怀先生就是处置几个得罪了他小情人的蠢货。” “那是几个吗?”有人暗暗嘀咕。 “分明是奔着把青龙会直接剿灭去的。” “听说研学社全军覆没也跟这个情人有关系。” 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脑袋都发麻。 “也是好事,至少,只是为情人出气。”如果真是冲他们来的,他们少不得要奋起反抗了。 “难怪他这样的人物会从中心城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气氛渐渐平和。 但也有人仍面色凝重。 古时候的人造反起兵,总要编个借口。这个所谓“情人”,谁知道是不是怀聿的借口? 可他们此时又能说什么呢? 宴会齐聚一堂,人家说把你们头头脑脑的一网打尽,就能一网打尽。 还是欢迎会上怀聿的亲和姿态麻痹了他们…… 可现在后悔又来不及了。 这时候全体圣安州居民的电视机上,都插播了一段紧急新闻。 【九河市慧云酒楼hei-帮爆发激烈枪战,在中心城1003部的率领下,我市展开了有史以来最严酷的扫黑行动!现在是现场记者为您发来报道……】 潘越山夫妻在家里也看见了新闻。 潘越山长吁了一口气:“这些猖獗的玩意儿,终于被收拾了。我还以为咱们这小地方,这辈子都别想被中心城注意到呢。” 汪琇点点头评价道:“这个从中心城来的怀先生手腕很强硬,作风也很迅疾。” “等等。”汪琇皱起眉,“这个爆发枪战的慧云酒楼,是不是老余带小川去的地方?” 潘越山的轻松之色全部褪去,惶惶道:“不能吧?” 从第一枪打死九哥,再到正规军包围酒楼,剿灭青龙会所有势力,前后其实也就一个多小时吧。 酒楼里的富豪权贵们如坐针毡。 终于—— 怀聿回来了,他微微笑着颔首:“让大家受惊了。” “还、还好。” “怀先生辛苦了。” “是啊,是啊,那些个什么青龙会其实我们也早就受不了了。怀先生这也是为我们九河市创造出良好生活环境做了巨大付出!” 这些人一个个站起来,僵着脸挤出笑容。 怀聿轻点了下头,说:“一点私心,见笑。” “不不。怀先生今天的举动分明是为全世界除恶□□都做出了表率!我想今后盗匪猖獗的情况肯定会有所缓解了。” 他们僵着脸表态,也一边硬拍马屁。 “如果有这个效果,那就太好了。”怀聿说完拔步朝里走去。 张助理这时候才出现在大厅里,他换了一身军装,径直走到州长身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他的了。 众人面皮抽动,一边听张助理说话,一边看着怀聿走到他那个情人身边。 被盯视的秦蔚文:“……” 关他什么事呢? 怀先生站在这里,看向的却是坐在一边的潘尹川。 潘尹川已经换了个姿势,趴在桌面上,就跟上学的时候一样,趁机补眠。 怀聿伸手掀开了他的兜帽。 Beta的发丝很柔软,发尾贴住脖颈,隐约露出一点白以及缓冲器的金属色。那种冰冷和柔软之间的对比是分外强烈的。 怀聿不自觉地伸手抚弄过他的脖颈,然后脑子里才生出个荒谬的念头来—— 我带了秦蔚文,而没有带他。 他总不会在哭吧? 这时候潘尹川已经被颈后冰凉的触感惊醒了,他茫然抬起头,脸上的印子变得更加复杂了。 手腕、袖子的纹路组成了奇怪的印记,还半边脸红半边脸白。 很明显,刚睡醒。 怀聿:“……” 虽然他知道以潘尹川表现出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偷偷躲着哭这样的事。但等真看见的时候,怀聿心里那道不被满足的欲-望沟壑似乎扩得更大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竟然是希望潘尹川难过的。 “完了?”潘尹川问。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完了。”怀聿说。 秦蔚文在一边屏住呼吸,悄悄支起了耳朵。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见到潘尹川是怎么和怀聿相处的。 秦蔚文不死心地试图从中学到点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潘尹川问:“那我走了?” 这就走? 潘尹川竟然不出声感谢怀先生吗? 秦蔚文疑惑。 “不谢谢我?”怀聿的声音响起。 秦蔚文的表情顿时裂开了一点,竟然是怀先生自己主动提起来。 潘尹川迟疑了一下,说谢谢? 万一怀先生又顺着往下,既然你都这么感谢了那今晚再睡一睡? 于是他反问:“先生的目的不是剿灭青龙会,杀鸡儆猴,在圣安州立个典型,方便接下来的清剿工作吗?” 秦蔚文的表情裂开得更多了。 是这么回事吗? 怀聿沉默片刻,说:“是。” 潘尹川松了口气,心说我果然猜得没错!然后他推开椅子起身,说:“那我走了。”这次不是询问了,是肯定句。 但怀聿一把将他又按了回去,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编辑器的事呢?” “什么编辑器?”潘尹川疑惑抬脸,“就刚才老余口中那个东西?跟我有关?” 怀聿目光闪了闪,确认潘尹川的确不清楚。 那么所谓的“青梅竹马”男友,其可信度也顺势打了个折。 “跟我过来。”怀聿拍了下潘尹川的后颈,又顺势将兜帽给他戴上了。 “先生,我……”秦蔚文这下坐不住了。 “送他回去。”怀聿对保镖说。 秦蔚文只能憋憋屈屈地跟着走了。 潘尹川看着秦蔚文离去的背影,也很是不舍。 你这一走,我待会儿还能不能走路可就不好说了啊。 “看什么?”怀聿回过头,发现他还盯着秦蔚文,顿时气笑了,“过来,他可不是简言。” 潘尹川:? 这和简言又有什么关系? 潘尹川跟上去,两个人走另一道门直接离开了酒楼。 外面正在打扫战场,血肉横飞的场面让人有点不适,不过怀聿紧跟着就把他塞进了车里,隔绝了所有气味。 怀聿开口就问:“老余说你勾引他儿子。” 潘尹川的表情瞬间因为过度震惊而扭曲:“我?我有这么大的本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在你的勾引蛊惑下,他儿子将基因编辑器送给了你。” “我都没见过……”潘尹川说着也有点生气了,关他什么事?