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无所畏惧》 隐疾 小皇后眯起眼睛,嘴唇哆嗦,打了第九十九个哈欠后,眼皮子终于沉沉耷拉下去。 昨夜大婚,她连女帝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大婚那夜,听闻女帝和兵部糟老头子对坐一夜,彻夜长谈,若非女帝好女色,旁人都要以为女帝爱慕那个能做她祖父的兵部尚书。 眼皮刚合上,女官急匆匆跑来,“殿下、殿下,张司寝来了。” “张思亲?”小皇后愣了一下,眼眸困得越发迷离,“思亲?思考亲不亲?” 女官生无可恋地解释:“是司寝,教导陛下床.笫之间事情。也可以算是陛下的第一个女人,不过,陛下从未召见过张司寝。” 这时,张司寝从外间走来,如一朵云霞,落于皇后面前。 皇后仰面看着她,对方眼波盈盈,五官精致,“张思亲?” “臣乃是司寝,教导皇后些事宜。”司寝行礼后站直了身子,身姿宛然。 她来后,其他女官都是退了出去。小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窥一斑而知全貌,女帝跟前的女官长得都好看,尤其是眼前这个。 “你教什么?”小皇后坐直了身子,认真聆听。 司寝抬首,看向小皇后。朝臣举荐的皇后,端庄恭淑,可眼前这位,眉宇稚气,云鬓堆叠下,倒有几分甜美感。 眼前兴致勃勃的小皇后并无害羞之意,眼中映着烛火,满是好奇。 司寝一夜,低眉敛目,将一本册子奉上,“殿下。” 小皇后愣了下,伸出纤细的手臂,捧住了册子,扭头看了一眼,咦,自己不认识字。 她点点头,紧紧握住,认真回复:“知道了。” “殿下可以看看。”司寝低头。 小皇后听话,修长如玉的指尖翻开一页,眼睛睁得大大的,画面上两个人躺在了一起,赤.身.裸.体。 咦……不穿衣裳,羞得很。 认认真真打量一番后,她问司寝:“她们很穷吗?” 殿内尽是铺天盖地的喜庆装饰,红色映照着面庞,衬得皇后小脸粉妍昳丽。 司寝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小皇后指着画册上的两人:“她们没有衣裳穿,一定很穷!” 司寝:“……”该怎么教。 “殿下,她们不是穷,而是为了、为了欢、好。”司寝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她匆忙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上,薄如蝉翼的纱衣搁在肩膀上,其余的包裹着纤细的腰肢…… 小皇后认真地看着,似有感悟般点点头,恐司寝看出名堂,囫囵吞枣般点点头:“我懂了。” “您懂了?”司寝不信,一点都不信,小皇后认真看书的姿态,像是书堂内认真听讲的学生,哪里有半分羞涩。 司寝愁死了,又问一遍:“您认真看看,懂了?” 最后两字带着尾音,心中恼恨永安侯夫人,竟什么都不教。 小皇后再度点点头,“懂了,要说给你听吗?” “不、不必……”司寝吓成了结巴,让皇后给她解释,日后陛下问起来,得要了她的脑袋。 司寝悄悄伸手,又翻了一页。 这一页,草木之间,花卉之下,玉.体坦.露。 这回小皇后知晓,她们不穷了,她没有说,而是认真地去看,好比打架,记下招式。 她歪了歪头,发现角度不同,画上姿态就不同,她将册子倒过来看…… 咦,她嫌弃一句:“她们好瘦,身上没有肉。” 司寝头皮发麻,面上掩不住羞涩,谁让你看胖瘦,她轻轻咳嗽一声,“您别看胖瘦,看姿势。” “不行,她们太瘦了,你给我重新找一本胖胖的过来,这个瘦到我眼睛疼。”小皇后仰着脸看着张司寝,一副她们真的太瘦,我看下去的模样。 张司寝默默收回册子,脸色颜色精彩极了。 皇后殿下平易近人,正朝着她发笑,她歪着脑袋,催促一声:“快去、你也太瘦了。” 一句‘你也太瘦了’,羞得张司寝落荒而逃。 外面守着的女官莫名,忙进来询问,小皇后也不说话,歪着脑袋直乐。 女官也不问了,小皇后垂眸抚摸着手腕上的银手镯。 真正是皇后顾氏嫡女死了,为救她这只小狐狸,被猎人射死。 临死前,女孩说放心不下家里的父母,小狐狸为报恩,化为女孩的模样进入侯府。 不曾想,进府不过几日,就被送进宫里来了。 她要代替恩人照顾家中父母,也要代替她继续活下去。 她害怕。 望着陌生的殿宇,她深深叹气,好想回家啊。 **** 早膳很丰盛,几十道菜,让人眼花撩乱。 小皇后本身就是一只狐狸,只吃肉,不吃素,眼睛盯着肉菜,舔了舔唇角。 女官在一侧解释:“陛下宫内有十一位美人,在您之下,还有贵德贤明四妃。” 小皇后:“……”好多女人啊! “不过,陛下从未碰过,听闻连个手指头都没有碰。” 小皇后紧紧地皱紧了眉头,陛下清心寡欲,适合去做尼姑。 女官不敢抬首,继续给皇后解释宫里的情况,小皇后眼里只有肉,分了一只耳朵给女官。 宫里加她,十二位后妃,凑满了一年十二月! 但是女帝从来不碰……等等,小皇后豁然一惊,看向女官,嘴角弯弯:“陛下是不是有什么病?” 狐狸到了年岁后还会找伴侣呢,更何况是女帝。 多半是有什么隐疾。 “不不不,殿下这话不能乱说,陛下知晓会不高兴的。”女官愁死了,悄悄看向其他宫娥,心中祈祷陛下没有派人来盯着皇后殿下。 小皇后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好像在说:你不用解释,就是这个意思,我都懂了。 她好奇:“陛下娶她们入宫,是喜欢她们吗?” “贵妃是陛下的表姐,本与人定了婚约,陛下喜欢她,就召入宫廷了。” “德妃是二嫁,夫婿死了,陛下甚为喜欢,召入宫廷。” “贤妃是陛下兄长的未婚妻,陛下登基后,便娶了她。” “明妃娘娘是大将军的庶女,陛下入大将军府邸,听闻一见钟情,回来后不久就召入宫廷了。” 小皇后:“……”可真博爱呀! 不对,她疑惑道:“既然喜欢才娶的,为何入宫后不碰她们呢?” 多半还是有什么隐疾! 女官说不上来,小皇后悄悄问:“陛下是不是真有什么病,召见……” 话没说完,女官捂住小皇后不安分的嘴巴,吓得脸色发白,“您别说了,陛下会生气的。” 小皇后面露嬉笑,大大的眼眸弯作月牙,天真无邪。 女官不敢再说了,免得小皇后又冒出什么惊人语句,到时候,陛下怪罪,连带她们都会受罚。 “那我何时可以见到阿娘?”小皇后皱眉,转头问陪着她进宫的嬷嬷。她是来报恩,不是给女帝做劳什子皇后的。 嬷嬷朝她摇首,面色严厉,小皇后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再言语了。 嬷嬷说道:“殿下该想着如何讨陛下欢喜才是。” “她不近女色,身体有病,你让我怎么办?”小皇后怒色难掩。 你刚刚没听到吗? 她有病! 她不近女色,十一个女人,一个都没碰,你凭什么觉得她会碰我? 嬷嬷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女官生无可恋的望向屋顶,看看哪根横梁适合自尽。 **** 用过早膳,四妃前来拜见。 女帝已至花信之龄,二十有五,四妃入宫也有三四年了。 四人一道过来的,贵妃年长几岁,一身品竹色宫装。而跟在她身后的是德妃,云山绿的宫装款式压制,衬得她肌肤雪白。 贤妃在第三位,着一袭碧绿色宫装,腰肢纤细,云鬓高挽。 最后一位是明妃,年岁最小,烟青色宫装淡雅端庄。 遥遥一看,都是绿色。小皇后觉得走进了草原里,通天绿色,一望无垠。 四妃笑吟吟地落座,贵妃先开口,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殿下初来后宫,不知陛下脾气,她从不来后宫,您若觉得无趣,可以寻臣妾等来玩。” 意思就是:别去找陛下,她不搭理你! 小皇后沉浸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里,嗅着青草香,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有草,哪里来的草香呢。 