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娇养了疯皇金漫洛川》 第一章 凭什么要他 城郊荒野,破败的浮沉馆,不见天日的潮湿木屋。 “我要带着你们一起下地狱!啊!金漫!金漫!”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声,像一根被摩擦到极致断掉的金属丝,带着绝望和悲愤。 是谁?是谁在如此悲痛的呼唤她的名字? 金漫睁开眼睛想要看个清楚的时候,声音却戛然而止。 拜这声音所赐,在进入这幅身体的第七日,金漫第一次这么清醒的打量周围。 屋内四壁徒然,地板上黑红斑驳,空气里恶心的潮腐气味,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是人呆的地方吗?很快,脑海里浮现出关于这里的信息让金漫大吃一惊。 她本是天乾国鸿王府的嫡长女,能承袭爵位的大郡主。自两年前父母去世后,便生了怪病,被祖父金盛送到这座皇家医院浮沉馆,也再没有走出过这里半步。 金漫摩挲着起身,扶着墙走了没几步就没了力气,腿软的靠着门口坐了下来。 这幅身体瘦小的不似十三岁的姑娘,头发和指甲都毫无光泽,显然在这两年内受了很多苦。 从千金郡主成了混吃等死的废人,这个和她同名的郡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又和她此次的任务有何关联? 大概是午时到了,有人从门上的小洞丢进来半个窝头,咣当一声砸在铁碗里。 金漫身体虚弱,对窝头也不感兴趣,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朦胧中,一只枯瘦的手,从门上的小洞伸了进来,动作熟练的取走窝头。 金漫翻了个身,她空间虽然受损,但还有一些食物和药品,还不需要为了半块窝头和人发生争执,默默调理着内息。 本不想再理会,却没想到枯爪子居然扒拉开门栓,一个瘦高个男人猫着腰钻进屋子,几步到了她的跟前,滑腻贪婪的目光犹如实质,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仿佛要看出个洞来。随即,那只枯瘦的爪子竟然扯开了她的衣带,摸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金漫从空间里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枯爪子。瘦高个发出一声哀嚎,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快速跑了出去。 雪亮的匕首映出金漫的双眸,黑沉如暮霭夜色,白净得毫无感情。 方才溅落的鲜血很快渗入地砖的缝隙之中,让那些斑驳的红黑旧痕更浓厚了几分。 “鬼叫什么!”门外有人大声呵斥着。 “老大,都是那姓金的那个小娘们干的好事!” “瞧你那点出息!白公公吩咐了!今晚上京医馆要送个狠角色送过来,还不来帮忙!” “难道是那个杀光了京医馆所有守卫,被穿了琵琶骨的那个小子?” “闭嘴!想活命就别那么多话!” 随即脚步声匆匆响起,似乎很多人慌张的跑动。 天色渐渐沉了下去。 等到掌灯时分,金漫从空间摸出根带子把头发束起来,活动下筋骨,短暂的调节内息让金漫恢复不少精神。 今晚上谁来都与她无关,派遣她的基地遭人入侵爆炸,其他小伙伴下落不明,她还要赶着去找他们,才不要留在这鬼地方。 几步攀上木屋的主梁,金漫利落地足尖一点,翻出木屋。借着摇曳的灯火,一路向外跑去。 周围灌木丛生,刚好能隐藏金漫小小的身子,她一路竟然畅通无阻,直到浮沉馆外围。 金漫脚步一滞,破败如此的浮沉馆,竟然在外围有如此多的士兵守卫。几队士兵来回交错巡逻,俨然纪律严明。一座藏污纳垢的破旧医馆,为什么值得如此守备?金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个换防的间隙,从栅栏翻出,一股脑向山下跑去。 可她才刚刚出了浮沉馆的地界,一阵阵头晕便席卷而来, “唔。”金漫单膝跪地,一只手捂着额头,死撑着一口气再往前挪着,一步两步……每走一步,身上就如同被压上千斤重,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她却再难行寸步。 头痛欲裂,似乎有无数人在她耳边低语着,咒骂着,最后仍旧是那个男子的声音,疯狂的叫着她的名字。 “金漫……不要走……回来……” 明明已经看到了通往山下的路,可金漫再难抵抗这令人发狂的疼痛,匍匐在草丛中大口喘息着,浑身已然被冷汗浸透。 莫名的后背一冷,金漫猛地转头,草丛之外,两行火把星星点点,蜿蜒而至。 长而狭窄的山道上,木笼囚车嘎吱吱的前行。 笼子里被吊起双臂的少年,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黑甸甸的眼,向金漫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么远的距离,金漫却一下看清了他眼中的绝望与疯狂。 赶车的人向后面喊了什么,囚车停下来,木笼被打开,随即少年被人粗暴的拖了出来,锁链仿佛自他的血肉中生长出来一般牢固,被如此大力的拖行也没有松动半分,所行之处在地上留下深深两道血痕。 少年湿发垂在额前,脸色苍白如纸,牙齿被咬到有血丝从嘴角渗出,但他没有发出一声求饶,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个精壮汉子拖着铁链,将少年拉上了山,途径金漫藏身过的那片草地的时候,少年强撑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 金漫早已重返木屋,调息好一阵,方才那股奇异的头痛才渐渐平复。 “白公公,浮沉馆的口粮我们自己都不够分,再加一个进来,大家只有饿死的份儿!求求公公,给条活路吧。”是下午呵斥枯爪子的那个声音,是个十五六岁的老成少年,他走到白公公耳边,“公公,上次说的药,还请公公快些,我这身子,等不了啊。” 金漫本来偷偷混进人群,冷眼旁观着,她耳力极好,听这人一说,立刻细细打量起来。 这个少年比其他人穿得考究些,但也是些破旧的绸缎袍子,在浮沉馆地位应该不俗,不过……金漫目光一扫,这人的脖子红肿粗大,是长期过敏导致的病症。 “小侯爷不要为难咱家,这可是上头的意思,来,把人带上来。”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不怀好意。 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逼近,两个壮汉拖着少年过来,一下扔在白公公脚边。 小侯爷蹲下身,摸了一把鼻息,“这样也没死,命真硬,他真的是杀光了京医馆的那个煞星?” “一个被穿了琵琶骨的人,再凶悍也是废人,怎么?怕了?”白公公拂尘一抖,挑起少年的下巴,用力擦掉他的一处污渍,露出白皙的肌肤。 “一入浮沉馆,身死魂不生。这人是死是活,还是半死不活?又有谁在意呢。” “有公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侯爷看清楚了少年的长相,明显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欣喜,“脏是脏了点,模样真是俊得可人,弟兄们好久没开过荤了。” “洗洗,说不定比上个月送来的那个还嫩。”众人跟着坏笑。 “阉狗!”匍匐在地上的少年竟然还有气骂人,他眼中的倔强和不甘是金漫欣赏的。 白公公眼中恶毒的神色更甚,拂尘掼上内劲,狠狠抽在少年的身上,极近羞辱的抽碎他蔽体的衣衫,露在众人眼前。可偏他的琵琶骨被穿,只能尽力蜷缩起身子,遮挡周围人猥琐的目光。 “公公不要理会,剩下的事交给我。”小侯爷对白公公极其恭顺,白公公哼了一声,“做干净点,别给上头惹麻烦。” “公公,您看我的药……”小侯爷跟了一句。 白公公极其厌恶似的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小侯爷不解其意也不好再问。 送走白公公,众人没了惧怕,开始肆无忌惮。 有人搬来椅子,小侯爷把手揣进腰上的革带,像捏住了所有的权势般坐了上去,下意识在自己粗大的脖子上抓了几把,“老规矩!谁想和他同屋,价高者得!” “我!一碗阳春面!” “别抢,我出两个馒头!” “你那馒头还能吃吗?别拿出来丢人!”小侯爷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就你了,面送我屋里。玩过了扔到祭坛,别让大伙儿等太久。” 金漫冷眼看着这闹剧一样的拍卖,谁能想到一个活生生的命,竟然和一碗面等价。 “谢老大。”“阳春面”嬉笑着过去拉少年的胳膊。 “别碰我!” 少年激烈的挣扎,甚至咬破了几人的手指。 “还敢咬人!”被咬的两个家伙狠狠给了少年几个嘴巴,暴怒的拉直铁链。 少年的身体被迫绷成诡异得直线,被穿透的琵琶骨发出嘎巴的脆响,少年仍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金漫垂下眼,手指间默默翻出一枚硬币,抛起,落下。 “花救,字不救。” 是字。 金漫眉梢一动。 “等一下。”金漫从人群中走了出去,直视着小侯爷,“阳春面我没有,但是这个人我想要。” “大郡主和咱们相安无事多年,竟然也要为这小子出头?难不成是动了春心,想要快活快活?”小侯爷挠着自己的脖子走到金漫跟前,浑浊的眼睛盯着她,“你屋里早就空了,凭什么要人?” 金漫缓缓抽出袖中一物,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凭这个,行吗?” 第二章 男人别太美 不疾不徐的从空间里抽出一根药草,金漫一点点摘下药草上的浅紫色果实,放在手心往小侯爷跟前一推,“凭这个荆芥果,行吗?” 荆芥果是清热解毒的好东西,小侯爷那脖子一看就是常年受过敏折磨,自然认识这味好药。当下眼睛一亮,“你从哪儿得来的?” “不是好来的,最好别问。”金漫十分坦诚的说了一句。 这株荆芥是她在上个任务里从无良药商手上抢的,一个子没花,还揍了人家一顿,确实不是好来。 小侯爷没想到她如此回答,噎了一瞬,手不客气的一伸,把荆芥果全数接了过去,在手上掂了掂,“这些,只够买他一个晚上,大郡主。” 金漫嘴角一挑,这小侯爷还真会坐地要价。一把荆芥果才能换一个晚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少年,少年此时蹭着地蜷缩成团,尽量掩蔽自己裸露的身体。 阳春面看不见金漫的神情,见小侯爷没有立刻将人放了,踮着脚适时喊了一句,“小侯爷!月末我家人还能再送些果子糕点。” 小侯爷浑浊的眼珠一转,金漫“啧”了一声,又从空间里摸了包消炎粉悄悄在小侯爷眼前一晃,“泡水服用,一日两次。七天天之内止痒消肿。” 小侯爷双指夹过纸包交给身后一个两撇胡的小矮个,小矮个打开放在鼻下嗅着,还挑了一点放在嘴里,对着小侯爷点了点头。 小侯爷审视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金漫,压低了声音,“大郡主果然好手段,浮沉馆里还有你们鸿王府的人?” 浮沉馆的守备森严,金漫是见识过的,寻常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能从这里拿到外面的物资。 可谁让她不是寻常人,她可是穿越盟的a级高阶成员,金漫。 金漫一笑,“人,给还是不给?” 小侯爷咧嘴露出两排黄豆似的牙,“把人带过来。” 身后几个小弟立刻架起少年丢在金漫的面前。 “不过大郡主瞧着倒是病好了不少。不知道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小侯爷显然不是好糊弄的。 灵丹妙药有什么用,你穿你也好啊。 金漫面上不动声色,“可能因为我有个菩萨心肠吧。” 手上被戳了一个洞的高个子呸了一声,眼神怨毒的盯着金漫。 “七天以后,药送到我房里。”小侯爷手腕一翻,把药塞进怀里。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大郡主身上发生了了不得的变化,连同她说的话,让他莫名想要信服。 “大郡主答应的话,人就是你的。” 少年匍匐在地,用力扬起脖子看向金漫。 浮沉馆的名声他知道,这里是皇亲贵族世家中生病体弱之人的聚集之所,对于病患来说,药物无疑是最值钱的东西。 黑沉沉的眸子里有不解,冰冷,绝望,还有隐藏的极深的一点期待。 她会为了自己,将比黄金还要贵重的药做交换吗? 小侯爷身后的人围拢上来,虎视眈眈的盯着金漫。 “还是说,大郡主已经不将本侯爷看在眼里?” 金漫无视这些人的逐渐靠近,又好似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好啊,再加一桶净水,两身干净衣服,如何?” 小侯爷抬手阻止身后人的动作,吩咐道,“把人抬进来,让大郡主好好找找乐子。” “大郡主,咱们来日方长。”小侯爷带人离去前,甩下了不咸不淡的一句。 刚才明明凭借一碗面胜出的男人没好气的把少年踢到金漫脚边,恨恨道,“小兔崽子,便宜你了。” “你知道啥?这小子邪性的很,和他沾上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有人在一碗面男耳边低声说着,“走走,我跟你细说。” 人都散去,空空的走廊里吹来一阵凉风,让金漫清醒了一点。 她果然还是有点热血上脑,冲动了。 分明自己傍晚的时候逃跑失败,情况不明,怎么就心一软,从别人手里抢了个人过来? 手在空间里摸了摸,只能感叹幸好出发前花小宁那个吃货在她的空间里藏了些吃的,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她该怎么过? 少年慢慢爬了起来,试图站起,但身子剧烈一晃,向金漫扑了过去。 金漫手疾眼快将他抱在怀里,可惜她自己也是个黄豆芽,见风就倒,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墙壁上才停了下来。 金漫费力的架着他,明显感觉到少年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心里刚刚那点懊恼消了一半。 这荒谬的世界里,什么事该做,什么又是不该?谁说的清呢,至少救了这个少年以后,金漫觉得自己内心坦荡的踏实。 手忙脚乱之间,扯动了那两条锁链,少年痛的浑身一震,神志倒是清醒很多,盯着金漫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一阵,才开了口。 一张口说话,嗓子竟是又粗又哑,像是被沙子狠狠碾过。 “为……为什么救我……” 好不容易把他放在房间内堪称是床的地方,金漫的额头也见了汗,“救你还要理由?我高兴就是理由。” 少年被怼了一句,咬着唇扭过头,本来刚才看她和小侯爷对峙时毫不畏惧,十分老成,这会儿说话倒是孩子似的。想要不理这个坏脾气的小姑娘,但是胸前一凉,让他不得不重新看着金漫。 金漫从空间里已经摸出了小刀,消毒药水,也不管少年惊诧的目光,直接上手划开他的衣服。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在看到伤口的时候,金漫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平坦的前胸伤痕遍布,可以说没有一块好肉,血在上面凝结成块,穿过琵琶骨的地方还不断的有新鲜的血液涌出,让原先的伤口一直处于湿润的状态,永远无法结痂。 好恶毒的手段! 金漫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对铁锁链必须要取下来。 金漫先把消毒水倒在自己手上,又倒了一些在伤口处,拿着小刀来回比划找角度,“取锁链虽然痛苦非常,但是我看你刚才那不怕死的样,也不会鬼哭狼嚎的,是吧?” 等了半晌,没有听见少年的回答。 金漫抬眸,眼神询问。 少年猛地握住了她持刀的手,骨节过于分明的手紧箍一般,勒得金漫的手腕顿时红了一片。 “为什么救我?” 隔着少年湿透的碎发,金漫第一次打量着他的容貌,难怪方才那些人为了他豪气的一掷阳春面,这孩子确有些让人心神一动的姿色。 不是一般男子的粗狂线条,少年的脸过于精致,眉目如画般比例完美,若非眼睛里的光芒冷硬骇人,身上的伤势可怖,谁也不能把他当做阶下囚。 这张脸……如果好好养一养,凭这底子长大了绝对是祸害一枚。金漫想着不自觉的已经挑起了他的下巴,轻佻的一勾。 少年局促得一愣,随即满面羞恼,眸子里盛满被羞辱的神情,甚至没有察觉到金漫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脸。 “你……啊……咳咳。”钝痛从胸口传来,少年吐了一口血,让金漫暗暗叫了声造孽。 “对不住,我觉得这样能缓解一些痛楚。”金漫一手扬起,手上赫然多出了一段铁索。 方才趁着少年分神的空档,她剪断了铁索。 迟来的疼还没来得及感受,金漫已经塞了几粒药片在少年的口里。 她的手很瘦,手指很长,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却莫名让少年心头一软,任由她把那些奇怪的药粒放到自己嘴里。 “消炎,止痛,凝血,没有毒药,放心。”金漫介绍着,想着自己那些药吃一点少一点,就忍不住一阵肉疼。 少年面无表情的张了张嘴,给金漫看。在她介绍的时候他早已经全部咽了下去。 怀疑和猜忌是有的,但很奇异的,他看着刚刚金漫脸上,财迷又假装大度的表情,竟然感到一丝的愉悦。 忽然有一种,如果她给自己吃的是毒药,那么死在她手上也挺好的感觉。 “还剩一根,你忍着点。”金漫嘴上说的客气,手里却一点没客气,干净利落的抽去了第二根铁索。等到她用小刀将伤口附近的腐肉刮去以后,少年的身上已经湿透,脸色惨白如纸,身上抖个不停。 许久,少年睁开湿漉漉的眼,小鹿似的大眼睛看住金漫,半晌没错开。那眼神让金漫以为他马上就要跳起来恩将仇报。 “你不该救我,我会给你带来不幸。” 