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同期进酒厂》 意外案 “zer?”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口,确认了一番左手提着的东西安全:“右拐,是这里没错。” 金发青年抹了把脸:“工藤优作……我记得是一位家?鬼冢教官看上去不像喜欢这些的样子?” “是一位推理家,帮助警方破了很多案子。啊,到了。”诸伏景光将白衬衫的袖子放下,推开店门走进了这家店面。 店面垂落着暖黄如夕阳的灯光,陶瓷摆件也镀上一层暖色,看上去圣洁又庄严。诸伏景光与降谷零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踏上螺旋木梯往二楼走去。 “二位有约的话,”年轻的服务生尽职尽责地介绍着店铺的特色,“我们不仅有一流的餐饮,汤池也颇受好评哦?” “汤池?”诸伏景光颠了颠手中的东西,“楼下有温泉吗?” “在二楼哦。”服务员在楼梯口站定,半弧形的回廊上从又到左排列着四个用毛玻璃作透光窗户的包间,开放式厨房在对称中轴线上,从楼梯可以看到对面类似的结构。只有最外侧靠楼梯的一间房门口站着等待客人呼唤的黑衣服务生。 “包间联通了大温泉汤池,若是喜欢安静想避开旁人的话,需要沿着指示牌绕一段路。卫生间和浴室在大汤池后面,如果有需要,只要在房间里按铃就好,呼叫按钮在座位扶手旁边。” 白色描金的修饰优雅简练,烧制的陶瓷玫瑰花丛装点在墙沿,纤细薄软的花瓣在灯下娇美又圣洁。透过毛玻璃只能看到房间里面模糊的色块。 “工藤先生的预约……左数第二间,请直接按铃就好。” 降谷零抬眸与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先一步来到了包间门前。 叮、叮、叮 “请进。” 出乎意料年轻的声音,降谷零按铃的手停顿一瞬,随即顺势落到门把手上,略一用力就推开了白色木门。 房间内是与外间一致的洁白典雅风格,墙面上画出了虚假的窗户,冷白的光从顶部的水晶灯中洒下,却是与楼下不同的,冰冷而尖锐的气质。 包间内侧的确有一道小门,此时门扉洞开,门后传来阵阵喧嚷声,一道稍显瘦削的人影站在门旁,低着头将手机收起。 降谷零立刻推翻了房间内等着的人是工藤优作的猜测。黑发青年有一双清透如湖泊的绿色眼眸,脸色有些苍白,白色衬衫被水汽打湿些许,整个人看上去漠然而冷淡。 但他一开口便打破了身上那种又冷又傲的漠然特质,年轻的声音礼貌而温和:“是你们……东西先给我吧,这里有点麻烦。” 诸伏景光愣了一瞬,旋即听到了青年对服务员说出的下一句话:“里面发现一名男性死者……我已经报警。” 青年转头看向了两位刚刚到达的年轻警校生:“这是意外,抱歉。” 命案?! 两位准警校生万万没有想到替教官走一趟会遇到这种事情。服务员道歉后匆匆离开处理事件,房门隔绝了门内外的世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房间内那位嫌疑人静静凝视他们片刻,“啊”了一声。 “你们是警校的新生?” 诸伏景光将文件递过去,一边肯定了对方的猜测:“是的,如果方便的话,我和zer也可以帮忙。” 碍于场景限制,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神木千裕。”黑发青年点了点头,轻轻握了一下诸伏景光伸过来的手,“你们的同期。” “诶?!” 神木千裕收回手,歪了歪脑袋,似乎理解错了两人的意思:“案情不算复杂,警方很快就能破案的。” 黑发青年站在门旁解释到:“毕竟这次凶手只能是四个包间里的人之一。” 一二楼只能通过楼梯上下,这家店面二楼对称装修,包间汤池隔断不互通。尸体发现在汤池后的卫生间内,的确唯有这边四个包间的人能够进入现场。 神木千裕退后两步拉开座椅,抱着文件坐下。诸伏景光谨慎地端详了一番对方的神色,确定青年并没有因目睹凶案现场受到惊吓。 降谷零也没有探究神木千裕和工藤优作的关系,将注意力集中到案件上:“我们就不进去破坏现场了。可以的话,能大致描述一下现场情况吗?” “现场吗?”神木千裕没有什么犹豫,“死者被人以锐器从身后刺杀,身中两刀。现场有碎裂瓷器碎片,因为场地原因,不便判断血迹情况。尸体没有二次移动,从尸僵情况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米花町警察响应很快,门铃“叮、叮、叮”连响三声,随后便是推门而入的警察。 负责案件的目暮十三警部很快从现场构造圈定了嫌疑人的范围,包括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内的几人被集中到了同一间包间中。 嫌疑人比预想中还要少。 死者、神木千裕和最右侧房间的先生一样独自一人一间房,左侧最靠近楼梯的房间内是两位女士,所有人都声称与死者并不相识。 最后那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也铁青着一张脸,一手按着头,不时用凶狠如猎犬的眼神打量四周。 “我还有事情,什么时候能结束?” “本来是想过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两位女士穿着洁白轻柔的长裙,都有些不耐烦和烦躁。 目暮警部脸色凝重:“没有发现凶器吗……再找找吧。各位,麻烦你们先回各自房间,稍后问询时请向我们如实叙述一下你们这段时间的行动。” 诸伏景光与降谷零没有任何嫌疑,东西也已经交给了接收人,然而…… “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好吧?”诸伏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门买了面包回来,一人塞了一个,“先垫垫肚子。” “叫我神木或者裕就好。”黑发青年接过面包啃了两口,“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目暮警官应该不介意透露一些消息。” 青年话音刚落,体型略显健壮的警部便走了过来:“那边的口供已经询问完了,小千裕今天也在这里啊?” 降谷零看这两人熟稔的表现,想起诸伏景光口中工藤优作曾多次协助警方破案的消息,倒也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午安,目暮警官。” “要是没有这起案件就安了。”目暮十三叹了口气,将帽子摘下来抖了抖重新带上,“死者死亡时间在二十分钟以内,目前还没有找到凶器。” 他看了一眼金发紫眸与黑发蓝眼的两个青年:“你们是?” “是今年警校的新生。”神木千裕的声音冷静而平淡,“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同样是嫌疑人之一......”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开口:“但是,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再去看一下现场吗?” 神木千裕自己并不是容易遇到案子的体质,对于这种情况的一切经验,都来自于走到哪哪有案子的工藤优作。 他有些不自在。但这种情绪是可以,也应该被克服的。 诸伏景光眼睁睁看着一抹红色攀上对方耳朵,显然神木千裕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请求。 目暮警官爽朗一笑:“我陪你们再走一趟就是。老实说,工藤老弟的推理我可是记忆犹新啊!如果你们能够看出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便请问一下,口供那边几位的时间线是什么情况吗?”四人从房间里侧的小门穿入,沿着大浴池的边的路前行,降谷零一边打量着整体布局,一边向目暮警官询问着。 “我一直在后面的独立汤池里,直到想去卫生间才发现尸体。因为独立汤池有木墙作分割,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神木千裕走在最后,先将自己的行踪说了出来。 “两位女士和那位白石先生都宣称自己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去过后面。”目暮十三道。 降谷零皱紧眉头:“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其实有一个人有服务生的不在场证明。”目暮十三捏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不适应过于湿润的空气,“白石先生称自己一直在房间内,我们询问过等在门口的服务生,他证实了那位先生的说辞。” 降谷零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这么说,除了神木,只能是两位女士联合作案?” “我们也倾向于这个可能。”目暮警官点了点头,“可是没有证据证明。还有凶器,除了千裕身上带了一把小刀以外,其他人的随身物品中没有找到刀具。那位白石先生一直急着离开,他随身带着不少现金,大概是有什么贸易要谈,两位女士也很焦虑。也只有千裕你还这么自在了。” “听上去嫌疑很大。”神木千裕评价到。 降谷零不由看过去一眼。 比起常有的抱怨、委屈,或是可能的无奈、愤懑,这句话说得太平太淡了。 有点像没有带一点情绪的自嘲,也像冷漠到极点的旁观者给出的评价一样。 目暮十三“哈哈”笑了两声:“哪有凶手就这样把凶器随身带着的,我不会因为这个怀疑你?到了,你们去看吧。说不定我们能在现场找到凶器。” 黑发青年没有反驳,那双碧莹莹的眼眸望向里间。 卫生间和包间之间隔着一整个大汤池,氤氲的水雾在暖黄灯光下温柔又宁静,还不到能够遮蔽视线的程度。 神木千裕抱着文件夹站在一旁,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这个同期……有点奇怪。诸伏景光收回目光,忍着血腥气查看现场。 大片刺目的猩红晕染开来。尽管店家已经第一时间停止了汤池内的水循环,这些刺目的颜色也几乎沾染了整个洁白的卫生间。 死者正对着洗手台趴在地上,头离洗手台不过几厘米距离。尸体身旁是一堆碎裂十分细小的瓷器碎片,洗手台上有凌乱的血迹。 “嗯?”诸伏景光俯下身,注视着洗手台上凌乱的血迹,仔细辨认了一下“zer,神木,目暮警官,死者似乎有留下死亡讯息。” 无效的布置 那是一朵稍显模糊的玫瑰花符号。 藏在洗手台一角的玫瑰花带着血液凝固后的暗红,仿佛一道烙印下的不祥诅咒。 “原来是情杀吗?”目暮警官蹲着身子端详着这朵玫瑰花片刻,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不错嘛小伙子,我们会先沿着这个方向调查下去的。” 他叫来一个警员走到一旁叮嘱两声,诸伏景光看着这朵玫瑰花,一手戳了戳降谷零:“zer,你觉不觉得,这朵玫瑰花有点奇怪?” 降谷零比划了两下,花瓣有点歪,线条有些崎岖,花托处也有些僵硬。 “线条似乎有些奇怪?神木……诶?” 金发青年猛一抬头,原本站在角落的神木千裕已经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 他发现了什么,还是遇到了麻烦? “神木先回去了。”诸伏景光拽住降谷零的袖子,“凶器应该也还留在现场,只是警方暂时没有找到罢了……” 降谷零将怪异的死亡讯息记下,略一思索:“凶器吗?这里的确没有能够藏住刀的地方……啊!” 诸伏景光与他一起看向了死者身侧。 “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目暮警官足下生风,招呼着两人,“你们还挺厉害的,我们已经找到突破口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破案了。” “嗯?”降谷零确实也理清了一部分案情,但有一个巨大的矛盾点,而且,死亡讯息的问题也过于明显了…… 目暮十三把两人领到死者的房间内,准备去叫其他人。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靠着高超的口才和发现死亡讯息的功绩要到了一份口供查看。 不久后,警方和嫌疑人陆陆续续都进了门。 黑发青年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旁边是满脸烦躁的黑衣男子,两位女士脸色苍白,紧紧握着彼此的双手。 目暮十三摸了摸兜里的烟斗,没拿出来,用一种堪称温和的语气询问两位女士:“今村友美,高仓佳子,两位,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角落处的神木千裕瞪圆了一双翠绿的眼眸,目光疑惑地在目暮十三身上打了个转。 “……总觉得他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hir。”降谷零小声嘀咕。 实在有点草率了,现有的证据其实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两位女士杀了人,甚至也没有办法证明神木千裕的清白。 “我们的确和西宫先生有情感纠葛……我的确,很想他去死!他怎么能背叛我?他那样一无是处的,愚蠢的家伙,如果不是我……”名为今村友美的女士紧紧握着高仓佳子的手,双目通红,连声音颤抖着,“可是我没有动手!我们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为什么他连死了都不安分!” “你们没有证据。”高仓佳子身体也小幅度颤抖着,她竭力保持着清醒,“今天的确是他叫我过来的……但是我还没有收到他找我过去的通知,他就已经死了。” 目暮十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死了。虽然有人和你们一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他留下了死亡讯息。” “他在洗手台一角画着玫瑰。” “今村小姐,你是他的未婚妻,高仓小姐是他的现女友,这份死亡讯息指向谁,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 “我们没有离开过房间!”今村友美近乎崩溃地抱住头,“我只是想过来嘲讽他一下,再顺理成章和他取消婚约……高仓也只是帮我……” 不对。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目暮十三蹲到今村友美面前:“她的确帮了你,你们其实见到了他。高仓小姐约他见面,等他进了卫生间后,埋伏着的今村小姐突然袭击刺伤了他。 “死者倒在洗手台前,今村小姐又补上了第二刀,两刀的间隙中,死者在洗手台上留下了死亡讯息。 “至于衣物,汤池内本身有提供给客人的浴袍,而且就算不穿,在兼职淋浴间的卫生间内也不会太奇怪。 “我说的对吗?今村小姐?” “不……我的确,我的确恨他,可是……” “挣扎辩解也没有用。”坐在门口的白石冷笑一声,“警方自然有证据确认。我下午还有事情,既然案子办完了,我也可以先走了吧?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的话,警官先生可以再找我。” 目暮十三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相对而坐的另外两个嫌疑人:“这个……”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无聊的游戏。”白石已经起身要开门,黑发青年却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拽住了他伸出的手。 神木千裕恰恰挡住了门口的路,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眸锁住黑衣男人,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你不能走。” “啊,啊?”目暮十三挤出了豆豆眼。 神木千裕没有去管其他人的反应。他要替工藤优作把东西带回去,今天已经遇到太多意外了。 “你因某些原因和金钱有关的原因要避开旁人见死者,这才约了死者在这家店见面。通过汤池的路,你们可以避开旁人去对方的房间,也可以干脆在独立温泉里商谈。” “汤池潮湿,不适合现金交易,因此你要求和他一起回房间取钱。走到卫生间的时候,你从背后偷袭杀死死者,再将瓷器摆件和瓷制刀具打碎,把碎片混合在一起掩藏凶器。”神木千裕冷声叙述着,“你才是杀死死者的凶手。” 四下俱静。白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目光中显露的凶光,仿佛要将面前不知好歹的黑发青年千刀万剐。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默契地站到了神木千裕身侧,一人伸手拦在青年身前,一人小心地把人挡在身后。 “店内有大量陶瓷摆件,现场有瓷器碎片似乎也合情合理。但是死者背后中刀,身侧不应该有瓷器碎片,是你为了藏起凶器,特意打碎了一个摆件。” 白石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吐出来,随后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想象力倒是不错,看过几本侦探,就妄想当侦探?死亡讯息指向那两个未婚妻现女友,我还有不在场证明!你自己也是嫌疑人吧?怎么看我都没有你们可疑!” 神木千裕不为所动:“不在场证明可以伪造,死亡讯息……指向的也是你。” “你是在说我买通了服务生?”白石心下的慌乱平息,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目暮十三尴尬地挤进几人中间:“那个,这家店的轮班是随机调整的,不可能提前买通。” “不需要买通。”神木千裕指了指白石身上的衣服,“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在你门口的服务生提供的。” 降谷零回忆了片刻:“口供上说,他看到了你在房间内……啊,原来如此。” 神木千裕缓缓呼出一口气。 果然出问题的不是他自己,大家都是能看出这份不在场证明的缺陷的。 “我们之中,只有你要求了服务生留在外面。房间的隔音很好,他不可能通过谈话声等方式确认你的存在。但你可以用别的方法误导他。” 神木千裕看向对方的衣服。 在装修风格偏向圣洁纯白的房间里,那一身黑衣格外显眼。 “毛玻璃阻隔视线并不完全。只要选择距离合适的位置,把衣服披到椅背上,外面的服务生就会看到一片模糊的黑色色块,形成这里坐着有人的错觉。” “房间内有按铃的情况下,要求服务生留在门口其实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为。”神木千裕客观地评价了一句,“至于死亡讯息,根本不是指向两位女士的。” 目暮十三目光诡异了起来,难道说,死者不仅劈腿未婚妻,还玩得比他们想象的更野? 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根本不是玫瑰。”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目暮十三:…… “那本来是一个‘?’字符。”神木千裕比划了一下,心中有些可惜。 他还是不太习惯使用电子产品,其实应该拍一张照片的。 “你在发现了讯息之后,选择了嫁祸。你添了几笔将它改作一朵玫瑰花,所以花托处的笔画看上去有些僵硬。” “如果是今村小姐动手,死者应该直接留下名字或者更明显的特征才对。一个出轨的人,怎么会用象征爱情的玫瑰来指代未婚妻?分明有更简单明确的方式才是。” “你……” “你随身携带的大量现金,应该是属于死者的才对吧?就算不对比可能沾上的血迹DNA,只要验一下箱子上面有没有死者的指纹,就能证明我说的话了。” 神木千裕双眸像是某种有着漂亮纹理的无机质矿石,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狼狈慌乱的黑衣男子:“你的杀人手法拙劣透了。” 他在故意激怒对方。 过于强烈的情感会干扰理智判断,就像那位言语混乱的女士一样。 其实这些布置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只要多给警方一些时间就能通过资金流向查出白石的不对劲,再多询问一番口供,检查凶器,这一切的栽赃嫁祸都会被推翻。 除了拖延时间,这些布置没有半点作用。 可是这点时间能做什么?白石根本不可能逃掉。 除非…… 除非,白石有把握在脱身后迅速摆脱这个身份将麻烦甩开,让这个案子变成彻彻底底的悬案。 他很难不感到熟悉。 宫野艾莲娜一家,也是这样失踪的。 他们会有关联吗? 只是实际情况和预想出了一些偏差,他只能站出来避免白石逃掉,为此甚至违背了工藤优作“一定要藏好,保护好自己”的要求…… 神木千裕数着自己的心跳。 “呵……算我倒霉。”出乎所有人意料,黑衣男子并没有辩解更多,只是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般看向神木千裕,目光怨毒又阴冷。 降谷零条件反射把神木千裕往后推了推,诸伏景光一把挡住神木千裕的视线,一手牵着黑发青年远离对方。 目暮十三很快示意对方将人拿下,证物也一并带走封存,虽然案子还有一些疑点,但谁是犯下命案的人已清清楚楚。 “多谢了小千裕!不愧是工藤老弟也欣赏的人啊,真是帮了大忙了!” “……您过誉了。”神木千裕不习惯应对这样的热情,手指不自然地捏着衣角,“我的刀,可以还给我吗?” “一会去取就好,我先去处理后续事件了!”目暮十三体贴地收回了准备拍上对方肩膀的手摆了摆,踱着步子离开了。 “很厉害哦神木!”诸伏景光拿着一个装着小刀的透明袋子回到房间,“你的刀。” “多谢。”神木千裕点了点头,将刀塞进两人带来的袋子里提起,在店面门口和两人道别,“接下来的事有警察接手,我先走了。” 青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两位准警校生站在店门口面面相觑,无奈地摊了摊手。 降谷零看着神木千裕离开的背影,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能看出现场的不对劲,也隐隐察觉到神木千裕有隐瞒,但对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尚还年轻的警校第一喃喃自语:“这家伙,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啊。” 诸伏景光揽住幼驯染的肩膀,有着宝石般温柔钻蓝色双眸的青年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后显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来:“我倒是觉得……会成为好朋友呢。” 入学第一天 “我回来了。”神木千裕一手提着袋子,一手转着钥匙打开了工藤宅的大门。 大门内非常安静。工藤新一在上课,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两人神出鬼没,工藤宅没人才是常态。 [东西请放到桌上,多谢了。] [开学愉快哟小千裕!在警校多交几个朋友吧,最好要帅一点,到时候带过来给我瞧瞧~] 两枚字迹不同的便签贴在显眼的位置。神木千裕不习惯使用电子产品,尽管不赞同,但工藤优作一家还是尽量采用便签给他留消息。 他拿这神出鬼没的两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总之,替工藤优作先生取东西,任务完成。 黑发青年将东西放在桌上,熟稔地揭下两张便签纸放好,又贴了一张在门口。 [ 新一: 我去报道了,工作日手机上交,教官电话是xxxxxx,有事请联系。 神木千裕] 下一个任务是,前往警校报道。 * “神木千裕,鬼冢班。” 粉白的樱花堆叠如云霞,春风摇落一片又一片花瓣,落到每一个路过的年轻生命肩上。 黑发青年穿着深蓝如海的警服,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翻看任务清单,不急不缓地走在林荫小道上。 这条小路相比另一条通往宿舍的大路偏僻又漫长,好处是人少,神木千裕能够避开喧嚷热情的人群。 “喂,前面那个黑头发的!” 神木千裕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一朵樱花花瓣擦过他柔顺的黑发落下,看上去瘦弱得一拳就能打倒。 那道声音也料定神木千裕是个好欺负的角色,听上去越发不怀好意。 “说你呢!”后方的人带着风声连人带行李扑上来,“你,把这些行李提到341去。” 神木千裕看了一眼面前的行李。只是两个箱子,一个包裹,并不算多,他要提起来也很轻松。可是这是命令吗? 自己并没有听从这个人命令的任务。 一头硬发被剃成寸头的青年将手指按得“咔吧”作响,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充满威胁意味地说到:“提点行李不算麻烦事,你最好照做,否则……” “否则如何?”神木千裕将行李箱放下,平静的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你似乎并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他其实只是单纯陈述一个事实。虽然工藤优作多次强调这种响应指令的逻辑需要改变,但他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对面的人似乎很生气。神木千裕看到对方向前迈了一步,手背因捏起的拳头蹦出几条青筋——是进攻的信号。 神木千裕问道:“是想打架吗?” 随后黑影一闪,神木千裕矮身一蹬,整个人便风一般滑到了对方身后,青绿的眼睛在一瞬间仿佛白狼的双眸般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兽性。 他的眸光危险而锋锐,锁定在猎物脆弱的脖颈间。 田山翔大只觉得后背寒毛直立,本能地像一座倾颓的小山般往前用力扑倒,想要闪开身侧那如影如冰的冷意。 “什么?!” 但他的反应还不够快。神木千裕滑到他身侧后便借着力道一拧身,黑衣黑发的青年身形滑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立时改变了方向。 他轻盈得仿佛一只蹁跹的黑色蝴蝶,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最顶级的战斗技巧,一举一动都简单、干脆,直击要害。 神木千裕反剪住田山翔大的两手,借着身体的重量压得田山翔大摔在地上。 他手肘压住田山翔大的脖子,手指蜷了蜷,没有摸到常年佩在腕侧的小刀,只得舒展指掌,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你输了。”黑发青年冷声宣布了结果,目光落到田山翔大身上。 他没有带刀,不知道这样的威胁能不能让这个人知难而退啊…… “神木?”不远处传来了诸伏景光担忧的声音。神木千裕犹豫了一瞬,起身松开了对田山翔大的桎梏。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跑得很快。他们方才在宿舍里注意到了神木千裕和跟在他身后的田山翔大,十分担心看上去体格瘦削的青年会被田山翔大欺负。 在路的另一头,卷发青年拉着自己的幼驯染也在向着同一个地方冲锋。 松田阵平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尽管他因为父亲的案子嘴上总是说着警察都是混蛋,但是在警校入学第一天便目睹欺凌事件仍然让他情绪激荡。 就是这样的人存在…… “警察果然都是一群混蛋啊!” 另一头的降谷零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嘴角绷紧,速度又往上提了几分。 他看到了被神木千裕按倒在地上的大块头,还没来得及为对方松一口气,就又听到了对面疑似同伙的人直接刺到自己底线上的话语。 竟然敢在开学第一天欺凌同期,根本就不可饶恕! 降谷零袖子一甩就要挺身而出,诸伏景光瞬间感觉到自己幼驯染的怒火,心思缜密的他连忙拽住马上要扑出去的幼驯染,出声阻止:“等等,zer!” “冷静小阵平!”萩原研二也伸出两手箍住怒上心头的幼驯染,急急喊道:“那不是田山翔大的同伙啊!”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两人险险刹住车,同时看清了站得笔挺的神木千裕和趴在地上的田山翔大。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将不善的眼刀甩到了田山翔大身上。 田山翔大浑身仍然在颤抖着。那种被野兽盯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扑杀在地的惊惧仍未从他身上离去。 那真的是属于人类的身手吗? 他惊恐地翻身坐起,更加惊恐地看到了神木千裕身边站着的四个看上去同样不好惹的人。 田山翔大一个猛虎滑跪,对着神木千裕纳头便拜:“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仗势欺人想要让您替我提行李箱了!” 神木千裕语气平静地纠正到:“你不应该命令我,我也不会替你提行李箱的。” 神木千裕其实并不介意替人干点活,但田山翔大的话是一种命令。 自从被工藤优作捡走以后,这位温和聪颖的家便多次提醒过自己了——不要听从他人的命令。他一直有记在心上。 田山翔大也不可能能打过自己,所以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报道任务上的小插曲。 