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沦陷[追妻火葬场]》 第 1 章 谢疏音站在宜港会所门前站了许久,最终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因为持着周韶川的黑卡,一路畅通无阻。 会所奢华且私密,建立于2009年,是周韶川成立国内伊万风投时一同建立的。她熟练的来到顶楼的01包厢,门虚掩着,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和说话声。 “三哥,这几位可都是仰慕您,哭爹喊娘的要我带着她们来见您。” 紧跟着就听到几个女生齐声喊道:“三爷好。” 直到听到‘三爷好’这几个字后,谢疏音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了门。 ‘咣当’一声,引来了整个包厢的主意。 众人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见她穿着深棕色的学生制服,制服的纽扣并未全扣,能够清晰的看见她胸前那鼓鼓囊囊的一团。下面套着同色系的百褶裙,长长的头发微卷,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感,五官柔美精致,漂亮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她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周韶川。 左拥右抱。 呵,果然很符合他情场浪子的性子。 左边那个妹子穿着超低胸的紧身上衣,呼之欲出的沟壑就这么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他双腿自然慵懒的摊开,西装裤上的褶皱都显得格外的诱人。右手垂放在妹子的肩膀上,挑眉看着谢疏音,“小朋友,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句‘小朋友’,让现场紧张的气氛轻松不少。 至少证明眼前这个大美人不是来跟现场的小姑娘抢人的,要不然就她们这些货色,还真比不上她这浓颜系的长相。 现场很快又活络了起来,两个女的巴不得贴在周韶川身上,用身子使劲的去蹭他。 周韶川很少推开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但是他也不是谁都愿意上,就像眼前这俩人,明显就不是他的菜,逢场作戏可以,玩真格的,不行。 谢疏音就这么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需要钱。” 周韶川笑着推开了两边的妹子,身子微微往前倾,衬衫的领口大幅度的敞开,依稀可见胸肌、腹肌,双手耷拉在肌肉紧绷的大腿上,仰头望着她,“这是你跟我要钱的态度吗?这么直接?” “你接受不了?”谢疏音依旧语气平淡,“那我换个说法。” “周韶川,是你说我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你的,现在我要五万块。” 周韶川略有些头疼。挚友谢家乔嘱托他,让他帮忙照顾妹妹谢疏音,他想着妹妹年纪这么大,应该不需要人管,也就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谢疏音确实不需要人管,她很自律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从不打扰他。 可怎么办呢?他就是讨厌别人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小姑娘还是得管。 他拿起桌面上的酒杯,骨节分明的手上还留着旁边姑娘的唇印,就落在他的虎口上,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你哥都得喊我叫三叔,你就这么直接叫我名字,未免太不给面子。” 包厢内的光线并不算明亮,略有几缕霓虹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化了他锐利的眼神。 谢疏音见过诸多大场面,并不畏惧他的‘威胁’,柔美的五官带着清高与疏冷,“给不给一句话。” “啧。”他摇头轻叹,“小孩子的嘴巴就是不甜。” 说完,继续躺回到沙发上,双臂摊开,自然的搂着那两个妞,用力拉扯之下女人便含笑倒在他肩膀上,靡靡之色弥漫着整个包间。 显然,他不喜欢她的说法方式,故意晾着她。 谢疏音双手紧握成拳,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她与周韶川不熟,但毕竟都在富二代圈子里混着,他又年长她十二岁,就算不叫一声叔,叫一声哥也是应该的。 站在那里站了大半天,想到今日若是要不到钱,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这才闷闷的开口:“三叔。” 紧跟着下一句,“我要钱,五万。” 听到她软绵脆甜的声音喊出‘三叔’两字时,他目光不自然的落回到她身上。 小姑娘即便穿着制服,也不难看出胸前的起伏。双腿细白又直,只到大腿往下的百褶裙令人浮想联翩。再配上那张浓颜系的五官,再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这张脸配这个身材,真绝。 他不再为难她,从西装裤里拿出手机递给她,“加微信,加完我转给你。” 谢疏音接过他的手机,快速的通过好友验证后,她给他备注‘午夜牛郎’,然后将手机递还给他,“好了。” “嗯。”周韶川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还杵着做什么?”他笑着说,“你才刚成年,成人片不能看。” 说完,身边两个女的就娇羞的笑出声来,粉拳在他胸膛打了好几下,一个劲喊着‘三爷别闹,人家害怕’。 谢疏音皱起眉头,二话不说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 “三爷,那小丫头谁啊?” “她啊……”周韶川声音沙哑,“你们可比不了,她是INJ跨国集团的千金小姐,身份尊贵。” “哎呀,三爷,痒……那她这么厉害,怎么来找你借钱啊?” “嘘,这就不是你能问的了。” “……” 谢疏音脸色难看的乘坐电梯下楼,望着旁边透明的玻璃墙壁,想着周韶川说的那两句话,心中苦涩不已。 INJ跨国集团的千金小姐…… 他到底是在嘲讽她,还是在笑话她? 她那点事,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到了一楼后,沿着走廊往外走,就看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站在前台,一个劲的冲前台撒娇、求情,听起来像是想去顶楼‘服务’周韶川,但苦于没有通行证,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式。 周韶川浪荡且偏好女色,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路姑娘们也是铆足了劲想要分一杯羹,哪怕做个地下情人也好。 可偏偏这位爷虽然来者不拒,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站在他的身边。 后来这些女人也想开了。人得不到,钱总是可以得到的。 “求求你了,我们要是服务好了三爷,我们就分你一部分的钱,可以吧?” “是啊,你们就让我们上去吧。” 谢疏音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的身影,看了一会后,走到她们身边,淡淡的说:“你们别去了,我刚从上面下来,他感染了性.病,身体已经不行了。” 说完,也不理会她们什么表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 几分钟后,周韶川脸色铁青的坐在沙发,双手手臂撑在肌肉结实的大腿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听着面前几个女人的话,咬牙切齿,“她说我得了性.病?身体不行?” 几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站在他跟前连话都不敢说。 周韶川是对女人大方,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切。 包厢内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大喘气,就连刚才坐在他身边的女人也都如鹌鹑般蜷缩在角落。 周韶川捏紧了酒杯,俊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阴霾。 他不耐烦的解开了袖扣,将袖子推到小臂上方,随意的靠在了大腿上。西装裤下包裹着结实硬块的肌肉,另外一只手拿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后,琥珀色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性感的喉结上。 随后将酒水一饮而尽,拿起旁边的西装,站起身来离开了现场。 周韶川一走,全场的姑娘们目目相觑。 “真得病了吗?” “可能吧,毕竟三爷身边的女孩就没断过……” “……” “……” 第 2 章 谢疏音要完钱后就回学校了。 从会所到她就读的易城艺术学院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八点多出来,九点多抵达。 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就听到里面传来舍友们的声音。 “咱们比不了谢疏音呀,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那么多人追,还要故作清高。” “可不是,我就讨厌她那样,我跟你们说——”话,还没说完,谢疏音直接转动钥匙,打开了门。 其中一个室友就在跟她使眼色,三个人扭过头看着谢疏音,便当做没事发生般,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谢疏音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在官网上下单了一款铂涛菲诺系列的腕表,填写了她在美国的家庭地址后,支付了三万多的费用,剩下的费用被她存放进基金里。 手机依旧有哥哥谢家乔传来的问候短信,她看了一眼,发了一句:【我给爸爸买了生日礼物,你要是回美国记得接收一下。】 然后扭头看着她们:“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你们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来,我能改的话就尽量改。”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她能理解自己半路插进来,跟她们住了一年多的关系没法比,但不至于对她这么冷淡。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天生长了一张不太讨喜的清冷面孔。 以至于她们对她没什么好感。 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顺便将门关上,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犹豫着该不该打这通电话。 而此时,本应该安静的宿舍里又传来了嬉笑声,通过那条细小的门缝传过来,‘她真搞笑’‘她以为她谁啊’‘讨厌她需要理由吗?就看不惯她。’ 谢疏音深深吸了口气,拿起电话就按下了周韶川的号码。 没过一会,电话接通,她沉默了两三秒,“三叔,我要搬进你家。” 周韶川:“……” “小朋友,你今天提的要求很多啊。” 实际上不是被逼到绝境,她也不想跟周韶川有过多的联系。 “不是你说的吗?我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你,我现在在宿舍待不下去了,她们总是故意让我难堪,孤立我。我知道你在易城房产很多,你找一个在我学校附近的房子,我搬进去住,钱我毕业后会还给你。” 周韶川沉默片刻,答应得爽快,“行吧,我明天来学校接你。” “嗯,谢谢。” * 第二天,谢疏音收拾好行李,等着周韶川来接她。 上午有专业课,她从八点上到十点,下课的时候,经过湖心公园时,一辆风骚的粉色劳斯莱斯就停在她的跟前。显眼的造型加上六个六的车牌,让路过的学生都纷纷侧目观看,或是拿出手机拍照。 谢疏音微微皱眉,走到车窗前敲了敲。 没过一会,车窗摇下来,露出周韶川的侧脸。 “三叔,你来了。” 周韶川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谢疏音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唇角微微上扬,“感觉你不太开心,怎么,被室友欺负得很惨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他说着帮忙的话,可表情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 谢疏音猜测应该是昨天的事惹得他不开心了。 否则他何必用这幅阴阳怪气的语气跟她说话。 没风度。 沉思片刻,开口:“昨天我下楼的时候看见好几个女人还想上来伺候你,我觉得你身体吃不消,就说了些话让她们打消这个念头。” “我想三叔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应该不会跟我计较那么多吧?” 周韶川扭头看着她,“嗯,得感谢你。” 确实得感谢她,因为她,一夜之间,圈子里全传遍了,都说他感染了性.病,女人们避之不及,男人们纷纷逃窜。 他成了‘名角’,还他妈是‘名留青史’。 “宿舍在哪,我叫人帮你收拾。” “不用了。”谢疏音站直身体,“宿舍楼就在前面,我就一个行李箱。” “行。” 谢疏音往对面楼走去,周韶川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大约五六分钟,她便拉着一个红色的行李箱走了过来,下车为她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好后,还绅士的给她打开了副驾驶座位的门。 周韶川在国内房产很多,09年投房地产,赚的盆满钵满,距离易城艺术学院最近的是靠近东二环路的公寓,18年建成。 周韶川在买公寓有个爱好,就是喜欢连着买一层,所以整个18层,都是他的。 他本来想将谢疏音安置于此,但扭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小姑娘里面穿着吊带小背心,外面套着一件宽松套衫,雪白肌肤清晰可见青紫色的血管,侧脸线条流畅,就像高山雪水融化流下来的潺潺清水,一捧便化。心中一动,便调转车头,往他常住的迤山公馆开去。 这个位于云山半山腰的迤山公馆,是易城出了名的地标建筑,全苏式建筑,从园林到小桥流水,都充斥着烟雨江南的韵味。曲折蜿蜒、叠石迭景,经过廊口,分割两边的鱼池里还有纯金打造的小型瀑布。 周韶川领着她进门后,指着楼上,“二楼的房间你随便选,除了右边第一间不行外。” “为什么?” “怎么,你要跟我睡吗?”周韶川轻笑,“我睡相可不好。” 谢疏音拧眉,拖着行李就上楼。 周韶川站在原地,单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巴上,另外一只手熟练地点燃打火机,将烟丝烧得猩红。 烟雾从嘴里升腾而出,笼罩着他俊美的五官,柔化了他深邃的眼神。 小姑娘年纪小,身材已经一顶一的棒了。 真不知道将来哪个男人这么好命,能做她男朋友。 * 谢疏音最终选择了周韶川隔壁的房间,风景位置佳、还能眺望山下的风景。 将行李放置好后,就进卫生间洗了个澡,换睡衣睡觉。 睡到傍晚六点多,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楼下传来声音。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光着脚下地,走到楼梯口的位置,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留着长发,五官秀美的女人正抓着周韶川的手臂,泪眼朦胧的说:“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求你,韶川,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很爱你,不想跟你分开。” 周韶川身穿黑色衬衫和西装裤,领口的位置微微敞开,多了一分严肃。 他似乎并不喜欢女人哀求的模样,甩开她的手后,走到沙发坐下,“男人不喜欢女人这样纠缠不放,你要是想在我心里留下最后一点好,就赶紧走。” 女人泪眼婆娑的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要赶我走,我哪里不好,你可以说,我能改的,我什么都能改。” “你要怎么改?”周韶川捏着女人的下巴,毫不留情地说,“是去整容,还是改变身份?你应该知道,只要我说分开,就代表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女人看着周韶川绝情的眼睛,硕大的泪水一颗颗的往下掉。 整个大厅的气氛压抑极了。 谢疏音就站在二楼的挑空处,抓着栏杆,像个孩子似的蹲在那里,看着周韶川无情的模样,心中不知将他骂了多少回。 最终女人还是走了。 失魂落魄的走了。 周韶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就往楼上走 走到拐角处时,就看着穿着丝绸睡衣,光着脚的谢疏音。 两人目光相撞,他微微挑眉,“蹲多久了?” 谢疏音直勾勾的望着他,“那个女人很爱你。” 周韶川轻笑,将她的话打回来,“爱我的女人很多。” “可是刚才那个特别爱,我能看得出来。”谢疏音皱眉,“你为什么要对一个这么爱你的女人这样残忍?” 周韶川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质问,他笑着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瓶颈。工作上要是遇到瓶颈,停滞不前,大家就会去找突破口,我的突破口就是换一个。” “你把她当做一份工作吗?” “还是有不一样的,我对待工作虔诚认真。”周韶川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只是打个比喻,她还没到这样的高度。” 谢疏音握紧双手,一字一句:“你真的很可恶。” 说完,便转身离开。 周韶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徐徐的追上去,在紧闭的房门外敲了敲,说道:“忘了告诉你,你哥晚上回国,会来易城,你要不要去见他?” 过了好一会,屋子里传来闷闷地声音,“不去。” “那你就在家老实的待着,如果有别的女人来找我,你帮我处理。”停顿片刻后,笑着说,“就像我刚才那样处理就行,你甚至可以谎称是我的女朋友,我不介意。” 第 3 章 谢疏音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叫做谢家乔。 谢家乔流落在外好多年,十几岁的时候才被父亲寻回来。 谢疏音一直对这位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很有好感。一是因为她是独生子女,非常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家庭,二来是听说哥哥流落在外过得很是艰辛。 于是这位亲哥哥被接回家的第一天,谢疏音便将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送给了他。 兄妹俩的关系一直都挺好,谢家乔在外出差回家会给她带当地的特产,谢疏音在校荣获奖励也会第一个跟谢家乔说。仿佛两人像是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一样。 事情的转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父亲谢泰初突然在一个雨夜里向警方通报谢疏音母亲多年前密谋杀害了谢家乔的母亲。谢疏音赶回家时,只看见父亲那冰冷的嘴脸,字字句句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与平时那个温柔慈爱的父亲相差甚远。 她以为父亲实在开玩笑、以为一切都是恶作剧,但事实就是,母亲承认了一切是她所为,是她见不得别的女人靠近他,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时之间,世界崩塌。 慈爱的母亲为爱杀了谢家乔的母亲。父亲筹谋多年,只为了今天的复仇大计。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母亲的存在,从小生活在金字塔里的人,应该是谢家乔,而不是她。 父亲对她的爱成了计谋中的一环,母亲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善良。谢疏音崩溃大哭,不敢相信这会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质问,若她的母亲是杀人犯,那她是什么? 如果父亲在她还没出生,就开始谋划着将母亲送进监狱,那她出生就是带着诅咒来的,那她出生意义是什么?父亲在她面前假扮了那么多年爱她、宠她的样子,都是为了复仇吗? 诸多的问题如潮水般朝着她涌来,她理不清、分不清。 唯一能够理清的就是,她没脸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父亲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宠爱她了。 这个家,他唯一爱的人,只有她的哥哥谢家乔。 于是她心灰意冷的回国,断掉了跟家里所有的联系,穷到要找周韶川这样的人借钱度日。 期间,谢家乔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短信,告诉她父亲依旧爱她,可她敢相信这样的话吗? 