金漫将小刀消毒,重新放回空间,语气淡淡,“无妨,我在这里呆不久,全当是顺手而为,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我不想给你带来灾难。”少年艰难的吐出这句话,语气倔强,但他随即又偷眼看着金漫,眼神怯怯,生怕她下一刻会放弃他一般。 “没关系,我不在乎。” 不幸?金漫挑了眉头,还有什么不幸比基地爆炸,队友走散更不幸的?她这辈子见过的幸运和不幸,都太多了。 “而且,别人的倒霉不该算在你的头上。你也没必要被他们带偏,你所作所为,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就行,别人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天底下倒霉蛋那么多,难道都要你负责?”金漫擦干净手上的血。 少年的瞳孔放大又收缩,惊愕的看着她。 从出生起就被冠以“不祥”“灾星”的名头,连亲生父母都早早将他抛弃,因为他,养父母也相继横死,再无人愿意收容他片刻。直到世人看到他惊艳的美貌,被厌弃又变成了被侮辱,为了不让那些人玷污自己,他任由自己疯狂的伤人,杀人,全然放弃了从前的高贵,成了他们眼中的疯子。 他遇到的人伪善的太多,理智告诉他不能立刻相信她!娘在世的时候说过,女人惯会甜言蜜语蛊惑男子!尤其是美貌的女人。 但是她……破旧的衣裳,黄瘦黄瘦的像个蜡人,偏偏说话的时候,眉眼灵动,顾盼生姿。 他想让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就算骗他也好。 处理了伤口,金漫便出去提了水,那个小侯爷倒是说话算话,水桶就放在她门外不远。 一桶水一分为二,她自己身上也脏的很,她这个人,吃的差一点没什么,就是脏不能忍受。 拧了帕子先帮少年擦了身上,水自然是冷水,触碰到身体的时候,少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金漫动作很轻,像是姐姐对弟弟那般照顾,可少年的脸逐渐红得像块布,但手软脚软的也只能任凭金漫擦拭。 等到她清理自己的时候,少年顾不上伤口疼,强着自己转过头去。 他也听人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俩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换上干净衣服,金漫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从空间里取了馒头,掰开一半递给少年,少年目光虽然警惕,但是不断吞咽的喉结已经暴露了他很想吃的内心。 真是个别扭小孩。 金漫咬了一口馒头,示意馒头干净无毒,才重新递了过去。少年想要伸手,但缺少了两块琵琶骨的胳膊抬了几次,都软塌塌的落了下去,像个塞棉花的木偶。 好像刚才凶残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刚才是豹子,现在是病猫。 金漫没办法,掰下一块馒头,沾着纯净水再一点一点喂给少年。也不知道他饿了多久,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 狭小的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少年的吞咽声。 少年的唇被水浸润,变得柔软,挨着她的手,莫名多了几分乖巧。两个人无声的吃了简单的一餐。 金漫起身去收拾石床,没有看到少年的红舌快速一掠,扫过被她触碰的唇角。 “你睡这边。”金漫抱起地上的一些干草铺好。她说了半天没听见动静,回头再看,少年已经靠着墙角,坐着睡了过去。 当天晚上,金漫隐约听见一些动静。 她起身摩挲着到墙角,果然,少年靠在那里,额头发烫,呼吸粗重。 在空间里扒拉出几种药片,可屋子里太黑了,她看不出哪个是退烧药。反正少年发烧迷糊着呢,金漫大胆的拿出手电筒。 这一打亮,便看到一张枯瘦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三章 此生愿跟随 “她果然有古怪!”进来的赫然是昨天来骚扰金漫的那个枯爪子瘦高个。 手电筒的强光照在他的眼睛,瘦高个下意识偏头躲开光源。 极近的距离,让金漫看清他藏在乱发后的一只眼睛里,白眼球全部充血,猩红可怕。 原来这人有严重的眼疾。 “别怕,咱们人多,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娘皮和半残?”瘦高个背后跟进来两个,正是昨天为了少年出价阳春面和馒头的那两个人。 两人利落的进到金漫的屋里,后一个迅速将房门关闭。 阳春面率先开口,“大个儿,郡主归你,这小子可归我们兄弟了。” 金漫打量打量这两人,瞧他二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默默把手电筒放进空间。 手电筒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用来打狗,坏了就亏了。 少年强睁开眼,金漫给他的药安眠止疼的不少,他整个人神志都不是很清醒,隐约听见有人进来,金漫在和他们说什么。 是那些人来寻仇了吗?她一个小姑娘,能是他们的对手吗?还是说,她已经和这些人达成了一致,要将他交出去了?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 他一动,金漫的眼神就飘了过去,身子往前一步,将少年挡在身后,“好好睡你的,现在还用不上你。” 少年在她身后,望着金漫。 她瘦弱的背,挡在自己身前,竟如磐石般不可摧折。 少年双手紧紧攥起,因为酷刑而失去指甲的手指在这一刻感到久违的疼痛。 “我看这次谁能救你?”瘦高个忽然朝金漫扑了过来,金漫早料到他有这么一招,右手成拳,带着十成劲儿挥了出去,打在他那只充血的眼睛上。 瘦高个惨叫一声,弓着身子捂着眼睛缩在地上,朝那两个看傻了眼的大吼,“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阳春面和馒头两个人一左一右将金漫围在中间。 金漫的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的甩了下手,重新握拳,顺便活动下脖子,“好久没收拾杂碎,活动活动也不错。你们两个,一起!” 两个男人哪受过这种气,呵呵了一声一起冲了过来。 金漫到底不了解情况,这对兄弟看着没有瘦高个身材魁梧,但身手却比他强上不少!一交手,金漫就感到她和这两人的力量悬殊。纵然她武艺不俗,但这幅身体却不怎么给力!从昨天折腾到今天,元气还没恢复完全,更别说一挑二了。 几个照面,金漫下盘不稳,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看得少年眼眸一紧。 “哈哈哈,没想到大郡主还有点功夫在!行,够劲儿!”兄弟二人发出嘲讽。 金漫扶着墙,眼神扫过,周围没有什么称手的家伙。她的空间里倒是有匕首,但…… 按照穿越盟的规矩,在新时空里,只要她没有杀生,便和这个世界没有因果,就只是因为基地爆炸而意外闯入的游客而已。 况且她穿越后,空间根本没有掉落任务牌,也就是说,她只要找到队友就能轻松离开。 所以金漫的手摸到了匕首,又松开。 她不想杀生,不想留在这。 地上的瘦高个缓过劲,捂着眼睛站起来,“进了浮沉馆,没人能活着走出去。大郡主不妨眼睛放亮点,跟了我们弟兄,也好过一个人苦挨日子。” “跟你?你也配!”金漫怒极反笑,闪电般出手,一脚踢在他的膝窝,将他踩在脚下。 “大哥!” “小娘皮找死!” 阳春面反应极快,几乎和金漫同时而动,手上却多了一柄短刺,手腕一翻朝金漫刺来。 金漫听见身后有兵刃破空的声音,想要回身躲闪已是来不及。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 少年不知何时从石榻上扑了出去,和阳春面扭打在一起,他身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挥洒之中,竟然翻身骑在阳春面的身上,一拳一拳打在阳春面的头上,脸上。阳春面手炮脚蹬,痛苦哀嚎,血溅在少年的手臂,一时分不清是他俩谁的血。 少年表情冷硬,眼中闪动着妖异的光,没有感情的重复着击打的动作。可很快眼前一花,一根绳子从上而下套住他的脖颈,将少年从阳春面的身上生生拖拽了下来。 馒头双手用力,竟是下定决心要绞死少年一般。 金漫立刻就要过去解救少年,却被人死命抱住了腿。 是瘦高个! 呲着一口黄牙,脸贴在金漫的腿畔,笑得疯狂,“你们俩,谁也跑不了!” “让你们多活这片刻,是我不对。”金漫眉梢一动,手上已多了把匕首,在暗黑的木屋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 “看好了,它的名字叫‘流光’。” “能死在我手上,是你的荣幸!” 光影落下,鲜血横飞。 少女瘦小的身姿带着雷霆之势,割裂了阳春面的喉咙,下一步就到了少年和馒头的身边,手起刀落,寒芒没入馒头的心口,气息全无。 金漫一把拉起了少年,眼眸深沉,肃杀如神。 