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角攻的差劲前男友》 1 他被杀了 疼痛。 常人无法忍受的过量疼痛,让陆柚咬紧了牙,破碎的呜咽从喉咙中挤出,生理性眼泪迷蒙了视线。他用力眨眼,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见自己胳膊上的皮肉块块拱起、移动,有虫子在里面爬行,贪婪地吞噬血肉。 疯了,什么东西? 陆柚因疼痛空白的大脑,在脸颊被触碰时短暂地恢复清明,他抬眼,撞入了一双黑沉漠然的凤眸,“江、江鹤川。”他的前男友,手贴在他的脸上,陆柚并不能从这行动中感知到什么情绪,他能看到江鹤川张嘴说了些什么,但耳内的嗡鸣令他无法听清。 下一刻,尖刀没入了他的胸膛,刺入心脏。 …… “陆少,怎么了,满头的冷汗?” 陆柚睁眼,旁边的黄毛见他一脸恍惚,半是关切半是谄媚地询问,“做噩梦了?” 陆柚先是点头,又摇头,惊魂未定,梦境中的疼痛像是还没完全褪去。 射灯打在脸上,意识回笼。现在他正在酒吧,带着刚交不久的男朋友见朋友。他那些朋友们听说他突然有了男朋友,都嚷嚷着要见上一面,于是他就把人给带来了,介绍,说出了那个名字,江鹤川。 正出神,他的脸被捧住,周遭的颓靡酒气被清淡的药草香代替。 陆柚对上那张熟悉的黑沉凤眸,如坠冰窖,条件反射般一挥手。 “啪”的一声,捧着他脸的手被打开。 陆柚的声音是颤的:“滚开。” 像是炸毛了的猫儿一样的反应,刚才碰他脸的人正是江鹤川。 常人被男朋友那么不客气且生硬的对待,肯定要黑脸,但江鹤川那张漂亮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阴郁、难堪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捏了捏陆柚刚才用来打开他的手,“有好受一点吗?” “行了。”黄毛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或许是看不惯小情侣在他面前腻歪,没好气地叫停,“给你倒了三杯酒,只喝一杯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把这剩下的两杯喝完,我们陆少可不喜欢没眼色的人。” 说着,他将剩下两杯带有冰块的酒推到江鹤川面前,而其他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嘴角是充满恶意的弧度,“就三杯而已,又不是三十杯。” 黄毛揶揄:“陆少,你该不会不舍得吧?” 陆柚被这话给扼住了喉咙,冷意从脊背往上爬到头顶。 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竟然完美对照现实,一字不差。 按照梦中发展,他会命令江鹤川喝下剩下的两杯酒,但却不知道酒里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加了料,是迷/药,那些人想让江鹤川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不过喝了酒的江鹤川并没有出现那些人预料中的丑态,只是脸红,头脑昏沉了点。 之后陆柚被拉着去下一场继续玩,而跟不上节奏的江鹤川被扔下,最后那些看江鹤川不顺眼的人特意返回来,将人麻袋套头打了一顿,江鹤川因此在病床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再过一段时间,那些动手的人身体都出了问题,医院都找不出病因,消失在圈子里。最后怎么样了,陆柚没关注,不得而知。 是江鹤川的手笔。 蛊虫。 那东西真的存在吗?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动用了江家那边的关系。 陆柚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但清楚酒肯定不能喝。 陆柚敲了两下自己的心口,那是被匕首刺入的位置,“对啊,不舍得,我心疼我男朋友很奇怪吗?” 周围人的脸色顿时变了,陆柚会阻止完全在意料之外,那话更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心疼?陆柚一直都是被捧着哄着的那一个,什么时候会心疼人了?他们心里直冒酸水,“陆少,只是三杯酒而已,度数也不高……” “我不想让他喝,不行吗?”陆柚把手中的杯子摔在了桌面上,与其他杯子碰撞在一起,玻璃破碎的声响让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的窒息氛围。 还是黄毛大着胆子开口调解,“陆少,您这是怎么了,发那么大的脾气?冷静点。” 谁想到自己最后死的那么惨还能保持冷静? 陆柚脑子乱糟糟的,他站起身,扔下一句“没事”就往包间外面走,快要走出去时扭过头,看向自己仍站在原地的男朋友,不满催促:“走呀!” 可能是包间内太过昏暗,以至于他并不能看清江鹤川的表情,在一怔后,他重新张了张嘴,语气和缓不少,“我是说,我们应该走了。” 江鹤川已经喝下其中一杯了,从没沾过酒的他脑袋晕乎乎的,但还是听懂了男朋友的话,乖乖跟上,在后面像是条小尾巴似的,甚至抓住了陆柚的衣角,“别不高兴。” 陆柚抿了抿嘴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人走了。 试问一下,他敢不高兴吗?不敢,他这男朋友捅人时,手起刀落的。 不带走江鹤川和梦里记忆中一样被人围殴,然后把帐给记在他头上,那就完了。 陆柚带着江鹤川离开后,包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话说,他们这些人还是第一次见陆少这么维护一个人,幸亏程少最近有事出国了赶不回来,不然会被气死。 “黄杰,接下来怎么办?” 黄毛看了眼桌面上被打翻的酒,“这事我去跟程少说,你们别管了,我去找我女朋友玩。” “女朋友,还是上次那一个?” …… 陆柚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的发展,勉为其难带着江鹤川回了自己的公寓,将人扔在沙发上就去洗澡了,连杯水都没帮忙倒。 他本就不是伺候人的主,再加上脑内一片混乱,洗完澡还能记得给沙发上的人扔条毯子已经很不错了。 陆柚躺在松软的床上,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应该是疯了,所以才会相信梦里发生的事,但那梦实在太真实了,无论是疼痛,还是皮肉中有虫子爬的撕裂感。 必须要求证一下。 陆柚记得梦中有一个细节,说江鹤川左半边胸膛上有两颗红色的小痣,是以血养蛊才有的痕迹。 蛊,匪夷所思的存在。 