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战神后,绝美医妃杀疯了嫁给残疾战神后,绝美医妃杀疯了》 第一章:把自己设计进去 夏日炎炎,定远侯府飞檐刻凤,山石点缀之间尽显雍容华贵。 几位妙龄少女在各自丫鬟们的搀扶下立于正院前,满脸的不耐溢于言表。 “世子的腿和眼睛都坏了,皇上下旨要我们来给他相看,这不是把我们往火 坑里推吗……” “你需慎言!不过,确实如此。世子残废了,怕是也快要被侯爷厌弃了,还 能被叫几天世子呢?” 贵眷小姐们窃窃私语地交流着,声音在一位小厮打着帘子出来的时候,戛然 而止。 小厮看着手中记录姓名的卷轴,扬声道:“信国公府邸,宋小姐请进!” 宋姝婉自角落里信步走出,一张无瑕的俏脸肤白胜雪,身段纤弱弱柳扶风, 好似下一瞬就要被风吹倒。 月牙色的裙角划过月季花,带起一阵馨香的涟漪。 她容色安静,进了正院便不偏不倚地行礼。 端坐在上首处的侯爷打量着她,威仪的面孔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道:“钟家 大小姐病得倒是合时宜。不过,大小姐来不了,表小姐却来了,总归是算在钟家 头上的忠义。” 宋姝婉远山黛般的眉眼皱也没皱。 她确实出自满门权贵的信国公府,但是,只是个父母双亡的表小姐。 皇上下旨,让臣子将适龄女眷都带给世子亲观娶妻。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愿意来相看残废,故而点了宋姝婉的名,让她顶上。 如今侯爷讽刺,也在情理之中。 侯爷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宋姝婉的反击,颇觉得无趣,便挥了挥手,道:“带 宋小姐去后院。” 有个小丫鬟从旁侧走来,动作粗鄙地引了引路,带着粗茧的手擦过了宋姝婉 的皓腕。 宋姝婉眼睫轻动,行礼如仪,便跟着小丫鬟走了出去。 小丫鬟走得很快,避开人以后便开始转着眼珠子说道:“大热天的办差实在 不容易,又是去那后院的晦气地界,宋小姐,你是个好心肠的……” 说着,眼神便不断地往宋姝婉捧着的红绸匣子上看。 这意思是要好处费。 宋姝婉不疾不徐地走着,只当充耳不闻。 小丫鬟急了,跺了跺脚道:“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户,还在我面前摆起 谱来了!” 她只当这位小姐泥人似的,半分火性都没有。 嘴上快人快语,讲了个痛快。 宋姝婉霍然开口了,声音宛如黄鹂一样动人:“这便是侯府的教养?哪里像 是府中养着的丫头,倒像是乡间跑着的母牛。” 小丫鬟目瞪口呆地转过身,被这番话激得面红耳赤。 她面目狰狞,鄙夷和讽刺几乎快要溢于言表,跳脚地道:“你,你这孤女……” 小丫鬟话音未落,便瞧见眼前的少女表情生动起来,灵动得像是一只鹞鹰, 蹂身而上,将她用力一推。 “啪!”小丫鬟摔在一滩烂泥里,浑身都是肮脏。 她努力地想要爬起来,宋姝婉伸出素手,在她腰间的穴道上一点。 小丫鬟登时除了眼珠子,什么都动不了了。 “呜呜呜……” 宋姝婉眨巴眨巴明眸,雪白的俏脸倾国绝艳,哪里还有刻意装出那方才弱不 禁风的模样。 此时她就像是一支脱离了剑鞘的利刃,正在游戏和杀人之间抉择不断。 “以后少说点话,祸从口出,懂不懂?”她浅笑一声,梨涡在唇边显得格外 单纯。 但是落在小丫鬟的眼中,比什么都恐怖。 京城人人都知道,钟家表小姐是个孤女,胆小怕事,不学无术。 可是,今日一见,好似……和传闻中……完全不同啊! 宋姝婉不管小丫鬟悲惨的内心活动,她顺着羊肠甬道慢慢地往内走,远远地 便瞧见了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 小院形容破败,院中只有一株孤零零的寒梅,萧萧瑟瑟。 “骨碌碌——” 亲信推着一个木质轮椅徐徐现身,轮椅上坐着一位贵气的少年,他双眸紧闭, 在这一瞬间,却好似与之对视。 少年世子一身墨黑锦袍,鎏金泽纹在光影下浮动,微微侧首后的容貌笼罩在 日光里,只见精致轮廓,高鼻薄唇,充斥着无上的压迫力。 宋姝婉一双细眉轻轻蹙起,即使是坐在轮椅上,这个男人的威慑力也实在是 太过于凌厉,就好似从尸山血海中杀将出来的阎王,又好似天生高贵的上位者。 不愧是大周朝的战神世子,若是换了寻常的闺阁女儿,怕是现在就要双股颤 颤,什么都说不出话了。 “见过世子。”宋姝婉定了定心神,微微行礼。 亲信眉头紧皱,冷漠地道:“宋小姐,你若只是为了家族之命跑一趟,现在 就可以走了!” 很没有礼貌,但是可以理解。 宋姝婉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她将手中的红绸盒子递过去,道:“其内是 我为世子殿下准备的礼物,还请世子殿下收下。世子殿下并非是寻常人,龙遇浅 滩依旧有飞扬之机,万望世子殿下莫要灰心。”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眸一直盯着轮椅上的英俊少年。 裴寰的眼睛已然看不见了,但是,他好似能感觉到一股热流站在前方。 与夏日的灼人不同,像是春光。 裴寰的异样只有一刹,旋即又变得不动如山。 他绯色的薄唇轻启,寒声道:“宋小姐,不必为了打点本世子故作心机。你 貌若无盐,本世子看不上你,不会要你。东西拿走,请回!” 明明裴寰像是钢铁一样冷硬,但是,宋姝婉无端端地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愤怒 和寂寥。 腿断了,眼瞎了,家族的冷遇,前程的折戟…… 她微微屈膝蹲下,将红绸匣子放在地上。 “世子殿下双眸被热毒侵袭,双腿经络遭利刃所伤,伤势不可谓不重,我带 来的药物对世子殿下有用,世子殿下好生休养用药吧。我告退了。”说罢,宋姝 婉转身向外。 随着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好似都降温了不少。 一股杀机腾腾的气息袭来,不知从何处现身的两位暗卫交叉攻击,手中的长 剑舞得宛如鬼魅,将宋姝婉封在了正中! 暗卫手中的长剑如铁,轻轻地横亘在她纤细的脖颈前,再往前一寸便能让宋 姝婉血溅当场。 第二章:居心不良 “宋小姐,你一闺阁女儿是如何得知这些秘密!国公与世子向来没有来往,你的药又是何居心!你,到底什么身份?”暗卫一字一句地喝道。 在腾腾杀气间,月白色的长裙随风而动。 宋姝婉轻笑一声,唇边的梨涡又浅又甜。 她伸出洁白如玉的双指,将剑锋慢慢地拨开。 淡然道:“忠仆护主,甚好。只是,我原以为世子用了我的药,战神能有五分回归之机。现在看来,是半分都无了。” 说罢,她将红绸匣子打开,露出了其内一只洁白如瓷的小瓶。 宋姝婉拔掉瓶口的玉塞,明眸善睐地一笑:“无妨,为了自证清白,这药,我自己吃了……” “啪!” 一颗指尖大的石子飞来,轻轻砸在宋姝婉的手腕上,将她的动作偏移了半分。 裴寰抬起头,无神的双眸却好似有万千凌厉。 “暗一。”他冷冷地道。 暗卫愣了一下,旋即应声:“是!” 他将长剑放下,走向宋姝婉,将药瓶拿了过来,握在掌心犹豫了片刻。 “拿来。”裴寰的话宛如千钧。 宋姝婉秀气的眉头高高挑起,看着裴寰将药瓶倾倒在手心,又拈起那枚浑圆的墨色药丸一口吞下。 战神世子,确有魄力。 裴寰喉结上下一滚,双眸即使看不见,也精准地钉在了宋姝婉的脸上,他绯色的薄唇轻启,冷声道:“多谢宋小姐赠药。” “不谢啊,世子。”宋姝婉展颜一笑,冲他颔首。 裴寰轮廓完美的丹凤眸微微一眯,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眼前的少女定然在笑。 离开小院以后,宋姝婉的一张俏脸变得古井无波,眼底有一抹深切的执意闪过。 “爹,娘,女儿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请二老的在天之灵好好地看着女儿,女儿为宋家平反,不会太久了。”她喃喃地道。 纤细的手指蜷缩着,几乎要掐进肉里。 入夜,华灯已歇,侯府万籁俱寂。 “唔——”偏僻的小院中传出一声闷哼。 裴寰满额细汗,太阳穴边的青筋暴露无遗。 他伸出大手掩住自己的双目,中毒的双眼好似被刀劈斧砍似的,生疼。 暗卫于房梁上一跃而下,半跪在裴寰身边,声如洪钟地道:“定是那宋小姐送来的药有假,属下这就去处决了她!” “慢着!”裴寰眉峰一皱,纵使已经沦为残废,但是依旧是有雷霆万钧的决断力,“再等等!” 双目的确很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感应错了,好似有一股暖流正在缓缓地涌动,在纵横治愈。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裴寰的冷汗彻底打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缓缓地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掌,抬头感应向阳光照射的方向,少年震撼,喉结滚动了两下,这才慢慢地道:“今日,开窗了?” 暗一忡怔地望向窗棱,窗户开着,明艳摄人的阳光洒落在屋内,照射得一片温暖,金光灿灿。 “您!您能看见了?”暗一激动地跪在地上,几乎快要流出泪来。 裴寰呼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道:“还不能。但是,本世子能瞧见模糊的光亮了。” 不像以往,只有无边的黑暗,令人灰心丧气。 暗一瞪大了眼睛,激动地道:“是宋小姐……宋小姐的药当真有用!” “磨墨,修书。” 裴寰心里想起白日听见的那轻灵女声,摩挲着手上常年征战留下的薄茧,果决道。 片刻后,一头浑身墨色的鹰隼自小院中展翅,带着一封密信飞往了皇宫的方向。 信国公府。 “国公爷,宫中派了天使来了!现在已经到了前厅。”一个小厮冲进正院,一跪落地。 蓄着一把胡须的信国公手一颤,连忙唤来直系家眷,跪地听候圣旨。 “皇上有旨,钟家女秀外慧中,端赖柔嘉,可慰人心,着赐婚钟家女为定远侯世子妃!钦此!”小太监将圣旨一口气念完。 底下沉寂了片刻,众人才连声道:“多谢皇上隆恩!” 信国公诚惶诚恐地接过圣旨,小太监满意地走了。 “父亲,我不想嫁给那个残废!谁都知道,那个残废已经没有任何前程可言了!就连那世子之位,说不得也要叫续弦夫人所生的弟弟抢去了!” 第三章:与狼谋食 “送新嫁娘出门咯——” 日头高悬,全福夫人尖锐的女声将宋姝婉从昏沉中唤醒。 她只觉得自己被人搀扶起来,像是一只牵线木偶。 睁开双眸一瞧,屋内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她已换上一身正红色的嫁衣,嫁衣针脚粗劣,一看便是匆匆赶工的。 信国公夫人和钟柔站在她的身边,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你醒了,正好有桩泼天的富贵要送你。定远侯世子相中你,今日你便出阁成婚,也好宽慰宽慰你父母亡灵。”信国公夫人见宋姝婉醒了,便居高临下地说道。 听得“定远侯世子”几字,周围的丫鬟们都微微垂头。 谁不知道定远侯世子如今是烫手山芋,是龙潭虎穴呀!这钟家表小姐,实在是时也命也,该她倒霉的! 宋姝婉古井无波地瞥了一眼两个女人,好似在看两只奇怪的臭虫。 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如此,倒是多谢舅母费心了。” “是该多谢,你本就是个没了家世的孤女,要不是我父亲母亲收留你,你怕是要流落到勾栏瓦舍去了!”钟柔抽出丝帕掩了掩口鼻,傲慢地奚落道。 那吊睛眼在宋姝婉绝色的容颜上转过一圈,难掩妒忌。 宋姝婉小脸娇俏,薄施粉黛以后有倾城之姿,她身段柔弱,更添了两分林黛玉般的貌美动人。 只是此刻,那双澄澈的美眸含着讽刺,冻结成冰。 “今朝我嫁,全当还了钟家两年水饭之恩。”她略作停顿,语气像是惊涛的深潭,“只是,若是以后……” 若是以后,我发现你们与我父母之案有丝毫牵扯,休要怪我六亲不认。 她话未说尽,略略冲全福夫人颔首,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周全。 全福夫人给她披上红盖头,搀扶着她出了屋门。 信国公夫人和钟柔愣在原地,一时间未能回过神来,她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 这还是她们印象中那个病弱寡言的孤女吗?刚刚少女那一眼,威慑力太甚! 宋姝婉气定神闲地进了花轿,对那些微薄的嫁妆视若不见,心中宛如明镜。 “砰砰!” 欢快的锣鼓声响起,鞭炮依次炸响,花轿抬着新嫁娘徐徐往定远侯府而去。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花轿略一停顿,小厮紧张地道:“哎哟,世子爷,您腿上伤还没好呢,怎么就出来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道:“本世子娶妻,自然要亲自迎她入府!” 绝不叫她因礼数不全而抬不起头,低人一等。 裴寰竟是带伤出来了?宋姝婉细眉微微一挑,感觉到自己的轿帘被人打开。 有人将红绸的一端塞进了她的手中,引领着她往前走。 她只能看见盖头下的一亩三分地,她轻轻扯了扯红绸,另一端被人紧紧地牵着。 “砰砰砰!” 鞭炮声吵闹喧嚣,宛如擂鼓。 可是,此时,宋姝婉似乎只听得见木质轮椅压过地面的声音。 在她心中沙沙作响。 跨完火盆,她便被送入洞房了,洞房里冷落安静,裴寰的不得宠可见一斑。 不消多时,轮椅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一道横杆轻轻挑起了她的盖头。 宋姝婉倏见天光,弯着眼眉看去,裴寰披了件滚边红色狐裘,乌墨一样的头发用白玉簪束起,面如美玉,纵使坐着轮椅也能显出身姿卓越。 他分明看不见,可那无神的双目却一瞬不瞬地钉在少女身上,慢悠悠地道:“你如愿嫁进来了,现下本世子门庭冷落,你可有悔?” 屋内落针可闻。 宋姝婉歪了歪头,竟是噗嗤一笑,打破了沉寂,娇俏的小脸生动极了。 她柔声道:“世子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呢。既然知道我是故意要接近你的,那我怎么会后悔呢?” “说说你的目的。”裴寰毫无废话。 宋姝婉眨眨眼睛,道:“您明鉴呀,我的目的已经和能力一起展现过了。为您治好身子,便是我的目的。” 裴寰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条件。” 少女沉默了片刻,像是黑夜里的一尊玉雕,温润坚定。 “作为治好您身子的回报,您得帮我查桩两年前的悬案。” 裴寰微微抬起头,下颔线显得完美无缺。 他无波无澜地道:“两年前,鸿胪寺公卿宋大人贪墨救灾黄金三万两,导致灾民死伤上百人,雍王亲自查案,铁证如山,故判宋府抄家,宋大人斩立决。宋夫人,自戕殉情。而你,宋姝婉宋小姐,你要明白……” 他的唇角扬起一丝冷若冰霜的弧度,接着说道:“这可不是悬案。这是盖棺定论的铁案。” 他失明、不良于行,可他将她查得一清二楚。 宋姝婉死死地咬住下唇,她的心被拽回两年前血腥痛苦的光景。 她握紧拳头,一字一顿地道:“我父亲为官清正,是被冤枉的。我母亲品性坚韧,断然不可能寻短见,她是被人灭口的。” 裴寰挑了挑眉,脸色依旧是平静,就差把“哦,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写在脸上了。 宋姝婉倏地笑起来,道:“我不是要与你论个对错,世子。你左右是觉得这桩事牵扯雍王干系太大,买卖划不来,那我若是说,不仅你的眼睛,你的腿我也能治好呢?” 话音一落,裴寰的面部线条骤然紧绷! “若你说的是真,本世子便为你查个水落石出。”他一锤定音。 随后,又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只是,京城人人都道钟家表小姐体虚病弱,你可别没治好本世子的急症,便撒手人寰了。” 宋姝婉撇了撇嘴,悄默声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会说话。 她微笑道:“世子,这就不劳你挂心了。在为爹娘复仇之前,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裴寰好看的眉头紧蹙,不等裴寰还嘴,宋姝婉俯下身子,拍了拍裴寰的肩膀。 乌黑如墨的长发拂过裴寰的脸颊,他看不见,便更觉得好似被猫轻挠了一爪。 了无痕迹。 然后,他听见宋姝婉带笑说:“把衣服脱了。” 第四章:女人你有点开放 裴寰默然片刻,沉声道:“宋小姐倒是开放!” “世子爷莫要小人之心,我是要给世子爷看诊腿部,你不褪去衣衫,我如何能望闻问切?”宋姝婉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承认裴寰的确是有几分英俊,但是她宋姝婉并不是急色的女流氓。 “沙沙——” 裴寰知晓自己闹了个笑话,也不遮掩,气定神闲地褪去外衣和外裤。 宋姝婉抽出一套银针,在火烛上滚过,如玉的素手此刻坚如磐石,对准他腿上已经坏死的穴道扎了下去。 “唔!”裴寰闷哼了一声。 疼! 他一双俊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并非不悦,而是惊喜! 这丫头竟是真的能让他的腿有知觉!说不定以后当真可以将他的腿疾治愈! 他用力地呼吸了一次,把内心不断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杀!” 小院中响起了犀利的口哨声,刀剑对斩的脆响了起来,几个黑衣人和暗卫们战作一团,招招死手! 宋姝婉心神一凛,浑身的神经紧绷。 一个刺客破窗而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砍向裴寰! 裴寰双目无神,却好似感知通灵,他一拍轮椅,从扶手中抽出一把暗藏的匕首,手起抬落之间,将刺客逼得近不了身。 宋姝婉定了定神,发觉裴寰并未下死手。 刺客吓得魂飞魄散,断然没想到裴寰已经残废,战力还能如此之高! 眼见着要落败,他眼里闪过一道狠厉,唇齿一碾! “歘——” 破空声响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飞过,不偏不倚地扎进了刺客的穴道里,刺客顿时动弹不得了。 口中藏着的毒囊也完好无损。 宋姝婉转了转手腕,冲他微微一笑。 “呜呜呜——你!”刺客目眦欲裂,拼命地喊叫和挣扎,却也只能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节。 此时,暗卫们也解决了外头的刺客,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查看。 “回主子的话,外头的刺客都是死士,全部服毒自尽了!但是……宋小姐用银针点了这逆贼的大穴,这刺客未能服毒成功,咱们有个活口俘虏了!” 裴寰收起抵住刺客咽喉的匕首,侧了侧头,沉声道:“宋小姐,做得好。” “为世子爷分忧。”宋姝婉微微一笑,“世子爷没受伤吧?” 裴寰摇了摇头,拂去衣衫上的灰尘,淡声道:“米粒之珠,也妄图与皓月争辉,可笑。把他拉下去,好生审问。” 刺客急得浑身青筋毕现,但还是被暗卫们押了下去。 “自从本世子记事以来,刺客来袭已经是家常便饭。现在你知道了,还是不后悔?”裴寰笑着说道。 宋姝婉略一停顿,竟是笑语嫣然:“不后悔。” 倒是个有胆魄的姑娘。 裴寰几乎掩饰不住心头的激赏。 转而,他无神的双目掠过宋姝婉,浅笑了一声,道:“明日,随我进宫拜见皇上吧。” 宋姝婉眨巴眨巴明眸,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她心里掠过一丝趣味,这倒是有趣极了。 裴寰残废了,在家中都无宠到门可罗雀,却还是能随意进宫面圣,其内内情怕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水呢。 次日,金銮殿。 高高在上的龙椅十分庄重,皇帝面容威严,九五至尊。 皇帝往前倾了倾身子,伸手拨开额前的九转珠帘,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宋姝婉,笑道:“便是你让世子有所好转?当赏!” “不敢奢求皇上赏赐,为皇家分忧,是臣妇分内之事。”宋姝婉行大礼,不卑不亢地道。 皇帝龙颜大悦于宋姝婉的懂事,顿了顿,龙颜神情莫测,好似想到了什么事情,便又笑着问道:“世子妃,对于妇人金科可有见解?” 宋姝婉心头电转,皇上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问及医术,必然是有后文。 