但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诸伏景光已经迅速明白了来龙去脉,凤眼青年冷下了神色走到田山翔大身侧,垂眸凝视着狼狈的人:“这件事情,田山君还是去和教官们解释吧。” 他是个温和而内敛的人,此时冷下脸来,上挑的蓝色凤眼显露出凌厉之色,吓得田山翔大又一个腿软坐回了地上。 “这位……田山君不会是想倒打一耙吧?我们可都能证明这位同学是正当自卫哦?”萩原研二蹲下身,笑眯眯地精准打击掉田山翔大的坏主意。 降谷零也上前两步,仍然难以掩盖眸中的怒火:“作为警察,明明应该公正履行自己的义务……” “嗤。”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松田阵平的嘲弄打断。 “看什么啊?金发混蛋。”卷发青年两手插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就继续你无聊的演讲吧。” 萩原研二不由扶额,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阻止这两人继续点火,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小路上再次出现了一个身影,浓眉大眼,面容老成,只是站在那里,已经能让大部分人感到安心。 “伊达航。”下巴冒着些许胡茬的青年打了个招呼,“神木是吧?田山这家伙欺负我们班的同学,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去的。 ” “你们应该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宿舍吧?报道那边快结束了,我带这个家伙去见教官。”伊达航对几人摆了摆手。 神木千裕报道时刚见过伊达航一面,记得他是鬼冢班的班长。 从神色上看,他显然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也意味着—— “啧,居然和你这家伙一个班啊!”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同时扭头冷哼了一声,不爽之意溢于言表。 神木千裕:…… 和人打交道,果然和使用电子产品一样是一件危险而麻烦的事情啊。 黑发青年犹豫片刻,抽身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方才甩下的箱子拉到手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总之,多谢你们了。不介意的话,我替你们把箱子提上去?” “那就多谢神木同学啦!”萩原研二先一步开口,把松田阵平拒绝的话堵了回去。 卷毛青年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幼驯染,又偏头看了一眼神木千裕,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啊……这样的话,多谢了。” 诸伏景光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蔚蓝的双眸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神木先去放东西吧。” 神木千裕松了松手,将箱子拉杆重新握紧:“我先过去了……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 声音平稳,感情真挚,就是提着三个箱子匆匆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萩原研二对着诸伏景光笑了笑,一只手牢牢拽住松田阵平的袖子:“那么我们也先走啦。”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幼驯染,降谷零原本闪闪发光的金发都似乎黯淡了一些,被雨沾湿了些许毛发的金毛大狗,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安静待在一旁。 “嗯,明天见哦。”诸伏景光浅笑着回应。 “zer?” “啊,我没事的,hir。”降谷零跟着诸伏景光进了他的宿舍,“只是觉得神木的态度……我们讨人厌了吗?” 诸伏景光将台灯摆到桌上:“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双原本有些锋锐凌厉的凤眼因为笑意温和起来:“我倒是觉得,神木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嗯,说不定是在害羞?” 诸伏景光弯了弯眉眼:“比起神木……你和那位卷发的同学,看上去更需要好好沟通一下呢。” 警校的日常 “鬼塚班,立正!” “呼——啊——”半长发青年上下眼皮勉强支撑了一会,终究还是没顶过熬夜的威力开始打架。 “萩原研二!”鬼塚教官额头上跳起两根青筋,余光看到同一排满脸倦色鼻青脸肿的另外两个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蹦,两只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喷涌而出。 “降谷零,松田阵平,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伊达航雷达立马响应,凭借着班长的担当上前两步将事情糊弄过去,带着队伍开始列队跑圈。 几个人体力拔尖,加快脚步后很快就和后面的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小阵平和小降谷打了一架而已。”萩原研二在跑步队伍中将事情解释了一番,“除了违反校规以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神木千裕控制着速度,面无表情地保持在速度第一梯队六个人之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似乎应该为昨天的事情认真道谢,但是,他们现在的话题似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冒然加入别人的谈话是不礼貌的,这样沉默着偷听似乎也不应该,要不还是再跑快一点吧? “还没谢过小神木替我们收拾宿舍呢。”萩原研二轻快活泼的话语溜过耳边,透着一丝看热闹不嫌的欢乐情绪,“所以你们谁赢了?” “我的话,当然会站zer了。”诸伏景光无奈地摇摇头,小心抛了个话题过去,“神木觉得呢?” 茫然被cue的神木千裕眨了眨眼:“……啊?” “当然是我啊!”x2 降谷零不屑地看了一眼松田阵平:“拜托,你的假牙都被揍掉了吧?谁输谁赢难道神木还看不出来吗!” “脸都肿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话啊!” 神木千裕扭头看看左边义正辞严的降谷零,又偏头看看右边自信满满的松田阵平,进入了宇宙猫猫升华的状态。 他应该说什么? “你们两个,真是的。”伊达航一人拍了一下肩膀结束了话题,沉稳可靠的班长看向神木千裕,“神木你打架吗?” 昨天他到的时候,田山翔大已经倒在地上了,除了神木千裕外的四个人都有运动的痕迹,所以,应该是降谷和松田把田山打倒的吧? 神木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没有点过打架技能点吧? “今晚吗?”神木千裕迟疑了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 饶是伊达航也忍不住愣了一下:“……哈?” “今晚不方便的话,明晚可以吗?或者改天也可以。” “不不不不,班长很方便的!”萩原研二反应最快,他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当机立断开口。 松田阵平不怀好意地笑出一口漏风白牙,“啊对对对,今晚我和那个金毛混蛋歇一歇,明晚正好!班长你可不要掉以轻心,神木很能打的!” “班长看上去格斗也很厉害?”诸伏景光温温柔柔地拱火,“不过还是稍微收敛一点,教官今天已经要火山爆发了。” “既然知道你们几个倒是给我安分一点啊!!!”鬼塚八藏怒吼一声,“再去加跑两圈!” 原本想要提醒他们马上就要路过教官但被诸伏景光开口打断的降谷零:“……” 不管怎么说,跑步也算是增进同期感情的方法之一……吧? “这就是工藤优作口中热心温柔的孩子?”鬼塚八藏面无表情地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想起神木千裕脸上和热心两个字是一点不沾边的神情,长叹一口气。 “这一届全是刺头啊。” “看上去还是挺乖巧的?”另一个教官安慰到,“而且跑步的时候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很正常吧,昨天听说还帮同学拎了行李箱收拾了宿舍卫生呢。” 鬼塚八藏嘴角抽搐了一下。 是啊,倒是拎了行李箱,但还把要求他拎行李箱的人揍了一顿呢。 但总归是对方不对在先,这孩子的行为其实还是值得肯定的。因此他只是处理了田山翔大,对几人私下不出格的恩恩怨怨选择了纵容。 他心疼地摩挲着自己额头那层浅浅的发茬,心中升起淡淡的惆怅。 也不知道这发际线会后退多少。 这种担忧在下午看到随堂小测试卷的时候又迎来了一次巅峰。 “神、木、千、裕!” 松田阵平挑起眉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左前方的黑发青年。 他还以为鬼佬会骂自己呢,毕竟主观题自己写了什么东西他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反正一个负面印象是跑不了的。 但是为什么被点名的是神木千裕?这家伙难道还能写的比他更潇洒狂放? 看不出来啊! “在。”神木千裕站起身来,看上去乖巧礼貌又沉稳,“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教官?” 哇哦。 他甚至还用了敬词,听上去更像挑衅了。但是干得漂亮,松田阵平在心里悄悄吹了声口哨。 鬼塚八藏“啪”地一下将试卷拍到桌上:“你下午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下午课后没有事情,可以接受。 “是。我需要带什么吗?” 鬼塚八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你带个人来就够了!” 神木千裕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鬼塚八藏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也只好点了点头乖乖坐下。 鬼塚八藏说完这话便拎着东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只留下满室敬畏的隐晦目光。 黑发绿眸的青年有些不习惯,将书一合就想上外边。 “小千裕?” 萩原研二身高直逼一米九,往神木千裕身边一站便挡住了大半目光,将叠好的试卷递给神木千裕:“你的东西。” 倒扣的试卷掩饰住了答案分数等一切会让人不愿意泄露的信息,萩原研二没有看上一眼就还给了神木千裕。 “谢谢。”黑发青年在萩原研二偏头时沉默地铺开了试卷,看着卷子有些发愁。 带个人去找教官啊……可是要带谁比较好? 开学第一天,他能熟悉的人本来就没几个。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说到底除了昨天意外见面以后帮忙提行李箱并顺手打扫了一下宿舍卫生之外,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 降谷零似乎也不太可以。 诸伏景光……这个绝对不行。 伊达航,班长,应该很合适? 神木千裕不确定地眨了眨眼。 作为负责一个班级日常管理和沟通渠道的角色,带着班长去见因为自己试卷生气的鬼塚教官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作为报酬,他会在明晚尽量打得更像指导赛一点! “在想什么呢神木?”诸伏景光轻轻敲了敲桌子,“还好吗?” “啊……没事。”神木千裕摇摇头,已经做出了决定,“还好没有和班长约在今天晚上。” 萩原研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小神木你,嗯,就用这幅表情去见教官,他一定说不出什么的。” 黑发青年茫然抬头,森林湖泊一般的眼眸透彻又干净,柔软的短发微微翘起,看上去可怜兮兮又无辜至极,像是只甩着尾巴卖乖的野兽幼崽。 完全不像是靠着一张卷子把鬼塚八藏气到暴跳如雷的厉害人物。 “对了,”神木千裕歪了歪脑袋,看向了伊达航,“班长要是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吗? “啊?啊,没问题。”伊达航点点头,“正好我找教官也有事情,你放心吧,鬼塚教官人还挺好的。” 降谷零听着这对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点违和感在神木千裕带着伊达航一起上去以后终于被他抓住了尾巴。 “等等,hir,神木他不会是,以为鬼塚教官说的带个人,是真的带个人吧!” 诸伏景光本想反驳,想到神木千裕那句“今晚吗?”又不确定了。 “总之先上去看看吧,班长随机应变的能力应该还不错,要是有什么万一,”诸伏景光的语气也不太确定起来,“神木……应该很抗揍吧?” 鬼塚八藏觉得自己需要一瓶降压药。 “伊达航,你先出去。”他尽量控制着自己情绪稳定地让他们班这个护短的班长离开办公室。 神木千裕迷惑地眨了眨眼:“不是要带个人上来吗?” 鬼塚八藏额角青筋暴跳,整个人脸色都涨红了一个度。 伊达航:“……报告教官我这就离开我等会再来。” 他一溜出门,就看到在楼梯口挨挨挤挤鬼鬼祟祟的四个人。 四个人面色如出一辙的沉重:“……完了。” 办公室里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看得出来你基础很扎实,客观题和论述题都没有问题,但是你答这种主观题也不能这样儿戏……” “你的主观题,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因为自信,所以不想要这点分?”鬼塚八藏打开了电风扇对着脸“呼呼”刮风,勉强保持了冷静。他抛出问题作为中场暂停的信号,拿起水杯放到嘴边,准备稍微缓缓。 “报告教官,认真作答,没有儿戏。”神木千裕却秉持着尊师重道,有问必答的原则回应到。 “噗——”鬼塚八藏面无表情地喷出一口水,面无表情地和神木千裕一起拿纸擦干净了水渍。 下一秒,他带着怒火的暴呵回荡在整个办公室内。 “你的认真作答就是经常杀‖人的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吗?”鬼塚八藏捶桌大怒,震得自己的水杯都叮当作响,“你要不要看看你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神木千裕瞄了一眼桌上的卷子,又瞄了一眼鬼塚八藏的神色,选择了闭嘴。 鬼塚八藏痛苦地捂住了脸。 以武德服人 这件事情以神木千裕捧着自己的卷子和十圈跑步任务被鬼塚八藏赶出办公室结束。 神木千裕捏着卷子站在走廊上,看上去弱小又无辜。 “神木?”诸伏景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鬼塚教官应该没有太过分吧?” 萩原研二也凑上前来:“要是惩罚太严重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忙分担一些,不要太难过。” 虽然相识时间很短,但敏锐的半长发青年已经开始用我们这个词语来指代这几个人了。 这就是hagi厉害的天赋啊。松田阵平瞥了一眼降谷零,心中虽然仍有几分别扭,却也没有否认幼驯染的说法。 倒是神木千裕摇摇头:“没有难过,只是没想到,鬼塚教官人真的还挺好的诶。” “他那么生气,我还以为会很严重,居然只是罚了二十圈跑步。”黑发绿眸的青年把卷子折起来往衣兜一塞,“接下来没有课,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去跑步!” “等等!”伊达航伸手捉住又一次想开溜的神木千裕,“我们陪你跑完再一起去吃。” 降谷零先一步动起来:“只是十圈而已,就当锻炼身体了。” “快走快走,一会食堂饭凉了。”松田阵平没有给神木千裕再找借口,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拉着神木千裕就往楼下跑去。 “等等,我!” 神木千裕那不认真的反抗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萩原研二有着洞察人心的天赋,松田阵平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思维敏捷又和萩原研二默契非常。降谷零和伊达航两个人都是可怕又不讲理的直觉系,至于诸伏景光……诸伏景光就更不用说了,神木千裕压根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总而言之,最终结果就是到第二天下午上课时,他已经自觉而熟练地坐到了他们旁边。 神木千裕:“……”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光速白给的过程,面无表情地把社交的危险性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但是没关系,神木千裕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虽然说知道你们两心里有数……”降谷零看着站在场地中间的两个人,“但是这样是否有些太显眼了?” 神木千裕根本没有避开灯光,不知道从哪发现这边有一片光明又偏僻的樱花林,下课后就领着一行人来了这里。 六个人的身影被笼罩在暖黄的路灯下,绝对称不上隐蔽。 “没关系,我和小阵平有经验的!”萩原研二搭上松田阵平的肩膀,“不过,希望他们不要打得和你们昨天一样吧……嗯,小神木那张脸,班长应该也下不去手。” 诸伏景光眉眼弯弯:“我带了急救箱。” 伊达航并没有敷衍对待。 虽然这次约架起因完全是半推半就的意外,但是认真是对对手和朋友起码的尊重。 “开始吧,班长。”神木千裕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他话音刚落,伊达航便率先挥拳。但他的拳风还不曾临身,神木千裕便已经调整好身体角度,抬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好快! 伊达航心下一惊,脚下迈出弓步横过手臂抓向神木千裕的手腕,另一手成掌拍向对方的小腹。 但他的应对没有一项奏效。 暖黄的灯光中,黑发青年仿佛一道单薄的影子,没有助力,也仿佛没有起跳的动作,他只是足尖在伊达航扎着弓步的膝盖上一点,便凌空而起。 除了飞,降谷零想不出别的什么来描述这个动作。 招不在老,好用就行。 神木千裕的确如伶俐的飞燕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影子,一手按向伊达航的后背。 伊达航只觉得背后传来一股无法反抗的压力,脚下的平衡被打破,控制不住地被按着往下扑去。 一只手拖住了他。 神木千裕及时收了力,顺手把人扶了起来。 “班长动作很标准,力量控制和反应也很好。不过还是太直接了,可以试试示弱……”神木千裕扶着伊达航,一边在脑内对着当初教工藤新一打架时用的据说不会出错的模板话术填充内容。 “……” 为什么没有人说话?他应该没有伤到伊达航才对? 神木千裕难以遏制地感到一阵心慌和恐惧,他停下了说话的动作,有些慌乱地侧过身子去看身旁的伊达航。 “班长?你没事吧?我……” 伊达航拽住神木千裕已经按到他衣服上的手:“我没事,你收手很快。松田还真没夸大,神木你身手很好。” “其实我当时只是想拱火来着。”松田阵平无意识吐槽了一句,随后便真心夸赞到,“真漂亮啊。” 收敛了杀气的战斗招式仍然保留着凌厉的美丽,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视它的攻击性和杀伤力。 和他们学习的以压制犯人的那种格斗术不同。神木千裕的动作更像是一种……野蛮的,自由的,夺人性命的艺术。 降谷零拉住神木千裕,手掌握住青年的手腕,这才发现神木千裕的手竟然在不自觉的颤抖。 这点细微的失控很快消失,黑发青年青绿的眼眸中也没有什么异色,只是低着头抽出手喃喃道:“没事就好。” 这完全不正常。神木千裕出招时准得像神一样,无论是速度力度都需要精确控制肌肉,不应该出现这种失控。 这种颤抖,更像是极度恐惧下的应激反应。 他与诸伏景光对视一眼,按平将要皱起的眉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明明很厉害啊神木,看来我得小心我的第一名了呢。” 神木千裕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黑发青年脸上挂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中露出真切的笑意:“如果有需要的话……” 打架是违反校规的。 违规就要受罚。 但是…… “我可以和你们挨个打。”神木千裕承诺到,“而且我觉得,教官大概永远没有办法认同我的主观题答案了……” 诸伏景光继续带着话题远走高飞:“我还挺期待zer被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挤下去的哦?” 松田阵平拉着伊达航,拉长了慵懒的声调:“或者和我一起争夺主观题第一的宝座?” 神木千裕摇摇头:“我明明说的是真心话。杀人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我不建议任何人这样做。” “咳!你是这样答那道劝解危险犯人的题的?”萩原·主观题高分学霸·研二险些被这话呛到,“小神木,你果然是有点本事在身上啊。” 神木千裕真切地叹了口气:“确实有一些,但是不是这方面……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我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做无用的努力的。” 其他五个人沉默了。 这家伙绝对想得是武德服人吧! 诸伏景光偏头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蓝色与紫色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了然。 猫眼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为了把zer从第一的宝座上挤下来,我来替你补课吧。” 伪造请假条 电脑屏幕的光线打在降谷零脸上,金发青年神色凝重,指尖快速敲击着键盘。 诸伏景光站在降谷零身侧,同样紧盯着电脑屏幕。 “查不到啊。”金发青年吐出一口气,“松田阵平是因为父亲被误捕才讨厌警察,神木的心结却一点都没有线索。” 诸伏景光拉过凳子坐到幼驯染旁边:“我也只查到十一年前工藤优作收养了一个孩子,现在应该能确定那是神木。” “但是他看上去很不习惯集体生活,抗拒旁人的肢体接触,警惕心很高但防御……基本为零。”诸伏景光想起神木千裕光速白给的过程便不由扶额,“而且比zer你还喜欢认死理。” “喂喂,这种时候就不用把我拉出来比较了吧hir。”降谷零在纸上随意记录着,“我可没有私下打架以后自己去找教官领罚啊……” 说起这个两人都有些无奈。 神木千裕在和伊达航打完架后又承诺了帮他们也训练,自己转头找鬼塚八藏咬死说自己私自斗殴领罚,顶着加倍威胁也没有供出和谁打架。 最后喜提五万字检讨,要不是萩原研二发现,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是……很别扭固执的温柔和热心。 “这样的话,不是自学就是家教了。以工藤家的条件是可以满足的。”诸伏景光总结到,“可是我总觉得神木的认知很奇怪。” 降谷零按了按太阳穴:“但是再往前就查不到什么消息了……还是慢慢来吧,这家伙和松田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想坦白的迹象。” “说不定根本不是防御零……”降谷零感叹道,“而是里面还套了层金刚石保护罩。” 降谷零无奈的尾音飘散在档案室的空气中。 术科训练楼里,神木千裕正将□□的樱花手木仓交还。 “训练需要的器械已经借好了,数目已经按照清单核对过,我先走了,鬼塚教官。” 黑发青年将手木仓放回,抬头看向不吭声的鬼塚八藏,眉目难得冷厉下来:“鬼塚教官?是我的假条还有问题吗?” 鬼塚八藏猛一激灵摇了摇头,顺手把那把樱花接过来,核对了一番神木千裕的请假资料:“没有没有,你回去吧。那个,你……路上小心按时返校啊。” 他目光幽幽地盯着神木千裕的背影,待神木千裕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狠狠一拍大腿大笑出声:“这是哪捡来的宝贝疙瘩啊?这个成绩,看那群家伙今年怎么比过我!” 这可是除了毛利小五郎以外第二个第一次就获得满分测试的射击小天才! 既然本身有足够硬的实力支撑,家中有事临时请假也不会耽搁什么课程。 警校本来也不是把人彻底关在学校里的封闭式训练地狱,材料齐全的情况下,鬼塚八藏批假批得还挺爽利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乖乖巧巧的好学生神木千裕会伪造请假手续。 神木千裕从术科训练楼出来回了一趟宿舍,一手拎着背包脚步匆匆地离开,正好错过了早早前来的降谷零。 * 工藤新一猛然睁开了眼睛。 汽油味,木材和钢铁混杂的复杂味道与血腥气一起冲进鼻腔,麻绳因摩擦在手腕上勒出一圈血痕。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就倒在身他边不远处,周围似乎还有一些年龄更小的,六七岁左右的孩子,阳光洒在草地上,他们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对危险无知无觉。 这是一片山间空地。可恶……这不应该只是一场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吗? 工藤新一无法判断具体形式,小心翼翼地挪到毛利兰旁边,轻轻推了推自己的青梅:“兰?” 他判断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先低头看了看胸口处别着的徽章——信息已经自动发给神木千裕了。 神木千裕不喜欢使用对电子产品,鉴于他对手机低到令人发指的使用率,工藤新一磨着阿笠博士给他们俩一人做一个联系徽章。 “就当方便联系……好吧,方便我们彼此保护,好不好?神木哥哥。” 对电子产品抵触态度明显的神木千裕没有拒绝工藤新一捧到他面前的徽章。 身上的手机都被收走,唯有这枚徽章因为不起眼的外表幸存下来。 但是徽章只在一定范围内有信号,工藤新一也不确定神木千裕能不能收到他的求救消息。 麻烦了啊。工藤新一奋力在粗糙的地板上挪动了几厘米,他一边试图将手脚上的绳子取掉,一边分析着这起绑架案的原因。 没有把园子这位大小姐单独关押,应该是无差别攻击。 这里离他们郊游的地方不是很远,虽然因为地处偏僻这个公园的人本就不多,但是如果能够求救总会好一些。 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工藤新一猛地提起一口气,两眼果断一闭倒了下去。 “啧,人数不够啊老大。” “就你聪明?先把这批货里合格的交出去,剩下的慢慢补!要不是好不容易蹲到这群郊游的,连这点都凑不齐!”另一个声音没好气地训斥到,“还不赶紧把人搬到车上?你,你,你们三个去搬小屁孩,你们俩去管那群大点的。” “老大,警察那边……” “蠢货!那群警察会被人拖住的。别废话了赶紧的!枪都拿好,要是看到周围有其他人,直接动手懂了吗?” “是,老大!” 工藤新一心底一阵又一阵发苦。这一群里至少有十个人,不知道多少人带了枪…… 他这下十分希望铃木家的保镖能够及时发现大小姐失踪并报警,甚至有点后悔向神木千裕求救了。 有预谋,有帮凶……这绝对是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大案! 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到了车厢内。脚步声忽近忽远,昏迷中的人被粗暴地一个接一个抬进来。工藤新一闭着眼睛听着声音,心底的焦急越来越厚重。 最后车门“嘭”的一声关上,金属摩擦声接着一声清脆的“咔哒”让工藤新一心直沉谷底。 “兰?醒醒……”小侦探焦急地呼唤着青梅,一边尝试用徽章边角将手上的绳子隔断,“园子!” 发动机传出一声轰鸣,像是某种野兽低哑的咆哮,工藤新一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浸湿。 “兰!” 一旦车辆发动起来,他们能够自救成功的概率就更低了! 发动机又响了一下,还是没能成功点火。 到底要怎么办! “新一。” “我在,别怕。” 焦急之中,工藤新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让他几乎落泪的声音。 什么叫做莽 十个人,配枪的有四个,分散在三趟车上。