德妃说道:“皇后殿下得空,教教我们诗词,臣妾教教您后宫的一些道理。” 贤妃接过话来:“太后不在,您就自在些,别端着。” 小狐狸在国家学了三天的宫廷礼仪,脊背挺直,昂首挺胸,恨不得肩膀撑到天上去了。 郭家严苛,小狐狸光走路就学了十多种走法,现在一回想,惨无人道的规矩。 末位的明妃也笑道:“陛下喜欢知趣的人儿。” 意思就是:我们很知趣,过着养老的生活。 小狐狸懵懂,来时侯夫人说了,说要有规矩,抓住陛下的心,远离宫里的十一个美人。 好像侯爷夫人说得不一样! 四妃唠唠叨叨说着宫里的事情,丝毫不将皇后当作外人, 最后,贵妃给皇后递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大串文字,她没看明白。 四妃等人就退下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张纸。 小皇后不识字,将纸歪着看竖着看,一直都没有明白。她只能问女官,“写的什么?” 女官打眼一眼,险些晕了过去。 上面写:初一茶话会。 初二麻将。 初三茶话会。 初四麻将。 初五茶话会。 初六麻将。 ………… **** “你说什么?她说朕有病?”女帝承桑意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朝臣举荐的端庄淑德的皇后说她身子有隐疾? 冬雪簌簌,冷意浸入骨髓,殿内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是旺盛。 通风报信宫娥吓得浑身发抖,一再磕头:“皇后殿下是这么说的,还说了三遍。” 承桑意:??? 画册 女帝的后宫,与侯爷夫人描绘的不同。 侯爷夫人说:“宫里的人各怀鬼胎,为了争宠,不折手段,表面待你极好,暗地里便会使坏,恨不得杀了你。” 小皇后觉得自己一定出现幻觉,一定是侯爷夫人说错了话! “皇后殿下,你怕是不知陛下有个白月光,我们都是摆设!”贵妃端起面前的茶盏,凉凉地出声,眼眸弯弯。 德妃附和,悄悄说道:“那位因家里获罪,被罚离京了。” 小皇后听得瞪大了眼睛,兴奋得险些露出狐狸尾巴,她问道:“陛下喜欢,为何不召回来呢。” 贵妃嗤笑,“死鸭子嘴硬,自己下旨罚的,怎么会召回来呢。我与她一道长大,她呀,就剩下两样东西。” “哪两样?”小皇后诧异。 “美貌和心机。”贵妃朝她点点头,并且说道:“你是朝臣选出来的皇后,谁知道她在背后有没有出手。被她喜欢,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对了,别学默美人,日日往陛下跟前凑。” 小皇后神色纠结,宫里的娘娘们可真奇怪呀,按理来说,都该争宠似的,怎么一个个避之不及呢。 五人坐在暖阁内说话,外间小雪飘飘,淡淡冷意,阁内炭火烧得正旺盛。 内侍匆匆叩开殿门,站在外间说话,“陛下有旨,召娘娘入紫宸殿。” 贵妃年长,笑意微敛三分,端着架子问:“为什么事召见,可说了哪宫娘娘?” “长公主来了,开了家宴。”内侍小心翼翼地回话。 小皇后歪靠着迎枕,窗外梅花开得正艳,红梅映衬着她晶莹的面庞,红梅落了三分艳。 她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渐渐地明白四妃对皇帝不是巴结,而是嫌弃。 贵妃皱眉,往后缩了缩,“不去,我的寒梅图还没画好呢。” 德妃作势低头,“皇后娘娘还没见过陛下,不如您去?” “德妃,自己不去,不好欺负皇后娘娘年幼不知情。”贤妃着一身青色素锦宫装,娉婷身姿,如同古画中走出的美人一般,蹙眉不悦间又添几分忧愁气质,若秋花凋零。 小皇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如,我去?” 不知为何,四人如见救星般看向她,齐齐出声:“好主意。” **** 片刻前还是小雪,凤车上飘来几片雪花,恰好落在小皇后的脸上,瞬息融化。她抬手擦去雪水,仰面看着空中的雪花,笑吟吟地伸手去接住一片片雪花。 到了紫宸殿外,凤车停下,小皇后本能地跳下马车,逶迤落地的裙摆飘过地面,很快,侯爷夫人的话在耳边响起:都说你稳重,怎么毛毛躁躁的。 小皇后立即站稳了身形,眼珠子朝左右看去,左右都是低头的,必然没有看到她刚刚跳下来的。 小皇后放下心来,跟随内侍入殿。 落后半步的今年探花苏时恰巧见到眼前一幕,当即愣住了,她下意识问引路的内侍:“刚刚那是谁?” 内侍朝前看了一眼,“是皇后殿下的凤车,应当是皇后殿下来见陛下。” 苏时挺直了脊骨,忽起一阵风,卷起树上的风雪,雪花扑向纤瘦冷清的苏探花。 她被风雪迷得睁不开眼,定了定神,那抹倩影已不见了。 苏时意外,都道皇后端正淑仪,怎么会如此无状呢? 她疑惑的时候,小皇后进入大殿。 殿内的壁灯造得高,火焰旺盛,殿内的光线亮晃晃的。 明亮的光线,落在女帝的脸上。 小皇后看得心口一跳,难怪贵妃说女帝就剩下两样东西:美貌与心机。 女帝生得很惹眼,凤眸内敛,肌肤雪白,光线笼罩下,难掩其光华,简单素服,立在威仪的宫殿内,无人敢有她凤仪。 一眼万年,小皇后登时就乐了,歪头仔细打量。 女帝也抬起头来,袅袅婷婷的身影,目光一寸寸逼近,若是旁人,早就吓得垂眸。偏偏眼前少女有恃无恐般傻傻地盯着她。 女帝眉宇之间隐着锋芒,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官:“哪宫的?” 像傻子似的傻乐。 女官垂眸解释:“您的皇后殿下。” 女帝不信,都道皇后品德才情都是京城内最好的,可眼前人是什么模样? 她再度抬首,多看小皇后一眼,烟罗红裙,如雨水笼罩着晚霞,是难得的美丽佳人。 那群老匹夫也会见色说话! 小皇后被引入女帝一侧坐下,女帝身量高挑,肩背挺直,小皇后本想歪靠着,见她姿态美丽,不由学她端坐起来。 坐下后,小皇后悄悄看向女帝,悄悄朝对方靠过去,擦着她的肩膀说话:“你长得可真好看。” 女帝凝眸,眸中如蕴寒冰,小皇后神色诚恳,为显自己说的是真话,又添一句:“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女帝低斥一声:“不知羞耻!” 小皇后莫名被骂,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抿着双唇,眉目微凉。 她尚且不懂人间的规矩,不知夸赞旁人会被人骂,她落寞地嘀咕一句:“那、以后不夸你了。” 那不夸陛下,便是懂廉耻了。 女帝冷冷地望着她,胸口慢慢起伏,她很快就又笑了,朝女帝展颜。 陛下虽说说很瘦,但瘦得好看呀。靠得那样近,她还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 女帝呼吸一凛,旋即不再理会她。 长公主回京,陛下开家宴迎接,殿内都是宗室的人,畏惧女帝威仪,不敢开口说话。 不苟言笑的女帝,与美艳不可方物的皇后坐在一起,殿内的气氛似缓和了不少。 长公主起身,朝小皇后举杯,端端正正行了礼,“臣妹晚回来两日,错过殿下大婚,今日给您道歉了。” 小皇后见状,忙举起酒盏,不假思索就一口饮了。 从女帝的角度,只看到那双手执酒盏的手,根根纤莹白,烟罗红裳衬出粉莹美色。 她惯常垂眸,目光又从她纤细的腰身上落过。她恍惚觉得不合理智,便又移开视线,恍若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皇后一口喝完后就后悔了,太辣了,辣得她口干舌燥,脑门发热。 饶是如此,她还是守规矩的坐好,深吸一口气,试图忽视身子里涌来的热意。 家宴很快就散了,宗室们迫不及待退开,就连长公主都跟着走了。 女帝起身,小皇后跟着一道离开,寸步不离。 走出大殿,女帝朝右边走,小皇后也跟着,她不悦,“你跟着朕做什么?” 小皇后的目光落在女帝精致的五官上,舔了舔唇角,“外面下雪了。” 雪又大了些,雪花如同大片的柳絮,簌簌而下。 女帝随之望向空中大雪,冷漠道:“她们可以走,你也可以走。” “她们?”