她微微屈膝,道:“略通一二。” 皇帝微微一笑,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说道:“既然如此,有一桩事情要让你跑一趟,你可愿意?” 宁姝婉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庄重大方,言辞恳切地道:“请皇上吩咐。臣妇定当尽心竭力办事。” “甚好。太后头风严重,缠绵病榻久矣。若是寰卿舍得割爱片刻,朕倒是要劳烦世子妃走这一趟,为太后看诊。”皇帝拍了拍龙椅的扶手。 裴寰抱拳。 宋姝婉心里暗自腹诽,裴寰有什么不能割爱的,怕是时时刻刻见到她才会觉得烦呢…… “是!”宋姝婉领了命,犹豫着道,“只是有一事望皇上圣恩成全,臣妇不愿知晓医术之事举世皆知,所以……” 皇帝微微讶异地挑眉,笑道:“别人都求出人头地,风光八面,你这孩子倒是低调。这有何难,你轻纱遮面去慈宁宫便是了。” 说着,九五之尊的心里闪过一道人影。 眼前的少女心思敏捷,谨慎小意,又自有智慧大方。 和记忆中一个臣子很是相似。 只是,可惜了那臣子…… 皇帝略略摇头,将奇怪的想法从脑中挥散开,盯着宋姝婉的背影的眼神变得有些许晦暗不定。 慈宁宫,弥散着浓重的药味,太后面色蜡黄地倚靠在床榻边,病容缠绵。 皇帝的贴身太监周福海领着一位轻纱遮面的女子走了进来,向太后行礼,殷切地道:“太后娘娘,这位姑娘是皇上为您觅来的神医,特特来给您诊治头风的。” 宁姝婉行大礼参拜,口中道:“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金安。” 太后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看也没看一眼:“从前来了那么多神医,都是倒灶的赝品。没一个顶用的。罢了,哀家不图这一时期待,打发了她出宫去吧。” 宋姝婉还没有看诊,要是就被打了出去,可就贻笑大方了。 思及此处,宋姝婉大着胆子抬头看去。 片刻后,她屈膝行礼,不紧不慢地道:“太后娘娘鼻梁泛黄,人中干瘪,是为中枢头部发作伤风。不知太后娘娘近日吃的都是什么药?” 慈宁宫中的空气寂静了一刹,站着的女官抬头看了宋姝婉一眼,眼神很是深重。 “有些意思,你竟能一眼看出哀家的病因。”太后精神微微一振,略收起了厌烦之色,“只是,光有一双好眼睛是没有用的,小姑娘,你师从何人?” 这是要考校她的家族渊学了,若是不出身时代簪缨医学世家,怕是太后也还是不愿意让宋姝婉看诊的。 宋姝婉藏了不欲暴露身份的意思,便含糊其辞地道:“自古英雄不问出身,民女敬爱太后娘娘庄严肃穆,仁德天下,怀着一身浅陋医术想为太后娘娘分忧,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沉默了半晌,终是轻笑了一声,喜怒不显地道:“既是有点本事,便来给哀家瞧瞧吧。” 她将干枯的手腕伸出床榻,宋姝婉跪在软垫上诊脉,片刻后,眉心微动:“冒犯了。娘娘。” 宋姝婉银针渡穴,一根又一根的银针轻轻插入太后的穴位。 “唔……”太后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殿内的女官都很是紧张,可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竟是敢把太后娘娘扎成筛子! 第五章:册封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后起初眉头紧蹙,后来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姝婉擦了擦额角轻轻滴落的汗水,舒了一口气。 成了。 女官惊讶得合不拢嘴,热泪盈眶地道:“太后娘娘因为头疼,已经有足足许多日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您果真是神医!” “每月我来为太后施针一次,半载太后便能痊愈了。既然太后现在睡下了,我不便打扰,正好先去给皇上复命。告辞。”宋姝婉微微一笑。 周福海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宋姝婉的眼神变得更加恭敬了。 回到金銮殿,皇帝问道:“如何?” 周福海在边上重重地点了点头,宋姝婉跪下不卑不亢地道:“回皇上的话,臣妇幸不辱命。” “好!好!好!”皇帝连声说了三个好字,龙颜大悦地站了起来,“宋姝婉,朕要怎么赏你?” 宋姝婉自然不会主动请赏。 于是皇帝大笔一挥,金口玉言:“周福海,传旨,册封定远侯世子妃宋氏,为二品诰命夫人。” 两日后,宜出行,艳阳高照。 信国公府,一辆四驾的墨红色高头马车徐徐地停下,小厮忙不迭地铺了板子,只见宋姝婉盛装丽色,推着一辆轮椅慢慢地走进府邸。 轮椅上的男人渊渟岳峙,一双无神的双眸丝毫不影响俊颜的完美无缺。 八个丫鬟并八个小厮微微低着头,行礼如仪地跟在后头。 进了正屋,信国公和信国公夫人坐在上首处。 裴寰和宋姝婉微微一礼,裴寰淡声道:“今日回门,我特带姝婉回来与长辈见面,还请国公爷和夫人放心。姝婉在我府里,很好。” 信国公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定远侯满门上下都是京城敬仰的,把姝婉交给世子,本公是最放心不过了。” “是呀。”信国公夫人也在旁假笑颔首。 宋姝婉垂手立于一边,只冷眼看着这些鬼魅魍魉装腔作势,心里头宛如一面明镜。 “哼,不过是个残废,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钟柔站在一边冷哼了一声,声音宛如蚊子哼哼。 宋姝婉侧眸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寒芒。 “你还需慎言,在你眼前的是大周的战神,皇上的功臣,定远侯府的世子。再敢胡言乱语,仔细你的舌头。” 裴寰耳尖微微一动,嘴角浮现出一抹晦暗不定的笑。 “现在妹妹是攀上枝头做凤凰了,竟是得了二品的诰命,也不知道交的是哪门子狗屎运。”钟柔阴冷地道,“我母亲不过是二品诰命,你若是还有孝心,就该和皇上辞请,怎敢与长辈并尊?” “皇上赐我的,不如,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你有那么大的脸盘子吗?”宋姝婉淡淡地道。 钟柔瞪圆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谨慎小心的宋姝婉,一离开了信国公府这个泥坑,就变得犀利而又锋锐! “你这个贱人,拿这些话来噎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她恼怒地吼道。 “辱骂二品诰命夫人,是重罪。信国公大人,你若是不会管教女儿,那便只能本世子代你管教一二了。”此时,一道幽冷的男声响起。 钟柔下意识地要骂,眼神一触及裴寰,就好似着火似的缩了缩。 他的气势太过于可怕。 信国公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都是一家人。世子,如今姝婉没有父亲了,我这个舅父也可托大,做一次岳丈。不知可否给我这个岳丈一个面子……” 宋姝婉目露讥讽,红唇轻启,却听得身边的人先行开口了。 “两年前宋大人案,信国公可是一字未发,如今倒是攀上了岳丈的身份了。信国公以为规矩否?”裴寰抬起头,那双无神的双目好似能看得见,锋锐之意溢于言表。 信国公涨红了脸,恼怒地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不情不愿地喝道:“来人,小姐无礼,拖下去祠堂罚跪!” “父亲,你疯啦!你居然因为我骂了这个小贱人就罚我!”钟柔被两个丫鬟按住,犹自恼恨地骂骂咧咧。 裴寰略略颔首,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啪!” 钟柔的脸被抽得歪到了一边,裴寰冷冷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只是罚跪,闹到皇上面前,你就该被打板子了。” 钟柔嚎哭的声音响起,丫鬟们连忙拖着钟柔往外走。 信国公夫人焦急地站起身追了出去,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宋姝婉一眼。 这一次回门,不欢而散。 但是,宋姝婉的心情确实愉快的。 在回府的马车内,裴寰倏地开口:“待本世子腿脚好些,带你回你家看看,再去拜访你的族中亲眷,也好叫你没那么孤单。” 微风拂过,马车的车帘被轻轻吹起一角。 宋姝婉只觉得眼眶发烫,她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展颜一笑:“好。” 马车停在定远侯府,二人一起回院。 穿金戴银的侯夫人远远看着,圆溜溜的杏眼里含着一抹怪色,笑道:“这元妻生的世子就是有能耐,残废了也不安分,新婚竟是蜜里调油啊。” 一个时辰以后,暗卫在院门禀告道:“世子爷,世子妃,夫人娘家的庶女来了,说是来拜见世子呢。” “嗤。”裴寰摇了摇头,讥讽地道,“她也就会这点下作的本事。” 宁姝婉伸了个懒腰,身姿曲线惊心动魄,她笑眯眯地道:“你养伤吧,我去会一会她。” “见过世子妃姐姐。” 康杏儿穿着一袭水红色的长裙,端的是妖娆妩媚的模样,行礼的时候前胸露出一片雪白,一看便是小娘养的做派。 不仅如此,康杏儿的腰间系着一只宝蓝色的香囊,那只香囊散发着一股清甜却又古怪的香气,很是幽微,若不是学医之人定然发现不了其中的怪异。 宁姝婉心下了然,与她在湖畔漫步单刀直入地道:“我见你也是豆蔻年华,实在是不必做了人的刀子,到时候捅伤了你自己,划不来的。” “姐姐在说什么呀?”康杏儿迷茫地问。 “见你伶俐,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想也是个糊涂的,你以为夫人是给了你一桩好归宿吗?做梦。”宁姝婉语调冷寂,淡漠地道。 自从她家中失势进了国公府,看的宅斗还少吗? 这点伎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康杏儿诚惶诚恐,惊慌得像是一只小白兔,道:“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竟是这样误会我……” 见她油盐不进,水米不吃,宁姝婉的耐心也宣告见底。 她挑起秀眉,远山黛般俏丽的眉目间满是讥讽。 道:“好,既然你是来拜见世子的,那先去厢房等候吧。等世子洗漱更衣完毕,自然会去见你。” 康杏儿喜上眉梢,只觉得是自己的演技太好,将宁姝婉耍得团团转。 “是,太子妃姐姐!”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捏紧了腰间的香囊,跟着丫鬟往厢房走去。 宁姝婉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神幽微而又漠然。 后院,草长莺飞的花园里集结着不少贵夫人,夫人们围着侯夫人,不住口地夸赞着。 “这次赏花宴,还得是姐姐举办才能有如此风光。” “是呢。” 倏地,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很是仓皇地道:“夫人,不好了,世子爷和……和……在厢房里……” 花园内一瞬间鸦雀无声,贵眷们都愕然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但是眼神却逐渐变得好奇火热了起来。 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和恶毒,她故作吃惊地道:“还有这样的事?真是苍了天了!本夫人是断断不信的,还不快领路!” 很快,安静的厢房被推开了门。 “吱呀——” 康杏儿倚在椅背上,整个人软得就像是一滩水,瞧着我见犹怜,颇有几分姿色。 她听见声音,立刻脸红心跳,柔弱无骨地扑了过去,口中轻声喊道:“求世子爷怜惜小女……” 康杏儿大胆地抱住来人,却觉得手感好似十分不对。 正在她脑中混沌中之时,一道女声惊雷般地炸响。 “放肆!” 第六章:倒打一耙 康杏儿如遭雷击地抬起头,看见了满脸怒色的侯夫人。 她居然毫无体统地抱着侯夫人! 不仅如此,侯夫人身后还站着一群神色各异的夫人们。 夫人们嘲弄道:“那不是康家那个庶女吗?” “果然是个小娘养的,瞧她那倚栏卖笑的作风……” 康杏儿吓得脸色苍白,顿时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愕然地道:“夫人,怎么会是您?” 侯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只觉得康杏儿不担大用。 她想用康杏儿将生米煮成熟饭,在世子身边插一根钉子,也能让世子名声扫地,再也不能继承侯位,却不曾想康杏儿反倒是被世子夫妇俩给摆了一道! “骨碌碌——” 轮椅压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宋姝婉推着裴寰的轮椅走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宋姝婉惊讶地挑了挑眉梢,温柔地道:“康小姐,你虽然和婆母同为女子,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实在是不合规矩。以后,我们侯府怕是不欢迎你了。” 康杏儿脸色一白,怨恨地掐紧了掌心的肉,争辩道:“你婆母还在这里站着,侯府轮得到你做主?” “住口。”侯夫人抬手便是一耳光。 “夫人……”康杏儿委屈地捂住了脸颊。 侯夫人冷道:“没听世子妃说吗?还不快将这不懂事的赶出去!” 康杏儿是她召进府中的,现在做出这样不得体的事情来,若是传扬出去,她的声誉受损是小,儿子承袭侯位是大! 几个仆妇连忙上前,半是拖拽半是请,将满面苍白的康杏儿拉了出去。 “见过婆母。”倏地,宋姝婉温声道。 侯夫人站直了身体,一双冷眸打量着宋姝婉,只觉得宋姝婉天生丽色,气质斐然,并不是一个好拿捏的媳妇儿。 这是婆媳间的第一次见面,自己竟是被这只小狐狸给摆了一道。 “媳妇儿进府两日,还未有幸得到婆母的传召,今日先给婆母请安了。”宋姝婉乖巧地颔首,双手却紧紧把着裴寰的轮椅,“只是今日媳妇儿要照顾得了腿疾的夫君,怕是不能行大礼了。改日,定将礼数周全,还请婆母莫要怪罪。” 说完,她诚惶诚恐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好似忐忑不安的林黛玉。 裴寰淡声道:“母亲是好心肠的人,如何会责怪你?” 夫妇俩唱着双簧,侯夫人面上有一抹阴冷的狠色一闪即逝,旋即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道:“你们新婚燕尔,这些小事免了便是。” 今日她吃了个亏,一定要将这份羞辱百倍千倍地砸回来! 说罢,转身便走。 贵夫人们看了一场好戏,也兴致勃勃地走了。 待侯夫人走远了,裴寰才勾起唇角,嗤笑道:“你将人赶走就是,何须得罪了她?” “以寻常方式赶走康杏儿,侯夫人大可以反踩我善妒,到时候反倒是我落了下风。”宋姝婉低声说道。 “你倒是聪明。”裴寰冷声。 宋姝婉慢慢地推动着轮椅,曼声道:“最紧要的是,侯夫人对世子有敌意,安插一个不值钱的庶女来打您的脸,妾身与世子一体同心,同进同退。” 宋姝婉身上的浅淡香味传入裴寰的鼻中,裴寰只觉得舒泰而又安心。 他缓缓地咀嚼着“一体同心,同进同退”四个字,无神的眸中掠过一丝浅浅的温润。 二人回到了小院,暗一已然在等候了。 他半跪在地上,沉声说道:“主子,那个活口招供了。” 说着,取出了一张血迹斑斑的供词,正要读,便听见两道声音同时开了口。 “可是侯夫人所为?” “正院那边动的手吧?” 宋姝婉一怔,垂头看向轮椅上的裴寰,裴寰刚好也抬着无神的眼眸“看”着她,两个人在此时竟是同时愣住了。 暗一轻咳了一声,挠了挠头,突然觉得此时的氛围不怎么适合谈公事,也不太适合他在场。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硬着头皮道:“是,世子和世子妃料事如神,确是侯夫人动用了娘家带来的人,要来刺杀您。” “杀了,剥下人皮丢进正院。”裴寰淡淡地说道。 一个时辰以后,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侯府掌灯,华贵得灯火通明。 正院里面,一个穿着打扮十分雍容的小男孩儿正在玩蹴鞠,他长得肿胖,像是过年可宰的肥猪,正将蹴鞠不断地往丫鬟们的头上踢。 “哎哟……”丫鬟们被踢得满头都是鲜血,泪光莹然,但是却不敢躲避。 侯夫人坐在院子里头,笑盈盈地道:“继儿,玩累了便休息一会儿。” 倏地,院子里有一阵血雨腥风闪过,一张轻飘飘的东西从墙上飘了下来,随着风在院子里面飘荡。 裴继顿时有了兴致,他皱着一张肥硕的脸凑过去一瞧,竟是双手双脚发软,吓得眼睛都瞪直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娘!娘!娘!”他大喊道。 侯夫人连忙走过去一瞧,亦是脸色煞白。 “人皮,是人皮!一定是裴寰那个贱种,他已经残废了,竟还敢挑衅本夫人!”她怒喝道。 裴继闻着鼻翼间浓厚的血腥味,竟是哇哇大哭了起来。xbiQiku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肥厚的眼睑都快看不出眼睛了。 侯夫人连忙将他搂进怀里,心疼地拍了拍后背。 一双眼睛几乎要冒火,道:“来人,去请侯爷来,本夫人定要叫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好歹!” 小院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侯爷带着一群带着棍棒的小厮冲了过来,气势汹汹地喝道:“逆子,给本侯跪下!” 裴寰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很是精准地转向了侯爷的方向。 望着长子那双黑洞洞的双眸,侯爷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冷声喝道:“你不知宽仁待人,肆意恐吓继儿,还不道歉?” “你向来不问事情缘由,又来装什么一碗水端平?”裴寰冷漠地嗤笑了一声。 侯夫人牵着裴继站在一边,眼神里满是冰冷和得意。 “你还敢顶嘴?”侯爷冷斥道。 裴继年岁虽小,但是眸光早就没有了孩童的清澈,恶狠狠地跟着说道:“你就是个没腿没眼的残疾人,凭什么欺负我?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你赶出去,让你在街上最下贱地乞讨!” 第七章:危险靠近 这番话被侯爷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侯爷眼底却没有丝毫不快,竟还有一些赞许。 “本侯的继儿真是有志气。”侯爷捋着胡须,满意地道。 随后,又冲裴寰冷傲地道:“今日本侯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请家法!” 宋姝婉紧紧地蹙起了眉头,美艳照人的小脸上俱是难以置信。 堂堂侯府,竟是如此藏污纳垢? “且慢。”宋姝婉蓦然出声,拦住了那些举着棍棒的小厮。 侯爷似乎才刚刚看见宋姝婉,眯了眯一双锐利的鹰眼,冷笑道:“刚进门的新媳妇,不好好伺候公婆,莫非是要给你夫君强出头?” 裴继撇了撇嘴角,肥厚的眼皮抖了抖,流着口水道:“她长得好漂亮,娘,我身边的丫鬟不如她!” “不许胡说。”侯夫人微微一笑,训斥的话却没什么杀伤力。 裴寰浑身的冷意就像是倏地炸开了,王者之气骤然散发出来,屋子里面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了下来。 众人齐齐地打了个寒颤。 唯独宋姝婉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慢走到了裴继的身前。 她蹲下身子,情真意切地道:“二公子,我代替我夫君给你道歉,这件事情到此结束,好不好?” 裴继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他阴狠地道:“不行!除非你和他都跪下来给我磕头,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他!” “这就没办法了……”宋姝婉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她将手拢进袖口中,站起了身。 