可他做的那个能对应现实的梦,也够玄幻了。 陆柚从床上爬起来,找到客厅里的江鹤川。 江鹤川长得好看,这是陆柚第一眼看到就知道的事情,那张脸看起来是会让人怀疑认知的漂亮,肤色玉白,乌发如墨,面部轮廓较深,鼻梁高挺,眼睫浓密纤长,躺在那里仿佛是该陈列在艺术馆里的存在。 在自然界中昆虫的美丽与危险画等号,江鹤川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陆柚没有欣赏的心思,直直地走到江鹤川的身边,先把小毯子扒拉开,然后就掀起了江鹤川的衣服,动作粗鲁,一直拉过头顶,果然在左胸位置看到了两颗颜色浅淡的红痣。 陆柚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不死心地在小痣的位置搓了两下,看到小痣更红后收手。 他呼出一口气,把江鹤川衣服拉回去,然后对上了一片清明。 江鹤川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看着他,面上敷上了一层薄粉,“在做什么?” 陆柚迅速收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在梦中杀死他的人,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恐慌感,硬着头皮道:“检、检查一下男朋友的身材不行?” “行。”江鹤川坐起身。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为真,陆柚还顺手摸了两把男朋友的腹肌,“身材真不错,请继续保持。” 陆柚评价完,头也不回地溜回房间,关门声重重响起,留在客厅的江鹤川不明所以。 江鹤川掀开自己的衬衫。继续保持,是很喜欢他的身体……吗? 2 恶心东西 陆柚重新躺回床上,没有闭眼,盯着天花板。 或许只是巧合,酒吧事件的对照,是因为他能猜到自己那群朋友会做出什么事,至于红痣,可能是他一不小心看到过,所以才会混杂在噩梦里…… 不不不,别逃避现实。 想到自己的结局,陆柚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应该以梦境为真实的前提去思考,先将破碎混乱的梦串联成一条完整的剧情线。 首先,他所在的世界是本虐恋情深耽美小说,还带点玄幻色彩。 其次是角色定位。主角攻是玩蛊虫的苗疆少年,只要有蛊虫,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神秘而强大。主角受善良坚韧,用一颗温暖的心治愈受到情伤的主角攻。 主角攻是江鹤川。 可他陆柚并不是主角受,而是彻头彻尾的炮灰角色,是给主角攻造成情感伤害的祸首,是在主角攻回忆中多次提到的人渣前男友,也是导致主角攻江鹤川性格变得冷硬恶劣的主要诱因。 问为什么是在回忆中提到。 因为这书是以主角攻差劲前男友的惨死作为开始! 陆柚想到梦中的死法一阵恶寒。 小说的故事讲述视角,以主角受为主,主角攻为辅,大篇幅大篇幅的主角受心理活动,对于事物的评判都是由主角受来。 可能是为了解释主角攻脾气恶劣、阴沉的原因,也侧面烘托一下他的可怜。 主角攻也有心理活动,但他的心理活动不是对于当下事物的感受,而是看到任何人、任何事都能联想到早就死他手上的人渣前男友,坐车看向窗外时会想起来,盆里的花枯萎了会想起来,就连主角受和他争吵时他都能想起来。 如果认为主角攻是在缅怀过去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和人渣前男友,也就是陆柚的相处,只有纯粹的痛苦,被轻视,被贬低……所以就算陆柚早死了,在小说中的存在感也绝对不弱,妥妥的感情路上绊脚石。 陆柚弄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笑不出来。 总之,主角攻受的初次相识是在过年,陆柚带着江鹤川回家,两人闹了一些矛盾,陆家本就看江鹤川不顺眼的人,趁机把人羞辱嘲讽了一番。 而主角受名字叫张斯洛,是被陆家资助的孩子之一,算是比较优秀,所以得到了参加了陆家年宴的名额,与江鹤川见面,并且一见钟情。 陆家的人苛刻无礼地对待江鹤川,这让张斯洛感到愤懑,但张斯洛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两句安慰,毕竟他只是个被资助的孩子,在陆家论起身份,他甚至比不上陆老爷子的几条爱犬。 张斯洛能给江鹤川的只有言语上的关心。 但这对受尽冷眼的江鹤川而言也很珍惜了,两人的故事就此展开。 这一段张斯洛的心理活动特别腻歪,先大篇幅地用华丽辞藻形容主角攻的外貌,然后又谈起脆弱感,说他想要帮助这个男人,让这个男人感受到真正的恋情应该有的温暖。 又说他不能,因为主角攻有恋人。 陆柚:“……”你小子对别人男朋友发了半天花痴后,试图撬墙角是吧? 再然后,他和江鹤川经常产生矛盾,不顾父母阻挠提出分手,一周后就死了,被江鹤川杀死的,不过别人并不知情。 江鹤川对于并不是自己恋人的家伙,可真是够无情,报复起来毫不手软。 接下来张斯洛听说阻碍消失了,心思活络起来,他想要治愈江鹤川,于是离开了资助他长大的陆家,进入江家的产业,走近江鹤川身边,默默地给予温暖。这种稳定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因为张斯洛误食江鹤川的虫蛊打破。 因为蛊虫很珍贵,刚进入人体时需要好生照料,张斯洛提出要和江鹤川同居。 江鹤川同意了。 在同居时,张斯洛发现继承了江氏的江鹤川,正在筹划对大厦倾颓的陆家下手,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他主动提出帮忙。 张斯洛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要脸,受陆家的资助居然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干都已经干了,甚至还和江鹤川闹起别扭,说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说自己为江鹤川放弃了那么多,连陆家的恩情都不管了,江鹤川对他却还是那么冷。 张斯洛与江鹤川大吵一架,然后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别墅。 最后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开放式的,十分突兀的截止在一个雨夜,江鹤川开车,出现了张斯洛租住的公寓楼下,淋着雨些微狼狈,应该是追妻火葬场的常见套路。 但这合理吗? 陆柚发誓,如果他现实中看到这么一本追妻火葬场刚开始就完结的小说,一定怒打一星! 不过现有信息也足够得出主角攻受注定会搞在一起的结论了。 