她越是冷淡、越是平静,就让谢家乔越是担心,只能将她托付给周韶川。毕竟周韶川不是谢家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位高权重’,有他保驾护航,谢疏音在国内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晚上六点,谢家乔回国,周韶川特意在宜港会所里接待他。 他生平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品酒,特意拿了一瓶龙舌兰莱伊925,端着酒杯走到谢家乔跟前,说道:“这次回国要做什么?” 谢家乔将拐杖放在旁边,“主要是做一些市场调查,不会停留太久。” 市场调查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由公司金融小组的组员去完成,能够惊动得了像谢家乔这样级别的人出马,不会是小项目。可周韶川在这圈子里混,也没听到国内有什么项目,值得他大老远从国外飞回来调查。 他笑着说:“你跟我之间还说这种话,是不是为了那小家伙来的?” 谢家乔沉默片刻,小心翼翼试探:“她最近怎么样?” “嗯,比之前好多了。”周韶川一边开酒塞,一边说道,“回国三个多月,一直不肯要我的帮助,这两天大概是撑不下去了,跟我提了点要求。” 谢家乔听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音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离开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什么也没要,这笔钱——” “我跟她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周韶川把银行卡推回去,“她不会要你的钱的。” “更何况她已经从学校搬到我家了,吃穿还能少了她?你就放心吧。” 谢家乔听完,微微叹了口气。 周韶川瞥了他一眼,“行了,小家伙比你想得要机灵多了,人聪明,迟早有一天会想通的。” “她要是会想通,就不会这么孤注一掷的回国读书,千金小姐的身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谢家乔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她就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们谢家,一刀两断。” * 周韶川回来得晚,九点多抵达迤山公馆,四周一片静谧,他扯了扯领带,略有些微醺的坐在沙发上。 静悄悄的楼梯口,一双嫩白笔直的双腿站在那里 往上看,一件宽松的印花上衣,被她穿出了模特的气场,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团,令人遐想万千。她双眼略有些泛红,双手抓着衣服的两侧,似乎在纠结该不该问。过了半晌,才问道:“三叔,你见我哥了吗?他跟你说什么没有?” 周韶川看着她,笑着问:“你不是不想知道吗?还问。” 他冲着她招手,“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哭过了?” 谢疏音快速的擦干眼泪,光着脚走到他跟前,像麋鹿般的眼眸里盛着天真与纯洁,“我没哭,山上蚊虫太多了,飞到我眼睛里才红的。” 周韶川轻笑一声,也不忍心拆穿她。 他多喝了点酒,浑身的酒味弥漫着。谢疏音扭头打量四周,发现放在一旁的棋盘,晶莹剔透的棋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这是玛瑙雕刻的棋子,并且还是出自大师之手。 “三叔,你会下围棋吗?” 周韶川睁开微醺的眼睛,“会一点点,要不要来一局?” “好。” 谢疏音走到棋盘对面,抱着膝盖坐下,一只手拿起黑棋,“分先。” 周韶川摇头,“不,让先。” 谢疏音也不再推辞,拿出一枚黑棋放在右上角的位置,把左上角留给对方,表示尊敬。 周韶川笑着说:“我听你哥说,你的棋艺是你小姨教的,下得还不错。” “一般般吧。”谢疏音单手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上,下巴抵着膝盖说,“我对下棋不是很感兴趣,偶尔会下一下。” 周韶川坐在沙发上,单手的手肘撑在腿上,另外一只手执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疏音,说道:“其实下棋跟做人是一样的,你看,如果我把棋下在这,棋局就成了‘共活’,你下在这,你剩一口气,我下在这,我也剩一口气,到时候我们俩在剩下的点位执棋,我们都会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别下在这,求别的路径。” 谢疏音微微仰头看着他,就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盛着淡淡的微醺,“你父亲跟你母亲‘共活’了那么多年,谁都不愿意在死局里下子,毕竟这盘棋,还有做活的可能,不是吗?” 谢疏音拧眉,“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开导我?” “作为长辈,跟你聊聊棋。”他骨节分明的手夹起一颗棋子,落在盘上,“我不太喜欢管别人的家务事,但是你年纪太小了,就像是你坐在地上下棋,跟我俯瞰全局的角度就不一样。” 周韶川的话在谢疏音的心里裂开了一道口子,如同涓涓流水,冲破最后堤防,彻底崩塌。 棋子落下,棋局分明。他以守为攻,似乎在用棋局告诉她——有些事,未必眼见为实。 她咬着唇,说道:“有什么不一样?我爸蛰伏那么多年,亲手把我妈送进监狱,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我是杀人犯的女儿,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厌恶和憎恨。” “他娶我妈那会,就在算计她,算计我,他对我根本就没有爱。” 周韶川听着她略微极端的话,微微叹了口气,“你看你的棋就跟你的人一样,攻击性太强,你看你这块棋还没活就敢下到这个地方,找死么?” 他将棋子点在角位,竟化解了她的弱势。 “棋局死了,还可以做活,但是人死了,就没办法再复活了。”周韶川夹着一枚棋子,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你刚才问我是安慰你,还是开导你,其实都不是,我是——” 他把一枚棋子放在黑棋阵营,笑着说:“关心你。” 然后就放上两颗白子,“我认输了。” 棋局才下到一半,她的攻击性太强,侵入对方的阵营太深,一心只想破坏他所有的局面,但这种时候专业棋手会考虑两个问题,一是能逃得出来,二是被敌方封锁后能做活。明显,她只想杀他,不想活。 可周韶川把这么有优势的活路让给了她,点在了让她出逃的位置。 她怔怔的凝望着他微醺的脸,声音小得跟猫咪似的,“三叔……” 她麋鹿般的大眼睛,眨巴的望着他,似乎疑惑于他为什么这么做。 周韶川轻笑,似感叹:“我没有让你,我是真的下不过你。”他靠在沙发上,眼神迷离望着她,像是喝醉后的酒话,带着微醺感,“你这么小就有这么高深布局的思想和才华,却没用对地方。” “你要记住,遗憾时时刻刻都有,但抓住遗憾瞬间的机会却不是常有的。” 这句话像是说给她听,也像说给自己听。 但不管如何,从这一盘棋上,让他看到了这个纯真漂亮外表下的狠厉与果决,她绝对不是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天真。甚至在某些棋子上,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看来谢家乔说的是对的。 这个小家伙,比看起来的要更加有魅力。 只可惜啊,年纪太小。 他微醺的靠着沙发,经不住酒劲上头,沉沉的昏睡过去。 而谢疏音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清澈的眼眸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 当天晚上,谢疏音就做梦了。 梦里,她躺在床上,周韶川穿着松垮的衬衫朝着她走来,她轻轻的喊了一句‘三叔’,就被他一把抱在怀中,他身上杜松木的香味好闻极了,一点点引诱着她。雪白柔嫩的双臂就这么缠住他的腰,乖得像猫儿一样,“三叔,疼我。” 周韶川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笑着说:“不着急,慢慢来。” 谢疏音低头,看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掌,调皮的将自己的手穿过他的五指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然后仰头,去吻他的唇角,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是淡淡的杜松木的气味,她就像是一只贪吃的猫,还没吻几下,就被他压在床上,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都说别着急了,我不想让你痛苦。” 谢疏音双臂搂着他的脖颈,“三叔,我不怕的,你多疼疼我,嗯?” “嗯,三叔疼你。”周韶川双臂撑在她的两侧,亲吻她的额头,“喜欢这样吗?” “喜欢。”她小声地说,“三叔怎样,我都喜欢。” “那这样呢?” “嗯……也喜欢。” “音音,你怎么这么乖?嗯?怎么乖,我会控制不住。” “没事的三叔,我可以的。” 在那个充满夏日香气的午后,灼热的太阳正铺散在薰衣草花园里,古典的窗帘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衣服落了一地,少女就这么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满身的杜松木的香味,充斥着她整个大脑,她犹如那屹立在花园里的花儿,被灼热的太阳晒得有些疼了,就嘤嘤的落泪。 周韶川吻去她的泪水,轻柔的抱着她,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音音,三叔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谢疏音紧紧抱着他,呢喃道:“喜欢,喜欢三叔。” * 梦,突然惊醒。 谢疏音猛地坐起身来,满头是汗的看着窗外,没有薰衣草、没有灼热的太阳,这里是迤山公馆,是周韶川的家。 她雪白的脸上布满了淡淡的绯红,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起身去卫生间里冲凉。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满脸潮红的人儿,她恍惚极了——怎么会梦这样荒唐的梦。怎么可以跟……周韶川。 冲完凉后,她便换了套衣服去学校上课。 今天课程不算繁重,她上完专业课就没有别的课程了,看时间还早,便直接打车去周韶川的公司。 许是出于昨天的安慰。 她有点儿想见他。 抵达伊万风投公司大门,背着书包走了进去,前台告知他没有预约就不能上楼,她直接甩出了周韶川跟她的聊天界面,“他是我哥的朋友,那就等于是我哥,让我进去。” 谢疏音身上有股纯洁单纯的气质,乍一看会折服她的美貌,但第二眼就会被她眼里的清冷孤傲给震慑到。前台被她盯了一眼,心里有些发毛,毕竟她说的是真的话,那就是位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于是便打开了电梯,按下了周韶川所在的楼层,还嘱咐她办公室就在电梯开门的右边。 谢疏音乘坐电梯来到28楼后,‘叮’的一声门打开了,往外一走就能看到‘合伙人办公室’几个大字,她走进后发现门没关紧,还留着一条缝。 门里传来了声音。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需要构建的是财务数据模型,还是只是需要一个数值来做为参考,前者具有可预测性,后者就是毫无预测性。” “……”气氛略显压抑。 “顾繁,你要明白所有的参数、所有的模型都只不过是在市场良好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业内的经济学家做脱裤子放屁的事还少吗?你别老是盯着书本上的那几行字,什么‘典型观点’‘混沌理念’,放到市场上都不管用,你要明白市场是走在前面的,不是写在书上的。” 谢疏音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黑色的地板和一面琉璃墙挡住视野,绕过琉璃墙走到后面,才看见周韶川坐在办公桌前。 办公桌对面就是一套灰色的沙发,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模样俊朗的男孩坐在那里,十分认真地听着周韶川讲话。 “行了,我看你也别在我这里听我说这些理论,真正的理论放到市场上都没什么用,改天你跟我们的尽调小组出去走一圈就能了解一些。”周韶川站起身来,“对了,你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顾繁也跟着站起身来,“他还念叨着说要跟你喝酒呢。” “他那身子骨还喝啊?上回我们在美国,他在格尔夫波特的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半夜就拉到医院了。”周韶川笑着摇头,“你回去告诉他,一大把年纪了,少喝点,再说你现在也毕业了,让他多放权到年轻人身上,别手握着实权不肯放,怎么,他还想带着那堆文件和数据进棺材?” 别人要说这话,一定是冒犯。 可周韶川说这话,就是关心。 顾繁不大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了,我回去会跟我爸说的。” 话音落下,谢疏音就走了过来,喊道:“三叔。” 两个人闻声望去,就看见谢疏音站在办公室的入口处。 穿着非常辣、非常时髦的橙白相间的方巾抹胸,细腰不堪一握,下面是一件同色系的百褶裙,长发垂落到腰间,平添了几分独特的美感。 这样的方巾抹胸,只有身材极好的人才能穿出美感,谢疏音的身材完美驾驭,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看得人口干舌燥。 顾繁的眼睛无法移动了。 实际上从谢疏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无法移开目光了。 雪白的肌肤、柔美的五官,一双如水晶葡萄般的眼眸像是会说话,连睫毛都比一般人要浓密纤长,像极了古典故事里的公主。 顾繁咽了咽口水,开口问道:“韶川哥,她是——” “介绍一下。”周韶川也从惊艳中抽身,“谢疏音,INJ集团谢董的女儿,顾繁,旭意(香港)集团顾董的儿子。” 顾繁赶紧走上前,伸出手:“你好,我是顾繁。” “你好,我是谢疏音。” 两人简单的握了手,谢疏音便扭头看着周韶川:“三叔,你今天回家吗?” “回。”周韶川瞥了她一眼,“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要。” “那你去停车场等我,我整理一下就来。” “好!” 谢疏音唇角微微上扬,扭头看着顾繁,“那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顾繁看着谢疏音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周韶川在情场纵横那么多年,简单的一个眼神便已经心领神会,从口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笑着问:“喜欢她?” 被戳穿心事,顾繁连忙回神,颇有些害羞的摇了摇头,“没有,她太漂亮了,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倒是。”周韶川认同的点头,“她哥哥长得也不差,兄妹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要是真喜欢,我帮你探探她口风,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丫头刚回国,心情不是很好,估计没心思谈恋爱。” “没事,我就想跟她交个朋友。” “行,回头我帮你问问看。” * 周韶川整理完东西后就直接来到停车场了,看见谢疏音一个人在那里瞎逛,他忍不住打量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魅力太大,捋捋头发、抿抿唇、亦或者是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都十分吸引旁人的目光。 难怪谢家要把她放在私人贵族学校里培养,安排那么多的保镖看着。 这样的尤物跑出去,只怕会被男人吃得一干二净。 收回打量的目光,喊道,“音音,过来。” 谢疏音回眸看了他一眼,快速的跑过来,“三叔,可以了吗?” “嗯,回家吧。” 周韶川为她打开车门,绅士的关上门后,坐到驾驶室里,驱车回家。 回到家后,他又连续接了几通电话,几乎都是叫他出去喝酒应酬的,他直接给拒绝了,说是今天有点事儿要处理。 挂断电话后,他走到沙发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音音,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谢疏音乖巧的坐到他身边,扑扇着那双大眼睛,“什么话?” 周韶川活到这么大,还真没有对谁讲过这种话,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沉默再三,才缓缓开口,“你在国外老师有没有跟你科普过那方面的知识吗?” 谢疏音:“……” “没有的话,我跟你科普一下。”周韶川也不知道自己操的哪门子心,“虽然我们现在的社会包容性很大,可是很多事对女性来说还是不公平的,女孩子,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走到外面会受到很多关注。” “如果有男孩来追求你,即便你们再喜欢对方,发生关系之前也要考虑清楚,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了,明白吗?” 第 4 章 周韶川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费劲过。 怕讲得太浅显她不懂。 又怕说得太多,让小姑娘尴尬。 总之那几分钟,他真事有些如坐针毡,好不容易说完了,就听到谢疏音说:“我们老师说过了,不过我的态度是,如果真心相爱,如果我真的喜欢他,我可以给他的。” 周韶川扯了扯领带,突然觉得有些发热,“这不是你给不给的问题,女孩子这个很重要,你要确定你会跟对方长久的走下去,且对方是个好人,我指的好人是人品、修养、道德各方面,再决定这件事。” 虽然谈的是比较私密的事情,但两人都是接受过国外精英教育,能够比较坦然的接受这样的交流。 只不过相比之下,周韶川要显得没那么自如——大概因为,他很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跟女孩解释这种事。 不过她还是听的很认真,“嗯,好,我记住了。” “行,另外我给你推顾繁的微信,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天。” 谢疏音微微拧眉,眼里露出些许的不解。 周韶川见状,解释道:“你回国这么久了,也没有朋友,学校的同学们也孤立你,不跟你玩,你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节假日也有人约着出去玩,不用一个人闷在家里。” “哦。”谢疏音没有多想,“谢谢三叔。” * 当天晚上,周韶川跟谢疏音一起用餐,吃得是非常地道的中餐。 吃完后谢疏音就先上楼洗头洗澡,洗完后换了一件粉色睡裙。 顺便躺在床上做面膜,看资料。 大约九点左右,她觉得有些饿了,便下楼倒牛奶。 走到楼梯口就撞见了上楼的周韶川。 谢疏音略有些尴尬的贴在墙角,肩膀拢着,弯腰佝偻,似乎在遮掩什么。 周韶川瞥了她一眼,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谢疏音没穿内衣。 偏偏她越是掩饰,越是佝偻身体,那雪白的肌肤还是跟漫天飘落的雪花一样,映入眼帘,迅速被烫化成雪水。 气氛略显尴尬。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良久,周韶川才说道:“以后在家要多注意形象。” 谢疏音怎会不知道他口中过得所谓‘形象’指的是什么,声音小得跟蚊蝇似的,“你刚才吃饭的时候说晚上不回家——” “嗯。”他喉咙有些干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我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哦。” 周韶川转身下楼,朝着门外走去。 谢疏音看着他的背影,焉焉的转身上楼,连想喝牛奶的心都没有了。 总想着刚才是不是被他看见了什么,尴尬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 周韶川这一走,大概一个多月没有回来。 谢疏音也未曾给他发过一条微信,只是每天会点进他朋友圈看看。 除了几条转发全国金融的新闻外,干净得让人不敢置信,跟他那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比起来,简直是天地区别。 顾繁倒是经常给她发消息。 一开始还挺拘束,每天发几句‘早上好、晚安’之类的。 后来聊得多了,也就会发一些自己日常的生活照。 谢疏音发现顾繁是个特别爱分享生活细节的人,早上吃什么都要拍个照片给她看。 她在国内没有朋友,顾繁是头一个。 所以对于他的分享,她也非常积极的给与回馈。 比如朋友圈点赞、他发的分享图片,她会捧场地说‘还不错’。 这天,距离周韶川离开家一个半月,顾繁给她发了一张办公室的照片——办公室内,众人西装革履,落地窗旁,周韶川的身影格外的显眼。 通过窗外建筑和周围人来看,他应该还在国外出差。 她双手放大图片,仔细的看着周韶川的侧脸。 【韶川哥很帅吧?】 谢疏音手一抖,退出照片模式,故意的不奉承:【还行。】 谢疏音:【你干嘛叫他韶川哥,我叫他三叔,我们俩不就差了辈吗?】 顾繁:【我爸跟他称兄道弟的,我肯定喊他哥,我知道你跟他什么关系,没事,你喊你的,我喊我的。】 