每辆车车厢内部都有人看守。 工藤新一他们在第一车厢,两个倒霉的看守人没有做出任何有效反抗就被神木千裕放倒了。 如果不能在三趟车启动前解决的话,就得拖到后面再找机会了。最糟糕的是,就算警方插手,歹徒手握人质,也很难顺利处理。 何况还有更糟糕的问题。 “神木哥,警方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们可以等歹徒休息查看时埋伏一一击破或者想办法报警,这绝对是更安全的选择。 “我报警了,来不及。”神木千裕还是出来时在公共电话亭报的警。他扫了一眼车厢的环境:“他们准备就地杀掉一些孩子。” 一是为了拖延时间,分散警力,二是因为,有些孩子并不符合他们口中货物的标准。 现在歹徒只装好了第一辆车,留下的孩子被他们有意识分成了三群…… 工藤新一和神木千裕都意识到,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拖延下去。 神木千裕没有多说什么,从背包里掏了些东西。 随后他划断了工藤新一手上的绳子,将背包甩给工藤新一,顺□□代了一句:“乖乖待着,看好你的同学们。剩下的我来处理。” “等等!” 现在车厢门已经锁上了,就算想要做什么也—— 工藤新一还没有说什么,便看到什么千裕一手握住车厢旁凸起的防撞杠,毫不客气地在某个黑衣服男人身上一踩,整个人向着木制车厢壁撞了过去。 “嘭!” 神木千裕冷着脸,硬生生挥拳将木制的车厢壁打出一个破洞。 随后他在工藤新一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伸手抓住满是倒刺与断茬的断木,从车厢破洞中翻了出去。 这里离驾驶室很近。 神木千裕一手稳定着平衡。他闻到了血腥气,手掌被木屑豁开的伤口在粗暴的动作中进一步开裂,扎进掌心的木屑像某种怪兽的牙齿啃食着血肉。 疼痛感像预计的那样,不至于影响行动。 他必须再快一点。 黑发的青年松开沾染血迹的断木,像死神衣袍投下的阴影一般轻灵地踩上驾驶室旁的铁梯。 “敌袭!” 玻璃并没有起到任何阻挡的作用。 清脆的碎裂声撞在耳膜上,碎裂的玻璃在青年身侧反射着绚丽夺目的阳光,他像是象征着审判的神明降世。 神木千裕将驾驶座上的人直接拽下,在对方衣服上毫不客气地糊了一个血印。 “救命啊!” 胡乱射出的子弹被躲开,黑衣黑发宛如鬼影的青年动作流利地踹倒副驾驶上的人,利落地夺下了对方手中的手‖枪,反手用枪托将手中的人打晕。 黑发青年一手松开晕过去的犯人,另一手握紧木仓,黑洞洞的木仓口指向副驾驶。 蜷缩在副驾驶座位上捂着小腹哀嚎不已的小喽啰哆嗦着抬头。 他对上了神木千裕那双无机质的,机械一般冷漠的幽绿双眸。 血珠顺着青年握木仓的手一滴一滴滚落,砸在他的额头。铁锈般的血腥味窜入鼻间,黑发青年眼中没有犹豫,害怕或是别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冷漠地垂眸看向他。 小喽啰惊骇地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神木千裕:? 就这心理素质还敢出来做这种案子。 但他也没有时间再处理什么,后面的车还没有装完人上锁,歹徒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过来拦截他。 他必须全部解决,否则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对孩子下手就糟糕了。 对方反应确实不慢。神木千裕刚解决掉车内的情况,木仓声便至。 “啪!” 副驾驶室的玻璃应声而碎,神木千裕扯过衣服挡住因冲击力扑向眼前的玻璃渣。他夹住一枚尖锐的玻璃碎片的同时手掌下垂,让藏在袖中的烟雾弹落到掌心。 后车厢里还有孩子,这些人的枪法并不算好,胡乱扫射虽然容易躲过,却也容易伤到木制车厢内的孩子。 不能用这辆车作为掩体。 他收起玻璃碎片,用右手拉开车门滑到草地上,左手手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下。 七个人从两个方向围过来,落到最后的那个人贼眉鼠目,走位小心谨慎,应当是真正的领头人。 神木千裕借着草地的掩饰滚了一圈,接踵而至的射击声吵闹异常,车头的反光镜被子‖弹打中,“咔嚓”一声向下坠来。 黑发青年迅速回身扣下了扳机。 那枚精准刁钻的子‖弹击中了一名歹徒的大腿。他怪叫一声向同伴示警:“那家伙有枪!” 一个。 抢来的手木仓中还有四枚子弹。 必须给足压力让他们将人手放到追逐上,但不能让他们放弃希望直接逃命…… 神木千裕轻轻呼出一口气,迅速转换位置躲开子‖弹,逆着风开出了第二枪和第三枪。 试图接过同伴手木仓的和除首领外最后一个持枪的人也倒下,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精确地命中目标。 三个。 黑发青年击出的子‖弹宛如死神的呼唤一般,他甚至没有停下瞄准,仿佛只是随意一挥手便让他们应声而倒。 如果他想命中的不再是影响行动的大腿,而是要命的头颅心脏呢? 高危下的动物会不自觉报团索取安全感,还站着的三个人本能得想聚到一起,掩护着想要从同伴手中获得攻击的武器。 后方稍远处的首领也暗骂一声,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该趁机溜走。 对面只有一个人!这单生意高昂的价格也让他的贪婪不甘罢休。 这一犹豫便使得他上前的动作慢了几步,只胡乱向黑发青年的方向扫射掩护着三个下属。 但随即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打消了逃跑的主意。 或许拉近的距离成功提高了他们射击的准度,那道鬼魅一样的影子停顿了一瞬。 尽管下一刻他又迅速离开了原本危险的位置,但左臂上洇开的大片鲜红昭示着他已经中弹的事实。 似乎是子弹不够了,也或许是惯用手中弹让他无法相信自己开枪的准度。黑发绿眸的青年收起手木仓,莽撞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他的脸上溅上了血迹,锋锐得像是不屈不挠,野性未驯的小狼,眼眸却冰冷如深林中的幽暗湖泊,左臂上的鲜血艳丽如死亡之花。 “围住他!” 意识到这种距离下开枪误伤自己人的概率远比打中对方的概率大,头领干脆选择看上去更能发挥人数优势的近战。 目标达成。 神木千裕忽略掉左臂传来的灼热麻痒和剧痛混合的复杂感觉,松开了一直握在掌中伺机而发的烟雾弹。 猛然弥漫的白雾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黑衣黑发的青年仿佛彻底化身雾中的阴影。 呼吸,脚步,求救,惊呼,一切都成为他判断位置的信号源头。 他拥有更好的格斗,不,准确来说,是杀戮技巧。即使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要杀人,在同样失去视觉的情况下,那些人打过他的可能性也只有—— 零。 黑发青年握着枪抵在头目脑侧,另一只手毫不顾忌自己伤势地将人按住,神情没有半点波动地冷声宣判着: “你输了。” “大哥大哥,货给你,这委托我们不做了,那个组织那边的单子也全部转给你!”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咬着牙求饶,“我知道我知道,道上规矩。但是大哥你也没下杀手不是?我们还有点别的消息,存款也都给大哥!大哥你就放了我们这一次,条件好说,好说!” 像是觉得自己保命筹码不够,他又急急忙忙说到:“万一多拖一会给人发现引条子来了,也给大哥添麻烦不是?” 这是觉得他在黑吃黑? 神木千裕眯了眯眼睛,思索着套话的方式。 又来了……这种他不熟悉的环节,要不还是都干脆交给警方吧? 理论上来说,工藤新一作为侦探也很擅长这方面,但神木千裕根本没准备把他从车厢里放出来。 生命是珍贵的,一捏就碎的,需要保护的东西,尤其是小孩这种脆弱的存在。何况工藤新一还是小孩中最需要保护的——好奇自信又聪明勇敢,闪闪发光的那种。 黑发青年试着动了动自己刻意让流弹擦中的左臂,把嘴上仍在疯狂求生的头领一并敲晕了。 任务完成。 车厢后门上的锁咔哒一声落下,工藤新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三只小猫一样从缝里看了一眼,随后慢慢探出头来。 “神木哥!”三声惊呼同时响起。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把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往车厢里一推,脚步匆匆地就往神木千裕身边赶。 神木千裕正捏着半块碎玻璃挨个给被绑住的孩子松绑,浑身上下血糊糊的,看得工藤新一一颗心颤巍巍地直蹦极。 “已经解决了,我还好。”黑发青年被衣料扎住的胳膊处仍有一片刺目的暗红,“你怎么下来了?车厢的锁呢?” “不要太小看我们啊笨蛋哥哥!我来给他们松绑,你现在去找兰处理伤口。”工藤新一咬了咬牙,动作尽量轻柔地抢过神木千裕手上的小刀,“早知道……” 他明明能帮上更多忙的。 “叮……叮……” 躺在地上的头领裤兜中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 工藤新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手忙脚乱地按住了起身的神木千裕:“神木哥你先顾好自己!我过去接。” 还是算了吧。那边的场景多少有点少儿不宜,还有残留的玻璃碎片和弹壳,没有一样适合小孩看。 “你别过去。”神木千裕看了他一眼,“先给这些孩子松绑吧。” “可是——诶?” 铃声又响了大概五秒,突兀的停止了。 神木千裕双眸忽然瞪大,顾不得伤口撕裂本能地一把将工藤新一拉到身后。 眼前猝然腾起的火焰被一双手挡住,耳边的爆炸声仍然掠夺了工藤新一全部的注意力。 少年侦探目瞪口呆地被神木千裕挡在身后,两手紧紧抓着青年的衣袖,浑身都因后怕而颤抖着。 还有炸‖弹,如果他去接了电话,或者神木哥去了……就差一点,死亡与他们擦肩而过。 “还有剩下的那些人!”或许身上也有炸‖弹,可是难道要让神木千裕冒着风险去确认吗?! 不对,炸‖弹‖爆‖炸的契机是那个电话,应该是某种控制或者杀人灭口的保密后手,既然只有首领知道消息,剩下的人应该安全才对。 “威力不大,我过去看看。”神木千裕注视着那片炽热的光焰,一手拎起了工藤新一,“你带着小兰和园子他们走远些……” “你要去看什么?” “神!木!千!裕!” 隐隐有些沙哑破音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传来,黑发青年手一抖,险些把刚拎起来是弟弟摔下去。 迟来的警方 一行人踉踉跄跄地冲过来,气喘吁吁地地跑着百米冲刺。还未接近便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那是爆炸。 跑在最前方的降谷零在看到那片炫目火光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紧随其后的诸伏景光看到仍然站立着的黑色身影。 一向性格内敛的猫眼青年声音打着颤:“神木!” 松田阵平已经一把越过这两个家伙,顶着满头大汗向那边继续冲刺。 如果不只有一个炸‖弹,或者如果神木千裕因为某种震动触发型的炸‖弹不能动弹,他一定是最能解决问题的那个人。 “松田,那边没有炸弹了,不用检查!你小心碎玻璃。”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前去查看仍未清醒的小孩们的情况。 他们相信另外几人的能力。 “已经解决了。”神木千裕将工藤新一放到车后的空地上,“……你们怎么来了?” 神木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工藤新一扶额,降低存在感小心翼翼往后蹭了两步,低声又迅速地跟神木千裕说了句:“我去看看兰她们。” 随即脚下抹油迅速溜上车。 降谷零冷冷“呵”了一声,一边黑着脸一边从诸伏景光衣兜里掏绷带。 诸伏景光气极反笑,弯弯的猫眼下是一片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气:“神木觉得呢?” 他脸上的笑容看到神木千裕心里发毛,但是笨拙的小狼显然不明白同期生气的原因。 除了特定的几个人,神木千裕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能作为一个会被别人关心的人存在。 工藤一家努力了很久,但那些铭刻地太深的错误认知仍没有从神木千裕身上彻底剥离。他对于“自我”的存在并没有太多实感。 就好像他只有一片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的灵魂。 是工藤优作一家教会了他活着,却没办法教会他怎么做人。 只要有人真切给过一点温暖,小狼就会不自觉地露出柔软脆弱的腹部,笨笨地贴过来表示亲近。 他分不清朋友隐晦的示好、委婉的亲近与陌生人间礼貌拒绝、疏离的态度之间的区别。但是神木千裕从来不会纠结太多。 他一点也不会防备迎接自己的是伤人的尖刺还是温暖的怀抱,只会固执地向每一个威胁到自己保护圈内的东西宣战。 神木千裕想要把自己最好的,最柔软,最安全的世界分享给他们。 他喜欢他们。 如果因为受伤,让他们觉得自己没用了,是不是就会被抛弃? 神木千裕有点难过。 “啊……谢谢你们过来帮忙。”神木千裕被降谷零按着包扎左臂的伤口,一边认真地道谢,“不过以后的话,这种危险情况还是注意保护自己比较好。” 我可以保护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声“刺啦——”打断。 诸伏景光手里捏着的纱布被硬生生撕下一截。松田阵平咬了咬牙,一把虚虚拽住神木千裕的领口:“你知道对方危险还敢一个人冲上去啊?” “……我打得过。”黑发青年解释到。 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这次是意外……爆炸离头领太近了,我来不及救。其他的人都还活着,不会有别的影响警方把他们正常抓捕归案。” “谁会担心他们……”松田阵平狠狠吸了两口气,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飞速改口,破罐子破摔地吼了出来,“你这个笨蛋!我是害怕你出事!” 要是爆‖炸的时候这家伙没有躲开怎么办? 旋即他看到一直平静淡然的黑发青年那双玻璃弹珠似的眼眸一下鲜活了起来,像是春日萌发的草木一样迸出蓬勃生机,只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神木千裕的欢喜。 松田阵平松开了神木千裕被揉皱的衣领,狠狠瞪了神色复杂的降谷零一眼。 他捏着自己的拳头,只觉得眼前那张沾了血迹的脸越看越不顺眼。 “神木千裕,你很能打是吧。”卷发青年一拳捶到旁边的木制车厢上。 拳头与击断木头的声音足够明显地昭示了他的怒火:“等你好了,我们再来打一次。” 降谷零默不作声地把提高武力值拉入训练计划中:“加我一个。”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竟然没有再追究下去,再睁眼时那双漂亮澄澈的蓝眼睛已经收敛了所有迫人的情绪。 猫眼青年握着着神木千裕的手,海洋般的眼眸注视着神木千裕血迹斑斑的双手,耐心地将卷入皮肉的木刺和玻璃碎渣挑出来。 不能手抖,会二次刺激伤口。 hir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降谷零想起早上对方在资料室内的模样,心中的担心又加重了几分。 是因为刺激想起了父母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已经将所有孩子妥善安置在一起,看上去比先到的三个人平静得多。 “萩原,班长。”黑发青年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半长发青年点点头原本无害的下垂狗狗眼看上去也带上几分后怕:“犯人我们已经绑好了。小神木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了,打架的话,我不会拦着阵平酱的。” 诸伏景光却长舒一口气,开始交代自己五人的行踪:“zer告诉我他在去术科训练楼的时候看到你了,鬼塚教官那边出了点意外……总之,我们是看到了你手机上的消息才过来的。” [神木哥救命!我z%he@……] 备注是兰。随后是屏幕上跳出的鲜红警告和定位。 因为不知道密码也无法点开确认,还是诸伏景光做决定先过来看看。 他们跑得太匆忙,连假都没有请,要不是鬼塚八藏暂时也没有精力管他们,这几人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 “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情况吗?之后警方过来也好让我们去交接。” 什么手机? 神木·讨厌接触电子产品·千裕完全不知道工藤新一找上的阿笠博士是何等大能,只抓着诸伏景光的要求回应:“我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确认定位信号不变以后才报警,担心是新一他们郊游出了问题。” 他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略过了自己战斗的过程和一部分不适合说的内容总结到:“总之……为了完成保全所有人的任务,立刻动手是不可避免的。” “也就是说,你早上就报警了。这么久了警方才来,根本不合理吧?”萩原研二冷下了神色。 “连我们都已经到了。”松田阵平嗤笑一声,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远方忽然传来了一片警笛声。 事件的背后 神木千裕思索片刻:“定位器的事情,我没有跟警方说。来的慢可能是因为我报警时并没有把情况描述地太清楚……我应该带些通讯工具的。” “算了,你好好待着别动,我们去交接。”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 鲜血,爆炸,死亡…… 再加上从鬼塚教官遇到意外开始,高度紧绷的神经和难以遏制的情绪都让他整个人处于半应激状态。 这些混乱又危险的东西悉数冲进大脑,隔着数年的光阴将记忆里的噩梦翻出来。让他脑后一抽一跳地疼,耳边鼓噪的风声仿佛都与心跳在共振。 “看不出小诸伏你也是个喜欢逞强的啊?”萩原研二弯眼一笑,轻轻拍了拍诸伏景光的后背,语气却难得带上几分无奈,“应该是你们俩去和小孩一起等救护车,剩下的交给我们才对吧?” 还不待诸伏景光反抗,伊达航便往诸伏景光面前一站,满脸写着不赞同。 松田阵平最后给神木千裕手上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收尾。 降谷零把人半扶半抱地按着坐在地上,顺手揽过了诸伏景光,把两人打包往破了洞的车厢前一推,冷酷地宣布:“别想了hir,除了医生,我不会把你们交给别人的。” “不要说得那么奇怪啊zer……不管怎么说我都比神木好多了吧?”诸伏景光惨白着脸笑了笑,也没想在幼驯染面前隐瞒什么,“我歇会就好。” 降谷零挑了挑眉:“好吧——神木,拜托你在这里替我看着hir了,等医务人员过来再把他交过去。” “嗨!”神木千裕原本正在看诸伏景光,听到降谷零的要求立刻应了一声,干脆坐到了诸伏景光对面。 面黑心黑的降谷零拍了拍手,潇洒转身离开。 诸伏景光:“……” 该说不愧是zer吗?这么快就发现了对付神木的方法啊。 “啧,不靠谱的警官。”松田阵平扫了一眼走过来的降谷零,不爽地揉了揉手腕。 警笛声停下,身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来:“警察,举起手不许动!” 目暮十三面容疲惫地从车上下来。看到现场时,这位胖胖的警官神情一变,随即对着警员挥了挥手:“他们不是犯人,收手吧,叫医生。” 警官先生神色凝重地看了在场的几人一眼,点了点降谷零:“这位……同学,告诉一下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点了几位下属带着医生去检查孩子们的情况,一边对着几位警校生道歉:“抱歉,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这边。”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萩原研二数了数到场人数。 很少,几乎只是堪堪擦过够出外勤的线。 “啊,有位外交官收到了威胁信,不得不分出一些人去保护那边。”目暮警官解释道,“哪想到今天又有很多电话宣称有孩子遭到绑架,还是十分分散的地点,但是赶过去发现是虚惊一场的假消息……这里是最后一个,没想到真的出了事。” 降谷零和同期对视一眼,随即将这边的事情解释了一番:“首要人物没有救下,好在孩子们没事。” 目暮十三脱下帽子致谢,神色认真:“总之,这件事情多谢你们。犯人就交给警察吧,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语气中的坚决和执着太过真挚,连松田阵平也没有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来,只能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 毕竟,就算语焉不详的信息都前来确认,到最后一处排查时警员们也没有丝毫放松懈怠,这位目暮警官无疑是足够认真敬业的。 “我去看看那边。”目暮十三同他们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松田阵平狠狠摇了摇头:“这算哪门子事啊!” “预谋作案。”伊达航判断到,“外交官的意外大幅度消耗了警方的警力,假消息干扰视线也拖延了时间。如果神木没有收到求救的话……” 萩原研二脸上是从不曾显露的糟糕神情:“第一种可能,短时间内没有人发现这些孩子失踪,这件事追查起来会十分困难,孩子们凶多吉少。第二种可能……” “那些家伙会主动报警,再拖延一番时间。如果警方因为那些假消息放松了警惕……”松田阵平不需要思考就跟上了幼驯染的思路,“这些孩子,也不是一定要现在灭口,炸‖弹的话,完全可以做到在警方来之前爆‖炸。” “结果就会是警方出警拖沓导致孩童死亡。而且因为是爆‖炸,剩下的被拐走的孩子行踪更难查到。”降谷零语速急切,“如果炸‖弹威力足够……” 或许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有一部分孩子被送走了。就算警方后来搜索到痕迹,时间也过得太久了。 这样集阴狠毒辣于一身的设计,背后必定还藏着别的犯罪之网! “警官那边应该不会放过,我们之后也得关注。说不定小神木会惹上什么麻烦啊……” 另一边的神木千裕正乖巧地任由医生查看自己的伤势,一边还能和目暮十三打招呼:“警官好。” “神木老弟,又见面了。”目暮十三对着诸伏景光略一颔首,见神木千裕精神不错才放心下来,“这次帮我们大忙了。” 神木千裕摇摇头:“我应该在电话里说得更清楚才是,再说……新一也被卷进来了,可以拜托您不要对外提起我们吗?” 诸伏景光有些疑惑,但目暮十三却哈哈一笑:“侦探的奇怪规矩吗?没问题……就像以前新一和工藤老弟一起一样?” 神木千裕其实并不太清楚工藤优作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的,但他知道这件事多半不会对外公开,因此也点了头:“麻烦您了。” “不麻烦,你们好好休息。” 现场笔录很快就完成,后续处理也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神木千裕顶着五个人的目光缩了缩。 “我请了假的……”神木千裕小声提醒,“假期还没过。” 他要回去照顾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两个小孩,顺便养养伤,明天回去正好。 “啊。” “请假。” “鬼塚教官,应该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吧?” 匆匆出门压根忘了请假的五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绝望。 家长的嘱咐 “开什么玩笑!”鬼塚八藏看着面前五个垂得整整齐齐的脑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就休息了半天!才半天这几个家伙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鬼塚教官对不起,擅自离校这件事是我们错了,但是再来一次,我们也不可能抛下神木不管的。”伊达航前半句还算在安抚,后半句又把鬼塚八藏的心吊了起来。 “就你们关系好是吧!”大概是气极,鬼塚八藏竟然阴恻恻地笑出了声音,“你们先在这站着。” 随后鬼塚八藏站起身,施施然向外走去,留下五人面面相觑。 不一会鬼塚八藏又踱步回来:“听着,违规出校就乖乖给我去打扫澡堂,每天跑步多跑五圈,另外——”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吊人胃口:“既然那么有活力,就发挥发挥你们的余热吧。神木千裕那家伙不是很能打吗?你们五个每天跟他打一场,直到能打赢为止。” 鬼塚八藏冷笑一声:“打啊,打架好啊,只要别把腿打断就行。” “教官,五个打一场的意思是车轮还是围殴?”降谷零抓住了盲点。 “当然是围殴。”鬼塚八藏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毕业的时候可不要围殴应该也打不过。” “怎么可能!”松田阵平已经握紧了拳头,“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揍那家伙一顿了啊……” 这话出口,鬼塚八藏倒若有所思:“关系的确很好啊?既然这样……你们过来。” 他对着几人详细交代了一番,随后挥了挥手推门而出:“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杵着了。” 他还得去给这几个小崽子善后。鬼塚八藏发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将帽子往下拉了拉。 剩下五个人拿着鬼塚八藏交过来的纸发愣:“什么叫,替他和工藤优作考核神木啊?” “还让我们去问小神木?”萩原研二扶额,“这种大家长作风,小神木居然没有炸?” “鬼佬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松田阵平嘴角抽了抽。 “总之什么时候问问吧,神木应该不至于太生气?还有胳膊上的伤应该要养一段时间。”诸伏景光将委托书页收起,“希望能早点见到他啊。” 话是这么说,他们也没有料到再见面会那么快。 下课后几人拎着打扫工具往澡堂挪,还没进门就看到了拎着桶的青年。 左臂上还扎着绷带。 “咔吧” 脑中有一根弦断掉了。 “等等,不是,我是来领罚,不对,我是来找你们的!”神木千裕后退两步,举起两手投降,“你们冷静一点啊!” 一番鸡飞狗跳后,神木千裕被按着在澡堂门口等着,剩下五个人则分工清扫着澡堂。 “所以鬼塚教官是罚打扫澡堂和跑步吗?”神木千裕看着暂时用不上的工具,一边顺手替降谷零拧了把毛巾递过去。 萩原研二偷偷摸走了松田阵平的拖布:“小神木不是请了假吗?虽然动静不小,但是毕竟是好事嘛,教官应该不会罚你的。” 神木千裕眨眨眼:“啊,请假材料是伪造的。所以应该要比你们罚的更重吧?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违规出校吧?惩罚本来也应该算我的。” “你真的觉得没有你我们就不会违规出校吗?”降谷零抽了抽嘴角,“话不要说太早啊神木。” 诸伏景光叹气:“明明进来前我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诶?” “诸伏吗?应该只是看上去像吧。”伊达航也毫不客气开始补刀,“不过,这次就算了,下次果然还是应该算神木一份啊。” 虽然很头疼这家伙不知道哪来一定要认罚的想法,但是这点固执并不让人讨厌。 唯一的问题是,神木千裕似乎格外擅长往自己身上揽错。 可是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家伙感觉被抛下啊。 “不知道下次要扫多久的澡堂,到时候神木你可不要后悔啊。” “不会!”站在门口的黑发青年应了一声,默默把该算的惩罚算上,认真许诺到“下次我会替你们一起伪造请假材料的!” “……这个就不必了吧?” 现在就决定下次要伪造材料是不是有点过于未雨绸缪了?这就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典型吗? 还有鬼塚教官交过来的烫手山芋…… 五个人开始打眉眼官司,伊达航一挑眉,示意谁先做完谁去问。 分到清理地板的松田和降谷零火速赞成,剩下擦墙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不得不被迫从命。 澡堂并不算特别脏,几人打扫时放了不少水,整个房间有些潮。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偷偷打量着对方都觉得对方的进度似乎比自己慢了一点,两人挂着虚假又塑料的微笑,拧过头开始绣花似地擦墙上的瓷砖。 “hir,你是想把那块砖重新抛光一遍吗?”降谷零默默又拖了一遍地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自己的幼驯染。 “啊,比起准备扒一层墙皮下来雕花的hagi要好点吧。”松田阵平也毫不客气嗤笑着萩原研二。 被点名的两人毫不心虚,一个停下来借着阳光装模作样欣赏着墙面,另一个干脆应了一声:“可能抛光确实会好看一些?” 