小皇后嘀咕一句,瘪了瘪嘴,都说成亲后,两人之间会很亲密。 可女帝像是冰块做的,对她爱答不理。 她不甘心的瞪了一眼,道:“我走了。” 走了两步,她还是不甘心,回头看向女帝,不得不说,那张脸长得真好看。 目光先从五官上略过,定在脖颈上,那里的肌肤,更为雪白。 纤细的脖颈,如同上等的白玉,美若无痕。 接着,再往下,衣襟遮拦无限风光。 她想起什么,摸摸自己的衣领,为什么陛下的衣领那么高,自己的就那么低呢。 这么一想,一股冷风钻入脖子里,冻得她瑟瑟发抖。 小皇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女帝反而陷入沉默中,眼神复杂,沉默片刻后,吩咐女官:“去查一查顾家送入宫的女儿。” 顾家不愿意送女,送了假的糊弄她! **** 回宫的小皇后对着铜镜,看了半晌。 嬷嬷只当她在女帝处收了气,出口就安慰她:“陛下性子如此,她不近美色,您与她们不同,您是皇后啊。” 小皇后修长的手指拖着自己的下颚,旋即,她又扬起手指,与嬷嬷说道:“陛下长得真的很好看,手也很好看。” 嬷嬷:“……” 看来是没有受委屈,是被陛下美貌吸引了。 “殿下。您喜欢陛下,那是好事,不如您想想如何博得陛下喜欢。”嬷嬷出声提醒。 说起此事,小皇后冷静地想到女帝的性子:不近美色,清心寡欲。 她很快就想起来,明日是初二,可以打麻将。 翌日,侯爷夫人请旨入宫,打乱了她的计划。 侯夫人由宫娥领着走进来,先屏退左右,小皇后动作僵硬地站了起来,她害怕自己露馅,与侯爷夫人保持距离。 “殿下,听闻大婚夜,陛下没有过来?”侯爷夫人唉声叹气,“家里费心才将你送进来,以为凭借你的美貌能让家里好过些,没想到,你与她们是一样的。” 小皇后耷拉着脑袋,她也不想呀,她昨日还夸赞陛下了,陛下却不理会她。 她抿抿唇,侯爷夫人便又说着家里如何艰难,旁人如何笑话她们,戳着她们脊梁骨。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声音细细碎碎的,小皇后眨了眨眼睛,努力为自己辩解:“陛下也没有宠幸她们。” “所以,你要和她们不一样啊,这样,我们顾家才能站起来。”侯爷夫人抓住小皇后的手,慈爱地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你是皇后,母仪天下,压过她们一头。” 小皇后犯难了,这也太难了,如何让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动心啊? 侯爷夫人见她犯难,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悄悄递给她:“你多看看,你是皇后,靠近陛下的机会那么多,别学她们。” 家眷入宫,不可久待。侯爷夫人本意是送册子,不再多话,匆匆离开。 殿内空无一人,就剩下对着册子眨眼的小皇后。 纤细的指尖悄悄翻开一页,画面映入眼帘,她歪头看了下,眼前浮现昨日正襟危坐的女帝陛下。 “都没有陛下好看。”小皇后声音小小的,带着丝丝不甘。 她想了想,嘴里嘀咕一句,画册上的女子容貌登时变了。 变成了女帝的容貌! 夜不归宿 新的画册让小皇后很满意,如获珍宝般放在自己的枕头下。 初二这日错过了。 到了初三,清晨方起,小皇后领着宫娥匆匆赶往暖阁。 暖阁内炭火旺盛,恍若春日,进去后,暖意袭人,小皇后脱下抵御风寒的大氅,挨着贵妃坐下了。 贵妃二十有六了,一袭品竹色群小袄,修长的手抱着暖炉,见皇后坐下,贴心地将暖炉递给小皇后,笑道:“你前日见到陛下,如何了?” “她长得真好看。”小皇后笑吟吟说一句,云鬓笑颜,眼眸弯弯,秀气的眉眼舒展开来。 贵妃见她不掩天真,不禁低叹一句:“那帮子文臣不做好事,没事折腾你入宫做什么,你也是,要什么贤名。在京城这种虎狼窝里,活着就好了。” 小皇后懵懂,懂事地没有开口继续问,少问少说,便不会有错。 其他三人陆陆续续过来了,挨个坐下后,德妃先开口:“殿下坐了冷板凳,感觉如何?” 女帝只有在家宴的时候会请她们过去充充门面,去了以后,一句话不说,还会问你:“哪宫的。” 她怀疑女帝有脸盲症,那么多年了,还是分不清她们四人的身份! 小皇后眼眸清澈,红唇鲜艳如丹果,白皙的肤色,几乎透明,她依旧笑道:“她长得真好看。” 德妃哎呦一声,说道:“你喜欢她,就准备独守空房,她的心是给她的白月光的。” “白月光长得好看吗?”小皇后好奇地追问一句。 暖阁的门关了起来,五人围着暖炉烘火,脱下厚重的大氅,露出纤细的身材。 窈窕身姿,颜色无双。 贵妃年长,又是陛下表姐,知晓得多一些,说道:“你们不知晓陛下出生后养在端贤皇后跟前,皇后被诊出无法孕育子嗣,先帝为哄她高兴,就将陛下抱了过去。一养便是多年,不瞒你们,当今太后是我的姑母。我那时时常入宫,当今太后给陛下做的小衣裳都没扔了。” 端贤皇后将陛下记入名下,她便是唯一的嫡女,夺位的分量自然大了。 后来,端贤皇后死了,太后也生下儿子,母女二人是越走越远。 先帝临终前,将姐弟二人召见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后,陛下登基。 按照规矩,陛下生母被奉为太后,可太后始终不肯接旨,非要闹着去皇陵陪先帝。 再接着,陛下将这位弟弟,也就是如今的临王,丢到了皇陵去守着先帝陵寝。 母女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太后至今没有回宫。 贵妃说完,瞅了一眼容色秾丽绝艳的小皇后,那张脸,很难不让人生出半分绮念。 偏偏女帝无动于衷。 小皇后眼眸,如墨玉清湛,静静听着,想起有一年冬日里,一对姐弟入山狩猎,姐姐猎了一只鹿。 那只鹿很漂亮,她跟着去看了。 最后,那个母亲告诉她们的父亲,鹿是弟弟射下的。 小皇后思绪一团混乱,没有出声,那只鹿,如同皇位,母亲是喜欢儿子得到的。 母女感情本就不好,母亲自然偏向与自己感情好的。 只姐姐辛苦得来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弟弟,就凭你小,还是凭你是男孩子? 小皇后冷笑,眼尾轻挑,表面神色平静,她轻笑道:“太后不会一辈子不回来的。” 太后还要替小儿子争前程呢。 最好是女帝一辈子没有子嗣,将皇位传给弟弟,母亲更加称心如意。 “你说的也是,不过今日不说她,你们可知晓苏时回来了。”贵妃温声道,“这个苏时,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听说她长得很美貌。” 小皇后无甚兴趣,再好看,有陛下好看?她抓了一把坚果慢慢地剥,听着其他人说开了。 “苏时是苏太傅的女儿,听闻文采惊艳,前些时日出去赈灾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们说陛下钦点的探花郎,陛下喜欢她?” 贵妃偏头,翻了白眼,染着丹蔻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接着,又指向小皇后那张脸:“有她好看?” 顾云初可是担着京城第一美艳的名头入宫的,陛下看了吗? 没有! 小皇后唇角笑意泛滥,拨开贵妃的手,小声说道:“ 我会让陛下喜欢我的。” “做梦!”贵妃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剥好的果子塞进皇后的嘴里,“默美人入宫的时候也是这么说,都两年了,未见圣颜面,整日里哭哭啼啼,说什么我们毫无长进,她要摘花,呸,小心腿断了。” 明妃眼眸沉沉,附和般点点头,“殿下大志,若是成功,臣妾等必恭贺你。不对,听闻你与苏探花感情颇好?一道长大的。” 小皇后:“……”完了完了,要露馅了。 “嗯,不提她,我想问下,你们这般抵触陛下,为何留在宫里?”小皇后红唇微抿,眸色水光潋滟,纯良无害。 