谢疏音:【我记得他在家也不是排行老三,为什么大家都要喊他三爷?】 顾繁:【嗯……这事儿嘛,你自己问他吧,我怕我说出来他不高兴,哦对了,他生日快到了,你有给他准备礼物吗?】 谢疏音:【他生日快到了?什么时候?】 顾繁:【就这周末吧。】 谢疏音退出聊天,打开日历看了一眼,这不就是明天吗? 她赶紧打开通讯录,按下了周韶川的号码。 他离开家一个多月,他们都未曾联系过。 五月天的音乐在耳边回响着,她望着窗外的景色,双脚放在床边晃荡。 过了一会,电话接通了,她赶紧开口:“三叔,你明天回家吗?” 周韶川沉默片刻,“还在出差,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就是顾繁说你明天生日,你要是回家,我给你庆生。” “我不过生日。”周韶川语气平淡,“你在家怎么样,有没有缺的?钱够不够用?” “嗯,够了。”她垂下头,有些失落,“所以你明天不回家?” 隔着电话,他根本读不懂她的情绪,还以为她一个人在家孤单,便又把几个靠谱的小年轻电话推给她,“不回家,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找这些人玩,他们以前都在我手下做事,我观察过,人品很不错。” 谢疏音有点生气,“我不要!” 然后就挂断电话。 周韶川看着黑掉的屏幕,微微蹙眉。 大概是在想着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得她不开心。 但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后,朋友沈释就走了过来,顺便给他拿了一杯红酒。 两人碰了碰杯后,看着落地窗的夜景,深邃的黑眸里满是无尽的冰冷,仿佛再繁华、再有诱惑力的事物,都如烟云,不值一提。 他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沈释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对面努努嘴,“人来了。” 周韶川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便一个穿着黑色抹胸晚礼服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了进来。 女人皮肤白皙,长着一张清新淡雅的容颜,脸上画的是当下非常流行的韩娱的微醺纯欲妆,脸颊上那一抹淡淡的红晕,算是神来之笔,将她五官的优势都展露了出来。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没有美得太出众。 在这样一个高奢场合里,不缺乏各大品牌负责人和集团继承人,明星,尤其是在娱乐圈里出名的明星,到这都是陪衬品。 周韶川的目光就这么一直追随着女人的身影,看见她跟一个品牌的高管在聊天,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的温度。 沈释瞥了一眼,说道:“乔雪宁离开你,倒是过得挺快活的。” “嗯。”周韶川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冷漠。 但总归目光在接触到她的那瞬间,就像是焦点瞬间融化,在他凌冽的周身,化开一道柔柔的光。 手中的酒不再可口,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焦气。 他顺手将酒杯放到旁边的柜台上,在这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场景里,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 或许是感受到身后那股灼热的目光,乔雪宁扭头望去,正好就对上了周韶川漆黑的眼眸。 两人皆是一怔。 随后,乔雪宁端着酒杯,踩着细高跟走到他跟前。 她穿着很得体的晚礼服,衬托得她娇俏可人。 她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想表现得自然。 但眼里抹不去的爱意出卖了她,声音也略微颤抖:“好巧啊,韶川。” 周韶川微微滚动喉结,就这么凝望着她的容颜,控制着内心波澜起伏的情绪,“嗯,好巧。” 紧跟着是无尽的沉默。 “你过得还好吗?”乔雪宁鼓足勇气开口,“听说你交了女朋友。” 实际上关于周韶川的一切,乔雪宁没有不关注的。 知道他在他们分手后,纸醉金迷。 知道他这些年疯狂在娱乐圈投资,也都是为了她。 可那又怎样? 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周韶川靠着旁边的桌子,袖口微微拉扯往上推,露出小臂的线条,灼热的目光捕捉着她一寸寸的微表情。 在看到她说‘交了女朋友’时,露出的苦涩,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我只交过一个女朋友。” “那就是你。” 第 5 章 十月底,学校组织了一次全校运动会,谢疏音被辅导员要求表演才艺,她思来想去决定唱首歌。 班级里还有个舞蹈队,正需要伴唱,她自告奋勇,顺利进入了该队。 排练的时间都是挑着大家没有课的时候,有的时候傍晚、有的时候是晚上。 而顾繁总是变着法来学校找她。 今天刚下课,顾繁就准时出现在她教学楼下等着她。 谢疏音很纳闷,他为什么总是掐点掐得那么准时,后来才发现,他手机里有她的课程表。 顾繁似乎很喜欢她。 总是一个劲的跟她聊一些有的没的事。 比如说公司助理的八卦,或者是聊她的学校的事。 谢疏音总是笑着附和。 “韶川哥还没回家吗?” “嗯,还没。”谢疏音摇头,“都快两个月了,不过能理解,我爸爸出差,最长也是好几个月。” “其实我有韶川哥的八卦,你要不要听。” 谢疏音抬眸,“你说来听听看。” “我之前听我爸说,说韶川哥有个女朋友因为跟他分手很不爽,冲到他家里把他打了一顿,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顾繁故意停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那个女的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谢疏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真的假的?我以为他只是玩玩……没想到还真搞出孩子来啊?” “谁知道呢,我也是听我爸说。”顾繁双手插兜往前走,“韶川哥就这点不好,玩得太花,而且处处留情。” 谢疏音点头认同,“花的男人我见多了,但是到处留种的少见。” 毕竟谁知道外头留种后,家族的产业和公司股份会不会有被人瓜分的风险。 这些精明的有钱人,是绝对不会将这样的风险放在陌生女人身上。 两人沿着圆心湖畔往下走,便是校园的观光车,他们排队等了一会,顺利坐上车后,便直抵学校大门。 今天周末,两人都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做,顾繁便拿出手机给她展示最新上映的美国动作大片。 谢疏音看了一眼简介就决定去影院观看。 顾繁便赶紧在手机上预定了vip的位置,顺便还预定了影院的小吃和可乐。 从学校到指定的影院不算太远,坐车十几分钟的事儿。 抵达影院后,顾繁取来了小吃和可乐,两人一人抱着一份吃食走到检票处。 大概因为不是周末,来观影的人不算太多,两人排了会队,正要检票,顾繁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他接听了十几秒钟后,脸色有些慌张,扭头看着谢疏音,“疏音,我有点事要回去,这电影——” “哦,没事。”谢疏音摆手,“你有事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看。” “对不起,我以后再陪你。” 顾繁急匆匆的走了。 谢疏音则继续留在原地排队。 排了好一会,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女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什么。 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几个女人走到她跟前,指着她说:“没错,就是她,上次在会所里就是她跟我们说周总染病了,害我们上去差点出事!” 听到她们这话,谢疏音有点儿印象了。 上回在会所里,她下楼时确实看到有几个女人像攀附周韶川。 她故意说了些让她们误会的话。 理由就是周韶川逼着她喊他‘三叔’,让她很不爽,所以就说一些玷污他名节的事儿。 反正他本身也没什么名节。 几个女人打扮都很时髦,但就是搭配有点问题。谢疏音上下扫了一眼,直接当做空气,继续看着队伍。 “喂,说你呢,你是不是也是想跟周韶川在一起,然后没有得到他的青睐,就故意针对我们?你当我们好惹的?” 其中一个女人狠狠推了她一下。 谢疏音没站稳,踉跄的往右边倒了一下,扭头盯着她们,“你们要这么喜欢他,何必来找我麻烦?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们连电梯都上不去,最后是怎么上去的?跪着爬上去的吗?” “你他妈……”女人被激怒,直接扬起朝着她脸上打去。 谢疏音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 就算她跟父亲闹得再凶,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没人打过她、也没人敢打她。 但就在女人扬手的瞬间,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谢疏音身后,抓住了女人的手,语气冰冷,“你们也配碰她?” 谢疏音一愣,猛地回眸望去,就看见周韶川站在她的身后。 “三叔……” 周韶川甩开女人的手,另外一只手很随意的搭放在谢疏音的肩膀上,给人一种宣誓主权的意思。 几个女人脸色骤变。周韶川可以对所有女人都温柔相待,但并不代表,所有女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待遇。 她们不敢得罪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对不起’,匆忙转身离去。 周韶川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谢疏音手里拿着的爆米花和可乐,“看电影?一个人?” “嗯。”谢疏音唇角上扬,“你怎么回来啦?” “事情结束了就回来了。”他看了看四周,“那你继续看,我先回去。” “我不看了。”谢疏音把爆米花和可乐送给前面的人,“你好不容易有时间,陪我逛逛街?” “小孩子。”他轻笑,“行。” 两人并排着走出电影院,往南走就是市中心的百货大厦。 谢疏音最喜欢的就是买名牌包包,尤其是各大奢侈品刚出新品时,最为积极。 可惜她离开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父亲跟哥哥给的银行卡,她也未动过分毫。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离那个家远一些。 在路口拐角的地方开着一家无人看管的抓娃娃机,两人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谢疏音瞥了几眼,但就是这几眼被周韶川精准扑捉。 “还说不是小孩子,喜欢抓娃娃?” 谢疏音笑了笑,“我家有个特别大的抓娃娃机,是我爸买给我的,里面放了好多我喜欢的衣服、包包……” “那可惜了。”周韶川轻笑,“这里只有不值钱的娃娃。” 说完,他转身走进抓娃娃机店,从旁边的兑换口兑换了游戏币,随机走到一台机子跟前,投入一枚游戏币,操纵游戏杆开始抓娃娃。 谢疏音站在他的声音,看着玻璃柜上倒影着周韶川的脸,小心翼翼试探,“三叔,我今天其实跟顾繁一起看电影的,然后他提前有事回家了。” “嗯。”他玩得很专注。 “他跟我说,你在外面有孩子。” 周韶川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嗤笑,“你们是不是背地里说了我很多坏话?我哪里来的孩子,我再风流也不至于把种落在外面。” 谢疏音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他,“难道不是吗?” “不是。”周韶川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顾繁就是跟他爸爸常年混酒局,正事一点没干,才会变成现在这幅高不成低不就的模样,我在他嘴里就是个风流成性、夜不归宿的浪荡子,不过这也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至少他们家不会把心思打到我身上来。” 顾繁的父亲非常欣赏周韶川的才华和能力,曾经一度想要将自己未婚配的女儿嫁给他。 好在他在圈子里的名声都烂透了,就算真的是极度的有才之人,也实在不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老婆。 说话间,周韶川已经夹住了一个粉色的小娃娃,从窗口掉出来后,他蹲下捡起,送到谢疏音跟前,“在我这里,跟在家一样,虽然没有父亲牌的娃娃机,但有周韶川牌娃娃机。” 谢疏音看着他递过来娃娃,缓缓接过,仰头看着周韶川那双漆黑的瞳仁,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着恬静的素雅。 “想试试吗?”他问。 她点头。 随后,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投入了机子内。 悦耳的音乐响起,唱得是国内流行的儿童歌曲,清澈甜腻的嗓音在游戏机厅里回荡着。 她将娃娃递给周韶川,右手去操纵杆子,另外一只手把控方向。 她玩的很认真,眼眸里倒映着粉红机子的光,周韶川就靠在机子旁边,打量着她的神态,唇角微微上扬。 接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抓上来,她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咬着唇说:“跟我家里的不一样,我家里的一抓就上来了!” 说完,粉拳紧握,狠狠敲了一下操作面板,疼得脸皱在一块,连忙将手放到嘴边轻呼。 周韶川看着她那一连窜的动作,唇角微微上扬,走到她身后,伸手握住她抓着操作杆的手。 灼热的手掌,就这么覆盖着她的手背。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周韶川那坚实的胸膛正贴着她的后背,连紧绷的大腿肌肉都贴着她的腿。西装裤滑滑的面料让她的皮肤产生了丝丝的快感。 她浑身紧绷,思绪无法再继续。 周韶川并未察觉她的情绪,握住她的手说:“商家为了多赚钱,还是动了些手脚的,跟你家的不能比,不过也不是不能玩,要有点技巧。” 他的气息在耳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落在她脖颈上,刺得她心跳加速,全然没听见他的话。 “你在想什么?”他靠近了些,看着她的侧脸,“气得说不出话?” 谢疏音猛地缓过神来,脸颊有些发烫,“我在想我要哪个。” 然后微微扭头看着他,“是不是我要哪个,你就能帮我抓哪个?” 她回眸,就与他的距离就只有几寸,只要他稍微俯身、或者她稍微踮起脚,就能碰到对方的唇。 周韶川并未往那方面想,自然的回答:“可以试试,不过不敢保证技术。” 周韶川坦然大方,但谢疏音的心里却已经卷起了狂风骤雨,飘摇不定,她很难忽视他身上传过来的炙热与杜松木的香气。 脑海里甚至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他就是像这样,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掐着她的细腰,笑着说:“趴好了,别动。” 温柔的话,犹言在耳。 在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一颗石子,快速的绽放出无数涟漪。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操作,指尖按压着她的指尖,淡淡的气息就这么萦绕她的全身。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蓝色的小娃娃,左右操控,将爪子对准放下后,再慢慢的拉起来,摇晃到窗口上方,“来了。” 然后按下操作杆,娃娃就顺着窗口掉下来。 他松开她的手,将掉下来的娃娃捡起来,与刚才的粉色娃娃一起送到她跟前,“还挺配的,一红一蓝。” 谢疏音缓过神来,扭头打量着他。 周韶川靠着机子,“干嘛,不喜欢?” 谢疏音摇头:“没,就是在想,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只要她们稍微露出一些弱势。” “那你可想错了。”周韶川意味深长,“换别的女人来,别说抓娃娃,就是进这个店我都觉得掉面。” 谢疏音唇角上扬,“嗯,只是掉面。” “还不够吗?”他挑眉,“面子对一个男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好比——” 他拿起她面前的娃娃,“像你这样的女孩,是更愿意带GUCCI出门,还是带一个娃娃出门。” “我会带GUCCI,但是GUCCI里头会放娃娃。” 周韶川笑着摇头,“你长不大了,小朋友。” 谢疏音心柔一软,“嗯,就是长不大。” “没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长不大就长不大吧,三叔保护你。” 第 6 章 两人从娃娃机店出来后,沿街逛到了有名的日料店,周韶川想起自己跟这家店的老板还有些渊源,便领着谢疏音进去吃了点日料。 由于谢疏音实在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还不到八点就打道回府。 周韶川这个人除了偏好女色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品酒。 整个迤山公馆的地下室,就是一个巨大的酒窖,在市面上昂贵到让人咋舌的酒,这里都有。 他走进地下室,打开旁边的暖灯,一排排的酒柜就展现在眼前。 随意的走到某个年份的酒柜前,正欲开柜子,手机就响了起来。 【韶川,我的事,你真的不用管,我想靠我自己的实力去争取角色。】 周韶川看到乔雪宁的头像,黑眸有些深邃,【你觉得我是那么游手好闲的人吗?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懒得去做这种事。】 乔雪宁:【可是韶川,我们分手了。】 乔雪宁‘分手’那两个字就像是绵绵细针,毫无预兆的刺在他的眼里。 他双手紧紧握着手机,握得青筋暴起,才缓缓打字:【我知道。】 发完,便把手机关了,也不在乎她说些什么,随意的从酒柜里抽出一瓶酒,朝着楼上走去。 谢疏音正趴在沙发上,百般无聊的玩着手机,看见周韶川从地下室里走出来,便笑着说:“三叔,我们再下一盘棋吧,上回你喝醉了,没下完。” 周韶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拿着酒走到桌前,扭头看着她,“不下棋,陪我喝酒。” “我的酒量不是很好,我在家的时候,我爸都不允许我喝。” “就喝一点。” 谢疏音敏感的察觉到周韶川的心情有些低落。 她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打量着他的侧脸,说道;“怎么办,你看起来有点难过,我不太会安慰人。“ 谢疏音乖巧的站在那里,用那一双天真干净的眼眸凝望着他。 可眼里没有丝毫的同情。 如她所言,她不会安慰人,甚至还会给人使绊子。 周韶川的心情莫名的有些好转,唇角微微上扬,“你这是把心理活动都说出来了吗?” “总比某些人失落还要强装没事的样子。”谢疏音拉开凳子坐下,“谁规定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也不能难过了?三叔,你可以难过的,也可以哭的,而且你要是哭的话,我会觉得你特别勇敢。” 周韶川拿着酒杯倒酒,余光打量着她,“我是中年人?” 谢疏音耸耸肩膀。 他微微挑眉,“现在的年轻人都跟你一样,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我是例外。” 他轻笑,将盛着五十毫升的酒水杯子递给她,“那你这个例外要记住,三十多岁,不是中年人,然后,我不会哭,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孩才哭。” “谁是小孩了?”她有些生气地反问。 “对,你不是。”周韶川拿着杯子,另外一只手托着椅子的扶手,拉开坐下,“哥哥回国要见你,躲在房间哭,这是大人,对吧?” 周韶川一副欠扁的模样,戳着她的心口。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难过。 仔细一想,自从住进他的家后,有了他的陪伴,好像也不那么孤单了。 即便很多时候,她看不惯他的行为,也不能否认,在她最失意的这段时间里,有他在,安心多了。 她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杯子,发出‘叮’的响声,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酒水。 辛辣的酒水从咽喉一路往下,辣得她连肺管子都发热。 但面上却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仿佛在否定他那句‘小孩’。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不知道喝了多少。 喝到最后,谢疏音已经趴在桌面上,白皙的脸上满是绯红,像是染了霜的蜜桃,一只手拿着杯子晃来晃去,呢喃道:“三叔,你为什么难过?” 周韶川酒量不错,但今天他就是想醉一回,喝了不少,眼前也有些花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玻璃杯上敲打着,“难过于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东西难以圆满。” 谢疏音醉醺醺的回他,“我觉得做人做事,不求圆满,只求有个结局,结局是好是坏都行,不重要。” 周韶川扭头看着她。 小家伙确实醉了。 醉得不清,那么白皙的皮肤上居然染上这样的红润。 