陆柚可不想就这么死掉,不仅痛苦,而且很对不起父母,毕竟是他交了男朋友才引来的祸端。 可也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 陆柚不可避免地失眠了,抓着被子捂着小半张脸,眼瞅着窗外世界从黑到白,挂着两枚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发愁。 蛊虫这种东西太魔幻,像是只会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玩意儿。 如果按照陆柚的刻板印象来看,和虫子扯上关系的人应该十分鬼祟,说话神神叨叨,穿着暗色的破烂斗篷,只露出阴狠浑浊的眼睛,而不是像江鹤川那样,拥有能蛊惑人的完美皮相。 那张脸不会也是吃了什么蛊才有的吧?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完全没思路。 陆柚思绪发散,一定神却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现在早上七点,陆柚对自己的懒惰十分自觉,确定不会早起吃早餐,所以只让上门阿姨做午餐和晚餐。那么正在厨房,弄出这香味的人是江鹤川? 一晚上过去陆柚稍微冷静点儿了,不会单是看着江鹤川都心里发怵了,该庆幸一下昨晚江鹤川喝了酒脑袋不清醒,不然他昨晚的不对劲很容易被发现。 陆柚从床上爬起来,在餐厅饭桌上见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个在梦里下蛊不算,还给了他一刀的家伙。 “早。”江鹤川主动打招呼。 江鹤川的脸真的很具有迷惑性,明明是很具有攻击性的秾艳长相,却会在勾起嘴角时瞬间柔和棱角。 陆柚还是紧张,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合适,索性面无表情地坐到江鹤川对面的位置。 江鹤川把做好的早餐推过去,然后解释冰箱里东西比较少,所以就简单做了一点,又问陆柚是不是还不舒服,看起来有点憔悴。 体贴温柔,十佳男友的模样。 “没有不舒服。”陆柚垂着眼,牵动了两下嘴角,用筷子拨弄了两下盘子里的鸡蛋,琢磨着这里面会不会有虫子。 蛊虫这种玩意儿太神秘,好像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招。 虽然知道现在的江鹤川还没有理由对他下蛊,可陆柚还是差点鸡皮疙瘩掉一地,他起身,将面前的盘子与江鹤川的做更换,“我和你换着吃。”都换完了,才记得补充一句询问,“可以吗?” 江鹤川还能说什么,只能回:“可以。” 胃是情绪器官,陆柚满脑子的杂乱线头,没什么胃口,悄咪咪抬眼,看了一下男朋友的脸色,“昨天我不该带你去见那些人的。” “那些人其实我也没多熟悉,只有两三个能说是朋友,其他的只是正好凑一起玩。”陆柚正在努力划清界限,说的也是事实,他玩得好的也就是那两个发小,还都因为有事没到场,“他们惹你不高兴了,你直接甩脸子走就好了,他们不敢说什么的。” 对面的人垂着眼,又浓又密的眼睫遮掩着眸色,“你说让我好好表现,不要让你丢脸。” 陆柚呆滞两秒,嗯?他说过吗?好吧,他应该说过的,“他们先对你不客气的,那你也没必要忍气吞声。” 江鹤川不喜欢那些人,倒不是因为那些人对他的敌意,而是因为隐藏在这份敌意下,对于陆柚的觊觎。话说出口,陆柚大概会生气,但他还是说了,“别和他们走太近。” “哦,知道了。”陆柚干脆应下,连句为什么都没问。 江鹤川怔愣一瞬。 陆柚注意到了,小声嘀咕:“是我本来就不想继续跟他们玩了,不是听你的命令。” 如果陆柚不知道自己是个炮灰角色,那他肯定不能答应别人指手画脚。 事实上,他在小说剧情中也确实是没答应,还凶巴巴地让江鹤川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继续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江鹤川也没继续劝,只是明明很讨厌,却每次都要跟着陆柚一起,有时是那些人怀有恶意的邀请,有时是江鹤川主动提出,明明融不进去那环境,每次过去都要被奚落却还是坚持去。 后来陆柚问原因,江鹤川说是不放心。 陆柚直到现在都难以理解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是谁啊,陆家独子,给那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他露出獠牙。 陆柚吃着煎蛋,抬眼偷偷瞄了江鹤川一眼。 有一个事实他可以承认,那就是他作为男朋友确实差劲,对江鹤川算不上好。 可也绝对没到需要拿命补偿的地步! 就算一定要他拿命去弥补,也别用蛊虫好吗?干脆利落一点! 陆柚感觉自己对“生不如死”这个词,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话说回来,问题还是出在那些没脑子的人身上,莫名其妙看江鹤川不顺眼,不给人下绊子浑身难受,那些事全被记在了他还有陆家的头上。 江鹤川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看陆柚正在对盘子里的鸡蛋分尸,自家小男朋友好像又莫名其妙生气了,气鼓鼓的,艳丽鲜活,最绚丽的蝴蝶翅翼也不及的色彩。 “陆柚,我去上课了。” “哦。”陆柚敷衍。 江鹤川刚满十八周岁没多长时间,现在大一,正是事情多的时候,不像陆柚比他大一岁,因为上学早,现在都已经到实习期了。 他用不着实习,所以没什么事情可干……当然,就是大一时,陆柚也不乐意去上课,人和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江鹤川离开,陆柚往嘴巴里塞了两口鸡蛋就躺到沙发上,他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是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被虫子撕咬的疼,有点、不,非常后悔主动招惹上江鹤川。 倒霉。 “啦啦啦~” 电话铃声响了,陆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黄杰,接通,他语气恹恹,“什么事?” “陆少有空出来玩吗?”对面明显又是攒局玩起来了,通话的背景音乱糟糟的。 3 印证现实 “不去。”说完陆柚就打算挂电话。 “陆少,别呀别挂。陆少不来我们玩都觉得没什么意思,昨天是我们不对,不该劝酒的……” 陆柚想起什么,眯了眯眼,喊出对方的名字,“黄杰。”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对,是我,陆少怎么了?” “是在ASTA老位置?” “对对。”