侯爷按了按眉心,冷酷地道:“把世子妃拉开,按住那个逆子,给本侯狠狠地……” 他话音未落,一声不似人的尖啸传来。 “啊!” 裴继就像是发疯了似的,突然开始在地上打滚,肥胖的身躯滚来滚去就像是一只滚地球,十分的滑稽。 他的身上长出了斑斑点点的红疹子,碰一下就疼得要命,可是不碰却又能让人痒到以头抢地! “继儿,你怎么了!继儿!”侯夫人大吃一惊,连忙蹲下身子拉住裴继。 “痒!好痒!好疼啊!娘!救救我……”裴继一边哀嚎一边大哭。 她的手刚一碰到裴继,自己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一阵又一阵的红疹子。 “什么东西!好痒啊!” 侯夫人隔着绸缎开始挠痒痒,越挠越觉得没有滋味,竟是将绸缎撕扯开来,把自己身上抓得一道又一道瘢痕。 周围的下人们都吓傻了,侯爷只觉得面上无光,用力拉住侯夫人的动作,冷道:“你失态了!” 他一碰到侯夫人,就像是触电似的瞪圆了眼睛。 红疹子自侯夫人身上蔓延到了侯爷的手上,侯爷张大了嘴巴,开始抓耳挠腮:“痒痒!怎么这么痒!你们做了什么?” 裴寰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见这些动静,便不着痕迹地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 唇边的弧度逐渐变得愉悦。 宋姝婉用素手掩住口鼻,圆溜溜的明眸一瞬不瞬,惊讶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将主子们挪到软床上去,然后叫大夫呀!” 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前呼后拥着三个主子往正院去了。 “噗嗤。”宋姝婉乐呵呵地一笑。 她拍干净素手上残留着的粉末,又叫暗一打来清水好好地洗了手。 听着潺潺的水声,裴寰倏地一笑,轻快地道:“本世子倒是不知道,世子妃还有这么一手?” 宋姝婉抿唇一笑,完美无缺的侧脸显得和玉雕一样精致,她淡声道:“我也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但是你那个弟弟实在是不懂事,他拒绝和解。” 所以,提前准备的药粉,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暗一现在对宋姝婉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好奇地问道:“世子妃,那侯爷他们会怎么样?” “药粉无色无味,在半个时辰以后就会失去功效,留不下一点痕迹。”宋姝婉微微一笑。 只是,侯夫人与裴继抓得那么厉害,破相是在所难免的了。 暗一悄咪咪地竖起了大拇指,敬佩道:“攻讦了无痕,世子妃,属下服了您了!” 宋姝婉微微颔首,示意收下了这份赞许。 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大致估算了一下时辰,对裴寰说道:“差不多到时辰要治腿了,这一次需要先进行药浴,再由我来给你金针渡穴,这样可以事半功倍。” 裴寰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一一照办。 厢房内,水汽袅袅,伴随着一股草药特有的气味。 裴寰坐入棕色的药水中,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浑身的肌肉像是线条一般流畅。 宋姝婉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她看了一眼赤着上身的裴寰,耳朵尖燃起一抹红晕,低声地道:“失礼了。” 然后,迅速地走到裴寰的身后,拿起金针便准备治疗。 裴寰浑身的肌肉微微一紧,他虽是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少女在身后吐气如兰,芳泽令人心猿意马。 宋姝婉抬手利落地走针,一套针灸下来,裴寰只觉得体内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连带着双腿好似有了更多的知觉,似乎能感觉到水温的冷热了。 “今日便算是好了。”宋姝婉抬手抹去额前的细汗,将金针收入小包袱之中。 她正欲转身就走,地上弥漫的水汽和水滴就让她脚底一滑! 宋姝婉轻轻地尖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栽倒,裴寰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觉得一股香气袭来,浴桶里砸入了一个人。 “扑通——”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小心!” 宋姝婉栽入水中,一时间找不到抓握的点,只能双手环抱着裴寰的脖颈,整个人和裴寰倚靠在一起,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心跳声宛如擂鼓,更像是万马齐喑的奔腾。 宋姝婉的小脸红得就像是火烧云一样,白里透红得惹人怜惜。 裴寰虽说看不见,眼前却都是这样曼妙动人的画面。 他浑身僵硬着,宋姝婉的衣衫都被水打湿了,隔着衣衫也给人一种肌肤相贴的亲密感,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宋小姐,你要不要先起来?”半晌,裴寰说道。 他的嗓音变得十分沙哑,好似暗藏着一股火焰燎原的情愫。 宋姝婉顿时从慌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开始试图站起身,只是,浴桶太滑了,她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站得起来。 “宋小姐……”裴寰闷哼了一声,好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第八章:我不会施针 宋姝婉垂眸,敏锐的感知到身后人的变化,忙攀住木桶边沿,一只宽厚的手掌从她腰间用力,助她出了木桶。 “失礼了。” 她低低吐出三个字,腰间还隐约能感受到那宽厚手掌的热度,几欲要立刻便拖着满身的湿意离去, 可斟酌着,却还是硬按着心头的羞涩与慌乱将裴寰带出木桶。 地面水痕蜿蜒,一如宋姝婉慌乱的心神。 片刻后,宋姝婉收起金针,瞧着已然满头大汗的裴寰,让暗一为他重新沐浴。 裴寰茫然的眸子落在半空,良久轻唤一声:“暗一。” “属下在。” 裴寰顿了顿:“没事了。” 明月闪烁着,将底下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又悄然藏起。 次日,宋姝婉随裴寰入宫为太后进行第二次诊治,二人于慈宁宫外分开。 慈宁宫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宋姝婉微微偏头,语气轻柔又平静。 “太后娘娘今日如何了?” 领路的女官恭敬行礼,不敢有分毫的遮掩:“从您离开后,太后娘娘就没睡好,今晨太医令刚开了方子,娘娘喝完已经躺下了。” 开了方子? 宋姝婉藏在轻薄面纱上的眉心微拧,纤白的指尖撩起床榻边沿的帘子,眸光落下,太后面容瘦削,眼下的青黑似乎又加重了,纵使睡着,眉心亦是皱着的。 这时,太后倏地惊醒,瞧见宋姝婉,眸中顿时惊喜。 “你怎得现在才来?快来瞧瞧哀家,哀家又难受了。” “太后稍安勿躁,容民女为您诊脉。” 片刻后,宋姝婉起身后退,幽幽的叹息响起。 太后拧了眉心:“你为何如此模样?还不快为哀家施针?” 宋姝婉轻轻摇头,不卑不亢地说:“不是民女不为太后娘娘施针,而是娘娘今晨喝过药,所以不能再施针了。” “哀家喝药与施针有何干系?还是说你只是徒有虚名,根本治不了哀家的头风之症?” 太后沉了声音,威严的面容上闪过不悦,出口的话亦如雷霆带着压迫。 宋姝婉巍然不动,自顾自行了一礼。 “常言道一女不嫁二夫,这治病亦是同理,太后娘娘喝了旁人的药,就耽误了民女定下的法子,今日便是太后要砍了民女,民女也不会替太后娘娘施针的。” “放肆!” 太后动怒,言语刚出,便因情绪起伏而头痛加剧,顿时抚住了额头。 一旁的女官惊慌上前:“太后娘娘,快,快去请太医令来。” 太后挥开女官的手,指尖落在宋姝婉身上:“将她面上的轻纱去了,哀家倒要瞧瞧底下是个什么人,连哀家的话都敢违逆。” 宋姝婉微怔,下意识便要拦阻。 可慈宁宫中根本不容她动弹,最后只能被取了面纱。 太后瞧着她的面容,震怒道:“定远侯世子妃,你竟敢顶替他人名讳领功,来人,给哀家将皇帝唤来,哀家要砍了这个欺世盗名之人!” 宋姝婉万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这般认为,一时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太后动怒,后宫中人很快便得了消息。 皇上还未赶到,已有众多嫔妃进了慈宁宫。 当中,太医令郑诚守不屑的望着宋姝婉:“一个女子也敢在此吹嘘医术,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后娘娘,此女欺世盗名,必定会坏了定远侯府的名声,必要严惩。” 底下的嫔妃虽觉奇怪,但见太后震怒,对那跪着的定远侯世子妃亦训斥指责。 “太后娘娘凤体珍贵,如此宵小,必要让她知晓疼了,才能长点记性。” 太后越听越恼火,到得此时,立时挥手让女官按住人:“给哀家掌嘴。” “住手!我看今日谁敢动她!”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随之而起的是一阵木轮滚动的声响。 众人望去,眸中皆闪过晦暗不明之色。 来者,是皇上与定远侯世子裴寰。 太后拧着帕子的手落在侧边扶手上:“定远侯世子好大的威风,在这慈宁宫中,当着哀家与皇上的面竟也敢如此张扬,侯府就是这么教人规矩的吗?” 裴寰眸子直直定在太后身上,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瞧不见了,但对着那双眸子,却还有种从心底生出寒意的感觉,恍若置身寒潭。 第九章:他不会动我 皇帝轻咳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与僵持。 “太后近日身体不适,脑子糊涂了些,世子莫要在意。” 话到这里,皇帝又缓了几分神色:“母后,世子妃确实擅岐黄之术,前几日为您施针的,也确实是世子妃,这中间许是生了误会才弄成了如今局面,世子妃觉得呢?” 皇帝装傻充愣,在场的人便都配合着应和,仿佛眼下的局面真是误会所致,完全忘却了之前的千夫所指。 宋姝婉交握的两只手捏紧,心里百般的想法闪过,最终咬牙应下。 “对,此事确实是……误会。” 皇帝微微颔首,顾及到太后的脸面,不欲将此事再拖延下去,直接挥退了所有嫔妃。 这时,太后倏地抚住额头:“哀家这头,又疼起来了,哎呀,难受……” 皇帝上前搀扶:“世子妃,速速上来替太后施针。” 宋姝婉垂眸,语气不卑不亢地说:“皇上,臣妇先前说过,今日不能为太后娘娘施针。” 她提起先前,皇帝便按下了心头的火气,耐心问道:“为何不能?” “太后娘娘今晨喝了太医令开的药,因着药效不明,臣妇施针易影响太后娘娘凤体,故不能施针。” 皇帝皱了眉头,威严的面上闪过不悦。 “若朕就要你现在施针呢?” 宋姝婉尚未开口,木轮从地上滚过的声音响起。 裴寰驱使着轮椅到了宋姝婉身侧:“皇上,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女官绕在太后身边,眸中满是急切。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快,快去端太医令的药来。” 宫人们奔走着,却压不下太后的疼痛。 皇帝眸中多了抹冷意:“若朕一定要她施针呢?” 宋姝婉拦住欲要出声的裴寰:“那臣妇只能拿自己的命与太后娘娘换了。” “你在威胁朕?” 不知何时,慈宁宫的声响消失了。 皇帝上前一步,周身的压迫席卷向宋姝婉。 下一瞬,轮椅上的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皇上,内人是无辜的。” 短短几字,卸去了皇帝所有的气势。 第十章:于他是公平 侯爷抖着手,眼眸里闪过的皆是难以置信:“你竟敢忤逆……” “侯爷。” 宋姝婉声音微扬,推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请侯爷慎言,有些话还是要谨慎言说的。” 大周朝极重礼仪,哪怕府中闹得再厉害,对外也都保持了体面。 忤逆二字,在大周朝可不是好话。 侯爷冷笑,眸里闪过不屑:“谁人不知他裴寰瞎眼断腿,早就是废物一个?再加个忤逆,也不过是他应得的,此乃事实。” 裴寰微微抬头,一手搭在轮椅的侧边,空洞的眸子如有实质般“盯”着侯爷。 一站一坐,可侯爷却莫名觉得心颤,恍若有一柄利剑袭来,要将他劈成两半。 该死的,裴寰已经是个瞎子了,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侯爷眸中闪过忌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宋姝婉瞧在眼中觉得好笑,这定远侯府不比信国公府好到哪儿去,全都是荒唐事。 青竹院内外一片寂静,这时,几道孩童的喊声传来。 “你这只大马太慢了,快些,再快些!啊啊啊,我让你快些!” “二少爷轻些,莫挖小的眼珠子,疼疼疼,啊,啊啊啊啊,我的眼……” 尖锐的惨叫声进了屋中,宋姝婉下意识低头望向裴寰,却看了个空。 真是糊涂了,裴寰的眼睛瞧不见,又如何能与她对视。 宋姝婉正欲移开目光,就见裴寰转过了头,二人的视线分毫不差的对上了。 明明知晓裴寰看不见,可宋姝婉却有种他真的看见了自己的感觉。 下一瞬,她敛去思绪,疾步往外走。 侯爷被她的举止弄得发怒:“没规矩,本侯准许你走了吗?给本侯拦下她!” “谁敢?” 裴寰波澜不惊的吐出两字,暗一抱着长剑,犹如煞神般立在轮椅后方。 方才还作势要追的仆妇瞬间僵在原地。 谁都知晓他们的世子是大周战神,便是眼瞎断腿,这周身的气势依旧骇人,叫人不敢往前分毫。 侯爷见着这一幕,一脚踹翻最近的仆妇:“裴寰,你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另一边,宋姝婉出了屋子,就见裴继正在踢打一个倒在地上的小厮。 小厮捂着脸不停打滚,指缝里还能隐约见着红色。 “让开!” 宋姝婉动了火气,吓退了裴继,去抓小厮的手。 “我给你瞧瞧眼睛。” 小厮痛苦的嚎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坏了……” 宋姝婉细细看过,姣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深沉。 这时,她身后响起了木质轮子滚动的声音,是裴寰见裴继跑进屋后,便跟了出来。 “呜哇,爹,那个女人好吓人。” 裴继的哭声从屋里传来,当中的三人却无一在意。 裴寰微微侧头,听了片刻问道:“他的眼如何了?” 宋姝婉没有回应,而是向暗一要了匕首,只听凄厉的惨叫响起,一直挣扎翻滚的小厮没了声响。 此时,宋姝婉才有了回话的心思:“他的眼被扣破了,双眸相互影响,只能挖掉坏的眸子,保住另一只。” 说到这里,她心头的火气又升腾起来。 “裴继小小年纪,性子未免太过歹毒。” 裴继的哭声还在继续,侯爷哄他,竟没机会出来。 裴寰稍稍侧头,语气淡漠:“先带这小厮回去。” 言下之意,竟是不管侯爷了。 宋姝婉略有犹豫,又见裴寰是真的不在意,便没有多言,推着轮椅回了院子。 屋中,侯爷实在哄不动裴继几句,只能叫侯夫人来哄,仆妇上前将看见的一幕说了。 待听见宋姝婉挖了小厮的眼,侯爷勃然大怒:“好一个毒妇,下手竟如此狠辣!” 侯夫人眼眸微闪,她本想着让侯爷对付裴寰和宋姝婉,又怕事情牵扯到自身,特地躲开。 没想竟然被她儿子搅和了事情。 不能这么算了,裴寰和宋姝婉绝不能过的那么自在。 余光瞥过正无能狂怒的男人,侯夫人故意说道:“听宫中传出的消息,那宋姝婉医术极高,连太医令都解决不了太后的头风之症,她都能治,这假以时日,她的医术传遍京城,岂不是叫那些寻常百姓都能赞叹定远侯府?” 她一拍手,惊喜地说:“哎呀,这可是好事呢,就是那定远侯的位置,怕是就没法给继儿了,也是,继儿到底不是元妻所生,他……” 侯爷回过头,眸中满是压抑的愤怒:“不是元妻所生又如何?我亦不是元妻所生,照样做了这定远侯,老子不给位置,他就休想比过继儿,宋姝婉会医术是么,呵,我就替他们好好谋划一下!” 清风院,宋姝婉单手托着脸颊,眸中水光潋滟。 “也就是说,侯爷偏宠裴继,也有部分原因在裴继不是元妻所生之上?”xbiQiku 裴寰颔首,微微抬手。 暗一迅速将茶盏塞过去,又利落后退。 啜了口茶水,裴寰面上浮现嘲讽:“于他而言,这是公平。” 宋姝婉垂眸,公平可不是如此作用。 “不提扫兴之人,听闻京城明日有个诗会,以诗会友热闹的紧,世子可要……” 她未说完,就见一个暗卫从天而降,恭敬跪到裴寰右侧。 “世子,温公子的信。” 裴寰巍然不动:“念。” 暗卫展开请柬,念出其中内容:“明日午时温府设宴,且来捧场。” 宋姝婉眼眸微凝,京城中姓温的只有一家,便是当朝太傅温伦,暗卫口中所说的公子,应是大公子温宜修。 “世子可要去瞧瞧?” 裴寰不答反问:“你可想去走一遭?” 成日呆着十分闷,宋姝婉自是想出去转转:“何时走?” “午时。” 这是,刻意拖延到的时间? 宋姝婉微微一笑,替裴寰续满杯中茶水。 “那我便候着了。” 次日,宋姝婉替随裴寰做了药浴与金针,又将人移到了床榻上。 正用火烛给金针消毒,侯府管事急匆匆赶来:“府外突然来了一大群人,说是要见,要见我们侯府的世子妃。” 宋姝婉抬眸,慢条斯理的将烤过的金针放好。 “可有说为何要见我?” 第十一章:温宜修 管事眸子微闪,游移着没有做声。 怎么这个反应? 宋姝婉觉得古怪,正欲询问,就听裴寰开口:“暗一,去探查一下。” 管事脸色一变,忙不迭的把情况说了。 “他们说是来寻世子妃治病的。” 寻她治病? 宋姝婉眼眸一暗,忽然想起宫里的那番争执,难道是宫里把消息传了出来? 但是不对,就算宫里把消息传出来,也不该是百姓上门来寻她治病啊。 这是,又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裴寰替宋姝婉说出了心中顾虑, 宋姝婉抬眸,就见他朝着青竹院的位置看去,心下顿时了然,这是那边又不安分了。 昨日找茬不成,今日就出了那么一手,实在下作。 “我去前院瞧瞧。” “不用。” 裴寰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淡漠,在他的示意下,暗一推着轮椅往前了几步。 “这是侯府,该当由他处理,你且退下吧。” 管事愣在原地,面上闪过为难。 “世子,这,外面的人喊的都是……” “嗯?” 裴寰话尾的语调微微上扬,便叫管事不敢再往下说。 暗一瞥他一眼:“滚!” 管事激灵了下,连礼仪都不顾,掉头就跑。 待他的身影消失,宋姝婉眉头微皱,略带担心地问:“世子如此,侯爷那边怕是不会罢休。” “无需在意,不用等午时了,现在便去温府。” 裴寰后半句的吩咐是对着暗一的。 片刻后,几人便在后门处上了前往温府的马车。 隐约的,宋姝婉还能听见前面传来的嘈杂,带着笑意的眼眸落在裴寰身上。 “我们就这般离去,回来怕是又要被找麻烦了。” 裴寰淡淡地说,已经有了些光彩的眸子准确落在宋姝婉身上:“谁弄得麻烦谁解决,理所应当。”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温府门前。 暗一上前与门房说了几句,那温府大门便轰然打开,供轮椅通过。 宋姝婉看在眼里,心中微惊。 看样子,裴寰只在侯府被人冷待,在外人眼中,他永远是那个位高权重,令人敬佩的大周战神。 领路的小厮穿过长廊,将几人带到了荷花池边的亭中。 宋姝婉远远就看见了当中的白衣男子,发丝只用一根玉簪束起,风吹过,发尾跟着轻扬。 “稀奇啊,今日这么早就来了,莫不是又在府中受了委屈?” 温润的声音传来,裴寰如同听了大笑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这大周,有几人敢叫我委屈?温宜修,你这满嘴胡话的本事又涨了。” 温宜修转过身,一张雌雄难辨的脸赫然撞进宋姝婉眼中,让她眸子里闪过惊艳。 京城人都道温家公子生的好看,连女子都比不上,如今瞧了还真是名不虚传。