贵妃说道:“宫里的月俸多呀,我有八千两呢,出去做什么,一年干得八千两。” 小皇后疑惑,就为了钱,不嫁人吗? 小皇后捏着袖口的手微微一顿,贤妃解释道:“陛下给的月俸很多,攒些年,出宫去养老,也是挺好的。” “还可以出宫?”小皇后眉眼存着几分妩媚,却因端着仪态而掩藏起来。 “陛下答应我们的,我们入宫给她挡灾,合适的时候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们为何待在这里。”贵妃淡笑,“皇后殿下,只有你是例外的。” 被那帮子老臣坑进来的。 小皇后豁然大悟,眼前一张张明艳的面孔,她问道:“你们不嫁人吗?” “我喜欢的人,嫁人去了。”贵妃苦涩地笑了一声。 德妃跟着说道:“我倒是没有喜欢的人,我那夫婿在旁人床上死了,逼我去殉情呢,我呸,老娘这么年轻。” 小皇后看向贤妃,贤妃莞尔一笑,道:“我是广陵王的未婚妻,我想退婚,父兄不允,我寻了陛下,陛下才召我入宫。” 不等小皇后问,明妃先开口了:“我窥见一个秘密,父亲要杀我,陛下才让我进宫的。” “你可有喜欢的人?”小皇后忧心忡忡。 “那倒没有,入宫后才发现,锦衣玉食,唾手可得,要什么感情呢。”明妃偏头看去,神色微冷,眸中晦暗的情绪翻涌。 云鬓高挽,显出几分淡淡威仪。 小皇后听得心口砰砰乱跳。 **** 茶话会结束后,小皇后揣着自己的新册子坐在凤车上。 少女倚靠着软枕,柔弱无骨,冬风吹落几缕碎发,随着发间珠翠叮当作响,凤车停了下来。 宫廷寂静,风声呼啸,小皇后低眸看去,车旁站着一人,绯红色官袍显出纤细的腰肢,红色的衣摆在寒风中轻曳,越发显得腰臀弧度优美。 小皇后眨了眨眼睛,对方双手揖礼,露出一双皓腕,“臣苏时见过皇后殿下。” 苏时?刚听了一耳朵的八卦的小皇后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在苏时身上上下徘徊。 她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最后定格在面庞上,凝视良久,最后道一句:“苏大人,好。” 比起女帝,苏探花的这张脸,少了些韵味。 不如陛下威仪万千。 小皇后摇摇首,吩咐内侍继续走。 凤车缓缓行动,压出咯吱作响的声音,苏时抬首,接着天光,看向车内端庄万千的少女,凝眸不解。 顾云初见她,为何这么冷漠? 小皇后哪里知晓原身与苏时的事情,回到宫殿后,就快乐地窝进殿内,吃着贵妃送来的点心,当着女官的面就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画册。 女官见殿下认真看书,默默退了出去。 殊不知,小皇后脑海里都是女帝的容貌。 想起侯爷夫人的嘱咐,她越发觉得烦躁,揣着书,她悄悄翻窗走了。 风声怒吼,冬日寒意浸入骨髓,小皇后嗅着女帝的气息,来到一座殿宇。 翻窗进去! 寝殿内点着炭火,温暖袭人。 小皇后进去后,左右环视一圈,心惊胆战地观望一阵后,她发现这是女帝的寝殿。 殿内一尘不染,摆设奢靡,地下青砖映着她的身形。 壁柱上绣着龙凤,盘旋于空,极为霸气! 小皇后在殿内走了一圈后,目光落在龙床上,下一息,她钻入被褥中。 她贪婪地嗅着女帝的气息,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后,外面响起脚步声,她立即缩着不动了。 脚步声停留在殿外,没有进来。 等了许久,小皇后喜滋滋地坐了起来,掏出画册,想当然地塞到锦被下。 等陛下回来。 天色很快就黑了,冬日里日子短,天黑后,婢女鱼贯而入,脚步轻轻,顷刻间,殿内的灯火都亮了。 缩在被子里的小皇后昏昏欲睡,脚步声近了,随之,又不见了。 接下来,一夜间,灯火通明,不见女帝归来。 临近天亮,小皇后醒了,揉揉眼睛,陛下昨夜没有回来。 等不到人,她不好久待,悄悄翻窗出去了。 小皇后走了不久,婢女们推开门,簇拥女帝进来。 承桑意坐于榻上,揉着酸疼的脖颈,女官上前来铺床。 女官双手探入枕下,本想调动枕头位置,她忽而顿住了。 “怎么了?”承桑意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 女官将枕头下的册子取了出来,书页表面并无文字,许是陛下落下的书册。 承桑意顺手接了过来。 偷亲 “你们怕是不知,前面的女官传话,陛下大发雷霆,打了好多人。”贵妃神秘兮兮地开了,摸了一张麻将也不打了,修长的眼尾轻轻一挑,“打的都是寝殿内侍候的宫娥内侍。” 贤妃愣住了,神色带了几分紧张,“犯的什么事啊?” “女官守口如瓶,让我们别往陛下跟前凑,我让人给默美人传话去了,告诉她,陛下心情很好。”贵妃得意一笑,嘴角轻勾两分嘲讽,“让她吃瘪去。” 小皇后忙不迭地嘴里扔肉干,闻言后,多看贵妃一眼,小心开口:“应该与大事无关。” “皇后殿下有耳报神吗?”明妃微笑,眼珠子转了两圈后,放弃麻将,忙让人给皇后沏茶,一脸兴奋地吃瓜相。 “听闻顾家给殿下送了些人。”德妃打了哈欠,一派慵懒迷离之态,“顾侯爷能将殿下送进来,可见本事了得。” 小皇后也不傻,闻言后嗤笑一声:“我昨夜偷偷去找陛下,陛下不在,我不下心落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四人齐齐发问,漆黑分明的眼珠子像是训练过一般齐齐转动了。 小皇后被她们看得脸皮发红,“一本画册子。” “春.宫.图?” “两个小人图?” “是啊,睡蒙了脑袋,我后来去找,隔着墙就听到声音,吓得我跑回来了。”小皇后唉声叹气,可惜她的画册就这么不见了。 四人被一番话惊得合不拢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贵妃呵呵笑道:“打两棍子罢了,不会死的,殿下是怎么溜进殿的。” “翻窗户啊。”小皇后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你们说她半夜不回来是做什么?” “那你半夜过去干什么?”贵妃作势往后退了退,离她三步远。 小皇后撇嘴,啧啧啧,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自然是去见陛下。你们说,我堵在床上都堵不到了,那还能去哪里堵啊。”小皇后仰天长叹,我太难了。 其余四人也不打麻将,一人抓起一把瓜子,你看看我、看你看你,这个混乱的后宫,好像只有她们不为爱情苦恼。 贵妃建议道:“你接着去床上堵,多带几本册子,让她了解下你的需求。” 小皇后被说懵了,星眸圆瞪,柳叶弯眉带了几分天真,“什么需求?” 贵妃张了张嘴,耳根子莫名红了,她看向德妃。 德妃有些想笑,轻咳一声,笑道:“画册上的需求。” 四人就像看戏一眼盯着小皇后,小皇后不过十五六岁,清纯动人,一双眼睛澄澈干净。 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马上就要被陛下的黑心肝污染了,四人齐声叹气。 明妃突然开口:“你看懂画册上的动作了吗?” 皇后殿下正襟危坐,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我都记住了。” 四妃:“……”记住有什么用,你懂了吗? 明妃讪笑一声,拿着帕子擦擦唇角上的水泽,“看来,张司寝什么都没有教你,顾家也没人教你。” 贵妃阔气极了,朝自己跟前的女官招招手,耳语几句。 女官闻言后,朝着众人行礼,弯腰退了出去。 四人接着打麻将,今日德妃手气好,一把胡了几牌。 “昨日,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了苏探花。” 小皇后冷不防地出声,四人一个哆嗦,险些推倒了麻将。 “你见到了陛下的新宠?”贵妃含笑开口,笑吟吟地姿态显出了她卑微吃瓜的心态,“好看吗?” 小皇后撕了一块肉干放入嘴里,“不好看,没有陛下好看。” “真是真话。苏探花没有陛下明艳。”明妃适宜地插上一句,而后目光朝小皇后飘去。 