黄杰语气显出几分激动,“陆少要过来?” “嗯。” 陆柚挂断了电话。 …… 黄杰听着对面的忙音,手机黑屏,“陆少说他马上过来。” “知道了。” 说实话,他们是有些看不上黄杰的。 毕竟这个人长得一般,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透出虚态和猥琐,就连家庭背景也不是他们这堆人里数一数二的,只是强在有一张巧嘴,处事圆滑,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合适,平日里总是跟在程少身边做事,是条明白什么时候能仗势欺人的哈巴狗。 “程少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黄杰搂着旁边的女伴,女伴白着脸依偎在他怀里,“快了,也就明天后天的事。” “我还以为程少会在知道陆少有男朋友的当天赶回来,看来确实是忙。” 黄杰没继续回话,他其实不想让程少赶回来。 有句老话叫做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程少不在这儿,他就是最厉害的,其他人都得看在程少面子上看他眼色,他想和陆柚说什么,也不用像之前那样瞻前顾后。 就是可惜了,昨晚下药出丑的计策没成功,不然能跟程少邀功,讨点好处的。 程少把人当眼珠子护着,谁也没想到从没谈过恋爱的陆少会突然有个男朋友。 早知道、早知道就算程少盯着,他也该找个时机下手。 陆柚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刚吃的鸡蛋都得吐出来,怪恶心人的。 黄杰家里没权没势,是凑在程知意身边最不起眼的哈巴狗之一,陆柚一直不怎么关心,刚才喊出名字的原因很简单—— 黄杰,第一个死于江鹤川蛊虫的人。 不过在这次事件中,江鹤川并非动手的人,而是提供“刀”的存在。 昨晚陆柚才刚意识到自己是小说里的炮灰角色,没来得及想周围的人,刚才通电话时才把人给对上号。 黄杰平日里在他面前是个纯粹的好人,知进退,很明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但在小说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还是B格最低的那种。 搞包养什么的你情我愿也就算了,关键还玩强迫那一套,脏手段一套一套的,昨晚给江鹤川酒里加药的就是黄杰。 陆柚也就是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一想到自己之前和这人待在同一空间都恶心。 车在ASTA门口停下,司机大叔告诉陆柚到目的地了。 陆柚一路上面无表情地上楼,引路的经理看他心情不好眼观鼻鼻观心,帮忙开门,“祝您玩的愉快。” 门开的同时,在包间等着的人也看到了陆柚,眼睛中闪过同样的惊艳,又不约而同地迅速掩盖。 陆柚据说是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陆家的长辈尤其疼爱,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那都得满足,由此宠成了现在的恶劣性格,脾气大,嘴巴坏。 有人说要不是陆家护着,那陆柚得被不知道打多少次,这话其实不对。 陆柚那是结合了陆父陆母长相上所有优点的孩子,皮肤白皙,像是开蚌的珍珠,看起来又软又嫩,肉眼看到的地方不是粉就是白,猫儿眼,长睫毛,轮廓精致的脸,加上一头自来卷的浅棕小卷毛,性格都和漂亮矜贵的猫一样。 人家就算是背后骂他,都要说一句: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没有脑子有什么用?陆家早晚毁在他手上。 “猫”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陆少,您来了。”黄杰凑过去。 “滚开。”陆柚狠狠拧眉,视线转一圈落在黄杰身旁的美女身上,这不会也是被强迫的吧? 他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直接问出口了,“你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吗?” 美女飞快地瞥了眼黄杰的脸色,垂眼,“嗯,是。” 这勉强的模样一看就不是!陆柚也不是傻子,“他用视频威胁你了是吧?” 美女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她第一个想法是黄杰已经把视频给发出去了,整个人不可控的开始抖。 陆柚冷声命令:“黄杰,把视频都删了,不止是她的,其他人的也一样。” 黄杰不知道陆柚是怎么知道的,还想装傻,“视频,什么视频,陆少您误会……” 他没能说完,因为陆柚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陆柚本来是想抓头发的,又嫌脏,转而抱着胳膊,“别搞什么小动作,瞒不住我。黄杰,你应该进监狱知道吗?” 在小说里黄杰花言巧语哄骗女性,腻了后还要拍视频威胁弄一些女孩不愿意的,甚至不止一次两次了,手伸得长,就连学院里都有受害者。 其中挂着黄杰女朋友名号的女孩意外怀孕,想要打掉,被黄杰拍了视频威胁,跟其他人渣一起搞多人运动,生不如死,心存死志,被江鹤川碰上。 江鹤川好像有情感洁癖,极端厌恶对伴侣不忠贞、不爱惜的情况,于是插手。 陆柚看着黄杰删完视频,有备份也没关系,他能让黄杰不敢用,“别让我再看到你,恶心。” 黄杰面如土色,如坠深渊,他在陆柚面前藏得很好,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他从周围人的视线中看到了讥讽嘲弄,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以陆家态度作为指向标,陆柚看他不爽,他家里的产业肯定会受到影响,没人愿意跟他们合作,接下来处处碰壁,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风光就算了,甚至还会被之前贬低的人踩上一脚。 黄杰清楚,可他什么都不能做,死缠烂打肯定会惹得陆柚更生气。 他只能按下心中不安,按话离开,老老实实地轻声关门,六神无主地给通讯录里的程少打去电话,颠三倒四地说明完情况,又道: “程少,程少,您帮帮我,帮我和陆少求求情,就说都是误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柚子生气了?”听筒传来的声音缓而慢,带了点痞气,“那你确实该死。” 黄杰通体发寒,什么也说不出。 陆柚那边后来也接到了电话,他开口就是抱怨: “程知意,你能不能挑一挑,别什么狗东西都喊着一起玩,脏死了。” “没必要为了个黄杰生那么大的气,实在不行我给他点颜色看看?” 