老余就凭这个认定他私吞了什么编辑器,于是要让他死在南塔市? “你拿到基因编辑器后,又假装溺水,引他的儿子跳水救你,最终你趁机杀死了他儿子。” “……”潘尹川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直接说我是狐狸精变的,吹口气别人就能听我的算了。” “我让人找到了老余口中的那则社会新闻,就是这则新闻通报了他儿子的死讯。”怀聿说着,拿过一个平板,调出资料给潘尹川看。 潘尹川死死盯着上面的“潘姓男友”四个字,心底一大段卧槽想说。 新闻旁边还有配图,图中有个少年穿着棒球外套,浑身湿透,跪倒在岸边,伏首大哭。 潘尹川看着图片,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人穿的衣服,好像是我的。” 怀聿眉头一紧,面色微沉:“你的衣服?给别人穿?” 潘尹川纳闷:“这不是很正常吗?关系好的朋友还会交换球衣。” 怀聿有些如鲠在喉。 其实不应该不快的。 毕竟那只是潘尹川上学时候的事,那会儿潘尹川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但就是不快。 那哽在喉间的刺,似乎还越扎越深。 怀聿用力闭了下眼,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骨子里不断涌动叫嚣着,狠狠进入他不就能平复作祟的占有欲了吗? 情绪失控,于是攻击占有,这好像是植入Alpha骨子里的程序本能了。 怀聿压下了这种欲-望。 “反正这个人不是我。”潘尹川摇头,“我和余家安也没有谈过恋爱。他曾经还很坚定地对我说,他只喜欢女性Omega,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上其他性别。而他也很清楚我喜欢什么……” 怀聿打断问:“你喜欢什么?” 这个……也要过问吗? 潘尹川有点难以启齿。 “我从来不问先生喜欢什么。”潘尹川低声说。 意思就是,先生也别问我了。 怀聿淡淡道:“我喜欢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啊?” “我喜欢Beta,所有人都知道。这从来不是秘密。所以你喜欢什么?” 好吧。 “我也喜欢Beta。”潘尹川小声说。 刚刚被压制下去的本能,又叫嚣了起来。 但怀聿面上不显,只平静地说了声:“嗯。” 潘尹川心想这一趴可算是过去了,他赶紧说:“之前余家安失踪,我还问过老余。老余和我说,余家安去罗斯州读书了。他背地里觉得是我杀了余家安……还骗我干什么?” “他想观察你的反应。在发现你格外平静之后,他就彻底扭曲了。” “……”潘尹川感到头痛。 “那个基因编辑器听起来很厉害,您也相信那东西在我手里吗?”潘尹川觉得这个问题得先聊明白了才行。 “两种可能。”怀聿面上始终显得格外冷静,这种冷静将他凸显得越发强大。 他缓声说:“第一种可能,余家安喜欢你,的确把这样东西伪装成常见物品,送给了你。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样,起码他要告诉你,这东西怎么用。否则就是白送了。而且我不认为老子蠢且坏,生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只会卑微默默暗恋最后自己去死的好人。” “第二种可能……余家安非常喜欢你。” 潘尹川:??? 不是,这俩有区别吗? “喜欢到扭曲,疯狂。他曾经对你坚定地说过,他只喜欢女性Omega,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上其他性别,不是假话。因为他有可以将你变成Omega的办法。” “溺水事故是伪造的,基因编辑器被他带走了,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盯着你,等待着彻底改变你的那一天。” 怀聿用缓慢的语气说完了阴森的话。 潘尹川:“…………” 他咽了下口水,想说这……不太符合正常人的逻辑。但这话听起来,仿佛是在说怀聿也不是正常人。 怀聿紧盯着他,突然问:“你怎么想?” Alpha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目光极富侵略性。 好像有些压制不住骨子里疯狂的叫嚣了。 这个人不是简言,送不走。 他躲在暗处,无声地侵犯了怀聿的领地。 026 26. 我怎么想? 潘尹川顿了下,然后尝试和怀聿提出正常人的思路:“首先我得回家找找,有没有老余口中的‘编辑器’,来排除你的第一个推论。至于第二个,我认为完全不可能。” “其次,如果还有一种可能的话……”潘尹川指了指新闻里的照片,“那会不会是这个人穿上了我的衣服,策划了一切,并试图嫁祸我?” “要策划这件事,他要了解你,了解余家安,并且手里合理地拥有你的衣物而不被怀疑。亲近到这个程度,你觉得还有谁?” 说到“还有谁”三个字,怀聿的语气明显有了变化。 潘尹川疲惫地吐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我先回去找那个什么编辑器吧。” 怀聿却追问了一句:“还有谁拿到过你的衣服?” “没有了,只有余家安。” “你高中时期还有一个朋友。” 潘尹川怔了下:“怀先生连这也知道?”刚刚和社会新闻一起查的吗? 潘尹川接着说:“他不算是我的朋友,是余家安的,而且他是个Omega。是余家安介绍我们认识的。他手里不可能有我的衣服,我和他来往很少……” “来往很少?为什么?” “呃,因为他是Omega啊。走太近,不太好。” 怀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溅了血的眉眼都显得温和许多。 只不过Alpha一开口,还是显得霸道强势,他说:“你不用回去了。” “怀先生……” “谁也不能确定,老余是否将你有编辑器的事告诉给了别人。