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顾繁说的那些话。 心中莫名有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涌动,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忍不住在想——也许过不久,她会跟顾繁在一起,他们会接吻、会上床、会做情侣之间该做的事。 按理来说,应该是好事。 毕竟她活到这么大,一直被家里管束着,还从未交过男朋友。 雪白柔嫩的右手就这么垂放在黑色大理石的桌面上,白皙的皮肤灼烧着他每一寸感官,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手。 果然如同所想那般,摸起来很舒服。 紧跟着将她拉起来,捧着她醉醺醺的脸,将她脸颊上的肉都集中到面部中间,“小家伙,你的初吻给顾繁没?” 她迷迷糊糊的摇头,“没,我……” 跟他不来电。 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唇角软软的,像是覆盖上什么东西,微醺的睁开双眼,就仿佛看见周韶川的脸近在咫尺。 周韶川捧着她,深情的吻着。 酒精的迷醉感告诉他,应该从心而做,想吻就吻,没太多理由。 她就像是随时能点燃火苗的火种,一下子将他浑身都燃了起来。 犹如熊熊烈火,在顷刻之间将他所有的意识燃烧殆尽。 室内气温在升高,他的体温也在升高。 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拂过她的乌黑的鬓角时,隐约听到她呢喃‘三叔……’ 简短的两个字就像是在烈火中掷下的寒冰,让所有的温度瞬间消散,只余下冰寒刺骨的冷。 他恍惚的推开她,看见她醉得昏死过去,红唇略肿。 脑袋像是被闷锤锤中似的,疼得要命。 他极力控制着那燃起来的火苗,横抱着她上楼,将她放在床上后,便快速离开。 * 晚上,屋外下气绵绵细雨,周韶川坐在车内,望着雨水滴落在车窗上,与周围的灯光晕染出淡淡的光影。 他的酒气并未全消,意识也算清醒,拿出手机给谢家乔编辑微信,【对不起,我喝多了。】 可是刚编辑完,又觉得不对劲,将所有文字删除,关掉手机扔到角落。 他这纵横肆意的人生头一回有了愧疚感。 谢家乔信任的将他的亲妹妹托付给他照顾。他就照顾成这个德性。 把小姑娘的初吻给抢走了。 自那天过后,周韶川没再出现在谢家乔跟前,也不再回家。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易城地处南北交界处,不日便开始下雪,谢疏音对于那天醉酒后的事,隐约记得一些。 她记得周韶川好像亲她了。 但又好像没有。 她想问他,又不好意思问。 到了年底,学校的课程繁重起来,顾繁倒是经常借着空闲的名头来找她玩。 今天来的时候就特意的买了一个钻石胸针送给她。 谢疏音笑着摆手,“送我胸针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穿羽绒服,胸针不好搭配。” “我是想请你去参加一个晚宴,韶川哥也在,一块去吧。” 谢疏音听到周韶川也在,心头动了动,看着那枚银色的胸针,缓缓接了过来。 她跟他一个多月没见了。 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顾繁看她接过胸针,笑着说:“那你这是答应了,我晚上来接你。” 谢疏音点头,“你那有晚礼服吗?我离开家的时候没有带。” “有,我晚上带来给你,是我姐以前买的,你放心,是全新的。” “谢谢。” 晚上七点,顾繁准时出现在迤山公馆,还给谢疏音带来了一件黑色细闪的抹胸晚礼服,是顾繁姐姐找人制作的高定。 她们俩身形差不多,谢疏音要稍高一些,一米七二,抹胸裙穿上去后,腰部略显得有些松。 她随即拿了一个回形针穿在里面以作固定。 “这件晚礼服被我用针头固定住了,可能会破坏丝线,你回去跟你姐姐说,这件晚礼服我会全款赔给她。” “没事。”顾繁惊艳的看着她的背影。 白皙的肌肤如窗外的雪花,天鹅颈的线条优雅至极,微微侧脸时,那轮廓的线条跟名画笔下勾勒出来的一样。 她几乎不需要任何的妆造,就能打造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视觉效果。 极具攻击性的美,只一眼,便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顾繁呆呆的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需要我帮你吗?或者要不要化妆?” “不需要了。”谢疏音淡淡的说,“我打了一个底,就这样吧,你不是说七点开始吗?现在都六点了,走吧。” 顾繁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弓起手,想让她挽着。 可她直接提起裙摆朝着楼下走去。 外面大雪纷飞,她套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快速的坐上车。 顾繁跟着上车后,将暖气的温度调高。 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后,谢疏音脱掉了羽绒服,扭头看着顾繁,“你看了我一晚上了,怎么,你在外面没见过美女啊?” 顾繁不好意思的收回眼神,“不是,我就是在想,你以前为什么没交男朋友。” 谢疏音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语气平静,“我以前读的是全封闭私立贵族学校,校规很严,而且我爸也管我管得很严。” 在没有出那件事之前,她的父亲曾一度将她捧在手掌心里。 说是管她,实际上更是害怕她在外面受欺负。 但这样的日子离她已经很远了。 人长大了,就是不会再有那些宠爱。 车子一路往前驶去,最终在七点钟之前停在了一栋大厦的门口。 谢疏音穿上羽绒服下车,仰头望去,硕大的‘珩力集团’映入眼帘。 顾繁跟她一起下车,领着她往里头走,说道:“今天是珩力集团董事长的宴会,你认识他吗?” 谢疏音摇头,“国内的企业,我大多数都不认识,你要说国外,那我可就熟了。” “我忘了,你一直都住在国外,没事,上楼聊聊就熟了。” 两人乘坐电梯往上,抵达三十九楼,电梯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入口的安检。 顾繁拿出邀请函,领着谢疏音一道进入。 这种高奢宴会,谢疏音在家时没少参加,大家来这基本就奔着一件事来的——扩展人脉。 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会场里,她四处观望着,搜寻着某个人的身影。 终于,在回眸间,看见周韶川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非常显眼的藏蓝色西装。 身高笔挺,单是站在那,就营造出一种斐然的气场。 左手拿着酒,右手松弛自然的垂放,手腕上戴着一块IWC葡萄牙系列的钻石腕表,手上略微突出的青筋都格外性感。 谢疏音唇角微微上扬,提着裙子走到他身边,喊道:“三叔。” 周韶川回眸看着她,抹胸裙被她撑得极好,胸前雪白的肌肤让人浮想联翩,他眼神晃了晃,“音音,你怎么来这了?” “顾繁带我来的。” 周韶川瞥了一眼身后的顾繁,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来的企业与名流众多,好比站在周韶川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圈内赫赫有名的收藏家孟育林。 周韶川在圈内‘声名狼藉’,孟育林还以为谢疏音是他的女伴,便以看见老友为由,准备离开。 周韶川却突然搂住了谢疏音的细腰,举着酒杯介绍:“孟总,容我介绍,这位是INJ集团谢董的女儿,谢疏音。” 孟育林本来都迈开一条腿了,结果一听是INJ集团的千金小姐,迈开的腿瞬间收回来,再次打量谢疏音,“居然是音音,你还记得我吗?我跟你妈妈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对方提到了她入狱的母亲,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礼貌的微笑,“我常年都在学校,可能不太记得了。” “哦,没事,我之前在国外经常去你家玩,你那个时候还这么小呢,突然就长大了。” “哪里。”谢疏音微笑,“您以后要常去我们家。” “好。”他温柔的看着她,“你妈妈的事不要担心,我这边也有请律师在帮她,事情会有好转的。” 谢疏音强撑着笑容,“嗯,谢谢叔叔。” 周韶川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适宜的开口,“孟总,我家音音就喜欢那条‘雪茉’,她生日快到了,不如你忍痛割爱让给我,就当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雪茉’的名字,谢疏音也略有耳闻。 据说当年在墨西哥拍卖会上被拍出了两亿的天价 可她从来没说过喜欢‘雪茉’。 仰头看了看周韶川的侧脸,只见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暗线将他的眸光分割,看不清藏于眼底的真实情绪。 能记得她生日,还惦记着给她买礼物。 除了周韶川,大概也不会有别人了。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有些痒,有些暖。 她潜意识的靠近了他些,抓住下摆西装轻轻拉扯。 周韶川看见她的小动作,搂着她的腰的手也轻轻加重,仿佛在回应她的小拉扯。 “音音生日快到了?”孟育林一愣,随后笑道,“要是别人来,我还真不一定会把这雪茉让出去,收藏到这个年份了,价值连城。” 然后停顿片刻:“不过既然是音音喜欢,那我就成人之美,把它让给你,就当是我这个长辈送音音的生日礼物。” 说完,他冲着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 没过一会,对方就戴着手套,将一个黑色宝石的黑子递了过来。 孟育林将盒子递给周韶川,强调:“周总,我这可是看在音音的面子上。” “那我就替音音谢谢你。” 周韶川将盒子收下后,递给身后的助理,两人又聊了几句后便分开。 他松开搂着谢疏音的手,拍了拍她的头,“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等我。” “好。” 周韶川拿着电话往外走。 顾繁紧随其后。 站在空旷的右侧走廊里,顾繁双手紧握,耐心的等他打完电话后,开口说:“韶川哥,你在利用疏音吗?” 夜色的雾气透过窗户散落进来,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阴寒。 星光点点,淬着他深邃的眼眸。 他缓缓扭头看着他,一股极致的寒冷伴随着风席卷到了顾繁的身边。 他惶恐的闭上了嘴,这才意识到——周韶川对他好,是有底线的,他实在没有太多资格过问他的私事。 第 7 章 周韶川与乔雪宁热恋那一年,正逢他事业最红火的阶段。 他经常会带着她满世界跑,途径墨西哥时,在当地银行拍卖会上,一眼就相中了展出商品——雪茉。 一条由非常稀有的淡黄色钻石镶嵌打造的项链,因翻译过来的名字中带着‘雪’字,与乔雪宁的名字略有相同,他便与她说,要将这条项链买下来赠与她,算是求婚礼物。 但这条项链并非拍卖品,而是由收藏家孟育林拿出来做展览用的。 展览结束后,项链被孟育林收回。 周韶川通过朋友引荐与孟育林认识,说出想买下雪茉的想法,孟育林却以收藏价值连城为理由,不愿意拱手相让。 他不是个爱强人所难之人,奈何乔雪宁对这条项链的喜爱程度超出他的预估,只能多次斡旋其中。 距今过去七年,他依旧没有得到雪茉。 求人办事,知己知彼。 周韶川本想从别的方面来逼孟育林松口,不曾想却调查到他的往事——孟育林曾疯狂追求过谢疏音的母亲。 哪怕谢疏音出生后,他依旧没有放弃。 直至如今,依旧单身。 如若谢疏音没有出现在今年这个场合里,他不会利用她的身份敲打孟育林。 可她偏偏出现了,那她就是一张对付孟育林绝佳的王牌。 周韶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后微微点燃,猩红烟头很快燃起烟雾。 他抽了一口后,望着窗外的景色,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再说了,我不会亏待她。” 顾繁知道周韶川这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个性。 这些年在外勾搭了那么多的女人,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能跟乔雪宁一样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冰冷的风顺着窗户涌了进来,还夹杂着些许的雪花。 顾繁看着他深邃的侧脸,说道:“韶川哥,你的私生活怎样,我没权利管,但是我请你别伤害疏音,我真的很喜欢她,今天这事我就当不知道,以后别再这样了,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就算是想通过她得到什么,也应该当面跟她说清楚。” 说完,顾繁便转身离开。 周韶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喜欢?” 然后看着远处,从嘴里吐出浓密的烟雾,柔化锐利的五官,“小孩子懂什么叫喜欢?” 然后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进会场。 * 宴会结束后,周韶川还有别的事,便让顾繁送她回家。 谢疏音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人群中也依旧耀眼夺目,笔挺的西装增添矜贵优雅。 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与旁人仿佛有壁。 有钱人也是有区别的,从小家境优渥和白手起家的气场截然不同。 周韶川之所以能够在这场宴会中被看做贵宾,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出生于国外古老的四大财阀家族之一的子孙。 在这场人情往来的名利场里,他很难被忽视。 她站在那里站了许久,似乎想等他与别人交谈完再与他说话。 淡淡的目光并不灼热,却也足以引起他的注目。 他跟旁人交流了几句话后走过来,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外面冷,赶紧回去吧。” “三叔,你不回家吗?” “我等会还要坐飞机出国。”周韶川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先回去吧。” 说完,沉默片刻,“在家有缺的吗?” “没有。”谢疏音摇了摇头。 她其实想跟他说说话,但眼下的场景明显不适合。 顾繁在外头等着,她也只好穿着他的衣服先行退场。 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三度,大片的雪花从夜空中飘落,她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白皑皑的街道,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顾繁看着她的侧脸,总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 转眼过去三天,距离谢疏音的生日也不过短短一周。 她刚上完专业课从学校回来,走过廊道进入大厅,就看见餐桌上正摆放着那天在宴会上,周韶川以高价买下来的‘雪茉’。 她走上前,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摆放着的是一条Mais Bnit命名的璀璨淡黄色钻石打造的项链。 Mais Bnit在南非矿产被挖掘,裸钻在当年就以八千万的高价被拍卖。 后来被人买走后,当场打造成了这条‘雪茉’。 随着年份的上升,雪茉之花的收藏价值越来越高,以至于达到这种有市无价的地步。 手指触摸着项链的嵌体,冰凉的触感有些硌手。 典型巴洛克古典设计的链条,非常具有匠工精神,颗颗晶体都是人工打造。 虽然贵重的首饰她见得多,但周韶川送的意义非凡。 她将项链取下,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正巧,周韶川从楼上下来,窗外白雪皑皑,积雪压着院子里的花草,谢疏音就站在落地窗的壁炉前,映衬着炉火的微光,戴着那条项链。 他深邃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这么早回来?” 谢疏音抬头望去,唇角上扬,“嗯,今天学校课不多。” 然后走到他跟前,“三叔,你看我戴得好看吗?” 周韶川是回来拿东西的,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将礼盒收纳,将其放在桌面上。 想着不过也就上楼取物的功夫,犯不着一起带上去。 谁曾想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谢疏音回来了,还将他要送给乔雪宁的项链戴在脖子上。 小家伙脸上还带着笑容,俨然就是喜欢得紧。 纵然他在商场纵横捭阖,也无法脱口而出让她摘下这种话来。 思绪良久,才说:“挺衬你的。” “那当然了,这可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谢疏音笑着说,“我觉得很漂亮,谢谢你三叔,我很喜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么样?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想着谢疏音以前在家也没少接触过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也许戴上几天就会腻味了,到时候再要回来便是。 “喜欢就好。”他淡淡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看了看腕表,朝着门外走去。 恰好电话响起,他拿起电话接听。 可走到门口,又因为一通电话折了回来,看着谢疏音说道:“音音,你今天有没有空?” “有。” 他停顿一下,“我最近投了一部戏叫《云端》,然后他们缺个会唱歌的女配角,戏份不多,半天就能完事,你没事的话能不能帮帮我?” 周韶川最近几年确实在娱乐圈里投了不少的钱。 阳光毒辣、定位精准,投的剧就算没有大爆特爆,也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像找配角这种事,还真轮不到他这种大人物来做。 谢疏音猜测这个剧的投资,应该花费了他不少的心血,否则不会这样费心费力的盯着。 连一个女配角没了,也要他出手来找。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她便点头答应下来,“可以啊。” “好,上车,我带你去剧组,作为帮忙,你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 谢疏音笑着点头,“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 周韶川开车带着谢疏音来到城区的拍摄现场,筠一app的Q1甜宠剧集,男主是当下最火热的顶流,女主则是凭一部《横空》电影出圈的待爆小花。 车子驶入片场,引起不少的关注。 停好车后,他领着谢疏音往里走,见了导演,便给了她一张纸,纸上就那么两句台词。 她扮演的是女主乔雪宁身边的陪衬,主要是在乔雪宁上台唱歌的时候,为了夺得选角导演的关注,故意站出来唱了两句,还要说‘你唱得真难听,不如我唱的好。’ 因为剧情简单,就那么两句台词,她很快就背好了。 周韶川跟制片人和导演聊了几句话后,就看见乔雪宁往里走。 她里面穿着单薄的夏装,外面套着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走进来时,与周韶川打了个照面,她愣了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谢疏音身上。 ——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双腿笔直细长,外加一双黑色帆布鞋,外面则套着一件过膝的羊绒外套。 非常简单的搭配,却被她穿出了高雅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冲着她微笑,软化了清冷高傲的外形。 乔雪宁也只好回以一个笑容,目光不经意的撇过她的脖颈,隐约发现了那条淡黄色的项链。 神色恍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谢疏音说:“你好,我叫谢疏音。” 声音不甜不腻,很是好听。 乔雪宁回过神来,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你好,我是乔雪宁,你是群演吗?” “嗯,对。” “辛苦了。” 乔雪宁裹紧羽绒服,“那你先忙,我还要化妆。” “好。” 乔雪宁侧身走了过去。 周韶川见状,说道:“音音,你在这里多熟悉一下台词,我处理点事。” “哦。”谢疏音并未起疑,“那你快点回来。” “行。” 周韶川沿着那条漆黑的走廊走了进去。 他并未走得很快,直至走到尽头,才一把抓住乔雪宁的手腕,用力拉扯,她整个人便被拉扯到他身边。 灼热的气息从头顶传来,乔雪宁心跳加速。 过去那么久,她还是没办法推开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说话。 过了许久,周韶川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吃醋?” “没有。”乔雪宁咬着唇,说着反话,“我们都分手了,我为什么要吃醋?” 周韶川唇角上扬,靠着旁边的墙壁打量着她。 化着淡妆的脸上盛着抹不去的怒意和怒火,双手紧握,像一只随时会爆发的狼犬。 总之一切都跟想象的一样——她很难过,很生气。 他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娘就是误会项链是送给她的,没有问我就戴上去了,你说我怎么好意思跟她开口,让她摘下来?” 乔雪宁没说话。 那条项链,是他们在墨西哥旅行时,拍卖会现场一眼看上的,他承诺过她,一定会将这条项链拍下来送给她,还说要用这条项链来求婚。 对两人来说,这条项链的意义都不简单。 