小皇后正襟危坐,美艳动人,津津有味地吃着肉干,并无半点不适。 明妃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眸色复杂起来。 旁人都道顾云初与苏时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而面前的顾皇后提起旧日好友,竟没有半点熟悉感。 麻将过半,贵妃跟前的女官推开了殿门,捧着一只匣子到了众人跟前。 贵妃面上一贯带着温柔的笑,与皇后说道:“皇后殿下看完这些话本子,就会明白了。” 小皇后懵懂又好奇,脸上挂着感激的笑,连声道谢。 **** 从暖阁回来后,小皇后就打开了贵妃给的匣子,一连十多本书册。 小皇后纳闷了,她不识字,怎么办。 一张秾丽美艳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她将书放下,悄悄唤了女官过来,“闲来无趣,你给我念书听。” 女官听后,接过书册,待看清书名,满脸涨红,难以启齿。 书名是《诡计多端的小娇妻》。 “您这是哪里来的书呦,换一本。”女官实在张不得口,连忙从匣子掏出一本。 好家伙,第二本是《美貌女帝养妻日常》。 殿内熏香袅袅,染了几分甜,香烟缥缈,浮空而上。 女官讪笑两声,读吧,指不定后面的书更是‘有趣’呢。 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小皇后就抓了一把坚果,吭吭哧哧地咬开,静心听着她女官的话。 “她依在她的怀中,柔软的脸颊轻蹭她的脖颈,红唇微张……” 女官闭着双眼,实在读不下去了,道:“殿下,您自己看,臣读不下去了。” 小皇后没有出声,而是想着画册上的动作:依在怀中,脸蹭着脖颈,红唇咬上脖子,还是咬上哪里呢? 一颗坚果丢进了嘴里,小皇后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真诚问道:“咬上哪里?” 女官皱眉看过去,一颗心在羞耻的边缘来回跳动,看清字迹后,整个人愣住了,又看向小皇后天真无邪的面容,吞了吞口水,“咬、咬锁骨了……” 小皇后目光一颤,修长如玉的手指抚摸自己的锁骨,又想起女帝穿的衣裳,领口那么高,怎么咬也咬不到那里去呀。 在女官忐忑羞耻的视线中,小皇后慢条斯理地咬着坚果吃,明艳的红唇,一张一合,“我知道了。” 解开衣领去咬! 她笑着点点头,将女官赶走了,然后拿上那本《美貌女帝养妻日常》的书,翻窗出去。 ****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成知因了。 寝殿内落针可闻,熏香的味道很淡,她悄悄钻进被窝里,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册。 如昨夜一般,女帝未归,小皇后自己睡了一夜,醒来后,依旧不见人。 落寞而归。 第二日,她接着来。 女帝依旧未归,小皇后又是睡了一夜,熏香催眠,一夜好眠。 第三夜,她揉揉眼睛,不打算睡了,再这么下去,她一辈子都见不得女帝。 打起精神守了一夜,天色大亮,什么人都没有来。 小皇后泄气,眸光微动,“三天不回来,臭了,不能要了。” 她收拾衣襟,准备走了,跑到窗边的时候,殿前传来脚步声。 回来了? 小皇后转念一想,轻轻跃起,跑到横梁上呆着。 咯吱一声,殿门开启,女官宫娥鱼贯而入,簇拥着一位身穿龙袍的女子。 “广陵王病了,太后想要带广陵王殿下回京医治,太后的书信才送来的。”女官声音轻而细,生怕哪里说得不对,惹得女帝不悦。 女帝绕过屏风,身影趋近,长身玉立,巍巍如神山,面色皎洁,遍身清冷矜贵。 女官们惶恐,女帝面色平静,那张脸,白得如同明月,配上那双淡漠的眼睛,如同站立的神女像。 小皇后看得清楚,一个人为何会没有情绪呢? 那日间还露出对她的几分嫌弃,而今日,她的神情漠然。 女官们迎向陛下极静极淡的目光,没来由,心口一震,忙跪地解释:“臣等没有替广陵王殿下说情的意思,是太后的书信。” 承桑意登基五年,太后离宫五年,第一封书信便要威胁陛下帝位的广陵王回京,丝毫不问陛下的近况。 承桑意倚靠着软榻坐了下来,眼波流转,道一句:“将太医院的太医都送过去,命他们给广陵王殿下治病,治不好,都不用回京了。” 女官震惊,抬首扬视,女帝淡漠得宛若庙堂里没有情绪的神像,一时间,她不敢再问,匆匆领了旨意出去。 横梁上的小皇后歪了歪脑袋,露出玩味的笑意,若是不狠,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死路。 啧啧啧,她喜欢女帝的果断狠辣。 宫娥们上前伺候陛下更衣,小皇后屏住呼吸,眼里映着威仪的女帝,一件件脱下衣裳,露出雪白的脖颈。 锁骨…… 她看见锁骨了。 女帝很快躺下,龙床上的锦帐垂下,宫娥们慢慢退了下去。 人都走净后,小皇后一跃而下,掀开锦帐,慢慢地站上踏板,视线落在女帝的睡颜上。 她倾身,对方蓦地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 小皇后眼中先是惊艳,来不及欣赏,承桑意睁开眼睛,目光冷冷,吓得她心口一颤。 还来得及跑吗? 可她还是忍不住靠近,鼻息发紧,她选择凑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吻上她微张的唇角。 先吻了再说。 还想 前一息,冰雪萦绕。 下一刻,唇角上的柔软,心停了下来。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小皇后心口砰砰作响,不自觉想要靠近她。 呼吸喷洒而来,让她再靠近一些。 她的眼神在呼吸中逐渐变得危险。 舌尖相碰,女帝似不再那么遥远,哪怕是神女,都被她拉了下来。 突然间,女帝推开她,唇角微张,下一息就要说话,她忙伸手点了点女帝的唇角。 两人目光相融,粘连一阵,女帝昏睡过去了。 那张冰雪般无法消融的脸,逐渐在她面前放大,小皇后一时有些怔忪。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又望向女帝,眼睫轻颤两下。 小皇后钻进了被子里,躺在里侧,心如擂鼓,手在被下一阵摸索,终于握住女帝的手。 下一息,她寻到女帝的耳朵,不知怎地,想起那本话本子。 锁骨…… 鬼使神差的朝女帝脖颈间探去,冰冷的手沾上温热的肌肤,犹如从冷水摸进了滚烫的沸水中,整个都被烫了一下。 那股酥麻感,慢慢地从指尖透入到肌肤里,徐徐,渗入心口。 小皇后没想到自己会被烫了,浑身一颤,周身有一股闷得发热的焦灼感,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收回了手,鼻息紊乱,不自觉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细长的小手悄悄捏了个决,嘴里嘀咕一句:“东风来,百花开,开!” 一束星光落在女帝的脖颈处,锦被掀开,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 尝到甜头的小皇后乐此不疲,帐内光线昏暗,她朝女帝处挪了挪,清晰地看清那张明艳冰冷的脸颊。 承桑意脖颈下多了一道伤痕,似有些年岁了,小皇后愣了愣,想起那只捕杀鹿的女孩。 那年大雪封山,她出外去找吃的,不幸迷路了,遇到一队人,为首的一少女和少年人。 少女穿着红色小袄,粉面艳丽,一双眼睛,冰冷无情。 少女骑射很好,搭弓射箭,鹿从眼前过,她一箭射中,箭头从鹿眼穿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忙躲避起来,少年人兴奋地下马去检查,而少女坐于马上,脸上没有一分喜色。 “阿姐,这头鹿,给我,好不好,我送给阿爹。”少年人扭头看向少女。 少女神色更冷了,“我的鹿,凭什么给你。” 少年人有些丧气,眼睁睁地看着旁人将鹿拖走,他咬咬牙,神色不屑。 