其他人可能会为争夺这个东西,杀了你,甚至……杀了你的父母。” 潘尹川喉头一紧,眉心慢慢皱了起来,嘴角向下抿去。 就像是一块玉,它无暇而剔透,清润而干净,……摸上去的时候,才感知到它是冰凉沁骨的。 这一刻的潘尹川,就是冰凉沁骨的。 怀聿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哪怕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狼狈地被修苓的保镖押住的时候。 Alpha顿时放低了声音:“你家里会有人盯着,你的父母会转移走,你也不用再回去了。” 潘尹川抬头看着他:“谢谢怀先生。” 怀聿垂下眼,缓声提醒他:“这不属于合同的内容,你明白吗?” 潘尹川还在消化巨大的冲击,他竭力按下内心涌动的攻击性,慢半拍地问:“那要扣钱吗?” “你觉得我缺这一点钱?”怀聿反问他。 “那怀先生的意思是……” “你离开中心城的时候不是还很聪明吗?” 潘尹川恍然大悟。 早说不就好了! 他低头去亲了下怀聿的手腕。 怀聿的手指动了动,按在他的颊边说:“你就只会这一个招数吗?” ……那不然? 潘尹川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绞尽脑汁地思考别的招数,嗯,还有什么招数? 潘尹川犹犹豫豫地伸出舌头,舔了下。 怀聿猛地又掐住了他的脸。 这样就好了?潘尹川缓缓眨了下眼。 但接下来怀聿却没有了别的动作。 正疑惑时,潘尹川听见怀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不够。” 不仅不够,怀聿顿了下,说:“老余口中,你是很会勾引人的。” “怀先生不是已经确定老余说的话都是假的了吗?” “我不是余家安,我怎么知道你当时到底有没有勾引过他。” “……”怀聿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了?潘尹川是真想咬他一口。 怀聿看潘尹川顿在那里,半天动也不动了。 气着了? 怀聿撒开手,低声说:“留着吧。” “留着?”潘尹川直起腰,脸上倒一点也没有要被气哭的意思。 怀聿捏了下指尖:“嗯,攒到下次。现在,写份单子给我,把余家安曾经给过你的每一样东西,每一样,都写下来。我会让人按照单子查找核对。” 怀聿说完,把平板调到笔记模式,又抽出笔给他,自己则打开了车门,显然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潘尹川看他要走,这会儿倒是福至心灵了点儿。 他猛地一抬手,抓住了怀聿的衣摆。 怀聿低头:“嗯?” 潘尹川一下窜起来,亲在了怀聿的下巴上。脑袋还在车门顶磕了下。 怀聿眼皮一跳,一手按在潘尹川的头顶把人按了回去。 “这也算讨好?”怀聿居高临下地问他。 “不算吗?”潘尹川放弃了,“那我再想想。” 怀聿眼底情绪有一瞬间的起伏,然后又归于了一片冰冷。 他知道潘尹川已经很努力地在试图讨好他了。 如果不满意,他也可以有很多手段,来让潘尹川变得更会“勾引”人一点。 但还是不满足。 潘尹川已经好好坐回去,开始写物品了。 第一个就是球衣。 联想到潘尹川之前说的话,所以是和余家安交换的? 再往下是MP3,明信片…… 余家安给他的东西,没有大小的分别。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怀聿才短短扫过两三行,脑子里就已经开始不受控地冷静地进行分析了……而分析的结果让他很不喜欢。那种不被满足的滋味儿也变得愈加强烈。 怀聿喉头滚动一下,用力甩上了车门,然后转身招来了下属。 前后十分钟都不到,因为道路被圈了起来,所以几辆装甲车飞快地开抵了潘尹川的家。 “潘越山先生?汪琇女士对吗?”来人敲开门,开门见山地说,“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潘越山还抓着手机,在多次拨打却完全打不通老余的电话之后,潘越山脸上还挂着浓浓的焦灼之色。 到这一刻,焦灼被定格了。 “你们……是什么人?”潘越山自然而然想到了上次没接电话,突然冲过来的那些政-府军。 来人没有表明身份,只看着汪琇说:“我想汪女士应该很清楚对吗?我们只想暂时将你们保护起来。对了,你们的儿子也是一样,不用担心。晚些时候,他应该会给你们回电话的。” 汪琇脸色大变。 老余也没说错,汪琇以前的确是一代研究员,从实验室开启二代研究之后,汪琇认为理念不同就主动离开了。 所以到这一刻,汪琇以为这些人都是冲自己来的。 她冷静些许,说:“好,我们跟你们走。” 潘越山惊愕地看着妻子:“这、这说走就走啊?” 汪琇一点头,当先走在前,潘越山也只能跟了上去。 等到了楼下,他们一看停在下面的车,潘越山喃喃说:“多眼熟啊。” 汪琇心想原来那时候就盯上了她,那就更不用想着反抗了。 车队就这样迅速驶离了小区。 而另一批人迅速接管了潘家。 车里,汪琇听见司机在给谁打电话,对那头说:“先生,一切顺利,您说得没错,他们非常配合。” 先生? 谁? 司机没有称呼对方的姓氏,以至于汪琇都无从猜起。 另一头潘尹川写着写着有点记不起来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靠着车门努力回忆。 回忆着回忆着,愣是睡着了。 这一天里,余家安这个名字频繁地被提起。 一段早就消失在记忆里的画面,在反复刺激中,渐渐被拉出了脑海—— “潘尹川!”有人叫他的名字。 只有十四岁的少年Beta循声走到窗前,往楼下望去。那里同样站着一个年少的Beta。 是余家安。 他穿着画满涂鸦的T恤,手里拎着一个红色批发用的那种大塑料袋。 “快快,下来拿,我手提不住了。”余家安大喊。 十四岁的潘尹川匆匆穿着拖鞋走下去,伸手扯开口袋一看,里面竟然是个大鱼缸,鱼缸里装着水,水里有两条鱼。 一条红,一条黑。 “花鸟鱼市场买的。”余家安屈指说,“花了八十块。” “好贵,买这个干什么?”潘尹川自然地接过塑料袋一边带子。 