在她的身侧,少年不知觉看呆了。 她就像那把匕首,隐藏在某个角落,出现则是黑暗中救赎他唯一的光芒。 冰冷果决,夺人生死。 温暖可靠,锋芒夺目。 如果可以,他想要这辈子都追随着这道光,一往无前! “你们!等着!”瘦高个从少年的胯下钻过,连滚带爬朝门外跑去。 “还想跑?”金漫扬起匕首,反手就要投出,空间陡然震动,让她手腕一软,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你没事吧?”少年顾不上自己身上剧痛,想要扶住金漫。 少年靠过来的时候,金漫的空间一震激荡,精致镂空的木牌掉落。 金漫无语,意外穿来,怎么也能发任务? “便宜他了!”眼睁睁看着瘦高个趔趄着逃走,金漫骂了一句,但更让她崩溃的是,任务牌掉落之后,本来破损的空间,缝隙竟然更大了,俨然成了破屋顶。 “我没事。”说着没事,但是空间带来的身体不适还是让她一阵头晕,狠狠闭了闭眼,才缓过来一点。 随即,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金漫开始犯难。 她出不去浮沉馆十丈远的距离,处理尸体成了难事。她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少年的情形更糟糕,昨晚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全都崩裂,血肉模糊。 “我把他们搬走。”少年忍着疼,就要上前,被金漫拉住胳膊,“管他们呢,你先看看自己吧。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 少年被她拽着,坐回床边,看着她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一样的药瓶。 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女子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或许是上天看他过的太苦,特意派了仙女来解救他。 但是他不敢问,生怕问了,这仙子就要回到天上去。 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珍重,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少年低下了头,如果是梦,他要拉着她一辈子做下去,永不醒来。 “他们叫你大郡主。”少年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金漫回忆了下原主的身份,手上继续包扎着他的伤,“嗯,我叫金漫,出身鸿王府。” 见少年忽闪着大眼睛欲说还休的样子,金漫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叫什么啊?” “我名洛川。”少年耳根莫名一红,躲开了金漫的手,闷闷的应了一声。 金漫多次完成穿越盟的任务,自然知道古人是有名有字的,也是衡量亲密关系的依据。没有告诉她他的字,洛川显然没有完全对她信任。 “你救了我,可是我什么都为你做不了。”洛川咬了下唇,“但……我可以跟着你。” 少年抬起黑甸甸的双眸,尖削的下巴紧绷着,是第一次向别人表露心意的局促和紧张,期待和恐慌。 可是这样不祥的他,可以跟着她吗? 金漫看着他那还带着稚气的眼睛,一时恍神的点了头。 “好啊。” 简单两个字,却像有千斤重,将洛川心头悬着的巨石稳稳落下,放松下来的洛川对着金漫笑了起来。 少年俊美一笑,在黑暗中如罂粟绽放,美不胜收,惑人心魄。 金漫咳嗽两声,避开眼眸,她起身掀开床上黑乎乎的竹席,将尸体好歹一卷,踢到墙边的草垛里。 简单处理了洛川的伤,就着干净的手在空间里掏出个馒头,只看了一眼,金漫就扔了回去。 她现在看见馒头和阳春面就烦。 本来空间里还有甜点,饼干什么的,但是她怕这些东西过于新奇,给洛川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困扰,就没拿。 草垛里的血腥气很快引来老鼠,大如手臂的老鼠在草垛里发出啃食的声音。金漫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面上一闪而过厌恶。 连着在空间划拉了好几把,最终摸到了一张米饼,塞给洛川。 洛川看着金漫空空的手,默默撕开饼,递给她一半。 金漫被血腥气熏得难受,推了回去,“我有点不舒服,吃不下,你先吃。” 洛川瞟了一眼草垛,默默咬着手上的饼。 他是在京医馆的大牢里呆过的,这种场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不知道金漫嫌弃恶心仅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空间比之前还要破碎,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让她的身体多少受到影响,没什么食欲。 这一夜很是漫长,狭小的气窗外,一线残存的天空仍旧黑沉。 洛川犯了难。 他昨夜靠着的草垛,打斗之后一片狼藉,已经不能再用。 金漫往床边挪了挪,自己盘膝打坐,示意他坐上来。 她空间震荡的太突然,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可能修补,不然她很可能撑不到和花小宁她们重逢。 “不必管我,我这样就很舒服。”见洛川犹豫,金漫拍了拍床边,“抓紧时间休息吧,等天亮小侯爷他们发现少了人,肯定又是一场麻烦。” 太阳第一丝光照进浮沉馆的时候,走廊里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几十个人沉重匆忙的跑动将木屋震得发抖。 金漫睁开眼睛,洛川早已醒了,耳朵贴在木门上,一只手还牢牢的拉着门栓。 见她醒了,洛川低声解释着,“那个小侯爷好像快不行了。” 小侯爷不过是慢性过敏,按道理没那么快死掉才对。 除非昨夜的浮沉馆,还发生了什么金漫他们不知道的意外! 第四章 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幸 见金漫睁开眼,洛川从门边起身,压低声音,“好像那个小侯爷要不行了……” 他起身的动作有些突然,脚底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竟然双膝一弯,朝着金漫跪了下去。 金漫愣了一瞬,抬手扶住他的胳膊,“一夜不见,倒是客气了不少。” 洛川促狭的看着金漫,一丝阳光打在她伸过来的手上,温暖又含蓄。 洛川居然没有觉得自己跪在她面前有什么不妥,好像那个对着自己微笑的少女,天生就应该在高位,接受他的跪拜。 金漫手上用力把他拽了起来,“他只是慢性过敏,不至于马上完才对啊,这事儿绝对有鬼。” “最好别跟我们有……”金漫话音未落,凌乱的脚步声停在她的门外,继而开始有人使劲撞门。 “小贱人!快出来受死,给我们小侯爷偿命!” 洛川浓黑的眼微微眯起,一个健步冲过去,紧紧抵住那道门。 “你瞧,还真找来了。”金漫默默一勾唇角,顺手一拍洛川,示意他不必如此。 洛川眉眼一低,闪身到了一边。 单薄的门板几乎立刻被撞个粉碎。金漫抓起洛川的脖领,在木板飞溅之前闪身躲开。 “一大早的,闹哪出呢?”金漫似笑非笑着。 “大郡主看看你干的好事!”昨天帮小侯爷鉴定药粉的一撇胡的小矮子,从人群里窜出来,横眉立目的指着金漫,目光一扫身边的洛川,冷笑,“呵,难怪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帮手。” “胡二哥你看这小子,前两天还要死不活,怎么今天就好了?定是这小贱人做了什么……哎哟!”小胡子身边一个人不知死的说着,完全没看到金漫的身影是怎么窜到他身边,又是怎么抡圆了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你敢打我?呸!”那人嘴里一说话,血水就冒了出来,顺便吐了两颗断牙,不敢置信的望着金漫。“胡二哥,你看看!你看看她,一点没把咱们浮沉馆的规矩放在心上。” 金漫叼着长而宽大的袖子,撕拉一声,扯下一段,一只手慢条斯理的一圈圈绕在拳头上。 “还想动手!小贱人,你知不知道我是……” 金漫飞快的抬腿,众人只看到一身素布衣裳在眼前一晃,那多嘴的家伙就躺倒在地,半张脸被金漫踩在脚下,“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小贱人?小贱人是谁?”金漫开玩笑似的问着,脚上却是用力,在他脸上来回碾了几圈,那人呜呜呀呀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细……我……我细小贱银……” “求饶有用的话,惩罚还有什么意思?”金漫脚尖一勾,把那人横着踢了出去,正在小胡子他们的脚下。 “有话直说,没事滚。”