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只听“啪”的一声,温宜修展开了不知从何处拿出的折扇,轻轻摇了两下。 “想必这位便是侯府新娶的世子妃了,在下温宜修,有礼了。” 宋姝婉轻轻一福:“温公子有礼。” 这时,木轮从地面滚过的咯吱声响起。 二人同时转头,就见裴寰被推进了亭子里,正从石桌上端起茶盏。 他很熟稔,姿态亦十分自然, 宋姝婉眉心微微拧起,若不是确定裴寰的眼睛需要治疗,她都以为裴寰是个正常人了。 此时,温宜修便误会了。 他绕到裴寰对面,用折扇在裴寰眼前轻挥两下:“你的眼,恢复了?” 裴寰侧头,用耳朵一侧对着温宜修,淡漠地说:“没有,收起你的扇子。” 温宜修面上露出遗憾,而后配合的收起扇子:“我观你方才的举止还以为是恢复了,原是多想了,来人,送些点心来。” 很快,仆妇送来几盘点心。 温宜修挥退周围的人,慢条斯理的说起了近日京城中的趣事。 宋姝婉侧耳听了片刻,便觉有些无趣。 这时,裴寰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的卷起一边袖子:“无需废话,我前些日子叫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温宜修面上温润的笑变浅,但又很快恢复。 “大军回程第三日,京中有三人放了鸽子,分别是户部尚书宋林,工部侍郎钱聪,以及……雍王。” 最后两字落下,宋姝婉额角微跳,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坐在这儿听了。 “世子,那边的花开的十分不错,我想去瞧瞧。” 裴寰颔首:“嗯,去吧。” 宋姝婉说了声失陪,又朝温宜修颔首当做招呼,便快速离去,只是心头却生了疑虑。 大军回程,那三人为何要放鸽子送信。 难不成,裴寰受伤有内情? 可所有人都知晓,他们的大周战神是在战场上出的事啊。 另一边,温宜修面上的笑意消减,质疑道:“那个女人值得信任吗?” 裴寰颔首:“她能治我的眼和腿。” 此话一出,温宜修控制不住面上的神情:“确定吗?她真的能治?” 裴寰没有言语。 见状,温宜修抬头望向暗一,得了个肯定的答复。 “世子的眼已经能瞧见光了,而且腿也有了痛觉。” “原来,京城中传她的医术十分厉害是真的。” 裴寰眉心微动:“何意?” 温宜修用折扇挡了嘴,笑眯眯地说:“昨日下午,一个消息突然就传开了,说是侯府新娶的世子妃医术高绝,连太医令都治不好太后的头风之症,被她治好了。” 裴寰皱眉,一股无名火气骤然席卷上心头。 “胡说八道!” 宋姝婉估摸着这边谈的差不多了,便往回走,刚好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由问道:“什么胡说八道?” 温宜修十分主动的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又补充道:“那消息还说了,世子妃有意挑战恶疾,叫所有久卧床榻之人前去侯府寻世子妃医治,分文不收。” 宋姝婉面色微变,思及来温府前管事说的事情,不由轻吸了口气,借此压住心头火气。 青竹院那两人,还真是给她寻了一个极难的问题。 就在这时,温府的管事寻来:“大公子,有参加宴会的客人来了。” 第十二章:宁王 温宜修离去招呼客人。 宋姝婉深吸口气,又徐徐吐出。 方坐下,便听裴寰话中带了些凝重。 “可是为博文方才的言语发愁?” 博文? 是温宜修的字吗? 宋姝婉敛去思绪,淡淡地说:“有些头疼,但不至于发愁。” “哦?” 裴寰语气微微上扬,手抬起,暗一会意的递上茶盏。 品了口茶水,裴寰慢条斯理地说:“你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宋姝婉浅浅一笑,将一块点心掰成两半。 “信心算不上,只是觉着,我这一知半解的医术足够了。” 她说着一知半解,但言语中的自信却显露十分。 裴寰稍稍侧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嘴角便勾了起来。 如此,才是那个敢跑他面前展露医术的女子。 没多久,温府的下人寻来,将二人请去了温府设宴之地。 甫一靠近,便有几人围了过来,男女皆有。 当中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将二人打量一遍,语气中带着鄙夷:“这不是我们的大周战神吗?这眼瞎腿残的还跑过来,怎么,是知晓自己坠落云端,便跑来参加往日看不上的宴会求人同情么?哎呀,一个废物,一个出身低贱之人,你二人倒是般配得很。” 废物,出身低贱之人? 宋姝婉的手指瞬间捏紧,嘴角勾着弧度,但眸底却冰冷一片。 “我道是哪儿来的狗在叫,原来是工部尚书家的庶小姐,如此大的排场,可惜这双眸子瞎得很,连形势都瞧不清,还留着作甚?” 粉裙女子微怔,忽而后退,两只手惊慌的在空中乱抓。 “啊,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你做了什么?你这个贱人做……” “砰!” 粉裙女子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一把镶嵌红宝石的匕首扎在她的太阳穴上,鲜血顺着地面的石板流淌,周围瞧见的人皆是脸色一变,下意识往后退去。 宋姝婉和裴寰同时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和一双空洞的眸子都落在了后方的青年身上。 青年着一身青色衣衫,腰背微微弯着,整个人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意味。 宋姝婉抿唇,瞥了眼地上的粉裙女子尸体,手指再次收紧。 青年是京中名声最差的宁王,性情最是阴晴不定,一言不合便会要人性命。 没想到,温府的宴会竟然会请了这个杀神来,还正好撞上了粉裙女子挑衅,出现便杀了人。 被所有人注视,宁王也不以为意,把玩着手里的短小细长的刀鞘,笑眯眯凑到宋姝婉和裴寰面前。 “多日不见,世子的气色好了许多啊,这位便是新娶的世子妃吧,听闻你的医术极佳,不知本王能否见识一下啊?” 宋姝婉垂下眼眸,语气不卑不亢地说:“王爷说笑了,臣妇医术不过尔尔,难登大雅之堂,便不污王爷的眼了。” 周遭的气氛本就因宁王出现而凝滞,再听到宋姝婉的拒绝,有控制不住的顿时倒抽口气。 这世子妃胆子好大,宁王都敢拒绝,她不要命了嘛! 现在的裴世子,可护不了她了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宁王要发作时,宁王慢悠悠的拔出了粉裙女子太阳穴上的匕首,还擦了擦上面的红白之物,连着刀鞘一起扔在了裴寰腿上。 “送给世子妃的见面礼,劳烦世子先收下了。” 说着,他环视一圈,眸子骤然暗下:“都站着作甚?等本王请你们一个个入座吗?” 瞬间,所有宾客都动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抢夺一个位置的景象。 但很快,抢夺位置的人就散开了。 宋姝婉瞧着这荒唐的一幕,唇瓣紧抿起来,就听裴寰说:“莫要被影响了,有我在,宁王不敢动你,寻个地方坐下吧。” “好。” 宋姝婉推着轮椅过去,余光中瞧见温府的下人迅速抬走粉裙女子的尸体,心中有些悲凉。 粉裙女子看不清形势,被人挑拨主动跳出来确实很蠢,但她蠢,却罪不至死。 这些皇室中人…… 宋姝婉想到她的父母,不由咬紧牙关。 纵使心里恨的要死,可她面上却依旧要保持温和。 忍,必须忍。 只有如此,她才能有翻案的机会。 温家的宴会,最后在冷寂中结束。 宁王离开后,宋姝婉推着裴寰也要离开,就见一个小厮避开所有宾客,从侧边跑过来。 “见过世子,世子妃。” 见礼过后,小厮压低声音:“大公子让小的传话,那个女人,是拿着宁王的腰牌进来的。” 宋姝婉瞳孔骤然一缩,她本以为女人只是单纯的因为蠢而看不清形势,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宁王的手笔。 难怪,难怪她敢那般…… “走吧。” 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的手背上,宋姝婉回过神,面前的小厮已经不见。 她保持着冷静,推裴寰离开了温府。 马车上,宋姝婉捏了捏眉心。 这时,一旁的裴寰忽而开口:“两年前,北边鞑靼来犯,宁王得皇令前往边境支援,因所带兵士惨重被我架空,自那之后便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宋姝婉愣住,这是在和她说宁王今日举止的缘由吗? 还是,在安慰她? 裴寰“看”向她:“所以,你不用为那女子难受。” 他真的在安慰自己。 宋姝婉扯了下唇角,放下捏着眉心的手指。 “那女子太蠢,便是丢了命也是她自找的,我不会为她难受,只是宁王为何知晓,世子今日会去温家宴会呢?” 那宴会是昨日通知的,又不是正经的送请柬,宁王能做下这安排,甚至还亲自出现,实在古怪。 宋姝婉说了心中疑惑,就被裴寰否决。 “温家并不是突然设宴,半月前宫宴上便透了消息,他今日也不是为了给我难堪,而是想……杀了我。” 裴寰取出宁王扔的匕首:“你且看看,这匕首是否有问题?” 宋姝婉惊愕的瞪大眼眸,却还是接过了匕首仔细查看。 片刻后,她神情骤然变化:“这匕首上抹了东西,但我判断不了,等等,将手腕给我……” 第十三章:她本就有病 裴寰配合着送出手腕。 宋姝婉诊脉片刻,眉心又皱了起来。 “奇怪,世子的脉搏并无异常,但这匕首……” 裴寰收回手,让宋姝婉收起匕首。 “我已经让暗一去寻那粉裙女子的尸体,届时看过那女子的情况,便能知晓宁王做了什么安排。” 宋姝婉颔首,想起宁王的狠辣与小肚鸡肠,心底十分瞧不起。 “明明错的是他,反而仇视世子到如此地步,宁王此人着实是……一言难尽。” 裴寰淡淡地说:“宁王有怪疾,比寻常人易怒,暴躁且记仇嗜杀,京中人都已习惯,你日后若单独遇着他,一定要躲闪开。” 正说着,马车回到了侯府。 宋姝婉将裴寰的轮椅退下去,就见侯府大门前空荡荡一片,便知晓那些人被打发走了。 “世子,一会儿可能要有麻烦了。” 宋姝婉叹了口气,觉得十分头疼,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可谓是没完没了。 裴寰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若我说,他们今日不会出来呢?” 宋姝婉怀疑:“他们能放过如此好的找茬机会?” 他们自然不会,但温家宴会上的事已然传开,那对男女猜得到宁王举止后的含义,所以不会急着跳出来。 裴寰没有明说,只反问:“若他们不出来呢?” “世子这是想与我做赌?可以,不知世子以什么作为赌注?” 宋姝婉看出裴寰话里藏着事,索性接下了这份做赌。 正好,她也有一事要寻裴寰帮忙。 “若他们不出来,你得替我做件事。” 宋姝婉笑着接过他的话:“若他们出来,那世子便也得替我做一件事,如何?” “可以,这做赌的时间,便到两个时辰后吧。” 宋姝婉浅笑着应下,推着裴寰进了侯府。 半个时辰后,暗一回转:“世子,那粉裙女子的尸体被人带走了。” 宋姝婉正在一旁给裴寰写新的药浴方子,闻言眸子落在暗一脸上。 “可看到被谁人带走了?” “看到了,但……没追上,请世子责罚。” 暗一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再做声。 宋姝婉眸子微转,尚未言语,就见裴寰摆手。 “下不为例,退下吧。” 暗一行礼退下。 裴寰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水。 过了片刻,宋姝婉放下笔,小心吹干方子上的墨水,将新的药浴方子递给裴寰。 “从明日起换这个方子,你且让人去抓药吧。” 裴寰嗯了声。 下一瞬,屋中多了个人影,取走药浴方子便消失了。 时间流逝,眼见着两个时辰还差一刻钟便要过去。 突然,侯府的管事出现。 “见过世子,世子妃,侯夫人身体不适,想请世子妃过去一趟。” 宋姝婉微微抿唇,浅笑着侧头:“如何?这样可算?” 裴寰叹息:“算,如何不算?可需我陪你前去?” 管事:“?” 世子和世子妃在说什么?为何他听不懂? 宋姝婉理了理衣裙下摆,淡淡地说:“无妨,他们奈何不了我。” 青竹院。 宋姝婉被两个仆妇迎进屋中,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上卧着的侯夫人。 侯爷正立在一旁,见她出现,分了个眼神。 “你来了,快些替你母亲瞧瞧,她心头绞痛得很。” 母亲? 宋姝婉脚步微顿,到底没选在这时生出枝节。 她倒要看看,这对夫妇又有怎么幺蛾子。 “请把手腕给我。” 侯夫人闭着眸子,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伸向床沿。 宋姝婉瞧着却没动,时间久了,侯爷皱眉生了怒意。 “你干站着不动作甚?还不快些给你母亲诊脉?” 宋姝婉连个眼神都未给他,淡淡地说:“寻常郎中入府,侯府也是叫人站着诊脉的?” 此话一出,侯爷当即踹了身旁仆妇一脚。 “还站着作甚?快去端椅子来。” 片刻后,宋姝婉慢悠悠坐下,又慢悠悠的伸出手搭上侯夫人的脉搏。 嗯,脉搏强劲有力,不见分毫的虚弱。 等等,怎么停了? 宋姝婉抬眸,似笑非笑的眸子落在侯夫人身上,先是往外传消息想让她出丑,现下又装病要试她。 既如此,她怎能不让这两人如愿呢? 宋姝婉刻意夸张的叹息一声,说道:“您这脉搏,可真是了不得啊。” 侯夫人睁开眸子:“此话何意?” 宋姝婉笑了笑,取出随身带的银针。 “侯夫人方才跳的好好脉搏突然就停了,我想着应该是从未见过的绝症,您先莫急,我给你施针瞧瞧。” 侯夫人瞪大了眼眸。 宋姝婉不等她言语,便将银针落下。 只是一根,便叫侯夫人动弹不得。 不过片刻,她后退两步。 就听旁边的仆妇惊呼:“世子妃,您怎能,怎能将夫人扎成了刺猬啊!” 侯爷上前,瞧见侯夫人的模样,亦是大怒。 “你这个欺世盗名之辈,我就道你没有本事,如今连你母亲有没有病都探不出来,还将人扎成了刺猬,来人呐,给本侯家法伺候!” 门外的小厮应声,拿着板子就往屋里跑,顷刻的功夫就将宋姝婉围在了中间。 宋姝婉瞥了一眼,忽而扯起唇角:“侯爷,她怎么会没病呢?她病的还不轻呢。” 侯爷指着她:“她本就没病,心口绞痛是说出来糊弄你的,你探不出真假,还说她脉搏停了,欺世盗名,欺君之罪,我侯府怎能留下你这么个人!休妻,本侯定要让裴寰休了你!” 宋姝婉嘴角的弧度加深,可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她无视旁边的小厮,也无视侯爷的跳脚,利落的给侯夫人拔了银针。 侯爷对她怒目而视,侯夫人却慌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绞痛至极,不过几瞬便疼的满头是汗。 待银针拔掉,她已经疼的在床榻上打滚。 “啊啊啊,好疼,侯爷,我的心口好疼啊……” 宋姝婉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子冰冷淡漠,自己送上门来给她扎,她又怎会放过机会? “你,夫人,你怎么了?” 侯爷傻了,上前握住侯夫人的胳膊要把人扶起,然而瞬间他便僵住了。 “宋姝婉,你做了什么!” 第十四章:再进宫 宋姝婉无辜回望,语气平静淡然:“侯爷,我只是给她稍微治了下病,能做什么?” “好一句能做什么?她的脉搏为何没了?” 侯爷又惊又怒,想靠近侯夫人,心里又觉害怕,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方才我诊脉,便说夫人没了脉搏,是侯爷不信夫人重病,还道夫人是装出来的糊弄我的,这……” 宋姝婉顿了一下,低下头做出被伤透心的模样。 “您若不信,又何苦叫人去唤我呢?罢了,侯爷还是另请高明吧,侯夫人的病,我不治了。” 因为变化,小厮们都愣在了原地。 此时宋姝婉往外走,他们也都没有反应。 直到侯爷怒吼请郎中,一群小厮才反应过来。 清风院。 裴寰从暗一口中得知了青竹院的事,心下十分满意。 “那两人还道宋姝婉好欺,呵,分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暗一颔首:“正是,世子妃的脾气倒是与京中那些贵女完全不同呢。” 二人正说着,他们话题中的人便出现在了院门口。 宋姝婉轻提裙摆,到裴寰对面坐下,慢条斯理的给他倒了杯茶水。 “方才青竹院里……” 她将过程讲了一遍,得到裴寰疑惑的询问。 “那脉搏,是如何没的?” 顿了一下,裴寰又补充道:“我所言,是指一开始消失的脉搏。” 宋姝婉戳了口茶水,这才回道:“只需用硬物夹住腋下一寸,便能压住脉搏,使得脉搏短暂消失。” 不过嘛,她可不是会吃亏的,所以用银针封了侯夫人的脉搏,并使她生出心绞痛的症状。 “至多一个时辰,侯夫人的脉搏便能复原,不过那心绞痛的病症,就得延长些时日了。” 闻言,裴寰不再言语。 他早知宋姝婉医术厉害,自是不会在此事上多言。 话音上一转,裴寰问及宋姝婉有什么条件。 “今日做赌,是我输了,且说你的条件吧。” “我想请世子在京中,为我置办一个医馆。” 裴寰微微侧头,心下有几分不解:“你要对外坐诊?可你一无名师,二无名望,这医馆开起来怕是……” 宋姝婉瞧着他顿住的模样,微微一笑,神态中皆是自信:“我确无名师,但这名望嘛,我想很快就会送上门来了。” 事实上,她本是想报仇后,若她还活着便会寻一座小城开医馆,余生清闲度日。 但如今,一个两个上赶着非要让她扬名,虽然她觉得扬名麻烦,可如此境况,她怎么会拒绝呢? 当日,侯府一直闹腾到傍晚才停歇。 次日,侯府又请了数个郎中请来,但无一例外,全都没有诊出问题。 短短两日,侯府侯夫人心绞痛,郎中却诊不出丝毫问题的消息在京中传开,引得不少百姓都在议论。 但这并不是关键,百姓议论更多的还是宋姝婉。 “听闻那位新世子妃医术高绝,为何不给侯夫人诊治呢?” “你们不知吗?许多人去寻那新世子妃,全都被侯府的下人给打跑了呢。” “天老爷啊,不是那新世子妃放出消息要给人诊治的吗?怎么如今反而这般作态?莫不是那医术高绝的消息,是假的?” 京中言论愈来愈多,认为宋姝婉是欺世盗名的人也跟着变多。 眼见着宋姝婉的名声受损,宫中先有了动静。 皇上身边的亲信太监周福海亲自来府中请人。 “皇上召侯府新世子妃进宫,为太后娘娘医治头风之症,即刻前往,不得有误。” 宋姝婉轻轻一福:“臣妇领旨,然臣妇还需做些准备,请周公公稍等片刻。” 周福海笑呵呵地说:“无妨,世子妃准备妥当进宫也不迟。” 宋姝婉颔首,转身离去。 侯府中人皆是一惊,侯爷转过头,瞧着宋姝婉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终究没说什么,而是恭敬将周福海迎进府中待客的厅堂。 没多久,宋姝婉领着个丫头,提着一个药箱前来。 慈宁宫。 宋姝婉被女官迎进内殿,太后依旧在床榻上昏睡,眉心紧紧拧着。 与她前几日见到的相比,今日的太后愈发瘦削了。 女官轻声说:“太后娘娘今晨不曾服太医令的药。” 宋姝婉瞥了女官一眼,知晓这是刻意告诉她的。 打开药箱,宋姝婉取出金针小心排好,又点了火烛挨个的消毒。 女官瞧着,不自觉屏住呼吸。 “哎哟,桃夭,哀家这头又开始……” 太后迷糊中开口。 不等她说完,宋姝婉便落了两根金针。 几乎是瞬间,太后刚睁开的眸子又闭上了。 女官惊的心跳一滞:“世子妃,太后娘娘她……” “太后娘娘睡下了。” 宋姝婉一边答话,一边在太后各处的穴道上落针。 片刻后,她往后退了两步:“半个时辰后唤我,取文房四宝来。” “是。” 女官不敢耽误,迅速取了文房四宝来。 宋姝婉也未斟酌,落笔极快的写了一张方子。 “之后两日,让太后娘娘服这方子上的药,第三日晌午我来施针,那日自子时开始,莫要让太后娘娘沾上任何茶水吃食。” 女官接住方子,恭敬应下。 半个时辰后,宋姝婉替太后取了针,又为其诊脉,眉心不由皱紧。 “这两日,太医令的药没停过吧。” 女官低下头,没敢应声。 宋姝婉叹息一声,叮嘱道:“之后务必要按我的安排来,若是再生岔子,太后娘娘的病我可没法治了。” 留下话,宋姝婉带着药箱直接出了宫。 侯府的马车正停在宫门处,她上了才发现,裴寰正坐在当中,心下意外。 “世子怎得来了?莫不是皇上召你了?” 裴寰颔首,却没提皇上召他何事,而是问起太后情况。 “太后的头风,眼下还能治么?” “小小头风,于我而言并不算问题。” 马车行在回府的路上,忽而响起阵阵滴答声,宋姝婉撩了车窗处的帘子,才发现京中落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大,风卷着凉意袭来,给整个京城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雾。 宋姝婉放下了帘子,侧头正欲说话,马车倏地停下,她猝不及防前倾,撞进了裴寰怀中。 “放肆,谁人敢拦侯府马车?” 