两个人就这么一起拉着往楼上走。 余家安笑嘻嘻地说:“我爸说你家风水不好,让我买缸鱼给你们转转运。水生财知道不?鲤鱼跃龙门知道不?都是好东西。” 潘尹川摇摇头,显得不太感兴趣。 两个人进了门,将大鱼缸放在餐桌上,里面的水还飞溅了起来。 余家安满不在意地擦了下脸,抱怨地说:“Beta的身体就是不行,拎这东西都觉得沉。” “还好吧。”潘尹川打了个呵欠。 “你没睡好?”余家安问。 “正准备午休你就来了。” “你爸妈不在啊……”余家安转了一圈儿,“跟我去玩真人CS呗。” “作业没做完。”十四岁的潘尹川还要更乖上几个度。 余家安盯着他,似是抱怨似是无奈地说:“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劲儿也没有,叫你干什么都不去。” 潘尹川对他的评价也并不生气,弯腰从柜子里拿了包零食给他,又从旁边小铁盒子掏出八十块钱给余家安。 余家安盯着他说:“你干什么?” “鱼的钱啊。” 余家安嗤笑一声:“我不要。”他只接过了零食,拆开,一边吃一边盯着鱼缸说:“我要是鱼就好了。” “为什么?”潘尹川又打了个呵欠。 余家安笑着回头:“这样我就能盯着你了,知道你在家是什么样,万一你背着我其实根本不做作业,特别放纵,还偷偷打游戏看漫画书,压根不是什么乖学生呢。” 潘尹川面露困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 “噼里啪啦”,倾盆大雨落了下来,拍打在铁皮顶棚上,很吵。 余家安脸色一变:“我没带伞。” 潘尹川说:“我去给你找。” 余家安抄起沙发上放着的潘尹川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匆匆就往外走:“不用了,你外套借我啊,我顶着去和朋友汇合,时间也不早了。” “那洗了还我。” “好好好!” 潘尹川盯着窗外的雨帘,纳闷地说了一句:“这个天气还能玩真人CS吗?” 但由于他从来没玩过这游戏。 “也许能玩。”潘尹川并不上心,还不如对一道数学题来得关心。 第二周。 余家安来学校,说忘记把他衣服带过来了。 潘尹川刚好买了新衣服,也不急着穿那套,说:“忘了就算了吧。”显得非常好说话。 余家安摇头:“你怎么一点也不在乎?” 潘尹川拉开笔袋,头也不抬:“因为不重要啊。” …… 再后面的画面逐渐模糊,又重新融入脑海深处。 这厢,怀聿重新走进酒楼,张助理迎上来说:“都处理干净了。” 怀聿点头:“可以把信号屏蔽恢复了。” 张助理走在怀聿的身边,低声说:“我刚才听他们说,您下令要他们在潘家找一个疑似基因编辑器的东西。那玩意儿不是早从中心城失踪了吗?怎么会落到潘家?” 怀聿三言两语带过了。 张助理听完,第一反应也是:“这小子他图谋不轨啊!……老余之所以这么认定编辑器在潘尹川手中,肯定不可能仅仅凭一则新闻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多半是余家安主动暗示了他老子。” “嗯。”怀聿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张助理沉默片刻:“那您的意思是,是要替潘尹川解决这个麻烦?” “你觉得用这个东西对Alpha的吸引力大吗?”怀聿反问。 张助理双眼亮了:“大!您虽然不喜欢这东西,但中心城里的人,中心城外的人,都喜欢这东西!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堪比造物主一样的存在!” 张助理跟在怀聿身边多年,完全能跟上怀聿的思路。他也想不想就说:“这个基因编辑器,是鱼饵啊,完全可以用它来修剪中心城里那些长得太过茂盛的枝叶……” 怀聿显得不怎么提得起兴趣,只平平淡淡地应了声:“嗯。” 张助理也早习惯了怀先生这个模样。 自从当年怀先生经历了鲁南的变故,他的手腕变得更强硬,对事物的情绪却变得更加平淡了。就算是谋划再精彩的一出戏,他也不会流露出一丝激动。 张助理跟在他的身边,也变得冷静许多。 所以这会儿,张助理就迅速平复了情绪,想起来另一件事,问:“您让人先送走了秦蔚文?您不太喜欢严少校的礼物?” 怀聿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张助理摸了摸鼻子,坦白说:“您的喜好决定了我的工作方向。” 他顿了下:“实话对您讲,我现在看不清楚潘尹川在您这里的地位。” “看不清楚?”怀聿挑了下眉。 是应该看不清楚。 因为他做了一些出格的事。 以怀聿现在的身份地位,他可以做更出格的事,一路出格到令人发指都没问题。 但没有人知道出格是好是坏,出格是因为Alpha的本能,还是他怀聿的个人意志。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张助理无奈地笑了下说:“外面的人一直都在揣摩您的喜好,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我都不清楚您的喜好。我只知道您喜欢干净的Beta,但除此外,还有什么样的标准呢?也许我应该试着为您寻找第二个更符合您喜好的Beta。” 他说:“我看潘尹川黑眼圈都挂上了。” 怀聿抿了下唇角,无端升起一股恼怒。 “不用了。”怀聿的语气稍显冷硬。 张助理愣了下:“好的先生。” “潘尹川现在离不开我。”怀聿说。 027 27. 张助理觉得这话怪怪的。 但细想呢,也不算错。 毕竟现在潘尹川要想解决这个大麻烦,保住自己乃至是他父母的性命,都得靠怀先生。 ——他的的确确离不开怀先生。 但这和给先生找第二个情人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养上他十个八个情人,先生也一样顾得过来啊。 “好的先生,我明白了,那要将秦蔚文和奥狄斯都送回到严少校那里吗?”张助理问。 “不用。”怀聿顿了下,“他们还有点作用。” “要在酒店单独为潘尹川安排一间房吗?” 