是不屑、蔑视。 不知为何,她被两人吸引了,好奇这头鹿最后的归处,若无人要,她就将鹿偷走,饱餐一顿。 一路尾随,到了一处营地。两人进入一处华丽的营帐,她悄悄靠近。 “阿意,他想要,你就给她。” “我的,凭什么给她。”少女依旧在维护自己。 她的声音带了冰雪感,像是从雪山之巅走下来一般。 “他小一些,你是阿姐,懂事些,何必与他争呢。”妇人还在劝解。 少女冷笑,“不给,想要自己去猎。” 外面冰天雪地,鹿哪里是那么好猎的,莫说是一少年人,就连她这个成形的小狐狸都不一定会有收获。 当真是偏心极了。 她钻了进去,窝在了角落里,营帐里炭火烧得通红,舒服得不行。 她抬头去看,少女站在眼前,神色倔强,而少年人哭哭啼啼,啧啧啧,男儿郎,顶天立地,他莫不是被割了宝贝,做了个假男人。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妇人抬首,一巴掌掌掴在少女的面容上,指尖划破少女的脖颈,带起一道血痕。 那道血痕,很是显眼。 少女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她呆了呆,一只手伸了过来,“这只狐狸可真好看,自己送上门的,剥了皮,皮毛显给父皇,他必然欢喜。” 厌恶的少年人! 小狐狸抬起锋利的爪子,想都没想就要抓过去。 不想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手捞住她的小腹,直接带她飞上了天。 “这是我狐狸。”少女抢到她便跑了。 她前眼看见少女雪白的脖颈上,一道鲜红的划痕,肯定疼极了。 少女出了营帐,就将她放了,“赶紧走,落到他的手里,毛都没有了。” 少女转身走了,背影消瘦得厉害。 **** 小皇后回过神来,这么多年来,这道伤痕还在,是警示吗? 纤细的指腹徐徐摸过那道伤寒,她俯身,唇角贴上那道伤痕。 肯定很疼。 唇角沿着脖颈,落在她梦想中的锁骨上,她清晰的感觉到,承桑意心胸口微微起伏。 她顿了顿,指腹缠着承桑意的一缕长发,唇上热意,让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承桑意再度睁开眼睛,眼中带了两分迷离,她痴痴地望着小皇后。 小皇后凝着她的双眸,指尖轻抚她的颈侧,“那一巴掌,你疼不疼?” 她复又低头,与承桑意唇齿相贴,她感觉到承桑意的身躯便又软上两分。 她寻到承桑意的耳朵,轻轻咬着:“那一巴掌,我替你去讨回来。” 温热的气息氤氲在而后,冰雪般的美人忍不住发出一些低..吟。 与方才不同的声音,这一句句声音,又低又轻,难以相信她会是贵妃口中禁欲系的女帝。 尝到甜头后,小皇后没有放弃,手抚摸着承桑意的头顶,方才的紧张散去,只留下心口的悸动。 寂静中,心跳声,此起彼伏。 小皇后心口酥麻,目光落在她轻绸的寝衣上,柔软无比,掌心贴上去,又轻轻扯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望了一阵,仔细端详这副身躯。 她对女帝承桑意的印象都来自贵妃,冷漠、无情、心思深。 有一样,贵妃说错了。 承桑意的身子很软很软! 小皇后吻住锁骨,轻轻吮.吸…… **** 女帝睡过了,一夜到了黄昏,猛然惊醒后,发觉浑身都软了下来。 她撑着坐起身子,身上锦被滑落,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她的寝衣呢? 昨夜的梦境,突然涌现,她遍视左右,无一丝异样。 梦吗? 可这个梦她真实了,真实到她浑身酸软,身子像是被车轮压过一般,哪里都觉得不适。 鬼压床了吗? 承桑意胸口剧烈起伏,手不断按压自己的额头,那些记忆如影而至。 她梦到有一人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接着的脖颈,吻上了她的身子。 她的喉咙都有些疼,带着几分沙哑。 这些记忆是谁的? 重生后,她一直都没有做梦了,这些记忆是她的,还是上辈子的? 不,上辈子,她没有与人交.欢。 是梦! 打定主意是梦后,承桑意摸索到寝衣,自己穿好,吩咐宫娥:“去备水。” “陛下感染风寒了吗?”女官有心,陛下声音带着沙哑,像是感染风寒后坏了嗓子。 承桑意摇首,没有回答。 女官不知,锦被下的女帝双腿微微颤抖。 屏退伺候的宫娥后,承桑意进入水中,温热的手绕过脖颈,不知为何,她摸向自己的腰间。 昨夜,那人的手落在这处,久久没有离去。 羞耻在心中炸开…… 承桑意双手掩面,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个让人疯狂的梦。 她做梦了,还等了那等羞耻的梦。 水下的身子若隐若现,她低头去看,笔直的双腿修长,她动了动,漾起圈圈涟漪。 忘了,都忘了。 承桑意本就是二世之人,意志坚强,水中待了片刻后,情绪便已稳定下来,再度睁开眼睛,眼内一片清明。 她是承桑意,是涅槃的凤凰,带着仇恨而来,岂会被一梦境干扰呢。 出水后,她扯了干净的布帛裹住自己,深吸一口气,淡然朝外走去。 **** 初七这日,小皇后如约赶往暖阁。 暖阁内了一女子,桃红色的宫装明艳极了,瓜子脸柳叶眉,一副我见犹怜的相貌。 女子朝小皇后行礼:“臣妾张筝见过皇后皇后。” “这是默美人。”贵妃给小皇后引荐,“位分低,那日无法拜见皇后,今日就来了。” 默美人朝着小皇后盈盈一笑,“都道皇后殿下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皇后没有理会,照旧寻了座位坐下。 其他五人陆陆续续坐了下来,宫娥上茶上点心。 小皇后兴致缺缺,她一直在想:今晚要不要去找陛下呢。 还没想好,默美人献宝似的开口:“陛下昨日病了,听闻睡了一整日,醒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你怎么知晓得那么清楚?”小皇后愣住了,这是跟着承桑意的屁股后头吗? 默美人摆手,说道:“自然是我买通了陛下跟前的婢女,前几日打了一众人,后来换上的,好买通。醒来后,就去沐浴了,你说风寒还要去沐浴,不是要加重病情吗?” 小皇后闷着头,没吭声。 贵妃诧异,“是不是宫里藏了美人,陛下将白月光弄回来藏在寝殿了?” 除了小皇后的外几分诧然一惊,默美人更是激动的坐了起来,“这、这、这……” 她这了半天,小脸通红,哪里还有方才我见犹怜的模样,倒有几分妒忌之色。 “陛下这是坏了规矩。” 小皇后还是不肯吭声,抬手摸摸自己唇角。 亲吻会上瘾,她还想亲一亲。 该怎么办呢。 白月光 小皇后胡思乱想,思绪早就飘到烟霄云外了,脑海里都是承桑意的模样。 其他五人都是一人只暖手炉,一人一盘瓜子,说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默美人,想这些年来听到关于陛下白月光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女帝立皇后,是承桑意登基后才创造的,前无旧例。因此,许多人拿着这个攻击她。就连太后,也是不满。 说到这里,小皇后殿下终于回神了,看向微怒的女子。 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哪里都逃不了太后的踪迹。 默美人被小皇后看得脸颊一红,她是京城内的贵女,仰慕陛下,才甘愿入宫。 她说道:“陛下与她的白月光分开,是太后促成的。听闻之前广陵王选妃,选中了白月光。那么不知,先帝喜欢广陵王殿下,朝臣都以为必会押中,不想,最后是陛下夺嫡的。” “陛下登基后发落了广陵王,白月光的府上退了亲事。接着,有人举报她父亲贪污受贿,陛下大怒,发落阖府家眷充军流放。” 贵妃冰冰冷冷地坐在圆凳上,肤如凝脂,眉眼一抹笑,染着风雪,“容府押错宝,将女儿送过去得了,府上夹着尾巴做人就罢了,还敢肖想退婚,真是不长脑子。” 