第十五章:拦车求救 马车外传来呵斥声。 马车内宋姝婉趴在裴寰身上,抬眸便是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二人的呼吸交缠着,竟无端生了几分暧昧。 宋姝婉脸颊倏地泛红,犹如被烫到一般往后缩。 “失礼了,世子。” 她迅速后退,想要避开裴寰。 谁知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毫无防备的宋姝婉再次摔了下去。 “唔。” 只听一声闷哼,裴寰扶住她:“宋小姐,你再这么撞几下,我可就没命了。” 宋姝婉抿唇,只能低声再道一句失礼,而后快速探出头:“发生了何事?” 彼时车夫已经和拦车的人聊了一通,闻言立刻答道:“他们是来求医的。” 求医? 宋姝婉眼眸落下,是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带着两个瘦弱的孩童,地下还躺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人。 那男子注意到宋姝婉的眸子,立刻膝行上前:“世子妃,求世子妃怜悯,为草民家母诊治,宋仁愿做牛做马报答世子妃。” 他“砰砰砰”磕了数个响头,后面的两个孩童也跟着学。 宋姝婉瞧在眼里,忍不住心里发软。 “你且先起来,外面雨大,进马车吧。” 宋仁愣住,面上竟多了几分局促:“男女授受不亲,草民还是跟在……” 宋姝婉打断他:“世子也在车中,你无需顾虑。” 闻言,宋仁咬了咬牙,将两个孩子以及老母送上了马车,但他却只在车辕上坐着。 宋姝婉也没说什么,只取了车中的点心给两个孩子吃,而后替宋仁的老母诊脉。 这期间,裴寰一直沉默着。 直到回了侯府,才开口说了句话:“将这几人安置在兰院里吧。” 兰院是清风院旁边的小院,平日里住的皆是清风院的下人,与侯府并无多大关联。 宋姝婉笑了笑:“世子心善。” 裴寰淡淡地说:“比不上你。” 宋姝婉一愣,看着暗一推他离去的身影,眉心不由皱起。 她心善吗? 或许有些,但她可不是无缘无故将人带回来的。 小半个时辰后,宋仁站在了宋姝婉面前。 “草民宋仁见过世子妃。” 宋姝婉稍稍抬手:“无需多礼,你我二人同姓便是缘分,不过你母亲的身体我瞧过了,年少时心口遭了重击,多年暗伤,再有淤积在心,高热不退,我可以替你治,但她身体不养好,日后还会反复。” “对此,你有何看法?” 宋姝婉可以治一次,但若反反复复的来求,她也没那心思。 宋仁抬眸,忽地撩开衣角跪下:“若世子妃愿救家母,宋仁定为世子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敢生一点异心。” 宋姝婉定定的凝视着他:“我身边确实缺个人,但你确定要跟着我么?” 宋仁额头“砰”一声磕在地上:“只要世子妃救宋仁老母,宋仁定当竭尽全力。” 说的如此笃定且不假思索,宋姝婉叹息一声。 “宋仁,今日这番决定,你是早有预想的吧?” 换句话说,宋仁今日拦车,怕也不是随心而起。 宋仁面上闪过些微羞愧,今日的举止确实是他预想好的。 “宋仁身无一物,只有身躯能抵世子妃恩情。” 摇了摇头,宋姝婉示意他起来:“这人我替你治,但你也无需为我竭尽全力,观你言语也是读过书的,过些日子我有个医馆开业,届时你便去替我管管吧。” 左右她要寻个人管医馆,宋仁言行举止都带着读书人的气度,又能舍下读书人的脸面,是个适合的。 宋仁行礼:“谢世子妃恩情。” 宋姝婉给宋母开了方子,给了银钱叫宋仁去抓。 刚忙完,就见暗一过来,便知晓是裴寰寻他,便过去了。 “宋仁如何?” 方坐下,宋姝婉就被裴寰的询问弄得一懵:“宋仁如何?世子为何这般问?” 裴寰没有言语,而是微抬手指。 暗一迅速上前:“宋仁,大周二十三年会试榜首,无故缺失殿试,惹怒皇上,不允他再入朝堂。” 宋姝婉眸中闪过惊讶,会试榜首,宋仁可以说是一只脚迈进了朝堂,另一只脚也不过是看皇上如何安排。 如此人物,竟然会缺了殿试,还惹怒了皇上,实在可惜。 不过如此,倒也透露了他为何会拦马车,而且张嘴便是以身躯抵恩情。 宋仁,已经无路可走了。 叹了口气,宋姝婉倒了杯茶水:“世子在马车上就认出了他吗?” 裴寰微微颔首:“三年前,我与他见过一面,宋仁此人能力不错。” 宋姝婉喝茶的举止一顿,能得大周战神一句夸赞,宋仁的能力怕是不止不错吧? “世子,可要宋仁?”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就听裴寰问:“你舍得让?” 宋姝婉沉默,裴寰这惦记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 “世子想要,也得宋仁点头,他的母亲身体虚弱,有得养呢。” 说到这里,宋姝婉又有些疑惑:“皇上真的,不允他再入朝堂?” “君无戏言。” 闻言,宋姝婉不再言语。 雨下了一整夜,待到次日天明方歇。 宋姝婉刚洗漱完,便听外间的仆妇来报:“青竹院来人了,说是侯爷请世子妃过去一趟。” 宋姝婉擦干手上的水,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终于按捺不住了。 “让那边等着。” “是。” 一个时辰后,宋姝婉慢悠悠进了青竹院,不过抬眸,迎面便是一个蹴鞠飞了过来,被她轻松躲开。 紧跟着裴继跑过来,矮胖肥厚的模样完全不见人的模样。 “又是你,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裴继指着宋姝婉,一条缝的眼睛里竟叫人能看出愤怒。 宋姝婉微微扯起唇角,弯下腰,两根手指呈钩子状往眼眸上点了点。 “二公子,不知规矩的小孩可是会被……” “宋姝婉!” 突如其来的喝声打断了宋姝婉的话,她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侯爷。 “儿媳见过侯爷。” 宋姝婉笑眯眯行礼,而后自顾自的绕过裴继与侯爷进了屋,还未站定,便因屋里的几人挑了下眉头。 温府温宜修,太医令郑诚守以及……宁王。 第十六章:话里藏锋 今日这侯府,要热闹了。 宋姝婉脑海里快速闪过一句话,轻轻一福:“见过宁王爷。” 宁王今日着了一身玄色长衫,手中依旧摇着折扇。 “世子妃莫要多礼,且起来吧。” 宋姝婉起身,以颔首与温宜修见了礼,而后眸子微转,落在太医令郑诚守身上。 “王爷与太医令今日,是为了侯夫人而来吗?” 宁王颔首:“不错,本王听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心下十分有趣,刚好下早朝时碰见了侯爷,便带着太医令和温家公子前来瞧瞧,世子妃可是不高兴了?” 原来这三人是被侯爷招惹来的。 宋姝婉眼眸微敛,面上的笑意却不见分毫变化。 “医术方面,各人有各人的方法,太医令能前来替侯夫人诊治,是侯府的幸事,臣妇怎会不高兴?不知太医令可有诊过脉?觉着侯夫人的身体如何?” 郑诚守没有言语,而是望向了宁王,待宁王点头方才开口。 “侯夫人的脉搏十分康健有力,不见脉搏停止之状,但那心绞痛着实古怪,脉搏瞧不出来,但症状也确实存在。” 床榻上,侯夫人捂着心口还在哀哀叫唤,闻言顿时急了。 “脉搏怎会瞧不出来?我这心口,愈来愈疼了,哎哟,我真的受不了了,快些给我止止疼,侯爷,侯爷……” 侯爷心疼的握住侯夫人的手,侧头说:“太医令,你快别和那个欺世盗名之人言语了,快来给本侯夫人止疼吧。” 郑诚守面露无奈:“侯爷,夫人只说心口疼,却说不出具体是何位置,下官也无止疼之法啊。” “你不是太医令吗?号称大周医术最好的人,怎会连个止疼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侯爷的矛头对准宋姝婉。 “你那日到底做了什么?如此害你母亲,你是想要侯府上下全都不宁吗?” 宋姝婉微挑眉头,潋滟的眸子竟带着几分叫人不敢直视的冰冷。 “侯爷说的叫儿媳不解,明明那日是侯爷唤儿媳前来,却又说夫人无病,怎得如今就成了儿媳害人呢?” 她说的不卑不亢,把侯爷脸色说的瞬间阴沉下去。 下一瞬,一句话便从侯爷口中凌厉道出:“你是想说,本侯在故意陷害你?本侯一个长辈,会拿着枕边人的安危,陷害你一个新妇?” 难道不是吗? 宋姝婉眼眸微敛,只觉得可笑。 为了和她与裴寰作对,侯爷竟连侯府的名声都不顾了。 新妇怀疑公公,无论她怎么回都会留一个话柄,也会给外人一个笑话。 偏偏宁王还在一旁,若她拖延着不回话,怕是会被宁王扯到裴寰身上。 宋姝婉刚想到宁王,宁王就开口了。 “本王看不是新妇怀疑,而是其他人怀疑的吧?” 侯爷迅速扭头,脸上的愤怒转为笑意:“王爷言重,实乃内人重病多日,本侯心中急切,一时误了口,此事并不存在,郑大人,本侯的夫人,真的无法吗?” 他将话题转过,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跟着说。 郑诚守叹了口气:“侯爷,下官是真的无法。” 宁王眼底流露出一抹玩味,忽而将宋姝婉扯了进来。 “本王听闻世子妃昨日进宫为太后诊治,京中对世子妃医术的言论也是褒贬不一,不若就以侯夫人的状况来定,看世子妃是否有些本事?” 宋姝婉微微垂眸,她不喜宁王话中的轻佻,但人在此处,也不能拒绝。 “王爷开口,臣妇自当竭尽全力。” 说话间,她到了床榻边沿,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直呼痛的侯夫人,取出银针。 “等等。” 郑诚守开口,指着她手里的银针说:“你所谓的诊治,就是施针?” 宋姝婉分了个眼神给他:“心口绞痛,以施针便可止疼,无需其他手段。” 郑诚守顿住,皱眉说:“施针只能止疼,却不能根治,你如此法子,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一道男声从外传入,紧跟着裴寰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众人的目光落下,裴寰淡淡开口:“太医令郑大人医术高超,侯夫人的心口绞痛之症,还是由郑大人诊治稳妥,姝婉,随我回院子吧。” 宋姝婉正因那句“姝婉”心中惊讶,如今听到话,虽不知缘由,却也配合着应声。 “王爷,臣妇告退。” 宋姝婉行礼,便要随着裴寰离去。 谁知刚到门边就被宁王喊住。 “站住。” 宋姝婉脚步一顿,目光却落在裴寰面上。 裴寰虽目不能视,却十分敏锐的抓住了她的视线,缓缓开口:“王爷这是何意?” 宁王摇着折扇:“本王想见识一下世子妃的医术,裴世子有意见?” “太医令的医术,比姝婉的强。” 宁王嗤了声,不屑地说:“可他治不了太后的头风。” 郑诚守愣住,心中不甘心,却也不敢违抗宁王。 京中谁人不知宁王古怪,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来赌宁王不杀人。 周遭陷入寂静,气氛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凝滞。 裴寰伸出手。 宋姝婉微愣,反应过后,有些犹豫的将手伸了过去。 裴寰像是能瞧见似的,直接在中途握住她的手,而后一用力,把宋姝婉扯了过去。 “王爷若是身体不适,大可让太医令替王爷诊治,男女授受不亲,礼仪大防前,王爷还是注意些言行举止,莫叫人误会了姝婉。” 宁王沉了神色,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 “裴寰,你胡说八道什么?” 侯爷喝住裴寰,对着宁王拱手:“王爷莫要在意,他近来性子古怪,难免有些胡言乱语,请您见谅。” 宁王无视侯爷,似笑非笑地地说:“若本王今日,就是要见识一下世子妃的医术呢?” 侯爷面色一僵,被宁王的无视弄得恼火,却又只能忍耐。 裴寰微微侧头,却不是搭理宁王,还是问宋姝婉:“你可要为他展示?” 宋姝婉垂眸,淡淡地说:“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用来展示的。” 气氛正僵持着,一直没有做声的温宜修突然开口:“我这儿有一法,不知王爷与世子妃是否愿意?” 第十七章:比试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全都看向了温宜修。 温宜修浅浅笑着,仿佛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往下说:“文人间多以文会友,王爷与世子妃争执的乃是医术,不若就请太医令与世子妃来个比试,寻两个同样病症的人来,一看谁的医治见效快,二看谁的病人先复原,世子妃觉得如何?” 寂静中,宋姝婉眼眸微眨,她想要的扬名方式本在侯爷与侯夫人身上,没想到温宜修竟然扯了太医令进来。 这个比试她不仅要应下,还要赢得非常漂亮。 思及此处,宋姝婉大方应下:“我觉得可行。” 闻言,温宜修看向郑诚守:“郑大人觉得如何?” 郑诚守不假思索的颔首:“可行。” 比试的两人应声,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裴寰和宁王身上。 宋姝婉和郑诚守与这两人息息相关,这比试能否开始,还得看他们言语。 时间流逝,裴寰冷哼一声:“我以姝婉的想法为主。” 宋姝婉抿唇,这人怎得又唤她姝婉,着实不自在。 宁王“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慢悠悠地说:“世子应允了,本王自然不会多言,那这比试,就定在明日吧,病人……” 温宜修笑着接过话:“诸位若信任我,病人就由我去寻,如何?” 宁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他:“温家大公子开口,本王自是要给点面子的,就是这时间……” 温宜修会意的接过话:“最迟明日晌午,那两个病人就会送到宁王府。” 宁王府! 在场的人心里皆是一震,但宁王却满意的笑了。 “明日晌午,本王在宁王府等着。” 宁王甩袖离去,留下一室寂静。 郑诚守轻咳两声:“侯爷,世子,下官也告退了。” 见他离去,温宜修也跟着告辞。 这时,一直忍耐着的侯夫人终于按捺不住。 “侯爷,我好痛,心口好痛啊……” 侯爷微怔,郑诚守走的太快,他竟然忘了枕边人的心口绞痛之症。 “快,快去将太医令请回来……”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 “侯爷,她。” 侯夫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宋姝婉。 侯爷瞬间反应过来:“宋姝婉,你还不快……” 裴寰开口打断他:“姝婉需准备明日的比试,无法分心,她的病还是由别的郎中治吧。” 宋姝婉听着,立刻随着裴寰要离去。 侯爷震怒:“你们给本侯站住!裴寰,她是你母亲,你就是这么对你母亲的?” 裴寰微微侧头,眸底闪过冷意:“我的母亲已在多年前下葬,你若想她成个死人,那我便成全你们。” 凌厉的话语落下,那双空洞的眼眸里充斥着杀气。 在边境征战多年,裴寰周身的煞气,岂是一个在京中养尊处优的人能挡住的? 侯爷一脸惊骇,脚下不自觉的后退数步。 “裴寰,你是在怪本侯?” 宋姝婉抿唇,纤细白皙的手掌按在裴寰肩膀上,微微用力。 “冷静。” 短短两字,让裴寰卸了周身的气势,往后靠在轮椅背上。 “走吧。” 宋姝婉瞥了眼侯爷,推着裴寰离去。 侯爷不知在想什么,一点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路上,裴寰缓缓开口:“明日比试,你有多大的把握?” 宋姝婉直视前方,语气轻柔平缓,但内里却都是自信。 “九成九。” 裴寰神色微动:“你倒是够自信。” 宋姝婉轻笑,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的暗一。 “过来推轮椅。” 暗一忙上前接过了轮椅。 宋姝婉走在与裴寰同行的位置,淡淡地说:“不自信,我又凭何坐诊医馆?” 裴寰空洞的眸子落在前方,明明只能瞧见些许的光,可他却像已经看见了宋姝婉,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一侧,宋姝婉加快了些脚步。 她本想问男人之前为何要唤她姝婉,可瞥见他脸上的笑,话语忽地就顿住了。 如果说温宜修是雌雄难辨的美,那裴寰就是男女通杀的俊美,如光一般。 好儿郎,当是如此。 裴寰察觉到她的注视,不由问道:“在看什么?” 宋姝婉回过神,浅笑着说:“没什么,明日得迟些为世子施针,还得再调下药浴的方子。” 裴寰疑惑:“先前不是刚调过?” “有更好的方子了。” 风从两边吹过,撩起了二人的衣角又轻轻放下。 次日晌午,宋姝婉推着裴寰踏进了宁王府。 王府的小厮在前方引路,不过片刻就进了花园。 刹那间,宋姝婉被花园里的热闹惊到,只见花园里挤满了各种人。 上到精致的公子贵女,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可谓是涵盖了诸多身份。 宁王还真是在意这场比试,如此该不会生意外吧? 宋姝婉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就听裴寰询问:“发生了什么?为何那么多嘈杂?” 他看不见,但却能敏锐的察觉周围的变化。 宋姝婉低声将花园里的情形都说了。 另一边,聚在花园里的人发现了裴寰与宋姝婉,热闹的气氛立时变得凝滞。 宋姝婉看在眼中也不在意,环视一圈不见宁王以及太医令郑诚守,便自顾自的推着裴寰寻了个位置坐好。 没多久,宁王带着太医令郑诚守出现。 几个王府小厮抬着两个担架跟在后面。 担架上分别躺着个老妇人和一个青年,二人皆是眉头紧锁,脸色发白。 其中青年还捂着心口,时不时的用嘴呼吸。 宋姝婉更注意到,他衣服上有多处磨损,位置略有奇怪。 “见过王爷。” 众人行礼。 宁王微微抬手:“都起来吧,各位也知晓今日的中心是谁,长话短说,这二人皆是温宜修送来的,你们挑吧。” 宋姝婉和郑诚守对视一眼,同时往中心两个担架走去。 宋姝婉做出“请”的手势:“郑大人,您先请。” 郑诚守轻哼一声:“老夫学医多年,岂会占你这个女子的便宜?你先选。” 见状,宋姝婉也不推脱,直接挑了青年。 余下的老妇人,直接到了郑诚守手下。 宁王斜靠在椅子上:“既挑好了人,便开始吧。” 他的话刚落,担架上的青年跳了起来。 “王爷,草民不想让她治。” 第十八章:他会死 谁也没想到,比试刚开始就出了这么个岔子。 宁王似笑非笑的望着青年:“你能被挑来,应是知晓规矩的,这会儿又跳出来说不愿,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青年眼神一闪,心底生了些怯意,但很快又上前一步。 “王爷,草民,草民只是不想死。” 许是开了头,青年明显大胆了很多,指着宋姝婉满脸厌恶。 “一个不知廉耻,欺世盗名的女子,能有什么治人的本事?草民虽被病痛缠绕了许久,痛苦不堪,但也不想让这种人给草民医治,草民不愿意做她的病人,恳请王爷将草民换给郑大人。” 青年的一番话落下,周围的人立时精神了许多。 他们看眼青年,又看眼郑诚守。 最终,视线全都落在了宋姝婉身上,人都直接打脸上了,这位世子妃会怎么应对呢? 宋姝婉无视周围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着青年。 过了片刻,她望向郑诚守:“此人不愿由我医治,郑大人可愿交换?”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些不屑与鄙夷,打在脸上都不反击,反而要换人,那外间对世子妃医术的传言应该都是假的。 “哎哟,外间不都传世子妃医术高绝,比郑大人还厉害的么?怎得旁人一说就要换人啊?” “许是外间的传言都是假的吧,世子妃盛名之下,藏的全都是小人之举呢。” “我看今日这比试也没必要了,世子妃直接认输吧,好歹保全些面子啊。” 周围的人一人一句,极尽鄙夷之言。 宋姝婉岿然不动,只盯着郑诚守等一个答复。 片刻后,郑诚守望向宁王:“王爷,这规矩……” 他话没说完,裴寰突然开了口:“诊治尚未正式开始,换人并不算坏了规矩,王爷觉得呢?” 裴寰不知宋姝婉要做什么,但既然她开了口,那他必定要帮上一帮。 宁王瞥裴寰一眼,眸子里闪过冷意。 “裴世子特地为世子妃开口,本王自当是要给个面子的,如此,你二人就换吧。” 他加重“特地”两字,使得周围人看宋姝婉的眼神愈发鄙夷,明明是她欺世盗名,竟要大周战神替她托底,宋姝婉实是可恶! “宋姝婉,你赶紧认输吧,别败坏了世子的名声。” “正是,赶紧认输吧。” 有人按捺不住喊了出来,随后便是应和。 裴寰手指一紧,眉眼中带着愠怒。 这些人当着他的面如此言语,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可恨,若是以往…… 裴寰暗暗咬牙,敛去了所有思绪,以宋姝婉的自信来看,她绝不会输,也不能输。 