伊达航,公正友善的班长抽走了两人手中的抹布,给两人一人一手肘送出去了。 神木千裕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两人,先一步拉着两人坐到台阶上,顺便递上了两张毛巾:“先擦一擦吧。” 诸伏景光把毛巾按到脸上,声音隔着一层布料,听起来有些不真切:“神木,你进警校的时候,家长有说什么吗?” 神木千裕愣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工藤先生只是问我自己有没有想好。” 工藤有希子倒是对他的决定非常支持。 诸伏景光从地上背包里掏出一张纸来:“这个——工藤优作先生其实还挺关注这件事的。” 萩原研二脸上仍带着笑,却已打起十二分精神。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中此时正潜藏着真正如宝石一般的锋锐。 神木千裕打开了折叠的纸张。 [神木那孩子,其实不适合,也不应该做警察。] 那是工藤优作给鬼塚教官的一封信。 临时考核官 神木千裕很快就将信件看完递折好,露出一个温暖柔软的笑容来:“我知道了,那么,以后你们就是我的考核官?” “诶……?”萩原研二忍不住伸手在神木千裕眼前晃了晃,“没事的吧,小神木?不管怎么想考核官都应该和我们没关系吧?” “什么考核官?”松田阵平挤开降谷零过来,径直坐到神木千裕旁边。 神木千裕眨眨眼,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我还以为你们会先看过呢……鬼塚教官交给你们这个,应该是把这件事交给你们的意思吧?” 鬼塚八藏当时其实只是用一种十分沉重严肃的语气告诉他们,工藤优作十分担心神木千裕在警校的状态,让他帮忙看看孩子。 事实上作为成年人,神木千裕并不会因为工藤优作的不满而无法继续入学,但是,受到长辈的否认总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诸伏景光接过文件几下拆开。 那双海洋一般眼睛微微瞪大,随后他抬头看了神木千裕一眼,强行往下压了压嘴角,严肃了神色对着另外几人招了招手。 五个毛绒绒的脑袋凑上前去挤到一起,纸上手写的字迹简短又清晰。 [很高兴那孩子能够在学校找到朋友。麻烦看到这封信的你,或你们,不要告诉他这封信里写了什么,也不必澄清教官替我转述的话语。 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尽情使用考核官的权力——内容由你们决定。作为半个失职的长辈,我对此不胜感激。] “工藤先生……不愧是作家啊。”诸伏景光扶额。 他们还以为这是一个老古板父亲,没想到工藤优作这位监护人其实挺尽责的。发现神木千裕有问题的也并不只是他们啊。 这封信是经过了鬼塚八藏和神木千裕的双重筛选才落到了他们手中。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内心的触动却半点不作假。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难得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既然有家长背书——不管怎么样也要纠正神木千裕这种单打独斗的笨蛋行为!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件事,平心而论,他们也会和神木千裕做一样的选择。 “咳咳,小神木。”萩原研二严肃了神情,“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暂时是你的考核官。” “我们可不会放水哦。”诸伏景光将纸张叠起收好,“嗯……” 神木千裕警惕起来:“我不会已经被扣分了吧?” 诸伏景光眼神飘向降谷零。 “啊?哦哦,昨天的事情不能不算啊神木。”降谷零卡了卡。 幼驯染的暗示来得太快,他还没有编好啊!而且这种时候翻昨天的旧账怎么想也会被记一笔吧! “是啊,降谷这家伙作为第一名可是被鬼佬给予厚望,所以呢,我们决定给他一票否决权哦。”松田阵平拽住善心大发的伊达航,伸手在金发青年身后轻轻那么一推。 降谷零咬着牙,脚跟狠狠往后一踩—— “金毛混蛋!” 萩原研二一把按住自己幼驯染:“别急别急,这个时候不要拉仇恨,下午围殴的时候我们一起阴小降谷就好了。” 你们是当我听不到吗? 降谷零嘴角抽了抽,却也不得不在被自己幼驯染和另一对幼驯染联合出卖的情形下继续开口: “嗯,总之因为昨天的事情,神木你在团结项目上面已经扣分了哦。” 神木千裕:“所以我是被降谷你挂了吗?我还没有挂科过来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神木千裕这一幅思索着想要物理说服的表情实在是太有威胁力了。 伊达航看到黑发青年在衣兜里摸索了片刻,随后伸出拳头—— 降谷接一拳应该没有问题吧? 黑发绿眸的青年却只是在降谷零面前摊开手心,掌心里放着一颗包装精致的果汁软糖。 “神木,贿赂考官是没有用的哦。” “那我可以申请补考吗?”神木千裕叹了口气,又从背包里翻出几颗软糖来,“我不想在你们手上拿到不及格。” “我不想做不及格的朋友。”黑发绿眸的青年坐在低矮的石质台阶上,那双漂亮的,春日一般的眼眸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们,无声倾诉着他的真挚。 萩原研二心口一跳。这样稍显笨拙的,淳朴的表达方式,问出的不是能够用玩笑和浅显的话语能够回答的问题。 唯有同样的真诚才能与之对应。 “听着,神木千裕。”松田阵平蹲下身,平视着那双灿烂的绿色眼睛,“朋友没有什么及格不及格的说法。我们是朋友,和那些鬼扯的评分什么的没有半点关系。”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没有和别人虚与委蛇的习惯。” 松田阵平一口气顺完,回过头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是傻了吗金毛混蛋?” 降谷零:“……为什么又是我?还有你刚刚绝对在内涵我是鬼吧?” 他就不该对松田阵平那张嘴抱有不恰当的期待。 但是…… “小阵平说得对哦。”萩原研二弯眼浅笑,也坐回了神木千裕身旁。 小阵平的直球有些时候杀伤力还挺大的。至少今天,多少得算个范围真实伤害。 金发青年长舒一口气,撩起零碎的额发:“我们刚才在商量什么来着?” “补考。”伊达航接回话,“既然这样,下次的一票否决权就给松田吧。下次考试可和今天不一样,你自己好好复习吧小神木。” 神木千裕点头:“什么时候!”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随时——下次再把我们丢下去,我也会给你不及格。” “……”神木千裕沉默了一瞬,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考核是算平均分吗?还有什么项目?我在勇敢一项上总能拿分吧?” 真要这么说,其实勇敢应该给满分。伊达航沉思片刻,但是…… “没有勇敢这一项哦。”诸伏景光晃了晃手指,“本来就能拿满分的项目,没有考核的意义吧?至于其他的,我们得保密哦。” 开玩笑,考核这件事根本就是他们开局一张纸内容全靠编,要是现在说出来以后有漏洞怎么办? “啊……我会努力的。”神木千裕一人发了一枚糖,眼神飘忽了一下。 既然不影响朋友关系……那么挂科其实也没什么吧? 反正警校又不能让他退学。 梦中的夜雨 晚饭之后,五个人又压着神木千裕去医务室检查了左臂的伤。 “没有什么大问题,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就行。”医生检查后下了诊断,“你们警校生,一天天就会往前冲……又不是铁打的,顾忌下自己的身体不行吗?” 一个人受伤,六个人挨骂,几个青年挨挨挤挤挪到天台上。 “还好没事。”降谷零也松了一口气,“你这家伙也真是……明明对方有木仓还敢往上冲。” 神木千裕眨眨眼,“我体格很好,受伤也很快就会愈合了。而且当时有计算过,不会影响战斗力的。” 他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为狡黠的微笑:“所以,如果考核官们真的不让我通过的话——我其实也可以考虑去做别的?” 神木千裕兴致勃勃地数着:“打手?催债人?拳击手……这个算了,赏金猎人?” 萩原研二听得一阵无奈:“呐呐,为什么直接就放弃了?我还以为小神木会选择说服我们?” “啊,总得考虑些别的吧。毕竟最开始印象里警察总是晚来一步……不过果然还是侦探吧,做别的总觉得可能给你们送功绩。” “其实我还有些心动诶。”萩原研二掰着手指算了算,“以小神木的能力,不管哪一行都能干得不错吧?” 神木千裕转过头去认真询问:“萩原你真的需要吗?太过分的事情我不能做,但是如果需要我送功绩的话,我可以……” “别别别!”萩原研二撩起刘海叹了口气,“我只是开个玩笑,小神木。我可是认真想做警察的。这可是是永远不用担心破产的职业啊。” 松田阵平,伊达航和诸伏景光做警察都是因为上一辈的影响,至于降谷零—— “我吗?我是为了找到一个已经失踪的,对我非常重要的女性啊。”金发青年眼中带着柔软的笑意,目光仿佛穿过了遥远的夜空,落到某个人身上。 话题又回到神木千裕身上。 “我吗?”神木千裕垂下眼帘,“为了找到一个答案吧。” 那是他被工藤优作收养之前的事情,也并不能称为太美好的回忆。 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冷雨,城市里阴暗潮湿的废弃小巷,和黑暗世界里的人或兽抢夺活下去的每一次机会。 争斗,鲜血,伤痕。 他啃过过期的干面包,也给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分享过自己唯一的口粮。他活在城市阴冷泥泞的黑暗倒影里,沉默着,缓慢地追逐着每一个太阳出来的日子。 那实在不是一段光明的过去,但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他是作为一个人活着,而不是什么被人抛弃后生锈腐朽的工具。因而他感恩自己活着的每一天,珍惜每一段记忆。 他总是幸运的被人爱着。就算像流浪猫一样漂流时,也被温柔的好心人妥善照料过。 那是他第一次生病,照顾他的宫野艾莲娜对他也的确是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宫野艾莲娜不会失踪。 他要找到宫野艾莲娜的下落,找到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那些人,找到失去的朋友—— 他要找到自己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的答案。 神木千裕将目光收回:“总之我目前还是很希望能够做警察的——拜托不要扣分!” 松田阵平想了想自己那“想要揍警视总监一顿”的理由,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开口。 在降谷零提出履行五打一要求后,就更没人能再继续说扣分的事情了。 星和夜风都安静地陪伴着他们。 * 滴答、滴答。 有细雨从天空落下,淅淅沥沥地打湿整座城市。 神木千裕睁开眼睛,把自己努力蜷缩进一小片干燥的角落。 又是梦境。 是因为今天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吗?还是说,那些让他不得安宁的人距离他又近了一步? 神木千裕漠然地擦掉落到眼前的一滴雨珠。 有些奇怪……这应该是他十岁的时候。以前的梦,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回忆。 有着稍长黑发的绿眸少年摊开手接住从天而落的一捧雨一饮而尽,神情是让人陌生的漠然。 在他看不到的身边,诸伏景光有些无措地收回手。 这是梦境吗?可是…… “我为什么会梦到小时候的神木啊?” 神木千裕自然听不到他说的话。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并不平静,但如果这次梦境也是因为那些在黑暗中紧紧追逐着他的疯狂人类…… 神木千裕握了握手指,从小臂旁抽出了自己藏好的匕首,拉下破破烂烂的帽檐挡住雨,在诸伏景光讶然的目光中攀上了旁边废楼的高墙。 他手中的匕首锋利无比,卡入墙壁的缝隙中轻而易举。细雨淋湿了这栋绝对能称为危楼的石楼的外墙,神木千裕轻飘飘逆着雨幕,像一朵黑色的云一般飘了上去。 雨天是很麻烦的。 神木千裕本就锋锐的眼眸彻底平静了下来。他控制着呼吸与迈步的速度,让滴滴答答的雨声遮盖掉自己行动的声音。 “等等,神木!”诸伏景光顾不得再思考自己是在什么梦境的情况了,他爬不上废楼的外墙,只好急匆匆绕了一圈从楼内“吱吱嘎嘎”的楼梯上去。 到了顶楼他才明白神木千裕不走正门的原因。 几乎在看清楼内情形的瞬间诸伏景光便扑了出去。 这是绝不应在城市里出现的,开在黑暗中最为阴毒的罪恶花朵。 那是毒‖|品。 然而就像方才他试图替神木千裕挡雨失败一样,他整个人从房间内的人身上穿了过去。 只是梦境罢了。 诸伏景光落到窗边,眼前落下了一片冰冷的阴影。 风声和雨声掩盖了窗边的动静,诸伏景光抬眼,对上了一双薄冰一样的双眼。 诸伏景光从没见过这样的神木千裕。 他身上甚至没有一点因为眼前罪恶的交易而产生的愤怒或是其他情绪,只是一只手抓着窗户边沿,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狼,只有眸光还清澈明净。 他没有杀意,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风雨中的废楼,目光在角落中停留了片刻,像是确认了什么。 随后他一撑窗户,平静又轻灵地跃了进去。 诸伏景光条件反射想要拦住他。 这种程度的交易怎么可能不设防?神木千裕看上去绝对没有超过十岁,怎么会轮到一个孩子来在这种地方冲锋陷阵?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 诸伏景光眼神飘忽起来,就像面对以往夜晚的每一个噩梦一样,自责和恐惧在意识深处探出细小的触手,一点一点将他拖到沉沉的黑暗之中。 醒过来就好了……可是神木千裕呢? 他近乎本能地看向那道瘦小的身影。 那与他曾见过的战斗都不一样。神木千裕从未在他们面前展露出过于强烈的攻击性,只以压制,胜利为目标的战斗和真正的以命相搏怎能相提并论? 神木千裕没有欺骗过自己的同期,在战斗方面,无论是二十二岁的他还是九岁的他都有着绝对的自信。 黑发少年旋身撞倒一人,一边提着匕首一边回忆着。 这段时间应该是他离开长野后不久。除了宫野艾莲娜一家,这段记忆中其他大部分都是黑暗又混乱的碎片。 他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替某个孩子找到伤药? “神木!”诸伏景光看到了角落里的危机。有人捡起掉在地上的木仓,瞄准了那道灵巧的身影。 无论徒劳与否,诸伏景光的身体比意识更先行动。他猛地向前一扑,伸出手挡住了那枚飞向神木千裕的子‖弹。 子‖弹在被他触碰的同时便虚化消散,像是被清除掉的程序bug一般。 是因为梦境吗?猫眼青年有些茫然地看着已经分出胜负的战场。 神木千裕拉开窗户,让风雨将血腥气带走。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狂暴起来,像是海上卷起的浪潮般从窗口呼啸进来。 地上哀嚎的人不多,黑发少年翻了根麻绳把人都绑到柱子上,低着头从被灰尘碎石掩盖的药物放置堆里仔细翻找着。 诸伏景光没有去看被绑着的犯人,也没有去看被随意搁置在一旁的毒‖|‖品,他走到神木千裕身前,僵硬地蹲下身子,看着小小的少年将盒子翻来倒去看了好几遍,将所有药品都打包起来。 “我会梦到你,是因为在警校遇见之前,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因为父母的意外患上了失语症和失忆症。 可是他遗忘的仅仅是关于那件事而已。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梦,为什么会梦到自己本应完全不知晓的,神木千裕的幼年? 可是就算自己因为失忆症忘记了什么,神木千裕会不记得吗? 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而此时身处梦境的神木千裕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用绷带随便缠了缠手上最严重的伤口就拎着药站起身来。 那些细小的伤痕就在诸伏景光面前飞速愈合,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伸出手,虚虚地环抱住神木千裕,低声问道:“这是你的过去吗?神木?” 如果神木千裕能够听到,一定能够发现这句颤抖的问话带着泣音。 但是无论是那时候的神木千裕,还是现在身处梦境的神木千裕都无法听到他的话语。 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疑问。 另一种结果 和方才一样,诸伏景光没有办法拥抱到梦境中的人。黑发青年从隔着十余年光阴的怀抱中穿出去,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怀中抱着用成人外套裹住的药物。 诸伏景光就跟在他身边,在反复尝试之后,终于偶尔能替他挡住一两滴雨点。 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啊。 猫眼青年苦笑两声,仍然锲而不舍地将手挡在神木千裕头顶。 黑发青年抱着一堆盒子在雨中快速穿梭着,直到停在一片低矮的房屋前。 是危房。诸伏景光从裸露在外的钢筋中推断出了建筑的情况。 神木……住在这里吗? 黑发绿眸的少年在路口停了片刻,滂沱大雨打湿他的头发,雨水肆意流淌,诸伏景光看到了冲刷过伤口的浅红色水迹。 神木千裕此时的心情并不算好。 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早已在那时候的过去面对过一次结局。可是,他仍然身不由几地来了这里。 如果这个梦境真的和那些家伙有关,重复自己的回忆会有什么意义吗? 诸伏景光看到黑发少年踌躇片刻,还是踏进了那片阴暗湿冷的建筑中。 雨滴顺着钢铁和裸露的水泥落下。那些房子像是匍匐在这座小镇角落的野兽骸骨,沉默着收留着走投无路的流浪者们,并等候着他们和它一起化作一片潮湿的泥泞。 诸伏景光跟着神木千裕穿梭在雨帘中。 黑发青年停在几片破木板前,抬起手敲了敲“门”。 当年他回来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他想要赠与药物的人并没有等他回来,他不知道那一对兄妹的姓名,自然也再没有找到过他们。 或许是离开了,或许…… 但是如果是梦境,如果有别的可能呢?如果他能够将药送出去,他们活着的几率会不会更大一些? 房间内没有人应声。 这是正常的。 神木千裕一手抱着药,一手推开了木门。 怀着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黑发少年钻进了低矮的房屋中。 门口对诸伏景光来说太小了,但这毕竟只是梦境,他只是试着向前走了两步,便像风一样穿过了狭小的入口。 破败的水泥板挡住了大部分倾盆而下的暴雨,因为没有阳光,房间昏暗的不成样子。 诸伏景光愣在原地。 在房屋的一角,蜷缩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雨水顺着破洞漏下,沿着他的额头流到地上,像是一条小溪。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容貌与他相似的,穿着灰朴朴裙子的小姑娘。 神木千裕看到了他们。她也看到了神木千裕。 诸伏景光蹲到两个孩子面前,心底酸涩成一片。他伸出手,轻轻地落到小男孩的面颊上。 他碰到了那条冰冷的小溪,也碰到了男孩灼热的额头。 穿着裙子的小姑娘看向神木千裕,她擦了擦眼睛,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这里没有食物。” 神木千裕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 这一举动像是终于掀开了小女孩伪装的平静,她发出一声尖锐到可怕地嘶号:“别过来!” 雨水从头顶的破洞砸下,将两个人的面容都浸湿。她站在神木千裕面前,崩溃地将所有悲伤和恶意向前倾斜,破罐子破摔地只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哀鸣:“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学,不能玩耍,连一起活着都不行!为什么我们已经努力藏好了,还是会被找到!” “为什么……今天也没有药呢?”她缓缓地蹲下来,小声地啜泣着。 神木千裕却好似愣在了原地。属于二十二岁神木千裕的灵魂仿佛被拉回了十三年前的阴雨中。 他看不到诸伏景光试图替他们擦掉眼泪的动作,感觉不到猫眼青年试图分享温暖的怀抱。梦中的雨就像十三年前一样将他困在了原地。 “神木!”诸伏景光焦急地想要把眸光破碎的少年唤醒。 如果是梦中的过去,请至少让他改变什么,如果是梦境,更应该让他掌控什么! 他不能这样茫然无措的看着两个崩溃的孩子,不知前因后果,也不知如何应对! 小姑娘终于平缓了情绪:“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新来的……我这里没有能抢的东西了。” 黑发少年蹲下身子,把怀里的药物放到地上。 有些包装壳被淋湿,有些包装壳上还有血迹,但这的确是珍贵的,能够救命的药物。 是只有神木千裕能从那些成年人手中夺走的药物。 小女孩愣了片刻,随后疯狂地扑上前来,她手掌颤抖着将药往怀里带,眼眸警惕地盯着神木千裕,像是饿到极致的野兽。 诸伏景光本能地拦在了神木千裕身前。 她抱住了许多药,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半天盒子,忽然嚎啕大哭。 “求求你!我哥哥发烧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药……我不认识这些字……求你帮帮他!”她坐进地上淤积的雨水中,手指将纸质包装壳按出十个洞来,“你可以杀了我,或者把我送到那些黑衣服的人手里,送到孤儿院去,他们会给你食物和钱!你可以用钱买好多好多药,可以上学……” 将孩子交给那些黑衣服的人可以得到一大笔钱,那些孩子会被送进小镇的孤儿院。 可进入孤儿院的孩子很快会被人领养,然后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将自己暴露在那些黑衣服的人手下和送死没有区别。 神木千裕忽然觉得很冷。并不是因为这场梦境中的阴雨,而是一种连灵魂都要被冰冻住的森寒。 他一直知道生命是珍贵的东西。需要被保护,被珍惜的。 那为了他人而选择的死亡呢?死亡又是否是一种可以被轻飘飘揭过的牺牲? 那种久违的,从灵魂深处弥漫上来的寒意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雨水落到他身上,恍惚竟像落了雪。 神木千裕终于感觉到了梦境中潜藏的恶意。 就算二十二岁的自己已经熟练的学会了处理伤病,九岁的自己也什么都不会。 他一直都是靠着自己扛过去的,在梦中面对这样的问题,九岁的他没办法给出正确的回答。 他的灵魂被困住了。他帮不了那个发烧的小男孩——除了捧着一堆药物眼睁睁看着他因生病而死亡,他什么也做不了。 神木千裕的到来像是一种不幸。 诸伏景光蹲在神木千裕身旁努力辨认着那一堆药物,神木千裕拿得齐全,外伤用药,跌打损伤药……退烧药。 在神木千裕捧着的几个盒子里。 猫眼青年辨认出了救命的药物,抬眸去看神木千裕。 他只看到了一双茫然的,悲伤的眼睛。 神木不认识药品。 诸伏景光立刻明白了情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碰那盒的退烧药。 这是梦境的话……他可以做到的。 他必须做到。 药品盒子滚了一下,从黑发青年手中坠落,滚到小女孩手边。 “……药。”神木千裕低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吐出字眼。 太冷了。连站起来似乎都成为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女孩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捡起药盒,将剩下的盒子推回去,急匆匆跑到自己哥哥身边,就着雨水将退烧药给他喂下去。 “神木。”诸伏景光也蹲到了神木千裕身边,尽管知道对方听不到,他仍然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神木千裕的身影晃了一下,他撑着角落缓缓坐下。 或许因为这间房终于到了极限,黑发少年这一撑终于破坏了脆弱的平衡。下一瞬,一块巨大水泥板从本就摇摇欲坠的钢筋上脱落下来。 那片水泥板向下砸落,折断了第二根,第三根钢筋,整栋房子都晃动了起来。倒塌的钢筋和水泥板像是交错纵横的犬牙,将那一对兄妹困在死亡的险地里。 这间危房快要塌了。 角落中的那对兄妹难以避开坍塌的水泥板和钢筋。 神木千裕试图站起身。 生命是珍贵的、脆弱的、需要保护的。他…… 黑发少年勉强凝聚起一点力量,尽量忽略掉从内而外的寒意,向倒塌的屋角走去。 他真的应该出现吗? “够了。”诸伏景光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这真的是他的梦境吗?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好像整个梦境都在传递一种…… 神木千裕会带来死亡的讯息。 这绝对不会是他的本意。不管他和幼年的神木千裕认不认识,他都绝对不会将这种想法倾注在自己的朋友身上。 这明明应该是他的梦境吧?他不记得自己是这种糟糕透顶的家伙。 诸伏景光向神木千裕伸出了手。 猫眼青年这一次终于抱住了九岁的神木千裕。 坍塌的水泥与钢筋在被诸伏景光接触到的同时开始崩解。 碎石、钢铁、鲜血还有阴雨都被猫眼青年一点点从梦境中抹除。 他抱住自己九岁的同期,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你的错,神木,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你没有带来死亡。 这一次,神木千裕听到了。 只是一个噩梦。 神木千裕和诸伏景光同时睁开了眼。 现实的他们 神木千裕从床上坐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试探着动了动手掌。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比起梦里无疑要好上许多。 那种寒冷终于随着梦境的崩塌消散,但留下的问题却一点不少。 他为什么会回梦到十三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对梦境的掌控力迅速下滑,为什么会被梦境的情绪侵染?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怀疑起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是绝无可能出现在如今的他身上的。 那座小镇里……这样的不告而别并不罕见,恩将仇报和背叛才是生存的主旋律。 他应该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才对。 可是那应该只是梦。他到现在也没有和那些人打上交道……果然应该再回小镇一次吗? 神木千裕纠结片刻,忽然打了个寒颤。 现在分明是春日,夜晚一直有着融融暖意,他却真切感觉到了与梦中如出一辙的冷意。 黑发青年沉默片刻,披上外套就往医务室走去。 另一边的诸伏景光也尚未调整好情绪。他海洋般的眼眸凝视着窗外繁茂的樱花树,握着水杯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轻微颤抖着。 “还不如……做以前一样的噩梦呢。” 他仰头将水杯里冰冷的液体一饮而尽,撩开额发坐到桌前,尽力平息掉内心的惊悸。 就算梦已经醒了,这件事也没有就此结束。 他小时候见过神木千裕吗?神木千裕容貌分明很出众,如果他们曾经见过,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 那只是一个梦境,还是因失忆症而丢失的记忆碎片?而且,他失忆也就算了,难道神木千裕也忘记了吗? 还有那对兄妹,那座小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仅有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危险人物,连孤儿院似乎都无法被信任。 无法获取食物,生病也得不到药物的小孩到底有多少?神木千裕……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梦境一定不是真实记忆的复刻……如果是记忆,梦境里的事情或许许多记忆碎片杂糅而成的。 诸伏景光长叹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勉强梳理开。 他需要向神木千裕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能够确认梦中,神木千裕身上特质是否真实的答案。 *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穿过纷飞的樱花,洒下暖融融的一片光晕。 “hir,昨晚没睡好吗?”降谷零在集体跑圈时溜到诸伏景光身边,担忧地看着幼驯染眼下明显的一片乌青。 诸伏景光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性的温暖笑容:“嗯,半夜醒了一次,不过也许并不算什么坏事。” 借着伊达航上前两步挡住鬼塚教官目光的掩护,猫眼青年和自己幼驯染咬着耳朵:“晚点可能有事要问问你和神木了。” 他的失忆症是在东京认识zer之后才好起来的。如果他忘了什么……或许也能在zer那里找到一些答案。 神木千裕仍然沉默着跟着大部队跑着步。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里像是有闪闪发光的,自由生长的春日。阳光落在他的黑发上,看上去明亮又温暖。 “总之,没关系的。”诸伏景光拍了拍金发幼驯染的后背。 话是这样说,今天的课程却有点过于繁忙了,吃完晚饭后本是他们日常的五打一活动,但神木千裕受了伤,这事便押后再提了。 “找我吗?”神木千裕将外套披回身上,“好的。” 两个人肩并着肩往旁边的树荫小路走过去,剩下四个席地而坐的人面面相觑。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黑卷发的青年不怀好意地挑起眉:“降谷你这家伙,看上去浓眉大眼,居然做出这种事啊?” “哈?”金发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一对幼驯染架起来鬼鬼祟祟跟在了两人后面,“等等,这样肯定会被发现的吧?” “意思意思啦。”萩原研二干脆松了手,“小降谷明明比我们更好奇吧?” 降谷零那副小猫挠毛线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作为几个人中对情绪最敏感的人,他也的确发现了诸伏景光和神木千裕的别扭。 放着不管做不到,但是毫不尊重朋友的方式也是觉不可取的。 如果神木千裕他们介意的话,完全能很轻松地甩掉后面的四条小尾巴。 “是有什么事吗,景光?”黑发绿眸的青年撇了一眼斜后方繁茂的灌木丛,向诸伏景光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空气安静了片刻,诸伏景光对着他伸出手:“有一些,嗯……第一件事情,可以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口吗?” 神木千裕能够看出那双海洋般眼眸中的小心翼翼。 是昨天去医务室暴露了伤口愈合过快的事情了吗? 工藤优作其实叮嘱过他要隐藏好自己。他仍然能记得年长者眼中深切的担忧和关注。 但是…… “已经没事了。”黑发青年撩起袖口,指尖勾住纱布的一角,轻轻一拉便将那片纱布扯下。 纱布下,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盘踞在手臂上,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无法看出具体的模样了。 就算神木千裕很小心的避免伤到骨骼,那样的伤势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天以内愈合!诸伏景光很难不去想起梦中黑发少年抢走药品的那一次战斗。 难怪……那时候的神木千裕不认识药物。 黑发青年的嗓音平稳而沉静,只有一直注视着诸伏景光的眼眸深处有着细小的涟漪。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神木千裕将纱布卷起,不快不慢地陈述着被小心隐藏的秘密:“就像你猜测的那样,受伤对我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大。” 他交付了自己的信任,忠心和真诚。 诸伏景光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他试探着伸出指尖贴上那块伤痕,冰冷的手指颤抖着,像是一块碎冰。 “抱歉,瞒了你们这么久……” “为什么要抱歉?”猫眼青年垂着头,“为什么要道歉?是我在探究你的秘密,是我让你面对风险……” 你完全不必对我抱歉啊…… 神木千裕眨了眨眼:“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坦诚。而且,这件事情的确让你们担心了。” 他握住诸伏景光的手找了个石凳坐下,将半魂游状态的猫眼青年叫醒:“第二件事情是?”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将已经到嘴边的“你曾经认识我吗”咽了回去。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隐隐有所猜测。此时问出来,反倒是不合适——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会伤害到现在的关系。 因此他迅速跳过这个问题,清浅地笑起:“嗯……神木是在什么时候被工藤先生收养的?” 黑发青年并没有犹豫:“大概是十一岁或者十二岁吧?那时候没有身份证明,我自己也记得不太准确。” “这样啊。” 该到此为止了。诸伏景光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袖口的衣料。 他还记得昨天梦里神木千裕那样悲切又绝望的神情。尽管知道自己的同期并不是什么脆弱易碎需要人保护的家伙,但是…… 不想再看到那样悲伤的神色,不想因为自己再造成更多的伤害了。 所以到此停下已经足够了,他需要确认的事情已经大部分有了答案,剩下的是应该他去努力,而不是靠着再次伤害别人来解开迷题。 “班长,萩原,你们还要继续在后面听着吗?”诸伏景光偏头望向神木千裕看过的灌木丛,声音轻快,“虽然神木和我都不介意,但是一直蹲在后面很辛苦吧?” “啊,都怪降谷这家伙一定要凑过来,我们才会不放心陪着他的。”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把降谷零推了出来,“神木千裕……你这个笨蛋。” 黑发青年皱起眉头:“我的成绩其实还算不错吧?” 虽然主观题绝对稳坐倒数第一,但是优秀的客观题答卷还是能替他将分数稳定在一个能算优秀的标准上。 “不是说这方面,啧。”松田阵平揉了一把自己的卷发,“算了。” “呐呐,小神木,虽然伤口愈合快是好事,但是不能自己冲在前面哦?”萩原研二勾住松田阵平,一手摇摇手指叮嘱到。 伊达航难得像操心家长一样叹了口气:“就算愈合很快,受伤也会疼的。” 神木千裕双眸弯如新月:“嗯,我知道,所以,我更不希望你们受伤。” 比起已经习惯伤口和快速愈合疼痛的自己,他们要承受更久的,更陌生的疼痛。 降谷零脸上强挂的笑意消散,他无奈地伸手掩了掩自己的眼睛:“……可是一起的话,或许能够谁也不受伤啊。” 这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做到的。 神木千裕垂了垂眼:“但你们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诸伏景光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是三年前雨夜里,那个拖着伤抱着药品穿梭在雨帘里的少年。 那时候,他也怀着这样真切热烈的,想要自己朋友活下去的渴望吗? “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找你们帮忙。”神木千裕迅速跳过了话题开口。 礼物徽章 “小神木你直说就好啦。”萩原研二语音轻快跳跃,像是一段弦乐,瞬时将方才的古怪氛围驱散。 神木千裕歪了歪脑袋,小动物一般的直觉敏锐反馈到方才的危机已经过去,整个人都明显松散了几分:“嗯......我得稍微整理一下,你们接下来几天有时间吗?” “学校里的都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找我们,什么时候说一声就行。”靠谱的班长伊达航一锤定音。 降谷零倒是想起明天有逮捕术课程:“对了,神木,虽然你这家伙没事,但是最近一个周以内格斗类课程还是记得请假。” “我会替神木请假的!”诸伏景光挥了挥手。 黑发绿眸的青年一手拖着下巴:“正好我要去找新一拿点东西。” 松田阵平听他说自己要出校便不免沉默一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手机:“希望这次没事,啧,总之有什么就告诉我们。” 不上交手机是违规的。 但是神木千裕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松田阵平递过来的手机,像是握住了一束温暖的阳光。 “谢谢。” * 神木千裕回来时已经是晚上。黑发绿眸的青年在教室门口张望一眼,里面坐着的三个人便挥了挥手走了出来。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盒子,一人递了一个。 “诶诶?是礼物吗!”萩原研二手指搭在卡扣上,将询问地目光投向神木千裕,“小神木是特意去取这个吗?” “嗯。”神木千裕努力调整着呼吸频率,避免出现太过激动的神情,他手指一挑便打开了盒子。 盒中是一枚纽扣大小的银色金属徽章,没有刻名字之类的标识,只浅浅雕成雪花的纹样,小小一枚别在衣服上也不起眼。 黑发青年点点头:“大概作用就是预警和一点定位功能。连上手机的话能有定位,没有手机的话,一定范围内徽章会有震动。” 这是那天晚上他拜托工藤新一让阿笠博士做的徽章。一是降谷零他们那一晚的担心的确让神木千裕记在了心上,二是有一个联络的东西,如果他们也像工藤新一一样遇到了问题,他能赶得及。 “……所以你把手机上交了吗?”松田阵平幽幽提问。 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这么认死理的性格,但是哪有人上赶着受罚的? 神木千裕有些惊讶:“没有啊?交给鬼塚教官的话,岂不是是对不起你们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违反校规了……”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该罚的都已经自己罚过了,手机是不可能再上交一次的。 “怎么样小阵平,我就说神木不会上交吧?”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向神木千裕挥手,笑容却有几分欠揍,“又输给我一个炒面面包了哦。” “什么炒面面包?” “是逮捕术课上的事情了。”诸伏景光将徽章别到心口处,将上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我还以为zer会赢呢。”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可惜没有吃到hagi上供的菠萝包。” 神木千裕只点了点头:“那他们现在在哪?我把徽章送过去。” “zer应该在宿舍吧?” 宿舍里并没有人。 神木千裕将盒子收好,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闲逛。 下个周去一趟水岛镇好了。得先跟工藤优作他们说一声…… 那个梦境,总是让他感觉复杂。除了不安,还有某种本能的兴奋和战斗欲。 那是捕食者被挑衅的愤怒表现。 “神木?你回来了?” 神木千裕抬起眼帘便看到了斜对面走着的伊达航和降谷零。 “班长,降谷。”黑发青年手心攥着那枚徽章,“不开心吗?” 伊达航摇摇头:“聊了一些往事罢了。” “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什么的……至少我们都打不过神木吧。”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几分,眼中也重新泛起温暖的笑意,“上午的事情,我冲动了。” “可是我也做不到哦。”神木千裕将徽章递给伊达航和降谷零。 随后他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重复到:“换做我是降谷的话,我也做不到。” 黑发青年眸中情绪有几分复杂,语气却和方才一样平稳,像是静静流淌的溪水。 “……但是你完全可以不攻击我的膝盖击败我吧?”伊达航沉默了一瞬,想起开学时被这群损友忽悠着和神木千裕打架的往事。 怎么说呢,打得很快,输得很惨。 “如果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我做不到攻击你已经受伤的地方,你,或者你们。”神木千裕吐出一口气,“我想,降谷当时犹豫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他学过比攻击伤处更过分的手段,以造成最大痛苦或迅速杀戮为目的的攻击手段其实远比伊达航他们的描述可怕。他在需要时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是…… “面对朝夕相处的同伴,交付后背的朋友,面对你们——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神木千裕嘴角扬起一点笑容,“如果某一天我能对你们毫不留情的动手,那么我一定已经失去了为人的全部。” 这是他能够确切握住的锁链,能够稳定自己的船锚。是真切的,自己属于人的,活着的感觉。 “因此犹豫是人之常情吧?输给感情也不是什么令人羞愧的事情。” 真正以命相搏你死我活的战斗和课堂上的训练、同学间的切磋完全不同,在课堂上有所保留才是正常的。 这样看来……班长是有什么心结吗? 神木千裕有些不确定,他在和人相处一项上一直不太擅长,何况是这种精细地情绪感知。 黑发青年停了一瞬,那双漂亮如绿宝石的眼睛中有一丝难得的,生动的狡黠之色:“不过现在我的确应该不会面对这种选择才对。” 伊达航竟然诡异地跟上了神木千裕的思路:“嗯……暴力平推万岁啊。” “果然我们还是加训吧。”降谷零抬头望天 ,“一会买完东西回去就和松田打一架好了。神木有什么需要的吗?” 神木千裕摇摇头:“不用……你们去吧。” 黑发青年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试图分析氛围适不适合赠送礼物。身边没有善于缓和气氛调教关系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 一直都是他们在向他走来。是他在被爱和照顾着。 可是他想要回应他们的关心;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将他们的话放到心上;想要回应同等程度的爱,要告诉他们,自己很在乎他们。这样迫切的愿望像是不停振动着翅膀的蝴蝶,从心底的深渊里扑腾而出。 黑发青年递出了两枚徽章:“还有,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两枚银色的雪花安静躺在他掌中的月光里。 意外抢劫案 但在降谷零接过徽章打量时,银亮的徽章在他手上剧烈震动了起来。 降谷零:“?” 他看上去很像值得预警的危险分子吗? 随后他才发现并不只是自己手上的徽章在震动,伊达航正俯身将落到地上弹跳的徽章捡起。 “是预警......奇怪。”神木千裕举起徽章,“诸伏他们一起遇到事情了?” 他将徽章塞回衣兜:“定位在超市,我去看看。” 然而神木千裕还没曾跑出两步便被金发青年拉住了手臂。 “等等,我们一起。” 超市门口挂上了装修的标识,但标识超市和银行atm的路标还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降谷零抬头四下张望片刻,目光凝聚在超市门口的歇业标签上:“不对劲。” “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开着门。”神木千裕将徽章翻来看了看,“既然这样……” “等等!”伊达航按住他的肩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直接闯进去恐怕打草惊蛇。” 降谷零仰着头看向路边的广告牌:“ATM机。” 伊达航原本正拽着神木千裕,此时听到降谷零的分析也立刻接上了思路:“是为了补钞车?那么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神木千裕垂下眼帘:“抱歉,我还不太习惯和人合作。”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原因,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在水岛镇上的时候了,他应当学会与旁人合作才是。 “不用对我们抱歉......总之,还是得先知道他们的具体人数和装备情况。” 神木千裕抬头看向面前的小超市。 和在大商场底楼开的便利店不同,这间小超市只是单层,靠街的一侧用于商品陈列购买,后方应该布设着仓库和休息室等地方。 大范围的玻璃装饰便于店内观察店外情况,店内彼此遮挡的货架也能够很好隐藏内部的情况。 徽章并没有通话功能,但诸伏景光他们几人是主动掐断的预警,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如果能和诸伏他们联系上最好,不能的话,也要探查出内部的情况 神木千裕将徽章和装着手机的外套一并交给了伊达航:“我上去看看有没有天窗,报警的事情就交给班长了。” 伊达航下意识把东西接住:“啊?等等——” 他们本就站在超市背面,神木千裕回头一笑:“降谷?” 金发青年立刻会意扎好马步,还不待他伸手拖住神木千裕,那道黑色的身影雨燕似得一闪,像是一只猫般轻巧一跳,神木千裕已经落到房顶上。 他回头露出脑袋,猫儿一样的翠绿碧眸弯了弯,比了个安心的口型。 房顶的确有天窗,但天窗下还有吊顶隔层,神木千裕将铁格栅掀开,从袖侧摸出了自己的小刀。 下方的房间内,被神木千裕他们担忧的三人已经解开了歹徒的绳索。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都擅长安抚旁人,此时正一边压着声音询问情况,一边思考着对策。 “hagi。”松田阵平向诸伏景光递了个眼神,手指戳在自己幼驯染的腰间,“过来一下。” 萩原研二笑容一僵。 他与松田阵平是何等默契,谁眉头皱一下,另一人都能知道原因。 但此刻饶是萩原研二反倒希望自己理解错了幼驯染的意思。 两人并肩走到侧面房间角落的柜子前,耳边轻微的响声像是重锤一样敲击在他们心上。 又是炸||弹。 “很难处理吗?小阵平......” 松田阵平脸色也不好看:“不难拆,但是没工具。神木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报警了吧?啧,不知道□□在谁手上......” “但是这种出勤也不会带上爆处组吧。”萩原研二扶额,“我和小诸伏会先拦着别发现这里,要是引起恐慌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松田阵平轻嗤一声:“也就你们俩哄得住小孩了。出去之后记得告诉班长你今天想起来的事啊。” “嗨嗨~”萩原研二手在太阳穴前划了一下,敬了个不成样子的礼,“嗯......小阵平臭着脸的样子也很唬人啊,比外面那些人看着像极道组织大佬多了。” “得了吧你,赶紧出去哄小孩,我们看看是拖还是怎么样。”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 诸伏景光并不算太费力地维持住了房间内的平衡,在萩原研二出来后,猫眼青年便研究起配电箱来。 “哧——”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声,留守在原地的松田阵平身体紧绷,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天花板的吊顶开了一个口子,一道身影从开口处跃下,松田阵平抬头,正好对上那双翠绿的眼眸。 是神木千裕。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随即正色道:“你能进来就好,这里安了一枚定时|炸||弹,得通知警方那边注意□□的问题......还有关在店里的人,如果打草惊蛇,这里都是人质。” 黑发青年神色不改:“手机在班长那里,我对这种东西的种类不太了解,得你通知警方那边的消息。正好让我留下来看情况。” 两个都是这一届警校生中的佼佼者,交换位置并不困难。神木千裕盯着炸‖弹,久违的感觉到了恐惧。 死亡大可以尽情追捕折磨神木千裕,腐蚀他的骨头,啃食他的血肉,囚禁他的灵魂,却绝不能越过他降临到他的朋友身上。 黑发青年沉默了一小段时间,总算收拾好情绪推门而出。 休息室里面黑沉沉的,只开着桌面的小灯。被卷入案件的人们惊惶地挤在一起,从彼此身上汲取对抗恐惧的勇气。 “小神木?”萩原研二被人拍了拍后背,猛一回头便看见了神木千裕,不免因为这大变活人的一幕惊了一瞬。 随即他便意识到明白店内炸‖弹情况的松田阵平更适合报信,声音回归到自然的轻快状态。 “你是怎么进来的?” “天花板。”神木千裕指了指房门后的小仓库,“门锁上了吗?” “我以后一定要去学会撬锁……” 黑发青年眉眼一弯:“不用担心,大部分锁我能开。唔……配电箱也在这里?” 诸伏景光从配电箱前抬起头,擦掉额角的汗珠:“嗯,能够控制店内灯光和广告牌,多的就做不到了。” 三个人聚在一起,萩原研二压低了声音:“炸‖弹在这里,必须找到起‖爆‖器,外面大概有十多人,还有配木仓,有点麻烦啊。” 诸伏景光语气温和:“也不算太糟糕。只要他们还在店内,暂时不用担心炸‖弹‖引‖爆,而且消息已经成功传达出去,警方也会知道不能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萩原研二分析一番,反倒觉得问题不大了:“只要先稳住就好……不过后续如果打起来,风险还是很大啊。” 神木千裕举了举手,浑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行为很像正在小学就读的工藤新一。 “我有别的办法。” 极道组织 现在的情况,理论上耐心等待警方到来其实是稳妥的的选择。但是因为有这枚炸|弹,拆弹人员配置,狙|击|手准备都需要时间。 警方当然可以通过延迟补钞车来拖延时间。但是补钞车迟迟不来,对方难道会干等着警方安排好一切吗? 更大的可能是......歹徒在发现事情出现意外后,选择几个便于掌控的人质带走勒索脱身。并且只要对方一离开危险范围,这枚留在店内的炸弹立刻就会爆||炸。 神木千裕还在解释分析,三人手中的徽章忽然极为规律地震动起来。 “有、人、过、来,拦不久......”诸伏景光在神木千裕茫然的眼神中迅速破译出了外面三人传来的消息,“同伙......无辜人士?” 萩原研二神色严肃起来:“不是同伙,否则我们已经暴露,但是无辜人士也没有好到哪去吧?打草惊蛇可就糟糕了。” 神木千裕迅速将原本先把人质分散偷渡再解决歹徒的想法打散。 一个人也就罢了,这个地方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人太多,打起来太容易误伤。 他虽然单打独斗习惯了,但是并不是只会不带脑子往前冲的莽夫。正相反,在单纯依靠武力值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时,信息和谋划是弥补差距的唯一选择。 只是大部分时候,他只需要向前就好了。 “……我可以把这面墙打塌。”神木千裕指着休息室后的墙壁,看上去像是预备推掉水杯的黑毛小猫,“但是声音没办法掩藏。” 他抿了抿唇,准备说出自己的pn B。 只要诸伏景光配合关灯,他能够借着黑暗掩护出去将歹徒解决。□□一定会在团伙的首脑手中。 他不知道谁是领头人,但是只要场面足够混乱,首脑就只有两条路可选 站出来做约束局面的管理者,或者藏起来做悄无声息的逃离者。 神木千裕有自信自己能够解决掉对方。 “为什么一定是无辜人士,不能是同行呢?”诸伏景光笑容温柔,“说到底,只要能把他们困在这里就好吧?” 气氛停滞了一瞬,旋即萩原研二轻轻一拍神木千裕的肩膀:“对啊,小阵平完全可以扮演极道组织大少爷来干一票,同行见面分外眼红但是总比警察有的商量啊!” “等等……不是?”触及到知识盲区地神木千裕眼睁睁看着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商讨着计划的可行性,整个人都快要听得飞起…… 这种事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太难了啊。 然而神木千裕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松田看上去的确很凶,但是没有能让对方信服的势力,只会被一起送进来做人质。” 萩原研二反倒挥了挥手,一边敲着徽章呼叫自己的幼驯染:“怎么没有呢?我们不是报警了吗?” 诸伏景光在一旁跟着点头:“还好我们是第一次来这家超市,没有人认识我们是警校的学生。” 神木千裕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了。 “不要想着像上次一样单打独斗哦。”诸伏景光弯着眉眼,语气真诚又温和,“要相信警察啊——警校生也是警察哦。” 要相信我们啊。 神木千裕彻底放弃了抵抗:“我知道了……这里交给你们,我去陪松田。” 真要说起来…… 他完全能比松田更不像个好人啊。 “极道组织大少爷和他的保镖?嗯,神木看上去就是那种训练有素的,被家族寄予厚望的考核者。” “正好小阵平可以充当第一次干活业务不熟练的笨蛋少爷,也能解释同行相遇的问题。” 神木千裕又举了一次手:“那个,松田之前是和你们一起被绑的吧?他的卷发辨识度应该挺高的……” “那就让zer来。”诸伏景光火速贡献了自己的幼驯染。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三眼两语将计划敲定。猫眼青年又借着被黑夜稀释的微薄灯光画了份大致的超市构造图给神木千裕带出去。 目暮十三的确正在为这深夜加班头疼。 他的经验更丰富,根本没有在听说局势稳定暂时后松下一口气。 爆‖处组就位和狙‖击手调配都还需要时间。那是一伙手握众多人质的亡命之徒!何况还有炸‖弹,只要对方捏着□□,那里就是一个无法攻入的绝对堡垒! 绝对堡垒门口放风的人此时也正在惊慌之中。 “老大,那个,” 他弱弱叫了一声:“我们好像撞上同行了……” “哈?” 不远处十多个人正整整齐齐地走过来,走前头的金发的异国男子气势汹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这群手里拿着棍棒的人看上去很像收保护费的低级团伙。 低级团伙停在了商店外面,黑压压地堵住了门。 “就你们是吧,把钱都交出来。” 领头带墨镜的金发青年一脚踹开玻璃大门,轻蔑地扫了一眼店内。 “小子,保护费不是这样收的。”从ATM机里取完钱的村上嗤笑一声就要从腰间摸出木仓来好好教训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啊!!!” 像是一片薄冰掠过,村上惊骇地看着穿透自己整个手掌的小刀,面目扭曲地捂着伤口扭头看向斜后方。 神木千裕按住降谷零的肩膀。 领头人?还是诱饵?没关系……他必须保护好这里的人。 “别欺负小辈。先来后到在我这里可行不通。”降谷零眼睁睁看着神木千裕就这样浑身破绽地走到对方枪口之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 那是已经上膛的真木仓,每一颗子弹都有夺走旁人生命的力量。现在那十几只黑洞洞的木仓口就这样指着神木千裕…… 犯罪分子,一个都不可饶恕。 他一边压抑住内心的焦急,一边和伊达航领着一身黑衣的警校学生在店内四处查看并打打砸砸,不知不觉间便将对方原本周密的防线布置打乱,甚至降谷零还趁机从他们的物资堆里摸了一把木仓。 真正站在神木千裕面前的领头人也并不轻松。 人类在直面荒野中的野兽时才会体会到作为猎物的恐惧。 黑发青年长相并不凶悍——甚至完全能称得上俊美。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绿色的眼睛冰冷又无情,像是狼的眼眸,不,连野兽的眼中也是有兽性的。那双眼却只有不带任何感情的漠视。 还有那一刀所需要的力量和技巧。 他绝不属于什么三流组织!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一定是那个组织中的人,甚至是其中专职刺杀的佼佼者! 山井额头上凝出几颗汗珠:“你是……考核的人?” 神木千裕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没关系,降谷零已经巧妙地将人打散拆开,走到了神木千裕身边。 山井却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年龄似乎太统一了,那些人的气质也缺了点意思……还有武器,为什么没有□□? 他们根本不是极道组织的人?还是说…… 他一点也不想因为得罪那个组织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如果是那个组织的考核,说不定还能捞点钱搞点好处。就算不是,解决这些没有木仓的家伙也不费什么事。 神木千裕却听得一头雾水。 降谷零大脑飞速运转,在内心向自己父亲道了个歉:“啧,不是说好走个过场吗?还是你对我爹有什么不满?这点钱也值得你惦记?” 神木千裕:? 他沉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却让山井多少相信了几分。 走后门嘛,他懂。 “原来是误会,误会,要不这样……”山井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木仓收起放好,一遍思索着关于那个情报能卖出何等高价。 