怀聿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驻足逡巡已经打扫干净的战场。连张助理都不知道那一刹他在想什么。 终于,他点了下头,说:“嗯。” “怀先生!”州长大步走来,脸上的喜悦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您的铁血手腕,实在叫人敬服啊!已经有人主动断臂求生了!” “不必拍我马屁。”怀聿分给他一点目光。 “这怎么是拍马屁呢?” “这些人现在怕,不代表明天怕,后天也怕。他们只是短期内被震慑住了,一部分人觉得还没到必死的地步,也就生不起反抗的心思。而还有一部分人就不这样想了。” 州长听到这里,面色微肃:“您的意思是,他们恐惧于您的雷霆手段,但却并不怕我。您拿他们开刀,他们完全可以对我下手?” “嗯。” “怀先生!您得帮帮我啊!”州长完全抛却了脸面这东西。只要是为了整个圣安州的未来,脸皮算什么?他可以论斤卖。 这会儿怀聿就又显得有些无情了,他语气冷淡说:“我不是你的亲爹,没有什么事都让我来替你擦屁股的道理。” “不是亲爹,养父也可以啊!”州长说。 弄得张助理在后面都绷不住笑了:“你们圣安州真是个个都是人才!” 州长连声说:“不敢不敢。”还谦虚上了。 不过张助理这句话,倒是一下提醒了州长。 这里除了他,还有什么“人才”? 怀先生身边那个Beta情人啊! “对了,怀先生身边那位,今天没受什么伤吧?”州长关切地问。其实就是想知道人现在在哪里。 怀聿看向他:“你很关心?” 州长正想点头,突然感觉到这句话是个大坑,于是生生又忍住了,到嘴边的话瞬间改成了:“怀先生为圣安州的治安做出这样巨大的贡献,我当然也要关心关心怀先生,和怀先生的人。” 怀聿顿时大发慈悲,提点了他一句:“今天踏出这个门之后,不管谁邀约你,以什么样的借口邀约你,都不要去了。” 怀先生这么说,那看来想杀他的人是不会少了。州长暗暗叹气,为难地说:“但是他们愿意向我投降,愿意配合我的工作,而我却不肯露面,那是不是也会错失收复权利的大好时机呢?” “怎么借势,还用我教你吗?”怀聿斜睨他一眼。 州长心说不是不会,是您不发话,我不敢啊。您要这么说那我心里就有底了。 州长顿时千恩万谢,然后才从怀聿的眼皮子底下走开了。 但走开之后,他却并没有急着就这样离去。 秘书问:“我们不回州政府大楼吗?” 州长摇头:“等等,一会儿跟在怀先生的车队后面走,谁要派狙击手打我,那就是在打怀先生。” 秘书目瞪口呆,半天没憋出半个字,就竖起了大拇指。 这招虽苟但高! 大厅里,张助理还处在怔忡之中。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先生的情绪在变得奇怪。 换成以前,先生绝不会对着州长说出“你很关心?”这样的话。 毋庸置疑,怀先生有着绝对的权势和地位,他作为Alpha,信息素攻击性强,其它Alpha在他的面前往往只有臣服的份儿,他还有善筹谋的手腕,又拥有无数的爱慕者……这样的人,目空一切是应当的。 相比之下,州长三十八岁,却长得活像五十八岁,Alpha信息素弱,有政治上的野心和天真,却没有足够匹配的手段。 这样的人。 这样就算拍死八百头马也赶不上怀先生的人。 怀先生竟然在意他关心潘尹川! 这种诡异的情况就像什么呢? 像什么呢? 张助理绞尽脑汁地思考,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怀聿的声音蓦地响起:“走吧,他应该写得差不多了。” 谁?潘尹川?写什么? 张助理突然觉得,怀先生这么溜达一圈儿,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事。好像只是为了避开什么? 什么东西能让先生主动避开? 张助理想不通透,于是选择默不作声跟着怀聿往外走。 转眼走到车旁,怀聿抬手拉门。 动静一下惊醒了里头的人。 潘尹川猛地坐起来,膝盖上的平板带着笔一起摔了下去。 怀聿:“……” 睡着了? 不过怀聿转念想到,写这东西都能睡着,足以说明回忆和余家安的那些过去有多么无聊。 Alpha的目光顿时变得包容了。 “写完了?”怀聿问。 潘尹川缓慢地摇了下头,竭力将自己从混乱的梦境中抽离。他用力眨下眼,随后彻底恢复了清明。 “还有些……想不太起来。不过,梦到了。”潘尹川轻声说。 “你做梦梦见余家安了?”怀聿突然欺身坐了进去。 潘尹川一瞬间本能地觉得怀聿这句话有点怪。 “嗯,梦见了。”潘尹川应声。 “说说,梦见什么了。”怀聿口吻平静地问。 潘尹川不疑有他,也想着多提供点信息,好早点解决这个麻烦。 他微微仰了仰头,陷入一种回忆的状态。 “余家安给我送了一缸鱼,那天突然下大雨,他借走了我丢在沙发上的衣服。” “就是出现在新闻上的衣服?” “嗯。” “还有个细节……”潘尹川想到了一点梦里没有出现的东西,他顿了下,“不过也不怎么重要。” 怀聿沉声说:“重不重要,我会替你来判断。” 这话也很霸道。 不过在当下的场合,怀聿这样的姿态反倒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所以潘尹川毫无负担地说了:“他说他想变成鱼。” 张助理绷不住了:“啊?变成鱼?”这值得特别拿出来说吗? 但怀聿却紧跟着语气冰冷地说:“我知道了。” 潘尹川惊讶看他:“可我还没说完……” “不用说完。” “哦,那还有个……其实很无聊的细节。就是,他到我家的时候,我给他拆了一袋零食。他接过去吃了。但是下楼之后他就扔进垃圾桶了,还在垃圾桶旁边站了很久。”潘尹川顿了下,“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要接过去再扔掉?” 张助理咋舌。 这一听,那就是个变-态啊! 这时候潘尹川也说出了自己的推论:“他是不是有一些毛病?” 怀聿冷静接声:“嗯,听起来像神经病。” 潘尹川弯腰去捡平板:“我把鱼缸写进去。” 怀聿却更先一步伸手捡了起来,摆在他膝上说:“写吧。” 张助理看着这一幕,那不同寻常的,诡异的,多变的情绪,似乎隐隐约约都有了答案。 怀先生现在的姿态,他的确是见过的。 