金漫抱着肩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些臭虫。 洛川被她拦在身后,看不到此时金漫的表情,但却很灵敏的感觉到此时的金漫有些急躁。她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明明比现在要有耐心的多,还是说……她只对自己才格外的有耐心? 这个认知让洛川再看向金漫的时候,眼神有明显的变化。 神鬼怕恶人。 金漫上来这两脚,踢灭了小胡子他们的气焰。 几个人也没想到金漫那么强悍,互相看了看。小胡子把在地上打滚的那个家伙又踹了一脚,让他滚到一边去继续哀嚎。 “我们自然是有……有证据!来人!” 身后有人端着竹担抬过小侯爷,往地上一放,露出小侯爷青白的脸,以及流血不止的脖颈。 金漫蹲下,伸手要去摸小侯爷的鼻息,被洛川抢先一步,手指一探即回,对着金漫摇了摇头。金漫却看到了小侯爷放在布单下的手指似乎微微一动。 “大郡主,小侯爷昨天夜里忽然暴毙……”小胡子捻了捻八字胡,像个太监似的颐指气使。 “停。”金漫一摆手,“暴毙?你确定他死了嘛?已经断气了?” 小胡子梗着脖子,“自然是死了,弟兄们亲眼得见小侯爷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到清晨便毙命。” “就算他死了,你把人带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金漫不想追究小侯爷是不是真死,她眼下只关心这人抬她这里来做什么。 小胡子终于硬气了一回,一把掀开小侯爷身上的破布。 小侯爷铁青的脸,昨天红肿的脖子已然溃烂,流着黑紫的液体。 “小侯爷就是昨天用了你的药,才会伤口溃烂,明显是中毒死的!现在人证具在,你还有什话说!” “对啊!你还要狡辩吗!” “小侯爷死的可真惨啊!” “咱们得替侯爷讨回个公道!” “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扔到祭坛上去。” 一群人把个小木屋围得水泄不通,高高低低的吓骂声越来越紧密。直到金漫身影闪动,一顿发闷的撞击声阻断了那些人的谩骂。 金漫甩了下头发,晃动着缠好布条的拳头,看着被她打退的几个歪瓜裂枣,“你说把谁扔祭坛上?” “金漫!你是不是要造反!现在小侯爷尸骨未寒,你就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小胡子一边往后连连撤退,一边给金漫头上按罪名。 “弟兄们!给我上!今天让她给小侯爷偿命!”有人带头一喊,其余人立刻呼应。虽然对金漫心有忌惮,但是仰仗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还是不怕死的闯了上来。 金漫抬起长睫,朝着他们散漫的松了松肩膀,虽然很久没有打架,空间也碎裂了,气息也是时稳时不稳的,但是对付这些杂碎应该是绰绰有余。 金漫才想了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一道影子已经从她身边窜了出去! 动作快到金漫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洛川单薄的身子已经冲了过去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少年因为伤势而笨拙,一招一式都拼尽全力的动作,让金漫万年不化的老心脏忽然动了一下。 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人,却冲挡在她的身前。 压抑住心里的那点温热,金漫跟着冲进了人群,好似猎狼杀进了兔子窝,一窝子兔子只有乖乖哀嚎的份儿。金漫心比天高,可惜这具身体到底体力有限,剩下的几个人竟然是洛川打倒的。 金漫虽然强悍,但是持久力不足,这一点洛川在昨天就已经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出手。 忽然一声闷雷,滚动在云层之间,不轻不重的炸了一声。 这地方的天,总在顷刻间黑下去。 才几个喘息的功夫,外面就飘进来丝丝的雨气,让房间里的潮湿霉烂的味道更浓。 金漫陡然咳嗽了起来,撑着墙的手都微微的颤抖。 湿气入肺,原主的这个身体和屋里的这些糟木头没什么区别,内里都已腐朽。 洛川眉梢一紧,回头看向金漫瞬间苍白的脸。 浮沉馆里的人都是病人,这一点,洛川来之前就知道了。 “弟兄们!快上!这娘们发病不行了!” “这小子留下,细皮嫩肉的别浪费。” “来了来了,帮忙的来了。” 门外黑压压的再次聚拢起十几个人,这一次金漫看清了,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家伙,磨得快要秃了的剪刀,锈迹斑斑的铲子,以及各色的简陋农作工具。 一群人涌进狭窄的小屋,金漫再彪悍也不是对手,勉强打了两轮,抵挡住他们的两拨进攻便很快双臂脱力,微微颤抖着勉力撑着自己不倒下去,接着又是一阵狂咳。 洛川悍然捞了一把咳得快要倒下的金漫,将她抛到房间的角落,右手在墙角的暗处一摸,赫然多了一根尖锐的木刺。 是昨夜里他清醒的时候藏在草垛里的。 屋外又是一声滚雷,洛川心底陡然有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 这即将要破出他心底的东西让他格外烦躁,心脏麻痹的如同被一万只蚂蚁爬过,他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到,任凭他又痛又痒。 洛川不要命似的将靠金漫最近的几个人打倒,手法也越发凌厉狠毒。 尖刺扎入人心脏的顺畅手感,稍稍缓解了心脏的不适,短暂的舒服让他欲罢不能。 他在渴求,渴求更多的这种顺畅。 火热的血迸溅在他的脸上,新鲜,热辣,心底的嘶吼无声,却震耳欲聋。 他胸前的粗布衣裳被鲜血湿透,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残破不堪的身躯,将他脸上的不屈,倔强,以及眼底的疯狂映衬得格外刺目。 近乎发狂的将最后一个人扔出木屋,洛川飞快关上木门。 瘦削的身子狠狠抵在门板,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 揉了一把心脏,他满不在乎的甩了下湿透的额前碎发,手掌狠狠握着半截木刺,双手沾满鲜红。 压抑住想把心脏挖出来揉搓的冲动。 洛川知道他的疯病,又要发作了。 他黑沉沉的目光投了过来,落在金漫身上,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笑得肆无忌惮的狂,“我说过,你不该救我,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金漫站直了身子,看回他的眼眸。 洛川仰起头,咽回一口涌上喉咙的甜热,他朝金漫伸出手,见满手血污,半路堪堪收回。 “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但是……你能不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洛川,洛重山。”仿佛回归了前几日那个带着无限戒备的少年,声音里卑微的请求。 “你……”金漫正要开口,一个惊雷落下,白昼般的闪电映出了洛川眸子里不自然的紫色。 第五章 他是狂躁症 惊雷落下的瞬间,照亮了少年鹿一样的眼眸。 金漫清楚的看到,洛川原先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染上苍暮般的青紫之色。 加上他这张苍白如纸的精致面孔,金漫惊讶的神情在他愈发深紫的眼眸中清楚地映了出来。 洛川心口一紧,刚才还在慢慢爬行的蚂蚁,仿佛一起对着他娇弱的心脏下了口,一起啃食着血肉,让他痛痒难当。 身后是那群人不断的大力冲撞,撞的洛川的身子逐渐支撑不住,如同秋天里的落叶,只剩下一丝力气,仍不肯放弃。他想伸手去够金漫,却被她面上的惊讶神情无声打败。 “你的眼睛……”金漫忍不住说了出来。她进穿越盟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变色的瞳孔诶? 洛川却是眼眸一紧,她和其他人一样,在害怕他。他慌忙别开头,双手在抵着门,让他没法去捂住自己的双眼,只能尽量低头,让碎发挡住眼睛。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洛川嘴角勾了一下,笑得邪肆又悲伤。 一种痛比内心的那些如同万蚁啃食的痛,更让他难以忍受,一下掀翻了他强装的镇定。 下一个惊雷砸向地面的时候,蛰伏在心底的怪兽终于破壳而出! “你跑吧,我能拖住他们。”洛川背对着金漫,回身将昨晚的那两具尸首拖了过来,横卡在门口。 不等金漫说话,哗啦一声,洛川已经布置好一切。 “喂,你小子……”金漫的声音被外面人的惊呼打断。 洛川横展开双臂,悍然将外面的人全都推了出去。 他担心自己再不冲出这间屋子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狂性,对金漫动手。