陆柚没理,会让黄杰吃更大苦头的另有其人。 程知意也没恼,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昨晚上你把江鹤川带回自己住的公寓了,就那么喜欢?” “我把我男朋友带回自己住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 陆柚胳膊撑着脑袋,烦躁地继续道:“程知意,你以后跟人一起玩挑着点儿,小心栽到坑里,反正我以后是算了。” “为什么,因为黄杰让你烦了,还是你那个男朋友告状了?” 陆柚必不可能承认是害怕自己男朋友,他“哼”了一声,“和黄杰这种人混在一起,我都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法外狂徒,应该被枪毙一百回! …… 黄杰六神无主,正巧手机铃声响起了,来电人正是他女朋友。 黄杰憋着火气,按下接通,上来就好一顿骂,“你知道因为你我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吗?啊?!我告诉你,一个婊子,TM少给我立贞洁牌坊,你……” “我想和你见一面。”听筒中的女声淡淡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风里。 黄杰剩下的话憋回喉咙里,其他人也就算了,他和自己女朋友玩陆柚总管不住吧?问:“你的意思?” “提议,我答应了。” 黄杰精虫上脑,几乎忘记了刚才的不爽,觉得浑身发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可不能反悔,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视频。一开始答应的那么利落不就行了,不就是多几个人一起玩吗,这有什么?我也不乐意总搞下药那一套,跟条死鱼一样没意思。说好了,我去找你。” “嗯。” 通话结束。 学校天台上站着的女生面无表情,手心却已经掐出了血痕,她要让黄杰这个人渣付出惨痛代价,绝不后悔。 * 陆柚心烦意乱的,就是玩也不尽兴,打了两下台球。他和程知意通完话后,又和黄杰带来的那个美女聊了两句,知道了一些更肮脏的事情,回想起来都觉得反胃。 黄杰喜欢好几个一起,所以被强迫威胁的人都多少有些联系,平日里抱团取暖。在那个美女离开时,陆柚给了承诺,说只要她们想告,陆家就帮忙,完全不用怕。 美女咬着牙,说她一定要告,说要回去问问其他人,跟陆柚道了谢。 陆柚将白球打出去,红球碰撞了好几下,最后滚进洞中。 黄杰那边被他给警告了,是就这样结束,还会和小说剧情里一样被蛊虫杀死呢?说不准。 陆柚这样等着未免心焦,拿出手机翻了两下找到江鹤川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三秒后接通,“你现在在哪儿?” “在学校,怎么了?” “正准备上课是吧?”陆柚没商量,“把你课表发我,我去找你。” “……找我?”听起来很迟疑,“好。” 在场的人都了解陆柚,难免惊讶:“陆少自己的课都不去上,现在居然要去陪男朋友去上课,他不就是长得好点儿?” “闭嘴。”陆柚收起手机,重新拿起球杆对准白球,打出去,清脆的两下撞击声,清了桌,“只是有需要求证的事。” 陆柚明显不想多说。 这情况要是放在以前,大家肯定顺着陆柚的心意闭嘴不问,但现在,所有人心里酸水直冒,想不了那么多,“谈个恋爱而已,用不着那么上心吧?还得时时刻刻都盯着?” 这话里带刺儿,陆柚觉得挺奇怪的,将球杆扔在桌子上,问出了那个知道自己是炮灰后,最不能想通的问题:“你到底,不对,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江鹤川?” 江鹤川那张脸,就算不跟他似的一眼看上,那怎么样也不该会被讨厌。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难道是嫉妒?就是那种自己的失败纵然令人难过,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的嫉妒?嫉妒他有个长那么好看的男朋友。 4 分手方法 始终没得到回应,陆柚耐心告罄,抿了下唇,冷声道:“就算看他不顺眼,也不许动他,江鹤川是我男朋友,动他和打我的脸有什么区别?”说完,不管其他人是个什么反应,陆柚自己就走了,也没人敢拦。 “陆少突然这是怎么了?” 他们这些人对江鹤川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确实看不惯,确实是出于嫉妒,但不是对陆柚,而是对江鹤川。 江鹤川长得好看不假,不然也不能成为他们陆少的男朋友,可也确实让他们感觉不舒服,长相确实是好看,但那种好看让人看久了心里发毛,性格也十分古怪,面对陆柚和其他人完全是两幅面孔。 当然,最看不惯江鹤川的应该是还没回国的程少。 等程少回来,看陆少这么护着,那才是有乐子看了。 有人拒绝接受现实,“陆少这时候只是图新鲜而已,等这份新鲜劲儿过去了,江鹤川还不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另一人咬牙切齿,“程少让我调查那个叫江鹤川的,我从陆少把人带回来那天就开始查,现在都没弄清楚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 陆柚到了学校,说是陪江鹤川一起上课,其实一直在想黄杰接下来的结局。他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盯着江鹤川,冷不丁突然开口:“你应该是第一次上学,有什么新鲜的事说出来我听听。” 上课铃声还没响,聊会儿天也没什么,江鹤川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陆柚没说信还是不信,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像是无意间提起,“有个叫黄杰的,喊我过两天一起玩,我还没想好答不答应。” 江鹤川蹙眉,“他很脏。” 陆柚往江鹤川那边凑了凑,故作不知:“哪儿脏?他一直挺听话的。” 江鹤川眉眼中染上冷,“他的恋人……”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你会知道的。” 陆柚了然。 果然,和梦里一样,江鹤川遇上了被黄杰哄骗的女生,知晓了前因后果,并且给出了蛊虫。是否动手由那个受害女生决定。不知道是不是陆柚放在男友身上的关注不多的缘故,明明是恋人,但陆柚感觉从未看懂过江鹤川。 不过这也正常。 能读懂主角攻情绪的人当然只有主角受啦,他一个小小炮灰,感觉不懂,这太正常了。 