下一瞬间,降谷零周身气势一泄,眼瞳紧缩:“动手!” 山井立刻将货架往他们身边一推,一手拔木仓一边拔腿往安全位置跑去:“射击!射击!” 不管如何,他们有武器优势! “嘭。” 灯光齐刷刷一闪,店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诸伏景光盯着配电箱,默默听着萩原研二的信号。 山井被这忽然断掉的灯光吓了一跳,随即暗骂了一句。 肯定是配电箱出问题,但是已经来不及查看了! 降谷零紧紧咬在他身后,哪怕是黑暗也没有阻碍他分毫。 □□…… “降谷,拔木仓。”神木千裕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黑发青年的手有些冷,却稳稳地带着降谷零抬起木仓口。 神木千裕碧绿的眼眸中满是寒意,带着冷意的呼吸落到降谷零耳边,无端让时间也变慢了。 降谷零忽然感到一阵恐惧。不仅因为那双冰冷的,无机质的绿色眼眸,还有…… 神木千裕知道这一木仓瞄准的是什么吗?是对方的头颅,心脏,还是□□?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神木千裕的手握他的手,迅速又稳健地扣下了扳机。 “嘭!” 这是一发盲打。 “要相信我啊,降谷。” 黑发青年松开了手。 灯光重新回归,伊达航站在门口,对着半身是血的山井狠狠来了一拳。 飞速滑跪 伊达航那一拳半点力都没收,坚硬的手骨和山井的脸亲密接触,几乎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整个打歪,连牙都飞出了一颗。 神木千裕松开了降谷零的手,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掌背,另一手从降谷零眼前挪走。 “降谷?”神木千裕的那双翠绿的眼睛将视线投注在降谷零身上,眸光温柔如春日的溪流,手指将对方额上的血迹抹掉。 降谷零沉默不语地将手中的的木仓放下,手指尖还残留着飞溅而来的湿漉漉鲜血。 金发青年顺手将手指在昏迷的山井身上一抹,将被一木仓打穿的□□拎起:“我没事,hir他们还在后面吧?” “没有哦。”不远处沉默不语一手按着一个人个人的诸伏景光挥了挥手,“警方是不是快到了?” 伊达航慢条斯理地将拳头上的血液抹掉,和萩原研二一起将在场的人带离。 炸‖弹还没有拆除,暗藏的危险仍然没有彻底消弭。好在伊达航叫来的人足够多,不至于让这些人逃掉。 “……松田,我想问这个人一点事情。”神木千裕蹲下身看着脸上开了染料铺一样的山井,偏过头双手合十露出祈求的神色。 卷发青年顺手塞了一根棒棒糖给神木千裕:“知道了,我去看看班长和hagi。” 伊达航那一拳打得重,但下手时还有着作为警校生的分寸。因而山井虽然鼻青脸肿,却也还能眯着两只眼睛投来怨恨的眼神。 神木千裕垂下眼,敛去温柔的冷酷目光落到了山井脸上:“名字。” “……山井灰。” 他没有见过这个人。神木千裕有些失望。心底的不安让他莫名对山井口中莫名其妙的考核十分在意。 黑发青年安静而冷淡地看着他,手指无规律地敲着,另一手稳稳握着那把钉穿村上手掌的小刀。 他不会是在思考该不该解决自己吧?山井灰打了个寒颤,努力向后挪了好几厘米。 神木千裕还在犹豫要不要进一步试探。 黑发青年安静沉默地站在山井灰面前,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颅顶。远处模模糊糊传来了警笛的响声。 时间并不多了。 山井灰目光慌乱的从天空飘到地上,掠过七零八落的下属和威风凛凛的年轻人们,落到黑发青年的手上。 他又想起那彻底斩断了他反抗希望的一木仓。 那颗黑暗中射出的子弹击穿了他裤兜处的起‖爆‖器,却只是擦伤了他的大腿。 什么人才会有这样可怕的判断力和射击技巧? 那可是黑暗中的移动靶! 神木千裕下定了决心。那双绿色的眼眸凝冰萃雪一般的眼眸带着决断生死的力量落在山井灰身上。 “你知道水岛镇吗?” 黑发青年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将眼瞳中的光亮吞噬了一干二净,那双明亮的绿眼睛一时间只让山井灰想起名为狼的野兽。 他浑身颤抖,巨大的恐慌侵染了心跳到呼吸,被推翻的猜测因这个地名证实,可他已经知道面前的青年并不是他能讨价还价的人物。 为什么对方会忽然挑明?是在试探他有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上下牙齿打着颤磕磕碰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远远传来的警笛声之上。 就算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也不可能在警方包围下当场杀了他! 可恶,警方的行动为什么那么慢? 黑发青年手中的刀刃晃动了一下,白灿灿的冷光反射到山井灰的眼中,仿佛死神高扬的镰刀。 神木千裕从对方躲闪的眼神中判断出山井灰的谎言。 “是吗?”他正准备进一步询问下去,却见山井灰眼中骤然迸发出剧烈而生动的喜悦。 警车一路带着警笛飞驰而来,山井灰一个激动坐直身子,疯狂向着目暮十三招手:“警官警官我在这边!” 目暮十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神木千裕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山井灰:“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被警校生吓成这样,是否太丢歹徒的脸面了? 山井灰狠狠打了个颤,连滚带爬地过去,强行忍住自己想要抱住目暮十三的大腿痛哭流涕的冲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单纯想要抢个运钞车,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不敢深思神木千裕话中的意思,迫不及待地抖着手将手塞进手‖铐之中:“我全都交代,警官拜托了你就把我押送回去吧!” 神木千裕:“?” 他直觉有些不对,但目暮十三动作十分迅速。 爆‖处组要处理里面的炸‖弹,疏散人员是第一要事。因此,情况核对完后警官先生便开始走程序核对,迅速把一群警校生连带无关群众送离现场,还不忘给鬼塚教官打一个表彰电话。 成天加班的目暮警官已经完全忽略掉正常人此时应该躺在床上享受梦境。 降谷零顶着一群警官“此子恐怖如斯”“演技大拿”的眼神僵硬地撤离,狠狠甩了松田阵平一个眼刀:“卷毛混蛋,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哪跟大少爷您闹脾气,那边的歹徒可是让您吓哭了呢。”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嗤笑一声,“您让人揍我一顿可怎么办?难~道~我~还~能~找~人~诉~苦?” 一句话说得那叫百转千回哀婉幽怨,望向神木千裕的眼神也是三分凄凉六分不甘还有一分实在没藏住的玩笑。 神木千裕大脑飞速运转了两秒,勉强把自己从宕机边缘拉回。 他沉默片刻,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将两人的拳头抵在自己胸口,缓缓开口:“你们打吧,我扛得住。” “噗……小神木,你这也太可爱了。”萩原研二一个没憋住,扶着伊达航笑得东倒西歪,一边抽着气一边火上浇油,“班长啊,小神木带着小降谷和小阵平跑了,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办才好?” 诸伏景光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抬起:“说得很有道理啊,不如神木你让萩原劝着松田,我和zer保护你?” 神木千裕:“……” 总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了。 伊达航“哈哈”一笑,一张双臂把所有人东倒西歪地揽住:“今天不是已经打过了吗,该进入和解坦诚的he部分了!” 神木千裕被灼热的温度包围,身边是熟悉的声音,欢快的气氛洋溢在黑夜里,心里不断往外冒着喜悦的气泡。 气泡炸开,盛放出极为陌生又纯粹的欢喜。 是朋友。 神木千裕学着伊达航的样子,像飞鸟一样努力张开手臂,六个人凹成了一个混乱又纯粹的古怪拥抱姿势。 “总之……作战完成?”猫眼青年有些迟疑的扬起手掌前伸,比起击掌更像是想要触碰或是握住什么的手势。 实在是因为降谷零正揪着他的衣服下摆,另一手按在松田阵平胳膊上较劲。 “啪。” 六只手叠在一起,拍出了清脆又明亮的响声,像是烟花腾空,花苞盛放般极致的美好。 “成功!” 等等…… “金发混蛋!你磕到我假牙了!!!” ……似乎也不是那么太平。 * 虽然昨晚发生了意外,但第二天六人仍然十分准时地出现在了操场上跑圈。 问就是遗留任务。 “对了神木,昨天那个歹徒……山井灰?最后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诸伏景光一边分着水,一边将昨晚的事情拉出来复盘。 银亮的雪花徽章被他别在胸口,衬着蓝色的警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神木千裕手指尖颤抖了一下。 他昨晚回去同工藤优作通了电话,今天正准备坦白一部分事情。 “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黑发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像蒙上一层雾一般失神片刻:“……应该和我原本想告诉你们的事情有关。” 神木千裕的声音认真而凝重,带着深深埋藏谨慎与悲伤:“十一岁以前……我生活在一个名叫水岛镇的地方。” 降谷零瞳孔猛地一缩。 翻车边缘 “你在水岛镇生活?”降谷零近乎不可置信地重复着神木千裕的话语,皱着眉头将自己幼年的回忆又翻了一遍,仍不记得自己曾见过神木千裕。 “嗯。”神木千裕叹了一口气,头一次对旁人诉说自己的过去。 “最初我去那里是为了找一个朋友,不过后来才发现完全走错了道路。” 诸伏景光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衣摆。 zer在来东京遇到他以前,也在水岛镇生活过。 他想起了那个梦境,几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自己幼驯染。 金发青年肉眼可见的迷茫,头发零零散散垂在脸侧,睫毛不安地扇动着,投下一片迷蒙的阴影:“你在水岛镇的生活……还好吗?”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干涩的嘴唇开合两下,声音却像凝固在嗓子眼里一样。 他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跳动着,将莫名的情绪泵满全身。 他的梦真的是真实的吗?他多希望神木千裕并不曾像梦中一样面对过那样无力的现实,那样拼命去敲击一层看不见也坚不可摧的屏障。 但…… 他隐隐有着一种直觉。 那并不全然是想象。 神木千裕要对此避而不谈吗? “小诸伏?”萩原研二轻轻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得到了后者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 “还好。”神木千裕轻飘飘抛出两个字,“偶尔替人找找猫猫狗狗,像个侦探一样……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降谷零抹了把脸,“我小时候总是因为金色头发被同龄人嘲笑,听得多了就和他们打架。不过我遇到的人大部分很好,大家都很热心善良。” 伊达航被这话勾起了回忆,伸手拍了一把降谷零的后背:“娜塔莉小时候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现在要是谁敢这么说,我们六个人打过去。” “谁敢冒犯我们大少爷?”松田阵平哼哼两声,也跟着挥了挥拳头,“既然提起来了,神木你是觉得水岛镇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觉得,是经历过啊。 水岛镇是在群山环绕中的小镇。城市周边有不少废弃的村庄,神社,开发失败的土地。这些地方是被人选中的狩猎场,实验所。 “啊。”神木千裕尽量挑了个稍微委婉一些的说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组织进行过违法交易和非法实验。” “什么?!”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人同时猛地蹦起。 诸伏景光一个箭步冲到神木千裕身前,两手紧紧握住神木千裕的双臂,焦躁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你的伤,实验,你经历过……?” 所有人都立刻想起神木千裕那不合常理的愈合能力,每个人的神色都凝重地像是暴雨前的天幕。 神木千裕并不明白同期们突然爆发的情绪,他一手握住诸伏景光冰冷颤抖的手掌,将之按在自己胸口处,让鲜活的温度传递给惶恐不安的猫眼青年。 “不,这和那个实验没有关系,我没有接受过水岛镇上的实验。这件事情……就像侦探一样,我只是发现了。”神木千裕安抚道,“后来遇到了工藤先生……那些事情是他处理的。” 他诡异的愈合能力似乎是天生的,并且并非没有代价。他有很长一段半瞎不瞎的时间,所以后来才能在黑暗中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但水岛镇上的实验不同,那是针对思维封锁和精神控制的实验。 黑发青年藏起眼中的苦涩情绪:“因为那件事情……我失去了很重要的家人。现在看来,或许那件事情的确远远没到结束的地步” 金发青年终于从记忆中捕捉到不久前的谈话,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灰紫色的眼眸:“神木,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做……宫野艾莲娜?” 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金发青年有些焦急地追问:“她去了哪里?和那个实验有关系吗?” “……” 神木千裕看向降谷零,翠绿色眼眸中的神色一瞬间让降谷零感到陌生:“原来你要找的人是她……你在水岛镇生活过吗?” 黑发青年的手指轻轻颤抖着,迟来的惶恐席卷上内心。 降谷零为什么也在水岛镇生活过?他接触过宫野艾莲娜,有没有接触过那些黑衣人,有没有被他们植入过某种仪器? 如果降谷零曾经在水岛镇生活过,并且接触过宫野艾莲娜,那么除了与宫野艾莲娜相识的客观事实,他对于水岛镇的一切记忆都不可信。 神木千裕不能赌降谷零有没有经历过记忆篡改。在水岛镇时,因尝试纠正自己记忆而炸成一片血花的人绝不在少数。 后来工藤优作才告诉他,那或许是那个组织的某种筛选手段。 符合的,合适的,被带走成为实验体,不合适的,活在安详又虚幻的美梦里。 那是纯黑的永无岛,只有绝望的荒野幻梦。 可是那些因为追寻真实记忆而死去的人,死因到底是在人体内植入了某种机械,还是因为水岛镇本身有问题? 他不能让降谷零发现回忆的不对——可是话一出口,就绝不能再收回了! 他要怎么做?他不擅长撒谎,更何况是如此严重的弥天大谎! “神木?”降谷零声音中的焦急如此明显,那双灰紫色的眼眸中跳动着鲜活的烈焰,温暖却灼人。 “我不知道。”神木千裕艰难地开口,他的所有情绪都在那一瞬间抽离,只是冷静而理智的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我认识她,但我要找的人,是一个小女孩。” 他在对朋友撒谎。 他食言了。 在他确定降谷零安危之前,这个谎言都必须延续下去,成为横贯在他与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神木千裕双眼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色:“我知道宫野艾莲娜是个很好的医生……不过我不常和她见面。” 诸伏景光却迅速想起梦里因自己哥哥而哭泣的小姑娘。 那是神木的家人吗? 还有…… 萩原研二歪了歪头:“有点不对劲啊,小神木。” 水岛镇往事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神~木千裕糊弄了过去,留下五个人面面相觑。 “不擅长说谎的家伙。”松田阵平嘟囔了一句。 诸伏景光难得神色凝重:“既然问题出在水岛镇……我们得找个时间去看看。” 伊达航赞同道:“我和降谷先搜集些情报,明天再商量,萩原,诸伏,你们看看能不能再问问神木?” “我们会注意分寸的。”萩原研二比了个wink,让其他几人人放心。 但计划永远有意外。 * 黑发少年拨开身前层层叠叠的枝蔓,往前迈了两步,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不是泥土的触感,坚硬的,粗糙的——是水泥路。 他从山林中走出来,顺着这条水泥路一路向下。 “神木?”降谷零伸手想要拽住眼前年少的同期,却只捞到了一手冰凉的空气。 他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勉强艰难地辨认出这里的位置。 水岛镇西北边,这条公路从他有记忆起就已经荒废了,要不是远远看见了城镇的影子,他绝不会想起。 这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 不管怎么样,突然出现在此的神木千裕一定是关键。 判断出自己无法接触到对方以后,金发青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不远不近的跟在神木千裕身后。 黑发青年走的不慢,却看上去实在狼狈。黑发凌乱地翘起,身上套着一件过长的衣服,赤着脚踩在水泥路面上,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他不急不慢地走着,停在了入镇前的岔路口处。 是累了吗? 神木千裕最终停在指示牌前,夕阳落下的橘红明光闪烁在他眉眼之间,将那双翠绿眼瞳染上了太阳的颜色。 黑发少年踮起脚,伸直了手臂,手指顺着路牌的边沿落到指向的尖角处,随后他收回手,轻盈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降谷零猛然意识到某种可能。 “……开玩笑的吧?” 他看不见。 所以才会在岔路口停下,需要靠指示牌确认方位。 金发青年努力地想要找到证据否决掉这个猜测。神木千裕有着堪称犯规的武力值,他能够在黑暗中开出精准命中歹徒手中起‖爆器的一枪…… 降谷零的思绪猛然凝固。 可是神木千裕并没有太过偏离道路……如果他看不见,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太阳沉到了地平线下,气温随着阳光的离开一点一点下降。云层涌动着铺散在天空上,神木千裕抬起头,睫毛接住了从天而落的一滴水。 下雨了。 降谷零难得有些茫然无措。这片地方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医院,超市,孤儿院都不在此处。 路边是一片树林,暂时避雨倒是可以,但在这种树林中渡过雨夜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或许可以再往前找找……水岛镇的人很善良,一个孩子上门求助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视而不见。 神木千裕歪了歪脑袋,忽然直直向降谷零看来。 “……神木?”金发青年感到莫名的不安与欣喜,但他很快意识到,无论如何神木千裕都不应该能够“看”到他。 他向后转身,路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他看上去与神木千裕一般年纪,套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脚上踩着一双破破烂烂的塑料拖鞋,跑起来“啪嗒啪嗒”直响。 最让降谷零不敢置信的是,少年手中拎着一根折断的木棍。 “站住!” 神木千裕竟然也真的依言停了下来,他手里捏着匕首,安静地像一堆熄灭的柴火。 “把东西交出来。药也好,食物也好——或者那把匕首。否则我不会放你过去的。”少年自然也看到神木千裕指尖的武器,但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寸步不让地挡在路中间。 神木千裕看上去有些疑惑。黑发少年平静地回应着对方的要求:“我没有药,没有食物,也不会给你匕首。你让不让开,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外来者?”对方明显懊恼了起来,“啧,真倒霉。” 降谷零看到他脸上明显有着纠结的神情,最终还是泄气一般挥了挥手,小心翼翼后退两步,仍然警惕地看着神木千裕。 “没有就走,这里不欢迎你。” “你很需要食物吗?”神木千裕开口询问着,“山林里有食物。” 降谷零忍不住扶额。 “哈?你疯了吗?山林里有狼,还有那些人,你想再被抓回去,我可不想。” 金发青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的重点。神木千裕曾说过,水岛镇有组织进行非法实验和违法交易。 现在看来……应该就藏在水岛镇西北边的山地里。 可是神木明明告诉他们他没有接受过水岛镇的实验吧? 神木千裕此时无比冷静。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再次在梦中见到小泽晴夏——还是在对方活着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虽然还没有现在这样熟悉看不清东西的状态,但战斗力并没有受到太大削减。小泽晴夏拦道不成,反倒挨了他一顿揍。 “啊啊……算我倒霉。” 小泽晴夏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输了的事实,并准备好一整周的收藏都被夺走可能。 但神木千裕那时还不知道水岛镇的情况,将人按着打了一顿后,他便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我可以走了吗?” 小泽晴夏:“你是傻……,不,没什么,多谢你还能给我点武器留着,拜托你赶紧走吧你。” 随后他甚至免费赠送了一部分珍贵的情报,包括被别人占据的物资点,根本没人的药品补给处。并且他还真诚建议神木千裕还是回实验室待着为好。 “至少你在实验室里能活下去……虽然也活得不怎么自由吧,但是感觉在那种地方你这样的……应该能活得还不错?” 神木千裕的回应是削断他手中木棍的一刀。 但在上次梦境里神木千裕便隐隐意识到梦境与现实存在不同之处。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欺身而上,一手架住小泽晴夏挥过来的木棍,另一手将匕首贴到了对方身上:“我知道了,现在我宣布你是我的小弟了。带我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降谷零瞳孔地震。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飞猛进的发展。 情绪失控 小泽晴夏带着神木千裕找到了一片荒废的建筑。 降谷零从外形上分辨出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幼儿园,外墙上有着剥离残损的斑驳彩绘,花花绿绿的彩色装饰早已被尘埃掩盖,低矮的房间里散着些破损的矮小桌椅。 惊雷夜雨之下,这里只会让人联想起故事怪谈中的鬼怪聚集地。 “我可以走了吗?”小泽晴夏小心缩了缩,想要离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稍远些。 神木千裕一手摸着墙壁一手压着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大致确定了房间的大小。 黑发绿眸的青年在小泽晴夏惊喜的眼神中放松了压制着他的力道:“我知道一个可以拿到药品的地方……这是报酬。” 小泽晴夏似乎想翻个白眼:“你要是想告诉我药店就算了吧……我可不敢相信水岛镇的药店。不过你要是有从实验室搞出来的存货,可以随便跟我提交易。” 降谷零坐在一条三条腿的板凳上,两手撑着下巴,分析着两人的对话。 那个孩子口中的意思是,水岛镇的药店很可能与实验室那边有勾结。他不可避免地将眼前所见与自己的生活对比。 他其实并没有来过这边。这片废弃的地方就像城市抛弃掉的一部分,城里人遗忘它,漠视它,直到它成为一块黑暗的碎片。 “是诊所。”神木千裕眉眼间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柔软的怀念神情,“会定期提供一些像绷带一样常见东西。” 小泽晴夏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冤大头或是大骗子。他的眉毛快要拧在一起,一会瞟一眼神木千裕,一会瞟一眼窗外的风雨。 神木千裕自顾自后退了两步:“下次见面再告诉你。你走吧。” “你!算了……”小泽晴夏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退到安全距离,飞快转身踩着他那啪嗒作响的破塑料拖鞋跑远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降谷零和神木千裕。 黑发少年看上去明显松了一口气,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脸侧,摸索着找到了一张桌子坐上去。 降谷零难以想象神木千裕是如何在看不到的情况下与人周旋的。 尽管降谷零仍能从一些动作和细节中判断出神木千裕看不见的事实,但在风雨之下,神木千裕挟持的另一个人完全没有发现不对。 坐下的神木千裕仍在思考这个梦境的意义。是为了提示他关于水岛镇的往事,还是想要上上次一样,让他面对自己不同行为所带来的[改变]? 他不喜欢那次梦境中蚀骨的寒意,可是,盲目追逐旧日的幻影也是毫无意义的。他想要知道梦境的意义。 “降谷……” 他也生活在水岛镇的话,到底有没有遇见过那群黑衣人?有没有因为宫野艾莲娜被关注? 但是他不曾在水岛镇见过降谷零,这个基于回忆构筑的梦境也不应该有他。 “我在。”金发青年坐在神木千裕身旁,轻声回应着对方的呢喃。 “别怕,神木,我在。” 降谷零确认神木千裕阖眸入睡后起身,向着西北方一路前行。 他需要更多的消息才能判断出水岛镇的情况,还有神木千裕的眼睛…… 是天生,还是生病?短暂还是长期……现在的神木千裕视力绝无问题,是工藤优作提供的医疗还是在水岛镇上治好的? 不管是梦境还是其他什么的,既然遇见了,当然要发挥最大化的功能!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心底冒出头,挨挨挤挤地被分类安放在思维里。可在他踏出幼儿园大楼不过几步,黑夜便逆转为白昼,虽仍是阴雨连绵,却不在打雷了。 降谷零有点茫然地站在路上,愣了三秒后他顺着楼梯跑上神木千裕休息的地方。 他焦急地看向那间房屋,在看清房间内的一切后心脏重重一顿,整个人的思维都轰然炸开。 神木千裕不见了。 黑发少年茫然的坐起身,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并不是他原本休息的地方。脸上的潮湿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某个露天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 现实里他和小泽晴夏的接触并不多,只是偶尔遇到几次,连最后对方生病送去的药物也无人接收。 就算在梦里也没有办法吗? 今天他的眼睛仍然看不到什么东西…… “看到那边那个金毛了吗?给我揍他!”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穿过雨帘闯入耳中,神木千裕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搏斗声,水花溅起又落下的声音,陌生的辱骂声,还有…… 稚嫩的,降谷零的声音。他没有说话,只有时不时的痛呼和发力时不自觉溢出的声音。 神木千裕有些惶然的抓紧了手。 降谷零说他在水岛镇遇到的大多数人是善良热心的…… 可他听到的情况分明不是。那些刺耳尖锐的叫骂和善良沾不上一点关系。 为什么? 黑发少年听到耳边掠过急促的脚步声和急切短促的呼吸声,后方杂乱的追赶敲出一连串嘈杂的脚步。 神木千裕挡到了两批人中间。 黑发少年双眼像是雾中的森林一般,空洞的眼眸无法聚焦在面前的情况前,过于明显的视线失焦完完全全暴露了他的弱点。 “瞎子?哟,还是个穷鬼。滚开点,别在这挡道!”为首的少年身材高大,不屑地瞥了一眼神木千裕上前就要将他一把推开。 “咔。”瘦瘦弱弱的黑发少年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腕,四指固定住他的手腕,拇指抵着对方掌心向后一推,轻轻松松让对方的手腕脱了臼。 “啊!!!!” 神木千裕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他准确地转向了那群为虎作伥的小孩,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滚。” “给我等着!”