屋外这些人无疑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 雷声和逐渐落下的瓢泼大雨,声音混合在一起砸进洛川的耳膜。他手起落,身前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便倒下。 一个,两个,三个…… 更多吧!再多来一些吧! 洛川听从着内心的声音,那邪恶之声怂恿着他,让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手中尖锐的木刺扎进去的仿佛不是和他一样的人,而是一些杂碎,可以随意的被夺去生命的杂碎! 就像那些人来抄家的时候,对待他和他的养父母那样。 至亲之人倒下去的画面,和眼前的血色四溅逐渐重合,交叠,让洛川分不出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记忆。 直到一把磨得快要秃了的剪刀刺进他的腰腹的时候,剧痛袭来,让他稍稍清醒了,也只是区区片刻而已,那个扎了他的人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被洛川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喉咙。 胳膊上的青筋毕露,只靠一只手臂,就将一个成年男子完全提了起来。 偷袭者双脚离地,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咯咯的声响,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就会气绝,可洛川仿佛耐心耗尽,就算是一时半刻也不想让他多活般,狠狠发力,整根拇指都凹进偷袭者的喉骨里去。 偷袭者的头霎时一震,整颗头软软的垂了下去。 如此凶悍,如此残忍。 洛川卡门的角度很刁钻,即便金漫用力摇晃着木门,也无法从里面将门打开。她只能隔着门上送饭的小口望出去。 看着发疯失控的洛川,金漫脑子里想起了ptsd四个大字。 应激后的一种心理缺陷,有的人会产生心理阴影,对某种特定场景或者事物恐惧,也有的人表现的比较外放,不是恐惧,而是暴力对待,甚至有人会因此患上狂躁症。 洛川现在的样子,完全符合后者,而且显然是很严重的那一类病人。 如此一来,金漫把前因后果想了个清楚。 在来到浮沉馆之前,洛川是从条件更差的京医馆转来的特殊病人。 连最严格最变态的京医馆,都只能想到在洛川穿透琵琶骨这种手段控制他,可见洛川发病的时候,该有多么的残暴可怖。 金漫神游的时候,洛川已经砍倒了一片人,手上的木刺已经断裂。洛川整个人也快到了精疲力尽的状态,浑身被鲜血染透,让人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谁的血。挺直的脊椎骨像一根倔强的旗杆,撑着洛川不让他倒下去。 小子年纪不大,倒是能逞强。眼见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在苦苦支撑。 闻讯赶来的八字胡小矮子,手里拎着一封信,对着围拢着的其他人大喊,“快,快宰了他,你们忘了他是怎么杀光京医馆的人的吗?” “胡二哥,那只是传言……” 八字胡踹了那人一脚,“京医馆管事的信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这个疯子!做了他,我们就能找上头要赏赐了。” 最后这句话简直说到大家的心坎里,浮沉馆缺衣少食,除非过年才能得到一点像样的赏赐。所有人听到这句,立刻被鼓舞了士气。 而洛川的手臂也因为脱力微微颤抖。 八字胡率先大喊起来,“快!快!趁现在!宰了这个小崽子!” 金漫不想在这个时空沾上因果,看来也是不行了。 她从空间摸出匕首,用手比了比大小,直接在木门上开出了一个足够她出去的小门。几步冲到洛川的身旁,将他往自己身后一带。 “宰他要先问过我啊。” 眨眼之间,金漫游鱼一般的身形穿梭在最靠前的几人之间,几乎是匕首的寒光掠过,就有几人倒下。在一眨眼的功夫,金漫的匕首已经横在了八字胡的脖子上。将他当做人质般,往前一步一步推进。 “大郡主你害死小侯爷,现在又要杀了我,是想自己做浮沉馆的老大吗?”八字胡艰难的嘶吼着,色厉内荏的双腿颤抖。 “弟兄们,杀了这个女人,我不会亏待你们!”八字胡为了活命,开始歇斯底里的喊着周围的伙伴。 洛川默默把金漫挡在身后,大有你们敢过来我就跟你们拼命的架势。 “金漫,大家虽然落魄,到底是世家豪门出身,我家承过鸿王府的恩德,你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一个文弱型的公子哥往前一步,对着金漫劝说。 “对啊,你只要交出这小子,我们就将小侯爷的命债记在他身上。” “他死了,我们也不再找你的麻烦。” 金漫瞟了一眼洛川,果然那小子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 深紫色的瞳孔,浓郁得像外面黑沉沉的天色。 金漫歪了歪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没有拿朋友去挡灾的习惯。” “杀光了他们,一样能让你出去。” 金漫回头,看见洛川满眼杀意的望着那些人。 金漫抬手在洛川额头上弹了个栗子,“杀什么杀,杀人不对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洛川愕然。 从没有人敢在他发病的时候靠近他,更别说给他个暴栗,教育他了。 神奇的,他心底的翻腾的杀意逐渐平静下去。 八字胡趁机要逃,被金漫一匕首扎进了胳膊,随即发出惨叫。 “再想跑,宰了你。”金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救命,求求大郡主,我错了,郡主大人我错了!” 这女的完全是两面派,刚说的杀人不对呢? “大郡主不要坏了浮沉馆的规矩,速速让这小子给小侯爷抵命才是。”公子哥又开口催促。 “哦?所以你们这么听这个八字胡的话,就是为了要给小侯爷报仇,是吗?”金漫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八字胡的胡子很碍事,把匕首一挥,刮掉了他一边的小胡子,吓得小胡子一阵抖如筛糠。 “没错,小侯爷对我们不错,这些年没有他,浮沉馆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柔弱公子哥又开了口,面露为难,“大郡主,你这是犯了众怒。” “那要是小侯爷没死呢?”金漫看着门外越聚越多的人,就一阵脑仁疼,如果扯上这么多因果,她这辈子是不是都得在这个时空还债啊? “小侯爷没死?”公子哥怀疑问道,“胡二爷抬来的死尸,咱们都瞧见了。难道还有假?” “谁……谁说我死……了。”沙哑的宛如破锣一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回头看去,竟然是刚刚被当成尸体抬来抬去的小侯爷! 第六章 小侯爷的报复 众人闻声向门外看去。 赫然是“已死”的小侯爷周康。早上还在汩汩冒血的脖子现在已经止住,衣襟上未干的血和污渍混合成了肮脏的模样。 周康一双鱼眼睛死死盯住被金漫擒在手下的八字胡,神情几次变化,“多谢大郡主昨日赠药。” 他的脖子虽然放了点血,但整体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肿胀。 “小侯爷!你没死!不是……不是,小侯爷救救我啊!”胡老二看到周康,如同看到了救星。 公子哥惊讶的望着周康,“小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公子有礼了。”周康显然听到了方才姓叶的这个公子哥为自己报仇的话,所以口气十分友善。 周康对着众人撕开一点衣襟,露出脖子下方的一处伤口,“我的确是中毒了。” 众人哗然,一起看向金漫,却在看到洛川的时候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宛如耗子们见了猫。金漫也看了一眼洛川,见他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放下心来。 不然这小子要是真的继续发疯,把小侯爷给宰了,她一个人可是没法挡得住整个浮沉馆的人。 周康一摆手,“下毒不是大郡主所为,我昨日用药之后,已经止住痛痒,异状是在今天清晨才开始出现,而在那之前……” 周康回手指在一个人身上,“大个儿,你早上为什么进我的房间?” 是前天调戏过金漫的瘦高个儿,高个儿怔住片刻,捂着自己的伤手,做出一副委屈状,“小侯爷,您是不是看花了眼?我为什么早上要进你的房间?如果我要对你下手,半夜潜入,岂不是更方便动手?” 周康再次看向金漫,金漫识趣的松开手,把小胡子丢到周康身边,“物归原主。” 金漫把匕首在靴子底蹭了蹭,擦掉血迹。 随手擦了擦一处石凳,拉过洛川。