所以他有点害怕也是正常的。 陆柚将头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往另一边挪了挪拉开距离,没让江鹤川看到自己的表情,“知道了,不跟他玩。” 江鹤川对伴侣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他会不会在无意中触怒江鹤川,然后落得个和小说里一样的结局?就算不死,江鹤川给他下个情蛊之类的,也足够吓人的了。 陆柚攥紧了桌子下的右手。 江鹤川有些意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陆柚格外好说话,就连后脑勺翘起来的一缕头发都看起来乖乖的。 在学校里陆柚、江鹤川算得上名人了,教室里坐着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首先是陆柚,父亲是陆氏集团的掌权人,母亲是隐退的大明星,而江鹤川,不知道什么详细信息,但光是陆柚男朋友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会惹上不少的麻烦。 陆柚怎么就突然谈恋爱了呢? 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享尽了万千宠爱,“陆柚前段时间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我听说江鹤川和他八字很合,是被选来冲喜的,你看,最近陆柚是不是看起来好多了?” 悄悄话说那么大声到底有什么毛病?陆柚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你能说的再离谱一点儿吗?又八字,又冲喜的,什么都听说,听谁说的?封建迷信。” 那人立刻尴尬噤声。 陆柚也懒得不依不饶,最后解释了句:“我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他从娘胎里出来就身体不好,先天体弱,时不时生病再正常不过,因为这个,体检是一月一小检,一年一大检,都是些小毛病,没到需要有人冲喜的地步! 上课。 陆柚低着头玩手机,看群聊消息,都是些正常的无聊内容,没有他想看的。 看来进度没那么快,黄杰的状态应该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更新。 睡了一觉后第二天的早上,天色阴沉,卷着细雨的风敲打着卧室玻璃窗。 陆柚本就睡得不安稳,这下直接被吵醒,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群聊里的消息,99+的消息提示,群聊内容围绕着黄杰展开。 说是出事了,黄杰玩的太脏,那个位置出了问题,一夜之间长了点儿什么,应该是染上了性病。又说黄杰长出来那东西特别恐怖,看到的医生都直接吐了。 天凉王破:MD昨天我还和黄杰一起喝酒了,得赶紧去做个检查。 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听说这事我妈把我训了一顿,还限制了我的零花钱,让我离黄杰远点儿。 群聊中的消息还在继续,多是调侃。 陆柚握着手机的手指发凉,从出事的黄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不行,他不能再跟江鹤川掺和在一起了。 分,必须分。 他要跟江鹤川分手! 陆柚为自己当初的见色起意感到懊恼,一张漂亮的脸而已,谁没有一样,还不足以让他愿意承受后续的麻烦。 江鹤川是他从山村里带出来的,他们确定恋人关系还没到一周,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必然是没有的,趁着现在还没把人给得罪太狠,快刀斩乱麻提出分手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这时代,分手都不用当面说,直接打个电话就行。 陆柚还挺庆幸的,毕竟他现在有点怕江鹤川,能不见面当然最好。 陆柚也没纠结犹豫,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面秒接。 “陆柚?” “对,是我。” 陆柚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将提前组织好的语言一口气说出:“江鹤川,我们分手吧。” “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负责,你现在住的地方可以继续住,我直接过户给你,学校那边也不用担心,后续生活费我也可以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保证之后给你的和现在的不会有任何区别,就连你想另外交男朋友,我都可以帮忙介绍。” 说完了,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应,陆柚偏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两人通话并没有终止,莫名有些口干,舔了舔嘴巴,“你、你怎么不说话?”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陆柚忙不迭地否认,“只是我们不太合适。” “你忘记承诺了。” 缓而慢,并不能听出怒气的一句话,但就是让陆柚呼吸困难了起来,“承诺,什么承诺?”没过脑子问出口,他自己又迅速反应过来,“没有,没忘!” 陆柚慢半拍想起他被引导着说出口的话。 在跟江鹤川表白并把人从山里带出来之前,他和江鹤川的外婆见过一面。 江鹤川的外婆完美符合陆柚对恐怖故事里恶鬼的想象,斑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子,粗糙且带有老茧的手,整个人缩在过分宽大的棕色衣袍中,待在连风都吹不进去的小屋一角,融在阴影里,声线沙哑,对陆柚说出规则。 说,不能反悔。 说,必须珍惜。 始乱终弃的人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陆柚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说:“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要这样吗?谈个恋爱……现在离婚都很正常的。” 偏偏他妈还在旁边催促,陆柚只能硬着头皮:“我会一直负责可以吗?”指就算将来分手,也会继续给江鹤川很多钱,养着人。 