但整整七年过去了,这条象征着他们婚姻的项链,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另外一个女人戴在脖子上。 她吃醋、她难过,不都是应该的吗? “你要实在看不下去,我现在去跟她要回来。” 说着,周韶川就佯作转身要离去。 乔雪宁见状,拦住他,“你这么直接去要,她受得了吗?” 说完,停顿片刻,“算了,就这样吧。” 第 8 章 谢疏音在现场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周韶川回来。 后来场务开始聚集演员就位,她就随着群演们站到了台上。 片场内的灯光照得有些刺眼,刺眼得看不清周围工作人员的模样,巨大的灯就打在两侧,灯丝的光带着热度,照得她头皮发痒。黑压压的人群中,她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周韶川,身高笔挺,气场十足。 但因为光线过于的明亮,她看不清他脸上什么表情,还以为他正望向自己,便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表现得格外积极。 两句台词,说得比女主角还卖力。 导演喊了‘卡’,宣布一条过。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谢疏音从台上走了下来,走到周韶川身边。 她想要邀功,又害怕自己演得太差,小心翼翼试探:“我演的怎么样?” 周韶川回眸望着她,“很好。” “骗人。” “谁敢骗你?”周韶川轻笑,“真的挺好的,你要是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不如来做演员。” “算了,我不喜欢在聚光灯下演那些不是我的人生。”谢疏音摇头,“我就想过好自己的人生。” 周韶川恍惚片刻,脑海里似乎想起许多年前乔雪宁和他说,她想要演不一样的人,体验不一样的事。 他当时的想法跟谢疏音一样——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塌糊涂了,在戏里体会那虚假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恍惚中,听到谢疏音在喊他。 微微回眸,就看见她歪着头打量着他,“三叔,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那我们能回家了吗?” “可以。”周韶川点了点头,看向台上,所有演员退场,乔雪宁也往后台走去,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 “好。” 周韶川走后,谢疏音便在片场内边逛边等着他回来接她。 片场里工作人员多且杂,没有拍片的时候,群演席地而坐,道具也乱堆在一起。 走到右侧的房间,就看见几个道具组的员工坐在那里收拾东西,议论道:“刚才跟着周韶川来的那个女的,看见没?” “看见了,长的很正点,她脖子上还戴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呢。” “呵……何止是价值不菲,你有钱也买不到,我听圈子里的前辈说,那条项链被一个收藏家买走了,是周韶川花了很多多心思才买下来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条项链是周韶川跟乔雪宁——” 话,还没说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喊道:“还坐着聊天,道具赶紧整理好,马上要用。”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整理。” “……” 几人不敢再继续聊天,埋头整理手头上的活儿。 而谢疏音微微低头看着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唇角微微上扬——这条项链得到的比那些人说得容易,几乎就是一句话的功夫,项链就到手了。 看来在周韶川的心里,她还是有一定份量的,否则像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低声下气去求别人? 既然他送她项链,那她也要送他东西,礼尚往来。 正在这时,手机嗡嗡作响,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周韶川发来的微信 【音音,我有点事要回公司,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回家,你在片场稍等片刻。】 【好,知道了。】 关掉手机,算了会时间,司机从家里出来大概要半个小时,扭头瞥了一眼乔雪宁离开的方向。 她顺着那条长长的走廊往里走,很快就看到‘化妆间’三个大字。 门口的门没有关紧,留下一条狭长的缝隙,她顺着缝隙往里望去,就看见乔雪宁正坐在化妆桌前,拿着手机与别人聊天。 化妆间里很安静,除了乔雪宁,只有两个在聊天的男性,而侧门虚掩,轻轻一推,一个中年油腻男性就走了进来。 那两个聊天的男人看到他,立刻便起身离开。 静谧的空间里,危险在靠近。 乔雪宁玩着手机并未发觉。 男人走到乔雪宁身边,大胆的摸了摸她的后背。 粗粝的触感令她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看见男人的模样后,生出几分警惕:“孙老板,你这是在做什么?” “雪宁,你说你实在是太不识相了,我请你吃饭那么多次,你每一次都不肯赏脸,是不是看不起我?” “孙总,我哪里敢看不起您……”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手已经顺着她的要不往上摸,她脸色大变,说道,“您别这样,片场人很多,随时有人会进来。” 可对方丝毫不惧,手掌继续往上,“怕什么?只要我一句话,谁敢来打扰我们?” 乔雪宁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孙总,我等会还有戏份,助理马上就要进来了……” “雪宁,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幅撒娇劲,可爱极了。”男人恶心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乔雪宁强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频频后退。 她在圈内地位不高,时常有像孙总这样的男人来揩油。 她没法拒绝、没法给脸色,只能想尽办法婉转的推开。 但男人今天是掐着点来的,摆明就是要让她出点血。 乔雪宁感受到了他的强势,只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这样的‘潜规则’,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总?孙氏集团的孙总?” 突然,耳边传来了谢疏音的声音。 吓得乔雪宁推开了孙总。 孙总顺势往后退了几步,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就看见谢疏音靠在正门的墙壁上。 她拿着手机,查看着孙氏集团的资料,喃喃自语:“你是私生子啊?”然后抬头看着他,讥讽的嘲笑:“孙总?” 他们富二代的圈子里有私生子女屡见不鲜,不算是稀奇事。 这些看似有正当血统的子女,在法律上拥有正当的户口,却没有实在的权利,好比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便是孙氏集团孙董在外面的私生子。 既然是私生子,就没有太多的实权,在圈子里能够得到大家表面的奉承,也都是看在孙氏集团的面子上。 被人踩到了尾巴,孙总的脸色骤变,恶狠狠的瞪着谢疏音,“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谢疏音靠着墙壁,有着跟乔雪宁既然不同的大方与自信,双臂环抱着胸口,慵懒自在睥睨,“你要是不想自己在家人面前出丑,就给我滚。” 私生子女的处境普遍相同——在家没有正宫有地位,基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更何况他们在外面的风光都是家里人给的,更要将家里人哄得服服帖帖。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谢疏音到底是谁,但从她淡定自若和非凡的气质来看,估计是认识他家里的人。 他在外荒唐无度可以,却不能将这种事让家人知道。 孙总往后退了几步,指着谢疏音,那警告的眼神很明显——给我等着。 谢疏音就这么看着他,丝毫不惧。 目光交汇,孙总还是败下阵来,仓皇逃跑。 乔雪宁站在那里缓和了好一会,才望着谢疏音说道:“谢谢你,疏——” “疏音。”谢疏音看她有些喊不出她的名字,便接话,“我叫谢疏音。” “谢谢你,疏音。” 然后略微感叹:“我要是有你这份气场就好了。” 谢疏音走到她身边坐下,打量着她的侧脸,笑着问:“你跟我三叔很熟吧?我刚才看见他朝你这边走来,应该是来跟你打招呼的?” 谢疏音不避讳男女之间的友谊,她在国外也有些男性朋友。 更何况周韶川在圈子里纵横捭阖那么多年,不可能连一点女性朋友都没有。 刚才乔雪宁走了,周韶川说有事也走,但是走的方向是乔雪宁的方向,所以她猜测,两人应该认识。 乔雪宁没想到谢疏音会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这件事,神色凝固片刻,“嗯,还算熟吧。” “你们认识多久了?” 多久了…… 乔雪宁神色恍惚,呢喃:“快七年了吧,我二十二岁遇见他的,他那会才二十五,现在他都三十二了。” “那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么拈花惹草吗?” 谢疏音莫名的对周韶川早期的事很感兴趣,总想了解了解。 可惜身边没有一个认识他这么久的人——唯一一个,就是她的亲哥,可她不想找他。 乔雪宁轻笑了一下,“他拈花惹草?” “不是吗?他身边的女朋友换了又换,我上次去会所找他的时候,看见他左拥右抱。” 乔雪宁拿起眉笔描眉,“你确定那些是他女朋友吗?” 她停顿片刻,“我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谈判需要模拟,成功的关键更是如此。’” “罗曼斯的五力分析。”谢疏音搬来一把凳子坐到她身边,“这是五力分析里提出的一个概念,意思就是风投企业进入第二轮,或者是第三轮的投资时,因为立场不同,就需要进行五个要素的模拟,是我三叔说的吗?” 乔雪宁愣了一下,看着谢疏音。 没错。 是五力分析。 可是当初周韶川跟她说的时候,她根本不懂什么是五力分析,什么是罗斯曼。 就算是到了今天,她也还是没办法理解。 她微微垂下眼眸,掩饰着内心波动的情绪。“对,但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这话吗?” “这是很浅显的金融知识,是在跟朋友聊天时候说的吗?” “不。”她呢喃,“就是在你这个所谓的左拥右抱的环境里说的。” “所有人都可以说他是滥情的人,但唯独我不能。” 谢疏音并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 乔雪宁没有搭话。 她跟周韶川的共同话题很少,出席他那些商业会议以及活动时,她只能像个背景板坐在他身边发呆。 看不懂技术图形、预测不了经济周期转折、甚至连最基本的模拟数据都不明白。 可谢疏音不一样——她懂周韶川的工作、懂他的分享、懂他的一切……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脖子的项链上,幽幽的想着,若一开始周韶川遇见的事谢疏音,他还会喜欢她吗? 答案是否定的。 谢疏音没有察觉到乔雪宁的情绪,总归是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便与乔雪宁分离,走到门外去等司机的到来。 当天除了乔雪宁的剧组在,还有别的剧组,穿过巷子沿街而过,便是赫赫有名‘离楠影视基地’,到处的古建筑与人工修建的亭台楼阁。 她闲着无聊,就在四处逛了逛。 待她走进一条狭窄阴暗的巷子时,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便跟了上去。 不到片刻的功夫,巷子里便再也没有谢疏音的身影。 只余清风拂过。 第 9 章 谢疏音被两三个壮汉往巷子深处拖去。 她疯狂的挣扎着,但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怎么都无法挣脱。 对方有几人,两人抓住她的手臂,一人捂着她的嘴,都是背对着她。 将她拉到巷子深处后,将她压在墙壁上,拿起一根棍子对着她的右腿打了下去。 动作快准狠,丝毫不带犹豫。 一棍子下来,谢疏音闷哼跪地,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腿部密密麻麻的散发至全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双手抱着右腿,痛苦的回眸望去,就看见那些人已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她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那些人的背影拍了照片后,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拿出手机,拨打了周韶川的电话,艰难的说:“三叔……我,我被人打了……我好疼。” 周韶川正在回公司的路上,一听到谢疏音这话,脸色骤变,“在片场?” “嗯……” “给我发定位,我现在过来,别怕。” “嗯……” 谢疏音用尽浑身的力气,开启了实时定位后,再也坚持不住。 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周韶川用了十分钟就返回到了剧场里,根据谢疏音提供的定位,很快就在巷子深处深处找到了昏迷的小家伙。 他将手机放到西装口袋里,快速跑到她跟前,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喊道:“音音,音音?” 谢疏音没有回应。 由于看不出外伤,也没有见衣服被人撕毁,周韶川猜测大概是有预谋的报复。 可她刚回国半年,哪里来的仇家? 顾不上太多的思绪,抱着她就往巷子外面跑。 跑到车前,正好撞见乔雪宁从剧场里走出来,看见昏迷过去的谢疏音,心头一颤,追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周韶川瞥了她一眼,“不清楚,我走后她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吗?” 乔雪宁看着香腮泛白的谢疏音,微微皱眉,“是跟我在一起,但是——” 周韶川来不及听她解释,抱着谢疏音就要上车去医院。 乔雪宁拿出手机跟导演请假后,一道坐上车。 在车内,乔雪宁跟周韶川说了一下他离开后发生的事,猜测谢疏音遭人报复是孙总干的。 周韶川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变得极其的阴沉。 谢疏音还被他抱在怀中,巴掌大的脸上全是冷汗,疼得哼哼唧唧。 车内的气氛变得很是压抑,司机开着车都不敢多言。 片刻后,周韶川缓缓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这件事,等到了医院,我让司机送你回片场。” 乔雪宁看着他深邃的侧脸,本意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若谢疏音真是因为她遭到孙总报复,那她就算是当着面给她道歉都是应该的。 车子抵达医院后,周韶川抱着谢疏音往里走,让司机送乔雪宁回片场。 乔雪宁坐在车上看着周韶川的背影,问道:“他对疏音一直都这样吗?” 司机跟了周韶川很多年,知道乔雪宁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问他俩是否有情。 但司机可不是乔雪宁这一句话就能撬开嘴的。 更何况谢疏音身份尊贵,就算他们真的有情,也无关乔雪宁的事。 他礼貌的回答:“不太清楚您指的是什么,但周总的性子确实一直都如此。” 一直都如此? 乔雪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谢疏音被抱进了急诊室,周韶川站在走廊外,跟谢家乔通了电话。 谢家乔听完这话,顿时就要从国外赶回来。 周韶川听着他那语气,微微叹息:“是我没照顾好她,不应该把她带到人多的片场里。” “我没怪你。”谢家乔握着拐杖走进电梯,“我现在就回国,打她的人,我来处理。” “你可以旁观,但人要我来处理。”周韶川靠着窗户,右手夹着一支烟,烟雾升起,柔化了他锐利的眼眸,“明目张胆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人,明摆着打我脸。” 谢家乔沉默片刻,“行。” 挂断电话后,周韶川就这么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景色,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刚才谢疏音躺在地上的画面。 她从小被人宠着长大,谢家那群人把她当公主似的捧着,走路怕磕,捧在手心怕化——没有受过一点苦。 现在回国了,被宿舍的人排挤不说,还被人打了。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被人打的时候害不害怕。 他莫名有些烦躁,连抽了好几根烟。 终于,急救室的医生走出来,告诉他是皮外伤,腿部挨了一棍,没有骨折。 周韶川拧眉,神色格外阴冷,再次顺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走进急救室内,看见谢疏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很。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想将她脸颊边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刚刚伸出手,她便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她轻轻抬手拿下他嘴里的烟,声音虚弱:“不要抽烟,好难闻。” 周韶川微微俯身,“还疼吗?” “不疼了。” “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吗?除了打你的腿,有没有打别的地方?或者摸了什么不该摸的部位?” 谢疏音摇头,“没有了,我手机有拍他们的背影,正面没有拍到。” 周韶川伸手进被子里,去摸她口袋里的手机,摸到她的腹部上,不经意的划过她柔嫩的皮肤。 她浑身略有些颤栗,眼神飘忽的望向别处。 知道他并非故意。 可就是会被他这样的小举动撩拨得心跳加速。 顺利拿到手机后,点开她的相册,最上面一张确确实实是她拍下来的那些逃跑的背影。 但下面……有她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的自拍。 本来小女孩这样挺正常的,谁没有自拍照? 只是谢疏音的照片,露得有些多,她穿着一件非常显身材的抹胸短裙。 裙子堪堪到大腿根。 再配上卫生间那微柔的光线,衬托得她整个人格外妩媚。 他下意识的点开了那张图片,深邃的眼眸变得无比深沉。 谢疏音胸前雪白的肌肤很是诱人,锁骨线条流畅,配上那略微暗淡的光线,营造出一种极致的美感。 她摆着很简单的pse,却有着最魅惑的姿态和气场。 他不动声色的将照片往下滑。 房间内很安静,静得让人有些不适。 她隐约感觉到了灼热的气息,再对上去时,周韶川已经移开目光,语气平淡的说:“拍不到正脸,但是背影也足够了,你好好休息,剩余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谢疏音虚弱的说:“三叔,我大概知道是谁,你帮我处理的时候,不要留情,我不喜欢挨了打还没结果的。” “知道了,我做事不会手下留情的。” 谢疏音咬着唇,小声地说:“我还有个要求。” “你最近的要求很多啊。”周韶川微微弯腰看着她。 他刻意压低的身子,让人心跳加速,身上淡淡的杜松木香味像是安抚神经的良药,声音轻柔无比,“说吧。” 谢疏音的双手抓着被子,“我想要你抱抱我。” 周韶川一愣,“就要这个?” 谢疏音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嗯,就这个。” 她红着眼眶,氤氲的气息笼罩着她的眼眸,好似下一秒眼里的水花就会落下来,溅起一滩涟漪。 “我离家快半年了,我有点儿想家,想爸妈。” 从她回国那天起,从未提及父母的事,仿佛这些事在她心里就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坎。 她更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柔弱、胆小的一面。 但在周韶川面前,她被剖开了一道口子,那些敏感的小情绪如雨后春笋,快速的爆发出来。 她就是想他抱抱她,想他多给她一些安慰。 周韶川这会才明白——她害怕了。 头一回在没有父母的保护下被人打。 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突然失去了保护罩,狂风暴雨朝着她侵袭而来。 在索求他的拥抱,实际就是在索求曾经保护她的一切。 周韶川微微叹了口气,大手一捞,将她从床上捞起来,轻柔的抱在怀中。 她倒在他的臂弯里,贴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眼眶逐渐氤氲,咸咸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哭泣是没声音的。 但身体在颤抖。 周韶川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对不起音音,是三叔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好吗?” 谢疏音的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衬衫,用力的‘嗯’了一声。 他在病房里安抚了她许久。 小家伙就这么躺在他的怀里沉沉入睡。 待她睡去,他才小心翼翼收回自己的手,叫来了保安跟护工看着他,自己则去调查孙总的信息。 * 凌晨一点多,谢家乔乘坐私人飞机回到国内,直接来迤山公馆找到周韶川。 他不敢去医院看谢疏音,只能来他这里询问事情经过。 周韶川忙于调查孙总,也没有入睡。 见谢家乔直接按下密码走进来,瞥了他一眼,“来得倒是及时。” “怎么样?”谢家乔握着拐杖走到他跟前坐下,“音音还好吗?” “你要不去医院看看她?小家伙挺可怜的,回国那么久,第一回见她哭成那样。” 周韶川手指夹着一根烟,叼在嘴巴上后,双手去拿桌面上的资料。 烟雾顺着烟头散发出来,弥漫着周围,他眯着双眼看了会,说道:“你现在要是过去,你说两句好听的,搞不好她就跟你回家了。” 谢家乔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 右手握着拐杖,脸色阴沉:“她不是你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说话的,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 “那这不就跟你一样吗?”周韶川笑着夹住烟头,身子微微往前倾,抖了抖烟灰后,继续放回嘴里,“行了,你们兄妹就继续这么僵着吧,这份是孙总的资料,天一亮就跟我去一趟他公司,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没有靠孙氏集团,也赚了不少钱。” 谢家乔接过资料看了一眼,双手紧握成拳。 周韶川看着他散发出来的怒火,微微将嘴里的烟雾吐出来,说道:“先说好,人,我来处理。” 谢家乔咬着牙:“我反悔了。” “那也不行。”周韶川食指压在烟头上,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眸,“小朋友哭哭啼啼的求我安慰,我得给她个交代。” 第 10 章 第二天一早,周韶川跟谢家乔就来到了孙赫明的公司。 孙赫明是孙氏集团孙董的私生子,但家里给他的帮助少之又少,于是他自立门户,在外做家电起家,赚了些钱后就去搞投资,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真有些经商头脑,总归是赚了点钱。 之后又将目光转到娱乐圈这块肥肉上,一来二去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孙总’。 两个大人物一同出现在这样的小公司里,前台吓得连话都说不稳。 一位是风投界赫赫有名的大佬周韶川,身经百战、封为圈内泰斗人物。 另外一位是INJ集团的继承人,风投界新贵。 前台双腿打颤的将他们带到休息室,结结巴巴的问他们想喝什么。 周韶川笑着摆手:“不用招呼,让你们孙总来就行。” “孙总已经在路上了,十分钟就到。” 周韶川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扭头望着窗外,挥挥手示意前台离开。 大约十来分钟,孙赫明气喘吁吁的跑到公司,从前台处得知两位大佬都在休息室里坐着,慌张的理了理衬衫,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后,这才迈开步子走进休息室。 小心翼翼打开门,就看见周韶川穿着黑色西装,慵懒肆意的坐在沙发上。 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穿着长款风衣的谢家乔,同样具有强大的气场,眼神凌厉非常。 孙赫明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福气,小小的公司能引来这两位大佬,卑躬屈膝的走到两人跟前,笑道:“周总、谢总,真是什么风把你们刮到我这小公司来,之前咱们还在宴会上见过呢,我爸引荐过我,不知道你们还有印象吗?” “没印象。”周韶川向来不愿意给不喜欢的人好脸色,直截了当,“我们今天来不是跟你叙旧的,跟你谈生意的。” 孙赫明新一季的公司财务数据并不理想,处处吃紧,一旦某个链条断了,那就是连锁反应,破产是小,就怕丢脸。 毕竟他出来做生意,家里十几双眼睛盯着看。 有人希望他倒台,有人希望他负债。 顶着这些压力,硬生生的扛了过来。 如今他正四处拉投资,但投资方也不是傻子,他的公司并非朝阳产业,市场占有率也不算高。 更何况他还在参与投资娱乐圈的产业,手头上好几个项目都没有回款。 这个时候投给他,等于投进无底洞。 可现在,周韶川这样的风投大佬跑到他公司来说要给他投资,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哎哟,那真是我的荣幸。”孙赫明摸了摸大腿,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您需要了解什么,我都可以详细跟您说。” “我知道你目前分两个赛道,一个是家电行业,一个是娱乐项目,但是娱乐圈的投资不像家电,服务跟产品做好,一样能够长红。”周韶川身子微微往前倾,语气平淡,“我看过你们各方面的数据,你做家电迟迟没有做大,一是获取用户的途径太单一,扩展不了新的用户群,二是产品和服务都没有得到市场真正的认可,用我们行业内的话来说,你是边缘产物,随时可能淘汰。” 他故意说‘边缘产物’,摆明是在内涵他作为私生子不能见光的身份。 孙赫明听完,脸色略显难看,想生气却又不敢发怒,毕竟周韶川来自国外四大财阀之一的家族,他就算不是私生子也没能力跟他抗衡。 只能是扯出笑脸,“您说的是,主要是市场不好做,我们拓展用户比较艰难。” “我们可以给你钱做投资,但是我们有条件。” 拉投资一向如此,孙赫明即便是出去找投资也是需要双方谈判,他点头说道:“你们说。” 谢家乔看了周韶川一眼,往下说:“我们的小组团队要进入你们的董事会,独立董事由我们的人来担任,其中一条就是CEO无法驾驭董事会,无法越权董事会。” 孙赫明听完,犹豫说道:“那这样的话,等于我做什么都需要通过董事会的表决,是不是太——” 太他妈没有人性。 听过过分的要求,没听过这么过分的要求,其他公司都是董事会无法越权CEO的工作,他们倒好,CEO无法驾驭董事会。 周韶川看着他那想发怒又不敢怒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扬,补充道:“我们是第一次合作,双方还没有建立基本的信任,我想我们这么提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想孙总应该明白,一个好的董事会是可以带着公司往前走的,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 是他妈没理由拒绝,还是不能拒绝? 孙赫明是听明白了。 他们这哪里是要投资,是他们要架空他在公司的地位,让他的公司属于他们。 “二位,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们?”孙赫明收起笑容,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然我实在看不出你们真的想要投资我的意思。” 周韶川一条腿叠在另外一条腿上,西装裤剪裁得体,衬得他大腿肌肉格外结实,食指夹着烟,放进嘴里抽了一口,说道:“孙总好大的口气,别人千方百计求着我们投,你倒好,把我们往外推。” 孙赫明看着周韶川那样,双手不由得紧握。 独立董事一般都不是主投资人,但他们偏偏要求自己人来做独立董事,还要CEO无法越权,这不变相的延长资金使用期限?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除了得罪他们,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目的。 孙赫明有种被炙烤的感觉,上不来下不去。 他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二位,我觉得要不算了,这个投资——” “你的资金链很危险。”谢家乔面无表情,“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给你这样的公司投资,说白了,除了我们,你找不到其他人。” 孙赫明的处境确实非常危险,资金链一旦断裂,他就会面临破产。 到时候的连锁反应就会变得无法预测。 可是答应他们—— 孙赫明想到自己家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心一横。 “这样吧。”他咬了咬牙,“我找律师来,咱们把合同拟一下,具体的细节再详细商谈。” “可以。” 周韶川跟谢家乔站起身来,“下午五点有空,到时候再谈。” 孙赫明强撑着笑容送两人出门,等他们走后,他虚脱的回到了办公室,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没有拉到一个投资——山穷水尽,除了答应周韶川和谢家乔那不平等条约外,好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万念俱灰的倒在沙发上,不得不接受面前的事实,可这是他辛辛苦苦一手打下的江山,难道就要这样被他们架空? 该死的,他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为什么要花费这样的时间来整他? * 写字楼下,车来车往。 正逢上班时间,不少白领正往公司赶。 周韶川跟谢家乔两人齐肩站着,西装笔挺,格外引人注目。 他很喜欢这种站在高楼林立的街道边看人间烟火气息,有种跟他的世界产生分割的奇观效果。 甚至想着某一天不干风投这个行业了,就当个司机也挺好。 他手里夹着烟,放到嘴边叼着,烟雾蔓延,站在旁边的谢家乔微微皱眉,“你还是戒烟吧,老是抽对身体不好。” 周韶川瞥了他一眼,“谢家乔,你胆子很大啊,敢对你三叔这样说话?” 谢家乔微微扭头,轻笑,“叫你一声三叔,你还真当是我长辈?我可听说你逼着音音也喊你三叔,我们兄妹俩的便宜全让你一个人给占了。” 谢家乔跟周韶川是挚友,喊他三叔纯属是因为两人之前打过一场赌,他没赢过他,认赌服输的喊他三叔。 这一喊,就喊了好多年。 周韶川痞气的笑,“你别说,你妹妹喊的比你好,甜糯软萌,听着就让人欢喜。” 谢家乔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我觉得我们刚才收敛了,就不应该跟他这么客气。” “把他架空、逼得他没路走来求我们,对于他来说,现在只剩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答应我们,做我们傀儡,要么就老老实实回去被孙家奴役,我要是他,我就选前者。” “还是不解气。” “行了,人家打拼了几十年的产业说没就没,名头是他的,事咱们来做,但这个事……”周韶川拍了拍他的胸口,“可以做很多的嘛,无论是好是坏,不都要他担着?谢家乔,眼界放宽一点,整一个人,就不能给他一拳,而是打断他的肋骨,让他每一天都疼。” “所以我做事跟你不一样,我就要他当下疼。”谢家乔看着周韶川,“你这只老狐狸,做事真阴险。” 周韶川笑了两声,“这叫阴险?”他挑眉,“做风投不要死脑筋,要把不好的东西送给别人,而不是像你这样,把好的东西抢过来,市场就这么大,你抢得过谁啊。” “歪理。” “嗯,歪理。”周韶川笑着说,“歪理就是对付你这样的正经人。” 谢家乔嫌弃的挥了挥眼前的烟雾,“我现在严重怀疑把音音交给你照顾是错误的。” “晚了。”周韶川靠近他,半开玩笑地说,“小家伙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我突然对她感兴趣,将来要是做了我女朋友,你可别发脾气。” 谢家乔:“……” “周韶川,你是混蛋吗?” 周韶川耸肩,“半个吧。” “剩下一半你们兄妹来承担,一个骂我混蛋,一个说我可恶。” 谢家乔:“……” * 当天,孙赫明就跟周韶川签订了‘不平等’协议,美其名曰投资,实际上是架空。 周韶川安排自己人进入董事会,从内到外的侵吞孙赫明的所有权利与控制权。 谢家乔本想留在国内好好处理这件事,但他事业繁多,也只能留几天。 趁着天气不错,他来到医院看望谢疏音。 不敢进门,就站在门外。 周韶川瞥了他一眼,拿着他买的礼物走进门,“真不进去跟她说几句话?”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有些忧郁。 他摇了摇头:“不去了,她不会想看见我的。” 周韶川点点头,拿着礼物走进门。 谢疏音的腿没有多大的事,骨折都算不上。 也是孙赫明害怕,没敢把事情闹大,叫的打手也没有下狠手。 她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声音扭头望去,撞进周韶川那双幽深的眼眸里。 唇角上扬,喊道:“三叔,你来了。” “嗯。”周韶川走到她身边坐下,把礼物放到她旁边,“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啦。”她坐起身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周韶川脱掉长款大衣,穿着里面的黑色西装坐到她身边。 屋内的温度有些高,接近二十六度,他解开了西装的纽扣,露出里面黑色衬衫,扭头望着她时,俊美的脸上携带着几分温柔,“想你——” 故意拉长语调:“想你在医院干什么呢。” 说完,有意无意的看着门外的谢家乔,唇角微微上扬,仿佛故意在呛他刚才说的那句‘混蛋’。 谢疏音一愣,心顿时如擂鼓般响个不停。 撑着床面的手指轻轻抓挠着,眼眸微微往下垂。 周韶川并未发觉她的不对劲,直接将谢家乔买的礼物当着她的面拆开了——Bvlgari珠宝系列的耳环,低调奢华,极其符合她清冷的气质。 他将耳环摘下来,靠近她后,伸手去触摸她的耳垂。 莹润的耳垂没有任何装饰物,他两指贴着,轻轻摩挲。 手指的粗粝感带着灼热的温度,顷刻间就将她融化。 她紧紧抓着床单,思绪飘忽,没有回答。 耳垂也逐渐随着她的心跳而变得愈发红润,垂下来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犹如展翅的蝶翼,不经意间就会飞入空中消失不见。 周韶川瞥了她一眼,心里想着小家伙的脸这么红。 红得像淬了腮红,流了水的蜜桃。 戴完后,仔细的打量——莹润的光泽犹如嵌入的宝石,莹莹的立在她的耳上,就像是崖壁上的星星,美得让人移不开双眼。 他将她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说道:“其实耳环是你哥哥送的,想不想见他?嗯?” 第 11 章 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散落进来,落在周韶川的西装裤上。 谢疏音屈起双腿,像一只垂着眼的小猫咪,睫毛在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上落下阴影。 她抱着膝盖,小声的问:“他回国了吗?” “要见他吗?” 谢疏音想了想,摇摇头,“不见。” 她比谁都清楚。 从谢家乔被父亲接回家的那一刻起,破旧的穿着、胆怯的眼神、以及瘦得变相的脸,都在昭示着他与她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 没有光鲜亮丽、没有花团锦簇、有的是一地鸡毛,如履薄冰。 如果没有她的母亲,那么她的生活,本应该是属于他的。 她硬生生剥夺了别人十几年的好光景,她怎么有脸去见他?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就像是在心灵的某处蒙上一层薄纱,遮得她十分不适。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双腿放下,拉起散落的被子,苦涩地说:“我想休息了。” 她轻轻拉起被子,翻了个身侧躺着,不一会眼泪就顺着眼眶侧流。 周韶川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想要伸手安慰她,可是手抬起到半空中,还是收了回去。 兄妹俩的个性如出一辙,都不喜欢在难过伤心的时候被人揭穿。 他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我会转达你的意思的。” “嗯,谢谢三叔。” 声音明显在强撑。 恐怕他再多待一秒,她就能哭出声来。 周韶川不敢多留,站起身来走到门外。 谢家乔就站在窗边,右手握着拐杖,幽深的眼眸凝视远处。 他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外面的景色,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谢家乔没多说什么,当天下午还有个会议,在医院详细了解谢疏音的状况后,就坐私人飞机离开了易城。 * 谢疏音在医院疗养两天后办理了出院手续。 将近年底,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她望着窗外的景色,灰白色的路灯点亮了铺满大雪的路。路人们裹紧大衣,包得密不透风,垂着头往前走。 空旷的街道略显萧条,连周围店铺也都关着门。 极寒天气下,大部分的人都蜗居在家中取暖,不愿出门。 那天正逢她生日,她拿出手机给周韶川发信息,想问问他在哪。 本意是想问他能不能回家陪她过生日。 但他只是简短的回了她一句:【我在外面有点事,司机来医院接你回家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疏音看着屏幕上的字,失落的将手机放回到了口袋里。 在快到迤山公馆的路上,夜空中突然燃起一缕烟花,腾腾升入空中后,迅速燃放出绚丽的烟火。 橘色调为主,蓝色调为辅,绽放出一团团如水母般的火焰。 烟花将灰白色的世界变得绚烂多彩,路过的路人纷纷停下,拿出手机拍照。 司机也故意将车子的速度慢下来。 谢疏音摇下车窗,任由窗外的冷风将雪花吹进车内。 雪花一片片的落在她的头上、脸上,就像是装饰品般,在她脸上落下浅浅的印记。 她伸出手接住雪花,用力一握,雪花便在掌心迅速融化成为雪水。 绚烂的烟火也在她的手上变幻出蓝橘色调的光泽,她不由得感叹:“好漂亮啊,国内市区内能燃放烟花吗?” “应该是经过审批的。”司机回答,“方向像是颐和别墅区。” 谢疏音‘哦’了一声,便趴在车窗上,不惧寒风的望着烟花的方向。 往年在家时,每逢过生日,父母总是会邀请亲朋好友来家中团聚,燃放烟花。 每个人都会送上一份贺礼给她,有时她拆礼物都拆烦了,就会将礼物送给其他人。 今年什么都没有。 无尽的孤单就如这凌冽的寒风,往里吹时,能渗透到骨子里,让人不自觉的发抖。 她垂下眼眸,深深的叹了口气。 车子驶进了迤山公馆,她穿着黑色大衣走进大厅。 途径院子,她没忍住去雪中站了会,头上跟肩膀都是雪花。 进入大厅时,她抖了抖雪花,脱下大衣准备上楼。 保姆们看见她的身影,便齐聚上来恭祝她生日快乐,还将周韶川提前为她准备好的生日蛋糕端了出来。 是一个粉色芭比造型的蛋糕,外面还用了非常多高难度的裱花做造型。 中间一圈是以假作真的翻糖宝石。 她眼睛一亮,“我三叔回来了?” 保姆们目目相觑,“没有,是周总提前准备好的,说是小姐今天过生日。” “哦。”她一愣,眼里的光亮就像是瞬间消散的烟火,“我还以为他回来陪我过生日了。” 几个保姆都很喜欢谢疏音,人长得漂亮,脾气还好。 她搬进迤山公馆多久,她们就伺候了她多久。 看见她失落的眼神,其中一个保姆站出来说:“小姐,周总虽然没有回来,但是给您买了很多烟花,要不我们放给你看?” “他给我留烟花了?” “是啊,说是工作忙,赶不及回来,让我们放给您看。” 谢疏音心里一暖,说道:“好,我要看。” 两个保姆走到杂物间里拿着周韶川买回来剩下的烟花。 其中一个保姆看着谢疏音的身影,小声地说:“咱们算不算骗小姐啊?这烟花是周总买给乔雪宁剩下来的,他也没说要放给小姐看啊?” “反正剩下也是剩下的,你看小姐一个人多可怜。” 两个人齐齐看了谢疏音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 大家对她的情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知道她母亲被父亲送进了监狱,一个人回国,漂泊无依的。 周韶川也不是她亲叔叔,更不是她亲人。 这种情况下,人心多少都会生出几分怜惜。 保姆们将周韶川买回来的剩下的烟花拿到院子里,依次排好后,相继点燃了烟火。 小型烟火落地就能绽放,不需要升到空中。 橘红色映着蓝色的焰火,跟刚才回来路上看见的烟火如出一辙。 淡淡的火光比不上刚才回来路上看见的绚烂和明亮。 但是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坐在暖和的沙发上看着院子里的火苗。 火苗的光泽在她的脸上闪现,她伸出手,像是抓住了一缕光,紧紧攥着手中不肯松开。 心中的阴寒不再,拿出手机给周韶川发微信:【谢谢三叔,我很喜欢。】 此时周韶川正在颐和别墅里,站在阳台上与乔雪宁并肩看烟花。 一簇簇的烟花升入空中,瞬间绽放,她靠着他的胸膛,烟火的光芒照映着两人的脸。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满天的烟火。 乔雪宁微微扭头,看见周韶川的侧脸。 烟火的光照在他的侧脸打出了淡淡的阴影,将他的轮廓照映得格外流畅分明。 微微卷起的袖口略显张力,一只手插在西装裤里,另外一只手抓着栏杆,手背上突起的血管都格具魅力与诱惑力。 她唇角上扬,开口说:“这么大费周章给我放烟花做什么?我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能被你这样的手段迷惑。” 周韶川扭头看着她,“是,你是没有迷惑,你只是很喜欢。” 乔雪宁唇角微微上扬,不再说话。 满天的烟火,是他给她的承诺。 当年他要跟她求婚前夕就说过,求婚当天,一定要让她看见满城的烟火。 只可惜过去了这么多年,重现着烟火时,却不是两人最甜蜜的时候。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 周韶川低头看着她,“怎么?不喜欢?”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没有你爸妈阻拦,我们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了?” 这件事于两人而言都不算是轻松的话题。 周韶川显然是不太想去谈论。 当年他与乔雪宁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将她带回家中,却被父母冷嘲热讽的拒绝。 说她一个戏子,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有背景,嫁给他就是给祖上丢人。 乔雪宁经此一遭,一蹶不振,跟周韶川提出了分手。 周韶川碍于家人的压迫,就此同意。 两人分手后,很少碰面,都在极力的抗拒着跟对方接触。 偶尔碰见,那消散的火苗也会迅速点燃。 