那分明是—— 求偶期Alpha看谁都像情敌! “还有吗?”怀聿问潘尹川。 “暂时没想起更多了。” “需要再多做几个梦是吗?”怀聿问。 潘尹川迟疑片刻:“我试试?”有些被遗忘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的确更容易在反复刺激下以梦境的形式重新回到海马体。 张助理觉得这会儿的潘尹川看起来,就像是被诱骗的小白兔。 但张助理还是什么也没说。 如果能让先生获得短暂的情绪满足,什么样都好。 怀聿抽走平板,递给门外的张助理:“安排下去。” 张助理应声。 “回酒店。”怀聿紧跟着对司机说。 一直警戒在不远处的司机,立马回身坐进驾驶座。 等一到酒店,怀聿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助理心想那还费劲单独给潘尹川定那房干嘛? “我从现在开始要住在这里?”潘尹川站在房间里问怀聿。 怀聿纠正他:“是我住这里。” 潘尹川明白了。又要睡他是吧?他想问那秦蔚文呢?但这样显得不太好。好像他盼着三个人一起乱搞一样。 于是潘尹川主动走过去,抬手去替怀聿解领带。 怀聿却扣住了他的手腕。 潘尹川疑惑心想,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我会错意了? 会意真难。 “去洗个澡。”怀聿脑中想的是张助理那句话,然后目光从潘尹川的眼下轻轻扫过。是有点黑眼圈了。 潘尹川这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觉得他现在不够干净。 他麻溜地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自己扒衣服。 怀聿在后面看得直按太阳穴。 等潘尹川洗完澡出来,怀聿在看文件。 在上床这件事上,潘尹川其实一直算是半推半就。毕竟Alpha强势,他也没有那个力气去反抗,就干脆把自己躺得更平一点。 现在怀聿没有三两句话就把他按床上,潘尹川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好了。 “怀先生。”潘尹川出声喊他。 喊完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很像那种蛊惑君王不务正事的狐狸精。 但“君王”很坚定地依旧拿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自己躺床上。” 潘尹川应着声,钻进了被子。 被子被烘得干燥柔软,潘尹川还很自觉地什么也没穿。他就像那种等临幸的,等啊等啊,他实在扛不住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怀聿突然叫了声:“潘尹川。”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怀聿这才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Alpha又处理了些堆积的事务,然后起身去洗澡,最后才在另外半边床上躺下休息。 潘尹川差不多睡了六个小时,怀聿简直是掐着表把人弄醒了。 Beta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突然被腿间毛茸茸的触感一惊,瞬间将眼睛睁得更大:“什么东……唔。” 怀聿俯身将他圈在怀里,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强势地按住了他的唇,就好似把玩什么珍宝一样。 等将潘尹川的喘息都堵了回去,甚至叫他都有点喘不上气了,怀聿才松开他,轻描淡写地说:“尾巴。” 潘尹川抬手艰难地抵住怀聿的胸膛,低头匆匆瞥去—— 还真是尾巴! 火红的,尾巴尖一点黑。 像足了狐狸尾巴。 “这样才像狐狸精,不是吗?” 潘尹川本能地蜷了下腿。 但怀聿却将他按得更加动弹不得,突然开口:“讲一讲,余家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潘尹川震惊地望着他。 这会儿是讲这东西的时间吗? “你不讲,我怎么知道上哪里去抓住他呢?”怀聿这会儿的语气堪称温和,甚至温和得像是在安抚。 潘尹川只好磕磕绊绊地开口:“余家安,嗯,……很会交朋友吧,性格……很好……” “你很喜欢这样的人?” “还、还好吧。” “还好?” “就是……还好啊!”那个“啊”字都有点走音。 怀聿倒也不纠结这个问题,问:“他性格有多好?描述一下。” 这太为难潘尹川了,接下来的回答就挤得更磕磕绊绊了:“就,爽朗吧,没事儿爱和人交换礼物,……其实也不是很好。他打球输了,会臭脸。除了这个,其它还、还行。当时学校里有人说,如果……他是个Alpha,肯定会更、更受欢迎的。” “难道这就是他拿走基因编辑器的缘由?但老余不是说,他已经被变成Alpha了?为什么还不满足……”潘尹川在间隙里顺便推了个理。 “你说他为什么不满足?” 潘尹川说不出话。 再后面,潘尹川倒是又接着开口了。但后面他究竟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一点进来。 那光一开始是白的,后来变成暖色,再后来变成冷色调。 他又做了个漫长的梦。 眼光洒进教室,攥着笔的掌心有了点汗意。 余家安跨进门,阴沉着脸。 不过他很快走到潘尹川面前,半抱怨地对潘尹川说:“你非要提前离场回来赶作文,我都没心思打了。”他一摊手:“输了两颗球。放学你不得请我吃个豆干,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 潘尹川“嗯嗯”点头:“等放学。” 坐在后排的同学在和朋友抱怨:“昨天拿测验考的成绩回去,我爸骂我,说就该送我去罗斯州。” “那鬼地方,凡是被诊断为‘精神疾病’的犯人都被发配到了那里。你爸也就说着玩玩儿,哪里敢真送你去?你有几条命够在那里活?” “罗斯州?”