万幸老婆婆也没有让陆柚复述一遍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完了想说的,就放开了陆柚的手,强买强卖一样。 陆柚当初觉得那老婆婆神神叨叨的,估摸着是村子与世隔绝导致的,现在回忆起来,那所谓的惩罚,无论是黄杰还是自己梦境中的结局,哪一个都令人难以接受。 江鹤川总是泛着冷的声线从听筒中传出:“我不同意分手。” 陆柚回神,生硬地干笑两声:“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在和朋友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选的大冒险,任务就是和男朋友提分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没想分手,真的。” 对面似乎是相信了,还是强调:“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我也不喜欢。”现在的陆柚只想赶紧终止话题,“以后不会了,先这样吧,我继续玩了。”然后不管江鹤川是不是还有说话的意图,直接点击了挂断,结束通话。 陆柚呼出一口气,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他该去挑江鹤川的错处,强行分手吗?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就被陆柚否决了。 这样和小说剧情就没区别了,那他被杀死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要陆柚继续像现在这样和江鹤川在一起,也不行,他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敌视江鹤川,那些狐朋狗友也就算了,本家那边的亲戚,就差把江鹤川给生吞活剥了,一次一次地找麻烦。这样下去,江鹤川想不恨陆家都难,后面对陆家出手也会成为必然。 陆家破产,陆柚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他清楚自己的性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在一起,他绝不可能一直像哄祖宗一样对江鹤川,那太憋屈,他受不了。 所以,还是要分手,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分手才能皆大欢喜,既不会让江鹤川讨厌他以及陆家,也不需要他去承担始乱终弃的后果。 5 你喜欢我 陆柚自己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没能想出什么结果,他实在理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按照他那些朋友的经验,想分手,说一声就行了,给对方一笔钱,还不满意,那就加钱,加到对方满意。 只是江鹤川并不缺钱。 也不能跟认识的人说这情况,陆柚担心自己被送进精神病院,那就只能选择网上求助了。 首先编辑了一下标题#求助:与苗疆少年分手不被下蛊的方式?# 然后简单概括了一下基本情况,半真半假:我头脑一热从山里带出来个人当男朋友,不小心知道了他搞蛊虫,我特别讨厌虫子,也有点害怕他,不想继续和他在一起了,但当时我把他带出来的时候,承诺了绝不后悔……感觉我直接提出分手没好果子吃呜呜,想知道有没有能让我们和平分手的方法?(注意:被他讨厌的绝对没好下场,所以最好不要让我被讨厌qaq) 帖子发出去很快就有了回复。 1L:现在写小说的套路那么多吗?行,我承认被你钓到了,继续往下写吧。 2L:不会吧?不会吧?还真的有人相信这世界上有蛊这种东西?建议你去查一下字典的解释,蛊和毒蝎子什么的没区别,就是毒性更强一点的虫子,别把那东西想得无所不能,过分魔幻好吗? 3L:你把人家从山里带出来了,玩腻了就想分手,要不要脸?要我,立刻给你弄死。 4L:合理怀疑lz是xxj,最多不超过12岁,肯定是被小男朋友哄了。该分就分,世界上哪来的蛊虫,要是有,第一个杀我前男友。 …… 21L:我想知道楼主是怎么确定男朋友养蛊虫的,亲眼看到了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22L:楼主分手之前先去精神科看一下吧。 陆柚翻了一下帖子的回复内容,基本上没相信有蛊虫存在的,少数相信的骂他是人渣,一点有营养的内容都没有。他头都大了,稍微解释了一下。 lz(柚子糖):分手后我会对他后续负责的,要多少钱都给,我现在只是不想和他继续待在一起了,我害怕不小心就把他惹生气O^O,不要骂我了。 大概是陆柚态度不错,表现出了几分诚恳,下面的回答不说出主意,至少态度上温和许多。 32L:我还挺能理解lz的,因为我也特别讨厌虫子。 33L(海王185):亲亲,我有一个办法。冷暴力不行,听说过热暴力吗? 一、无时无刻缠着对方,让对方失去自由。 二、事无巨细的分享,随时随地的电话,三分钟得不到答复就夺命连环call,让对方感觉烦躁。 三、对他有一分爱,表现出十分!以爱的名义控制他,限制他的自由,关键是不看眼色的死缠烂打,让对方感觉和你在一起压力很大。 34L(海王185):这样就等对方忍无可忍先提出分手,后面甚至还会对你怀有愧疚哦:) lz(柚子糖):谢谢,学到了! 什么叫醍醐灌顶,这就叫醍醐灌顶,陆柚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不愧是海王,就是专业。 撒娇卖乖、死缠烂打,这两项技能陆柚在问家里要钱时已经得到了十足的锻炼,完全没在怕的。最重要的是通过热暴力的方法,可以把过错转移到江鹤川身上,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会被讨厌。有一句老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谁会真心实意地讨厌一个特别喜欢自己的人? 虽然陆柚头一回谈恋爱,一切经验都是纸上谈兵,但他那群狐朋狗友里谈过恋爱的可不少。 陆柚切换到聊天软件,点进去群聊,顶着个柚子头像问:喂,你们当初都是为什么分手? 他极少在群里说话,这冷不丁冒出来众人都惊讶了一把,接着便争先恐后地给出答案。 :我妈让我分手。 :我是被甩的那一个。 :我脚踏两条船被发现了。 :腻了。 :TMD他只喜欢我的钱,我妈给了一张支票他就跑了。 陆柚看的都无语了,这群里丢人现眼的货色还真不少,他打算返回桌面,突然看到了那条最新消息: 因为她太黏人了,所以分了。 果然可行。 陆柚眼睛一亮,趴着床上晃着小腿。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立刻进一步取经:怎么个黏人的方法,详细说说行吗? 