于他而言,乔雪宁就像是年轻时候还没抓住的流沙,转瞬即逝。 而于乔雪宁来说,周韶川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她想靠近他,却始终靠近不了。 尤其是近些年,他在风投界的地位愈发的重要后,她就明白,自己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烟花一簇簇的燃放着,两人各自在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时,周韶川的电话亮起,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谢疏音的微信。 “谁啊?”乔雪宁扭头看了一眼。 “小家伙。”周韶川轻笑,“大概是喜欢我送给她的生日蛋糕吧,今天是她生日。” 提起谢疏音,乔雪宁的脸色微微一变,看烟花的心情也没有了,转身走进大厅,“我看你对她挺好的。” 周韶川笑着走进来,“吃醋?” “哪敢。”乔雪宁面无表情,“人家是INJ千金小姐,我有什么资格吃她的醋。” 周韶川看她那哀怨的样子,唇角上扬,“小家伙才多大,我多大?我跟她在一起差一轮都不止,人家叫我叔,我娶她进门,这像话吗?” 乔雪宁被逗笑了,“懒得理你,反正我面对她有压力。” “有什么压力?” “同性压力。”乔雪宁看着他,“女人也是有领地意识的,就算她年纪小,同样会给别人带压力。” 乔雪宁真正想说的是,她觉得谢疏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周韶川是绝配。 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思想方面,她都有种无法企及的感觉。 好像他们相处得越久,这种不安的感觉就会越持久。 不过这种话,她不敢当着周韶川的面说出来,唯恐他觉得自己连个小女孩的醋都要吃。 “你不如把压力换成别的。”周韶川摸着她的头发,微微挑眉,“多做点工作、多看点书。” 乔雪宁摇头,“这个我是真没法跟你比,你博学多识,我就是个戏子。” 乔雪宁自从见过周韶川的父母后,经常喜欢自嘲‘戏子’二字。 周韶川不喜欢她这幅自哀自怨的模样。 戏子又如何?总归是靠自己本事吃饭。 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敞开的领口平添几分矜贵优雅。 随后将茶杯一放,说道:“人要进步就不能故步自封,好比你演戏,演技总是要进步的,总不能说因为有流量了,就可以敷衍观众。” 周韶川的话总是刺耳又真实。 乔雪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被市场和观众所认可。 在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就往上飘。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拿起旁边的包包朝着门口走去。 门外的助理已经在等着她,接她去片场拍戏。 走到门口时,心中堵着的气就像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已经燃到了咽喉,上不来下不去,十分难受。 站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扭头看着周韶川,说道:“我有没有故步自封,我心里很清楚,另外——”她顿了顿,“我非常不喜欢谢疏音,就像你说的那样,她优秀得让我很嫉妒,你以后如果还想见我,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周韶川端拿起茶杯,侧身看着她,似笑非笑,“考虑考虑?” 第 12 章 雾蒙蒙的雪夜里,谢疏音跟迤山公馆内的保姆们分食了蛋糕,她拿了一小块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吃着。 她不是很爱吃甜食,在家举办生日宴会时,更喜欢的是跟朋友们相聚和跳舞,摆在美食区的东西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是周韶川送的。 她赏脸吃了一块,甜滋滋的奶油在嘴里瞬间融化。 吃完又打开微信,将蛋糕放在左手上,右手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他。 图文是超级好吃。 周韶川正坐在桌前办公,手机作响,拿起来一看,名为‘小家伙’的聊天窗就弹了出来。 他摘下金丝眼镜,将角口别在西装襟口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粉色调的床单上,一双腿雪白细腻,因为对焦并非对着那双腿,而是对着手里的蛋糕,反倒显得愈发朦胧,让人遐想万千。 他给她回了一句:【喜欢就好。】 然后就将图片放大,看着她那双堪比模特的长腿,幽深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欲望来。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从小到大有多少追求者。 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她居然连初吻都没有被人夺走。 回想起上次的那个吻,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的深沉。 以后会有别的男人这样亲吻她。 也会有别的男人跟她发生关系。 想到这,他莫名有些烦躁,站起身来给她发了一句:【早点休息。】 【三叔,我明天周末,你会回家吗?】 周韶川:【不会,去朋友家聚会,要来吗?】 谢疏音:【要!】 周韶川:【行,那你早点睡,明天我让司机接你过来。】 谢疏音:【好,我现在就睡!】 周韶川:【真乖。】 谢疏音:【(爱心)】 周韶川看着那个表情包,唇角微微上扬,随后关掉手机,继续处理文件。 * 第二天一早,谢疏音化了个淡妆,里面穿着一条白色的针织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长款黑色大衣,腰带一束,盈盈细腰惹人垂怜,拎着一个PRADA的包包便出门了。 司机早早在门口等着,待她上车后,便驱车带着她来到指定地点——位于江南别墅区的独栋别墅。 下车时她看了一眼,应该是国内某个董事长的家,因为她发现国内这些有钱人都特别的迷信,尤其是董事长,都喜欢在门口摆放貔貅或者金钱树。 进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周韶川跟几个人正坐在人工湖泊旁的亭子里聊天。 等她走近一看,才发现乔雪宁也在。 她就坐在周韶川身旁,穿着一件白色皮草,梳着马尾,跟荧幕上的她比起来,要略显青春。 他们不知道在谈论什么,笑声频频。 周韶川黑色西装矜贵非常,一只脚放在另外一只脚上,西装裤紧绷的线条完美的勾勒出肌肉走向,右手夹着一支烟,时不时放进嘴里,烟雾从嘴里渗出,很快在空中消散。 她轻轻喊了一句‘三叔’。 周韶川回过神来,看见她站在那里,白皙绝美的五官被冻得通红,微微一笑便有雾气从她嘴里散发出来。 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穿得很厚,可她即便是穿得这么厚实,腰间一束,纤瘦得让人吃惊。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免有惊艳的目光——毕竟美人很多,顶级美人很少。 谢疏音就属于顶级美人,仅仅只是站那就可以引来无数的注目。 周韶川扔掉烟头,走到她跟前,领着她走进去,“跟大家介绍一下,谢泰初谢董的女儿谢疏音。” 坐在旁边的中年女人,应该是哲栋别墅的女主人,听完介绍后便站起身来牵着谢疏音的手,夸她长得漂亮。 周围的几人也纷纷凑过来夸奖。 倒也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她真的长得很漂亮。 一双如雾般的眼眸,澄亮又好看。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坐在一旁的乔雪宁见状,脸色多少有些苍白——她心知肚明,自己比不过谢疏音漂亮,在娱乐圈这美女横行的地方,她也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家世背景更是连谢疏音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们是看在周韶川的面子上才会多跟她说几句话,否则在这些资本面前,她算什么? 她微微垂下头,掩饰着内心的不平衡。 因为谢疏音的到来,气氛一时被烘托起来,大家聊着天,谈论着圈内趣事,毫不热闹。 谢疏音坐在大家的中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时不时附和。 从亭子到大门,中间还隔着一个人工湖泊,湖泊的水面上漂浮着淡淡的白雾。 而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人。 待那人靠近后,本来还热闹的亭子顿时安静下来。 “好热闹啊,这么热闹不叫我来,是不是太不给面子?”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站在亭子外面,过膝的黑色长款大衣将他的气场拉满,略带凌厉的五官也透出几分冷峻,双手插在兜里,眸光装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起来就不太好接触。 他的目光在亭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最出众的谢疏音身上,幽深的眼眸似乎有了一丝光亮。 气氛略微凝固了两三秒钟,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跟前;“秦予,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你爸妈还好吗?” “就那样呗,死不了。”秦予耸耸肩膀,“好冷啊,你们不冷吗?” 然后转身,“果然是有钱人,这么冷的天外头聊天,也不怕冻死。” 中年男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略有些尴尬的说道:“秦予这脾气啊,真是……怎么改都改不了。” 谢疏音不太清楚少年跟男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周韶川就坐在她身侧,她扯了扯站在旁边他的衣服,露出笑容,“三叔。” 刚才只顾着跟别人聊天,还没机会跟他说句话。 周韶川看着她甜甜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冻着了?进屋吧。” 谢疏音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别墅走去。 而周韶川扭头看着乔雪宁,示意她一道进屋。 但乔雪宁不知道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跟随众人走进别墅。 从人工湖泊到别墅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一群人沿着青石板的路往里走,聊天说话很是自在。 谢疏音也借着机会跟周韶川聊了好多事。 周韶川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时不时附和她说的话。 乔雪宁就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侃侃而谈,心中很不是滋味。 虽然周韶川有跟她说过,谢疏音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妹妹,可是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边,日夜朝夕相处,就算年纪差距大又怎么样?谁敢保证不动心?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乔雪宁就觉得,周韶川迟早有一天会爱上谢疏音。 冬天露水重,湖泊旁边长着的小草上都沾染着水珠,一些泥土也跟着变得湿润起来。 乔雪宁全程盯着周韶川跟谢疏音看,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就顺着坡道直接滚到了冰冷的湖水里。 只听到‘嘭’的一声,乔雪宁的身子就坠入了湖中。 她在湖水里扑腾了两下,大喊:“韶川……救我……” 周韶川回眸望去,看见乔雪宁的身子坠入湖中后,想都没想,直接就跳进去。 当天的气温直逼零下三度,所有人都穿得无比厚重。 这么冷的天气,别说跳水救人,就是少穿一件衣服都觉得难受。 站在岸边的谢疏音,亲眼的看着周韶川跳进水里救人,刚才还微笑的唇角慢慢往下垂。 她可以接受大家有异性朋友存在,可是异性朋友也是有边界感的。 周围的人开始尖叫、呐喊。 她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主人往别墅跑,去别墅里拿工具救人。 走到大厅后,环顾四周,还没找到称手的工具,就看见主人已经拿着一个木棍朝着门外走去。 她想跟着一块去,可是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就站在那里,透过窗户望着湖泊的景象——在冰冷、冒着雾气的湖里,周韶川紧紧抱着乔雪宁,搂着她一点一点朝着岸边游去。 他的脸已经冻得发白,脸色极其难看。 却还是没有放弃救她。 “你是谢家乔的妹妹?”身后突然传来了秦予的声音。 他一直坐在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景色,直至她走进来,他的神色才稍微有了变化。 谢疏音没有回头,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秦予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意味深长地说:“这里风景不太好,我带你去观景区。” 他丝毫没有礼数教养的握住了谢疏音的手,拽着她往楼上走去。 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他扯到了二楼的房间的阳台上。 站在阳台高处,果然看得更加清晰——周韶川紧紧抱着乔雪宁,艰难的朝着岸边游去,湖面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白雾,甚至有些碎冰正在悄无声息的凝结。 这么冷的天气,别说抱着人往岸边游,就是自己一个人游都极其费力,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因为体温过低而失去意识。 谢疏音的双手紧紧抓着冰冷的栏杆,莹润的双唇民成一条线。 脸色更是难看到极致。 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不安、痛楚涌上心头,化成一道无法分解的伤痕。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融化,等待破土而出。 而秦予就这么靠着栏杆望着她的侧脸,看到她脸上浮现的失落和难过时,笑着说:“我怎么看到了一点嫉妒和羡慕啊?” 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湖边的周韶川,“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他?周韶川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浪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予那句‘喜欢他’给戳中了心事,谢疏音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冷冰冰的瞪着秦予,“我跟你很熟吗?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很没礼貌?你爸妈有没有跟你说过社交礼仪?” 秦予本来笑着的脸突然骤变,拽着谢疏音走到里面后,将她压在墙面上,“谢大小姐,我非常不喜欢别人说我没礼貌,你这样说,我很伤心。” 他虽然说伤心的话,但是脸上没有半分的伤心。 谢疏音挣扎着,微微喘气,“你放开我!” 秦予一只脚顶着谢疏音,尴尬的部位让她没办法动弹得太厉害,她突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在亭子里的那些人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原来是个不知道廉耻的小人。 她挣扎不过,干脆停下来,一张小脸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冻得,总之红得很,连鼻子都泛着淡淡的粉红。 秦予非常喜欢她这幅娇软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一会,说道:“谢小姐,今天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合我们谈心,不如晚上你来丽环酒店,我们好好谈一谈?” 说着,他竟然将一张房卡递到了谢疏音的口袋里,脸上还挂着痞帅的笑容。 谢疏音头一回被人这般羞.辱,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的喊道:“你是疯子吗?随随便便给人发房卡?就算是发.情也要有个限度。” “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是个疯子,刚才在楼下,我顺道查了一下你的资料,谢疏音,你有弱点的,你不想我把你那些事都说出来,把你的名声搞臭,晚上来酒店。” 他笑着跟她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这么让人恶心。 谢疏音双手紧握,咬着唇说:“你松开我。” “我可以松开你。”秦予声音低沉,“但是你心里要有数,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可以容忍你的母亲是个杀人犯。” 他意味深长的话,却让谢疏音的身子坠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冻得她无法说话。 脸上的微表情也在瞬间凝固,唯独眼眸一缕暗光闪过,只余无限的可怖。 秦予松开了她。 她的身子就顺着墙壁慢慢的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一切的木偶,没有任何表情。 秦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副木讷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但思考半天,还是转身离开,走到门外后,就看见浑身湿透的周韶川往楼上走。 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走下楼梯,与周韶川打了个照面。 周韶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予却开口说道:“周总,你可真是幸福,左拥右抱的,好不热闹啊。” 秦予是呈申集团的秦董的儿子,按理来说见到他,多少应该给几分薄面。 可偏偏周韶川就厌烦秦予这种没有分寸、不知礼数的模样。 秦董那点面子,全都被他这个儿子丢得一干二净。 他瞥了他一眼,“我的事,你也配谈论?秦予,不要你爹给你几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在我面前,你连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是啊,我不配,但是比你好。”秦予靠近他,“至少我还不是个人渣。” 周韶川冷冰冰的推开他,“秦予,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意思非常明显——警告。 秦予耸了耸肩膀,没有在意。 * 谢疏音没有在别墅多留,许是被秦予吓到,又或者是被周韶川救乔雪宁的场景刺激到,她走出房间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别墅。 彼时周韶川还在房间换衣服,并未知道她离开。 她独自坐车回到家中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等到了晚上八点钟,她换了衣服,裹着一条白色的围巾出了门。 按照秦予给的地址,来到了丽环酒店。 她站在酒店的楼下,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楼,清丽的脸上挂着丝丝冷气。 站了好几分钟,最终迈开步子走进去。 第 13 章 乘坐电梯往上时,她看着跳跃的层数,表情无比平静。 全透明的海景电梯,侧面望去就是厘海的海景,簇簇灯光在海岸线周围拦起了灯海,不少游客正在海滩上放着孔明灯祈愿。 她看着那些游客,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她收回思绪,朝着门外走去。 秦予订的是VIP总统套房,整个29楼,就这么一套房间,开门即入户。 她走到门前,用房卡轻轻一刷,门就打开了。 入眼的是古典中式装修,巨大的翡翠屏风摆放在中间,阻挡了两边的视线,浅棕色的实木地板格具韵味,两侧都是木质柜子,摆放着琉璃花瓶和瓷器。 虽然是中式主题的vip豪华房,但这满墙的现代手工仿制的工艺品也太掉面了。 她随便扫了一眼,便不再有兴致继续看下去。 往里走便是大厅,侧边是房间。 秦予就坐在大厅里,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双腿慵懒自然的放在地上,身子微微往前倾。 听到声音,也不回头看,仿佛知道是谁来似的。 桌面上摆放着各种水果,他偏好阳光玫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另外一只手按着遥控器,巨大的荧幕上播放着动作片。 他靠在沙发上,开口说道:“来了,要不要洗澡?” 