被扔出去的小孩慌乱地爬起,顾不上再找降谷零的麻烦,恶狠狠放了句愚蠢的狠话就招呼人撤退。 落在水花中的脚步声匆匆响起又远离,神木千裕垂着眼眸,能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神木千裕忽然有些紧张。 在警察学校认识降谷零他们时,他们是立场一致的伙伴,是天然同盟的同期。 是他们主动向神木千裕释放了温暖的善意,驱散了一直以来凛冽的风雪寒意,神木千裕才会渐渐与他们交心。 哪怕是梦里…… 他们能接受一个,还没有成长的神木千裕吗? 黑发少年转过身,被一个温暖的,带着血腥气的怀抱撞了满怀。 降谷零受伤了。神木千裕手指摸索着定位到降谷零额角的伤口,沾了一手的腥甜。 那是一道很深的,近乎跨过大半张脸的伤口。神木千裕很快判断出了伤势。处理不好的话,是会留疤的。 好在现实的降谷零脸上没有什么疤痕。 可是…… 这是他的梦境,这是因他而起的伤口。 神木千裕猝然在这片潮湿的雨中流下泪来。 “对不起……” “我想象不出你描述的,美好的水岛镇。” 我的梦境只是一场暗沉的,阴冷的雨,埋藏着我并不光明坦荡的过去。 在水岛镇遇见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事。降谷零应该遇到那些善良的热心的人,应该在阳光下坐着快乐的梦,应该拥有太阳,鲜花和自由的风。 而不是一场又一场的阴雨。 降谷零不应该出现在神木千裕不美好的危险梦境里。 不应该在水岛镇遇到浑身都是麻烦黑暗与危险的神木千裕。 一起流浪 金发青年眼前被额角流下的血液染上模糊的血色,雨水落在他的头顶和肩上,带着刻骨的寒意。 他仍然清晰地看到了眼前友人那双被眼泪浸润的雾蒙蒙的翠绿眼眸。 这是神木千裕的梦境吗? “抱歉……”黑发青年慌忙将握着匕首的手背到身后,“这里没事了,你……” 降谷零看到了神木千裕从自己额角蹭下的血迹。金发青年放在黑发青年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另一手环过他的后背,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像是两只取暖的小动物一般分享着怀抱的温暖。 “我是降谷零。” “谢谢你帮了我。” 神木千裕茫然地被小小的同期抱了个满怀,原本因情绪冲击濒临崩溃的精神被温柔地捧起。 他闻到了雨的味道,血的味道,他感觉到了雨水的冰冷和降谷零努力分享给他的温暖。 黑发青年试探地抬起没有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迟疑地,小心地抱住了降谷零,就像抱着一个轻盈而短暂的梦境。 降谷零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放松的太早了些。 神木千裕在短暂的拥抱后向后退了些距离,像是一只被诱骗后悄悄缩回爪子的幼猫。 他垂下眼帘:“这里没事了,你回家吧。” 金发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他努力地想要解释自己是早已与神木千裕相识的那个人,是能交托彼此性命的挚友。可他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没发出一点声音。 九岁的降谷零没有见过神木千裕。他们活在同一个小镇上,却有着几乎完全不同的生活。 降谷零闭了闭眼,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手上十分顺畅地抓住了神木千裕的手腕。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反抗。 金发青年难得强硬地把神木千裕拖到了一家店面前躲雨。 神木千裕没有阻止。 他没有力气去追究梦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幼年的降谷零了。尽管记忆和思维仍然保持着现实世界的状态,身体素质、情绪和性格似乎都彻彻底底回到了九岁。 情绪爆发后的空虚和疲惫涌上来,黑发少年撑着地面,思考着怎么处理降谷零脸上的伤口。 他看不见,却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记忆中只有能获得药物的途径——这种伤势,九岁的神木千裕不知道如何处理。 理所当然的,即使知道应该做什么,神木千裕伸出的手也只是胡乱蹭开了一片血迹。 “你该回家了。” 这是神木千裕第二次认真要求降谷零离开。 金发少年握了握不熟悉的,稍小的手掌,想起了自己当年为了去见宫野艾莲娜使出的十八般手段。 他忍住成年人内心的羞耻制订了一系列策略:“为什么?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神木千裕飞速反驳了后一个问句,转过头来面对着降谷零,认真地解释着,“我不会处理伤口。” 降谷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有道伤口。迟来的刺痛攀上大脑,他伸手摸了一把,将到嘴边的“熬一熬就过去了”给咽回去。 水岛镇常年阴雨,伤口感染发炎概率很高。这道不深伤口贯穿了他大半张脸,他要是熬一熬,可能就真的去了。 但是分开的话,或许会回到什么也碰不到的幽灵状态。何况眼前的所有线索显示这里与神木千裕有关。 降谷零不并认识方才追逐自己的那些人,包括这个地方也不是他熟悉的水岛镇中的任何一处。 所以…… 金发少年按着脸,抛下成年人的羞耻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找不到家……我想和你一起,我能自己处理伤口的。” 神木千裕“啊”了一声,开始希望自己能够看到点东西。 至少能看到东西的自己身边比现在更安全。 “你想丢下我吗?” 降谷零的声音软了下来,尾音颤着声落下去。神木千裕仿佛看到了幼年的、像工藤新一一样金发小团子眼泪汪汪委委屈屈蹲在身前的样子。 神木千裕:“……”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将湿漉漉的头发撩起:“我不会想丢下你的。” 年轻的,稚嫩的少年不自觉抿了抿嘴唇,本就因失明而雾蒙蒙的双眼更是彻底被睫毛垂下的小片阴影挡住。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脏兮兮的脸侧,尽管看不清神木千裕的表情,降谷零却无端感觉到了黑发青年的心情。 那种仿佛只要开口就会被拒绝,被抛弃的表情,那种惶恐而忐忑的心情……他幼年的时候也有过的。 他安静地注视着面前和现在自己一样高,实际上仍然是小小一个的黑发少年,随时准备告诉对方不要害怕。 要相信我啊,神木。 金发少年的眼眸蕴藏着如水般温柔的色彩。 雨仍然不休不息从天而落,神木千裕抬起头,让降谷零能够看清自己有些涣散的双眸:“我叫神木千裕,是个瞎子。我不会强迫你和我一起,如果你想离开……如果你愿意,请告诉我一声。” 降谷零怔愣了一瞬,心中的情绪像是池塘中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他不知道神木千裕经历了什么,他只是圈住神木千裕的手腕:“我不会离开的。” 在你的梦境里,在你醒来的现实里,我们每个人都会一直在。 神木千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想分辨这是梦境中留下的另一个蜂蜜陷阱,是否用甜美的,缤纷又美好的未来当做幌子的杀机。 九岁的神木千裕刚刚失去自己的朋友,他因孤独踏上旅程,无法拒绝第二份陪伴。 如果连需要光的人都不存在,蜡烛有什么坚持燃烧的理由? 只有仍属于成年人的理智在庆幸还好。 还好这只是一个梦境……还好现实的降谷仍然有着足够安稳的童年。 在梦中放肆,奢望本不应有的可能,并不能算太软弱的行为。 神木千裕用另一只手拉住了降谷零的衣角:“我去找人处理伤口。” 降谷零本想找一家药店包扎,但四周并没有正常的商店,也不是他熟悉的水岛镇模样。 至于神木千裕则有别的想法。 宫野艾莲娜那边,不知道有没有黑衣人存在,贸然前往那片区域不太安全,神木千裕不愿带着降谷零冒险。 他还知道另一个人,一个一定会一点医术的人。 小泽晴夏。 “怎么又是你啊!”褐发少年战战兢兢从藏身的地方探出头来,猝不及防就对上了那双狼一样的无神的绿色眼睛,吓得手里的刀差点飞出去。 神木千裕熟练地用匕首抵住对方的脖子:“谈个交易。” 他们这种人之间能谈什么交易?你的命我的命罢了。 小泽晴夏想起家里堆得整整齐齐的丰厚物资,半是忐忑半是谨慎地开口询问:“要多少买命钱?” 从昨天来看,这人并不是毫无理智的贪婪疯子,自己能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神木千裕:“?” 黑发少年歪了歪头,脸上的迷惑神情清晰可见:“你定就好。食物或者武器这些都可以。” 小泽晴夏松了口气。 这人还怪礼貌的,买命钱这种主动权交出来给他……当然,如果对方不是来抢东西的就更好了。 “那个,什么时候要?” 神木千裕意识到一些不对劲:“……我想要一些治外伤的药品,” 小泽晴夏:。 这个人不是昨天才告诉自己他知道一个药品供应点吗? “急用。”神木千裕无声将匕首向下压了压。 最后一个交易 小泽晴夏半“自愿”地交出了一点绷带、止血剂和消炎药。 “如果伤得严重其实可以来找我。”小泽晴夏瞄了一眼存在感极强的匕首,不动声色挪动两步,“可以给你打折,当然,你也可以相信我的保密能力。” 神木千裕没有接话。他随手拎起小泽晴夏打包好的药箱,犹豫了片刻,将匕首放到了桌上:“抵押。我会把报酬带回来的。” 小泽晴夏仗着神木千裕看不到翻了个白眼 毫不客气把匕首一收:“还是别了,我能再让你找到就怪了。” 神木千裕那双无神的眼眸安静地转过来:“我能找到你的。我明天来取匕首。” 小泽晴夏抖了两抖,把匕首往怀里一揣:“到时候再说吧。东西我先收着了。” “神木?”金发青年在不远处挡着脸,伤口其实已经不再渗血,却像狰狞的虫子一样盘踞在脸上。 黑发少年钻入避雨的地方,将护在怀中的药箱递过去。 “嘶……”消毒时降谷零忍不住抽了口凉气。黑发少年茫然地伸出手,停在降谷零面前几寸的距离。 “我没事了。”降谷零将绷带打了个结,反握住神木千裕的手,“你的匕首呢?那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抵押出去了。”黑发少年不太习惯地蜷了蜷手指,“小泽晴夏是个守信的人,按时取回来就好,何况,你比那些东西都更重要。” 他安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成年后眉眼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锋锐。 他的眼眸是干净的,纯粹的,尚还年少的面庞看上去还带着几分柔软,像是有着绒绒软毛的小兽幼崽摇着尾巴等待回应。 不如说幼年时的神木千裕比成年后更加坦诚直白,更加让人难以招架了。 降谷零忽然感到几分难过,那只是一丝一缕浮起的情绪,却像一张密密匝匝的网般覆上心口。 他心中还有太多疑惑,太多问题需要他去寻找答案,可是此时他不想询问,只想承诺。 “我会找到治好你眼睛的方法的。”金发少年用稚嫩的,坚定的声音说着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风景。我们可以看樱花,看海。天空也很好看,太阳会把它染成金色的……” 神木千裕只是安静地听着他叙述,末了黑发少年伸出手按上降谷零的额头。 “没关系。”黑发少年认真承诺到,“我会记得你。就算看不到,我也能够分辨出你是你。” 不是因为这个。 降谷零张了张口,最终泄愤似地锤了神木千裕的肩膀一拳。 伤害为零。还不如工藤新一小时候啃的一口印子深。 * 降谷零还是低估了小孩身体对自己的限制。在幽灵状态下,他能替神木千裕守夜,探查周围的危险,回到九岁的身体后,他呼呼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神木千裕已经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两套尺码合适的衣服——除了配色实在太辣眼睛。 降谷零看着穿着一件红卫衣配蓝紫色短裙的神木千裕灵魂出窍了两秒,颤抖着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边的衣服。 好消息,配色还算正常。 坏消息,这是一件连体小熊睡衣。 “房间漏风,怕你冷。”神木千裕扒拉了一件外套围在腰上,“面包在你手边……不喜欢也先垫垫肚子,等我回来跟我说。” 降谷零甩甩脑袋爬起来,熟练地抛下羞耻心拉住神木千裕:“你又要走吗?” 语气是三分委屈五分不解两分悲痛,整个人更是挂到了神木千裕身上:“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去。” “你脸上有伤。”黑发少年努力侧过头避开幼年同期过于热情的拥抱,“我去取匕首。” 降谷零“啊”了一声:“可是我已经不疼了啊?” 毕竟这里是梦境……如果他猜的没错是神木千裕的梦境的话,他应该不会伤得太重才是。 这样想着,性格也无限向着幼年自己靠拢的降谷零索性一伸手撩开了白色的绷带,他在自己脸上按了按,满意地发现伤口果然消失无踪。 “我没事了。”金发少年拉过神木千裕的手按到脸上,“我昨天记了路,你跟着我就不用……神木?” 他有些茫然地看见黑发少年绷紧的嘴角,敏锐地觉得对方有些难过。 原本因为害怕碰到伤口的手指迅速收回,黑发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看不到呢?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只是过了几秒,神木千裕便改变了决定。降谷零纠结了片刻,抱着九岁的降谷零穿小熊睡衣管我警校生什么事的心态给自己套上了衣服,牵着神木千裕的手便出了门。 神木千裕一手抱着装着钱和食物的小袋子,情绪不可避免地低落下去,理智却仍然冷静地想要分析出问题。 现实世界里降谷零绝对没有短时间愈合伤口的能力——否则开学时鬼塚八藏也不会发现他们的小秘密了。 第一种可能是,自己的愿望还能影响到自己的梦境,那么这件事情便不必太担心。 第二种可能…… 梦境毕竟与现实不同,梦里会有什么,没有人能够猜测。如果自己的梦境果真和当年的那些人有关,降谷零忽然愈合的伤口便值得探究了。 大清早起床替人找猫捉猫无疑消耗了他不少经历——尤其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但在降谷零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下,神木千裕的精神紧绷如弦。 正好……他要去见小泽晴夏。 原本他并不希望降谷零和小泽晴夏接触,他相信小泽晴夏的聪明和自己的实力足够让两人保持一种默契的合作,但降谷零…… 就像当年现实里小泽晴夏藏起自己妹妹的理由一样,任何筹码的变动都会让脆弱的信任和合作关系失衡。 可惜世界上,事与愿违总是大多数。 “你还真来了啊?”褐发少年从树上探出个头,背上还挂了几根鸟毛。他顺着树干滑下来,看着神木千裕啧啧称奇,“卫衣配短裙……要不你告诉我裙子是从哪来的?” 还是有点辣眼睛。小泽晴夏腹诽两句。 黑发少年凝神听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把袋子放到地上,另一手翻腕如电,准确地捉住了小泽晴夏。 “交易。”黑发少年指了指地上的小袋子,顺手从小泽晴夏手臂附近解下自己的匕首。 小泽晴夏:“……” 强买强卖就强买强卖吧,毕竟他打不过。何况…… 在看到袋子里的数目后,他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两分:“好好好,欢迎欢迎,下次有这种事还来找我呀!当然,不是要药物就更好了。” 他的本意只是客套客套,早已打定主意再也不来这个地方。 谁知下一秒黑发少年在他惊恐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啊。” “……好什么?”小泽晴夏看着神木千裕手中分毫未动的匕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口。 “谈不换药物的交易。” 苍白的表演 降谷零对神木千裕背着他和小泽晴夏说悄悄话的行为表示不满。 神木千裕并不能看到金发小团子脸上的抗议神情。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降谷零低落的情绪的。 他只是忽然偏了偏头,微微垫了垫脚尖,伸出手揉了揉降谷零毛绒绒的发顶。 降谷零:“……” 他叹了口气,乖巧地放神木千裕过去了。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几步,在门边又跑回来抱住了神木千裕,声音闷闷地开口:“神木……我头疼,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好不好?” 黑发少年眼中仿佛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他抬手拍了拍毛绒小熊似的降谷零后背:“我知道了,不会有事的。” 小泽晴夏带着神木千裕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稍长的褐发:“现在可以说了吧?先说好,亏本的交易我可不做。” 神木千裕像是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拒绝一般:“不亏本。” 黑发少年从记忆中抓取着关于水岛镇秘密的所有碎片,就算其中有谬误,在这个以他的记忆为框架形成的梦境中,也应当是有效的。 可是,套话试探什么的,长大后的神木千裕都不擅长,何况是九岁时候的他? 那时候的神木千裕连体谅旁人而委婉些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但他只是一直很擅长坦诚。 “先问一个问题。”黑发少年看不到随着他话语笑容一点点消散的小泽晴夏,“除了孤儿院,你应该还知道其他实验室据点吧?” “什么孤儿院?你在说什么?”小泽晴夏瞳孔条件反射一缩,像是被朔冬寒风从人世间刮走,整个人如坠冰窖。 好在此前在看到神木千裕辣眼睛的配色时他便意识到眼前危险人物有什么地方不对。 此时他一边庆幸,一边仗着这种信息差狠狠翻了个白眼,手指狠狠嵌进掌心,避免自己的呼吸和语气因情绪变化露出太多破绽:“你不是要谈交易?” 是想赶走他?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还是说想对他的妹妹下手? 神木千裕平静得让小泽晴夏恨不得扑过去一拳揍在那张脸上。 黑发少年记得小泽晴夏曾向他下过一次委托。 “大侦探,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打个五折接我个委托如何?”褐发少年摊着手漫不经心地提了个请求。 黑发少年对他的到访毫无波澜:“不打折,说。” 小泽晴夏夸张地一拍手,摇头晃脑地继续道:“我们什么交情呀——诶你别急着走。那个,不如这样,这个委托我提供点额外的情报,你看看值不值得?你先听听再决定呗。” “你说。” 那个委托的情报……的确十分重要。 神木千裕将注意力移回眼下,那双雾中森林一般的无神眼眸虚虚落在小泽晴夏的方向:“我要去一趟孤儿院,拜托你替我照顾一个人。” “你去孤儿院干什么?想找人收养?”小泽晴夏语气古怪,“我劝你不要有这种想法。” “我去拿药。”神木千裕索性完全不藏着掖着了。 小泽晴夏越发觉得古怪:“你不可能还需要实验室的药。哦哦,那个金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神木千裕的确不需要实验室的药物。可是梦中的降谷零显然情况不对劲。 黑发少年既不承认也不否决:“看看而已,至于报酬,我可以交易足够的情报和物资交易,或者可以答应你三个不过分的要求。” “......你知道不公平交易达成一般都意味着其中有鬼吧?”小泽晴夏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敢这样贪便宜。” 神木千裕毫不犹豫:“那就算了。” “不是,你等等!”小泽晴夏狠狠一咬牙,“你怎么一点也不客套一下......我也不要物资或者别的,你要是能从孤儿院据点那里偷到药,分我一些就行。” 神木千裕点了点头:“那么,也请拜托你替我照顾一下他。如果他用不上那些药,这次我得到的所有药物,都当做酬劳交给你。” 黑发少年没有管小泽晴夏的神情,他做决定果断,行动也一点不会拖泥带水。他找小泽晴夏要了身黑衣服匆匆换上,径直翻墙离开。 “不是,你找得到路……吗……”小泽晴夏话还没出口,神木千裕的身影已经如水般消散在雨帘中。 褐发少年认命地叹了口气,抱着神木千裕扔下的卫衣和短裙去找门外的降谷零。 降谷零看到褐发少年一个人抱着配色古怪的衣服出来时,一直隐隐不安的心终于确认了什么般沉到谷底。 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啪”得绷断了。 神木千裕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带着降谷零一起。但是一来他自己看不见,没办法像现实情况一样护住降谷零。 二来,他想要尽量避免在梦中出现[死亡]。 上一次梦到水岛镇,在小泽晴夏死后,面对他妹妹的指责时他便感觉到了透骨可怕的森寒。 神木千裕推测这个梦境的关键与[死亡]有关,而降谷零身上最有可能指向死亡,就是离奇愈合的伤口……还有方才提到的头疼。 小泽晴夏当初在现实世界里交于他的委托是去水岛镇孤儿院取走一份药物。 那是实验室与孤儿院合作使用的药物,他的妹妹需要它。 神木千裕不知道梦中降谷零身上的异常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场长梦何时清醒,他能想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能够找到药物,反向确定降谷零的问题。 如果梦境和自己见证到的死亡有关,远离自己或许才是安全。 至于去孤儿院的风险…… 这只是梦境,他愿意为梦中的降谷零拼命。何况,那份死亡对他的影响或许才是梦境最大的恶意。 这若是现实,他也决不会有一点犹豫。 就算梦境或命运为他的朋友写下了死亡的判决,他也要以奏响一次绝唱的勇气尝试书写出故事的新篇章。 黑发少年穿过雨帘,索性闭上眼睛,一手摸着墙向前。 这是他的梦境,他知道要怎么去孤儿院。 雨。 风。 脚步。 哭闹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不过十多分钟,也许有足足一个小时,在发现周围的环境明显变化以后,神木千裕睁开了眼睛。 面前仍是一片黑暗。但声音和气息都变得复杂了起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孩童吵闹哭泣的稚嫩声音。 雨停了。 这就是孤儿院了。 黑发少年有些踌躇。他当初来的时候,双眼已经能够看见,现在抓瞎的情况下,行动不免得顾虑更多。 要先找到药物存放的地方,尽量避免直接和其他人起冲突。 “神、木、千、裕——” 褪去刻意撒娇的声音,任谁都能听出叫出这个名字的人心中沸腾的滚烫怒意。 神木千裕眨了眨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过头:“降谷?” 黑发少年情不自禁露出一点笑容来,眉宇间浮现出生动的无奈:“嗯……不愧是你。” 就算看上去再怎么乖巧听话,降谷零未来可是警校第一啊。神木千裕完全相信他有甩掉小泽晴夏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呢? 降谷零有什么要来这里的理由,又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是因为梦中的他果然和实验有关系吗?还是因为……他的意识影响了梦境? “你是笨蛋吗?”降谷零扳过神木千裕,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为什么要瞒着我离开?你到底瞒着……瞒着什么事啊?” 降谷零内心有些忐忑,话到后面,语气又软了下来,甚至情不自禁带上些许颤抖。 他知道神木千裕是什么人。不习惯社交,不喜欢言语交锋,不喜欢骗人的小狼。他的情绪大部分时候很淡,面对朋友时内心却总是很软。 他赌神木千裕不会因为质问生气,会同他说实话。 他想要知道真相。 他担心他。 “我来找药。”神木千裕看上去有些无措,那双无神的翠绿眼眸茫然地动了动,睫毛投下的阴影像一只蝴蝶颤着翅膀,“我……没有骗你。” “可你瞒着我很多事。”降谷零低下头,不去看神木千裕的表情。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在乎你骗没骗我,或者瞒了我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神木千裕眨了眨眼睛,懵懵懂懂看见了一团浅色的光。 模糊又明亮,刺目又灿烂。 他笨拙地安抚着自己的朋友:“我没有瞒你……很多事。而且,我很强,不用在意我。” 梦境里隐瞒的只有来孤儿院的原因,梦境外,隐瞒的只有和你们并无牵扯的过去。 不算太多,从对神木千裕来讲,还不如彼此在食堂的一次打闹重要。 “不是强不强的事情……算了,我先陪你找药吧。”降谷零叹了口气,握住了神木千裕的手,“要避开其他人吗?” 神木千裕点了点头:“我知道侧墙后面应该有一个可以进去的地方……” “一块大石头,旁边有棵树?” “对。” 降谷零脑中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好似把他切断了他对身体的感知一样,却只一瞬便结束了。 他按了按额角,跟在神木千裕身后爬出地名,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杂物间?居然有人挖了地道?” 神木千裕将木板盖回挡住地上的洞。 他又眨了眨眼,这次他隐约看到了四四方方的亮光,随即他意识到那应该是杂物间的窗户。 只是其他的还是模糊的。 他松开手挡了挡眼睛:“嗯。办公室的窗户对着杂物间的门。我们换一条路上二楼。” 少年的身形很容易通过通风管道。降谷零难得体验了一次不走寻常路的机会。 “还挺顺利的。”降谷零轻盈地落到地上,视线掠过重重叠叠的货架看向旁边的同期,“我们运气还不错?” 神木千裕皱着眉头。他看到了大片模糊的光斑,像是蝴蝶又像刀光,一片一片在眼前炸开:“……嗯。稍微等我一会。” “你要找什么药?作用是什么?”降谷零甩了甩脑袋将又隐隐泛起的刺痛感甩掉,踮起脚尖查看货架上的药品。 看上去都很正常,和医务室的常备药差不多。这间房间本就狭隘,储备最多的就是绷带酒精感冒药。 “和一个实验有关。”神木千裕抬起头看向最明显规整的光——窗户,“应该是用来压制实验副作用的。” 金发少年手猛地一抖,紫灰色的眼眸不可控地睁大几分,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震惊之色。 “你和那个小泽谈的交易就是这个?” “算是吧。”神木千裕眼前恍惚的厉害,隐隐复明的征兆让他双眸如同被火灼烧般刺痛“应该只有这里还能拿到一点了。” 他手中的匕首因脱力落到了地上,一手捂住眼睛靠着墙滑坐而下。 “降谷……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 随即他听到了金发少年慢慢靠过来的脚步声。 “怎么了?” “我……”神木千裕愕然地抬起头。 双眸中的刺痛终于平息,像是被火焰灼烧到极致后余下的残灰。 刺眼的光穿破了一直笼罩在眼前的黑暗,他看到了炫目如骄阳的金色,温柔如云霞的灰紫色,还有从自己胸口涌出的,猩热一片的血红。 金发少年眼中带着晶莹的泪意,手中握住了他的匕首,带着身后那样明烈又炽热的光,刺进了他的胸膛。 水岛镇难得的晴天施舍下的阳光从那片窗户中落下,均匀地洒在金发少年的发梢。 神木千裕抬了抬手,茫然地想要握住那一片盛大的,虚无的光。 “抱歉,这些药,我也很需要……我也想,活下去。” 神木千裕握住了金发少年的手腕,茫然地眨着眼睛看向他身后。 他翠色的眼眸还有些涣散,视线虚虚飘着,没有落到实处。 “……降谷?” 永不抛弃 “抱歉,我没办法相信你。”金发少年仍然低声道着歉,“你太危险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神木千裕将那把匕首从金发少年手中轻而易举地夺过,一手按着胸口伤,一手制住面前的金发少年,扯过绳子将他捆在架子旁。 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他应该感到生气、愤怒或者悲伤。 可是他只感觉到平静,他安静地看着表情坦然不带悔意的金发少年。强烈的荒谬和违和感潮水一般翻涌上来。 神木千裕攥着那把匕首,艰难地忍住喉间的大团血腥气,本就刺痛不已的双目固执地看向金发少年身后。 他在手持利刃的金发少年身前看到了已经成年的同期。只是朦胧的一道影子,在刺目的光下透明又虚幻。 胸口传来的疼痛是鲜明的,可是他认识的降谷零,会做这样的事情吗?那样固执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所谓的药物痛下杀手? 哪怕只是梦境里他也绝不会怀疑他的朋友。 他已经决定交付信任,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保留,不会有一星半点的怀疑。 “你想杀了我吗?神木。”殷红的血色从神木千裕胸口滴落在金发少年额前。 他竟然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成王败寇,我可以接受。” “我相信降谷。”