宋姝婉轻扯唇角,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青年,无视周围人的话语,与郑诚守换了病人。 给老妇人诊脉后,她按着老妇人腹部的几个位置做了询问。 “都没有异样是吗?”xbiQiku 老妇人点头,有气无力地说:“老婆子就是心口和腿疼,偶尔站起来,两边疼的非常厉害,像是要废了一般,且经常难以入睡,世子妃,老婆子,老婆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宋姝婉微微一笑,取出金针摆好。 “心口疼确实难受,但您身上最难治的却不是心口疼。” 说话间,宋姝婉用火烛烧过金针,将老妇人翻过去,利落的在她肩颈上落下几根针。 “哎呀,好疼啊……” 老妇人顿时就叫了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想要蜷缩起来。 然而下一瞬,宋姝婉落下的金针就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过片刻,宋姝婉后退了几步,担架上的老妇人已经闭上眼眸,仔细听竟还有点小呼噜声。 另一边,青年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宋姝婉,见着老妇人的样子,忙望向郑诚守。 “郑大人,草民的情况……” 郑诚守淡淡看他一眼:“有些麻烦,但想治也并不难,手腕给我。” 青年松了口气,配合着伸出手腕。 郑诚守替他诊脉,片刻后取出了银针。 围观的人见状,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怎么两边都用针啊?” “听闻两人的病状相同,所以这诊治之法也是相同的吧?” 裴寰微微侧头,他看不见情况,但周围的议论却听的分明,倒也借此掌握了宋姝婉的举止。 都用上了针,看样子情况有些麻烦啊。 这时,一人到了裴寰身后,轻笑着问道:“需要我替你解说一下么?” 裴寰认出来人,眉头微动:“博文?你怎得现在才来?” 温宜修看着还在施针的郑诚守,轻声说:“遇上了一些麻烦,故而来迟了,不过没错过精彩的时候,不是么?” 裴寰没有言语,空洞的眸子精准的抓到了宋姝婉所在的位置,便定住不再动。 另一边,郑诚守施针的手,不知怎么变得越来越慢,额头慢慢滑下汗水。 突然,青年坐了起来,“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青年是因为好转才吐血时,青年趴在担架边缘,又吐出了几口血。 之前的血发黑,现在的血则是发红,红的叫人心惊。 “郑大人,我……” 青年强撑着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忽地顿住,下一瞬,“砰”一声砸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郑诚守瞳孔一缩,手中的针正要继续落下,斜里一只手突然伸过来。 “这针落下去,他的命可就没了。” 宋姝婉拦着郑诚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澄澈。 郑诚守盯着她,捏着银针的手指收紧:“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已经吐出淤血,再施几针便能稳住情况,这是好事。” “郑大人之后几针是想落在这些地方吧?” 宋姝婉指出几个落针的地方,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郑大人的下一针会使他癫痫发作,再落一针,他吐血会更加厉害,不出几瞬,他的尸体就可以直接抬出去了。” 郑诚守冷笑,挥开宋姝婉的手:“他如今不过是心口绞痛才会抽搐,何来的癫痫?世子妃,我们的比试还没结束,请你离去。” 宋姝婉踉跄后,就听高处的宁王说:“宋姝婉,你再干扰太医令,便判你输。” 第十九章:她的判断 宋姝婉眼眸微微睁大:“可是……” 她话没说完,另一边郑诚守坚定落针。 刹那间,惨叫声响彻整个王府。 青年疼的满地打滚,抽搐症状愈发加重,身上的银针也在滚动中深入体内。 宋姝婉再忍不住:“郑诚守,他的癫痫发作了,不能再……王爷这是何意?” 高处的宁王突然下来,挡在宋姝婉往前的路径上。 宁王微微一笑,出口的话却极尽冷漠:“这是比试,世子妃负责好自己的病人便可,莫要管旁人的事,不然,本王就真的要判你输了。” 宋姝婉唇瓣微张,交握的两只手不由攥紧。 她早就看出青年的病症有古怪,治疗方式一错,轻则痛苦难忍,重则失生命。 但因为青年当众下她的脸,所以她就想着让青年吃些苦。 但她没想到,郑诚守竟然没发觉青年的异常,直接将人推上了最差的结果上。 青年的惨叫声逐渐变小,郑诚守满头大汗的取针。 可是已经迟了,青年的动静愈来愈小,连气息都已经快消失了。 到了这时,郑诚守再看不出自己的问题就是蠢不自知了。 但是让他承认自己的医术不行,郑诚守又不甘心。 怎么办?难道就看着病人死去吗? 宋姝婉抿唇,略含忌惮的眸子落在宁王身上。 “王爷,臣妇觉得这场比试可以提前结束了。” 青年一死,这场比试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王身上,王爷会怎么选? 宁王敛去了面上的笑意,眸中满是阴鸷:“若本王执意要等结果呢?” “那就只能得罪王爷了。” 清冷的男声传来,破空声紧随其后,出鞘的匕首带着凌厉的风势奔着宁王的位置飞去。 宁王瞥了一眼,手中折扇一个翻转,与匕首撞击时,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宋姝婉一怔,折扇竟是铁做的。 她的思绪不着调的乱飞,又被惊呼扯了回来。 “天老爷啊,那个青年没动静了。” “人已经死了吧?郑大人不过就是施了几针,怎得就……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郑诚守手中还捏着银针,听见周围的话,银针不受控制的落地。 裴寰一拍轮椅,温宜修便施力将轮椅推出,刚好停在了宋姝婉身侧。 “你尽管施为,此地交由我。” 他侧过头,语气平静又带着沉稳,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宋姝婉嘴唇微张,却又无言。 宁王大怒,折扇以凌厉攻势往裴寰面门冲去:“裴寰,你找死!” 裴寰空洞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折扇快要落下的瞬间,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从扇骨中间穿过,直直没入宁王的臂弯。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身影悄然出现在裴寰身侧,截住了折扇。 只听“咚”的一声,折扇落在地上。 是暗一! 宋姝婉松了口气,收回手中的第二根金针,迅速转过身:“郑诚守,扎他脐下一寸,耳后一指……还有救,你快施针!” 郑诚守一个激灵,按照宋姝婉所言的地方迅速落针。 所有人就瞧着方才已经气息全无的人,心口一点点起伏。 “人,人救回来了?” “天老爷啊,死人她都能救活!” 惊叹声里,宁王愤怒的吼声传开:“宋姝婉,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彼时暗一已经后退,恭敬的立在轮椅后方。 宁王抓着胳膊,瞧着臂弯上的金针,想拔又不敢擅动。 他可是瞧见了宋姝婉施针的本事,若他擅动出了问题,不就成了旁人砧板上的鱼肉? 宋姝婉不卑不亢的行礼:“请王爷稍安勿躁,臣妇这就给您取针。” 待金针取下,宁王阴鸷的眸子落在宋姝婉面上。 “你很好,非常好!” 明明是夸赞的话,但六个字里却满是杀气。 宋姝婉轻轻一福,对其中的杀意恍若不见,自顾自退到了裴寰身后。 寂静中,温宜修从侧边上前:“王爷,这场比试该结束了。” 郑诚守治人险些把人治死,还是由宋姝婉托底,如此已经没有比试下去的必要了。 宁王盯着宋姝婉,冷笑说:“如何就要结束?这次是宋姝婉赢了,可别忘了,还有后续的调养复原呢。” 此话一出,周遭皆是哗然,便是郑诚守,此时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王爷,这次比试……” 宁王一个眼刀过去,郑诚守立时没了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草民,草民不想治了。” 青年挣扎着侧过身,哀求的眼眸落在宋姝婉身上。 “草民方才,方才有眼无珠,误把珍珠当鱼目,得罪了世子妃之处,请世子妃见谅,但这比试,草民不愿再掺和了,求王爷给草民一条生路。” 一条生路! 这四个字,像是耳光重重打在宁王和郑诚守脸上。 郑诚守咬牙,撩起衣角下跪:“王爷,这次比试是臣输了。” 他自己认输,宁王便是再想坚持下去,也得顾虑到没有人看诊的情况。 “哼!” 良久,宁王甩袖离去。 郑诚守垂眸,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这两个病人,就由世子妃费心了。” 他转过身,离开的步履里带了几分蹒跚。 一场比试开始的瞩目,收场却潦草的叫人难以言喻。 宋姝婉收回视线,就听温宜修问:“世子妃方才指点郑大人的言语十分利落,可是之前就看出了陈山的问题?” 陈山? 宋姝婉看了眼青年,颔首道:“不错,他出现时眉头紧皱,面容惨白,又紧捂着心口,应是有心绞之症,可又呼吸艰难,后背应该也发沉吧?似有重物担在肩上,对么?” 前面的话,宋姝婉是对周围说的,而到了后面,则是看向了陈山。 陈山半捂着心口,面上满是惊诧:“您,您怎会知晓?还有那癫痫,你是如何判断出的?” 宋姝婉淡淡地说:“望闻问切乃医术之根本,你的情况,我一眼便瞧了大概,至于你有癫痫,则是我根据你衣服上的磨损之处判断出的,那些地方与患有癫痫之人的一模一样。” 第二十章:她没有救死人 周围人听着宋姝婉的解释,均露出恍然神色。 原来如此,他们还道宋姝婉是怎么那么快指点太医令的,合着是早先就有了推断。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宋姝婉医术更强了,他们先前的话,该不会得罪了她吧? 不少人觑着宋姝婉,心里想法连绵起伏。 但作为被看的人,宋姝婉却不在意,一群墙头草般的人物,在意了反而是为难自己。 这时,裴寰开了口:“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宋姝婉颔首,让暗一带两个病人回候府,而后推着裴寰的轮椅离去。 温宜修立在一侧,瞧着远去的二人,眼眸微微眯起。 下一瞬,他就被京中贵女们围了起来。 回候府的马车上,宋姝婉稍稍侧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空洞虚无的眸子。 “在看什么?” 宋姝婉心中惊叹,不愧是大周的战神,这敏锐力着实叫人震惊。 敛去思绪,她如实地说:“看世子。” 裴寰觉得奇怪:“看我作甚?” 宋姝婉:“……” 说实话,她也不知为何看他,只是莫名其妙的便看了过去。 脑海中想法快速闪过,宋姝婉轻咳一声:“在想如何给世子治眼。” “是吗?” 裴寰接了一句,却又没有追问。 很快,二人回到候府。 宋姝婉刚下车,一个仆妇便迎了上来,满脸笑意。 “奴婢见过世子妃,世子妃,侯爷有请。” 宋姝婉眼眸微转,故意问道:“怎么,侯夫人的病症,还没寻到适合的郎中诊治?” 仆妇有些尴尬:“这个,主子的事,我等仆妇并不知情。” 故意装傻? 宋姝婉微微一笑:“既是不知情,那我便不去了吧,还愣着做甚?快些将世子推下马车。” “是。” 门守小跑着过来,将轮椅推了下来。 清风院。 宋姝婉挥退了周遭的下人,取出金针给裴寰针灸。 没多久,暗一回转。 “启禀世子,世子妃,那两人都安排在兰院了。” 宋姝婉抬眸,将最后一根金针落下,缓缓起身:“你先瞧着你家世子,我去配一下药浴的方子。” “是。” 门打开又关上,屋中陷入寂静。 裴寰一手搭在膝盖上:“我让你传的那些话,可派人传了?” 暗一正色:“请世子放心,属下寻了上百乞丐,叫他们在京中传遍世子妃的高绝医术,绝不会出岔子的。” 裴寰微微颔首,再没有言语。 另一边,宋姝婉配好药浴的药物,趁着裴寰泡药浴之时,去了兰院。 宋仁正盯着两个孩童玩耍,见宋姝婉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世子妃。” “不用多礼。” 宋姝婉搀扶起他,想到裴寰口中的讲述,眸中不由多了些遗憾。 但她没有多言,而是进屋给宋仁的老母诊了脉,又去看了陈山和老妇人。 陈山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救过来后又振作了一段时间。 此时便陷入了虚弱,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上更是滚烫无比。 宋仁在旁看着,眼中闪过些微担忧:“世子妃,这位的情况瞧着,很是不好。” 宋姝婉给陈山诊脉,收回手微微颔首:“他这条命是险险捡回,能活着已是不易,日后得好生养着了。” 她没有细说比试的情况,按照三个病人不同的情况留下方子。 “如何煎服我都写明了,若有疑虑,去清风院寻我便可。” “是。” 回到清风院,宋姝婉瞧过裴寰,将出药浴的时辰告诉暗一,便回了房间。 次日,慈宁宫。 宋姝婉随着女官进入内殿,就见之前一直昏沉的太后,竟少见的坐着,身旁还有个打扮素雅的女子,眉眼间尽是温柔。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嗯了声,审视的目光扫过宋姝婉,却未让她起身,淡淡地说:“哀家这两日的头疼减了许多,但夜间依旧难忍,那药的作用,似乎无法除根哀家的病痛啊。” 宋姝婉眼角微跳,才吃了两日的药就想着除根,便是神仙来了也难做吧? 想是这般想,宋姝婉面上却未显分毫:“太后娘娘身体虚弱多时,需得身体康健,才能拔除头风之症,眼下尚在调养之时,不能急切。” 闻言,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听闻,你昨日与太医令比试,短短几句话便将死人救活了,怎得如今到哀家这儿,反而不能急切了?” 太后这是觉得她诊治不力啊。 宋姝婉垂眸,不卑不亢地说:“太后万金之躯,自是要小心谨慎,况且传闻不实,这人死了,便是神仙也难救,臣妇又怎么能救得了死人呢?” 正说着,慈宁宫外突然传来通报。 “皇上驾到——” 尖锐的声音拉长。 宋姝婉跪在原地未动。 皇帝入内,瞧见里面的情形眉头微动,若无其事开口:“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今日如何?” 太后神色微缓:“哀家今日不错。” 皇帝笑笑,威严的眼眸扫过宋姝婉,像是才看见她一样:“世子妃也在啊,怎得还跪着呢?快些平身吧。” 宋姝婉谢恩,起身便听皇帝说:“朕听闻你昨日与太医令比试一场,将死去的人都拉了回来,没想到世子妃医术竟如此厉害,实乃让朕惊叹。” 宋姝婉:“……”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从太后到皇帝,全都在关心昨日比试的事? 还有那传闻,究竟是哪里的传闻? 她真的没有把死人救活啊! 敛去思绪,宋姝婉忙解释道:“昨日却有比试,但传闻夸大了,那人并没有死,他只是一时闭过了气,又被银针拉了回来而已。” 换句话说,如果昨日太医令郑城守坚持不听她的,陈山只有死路一条。 说白了,就是陈山运气好。 话到了这里,皇帝面色也多了些恼火:“宫外那些人还真是乱说,不提比试,太后的头风之症,你需多久能治好?”xbiQiku 宋姝婉抬眸:“臣妇尚未替太后诊脉,需诊脉后才能告知结果。” 闻言,太后轻哼:“诊吧。” “是。” 片刻后,宋姝婉后退几步,正欲开口,忽听通报:“宁王爷到——” 第二十一章:铺子 宁王这个杀神怎么来了! 宋姝婉心中莫名生出不安,很快,宁王进了内殿。 “见过母后。” 太后瞧见宁王,眉眼中的笑意立时深了几分。 “免礼,今日你怎得有空进宫了?” 宁王张扬一笑,眼眸却落在宋姝婉身上:“儿臣听闻世子妃今日入宫为母妃诊治,便特地来瞧瞧,如何?太后的头风之症,你可能痊愈?” 宋姝婉恭敬行礼:“回王爷的话,需得花些时日。” “哦?可本王瞧着,你昨日的本事极大,怎么今日反而说的如此保守?” 说话间,宁王离宋姝婉的距离愈来愈近,到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二人的呼吸几乎要纠缠到一起。 太后见着,脸色骤然一变,“啪”一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宁王。” 她声色俱厉,宁王却恍若未闻,依旧盯着宋姝婉:“世子妃不回答一下本王的疑虑吗?” 宋姝婉垂眸,缓缓后退了几步:“太后万金之躯,自是要小心谨慎的。” 宁王嗤笑一声,转过身大步往太后走去。 “儿臣近些日子在京中呆的无聊,想出去走动走动,不知皇兄是否允我出京?” 皇帝淡淡地说:“母后同意,朕便同意。” 太后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想往外跑呢?罢了,你想去便去吧。” 宁王拱手:“儿臣多谢母后准允,皇兄,臣弟告退。”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中看不清变化。 宁王来的快,走的也快。 就在宋姝婉正欲松口气时,宁王突然回转。 “世子妃医术如此厉害,可会给世子治眼与腿?” 宋姝婉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口,宁王的询问便被皇帝接了过去。 “裴寰的眼与腿与她无关,你莫要胡搅蛮缠,速速离去。” 宁王笑笑,意味深长的眸子扫过宋姝婉,径直离去。 这一次,宁王没有回转。 宋姝婉松了口气,听着皇帝与太后闲聊片刻,上前为太后针灸,而后又换了药方,便要告退离去。 谁知刚出慈宁宫,周福海便从后方追来。 “世子妃请留步。” 宋姝婉回身,瞧着这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客气问道:“公公有何事?” 周福海笑了笑:“皇上让奴才带您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 宋姝婉虽觉奇怪,却也随着周福海前往御书房。 路上,她旁敲侧击问了几句,都被周福海慢条斯理的挡了回来,只能按下心思。 片刻后,宋姝婉踏进御书房,眼眸微转,瞬间睁大。 裴寰也在此。 她下意识看向周福海,就见后者笑着行礼,竟直接退出了御书房。 另一边,裴寰察觉到身后变化,开口道:“你来了。” “嗯。” 宋姝婉走到裴寰身侧,环视左右,疑惑地问:“世子怎得在此?” “皇上寻我前来,说是有事要谈,倒是你,怎么也到这御书房来了?” 宋姝婉也没遮掩,直接说了是周福海带她来的。 之后二人都未开口,直到通报打破了二人间的寂静。 “皇上驾到——” “见过皇上。” 皇帝摆手,从二人身旁走过:“都免礼吧,朕让你二人来御书房,是想问问裴寰的医治情况,如何?他的眼和腿,还需多久能好?” 宋姝婉心中惊讶于皇帝对裴寰的重视,口中则道:“世子伤的极重,想要复原最短也需三个月。” 皇帝皱眉:“这时间,可否能缩短?” 宋姝婉摇头,温声说:“三个月已经是恢复极好的情况了,中途若生意外,这时间还得往后延,世子养伤必须静心。” 宋姝婉不知道皇帝为何着急,但她心里的急切不会比皇帝少上一分,仇恨煎熬着她,让她心底难以安静。 皇帝并不知她的想法,叹了口气:“三个月就三个月吧,朕允你随意进太医院的权利,切记要用最好的药给他,能缩减便缩减,若是不能,也莫要延长。” 宋姝婉垂眸行礼:“臣妇明白,谢皇上恩典。” 说完治疗情况,皇帝随意问了几句,便让二人告退。 回府的路上,宋姝婉侧头说:“皇上很关心世子。” 裴寰并未回应,而是反问:“你今日见着宁王了?” 宋姝婉愣住:“世子怎得知晓此事?” 裴寰淡淡地说:“听宫人提了一两句,他没做什么吧?” 宋姝婉抿唇,将宁王的言行举止都说了一遍。 裴寰听了冷笑,宁王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他对宋姝婉的特殊。 “你与宁王,往日是否见过?” 宋姝婉不假思索的否认:“温府宴会前,我从未与宁王见过。” “但他对你极为特殊。” 裴寰的眸子落在宋姝婉脸上,轻飘飘的,可宋姝婉却莫名觉得有股重量压在了心头。 一而再再而三,便是宋姝婉也否认不了宁王对她的特殊,但问题是…… “世子怎得知晓,宁王的特殊不是因为世子?莫忘了,宁王与世子有旧怨,他可是一直想杀了世子的。” 