谢疏音走到他跟前,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将电影关掉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说实话,秦予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哪个女人敢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一般女孩看到他凌厉的眼神,早就吓得移开目光。 偏得谢疏音不肯。 他来了兴致,微微仰头,“怎么?不想洗澡?” 谢疏音就这么冷冰冰的凝望着他,说道:“很好玩吗?秦予,你要是喜欢玩,有大把女人愿意陪着你玩,还是说——”她微微弯下腰,“你就这么没有家教,连最起码尊重别人都做不到?” 秦予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变得狠厉。 他随手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在汁水爆炸的瞬间,一股凌厉的冷风席卷了他的全身。 下一秒,他骨节分明的手就直接掐住了她的咽喉,直接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巨大的力量让谢疏音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身上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大山,怎么都移不开。 他眼里的戾气犹如狂风暴雨,顷刻之间就能将她消磨殆尽。 她张了张嘴,稀薄的空气让她的意识逐渐涣散,说不出任何话来。 秦予的另外一只手轻柔抚摸着她的侧脸,声音嘶哑,“谢疏音,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真不怕我掐死你?” “你……想……玩……谁……都行,但是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她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秦予唇角上扬,眼眸盯着她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动作,微微松开手,却没有完全松开,说道:“你都敢单刀赴宴了,还害怕这个?” 谢疏音稍微有了那么一丝空气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盯着秦予,“谁说单刀赴宴就一定是弱势,秦予,你别忘了,是你想上我,不是我想上你,主动权在我这。” 谢疏音猛地推开了他。 用力,但是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离开她。 可秦予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坐,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谢疏音得到自由后,揉了揉被掐疼的颈部,站起身来,抬起一只脚,直接就踩在了秦予的某处。 秦予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推开她,唇角上扬,“你再踩重点,我就断子绝孙了。” “你怕什么断子绝孙?”谢疏音又用了点力道。 秦予‘嘶’了一声,“轻点,谢大小姐。” 谢疏音冷笑,微微弯腰看着他,“秦予,我没工夫陪你玩,我知道你是秦家的私生子,但是秦董事长在把你接回来的时候就给你正式的名分了,你比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日子好过多了,并且你还拥有呈申集团的股份,算得上是正正当当的秦家小公子,所以你别在我面前玩全世界都欠你、谁都得让着你这一招。” 她从口袋里拿出房卡,毫不留情的甩在他的脸上,“听好,别再让我看见你,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讨厌男人自以为是。” 秦予头一回被人这样当面扔东西,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了笑,“谢疏音,你就这么肯定你讨厌我吗?” 谢疏音眯着眼眸,“从你说我母亲是杀人犯开始,我就厌恶你。”谢疏音语气冰冷,“别逼我,秦予,我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你要是敢逼我,我会让你后悔。” 秦予不惧她的威胁,双手往后靠,撑着沙发,浴巾也微微松散,露出里面的胸肌,他微微挑眉,“可是怎么办,我就觉得我们天生一对。” 不要脸的人见多了,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谢疏音慢慢放下脚,一字一句:“你配不上我。”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没有半分的怒气,反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配不上你?” 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我就偏要配。” * 当天晚上,下起了罕见的暴风雪。 谢疏音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雪景,一只手撑着侧脸,另外一只手搅拌着旁边的咖啡杯。 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微微发亮,瞥了一眼发现是学校微信群的信息。 她烦躁的将手机翻了过来,盖在桌面上。 随后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略酸的咖啡顺着咽喉慢慢往下灌。 本意是想喝点牛奶入睡,但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喝点咖啡熬夜。 熬到凌晨三点多,依旧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周韶川救乔雪宁的画面,抓心挠肝般,很是难受。 她夹起方糖扔进咖啡杯里,‘咚’的一声溅起了小小的水花,随后拿起手机准备上网刷刷视频。 可是刚拿起手机,就看见社交媒体上一条点击量最大的视频。 视频内,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被警察带上警车离开,在漆黑冰冷的雨夜里,女孩在警车后面疯狂的追赶,绝望且大声的喊着:“妈,妈!” 下面有无数的网友涌入评论,置顶的一条是:这女的是INJ集团谢泰初的老婆,后面追的是她女儿,听说谢泰初为了初恋女友把老婆送进去了,只能说这一家人很难评…… 谢疏音双手略有些颤抖将视频看完。 那是她父亲报警抓母亲的那个晚上,她从学校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后来母亲被警察带走,她还在警车后面追了几百米。 围观的路人很多,不知道是谁拍摄下来,保存至今。 网络上大概也有推手在帮忙,否则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涌上视频头条。 她关掉手机,努力的控制自己泛滥的情绪。 母亲入狱的事,早就被谢家乔压下来了,此后风平浪静,没有多少人去谈论这件事。 甚至因为谢家乔处理的及时,国内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国外的大家族知道。 现在突然冒出来,明显是有人在针对他们……不,不是针对他们,是针对她。 谢疏音脑子一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拿起手机拨打了秦予的电话。 在离开前,他塞了一张名片给她。 幸好没扔。 凌晨三点,电话接的很快,秦予明显没睡,就在等着她的电话。 “是你干的吧?”谢疏音直截了当,“你想干什么?” 秦予低低的笑出声来,“明天早上来这个地址,你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随后,他发送了微信好友验证,谢疏音烦躁的通过验证后,对方给她发了一串地址。 * 第二天一早,谢疏音来到了秦予说的地点,一家高档的酒店。 秦予就站在门口,身子倚靠着旁边的柱子,微微侧目看着她。 冬日凌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她裹紧身上的大衣,大步迈向他。 两人见面后,短暂对视。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谢疏音跟秦予想象当中的一样,并没有生气发怒,只是平静的问他,“这么喜欢挖别人的痛处吗?” “我不放出来,你会乖乖出来见我吗?”秦予唇角上扬,冲着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往里面走。 谢疏音早就应该猜到秦予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做不出什么好事出来。 竟然这般坦荡就承认了。 不知道他玩什么花样,但既然已经来了,也就没有走的理由。 她跟着他走进大厅。 占据上千平方的酒店大楼,具有非常宽广的视野,两边同时拥有280度的观山落地窗。 右侧是巴洛克风格的咖啡厅,厅内呈开放式。 只要走进,就能看见里面的景色。 遥遥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里面。 是乔雪宁。 她穿着浅灰色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休闲自在的坐在角落里。 坐在她对面的是刚拿了青花奖的导演。 青花奖是国内影视行业最高水准的奖项,拿下青花奖的最佳导演奖,就等于在这个圈子里有了话语权。 乔雪宁确实在这个圈子里冒了头,但青花奖导演这样高水准的作品,还轮不到她一个冒头的小演员来做女主角。 “我猜你心里一定在想,也许她只是跟导演在聊配角的事呢?”秦予站在她身边,笑着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她的金主马上就要下来了,等他下来,你就会发现,她绝对不可能演配角,她要演,就要演女主角。” 他说完,谢疏音就下意识的望向了旁边的电梯。 如他所言,电梯的字数正一层层的往下跳。 十、九、八…… 很快就要到一楼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害怕、慌张涌上心头,好像电梯下来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可以将她彻底撕碎。 她踉跄的后退半步后,握紧了双手。 眼睛死死的盯着电梯上的屏幕,三、二…… 在即将到‘一’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转身就朝着门外跑去。 而在她转身之后,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周韶川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里面。 大厅很宽广,周围多是落地窗设计,他能够很清楚的看见谢疏音落荒而逃的背影。 即便隔得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慌和胆颤。 漆黑的瞳仁慢慢转移到了秦予身上。 黑眸阴沉下来,气场全开,直接朝着秦予走了过去,面无表情的问:“你认识谢疏音吗?” 秦予还没说话,周韶川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秦予,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少做那些让人厌烦的事,还是说秦董根本不懂得教育子女?那要是这样,我代替他教训教训你。” 秦予挨了一拳,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踉跄的爬了起来,唇角带着血,直勾勾的盯着周韶川,“我是没有人教,但也比你好,谢疏音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是你要送给乔雪宁的,但你就这么让她戴着,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你欺负她在国外住着,不知道国内事,把她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她?说她连一个戏子都比不上!” 第 14 章 周韶川的黑眸里酝酿着万千风雨,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他两三步走到秦予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声音冷到极致:“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秦予不惧,盯着周韶川的眼眸,“你欺负她年纪小,欺负她不懂事,欺负她单纯善良,周韶川,你要是把她当个人看,就不要这样对她!” “嘭”的一声,周韶川的拳头再次落下。 秦予被打倒在地后不甘示弱,也爬了起来跟周韶川扭打在一起。 大厅里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没人敢上前劝架。 乔雪宁跑过来,看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着急不已,赶紧叫来了保安将两人拉开。 秦予被揍得很惨,唇角已经渗出了血液,可依旧挺直腰杆,直勾勾的盯着周韶川,大有要继续打架的架势。 “别让我看见你接近她。”周韶川气场凌厉,微微敞开的领口平添优雅,抬起手指着他,“你敢对她有什么歪心思,我会弄死你。” 秦予用舌尖顶了顶上颚,露出不屑的笑容,吐了一口血水后转身离开。 周韶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突然有些后悔将谢疏音接到好友家玩,否则也不会碰上秦予。 这个疯子要是真盯上了谢疏音,他就得亲自出手弄死他。 怒火涌上心头,竟也顾不上乔雪宁,甩开她的手走进电梯。 乔雪宁看着落空的手,心头莫名一颤。 回过神来后,立刻跟着他走进电梯。 看着一层层往上走的字数,她慢慢扭头看着他——记忆中,他不喜欢为任何人出头,也不喜欢打架。 他跟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用拳头解决事情最不理智的行为。 但今天,他为了谢疏音破例了。 她极力压制着内心那股不安的念头,小声地说:“你为什么跟他打架?是因为谢疏音吗?” 周韶川语气稍显冰冷,“对,秦予的家庭情况配不上她。” 乔雪宁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予家庭情况再差,那也是秦董事长的儿子,呈申集团的少公子。 如果他配不上谢疏音。 那她算什么?她跟周韶川之间可是天壤之别! 不知道是不是被戳到痛处,她咬着唇,“可她喜欢的话,你不应该阻拦,你又不是她亲叔叔。” 周韶川扭头盯着她看,眼神出奇的冰冷,“你应该庆幸我不是她亲叔叔,我要是她亲叔叔,我今天就会把秦予给打死。” 乔雪宁被他这么一怼,心中燃起了无数的怒火,与他对视,“你这么在乎她,这么关心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电梯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无比的阴冷。 纵然乔雪宁跟了周韶川那么多年,也很少会从他眼里看到这样极具戾气的情绪。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响起,门打开了,乔雪宁才缓过神来,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走去,“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你暂时别来找我。” 周韶川见状,微微蹙眉,追上去拽住她的手,“我们冷静的还不够吗?” 乔雪宁看着他的眼眸,崩溃的说:“就是太够了,够得让我害怕,够得让我恐惧,韶川,你究竟懂不懂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只要你跟谢疏音站在一起,我就会忍不住在想,你会不会爱上她?你会不会离开我?” 她紧绷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的哭出声来,“你们有共同语言,可我跟你没有……” 周韶川看着她落泪的模样,所有的戾气消散,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中,放软语调,“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我把音音当妹妹而已。” 走廊很静,静得有些出奇。 只有乔雪宁的哭声犹如滴落心头的石子,一颗颗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雪宁。”他微微滚动喉结,声音低沉,“我们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我唯一能承诺你的是,我没办法跟你结婚,但我能为了你一辈子不结婚。” “我需要你体谅我,我的工作很多,爱情在我这里只能占据十分之二,所以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花费在你身上,成熟一点,嗯?” 他轻柔的擦拭她的眼泪。 温柔的指腹仿佛有神奇的魔力,一点点抚平她的情绪。 她看着周韶川漆黑的瞳仁,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相遇的点点滴滴。 同样是在这样的雪夜里,他对她说:喜欢她的坚韧自强,喜欢她的永不服输。 誓言就像是凝结的雪花,永不凋零。 她恍惚的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流进他的衬衫,低声说:“你会一辈子爱我吗?” 周韶川很少会说‘爱’这个字眼。 到他这个岁数了,爱或不爱,早已经不是通过语言来描述的。 他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顶,低声说:“会。” * 谢疏音从酒店离开后就直接回到家中。 她思绪紊乱,满脑子都是秦予说的‘金主’二字。 其实她无所谓乔雪宁的金主是谁,但不能是周韶川……不能是他…… 她坐在床边,双腿蜷曲着,下巴抵着膝盖上,小声的呜咽着。 窗外凌冽的寒风不断吹打着窗台,她没开暖气,任由冷风吹入。 吹得帘子呼呼作响,吹得她后背冰凉。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滋味涌上心头,像是吃了一口还没成熟的杏子,从里到外的酸。 屋子里静悄悄,放在床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秦予的微信聊天框跳了出来。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天晚上来这里,有你想知道的全部事实。】 她眼泪朦胧的将手机拿起来。 扭头望着窗外的雪景,片片雪花飘落,严寒的冬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 下午,谢疏音就收到了秦予寄过来的晚礼服,一件抹胸高叉的粉白渐变色长裙,尺码意外的符合她,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她穿好礼服站在镜子面前,略有些红肿的眼睛还泛着光泽,她轻轻拭去泪水,拿起包包下楼。 秦予已经在门口候着,看见她穿着礼服走下来,漆黑的瞳仁里装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冲着她微微挑眉,单手拉开副驾驶的门,“请进,谢大小姐。” 谢疏音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你连我住哪都知道,看来调查我调查得很仔细。” 秦予知道她是出言嘲讽,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摆出了个‘请’的手势。 谢疏音看着敞开的车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提起裙摆坐了进去。 秦予唇角上扬,关上车门后,快速进入驾驶位。 他调高了车内的温度,扭头看着她,“太高或者太低都可以跟我说。” 谢疏音不愿意搭理他,扭头望着车窗外的雪景。 秦予没有生气,开车驶离了迤山公馆。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只有白色的雾雪映入眼帘。 她双手垂放在腿上,却紧紧攥着,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真相让她恐慌,还是因为天气过于寒冷,冷得连暖气都无法取暖。 车子驶入了国贸路线,往下绕进东街口,就到了之前的江南别墅区。 此时接近傍晚七点多,夜幕已然降临。 别墅门口的停车场停了许多量豪车。 秦予扭头看着她,“谢大小姐,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如果等会看到什么让你接受不了的事,千万不要当场崩溃。” 谢疏音拿起后座的羊绒大衣披在身上,扭头看着他,一字一句,“你多关心你自己吧。” 秦予似笑非笑,“你看,我们天生绝配,何必喜欢周韶川。” “喜欢狗也不会喜欢你。”谢疏音推开车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她裹紧大衣,看着别墅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迈开步子走进去。 真相如何,她自己亲手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