挪了个地方让他坐下,这孩子身上都被汗和血水浸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内伤。 金漫抓过柔弱的叶公子,撕下他的一条衣服,在叶公子惊愕里慢慢解释着,“别紧张,叶公子,谁让这些人里,你现在看起来最干净?衣服先借我一用,日后还你。”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金漫一边给洛川擦掉身上的血迹,一边检查伤口。 叶公子红着一张脸,“大郡主事急从权,虽有违礼法,但……也情有可原。”神情羞赧的拖着被撕了半幅的袍子退后几步。 金漫一心在看洛川的伤势上,没注意到洛川看向叶公子时候的眼神,揣测,冰冷。 叶公子被他这么一瞪,先是一愣,随即狐疑的在他和金漫的身上,眼神来回飘忽。 另一边,周康的手下重新围拢在他身边,周小侯爷恢复了从前的威武霸气。 周康的死鱼眼盯着瘦高个,“郑直,你来浮沉馆已经有五年了。浮沉馆里没有秘密。你还不知道吗?” 瘦高个儿脸色瞬间一变,仍是逞强,“不知侯爷说的秘密是什么。” “你真名叫做郑直,本是御史赵家的娘家亲戚,你母亲早亡,姨娘等人对你十分苛责。五年前因为眼疾被送到浮沉馆。” “你一直以为自己的眼疾并非不可治愈,而是姨娘故意拖延,耽误了治疗时机,现在,你的一只眼睛已经近乎于盲,天色昏暗时便会看不清东西,夜晚更是不能视物。” “所以你只能等到清晨才能摸进我的房间,给我下毒!” 周康最后一句说完,身边的小弟就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控制住了郑直。 “小侯爷不要血口喷人!你说我下毒,可有证据?”郑直昂着头大声吼着。 金漫慢悠悠的把手上的布条,团成一团扔在一边。 这浮沉馆到底是达官贵人的后代所在,就算现在到了要死要活的时刻,也还保留基本的尊严感和斯文感。 金漫看着看着,忽然感到背后的叶公子轻声细气的开口说话。 “大郡主也是世家贵族出身,怎么可以在外男面前这样……坐着?” 金漫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过是翘着二郎腿而已。 有什么大不了? “属实有些有辱斯文。”叶公子微微摇了摇头。 金漫也学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斯文我确实没有,我只知道我这样坐着最舒服。” “叶公子看不惯,可以闭眼。”金漫十分客气的对他一笑。 叶公子被噎得无话可说。 金漫看了一眼身旁的洛川,低声,“他们这些人怕是读书读傻了,你以后不要同他们一样迂腐。” “女子也是人,只要不做违法之事,也没什么好拿出来点评的,若真有违法之举,交给司法衙门处置也就是了。” 洛川深深地点了点头,从心底觉得金漫说的很有道理。 一旁的叶公子却是紧紧皱眉,正要继续反驳,就听周康冷笑起来。 “我自然是有证据,小加,把东西拿过来!”周康招手,等了片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才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看起来低眉顺眼,几乎半张面孔隐藏在自己蓬乱头发的阴影里。 他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朝他多看几眼。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金漫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许的紧张。 洛川也在打量他,少年感受到两道视线一起向自己投来,抬起眼飞快的朝他们二人看了一眼。 这一眼,又快又冰,好像一把飞针,冰冷的刺进金漫的眼里。 从来到浮沉馆的第一天到现在,金漫还是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异样感觉。和洛川出现时候不同,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是阴郁的,藏拙的,好像有着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洛川出现的时候,金漫的空间发生震荡,感受到的是他身上的狂暴与绝望,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宁静,时刻令人紧张。 一个阴郁似雨,一个暴烈如雪。 但不约而同的,都让金漫的空间有所感应。 小加走到周康面前,把怀里的一个纸包递过去。八字胡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接了过去,嗅了嗅就皱起眉头,“这里面至少有两三种毒草!但是毒性并不烈。” 周康从自己的破袍子里取出一块布,“这是今早从我脖子上擦下来的毒粉。” 布包和纸包放在一起,人们一眼可见,两者颜色几乎如出一辙。 “郑直,这布包是从你房间的枕头底下发现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周康狠狠踹了他一脚,郑直扑倒在他面前,仍旧不肯轻易认罪。 “这不是毒药,这是我自己找来治眼睛的药草!”郑直大声的辩驳。 周康揪着他前胸的衣襟,将他拉起来,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治眼睛的药?好啊!那你就治一个给我看看!” 周康说着话,把纸包的药粉全都扑进了郑直的眼睛。 几乎是同时,郑直发出惨绝人寰的痛呼,按着他的两个小弟被他掀翻在地。郑直捂着双眼,躺在地上来回打滚,踢倒了一众人。 所有人快速推开,留出中间一个场地。 “是毒药还是治病的好药?郑直,你还有什么话说?”周康神色不变的看着痛苦不堪的郑直,没有任何怜悯之色。 郑直在地上滚了好一会儿,终于血流满面,气绝身亡。 叶公子用破扇子挡着眼睛,“既是毒药,小侯爷又是如何脱险的呢?您早上被抬过来的时候,可是一副不好的景象。” 叶公子说话真的很有学问,那会儿的小侯爷岂止是不好,简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周康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个不大的针孔时,看向金漫,“多亏大郡主,早晨为我施针,我这才能将毒血排出,捡回一条性命。” 金漫很是帅气的摆了摆手,那神态和蜡黄的脸色完全不匹配,却让人难以移开眼神,“小侯爷别客气,举手之劳。比起这个,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周康看着她,“大郡主请讲。” 金漫放下二郎腿,非常认真的看着他,“听说小侯爷的房门与我们的不同,房门上有锁,就算是送饭时,钥匙在心腹之人手中保存,要等专人打开门锁,外面的人才可以将饭菜送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顿饭菜都如此谨慎小心,可怎么一个大活人就进去了呢? 周康脸上的横肉抽了下,牙齿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他越是想控制表情,表情就越是狰狞,“我也想问问,胡二先生,我房门的钥匙是怎么到了郑直的手里?” 周康越说越气,一把拎起抖如筛糠的八字胡,“老子待你不错,你就是这么盼着我死的?” 第七章 我只是来吃瓜的 金漫全神贯注的都在盯着小胡子和周康身上,没有留意人群之外还有个半大的小子望着自己。反倒是洛川猛地转过头来,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小加已经蹲下身,将自己很好的隐蔽在人群之中。 另一边,周康小侯爷已经把小胡子拎得老高。小胡子手炮脚蹬的在半空像个蛤蟆一样,周康自己重伤初愈,摆出一副老子就算胳膊脱臼,也要掐死小胡子的气势。 “老子待你不错,你就是这么盼着我死的?”周康几乎是咬着牙吼了出来。 小胡子憋得脸色紫红,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大胆的喊了出来,“你是对我不错,不错也不过是没有杀了我而已!周康!你在浮沉馆作威作福,真的还当自己是小侯爷?” “我们是叫你一声小侯爷,那不过是,不过是……” “是什么?”周康手上用力,掐的小胡子没法再说下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周康把小胡子贯在墙上,膝盖重重的顶在他的肋骨上。 小胡子痛到眼泪狂飙,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康。 “杀了我啊,杀了我,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要杀你的人。”小胡子恨声道。 没想到,这两撇胡还挺有骨气的。 “嘴硬是吧,胡老二,你该知道,没有我敲不开的嘴巴。”周康终于松了手,把小胡子扔到地上。“来人,开祭坛!”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金漫迷茫的看着他们脸上惊恐的神色,越发好奇,低声问洛川,“祭坛是什么?拜佛的地方吗?” 洛川也压低了声音,“我在京医馆的时候也听闻过这个地方,听说手段极其残忍。” 金漫抻长了脖子,使劲朝外面看,“在哪儿啊?” “大郡主也想看?别急,与我为敌的人统统都得死!”周康终于舍得扭过头来,笑得十分疯狂,目光却是对上了洛川,“对,还有他!杀了我那么多兄弟……” 金漫把手按在周康的肩膀上,“兄弟?谁是你兄弟?那个郑直?还是你手里的这位小胡子仁兄?” “醒醒吧,小侯爷,你身边真的能信得过的手下,一只手数得过来吗?”金漫弯着眼睛一笑,又嘲讽又冷淡。 周康瞬间脸红,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这种手下我没有,你也没有,大郡主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金漫摊开双手,无所谓的耸肩,“但是我有朋友啊。” 周康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浮沉馆里可没有朋友这两个字,大郡主。” 金漫哑然失笑,她无心和周康斗口,淡淡的勾了勾唇,便不在说话。 恰好此时,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弟跑进来,“小侯爷,祭坛开不了了。” “今天的雨太大了,把山上的烂泥全冲了下来,现在好些个淤泥把祭坛的入口全都堵死了。”小弟摸了一把头上的雨水。 “带我去看!”小侯爷被人当成死尸摆弄了半天,现在正打算出一口恶气,天公还不作美,他怎么能不生气? 金漫本就对祭坛好奇,听他这么一说,正中心意。跟着一群人往外走。 屋外,正是瓢泼大雨。 头上一暗,洛川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块木板,挡在金漫的头顶。他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被大雨冲刷了大半,露出苍白的脸。金漫抬手把头顶的木板朝洛川的头顶挪了挪,洛川黑沉沉的眸子看过来,让人陡然一惊。 那些偷看洛川和金漫的人,被这一眼盯得,全部不自然的避开了脸。 等到小侯爷带人来到祭坛的时候,金漫才发现自己之前想的全错了。 她认知里的祭坛不是庙堂楼宇,就是西式风格的教堂,大部分会供奉一个神明或者受人敬仰的名人侠士,受人香火,被人供养。 这里……金漫举目四望,这里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啊。 大家跟在小侯爷身后走着。胡老二一路杀猪似的狂叫,又哭又骂,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师爷似的姿态? 小厮们在前面开路,拉开一排破布的幕帘,露出一片泥泞狼藉。 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直通高台,在高台上竖着一根旗杆,应该是金属制成,层层铁锈黑的快和黑沉的天幕混为一体。 小弟说的不错,这里淤泥约么有半个多人高,将楼梯的入口完全堵住。 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劳力光着腿,站在到腿根的淤泥之中,弯着腰用双手做铲子,挖出脚下的烂泥。一些极有眼力的人立刻冲上去,各自找木头,树枝等物,帮忙清理。 等到大部分的污泥被清理出来,金漫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没忍住的惊讶出声。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天乾国浮沉馆里的祭坛祭奠的不是人,真的只是祭“坛”。 即便是被淤泥堵塞,一排半人多高的坛子也依稀可辨,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她惊讶,叶公子摇着破扇子,走到她身边,好心的解释着,“此处名为祭坛,实际供奉的是坛神。” 坛子也有神?金漫好奇的指着那些坛子发问,“所以才会摆放着那么多坛子,用器皿祭拜吗?” 叶公子头摇得像拨浪鼓,“非也非也。” “大郡主请看。”叶公子自认为很帅气的把扇子合拢在手,点着一个最破旧的坛子说道,“这只坛子的年代最为久远,保存的也最好,拿到市面上,应当价值不菲。” “这些坛子每七年才会增加四十九个,也就是说一年之中只有七个空坛子可用。所以我认为被封进坛子,看似是一种刑罚,其实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因为可以长久的保存自己的身体。”叶公子说的很是陶醉,甚至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金漫,似乎在为她这具身体没能进入坛子而感到遗憾。 他还要再说点什么,后背忽然一痛,回头看,竟然是一只纯白色的蝎子趴在他的肩头,叶公子惊叫一声,跳起来用扇子将白蝎子赶了下去。他身边的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赶忙撕开他的衣服查看,果然红肿一片。 洛川默默把手放在身后,两根手指头一撮,弹掉拽下来的一根蝎子腿。 “哎哟,哎哟,痛死我也。”叶公子此时风度全无,顾不上扇子掉在地上,拉着金漫,“大郡主救救我,救救我,白守宫毒性最强,我要死了要死了。” 金漫还没说话,洛川毫不客气的扒拉开他拉着金漫的手,同时拿起匕首,“砍了就死不了了。” 叶公子脸色更白,看金漫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迅速转换了对象,跑快几步去抓住小侯爷的胳膊,“救救我,救救我小侯爷,我被白守宫咬了。” 金漫看着他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拉着周康的手,模样狼狈极了,偏头对洛川说道,“这位叶公子不过迂腐了些,其实胆子很小,你吓他做什么?” 洛川眼睛一眯,“你觉得他可怜?” “那倒没有,只是不至于……”金漫的话没说完,就看到叶公子被周康嫌弃的甩开手。 周康把厌恶写在脸上,但口头还是很客气的,“快来人,把叶公子带到燕无语那去。” “是,小侯爷。”周围涌上几个小厮,架着叶公子飞快离去。原先叶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模样的人没跟他们一起过去,反而是站在金漫和洛川的身后,始终垂着头。 金漫余光扫了一眼,她天生六识敏感,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和物有着天然的警惕。 那个小厮站在她身后的时候,金漫就感到一阵熟悉的空间压迫。 她抬起头,对着那个小厮微微一笑,“有事吗?小加兄弟?” 小厮愣住,慢慢抬起头,竟然是方才揭穿瘦高个的那个小加。 他现在的装扮与刚才截然不同,但仍然是放在人群中很难被发现的那种简单。 小加对着金漫深鞠一躬,却没说一句话,就隐入了重重人群之中。 等到了没人注意的角落,小加缓缓吐出那口藏在胸中的气,凭借一手巧夺天工的易容换装之术,他隐藏在浮沉馆多年,从没有人像金漫这样,能够一眼将他认出。 不知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浮沉馆,对他接下来的行动十分不利。 惊雷一闪而至,在小加略显僵硬的脸上映出一片雪白。 “小侯爷!雨太大了!再挖下去,怕是要出事。”有人跑过来,对着周康大声说着。 “看到了吗!周康!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的恶行!天不亡我,不亡我!”被绑在高台的胡二大概把毕生所学的四字词语都想起来了。 “闭嘴!你他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胡老二,你本家早就被人抄了,连老家都没有的人,能在浮沉馆活到现在,还不是靠老子!你他妈良心让狗给吃了!” 被淋成了落汤鸡的周康一把夺过身后人手中的油纸衣,狠狠的往地上一丢,亲自冲到大雨里,抄起地上的一块碎板,拼命的挖着一排坛子的最后的位置。 “老子今天一定要埋了你!天打雷劈也在所不惜!”周康的头发湿成一条条的垂在脑后,大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破碎木板。 一道强如白昼的闪电从天边爆闪而至,金漫飞速的看了一眼被绑在高台杆子上呼天抢地的胡老二,立刻一拍洛川的肩膀,“快走!回干燥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