马车从青石板上跑过,马蹄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 马车里,宋姝婉与裴寰都未开口,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时,暗一的声音传进了马车。 “世子,朱雀街到了。” 朱雀街? 宋姝婉眸中闪过几分疑惑,京城共有四条主街,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命名。 没记错的话,朱雀街上以各种商铺出名,也是三教九流最多的地方。 “世子,我等来朱雀街作甚?” 裴寰没有应答,待轮椅落了地,他才缓缓开口:“先前做赌,我输了,你提的条件是一间医馆。” 随着裴寰的话语,宋姝婉面上的神情多了几分变化。 “世子的意思是?” 她轻声问着,视线随裴寰的手指看去,瞧见了一家正门大开的铺子,匾额还是空着的,但铺子里已经有人来往洒扫。 裴寰说:“进去瞧瞧吧,看里面是否让你满意。” 宋姝婉眼眸微动,推着裴寰的轮椅踏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已经布置的差不多,抓药的柜台和坐诊之处相近,左边偏后的位置用屏风隔了一块地方。 宋姝婉环视一圈,心头竟有几分莫名的恍惚。 第二十二章:我全都要 她本打算放在复仇后做的谋划提前了,而且在今日就实现了。 宋姝婉微微垂眸,对上那双没有多少神采的眸子,抿了抿唇,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裴寰并不知她的想法,只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便说道:“给医馆取个名字吧。” 取个名字。 宋姝婉在医馆里走了一圈,回到裴寰身边后,轻声说:“就叫存善堂吧。” 意即历经万难,心中依旧存有善念。 后面的话她没说,裴寰也没问,只让暗一去订匾额。 “待匾额订好,此处就能开业了。” 宋姝婉嗯了声,随着裴寰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片刻。 她的医馆,很快就要开了呢。 次日,宋姝婉给裴寰针灸完,便进宫给太后做针灸。 慈宁宫里,她再次看到了那个打扮素雅,眉眼中皆是温柔的女子。 二人的视线对上后,女子微微一笑,给太后奉了一盏茶。 针灸结束,太后便睡下了。 宋姝婉琢磨着要去太医院瞧瞧,就听后方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世子妃留步。” 宋姝婉顿了一下,回过身就见女子跟了上来。 四目相对,女子恭敬的行了一礼:“岳红见过世子妃。” 姓岳?莫不是当朝兵部尚书岳林之女? 宋姝婉回神:“岳小姐无需多礼,不知岳小姐前来有何事?” 岳红抬眸,面上闪过些微难色:“岳红却有一事相求,不知世子妃可否替家母把个平安脉?” 原来是为了平安脉来的。 宋姝婉浅浅一笑:“岳小姐相请,我自是要走一趟的,但今日我还要去趟太医院,换做明日如何?” 岳红眼眸微微睁大,满是惊喜地说:“明日就明日吧,世子妃愿意前往便可。” 顿了顿,她说道:“世子妃欲去太医院是么?岳红陪世子妃走一遭吧,岳红识得路。” 宋姝婉斟酌了下,颔首答应:“那便麻烦岳小姐了。” 二人沿着石子路走去,很快就到了太医院。 就在这时,几个太医走了出来。 两边对上,其中一个太医颇为意外的望着岳红。 “岳家小姐,你今日怎得又来了?我们都说了,您不适合学医。” 岳红抿唇,一路上的笑容在此时消失。 宋姝婉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她是随我来的。” 几个太医的目光立时落在宋姝婉身上。 “你是何人?” “宋姝婉。” 宋姝婉报上名讳,就见几人迅速后退。 先前说岳红不适合学医的太医眉头紧皱:“你就是那个比试赢了我们太医令的世子妃?来此作甚?” 宋姝婉微微一笑:“正是我,皇上允我随意进出太医院的权利,我来此是为了太医院的药材。” 此话一出,几个太医的眉头全皱了起来,审视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以及不以为然。 显然,他们知道了比试结果,但并不认同。 只是短暂的寂静后,他们还是选择了暂时退让。 另一个太医说道:“你且在此等着。” 宋姝婉瞧着那人离去,目光落在剩下的几个太医身上,眉头轻挑。 那眼里的不服气都快溢出来了。 看样子,她今日想在太医院随意走动,还得展示一下本事了。 片刻后,郑诚守带着几个太医匆匆走来。 “见过世子妃。” 宋姝婉轻轻颔首:“郑大人无需多礼。” 说着,她将之前的说辞又提了一遍。 待听见皇上应允,郑诚守的面色有些难看,但他没多说,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进太医院的路。 “世子妃请。” 其他太医见状连忙拦阻: “郑大人,此女只说皇上应允,但除了话语,可是什么都没有,怎能让她进太医院?” “正是,此女医术怕是只学了个皮毛,叫她进去,岂不污了我们太医院的地方?” 他们一人一句还不够,还走了几步,挡在进太医院的路上。 宋姝婉听着,心头也生了火气。 “听你们言语,这太医院我是不能进了?” 一个太医面露不屑:“我等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宋姝婉冷笑,右手倏地抬起,指间弹出一根银针,正中他膝盖处的经络。 只听“扑通”一声,说话的太医跪倒在地。 郑诚守额角一跳,连忙求情:“世子妃莫要动怒,他们就是说话急切了些,并无坏心。” 宋姝婉瞥他一眼,眸中一抹冷意闪过。 “我来此是皇上应允,皇上特地给的旨意,他们质疑我,那便是质疑皇上,此等以下犯上之人,若到了皇上面前,郑大人还敢道他们没有坏心吗?” 她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郑诚守身体一抖,头皮发麻:“世子妃,此事,此事是误会,闹到皇上面前,未免小题大做,还是就此算了吧,世子妃觉得呢?” 宋姝婉冷着脸,不做应答。 气氛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凝重,一旁的岳红屏住呼吸,眼眸中闪过担忧。 世子妃如此,会不会影响到之后的走动啊? 几个太医僵在原地,到了这时,他们终于相信宋姝婉得了皇上的旨意。 没有皇上应允,便是世子妃也不敢如此强硬。 寂静中,郑诚守叹了口气,服软道:“太医院前些年得了一株千年人参,世子妃若不嫌弃,由下官做主,赠予您做赔礼可好?” 宋姝婉淡淡看他一眼:“再加个条件。” 郑诚守擦了擦额头的汗:“世子妃请说。” “日后太医院中好的药材,都得由我先挑选。” 此话一出,几个太医顿时急了。 “你凭什么先挑药材?” “千年人参都允你了,你怎得还如此贪婪?” 对着他们的指责,宋姝婉面上的神情愈发冰冷。 “我看,我们还是去皇上面前理论吧。” 指责声戛然而止。 郑诚守干笑两声,硬着头皮说:“世子妃,他们脑子不行,您别放心上,快进太医院吧,里面有许多珍贵药材,您随便挑,随便选。” “哼!” 宋姝婉轻哼一声,随着郑诚守进了太医院。 这一进,她便如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乐的几乎快找不着北了。 “这些药材,我全都要!” 第二十三章:为何要算 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冬虫夏草,雪莲…… 宋姝婉挨个看过去,眉心微微皱起,昨日皇帝重提治疗裴寰之事,她就觉得古怪。 今日瞧着这些药材,古怪感就越发明显,皇帝为什么那么急着让裴寰恢复呢?难不成是边境出问题了? 如此,她是否能借着这件事,让裴寰快些调查雍王呢? 岳红跟在后面瞧着,咋舌不已,世子妃出手,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小半个时辰后,太医院的太医们垂头丧气的捧着盒子出现在门口。 宋姝婉则慢悠悠的落在后面,就在这时,一个青年冲了过来。 “爹,我的千年人参在哪儿?快些给我,我要送去钟……” 青年话没说完,就注意到了宋姝婉,视线触及那张面容,眼中闪过惊艳。 “好美的女子,不知你是哪家……” 郑诚守厉声打断他:“郑尧,休得无礼,这位是世子妃,快些见礼。” “世子妃?” 郑尧愣了下,而后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原来你就是钟小姐口中说的那个,贪慕虚荣、忘恩负义的表小姐啊,怎么,嫁给残废世子后,跑来太医院求人了?早知如此,你何必……” 不等郑尧说完,郑诚守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而后按着人跪下:“世子妃,小儿少不更事,不知言语,得罪之处还请世子妃恕罪。” 宋姝婉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贪慕虚荣、忘恩负义、残废世子……郑公子瞧着也快及冠了吧,少不更事这四个字,用得到他身上么?” 她没想到太医院里也有和钟柔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太医令之子。 郑诚守的脸色因为宋姝婉的话逐渐变化,冷汗比先前滴的更厉害。 旁人不知,他这个太医令却清楚,皇上可是一直想治好裴世子的。 这事要是闹大,皇上同样不会轻易揭过去。 擦了擦额头的汗,郑诚守咬牙说:“下官愿为世子妃寻珍稀药材作赔偿,小儿言语,还请世子妃就此算了吧?” 宋姝婉眸中闪过嘲讽:“是什么让郑大人觉得,同样的路子可以用两回?” 她宋姝婉确实喜欢药材,但人都欺到她面前了,区区药材也想把事情带过去? 妄想! “什么两回?爹,你不会将太医院里的千年人参给她了吧?那是你答应给我的!” 郑尧急了,瞬间站起,把郑诚守掀翻在地,他可是答应过钟柔的,绝不能食言。 “闭嘴!不许说了!” 郑诚守从地上爬起,他绞尽脑汁的想什么条件能打动宋姝婉,将事情影响降到最低,这不孝子竟然惦记着将人参。 “闭嘴?我为何要闭嘴?我又没说错,那个裴世子本就残废了,怎么残废还不准人说了?还有她,她若不是贪慕虚荣,谁家正经女子会嫁给一个残废啊?” 郑尧抬头,眼中的鄙夷毫不遮掩。 周围的太医已经说不出话了,更有甚者偏过头去。 郑大人医术厉害,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 可他的儿子,方方面面差的都不止一点。 今日的事,不能善了! 就在这时,有一太医瞥见了门口,瞳孔骤然瑟缩。 “世世世,世子,您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就见木质轮椅上,高大俊朗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盯着郑尧。 所有人都知晓那双眼眸是看不见的,但那周身强大的煞气却依旧叫他们不敢动弹。 先前还不断叫嚣的郑尧彻底没了声音。 “哒,哒,哒……” 裴寰的指尖轻点着扶手,不大的声音,在压抑低沉的气氛中却如惊雷。 “扑通!” 却是郑尧承受不住那双空洞眼眸的注视,跪倒在了地上。 这时,裴寰缓缓开口:“本世子是残废,本世子的世子妃是贪慕虚荣、忘恩负义?” 郑尧吞咽着口水:“我,我不是……” 郑诚守闭上眼,再睁开,眸中已经是一种决然。 “世子,小儿言语不当,是下官管教不严,下官有错,下官任凭世子责罚,只恳求世子能放过小儿。” 裴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一句管教不严,你确实有错,该罚,但他也跑不了。” 最后,一行人进了御书房。 郑诚守与郑尧均被打了五十板子,剩下的太医则因宋姝婉求情,免去了责罚。 与此同时,皇帝作为安抚,又赏赐了一批金银首饰。 皇宫门前,宋姝婉与岳红道了别。 马车上,宋姝婉看着皇帝的赏赐,又看了眼对面的药材,侧头望向裴寰。 裴寰正闭着眸子,靠在轮椅背上养神,但宋姝婉知晓,这只是男人表现出的假象,实际上的裴寰,随时都能暴起。 “世子今日怎得去太医院了?可是皇上又召见了?” 宋姝婉故作不经意的问着,顺手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千年人参。 裴寰没有动弹。 就在宋姝婉以为不会有回答时,裴寰开口道:“路过。” 宋姝婉垂眸,眼中闪过嘲讽,好一句路过,太医院在皇宫西南角落里,裴寰要去哪里才能路过太医院? 怕不是皇帝召见进宫,怕人起疑,才去太医院,借着她的名义一起出宫。 皇帝与裴寰,到底在愁什么事呢? 寂静蔓延着,裴寰突然睁开眸子,准确无误的落在宋姝婉面上:“你怎得与那尚书之女岳红走到一起了?” 宋姝婉瞥他一眼,简单的说了经过。 裴寰颔首,抛出了一个消息:“岳红是太后给雍王之子定的正妻,二人已有婚约,但未对外言明。” 宋姝婉倏地扭头,盯着裴寰的眸子里带着震惊:“世子说的是雍王之子,谢宥行?” 裴寰颔首:“正是。” 宋姝婉落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捏紧,她没注意到,裴寰的神情中多了几分试探:“他二人已有婚约,你若与岳红深交……” 裴寰不知何时顿住了话语,宋姝婉扯起唇角,平静无波地说:“岳红和谁有婚约与我无关,我眼下所想为何,世子应该很清楚,至于无辜之人,还是莫要牵扯进来的好。” 第二十四章:请谢公子来 宋姝婉想报仇,但无意将更多的人扯进来。 裴寰微微一笑,没有再言语,牵扯与否,可不是一个人言语就能决定的。 回到侯府,宋姝婉与裴寰道别,径直回了房间。 没多久外间落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带来阵阵凉意,雨势变小后,暗一带着几个仆妇将药材与金银首饰送来。 暗一左右张望:“世子妃,这些东西放在何处?” 宋姝婉看了一眼,随意指了下后边的桌子,待一群下人放下东西离去,她的余光里倏地瞥见暗一往她身旁挪,不由挑了下眉头。 “还有什么事吗?” 暗一挠了挠头,笑着说:“倒也没什么事,就是世子还叫属下送两个婢女给您。” 他转过头往门外招呼了一声,两个穿着侯府下人服饰的婢女踏入房间。 暗一笑着介绍:“世子妃,这位是百草,这位是飞鸢,皆是世子为您挑选的,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差使她们做便可。” 百身形挺拔端正,眉眼中皆是稳重,飞鸢则满脸笑意,眼眸转动间满是灵动俏皮,两人的性子十分明确清晰。 百草,飞鸢…… 宋姝婉在心中重复两人的名字,眼眸落在地面,遮住了当中的无奈,说是供她差使,但百草和飞鸢实质应该是裴寰放在她身边的眼线,裴寰不信她。 意识到这点,宋姝婉暗中叹息一声,不管裴寰信不信她,他们的交易已经达成,结果出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收敛思绪,宋姝婉挥退暗一:“知晓了,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是!” 暗一行礼退下,迅速的返回复命。 裴寰正坐在窗边,雨丝飘进屋中,高大的男人周身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凝重肃然,仿佛自成一界。 暗一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惊扰了宁静:“世子。” 裴寰回过神,指尖轻点扶手:“她是何模样?” 暗一回忆过后,不假思索地说:“世子妃心情瞧着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裴寰蜷起手指,晦暗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疑惑,以她在马车上的表现,不像是没事的。 寂静蔓延着,裴寰微微抬眸:“百草和飞鸢留在她屋里了?她没说什么?” “留了,没说什么,只叫属下离开。” 暗一顿住,想到百草和飞鸢,忍不住开口:“世子莫怪属下多话,您若是想盯着世子妃,随便派两个人去便可,为何要让百草和飞鸢过去呢?以她们的本事跟着世子妃,未免大材小用了。” 要知晓,百草和飞鸢均是世子精心培养出的手下,前者擅毒,后者擅刺杀与易容,可谓是一等一的好手。 裴寰微微侧头,暗一恭敬的低下头。 良久,裴寰淡漠的声音响起:“知晓多话就少说些,我的安排你无需知晓,另外,宁王离京的去向可有探清?” 暗一忙道:“探清了,宁王正沿着官道往江州一带而去,目前的模样瞧着,似乎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裴寰微微垂眸,一个疯子可不会有游山玩水的闲心,他背后定然存着什么谋划,但眼下宁王并不是最要紧的,真正要紧的地方是边境。 “北边鞑靼苦寒一冬,如今春日,定有异动,边境无我镇压,让王阔他们都警醒着些,若出了意外……” 暗一激灵了下:“属下这就传信。” “嗯。” 裴寰闭上眸子,外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洒落,竟带着几分岁月静好。 另一边,宋姝婉单手托着脸颊,眼眸落在百草和飞鸢身上,过了许久才出声。 “你二人,是世子送来盯着我的吧?” 话尾虽有上扬,可宋姝婉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百草和飞鸢对视一眼,二人突然跪下,异口同声地说:“百草(飞鸢)日后定以世子妃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 宋姝婉重复着她们的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过了片刻便叫二人起身:“说说看,你们都会些什么?” 百草恭敬答道:“奴婢擅毒,对医术亦有些了解。” 飞鸢跟着答:“奴婢会些拳脚上的功夫,世子妃日后若想与人打架,尽管吩咐奴婢上。” 宋姝婉:“……” 无缘无故,她为何要与人打架?飞鸢的话,还真是叫她不知如何回的好。 捏了捏眉心,宋姝婉直接挥退二人,转而翻起从太医院里弄来的药材,翻着翻着,脑海里突然想起裴寰在马车上说的话。 “岳红是太后给雍王之子定的正妻,二人已有婚约……” 岳红,雍王之子…… 不行! 宋姝婉闭上眸子,不能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绝不能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次日,宋姝婉带着百草前往尚书府,为岳红的母亲岳氏把平安脉。 岳红紧张的站在一旁,两只手来回交握着,待宋姝婉收回手,连忙上前询问:“世子妃,家母身体如何?” 宋姝婉浅浅一笑:“岳夫人脉搏强健,除了些许脾虚,身体极好好。” 岳氏放下右手衣袖,眼眸中闪过笑意:“我就说我身体极好,你非得劳驾世子妃前来,小女不懂事,还请世子妃见谅。” “岳夫人言重,我与岳小姐算得上一见如故,夫人身体康健,我心中甚为欣喜,何来劳驾之言呢?” 宋姝婉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带了过去,京中都道兵部尚书岳林是个大老粗,没想到妻女竟都是温柔之人,而且观交谈言语,家风亦是十分温和。 正说着,门外一个仆妇小跑着前来:“世子妃,夫人,小姐,谢公子来了。” 宋姝婉眉心微跳,仆妇口中的谢公子,该不会就是裴寰提到的雍王之子谢宥行吧? 昨日听到了名讳,今日便见到了人,这速度还真是…… 宋姝婉敛去思绪,微微侧头朝岳红看去,就见岳红眼眸发亮,双颊通红地说:“宥行哥哥来了?快快请他进来,哎呀,我去寻……” 她话未说完,岳氏重重咳了两声,岳红瞬间没了声音,眼眸间还带了几分局促。 “母亲,红儿……” 岳氏瞥她一眼没有理会:“请谢公子来。” 第二十五章:谁动了我的小弟 仆妇退下后,宋姝婉轻笑着垂眸,端起手边茶盏啜了一口,仿佛什么都没瞧见。 很快,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出现,人还没进厅堂,声音便进来。 “宥行见过岳夫人,岳小姐,咦?这位好生面生,是岳府的客人吗?” 谢宥行举手投足间皆是少年意气,意气风发的模样是天之骄子才有的张扬。 岳氏瞧着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世子莫要多礼,快请坐,这位是侯府的新妇,世子妃,这位便是雍王世子谢宥行。” 他就是,雍王世子啊。 宋姝婉敛去复杂思绪,抬眸间面上浮现一抹浅笑:“世子,久闻大名。” 仆妇送上茶水,恭敬退下。 