明妃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灵动极了,闻言后,也说话细声细语的,“多半是看中了陛下,你想女儿能更上一层楼,为何要坐以待毙了,没想到太后有后手。” 小皇后恍然大悟,是太后举报的。她点点头,记住了。 默美人细眉轻蹙,帕子捂住了嘴才说话:“我还听说广陵王是知晓陛下喜欢容家的姑娘,选妃的时候才特地选的她。” 又是惊人的一语,小皇后眨巴眼睛,有这种的弟弟,也真是太难了。 众人你一样言我一语,都说了出来,小皇后一一听了,姐弟二人争抢一个女子。 姐姐是真心喜欢,弟弟是见不得姐姐后,母亲是从中作梗,只当弟弟真心喜欢。最后,女子退婚,母亲恼羞成怒,派人去举报女子父亲。 小皇后歪了歪脑袋,眼睫轻轻颤一下,道:“这个容姑娘长得很好看吗?” “我见过,也就那么一般,听闻身子不好,三步倒一下。” 说话的是默美人,红唇一张一合,说话有些尖酸。 贵妃含笑,眉眼冷清,适时说一句:“默美人言重了,娘胎里带来的病症。默美人,你讨厌人家,自己还模仿人家,你瞧你弱不禁风的样子。” 小皇后视线轻移,落在默美人苍白的脸颊上,哦,装的。 啧啧啧,好辛苦。装病太难了,不如半夜去等,总会等的。 默美人被戳了软肋,羞得满面通红,当即无言。 一直沉默的贤妃裹着一身烟罗小袄,突然开口:“广陵王病了,陛下让整个太医院都跟着过去了。” 涉及政事,暖阁内都没人敢随意说话。 编排白月光是小事,说政事就麻烦了。 六人就这么散了,默美人兴冲冲地拉着小皇后,“殿下,臣妾想与您宫里坐一坐。” 小皇后顿了下,犹犹豫豫地说:“陛下又不来我宫里,你去了也没用。” “您不知晓,您宫里的点心多,且好吃,按照份例,我那里不多。”默美人略微有些尴尬,身子不动声色的挺直了些。 小皇后点点头,说道:“我让人给你送些过去,我那里远,来回奔波,容易染了风寒,你觉得如何?” 默美人当即点点头,朝着她行礼感谢。 看着默美人离去的背影,小皇后凝目,宫里这些女人加起来的心思都没有太后深。 默美人是敢编排白月光,涉及政事,她就蔫了,不敢再说,她们自有分寸。 小皇后坐在凤车上,眺望紫宸殿方向,唇角的笑容敛住,托腮想了会。 她问女官:“陛下与太后感情可好?” 女官摇首,“不大好。陛下登基时,奉她为太后,可她不肯搬去慈安宫,更不肯领旨意,摆明是让陛下难看的。” 行事丝毫不顾及陛下的颜面。 这算好吗? 小皇后笑了笑,面色天真,道:“母亲为何不喜欢女儿呢?” “端孝皇后在世的时候,将刚出生的陛下接过去养的,陛下是嫡长女,名义上与太后并无关系。”女官小声提醒小皇后,“您在陛下跟前,千万别提太后。” 小皇后微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这个宫廷可真乱,连自己的亲娘都不可信,那还能信谁呢。 陛下真惨呀。 **** 夜间,寒风刺骨,刮得窗户呼呼作响。 承桑意扭头看向今夜空中的半边缺月,修长的指尖揪着袖口,面色一阵失落。 月缺,人不全。 回到寝殿,宫娥伺候女帝梳洗,陆陆续续退了下去。 女官走后又近前,“陛下,皇后那边,你再不过去,朝臣又会上奏疏。” “皇后说朕有病,朕还过去做什么。对了,她做什么?”承桑意想起那张稚气的面孔,还有那句‘你真好看’。 看似稚气,只怕心思深得很。 “小皇后日日去暖阁与贵妃们说话,贵妃也来话了,说小皇后喜欢您,夸您好看。”女官说完后,就忍不住笑了,“贵妃说的,必然是真的,不如您去看看殿下。” “不必了,朕不想下朝后还要应付这些。”承桑意拒绝,“皇后安分,就不必去管。” 她需要安分的皇后,若是不安分,她随时都可以废后。 女官还想再劝,但见陛下神色不振,她也只好吞下劝说的话,默默退了出去。 横梁的小皇后听到这里后,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几分光,果然是清心寡欲呢。 心中惦记着心上人吗? 小皇后默默逃走了。 小小的人影站在黑暗中,双手捏了个决:“东风送长情,明月念我心,跑!” 容府姑娘容晗被流放至登州,那里地贫瘠,风沙大,她们又是戴罪之身,日日劳作,活得十分艰辛。 小皇后施法来到登州,悄悄寻问容晗的住处。 一路奔波,她累得坐在地上,远处的容晗在做活纺纱。屋里点着一盏灯,灯火黯淡。 那张白净的脸变得暗黄,双手因劳作而变得不成样子,眼珠突出,哪里还有美人的姿态。 小皇后眺望着容晗,哀叹一声,这时一名老者走了出来,嘴里嘀咕:“让你求一求陛下,你偏不去,五年了,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呢。” 容晗低着着头,手搭在木架上,脸色十分难看,妇人还在念叨:“你在这里不吃苦,你兄长日日采矿,累得皮包骨头,你想想你的兄长啊。” 小皇后顿住了,咦,怎么和太后一样啊,都想卖女儿保护儿子。 男子阳刚,女儿柔弱,应该保护女儿才是,凭何要保护男子呢。 男儿顶天立地,还要躲在家中姐妹的保护下,算什么男人。 这样的男人,就算做了家主,做了陛下,还有何用处。 小皇后心中嗤笑,见不得这样的关系,但也没有上前说话,静静听着。 夫人唠唠叨叨许久,容晗都低头不语,连个回话都没有,受气包。 容晗低着头,不知再想什么,容夫人念叨许久,发散了几分情绪,等不到女儿的回话后,她推了推女儿,“你倒是说句话,给她写信求个饶啊,你做再多的话,抵不上她一句话。” 小皇后斜睨了容夫人一眼,眉眼舒展,唇角翘了翘,可真讽刺呢。 容晗没有回应,容夫人推搡的力气就大了些,一把将她推到,整个人砸了纺线的木架上。 容晗眸色几不可察地一变,小皇后惊讶地发现她眼中有抹恨意。 是恨谁呢? 恨自己的母亲,还是恨承桑意不管不问。 小皇后越发好奇,若是容晗入宫了,承桑意还会惦记吗? 五年劳作下,容晗不过丑了些,身子并无大碍,怎么就是病弱西施了。 容晗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纺织机摆好,继续纺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容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踢了纺织机,“容晗,去给她写信,她那么喜欢你。” “母亲,她的宫里有那么多美人,你以为我如今的鬼样子还会得到她的青睐吗?”容晗终于说话了,她的嗓子也坏了,带着几分低沉,没有女子的韵味。 小皇后意外,这样的白月光值得贵妃她们日日念叨? 她看了这么大的热闹,承桑意的性子怕不是她们猜测的那般,当真是冷情冷性了。 日后宫里的生活,可就真有意思了。 白月光活成了鬼样子,她要不要帮一帮陛下呢? 小皇后神思一转,先回宫,去偷印玺,写调令。 **** 回到寝殿前,天色还没亮,小皇后依旧溜进了殿里。 承桑意还没醒,宫娥还在外守着,她悄悄进榻前,目光触及那张冰雪容颜,平静的心湖掀起万丈波涛。 素净的手撤下锦帐,她悄悄爬上床榻,指尖在承桑意的面上点了点,一点点小法术,让女帝睡得更深一些。 躺下后,小皇后十分满足,侧身偏向女帝。 瞧见了侧面后,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太难了 小皇后今夜很安分,亲都没有亲,天色微明的时候,翻窗跑了。 回到殿宇后,补了两个时辰的觉就起来了。 趁着用早膳之际,她很聪明地将宫娥都赶了出去,留下自己跟前的女官。 皇后跟前女官无数,各有用处,小皇后入宫后观察的细致,这么多人中,唯独李瑶对她最上心。 入宫后没有恩宠的皇后,连陛下跟前的女官都不如,暗地里嘲讽她的不计其数,只她故意不听罢了。 她问李瑶:“容府被罚一事,是怎么回事。” 闻言,李瑶的脸色煞白,紧张道:“娘娘,您问这些做什么?陛下知晓会不高兴的。” 小皇后无趣地往嘴里塞了个饺子,眼睛一瞪,“旁人都是陛下的眼睛、耳朵,唯独你什么都不是,难不成你愿意亲近她们?” 在宫中生存,谁不削尖了脑袋往上挤了。 