余家安插声,“都在说该改名叫流放岛。” “对对,余家安你也知道啊?” “哈,中心城不是有个大佬被发配过去了吗?最近报纸上都是这事!” 潘尹川不自觉地咬了下笔头。 然后他觉得刺眼的阳光被挡住了,于是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西装,面容英俊且强势的Alpha站在那里,在看他。 是怀聿。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随后梦境的逻辑被打破,潘尹川惊喘着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余家安可能真在罗斯州。” 怀聿:“……” 还真做梦又梦见余家安了啊。 潘尹川没察觉到异样,接着喃喃说:“老余提起罗斯州,不是随意乱编的,应该是余家安曾经和他提起过,他记住了。在余家安假死后,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在罗斯州,也比死了强。” “我知道了。”怀聿的声音有点奇怪。 那一个一个字,像是从齿间迸出来的。 潘尹川还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一口气说完就又睡过去了。 怀聿:“……” 他想把人艹醒。 但到底是没这么干。 罗斯州。 简言已经抵达这里了。 他几乎花光自己的积蓄,买了很多不同型号的缓冲器,除此外,还有很多压制剂,用来分别压制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除此外,还有两大箱军火。 罗斯州这地方很乱,对缓冲器、压制剂以及军火的需求都很大。 而大部分人只能通过黑市渠道购买。 简言来的时候,坐的是怀聿手底下的军机,所以能携带这么多“军需”。这些东西可以让他迅速在这里站稳脚跟,不论是卖钱,还是献给当地割据一方的势力,都是很好的选择。 安置好后,当地向导带着简言出门吃饭。 他们走过七拐八拐的路,向导说:“最近罗斯州失踪的人很多,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 简言问:“是Omega失踪了吗?” 向导却说:“是Beta。” 简言惊讶:“拐卖Beta有什么用?” “谁知道,也许是送去挖矿?” 向导刚说完,他看向不远处幽暗的巷子,沉默片刻,骤然出声:“好像……不太好,掉头,走!” 简言果断拔枪。 毕竟军校出身。 这时候附近的人也跑了过来帮忙,当场打死几个hei-帮分子。 帮忙的人收起枪,笑着看简言:“厉害啊。”话说完,那个人的目光落在简言身上,顿了顿。 他说:“你长得像我女朋友。” 这话特别冒犯。 简言并不生气,只怀疑这人出现的时机。他礼貌地笑笑说:“是吗?谢谢你帮忙,我请你喝酒。” 那人点点头,浑不在意地踩着拖鞋,将简言引进了路边的酒吧。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几瓶酒下肚。 这个人掏出了自己的钱夹,他不是要结账,他只是打开了钱夹子,露出里面放的照片指着炫耀地说:“这是我女朋友,你只有一点神像她。” 简言瞬间攥紧了拳头。 照片里,简直像是穿了女装的潘尹川。 再仔细看。 又有点像P的。 什么意-淫怪。 比我还能意-淫! 028 28. “你盯着我的女朋友看了太久。”对面的人突然不悦地“啪”一声合上了钱夹。 简直就是一个,身怀宝藏生怕别人不知道,但别人但凡多看上两眼,他又得把人眼珠子挖出来的疯子。 “要我给你推荐个更好用的P图软件吗?”简言问。 “……” 酒保小心翼翼地把酒杯放在两人中间,察觉到了气氛凝滞。 对面的人先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说:“哎,P图技术是不太好。没办法,异地恋。好久没有新照片了啊。” 简言也端起酒杯,说:“我喜欢的人也在他乡等我。” “哦,那也算同病相怜。”对方拍了拍简言的肩。 两人的酒杯在半空中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对方先一饮而尽,简言低头看了看杯中的酒液,说:“加了伏特加?太烈,不好意思,喝不习惯。” “不好意思,我还得先去报个道。方便的话,留个名字和联系方式?还要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对方从善如流地留下了名字和号码。 甚至还给贴心地写在了纸上。 “下次见。”简言打了招呼,推着两个箱子往外走去。 这人也没有拦他。 一直到简言走远,他才从高脚凳上下来,把酒杯砸在了旁边的人头上:“傻-逼!下次看清楚人再绑!” “看清了啊,他是个Beta……” “看他用的箱子!傻-逼!军用制式,里面装的是从海固来的军火!” “所、所以……” “从海固走出的Beta,你的猪脑就没有令你联想到一点什么吗?” “怀、怀聿?他是怀聿试点计划里培养出的Beta……”手下变了脸色。 这人点了根烟,低声说:“怀聿现在还惹不起。虽然从军校出来的Beta,身体应该更能扛得住实验,成功率应该会更高。……以后吧,总有机会的。” “是、是。今天死的那几个……” “我不出来打死他们,好让他们被怀聿的人抓去乱说话吗?”他吐了口烟圈,“都是些当地人,死了也不可惜。” “对对!” 他往另一道侧门走去,等在侧门外的,正是那个口口声声告诉简言要小心的当地向导。 先告诉对方这里很危险要小心,提高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可信度,然后顺利把人带进魔窟——这套流程,向导显然已经玩得很熟练了。 向导笑着说:“我看他很像您照片里的人,我还以为您会特别高兴地留下他呢。” “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 简言这头慢慢走远,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 那个趿拉着拖鞋的青年,显然不是什么好心人。