谢宥行挑了下眉头,在宋姝婉对面坐下,瞥过对面的人,眼里惊艳一闪而过。 好漂亮的女子,嫁给裴寰那个残废倒是可惜了。 想着,谢宥行笑着说:“世子妃近来在京中,名声可是极广啊。” 宋姝婉知晓他指的是什么,笑笑不做言语。 谁知谢宥行却盯上了她,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所有人都说世子妃医术情况不定,只会针灸,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宋姝婉瞥了眼岳氏和岳红,两人的脸色虽无变化,可她们怎么可能没意见啊。 “流言止于智者,不曾亲眼瞧见,有些话听听便可了,岳夫人,岳小姐,我还有些事,就不在此叨扰了。” 宋姝婉说着就要起身,谁知谢宥行挑了下眉头,出口的话带了几分尖锐:“我才来世子妃就要走,如此我可是会误会自己何处得罪了世子妃呢。” 宋姝婉:“……” 岳府的主人就在旁边坐着,谢宥行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示对她的兴趣,脑子不太好吧? 况且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谢宥行这种带着敌意的姿态,又是为何? 因着思虑,宋姝婉没有应答,而厅堂里的气氛也随着她的沉默陷入了凝滞。 “咳咳!” 寂静中,岳氏的轻咳打破了这份凝滞:“世子妃医术高绝,想必是有些病人要治,世子莫要多想了。” 她给了岳红一个眼神,岳红立刻跟着开口:“对啊,宥行哥哥,世子妃很厉害的,对了,宥行哥哥今日来岳府,可是有什么事?” 提到来岳府,谢宥行的注意力立时从宋姝婉身上移开:“确实有些事,小三。” 厅堂外进来个护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请柬。 谢宥行说:“我父亲过几日从边境回转,府中欲设接风宴,我特地过来给岳府送请柬。” 说着,他扯了下嘴角,视线定在了宋姝婉身上:“不知世子妃可有时间,与裴世子一同来玩玩?” 宋姝婉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若世子有时间,定然会上门的。” 如此,谢宥行冲着小三挑了下眉头,小三利落的又取出一张请柬。 宋姝婉微微侧头,一直在后方没有存在感的百草迅速上前接过了请柬,而后宋姝婉便与岳氏和岳红告辞离开了。 出了岳府,岳府的管家突然跑来:“世子妃,请留步。” 宋姝婉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管家的手上,赫然是一个红木盒子。 “世子妃,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小心意,请世子妃笑纳。”管家笑眯眯的上前,将红木盒子递到宋姝婉面前。 “岳夫人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东西就请你送回去吧,就道我心领了。” “可是……” 宋姝婉没给管家说话的机会,径直上了马车。 管家还想追,却被百草上前一步拦住:“我家世子妃已然说的分明,请您回去回话吧。” 马车远离岳府,宋姝婉闭上眸子养神:“去朱雀街。” 她得去瞧瞧医馆,看医馆能否尽快开门。 “世子妃,这请柬?” 百草犹豫开口,得了示意后,立刻将请柬递上。 半晌,宋姝婉合上请柬,问道:“百草,你觉得这个接风宴该去吗?” 百草微微垂眸,语气十分恭敬:“世子妃觉得该去,那便是该去的。” 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意思, 宋姝婉瞥了眼百草,将请柬丢在她膝盖上:“待回府,你将这请柬送你家主子那儿去吧。” 百草眸光微凝,疑惑地问:“百草的主子只有世子妃您,还要去寻谁?” 宋姝婉没料到百草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你……” 百草抬眸,目光中不带丝毫闪躲。 过了片刻,车夫提醒传进马车,打破了当中的凝滞:“世子妃,朱雀街到了。” 宋姝婉抿唇,撩起衣角下了马车,朱雀街还是那么热闹,随处可见过往的行人。 她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前方没有匾额的铺面上,今日门没开,但挂匾额的地方明显被清理过。 另一边,百草将请柬放在马车里,默不作声的站在后侧方。 就在这时,一阵吵嚷传来:“让让,赶紧让让,别挡路。” 宋姝婉眉心微拧,余光瞥见一群大汉横冲直撞过来,眼见着就要撞到她身上,就见百草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 “站住!” 一声厉喝,一群横冲直撞的大汉竟也配合着停下了,但很快就笑成了一团。 “哎哟,你们瞧见了吗?一个小姑娘,也敢拦我们的路。” “哈哈哈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还是不要往前面跑的好,我们稍微撞你一下,都不是你能承受的。” “哈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挤眉弄眼的模样瞧着十分猥琐。 宋姝婉眉头一皱,这群人好生放肆,她正欲开口,就见百草微微抬手,刹那间,宋姝婉嗅到了一股极为细微的怪异味道,下意识屏住呼吸。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群正在大笑的人“扑通”倒地,每个人脸上还带着笑,但眼中却满是恐惧。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小贱人,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等我们缓过来,一定会把你先,啊!” 百草面无表情的收回脚:“世子妃,人都已经拦下了。” 宋姝婉瞥了眼被踹脸的人,淡淡地说:“就放这儿吧,一群地痞……” “谁动了我的小弟!” 第二十六章:发生了什么 宋姝婉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大喊打断,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冲了过来。 到了近前,少年矛头直指宋姝婉:“就是你们两个动了我的小弟?” 宋姝婉淡淡看他一眼,眸中闪过些许古怪,躺在地上的几个地痞流氓皆是人高马大,和瘦小的少年形成了鲜明对比,给谁看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一伙的。 “你真是他们的老大?” 宋姝婉问出心中疑惑,随后就被少年狠狠瞪了一眼。 少年怒问:“我做他们的老大,你有意见?” “那倒没有。” 宋姝婉微微弯了眉眼,指了指还在地上躺着的一群人:“只是觉着你这个老大能力不行,这么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你不带着走正道,反而让他们横行霸道,不觉得浪费吗?” 少年瞪大了眼,预想中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又瞪了宋姝婉一眼。 “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们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告诉你,赶紧把他们放了,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宋姝婉笑着摇头,纠正少年的话:“不是我们不放,而是他们不走,不信你问他们,看他们能不能走?” “你……” 少年气急,明眼人谁看不出地上的人不能动弹啊,还问,分明是不想让他把人带走。 忍了又忍,少年闷闷地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我把人带走?” 宋姝婉双手环胸,却未回应,而是望向百草,地上的人都是百草放倒的,如何处理自然要看百草。 百草恭敬地说:“奴婢都听您的。” 闻言,宋姝婉的眸子扫过少年,又扫过地上躺了一片的人。 把人白白放掉,没有教训的意义,但留下这群地痞流氓也没好处,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也付不起什么代价。 她沉思片刻,一挥手:“你等替我做几日事吧。” 闻言,少年跳了起来:“凭什么?” “凭这个。” 百草适时开口,取出一个瓷瓶晃了晃,语气轻缓地说:“凭这里的药,能救他们的命。” 少年愣住,哆嗦着手指指向百草:“你,你竟然下毒,你耍阴的!” 百草眉眼凝重,厉声说道:“无端冲撞世子妃,莫说毒他们,便是死上百次,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世子妃? 周遭的人听见话,忍不住往宋姝婉身上张望,难怪这位如此淡然,原来是世子妃,有地位自然不怕被找麻烦。 少年不自觉后退一步,挖了几次耳朵才确定没有听错话:“你真的是世子妃?” 宋姝婉淡淡地说:“骗你并无好处,另外,请你记住,方才的话只是通知你,而不是跟你商量,百草,让他们起来吧。” 百草颔首,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瓷瓶,挨个在一群大汉鼻子底下晃过,等人爬起来,她便退到了后方。 宋姝婉看了眼大门紧闭的铺子,让少年次日清晨带着大汉过来,便带着百草离开了。 原地一群人如何议论,宋姝婉并不知晓,回到侯府她便去寻裴寰,想要医馆的钥匙,却发现男人不在府里,问过仆妇才知晓,裴寰昨夜就没在侯府。 如此,她只能转去兰院,给里面的三个病人瞧过便回房。 “吱呀——” 宋姝婉推开房门,就听一道淡漠清冷的男声传来:“你寻我?” 她脚步一顿,抬眸瞧着小桌旁的男人,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这男人在她屋里多久了? “对,我想寻世子拿医馆的钥匙。” 宋姝婉一边说,一边到裴寰对面坐下,倒了杯茶水润喉咙:“世子何时回来的?怎得不叫下人去唤我?” 裴寰稍稍侧头:“没必要,暗一。” 暗一上前,取出一张请柬放在桌上。 嗯?好眼熟的请柬? 宋姝婉看了一眼,唤来百草:“那张请柬呢?” 百草会意,将谢宥行赠的请柬放在桌上,还特地与暗一拿出的并排放。 裴寰看不清,但却分辨出了变化:“你从何处拿到的请柬?” 宋姝婉续了杯茶水,让百草将前因后果说了。 听清过程,裴寰微微垂眸,又是一个莫名其妙对宋姝婉起了兴趣的人,先是宁王,后是谢宥行,宋姝婉身上到底藏了什么,能叫他们这么注意? “世子在想什么?” 裴寰抬手,暗一立刻倒好茶水递上,他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宋小姐似乎,很吸引京中的一些人,宁王如此,谢宥行也……” 裴寰没说完,但宋姝婉却明白他的意思,想到宁王莫名的兴趣,以及谢宥行更加莫名的敌意,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世子说笑了,我眼下所求只有一样,不想节外生枝,也希望世子能稳些,莫要让治疗生了意外。” 挥退百草和暗一,宋姝婉给裴寰诊了下脉,又进行了针灸。 因着裴寰方才的话,宋姝婉心中有些烦躁,下针都重了些,待针灸结束,她淡淡地说:“今日不用药浴,隔两日再泡,待药方再调整一次,世子的腿应该就会有些感觉了。” 裴寰满头大汗的靠在轮椅上,闻言扯了下唇角:“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宋姝婉看他一眼,唤暗一进来带人离开。 轮椅到了门边,裴寰突然回头:“宋小姐方才施针,是故意加重手的吧?对了,雍王府的宴会可以去瞧瞧,但别抱太大希望,雍王不一定出现。” 宋姝婉收拾金针的手一顿,回过身却只看见暗一的背影,轮椅上的男人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很快,两人都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宋姝婉轻哼一声,索性将金针交给百草收拾:“对了,飞鸢呢?她今日留在府中,怎得不在屋里?” 她刚提起飞鸢,飞鸢就笑嘻嘻的跑了回来:“世子妃,今日青竹院好热闹啊!那个夫……” 飞鸢话没说完,院子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紧跟着侯爷带了十几个禁军打扮的人冲了进来。 侯爷指着宋姝婉说道:“就是她!肯定是她做的!我们侯府是无辜的,万不能因为她而牵扯我们整个侯府啊!” 第二十七章:问题在何处 宋姝婉默然的看着侯爷举止,眼眸轻转,看着十几个禁军打扮的人,眉头微皱。 禁军为皇帝所用,言行举止代表的皆是帝王,今日怎得跑来了侯府?还有侯爷那句牵扯整个侯府,又是怎么回事? 侯爷没了声音,院子里便死寂了许多,宋姝婉视线落在前方袖口带金的男人脸上,开口问道:“不知禁军的诸位来侯府,所为何事?” 男人拿出一块令牌,语气冰冷:“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抓捕谋害太后之人,世子妃,走吧。” 谋害太后! 宋姝婉心里一惊,有心询问,却被男人身后的两个禁军按住肩膀。 侯爷在这时开口:“景明大人要将她送往何处啊?” 被称作景明的人瞥了侯爷一眼,拱手说:“按照皇上的意思,即刻打入天牢,侯爷,下官还急着复命,就不在逗留了。” 宋姝婉被推了一下,脚步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余光倏地瞥见百草在飞鸢耳边说了什么,随后飞鸢就往另一边的院子跑去。 刹那间,她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下来,飞鸢应是去寻裴寰了,只要裴寰来,今日的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延到裴寰到来。 “景大人,我有话要说。” 景明眼底带着冷意,直接戳破了宋姝婉的想法:“世子妃无需拖延时间,今日便是裴世子来了,也阻拦不了禁军抓人,带走。” “是!” 宋姝婉眼眸微微睁大,怎么也没想到景明竟然如此不进油盐:“等等,景……” “世子妃,得罪了。” 两个禁军打断宋姝婉,直接扭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后方,百草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然而很快她就退了回去,今日侯府谁都不能动手。 该死,飞鸢怎么还没回来? 另一边,宋姝婉注意到百草的举止,知晓不能动手,只能咬牙随着禁军离开。 “哗啦!” 天牢深处,铁链落下的声音生出了回响,宋姝婉揉着被扭疼的地方,隔着栏杆看向景明:“景大人。” 景明正欲离去,闻言微顿:“世子妃还有何事?” 为何还叫她世子妃? 注意到称呼问题,宋姝婉微微眯了眼眸,抓着栏杆问:“太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缘无故,为何要说我谋害太后?” 景明单手负在身后,就在宋姝婉以为景明不会言说时,他开了口:“昨日半夜,太后突然呕血,据宫中太医诊脉,说是太后服了不该服的药,世子妃明白否?” 宋姝婉手指微紧,整个人往栏杆的位置走近了些:“我为太后开的方子皆是温补为主,根本不会造成呕血。” 景明淡淡地说:“世子妃无需与我说这些,太后眼下尚未苏醒,你的责罚还没到时候,好生呆着吧。” 宋姝婉瞧着景明远去,眼眸逐渐暗下,她开的药绝对不会造成太后呕血,这件事背后肯定有问题。 侯府,裴寰接到飞鸢通报,却未动弹。 飞鸢瞧着,焦急地问:“世子,您快些去看看世子妃吧?那些禁军根本不讲道理,一旦世子妃被带走,想救……” “飞鸢!” 暗一出声,打断飞鸢的话后轻轻摇头,示意飞鸢不要再说下去了。 见状,飞鸢低下头。 就在这时,百草从外走入:“世子,那景明带着世子妃走了。” 裴寰轻轻颔首:“暗四,你带着我的腰牌去趟温府,让博文半个时辰后进宫。” 黑暗的角落里,一道身影迅速隐去。 裴寰空洞的眼眸落在半空中:“至于你们二人,守在清风院,我未回府前,若有人试图闯入f,一律严惩不贷。” 百草颔首:“百草领命。” 飞鸢在这时提出了异议:“若是要进来的是侯爷、侯夫人呢?” 裴寰没有言语,随后飞鸢就被百草从后面揪住了衣领。 “世子,奴婢与飞鸢退下了。” 两人身影远去,暗一收回视线,低声问:“世子,禁军这次过来,怕是内有玄机。” 裴寰指尖落在膝盖上,面上一片淡漠:“就怕不是有玄机。” 暗一愣住,反应过后皱眉:“世子想说太后真的出事了?可世子妃根本没有谋害太后的……等等,是皇上想借着这次的事做些什么?” 裴寰闭上眸子,整个人放松靠在轮椅背上:“皇上是否想做些什么,眼下不明,半个时辰后入宫。” “是。” 暗一应声,语气重又带了几分犹疑:“世子妃那边,您是否要去看一下?” “不急,待弄清宫里的情况再说。” 裴寰微微垂眸,眼前些许的光亮让他失神,皇上突然动手,针对的是宋姝婉,还是他呢? 半个时辰后,裴寰与温宜修同时到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然而没多久,周福海就出来了:“两位大人,皇上今日疲倦,谁也不见。” 裴寰身体微微前倾:“周公公可有说过,是我来求见?” 周福海颔首,略微加重语气:“奴才说过的。” 温宜修微微一笑,雌雄难辨的脸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周公公,我是来寻皇上下棋的,皇上也不见么?” 周福海干笑几声:“这个,皇上说了,谁都不见。” 京城无人不知温宜修和裴寰裴世子关系好,这要真放进御书房,今日可就麻烦了。 温宜修叹了口气,眉心微微拧起:“如此,那便算了吧,我就先出宫回温府了。” 他说走就走,利落的让周福海都没反应过来。 “劳烦周公公再替我通报一声。” 这时,裴寰出声,拉回周福海的思绪。 周福海犹豫了下,还是转身进了御书房:“裴世子稍等。” 裴寰微微一笑,眸中闪过几分算计,接下来就看博文了。 天牢里,宋姝婉正用手指,在地上划拉着太后吃的方子,来回看了几番,都没瞧出问题。 方子没问题,太后为何会呕血?而且,皇帝为何关她却不见她呢? “咚咚咚。” 敲击声突然响起,宋姝婉手指一顿,抬眸就瞧见了栏杆外站着的温宜修。 第二十八章:臣妇要查药渣 昏暗中,温宜修那张脸明暗不定,是雌雄难辨,亦带着几分惊心动魄。 四目相对,温宜修拱手行了一礼,笑道:“世子妃,有礼了。” 宋姝婉抿唇,缓步走到栏杆前,上下打量后眉头紧皱起来:“温公子为何来天牢?” 温宜修笑笑并不应答,唤来一旁的狱卒:“劳烦帮我开个门。” 狱卒左右看了看,给温宜修开了门:“温大人,门虽开了,但是……” 温宜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绝不会让旁人知晓的,请放心,我温宜修的嘴最紧。” 闻言,狱卒点点头,等温宜修进了牢房,迅速将铁链捆起。 看着进了牢房的温宜修,宋姝婉忍不住叹了口气:“温公子……” 温宜修打断她:“世子妃可想进宫瞧瞧?” 她当然想! 她不仅想进宫瞧瞧,还想去看一下太后,弄清楚太后的情况。 宋姝婉瞳孔微缩,往前走了几步:“温公子能让我进宫?” “哎?世子妃可莫要这么说,能让世子妃进宫的可不是我,而是……世子。” 裴寰? 宋姝婉微愣,想到她被带走,裴寰都没露面的景象,眉头不由微微皱起,那时不出面,如今出面又有何用? 难不成,是太后病情恶化这件事另有内情 “世子妃可是在想,世子出现的太迟了?” 温宜修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姝婉回过神,淡淡的瞥他一眼:“迟与不迟皆是世子安排,总归世子不会放弃我,倒是温公子这边,要如何带我离开这天牢?” 温宜修单手负在身后,轻笑着说:“无需多久,便有人来请世子妃了。” 宋姝婉被他的话弄得莫名,有心想追问,可话到了嘴边又忽而顿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带着不解的问询:“为何温大人,也被关在了其中?” 宋姝婉嘴角微抽,还没等看清来人,就已有狱卒快速跑来打开牢门。 温宜修却没动,依旧是那般单手负在身后的姿势,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