呼吸也逐渐成了一件废力的事情,但神木千裕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咳出大片殷红的血色,手上用了一点力气,紧紧握住金发少年的手腕。 “我绝不会怀疑自己的朋友。”神木千裕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那些漂亮的,绚丽的色彩逐渐从面前金发少年身上抽离,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苍白的滤镜。 一模一样的面庞,生动灵活的表情,神木千裕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眸中的刺痛越发鲜明。 “我愿意为他们奉上我的生命,我甘心剖出自己心脏来向他们投诚效忠。”黑发少年的眼中原本升起的些微生动愤怒也渐渐熄灭,冷却成一片宁静的海洋,“但是你......” 他握住金发少年的手,那只手和那把银光森然的匕首一样带着彻骨的冰寒。 金发少年歪着脑袋,睫毛掩盖住眼中的情绪:“你不愿意放我走,可惜现在的我也更不可能相信你。” “我......”神木千裕就这样坦然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少年,冷静地,轻松地听着他用与此前撒娇时一般无二的语气说着让人心寒的话。 面前的人是降谷零吗? 是在案发现场执着于真相的降谷零,陪朋友挨罚跑圈的降谷零,在食堂打闹彼此开玩笑的降谷零? 会承诺“我会找到治好你眼睛的方法的。”的降谷零,会约定一起去看风景的降谷零,有着像阳光一样灿烂金发的降谷零…… 听到过神木千裕承诺的降谷零...... 神木千裕承诺过什么? 我会记得你。就算看不到,我也能够分辨出你是你。 他迟钝地意识到金发少年并不想死。他了解自己正如现实的降谷零了解自己一样,正在用情感当做最锋锐的武器反击。 “你是笨蛋吗!”重新变回半透明状的降谷零在制止金发少年的动作无果后近乎崩溃地按住什么千裕的肩膀。 为什么是这种时候让他变回了幽灵的形态,为什么幼年的自己并没有消失? 这些问题他全都来不及思考,他试着拉住神木千裕的手,凑到他耳边大喊,他狼狈又拼命地想要阻止这场闹剧:“你给我在意一点自己啊!就算分不清,自己先走不行吗?还有伤口,你先包扎好不好?” 黑发少年的睫毛轻轻抖了抖,那双翠绿的双眼轻轻阖上,像是被树叶覆盖的池塘。 “神木!” “我在。”黑发少年轻声回应道。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和眼盲时见到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睁眼时看到的那片朦胧光影在那一片黑暗里耀眼了许多。 他一手仍然按着着金发少年,另一手却循着目盲者的本能握住了黑暗视野里唯一的光芒。 灿烂的、热烈的、温暖的太阳。 太阳一触即散。 他愕然睁开眼睛,对上了金发少年那双明亮如火的灰紫色眼眸。 “孤儿院的负责人要来了吧?”金发少年轻声提醒到,“带着我可走不掉哦?我们各退一步,你把绳子解开放我走如何?” 神木千裕垂下眼眸,失血过多带来的冷意让他的思维开始逐渐混沌:“降谷?” “我在呀。”金发少年轻轻重复着回答。那些轻柔的话语在耳边叠起一层又一层的音浪,甚至让神木千裕眼前重新浮现起大片模糊的黑白碎片。 他要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会回来吗?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任何人落到那些人手里,可是如果解开绳子,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制止金发少年做任何事情。 包括杀死他。 “你要赌吗?神木。”金发少年嘴角露出和降谷零一样的阳光的笑容。 赌杀死他不会有任何影响,赌能够找回记忆中温暖的降谷零。 还是为了自己,杀掉这个有着他同期身份,有着他同期面容,甚至很可能不知何时变回他梦中同期的人? 神木千裕握紧了匕首。他的思绪已经开始彻底模糊,耳边原本稚嫩的声线逐渐和降谷零的声音重叠到一起。 没有什么好赌博的。他永远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朋友。 他乐意为他们献出全部,毫无保留,绝不犹豫。 神木千裕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堵塞在喉咙口的血腥气重重咳出,他握着那枚匕首划开了那根绳子。 血液带着生命力一起流逝,但这一次却并没有他恐惧的,从灵魂深处蔓延而上的寒冷。 所有的色彩都褪去,梦境随着逐渐黑暗一并破碎。 神木千裕睁开眼,入目天光大亮。 他们的意义 寝室的门被人急切又惊慌地敲响,神木千裕恍惚了一瞬,匆匆前去拉开宿舍门扉。 “神木!”降谷零身后跟着神情担忧的诸伏景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神木千裕。 出乎降谷零的所有设想,神木千裕看上去心情竟然还算不错。黑发少年眉宇间在见到他们时立刻浮现出生动而真切的欢喜,那双清亮的眼眸倒映着他们的影子,荡漾开浅浅的笑意。 “怎么了?现在离上课应该还有一会吧?”神木千裕看了一眼时间,还是先侧身让两人进了门。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心神不宁的幼驯染:“我在走廊上看到zer在挠门,就顺便过来看一眼。” 降谷零恍惚之下还记得回嘴:“不要说得我像是半夜回家的野猫一样啊!” 神木千裕看上去连做噩梦的表现都没有。降谷零反倒摸不着头脑了,金发青年坐到凳子上,语气像是飘在天穹的云:“我昨晚做了个噩梦。” 神木千裕思考片刻,把工藤新一塞给自己的仓鼠玩偶放到降谷零怀里:“口粮。” 诸伏景光没忍住笑出声来,顺手捏了捏毛茸茸的仓鼠玩偶:“嗯,这是早上猫猫挠门的奖励?” “谁是猫啊?”降谷零恶狠狠地揪了揪仓鼠的脸颊,“我就是来看看......神木什么情况。” 神木千裕弯眸一笑:“我倒是觉得不错。嗯......虽然梦到了一些不太方便透露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是好事也说不定。” 降谷零原本要进一步询问的话语像是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口,他与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换了一个说法:“是好事?” “是啊。”神木千裕也伸手揉了一把小仓鼠的头顶,“当然算是好事。” 他真切实意地认为那个称得上噩梦的梦境并不是没有带来好消息。 这一次醒来并没有跗骨之蛆一般的森然寒意,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正确的人是神木千裕。 九岁时的神木千裕没有学会爱也没有学会救人。他像只小怪物一样会在赌桌上一次又一次压上更重的筹码,有时赢,有时输,漫无目的。或许有一天直到把自己给赔进地狱,它还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它小心翼翼数着得到的一切,藏在深深的地下,高高的树上,最深最深的心底小怪物仔细看护着这一切。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在与当初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梦里,神木千裕选择了将它们全部献出。 信任、性命、友情。在他所有眼所能见耳所能闻的这个世界里,他愿意交付自己的一切。 他确认了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他填满了自己灵魂得以栖寄的人间。 不仅有工藤夫妇给予的爱,不只有对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爱,还有暖洋洋的温暖的友情。 那是比希望更灿烂的,人能够活在世界的支撑。 金发青年不由自主抱住怀中的仓鼠玩偶,他拉长语调:“那就太好了,但是.......” “好什么?”门口探进一个卷毛脑袋,松田阵平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仓鼠的降谷零“你竟然喜欢这种玩偶?” 降谷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己幼驯染轻轻勾了勾衣袖,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诸伏景光默默让开位置让两个幼稚鬼扯头花,自己先侧身让神木千裕把外面扒门的剩下两个人放了进来。 “没凳子了,唔,你们最好不要做到床上,我不会修床板。话说你们怎么今天都起这么早?” 伊达航干脆站到了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中间:“啊,松田以为降谷找你决斗,怂恿我们过来看看需不需要给降谷请医生。” 萩原研二举起手补充道:“我还做好了过来修东西的准备!” 降谷零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凑热闹几个大字:“所以我敲门的时候你们就都在自己门后面听墙角吗!” “哈哈,那哪能啊,我们不是派出了诸伏吗?”伊达航一拍手,飞速把猫猫祟祟的诸伏景光给出卖了。 神木千裕为了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坐到床上缩到了墙边,此时也从两人身后探出头来。 “我以为zer你记得我不是从自己宿舍出来的?”诸伏景光对上幼驯染控诉的眼神,无辜地摊了摊手。 松田阵平两手撑着下巴,发出“哇哦”两声。 降谷零将仓鼠轻轻放到诸伏景光手中:“......给我闭嘴啊卷毛混蛋!” “等等!降谷!你冷静啊!”神木千裕架起两手架住被降谷零扑得后仰的松田阵平,真情实感地为自己的床板感到担忧。 警校的床板也不知道是何时传下来的老古板了,神木千裕甚至能听到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萩原研二艰难地从人堆了伸出手:“班长——救命——” 神木千裕反倒已经放弃挣扎:“那个,床塌了的话,谁能收留我一晚吗?” “我会督促松田他俩给你修好的!”伊达航蹲下身从下方敲了敲床板后宽慰到。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是谁将战场扩张到了他身上。 萩原研二连滚带爬从混乱中爬出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喘气,一边偏头问同样的诸伏景光:“你们两个找到答案了吗?” 诸伏景光语气无奈:“暂时还没有......不过答案就在那里,早晚会明白的。” “你们自己有数就好。”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对着同样狼狈撤出伊达航招了招手,“你们还准备去食堂吗几位?” 床上的动静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忽而停滞,三个叠猫猫一样的人分开,彼此竟然看上去不算太过狼狈。 降谷零看上去动静闹得大,实则还是留意着同期的床板。松田阵平更是完全没有动什么真格。 六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调剂罢了。不过小小的宿舍挤下六个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闹了这一通以后几人便默契地勾勾搭搭出门上课了。 降谷零在课后却径直拉着诸伏景光进了资料室。 “hir?” 诸伏景光坐到电脑前,收敛笑意的眼眸重新显露出新刃般的锋锐来:“zer,我想和你确认一下关于梦境的事情。” “我在几天前,也做了一个和神木有关的梦,说清楚以后,我们再去找神木做个确认吧。” 夏威夷的电话 两人窝在资料室里,诸伏景光一手摊着本子,一手握着笔:“我之前已经把大致情况记了下来,不过存在差池也是无法避免的。” 电扇呜呜地吹着风,降谷零应了一声,一面向诸伏景光描述了自己的梦境,一面翻看着那本笔记。 梦境的环境破碎又混乱,两人确认彼此梦境互相关联靠的是梦中神木千裕的年纪和小泽晴夏。 但是问题反而变得更多。 首先便是他们做梦的原因。 “这个就先不追究了,我们一时找不到答案,神木要是知道,早上就不是那个反应了......先放放吧。”降谷零在笔记本上提笔画了个叉,写下下一条。 心底的不安其实并没有消散,降谷零很难不想起神木千裕浅浅掠过的关于实验的事情。 可他并没有怀疑神木千裕会欺骗他们,就算有隐瞒,也绝不会是出于恶意。 这是一件绝不可能也不可以向神木千裕寻求答案的事情。 诸伏景光写下了第二个问题,关于神木千裕的眼睛。 “你还记得上次在便利店里的事情吗?”降谷零叹了口气,“能在那种情况下射击,他对黑暗环境实在太熟悉了……” 诸伏景光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情就不用追问了,不管怎么样,现在神木应该没问题。” 第三件事情便是水岛镇的情况了。 “不管怎么说,梦里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实在是都太……不可思议了。”降谷零抹了把脸,“如果是真的,神木现在不可能袖手旁观,但我并没有查到有关水岛镇案件的资料。” 如果只是噩梦的话,似乎又有些过于清晰连贯。 诸伏景光像是抓住了什么:“还记得工藤优作先生给鬼塚教官和我们的信吗?” 神木千裕不应该、也不适合做警察。 尽管那封信完全是为了解开神木千裕心结,但是促使工藤优作写下这封信的原因又是什么? “......或许是某些不能公开的案子。”降谷零感到几分棘手,“这样一来,作为当事人的神木也不会告诉我们任何消息了,去水岛镇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线索……想要调到结案封存的案子档案,得毕业以后了吧?” 诸伏景光敲了敲桌子:“我不觉得那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神木可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才来警校的,而且,他昨天分明是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 谈话谈下去似乎也没什么结果了。降谷零合上本子:“我觉得我们得先找另一个人谈谈。” 这对幼驯染抬头看了彼此一眼,两双清透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同样坚定的光芒。 另一对幼驯染正在看神木千裕和伊达航的日常对练。 “呼......要不今晚先到这里吧?”黑发少年松开力气,“班长进步很明显。” 伊达航叼了根牙签:“毕竟是和神木对练啊,而且五打一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暗中下黑手。” “误伤误伤!班长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偷偷揍降谷那家伙一拳来着。”松田阵平飞速申诉,“谁让那家伙打起来跟拼命一样啊?” “哈哈,也就神木能顶得住我们了。”伊达航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萩原,“连萩原都比之前能打了很多嘛,不知道我们的成绩排名会不会有变动?” 神木千裕眼神飘忽了一下:“那个......最近应该没有什么考试吧?” 松田阵平歪着头盯了神木千裕半晌,因拉长声音而显得格外慵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没有,不过我记得我还有个一票否决权吧?” 卷发青年眯起眼来,靠着天赐神予一般的直觉盯住神木千裕。 “所以小神木,有什么藏着的事情……赶紧从实招来!” 萩原研二原本只是跟着松田阵平诈一诈,没想到神木千裕竟然真的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向不远处闪闪亮亮的路灯。 “小神木?” “嗨!”黑发青年猛地一抬头,“确实有,但是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 可靠沉稳的班长大人拍了拍手:“咳,那个,松田,给我个面子,这个一票否决权转给我?”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感叹道:“小神木这次招得挺快的……我还以为说的是昨天小神木坦白到一半劈叉的事呢。” 神木千裕先是一惊,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那抹显眼的金色才放心下来。 他叹了口气:“原本是想的,但是出了点意外。” 他其实前天才顶着时差给在夏威夷休假的工藤优作打过电话……哪想到昨天又发生了意外? 水岛镇的事情后来的确是工藤优作他们接手的,降谷零的事情,他要先问问情况。 神木千裕知道工藤优作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自己,但他信任自己的长辈。工藤优作说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他,他便只是自己记着,从不曾质问过对方。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正在对着工藤优作留下的信件寻找电话号码。 “竟然没有啊。”降谷零在尝试对光看水印的方式失败后撑着脸往桌上一趴,两手揉了揉仓鼠玩偶的脸颊,“还以为会遇到那种侦探的小把戏呢。” 诸伏景光笑着将信件抽走叠好放回,声音像是带着午后暖融融的太阳热意:“有才奇怪吧?zer如果喜欢侦探的话,可以试试给我们留小秘密哦?” “比如hir最开始学做饭的糗事?” “那完全属于无中生有吧。”诸伏景光站起身,“我记得我在这方面天赋还不错?” “是我留的,当然是我说了算,嗯,比如hir做三明治的时候把辣酱当做了番茄酱放进去之类的?”降谷零将仓鼠玩偶放回床上,也跟着走到门边,“现在去找鬼塚教官,他还在办公室吗?” “我什么时候往三明治里放过番茄酱啊……现在才七点过,鬼塚教官以前罚我们的时候都超过八点了吧?” 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浅浅心虚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鬼塚八藏的确还在办公室里,见到两人进来,他条件反射先把自己喝到一半的水杯放下拧好。 “说吧,什么事。”鬼塚教官如临大敌,“是剩下的四个又溜出去了?还是你们想起别的什么事了?” 总不至于是降谷零真的发现自己是极道组织大少爷现在来找自己办退学吧?! 诸伏景光挡住了鬼塚八藏看着降谷零越发诡异的眼神,委婉地表明了他们想要工藤优作电话号码的来意。 他其实做好了一系列关于“为什么不问神木千裕”“你们俩个追推理追到同期家长身上去了吗”的问题应对,但鬼塚八藏只是翻了一会便给他们写下了一串数字。 “应该没错,拿去吧。”教官随意摆了摆手,又开始了连招一样的叮嘱。 “以后别干些违规出校之类的事了啊,还有什么炸‖弹……”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很平静地用长辈的姿态交付了信任和和关心。 还有…… “你们记得告诉那几个,前几天那件事,打扫澡堂加一份检讨,再加一份案例分析报告,按时交啊。”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拿着纸条出来后对视了一眼,默默开始猜拳。 谁输了谁通知,这次可没有班长宽厚可靠的肩膀来背起沉重的黑锅了。 “希望工藤优作先生好说话。”往回走的路上,猜拳输掉的降谷零叹息一声,“……不过从信上来看,这位家性格还不错?” 工藤优作性格的确算得上非常好,在午夜被一通来电打扰福尔摩斯后,这位家仍然耐心地听完了降谷零的话。 “你们是千裕的同期,想要问水岛镇的事情,对吗?” 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声音仍然温和:“那么,容我冒昧一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在水岛镇生活过一段时间。”降谷零有些不确定应不应该说出梦的事情,“神木也提到过一些。” 工藤优作的回答却更古怪:“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千裕这件事,他不会故意瞒着你们的。” 不等降谷零问出什么,电话那端重新传来了儒雅随和的声音:“我还想确认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做过,但是,那应该更像是神木的梦境?我们还没有确定。”这个问题实在太重要也太突兀,两位警校生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 “请不要告诉那孩子这件事情。”工藤优作揉了揉额角,“我相信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这件事情,请务必不要向他确认。” 他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长辈面对孩子特有的苦涩:“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们。” “那的确是他的梦,也只是梦而已。” 宫野家的去向 “这是......什么意思?”降谷零听着自己的声音,只听到一片陌生的沙哑和艰涩。 工藤优作冷静回复到:“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不用太紧张,梦境是不讲逻辑的碎片。” 年长者并没有对他们做出过多要求,反倒用一种温和如海的语气宽慰道:“作为侦探,我没有任何立场阻拦你们对真相的追逐,我同样尊重任何人探寻答案的权力——如果你们能做到的话。” “但是千裕的事情,至少现在对他保密,可以吗?” 太奇怪了。既然不阻止他们调查,似乎并不是出于官方保密的考虑。 诸伏景光接过电话:“我们相信优作先生,但是这件事情,可以告诉我们一个理由吗?” 电话那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以后,工藤优作才叹了口气:“抱歉。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礼,但我的确不能透露。” 诸伏景光仍然没有退让,一贯温和好说话的他很少展露出自己性格中的固执,但并不意味着没有。 诸伏景光的执着与降谷零不相上下,只是藏得更深而已。 “……如果我们拒绝呢?”诸伏景光手指紧紧攥着电话,“其实您也没有办法强迫我们答应吧?” 工藤优作被工藤有希子威胁了一眼,仍然不紧不慢地保持对话节奏:“是的。你们会吗?”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你们是千裕认定的朋友,我相信自己的孩子,尊重他的意志。如果你们一定要问,我是绝无可能阻拦的。”工藤优作坦诚地承认了诸伏景光的话。 “我很高兴他有能够关心他的朋友。我保证这件事情目前不会对你们有更多影响。如果你们有一天确定自己能够承担这件事,那么我们的约定就此作废,如何?” “我答应。”诸伏景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开口回答,“还有别的问题需要打扰工藤先生……” “那个啊,让千裕自己和你们说清楚吧。”一道明快活泼的声音闯入对话,“他肯定误会了什么,我们就不掺和小辈们的事情了!如果小千裕不坦诚的话,可以随意用我和优作作借口去问,我不介意!” “只请你们保留梦境的秘密。”工藤优作遥遥补充道。 “总之,今晚打扰了。”诸伏景光僵硬地放下电话。 嘟嘟。 他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工藤夫妇很明显知道内幕,他们也做过梦?还是说他们知道会有这种现象?” 降谷零皱着眉,床头灯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疼:“或许是长时间接触的原因?啧……这是什么少年漫设定吗?” “这是现实,zer。”诸伏景光也有些无奈,“虽然不能告诉神木,但是我们可以和班长他们谈谈。” 他不太了解工藤优作,但是从方才的一通电话来看,那是一个对人心把握非常精准的人。 他态度古怪,但是至少没有恶意,反倒让诸伏景光与降谷零不得不慎重考虑关于梦境的请求。 “而且为什么是让神木告诉我们?那家伙想说的话,昨天就说清楚了吧?” 诸伏景光坐到椅子上:“zer,现在做侦探的是你,不是我。或许他会和神木聊聊让他改变主意?” “总之……这件事我们早晚会查清楚。”降谷零闷闷不乐地躺倒在床上,揪了揪仓鼠圆圆的脸颊。 工藤优作确实所言不假。 两个人在宿舍里翻来覆去纠结了一整晚,第二天顶着四只大黑眼圈飘到了教室里。 “你们昨晚是干什么去了?”萩原研二瞥了两人一眼又一眼,“不会是提前去打扫澡堂了吧?” “谢谢你提醒我鬼塚教官昨天给我们补了新的澡堂惩罚和作业的事情,萩原。”降谷零嘴角一抽,哀怨地看了一眼若无其事转过头的幼驯染,“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阻止松田偷偷泼水的行为了。” “金发混蛋你不要以为隔着班长我就揍不到你!”松田阵平原本正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小憩,此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脸上还印着一道红印子。 萩原研二一手搭上松田阵平肩膀,幽幽质问到:“所以上次打扫澡堂的时候,对我下黑手的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亲亲幼驯染......” 松田阵平一向理直气壮:“只是看你衣服脏了而已啦,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秋后算账是可耻的。“ “秋后算账是可耻的。”神木千裕默默将飘到耳边的话重复了一遍,目光看向松田阵平,声音听上去颇有几分委屈,“所以我的第一次不及格可以取消吗?” “额......降谷,难道你一点也不为当时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吗?” 降谷零举起自己的拳头,目露凶光:“那你羞愧吗?” 神木千裕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眉眼间都是盈满的笑意,一手撑着脸颊看着两人。 “上课!”鬼塚八藏敲了敲桌板,出声提醒到。 虽然不知道昨晚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鬼鬼祟祟是想干什么,但是他们六个人似乎并没有闹上矛盾,他也就安心了。 这节课上得他心情舒畅,下课时还好心告诉几人记得打扫澡堂。 诸伏景光心不在焉等了一整天,直到几人的日常对练结束后,神木千裕才有些犹疑地开口。 “那个......降谷。”他耳后因羞愧泛起一层薄红,似乎想要做一个郑重的道歉礼,但被降谷零手一抬拦住了。 “我昨天有事情没有告诉你,抱歉。” 金发青年歪了歪脑袋:“没关系。不过你没告诉我的是什么?” 他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波动,实则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 工藤优作,靠谱的成年男人! “宫野医生其实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神木千裕想起昨天自己打电话向工藤优作询问的结果,确定降谷零本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后,一颗心才落到实处。 虽然面前的场面仍然难以处理,但是......总比之前决定要瞒着人简单! “我小时候眼睛不太好,是后来到了水岛镇宫野医生替我治好的。”神木千裕道,“之前说过水岛镇有进行非法实验……。” “她和那个实验有关吗?”降谷零闭了闭眼,尽量平静地问出问题。 神木千裕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和实验本身没有关系,只是被实验组织者接触过,后来应该是离开水岛镇,加入了一家名为白鸟制药公司,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降谷零默默记下这件事,露出一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和诸伏景光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那么,神木昨晚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说好的秋后算账是可耻的呢……” “这可是现场吧?”金发青年的话得到了诸伏景光的支持,一对幼驯染同样明亮的视线灼灼落到神木千裕身上。 神木千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