……他认识潘尹川吗?否则怎么会发梦发到这种地步? 再低头一看纸上写的名字: 李大勇。 一看就是假名字。 …… 潘尹川这一觉可算补足了,就好像刚上完一场酣畅淋漓的体育课,洗了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钻进被窝睡了一觉。 说不出的放松。 该醒了。他心想着一边撑开眼皮,一边本能地翻了个身。 “啪”。 甩过去的手臂打到了人的身上。 潘尹川的眼皮瞬间完全撑开:“怀先生。” 怀聿就背靠床头坐在他的身边,一边长腿屈起。 怀聿问:“你对它有什么不满吗?” 潘尹川视线往下。 他的手叩在怀聿大腿根的位置,再歪一点,就会打到某个隆起的部位。 潘尹川飞快地抽回手:“没有不满,怀先生。” 怀聿放下手里的书。 潘尹川是躺姿,而他是坐姿,多少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味道。Alpha的手就这样斜斜插入了潘尹川的衣领间,穿过他脑后的发丝,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的后颈。 “出汗了。”怀聿低声说。 Alpha的手掌很宽大,指节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枪茧,刮过皮肤的时候,亲昵温柔中又带着粗粝。 潘尹川的皮肤上泛起浅浅的鸡皮疙瘩,他的尾发变得更湿了。 “紧张什么?”怀聿轻描淡写地说了四个字,然后才抽回手,问:“起得来吗?” “应该能的。” “应该?”怀聿的身体斜向他,然后再度伸手将潘尹川扶坐了起来。 “余家安给过你的东西,都找出来了,……嗯,收藏得挺好啊?”潘尹川刚一坐稳,就听见怀聿这么说。 “别人给我的东西,嗯,一向都会收起来。”潘尹川强调了下余家安并不是特例。 “很绅士。” “不是绅士。”潘尹川摇了摇头,“万一哪一天对方想要回去,也能拿得出东西啊。” “送出手的东西,谁还会要回去?” “会啊。六年级的时候,嗯,临近毕业。我和同桌都买了那种会唱歌的音乐贺卡送对方。谁知道后来他要跟我绝交,让我把贺卡还给他。” “后来还了?” “就是没找到,所以长记性了。” “……” 六年级的小孩儿,说绝交就跟说绝食一样,纯属气话。 本质上是博求关注的行为。 也就潘尹川当回事,如果当时真找出来还给对方,对方肯定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错,见了面讲给余家安听,让他记得感谢一下那个六年级小孩儿,不然他的那些破烂,连进潘尹川的柜子的机会都没有。 怀先生摩挲了下指尖,接着说:“不过有一样东西你没有保管好。” 潘尹川愣了愣:“什么?有哪样东西没找到吗?” “你亲口对我描述的,你梦见的那个鱼缸。” “那个……没办法,实在是我和我爸妈都不会养鱼,没多久鱼就养死了。我爸还说呢,转啥风水运,我们家估计发不了大财,就这样了。” 潘尹川尴尬地说完,想到之前梦里的对话,忍不住说:“余家安还想变鱼,要是真的变成鱼,只会被我养死。” 怀聿:“……” 怎么说呢? 这一刻,怀先生的心情挺好的。 “缸一直空置在那里,还很占地方。后来我就去楼下挖了一锹土填进去。又把缸放到窗台,有鸟儿路过留下了种子,风也送来了种子,土里藏的种子也发芽了……不用浇水,雨水飘进来,缸里慢慢就长了很多小草小花,还长了一串辣椒。” 潘尹川说了一长串话。 和平时在怀聿面前的口吻不一样。 潘尹川在意那串辣椒,都比在意余家安多。 怀聿脑中冒出这个念头。 他的目光落在潘尹川的面庞上,那是一种不自觉的长久停驻。 “……反正,它就变成了一个景观盆。”潘尹川顿了顿,说:“当时鱼死掉,我给埋楼下了。鱼缸洗了好几遍也没发觉有什么异样,总不会是鱼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那鱼埋下去都多少年了,什么也找不着了。” 怀聿没对这段话做出评价,只是打了个电话,让人把阳台上的景观盆抱来。 “先生,东西都带来了。”保镖们次第往里走,零零散散地摆了满地。 潘尹川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边吃饭。 “这个就是景观盆?”怀聿指着那个最显眼的问。 因为上面挂了足足两大串朝天椒。 潘尹川尴尬应声:“是。” “挖。”怀聿下令。 里面的土已经长得很紧实了。没错,长。 无数花花草草的细小根系穿过土壤,将它们凝结成一个整体,又蔓延向缸体,将缸体都缠满。 倒是倒不出来,只能靠挖。 一铲子接一铲子。 缸很快就被清空了大半。 “这个缸裂了。”保镖突然说。 张助理皱眉,以为这人手笨,一撸袖子就要亲自动手。围过去一看才发现:“是裂了,而且是早裂了,有植物的根系钻了过去……我看看,嗯,这里还真有个东西啊……” 张助理摸出来个很细小的东西:“被植物根系洞穿了,是个微型摄像头。” 怀聿冷冷说:“余家安还是当上了鱼。” 潘尹川悚然一惊,顿时觉得说不出的恶心:“……他用这东西一直盯着我?” “这个鱼缸的缸底很厚,而且有斑驳的落后烧制技术留下的黑斑,摄像头混在里面,大概也就像是烧制不均留下的黑斑。” 张助理霎时间觉得很奇妙:“潘小先生将鱼养死了,所以挖了一锹土,任由各路植物在里面自由地疯狂生长……最后这口缸已经不能满足它们的生长了,这么厚的缸底被生生钻裂了,最后这个东西也被根系占据了。” 张助理轻轻一拍手掌:“余家安的美妙计划,就此落空。” 怀聿抬眸扫了他一眼。 张助理又重说了一遍:“余家安的丑恶计划,就此落空!” “继续清理其它的。”怀聿顿了下,说:“记得要拆开,打碎零件,仔细清查。” 潘尹川对此没有异议。 毕竟这都是为了解决掉他的大麻烦。 只有张助理暗暗心想,这真不是借题发挥?让潘尹川亲眼看着全部打碎,一样不留……他要是余家安,能当场气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