李瑶低眸,双手紧握,肩膀在这时微微颤抖,“奴婢也不清楚,您父亲知晓。” 小皇后傻眼了,这句‘知晓’的意思是什么? “查案的是谁?”小皇后改变方向去问了。 “是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查案的。您若是真是好奇,可以找大理寺少卿去问问。奴婢只知晓这桩案子查得很仔细,并无冤枉。”李瑶斟酌语句,“您也知晓,哪怕是宫里的人,也会受些小恩小惠的。” 容家在京城多年,根苗深厚,看似大,族人那么多,也容易犯错误。 小皇后好似明白过来,漫不经心地继续用早膳。 顾家也掺和容家的事情,为了后位吗? 一块肉,就让一堆狐狸打得头破血流,那么大的后位呢。 用过早膳,小皇后穿上保暖的大氅,李瑶递给她一只精致的暖手炉,随后退下了。 到了暖阁,她已是最好一位了,今日默美人没有来。 小皇后张望一阵,心中好奇,明妃却说道:“这里的吃食与炭火都是要用份例来抵的,默美人偶尔过来玩就罢了,岂能天天来。” “来这里还要花钱?”小皇后瞪大了眼睛,不是自己的家吗? 承桑意太抠门了。 贵妃摸了一张饼子,直接打了出去,玩笑道:“你在家里让下人端来吃的,也要一路打赏下去,在宫里,不过放大罢了。皇后殿下还不懂,下个月,你出钱可好?” “好,我懂了。”小皇后一口答应下来。 这时,德妃忽而说道:“娘娘来宫里也有□□日了,玉藻台那边怎么没有动静。” 皇后入宫,后宫事务自然交由她处理,可眼前的小皇后日日过来玩耍,可见没有实权。 贵妃开口:“凤印在皇后殿下处吗?” “没有。”小皇后摇首。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贵妃胆子大,说笑道:“陛下这是白娶了一位皇后殿下了,什么都不给,明日就让御史台弹劾陛下,立皇后不给凤印,可不像话。” 小皇后没有开口,侯爷夫人没说要凤印啊。她微微一笑,装作不在意,道:“陛下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难不成真等白月光回来。”明妃抓牌,摸到一张好牌,眉梢眼角都是笑容,“皇后殿下,您还是赶紧让陛下喜欢你。” 提及白月光,众人又开始吃瓜了,一个个眼中露出笑容,句句调侃陛下。 贵妃说:“得不到的在骚动呢。” 德妃也输贵妃:“那是肯定的,得到了还怎么珍惜了。” 贤妃托腮,一双眉眼弯弯,“陛下指不定还在想着将人带回京城呢。” 明妃言道:“你们说,陛下会不会派人时刻盯着容晗?” 你一言我一语,再度说开了,小皇后一面听着,一面吃着肉干,听来听去,都不知晓白月光成了一副鬼样子。 吃了这么久的瓜,她好歹要风险一个,便悄悄说道:“顾家有人从登州回来了,瞧见了容家人。” 四人顿住,齐齐露出好奇,她歪头轻笑,“容晗已瘦的皮包骨头,面色暗黄,成了黑月光了。” “呦,陛下当真没有管啊。”贤妃笑了,余光轻撇一脸天真的小皇后,“你这有人二字甚是微妙啊,亲自派人去查的?” “查她做什么。”小皇后轻哼一声。 贵妃神色晦暗,心跳如雷难得没有插话,在座的当年都见过容晗的美貌,如今落得凄惨,她们心寒,另外也想到了陛下的冷漠。 让人害怕极了。 贵妃推了麻将,站起来的时候,手心捏出了痕迹,简单说身子不适,起身走了。 其余三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借口跑了。只留下小皇后一人抱着肉干在吃,暖阁里就她一人了,她露出娇俏的一面:“是不是白月光,试一试就知道了,怕什么呢?” 临走前,她抱走了一匣子肉干,回去慢慢吃。 今日散场很早,回去刚好吃午饭。 吃过午饭,小皇后出外晒太阳,走了不久,就瞧见匆匆忙忙的默美人,她好奇,迎上前搭话。 “默美人,这是做什么?” 默美人停下脚步,那张脸颊依旧我见犹怜,腰肢不盈一握,瘦得厉害。 小皇后摸摸自己的腰肢,承桑意喜欢瘦的? 要不然自己减重? 默美人喘气,说道:“听说陛下在游湖了,皇后殿下,您可要一起?” “她和谁游湖?”小皇后不大相信默美人的话,承桑意忙到半夜才睡觉,广陵王的事情留到半夜才做处置,青天白云阳光这么好,怎么会去游湖。 自己笨就算了,怎么默美人也不长脑子。 默美人半晌没说出来,小皇后不上当,自己转身走了。 默美人转头又粘上萧皇后,提起裙摆追了过去,“殿下,您不想陛下吗?” 小皇后不搭腔,她想啊,自己半夜会摸过去,用不着白日里冒险做什么。 就承桑意那个臭脸,只有晚上睡着了才会变得‘温柔如水’。 “不想,我想去看看梅花,你要去,自己就去。我需提醒你,陛下那么忙,又是年底,陛下怎么会有空去游船。谁给你的消息?最好去查一查,免得到时候出事了。 小皇后一番好心,默美人当真止住脚步了。 小皇后凝眸一笑,“查到了记得告诉我。” 没有这些有趣的事情,宫里的生活该多么无趣啊。 在外头晒了一阵后,小皇后领着人回宫去了。 跟着她进宫的嬷嬷悄悄走来,扶着她朝殿内走去。 小皇后稍稍垂眸,她这么小,真的不用你扶的,你年岁那么大了,到底谁扶谁啊。 心里嫌弃后,她落座,嬷嬷扫了一眼外头,就说道:“府里传话,想让您查一查江南米粮一案,陛下的态度。” “什么米粮一案?”小皇后叹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觉得她太快活了。 今日吃瓜的时候也没有说。 哦,忘了,今日散得早。不过顾家送消息的速度,是真快啊。 小皇后自顾自想着,嬷嬷开口:“冬日里,江南一带的米粮价格轰涨,陛下派人去查,发现仓内余粮只剩下一成,其余都不见了,像是见了鬼一般,没人知晓。” “陛下派人去查粮,是一个小小的同知出来顶罪。侯爷想知晓,陛下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小皇后觉得有些离谱,承桑意信不信,她怎么知晓。 再说,自己计就算去问了,她会如实回答你? 我俩虽说睡过两夜,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她摆手不想干,嬷嬷急道:“家里很着急,夫人都因为这个病了。” “粮仓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小皇后也不傻,“家里拿了银子?” 嬷嬷低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小皇后猜得准,家里果然拿银子了,想起容家的事情,她心有余悸,便道:“告诉家里,干净些,容家的事情,都忘了?” 嬷嬷点头,不敢再说了,让皇后动作快一些。 小皇后愁死了,报恩报成这样,太难了。 嬷嬷走后,她就歪倒在凤床上,一时间,她有些后悔来报恩了。 宫里的事情太复杂了。 躺了一个时辰,天色入黑,她匆匆起榻,吃了些晚膳,打发走宫人,自己翻窗跑了。 这回,她没有去寝殿,而是直接去了紫宸殿。 半路上,她突然想起一事,自己去紫宸殿做什么? 又不识字,看到机密的册子,也是白看。 还是得先识字,怎么办呢? 小皇后澄澈的眸子里有些恍惚,谁教她练字呢。 还是去寝殿! **** 坐在龙床上,小皇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该怎么让承桑意教她识字呢? 想了半晌,她掏出一根肉干咬了两口,太难了。 肉干咬在嘴里,她还是决定糊弄承桑意为好。承桑意渊博,教她识字,应该不难的。 只是让她怎么教呢? 梦里教吗? 进入她的梦境? 不行,进入凡人梦境,会被雷劈的,太惨了。 这可比‘宠幸’还难。这么一对比,与承桑意睡觉,好像成了最简单的事情。 小皇后继续冥思苦想,吃了一根又一根肉干。嚼得腮帮子疼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承桑意回来了。 小皇后忙翻上横梁,刚缩好身子,低头一看,眼睛都看直了。 她的肉干还在龙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