这样用文字沟通太麻烦,陆柚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说实话,我不夸张,我前女友就是个神经病。” “跟她在一起别说是出去玩了,一个小时内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就发疯,一会儿不看手机,消息就是99+,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告诉我,这就算了,还要求我和她一样。” 说到这里对面的人重重地叹气,一言难尽地继续道:“还不能不理她,不然她打电话过来会更麻烦,如果连电话也不接,她就会直接找上门。有一次我在和小组里的女生商量谁去讲PPT,她过来正好看见了……闹得特别难堪,整个专业都知道我有个神经病女朋友。” “这件事后,她偷偷拿到我的手机,把所有的异性全都删了,最离谱的是什么,她把我妈都删了。她总说她快疯了,有多在意我,把爱我挂嘴边,但我感觉再和她在一起,疯的人是我。” 陆柚一边“哦哦”地给出回应,一边翻出备忘录,对热暴力的行为进行细化,问出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所以你很讨厌她?” 激动的男人安静了三秒,轻叹,“我希望她没有我也好好的,她只是太缺爱了。” 好,陆柚心满意足。 他平日里学习都没有这么认真。 陆柚看着名为热暴力详细行为准则的备忘录便签十分满足。换位思考一下,他自认是受不了这样的,最讨厌别人管他,那么江鹤川肯定也同样无法忍受。 实行日期择日不如撞日,陆柚行动力非常强,结束和倒霉鬼的通话后,直接给江鹤川打去了电话:“喂?” “……怎么了?”刚经历过一次玩笑式分手,江鹤川情绪不高,但还是给出了回应。谁也不知道他接电话时有多纠结,这次不会又是要分手? “你现在住的地方别继续住了。” “好。”江鹤川没意见,他可以另外找地方住,虽然搬家也是麻烦事,但和分手比起来不坏。 “搬来和我住,就今天,你知道我住在哪儿,应该不需给你发地址吧?” 江鹤川错愕。 没立刻得到回应,陆柚哼哼两声,“怎么,你不愿意?和你男朋友住在一起你都不乐意,那还谈什么恋爱。”直接分手好了。 “没有不愿意。我没课了,现在搬吗?” 陆柚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江鹤川搞不懂他的想法,明明刚才还一本正经商量分手后的事宜,还没过去一个小时就打电话过来邀请同居。 但,很开心。 “现在搬。”陆柚有一点必须要强调,“搬来搬去麻烦的东西直接扔了重新买,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注意一点,蟑螂之类的虫子别一起带过来了,我最讨厌虫子了!” 讨厌虫子分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江鹤川却偏偏追问了一句:“为什么突然讨厌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和虫子打交道。 陆柚没好气地咋舌,怎么能说突然呢?他就从没喜欢过,“虫子看起来多恶心啊,说不定还咬人,不知道携带了多少病菌,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也不许喜欢,知道了吗?” 虽然陆柚打定主意要当软乎乎的撒娇精男朋友,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是正面和江鹤川对上,那种任性妄为的强硬还是冒了出来。 “记住了,我最讨厌虫子了!无论是带壳的虫子,还是软趴趴的虫子,都一样恶心。” * 江鹤川到的时候,陆柚正在客厅无所事事,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 江鹤川的行李并不多,连搬家公司都没用上,就只是一个中等大小的行李箱。陆柚公寓空房间不少,随便指了一间,“你住那一间可以吧?” 江鹤川的视线在房门上停留一瞬,“不和你住一起吗?” 让会杀死自己的人住进公寓已经是陆柚最大的让步了,住同一间,倒不如直接要他的命好了,他撑着胳膊,倚靠在沙发上,随便给出了个理由:“我不喜欢和别人睡同一张床。” 好吧。 江鹤川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过身。个人习惯是这样的,没办法。 热暴力条例第五条,每天至少问一次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这个字对于见了一面就确定恋爱关系的快餐爱情有点沉重啊。 “江鹤川。” 陆柚拍了两下桌几制造出声响,将男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同时自己紧盯着男朋友的神情,不肯放过一丝变化,他换了种说法:“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没有任何迟疑与停顿的回答,陆柚没有从那张漂亮淡定的脸上窥见犹豫,无可挑剔的反应,仿佛是真心一样,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认识都还没到十天,连最基本的熟悉都还没能做到,怎么就能一口咬定说喜欢。 陆柚抿唇,有些气恼,因为他原本的打算是抓住江鹤川的小辫子,说江鹤川不喜欢他的,不过现在这局面也不影响他无理取闹,另外找个角度就可以了。 “真的吗?你都不了解我就说喜欢,是和我一样因为脸吗?如果有一天,我毁容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江鹤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陆柚的面前,蹲下身,两人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双目相对:“我会一直喜欢你。” 认真而郑重,这种体验对陆柚而言有一点新鲜,他眨眨眼睛,视线飘忽了一下,落在了眼前人的耳根,并没有泛红,看起来十分淡定,仿佛表达的不是喜欢,而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陆柚“哦”了一声,将头偏到一边,小猫儿似的拨了两下手,“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他脸发烫。 开什么玩笑,江鹤川是认真的吗? 但江鹤川没走,他站在原地,盯着陆柚看,看得陆柚心里毛毛的,问他还有什么事。江鹤川长睫颤动两下,“没有我也喜欢你吗?”他看电视剧明明会这样回答的。 陆柚:“……”还挺严谨。 “我也喜欢你。” 6 不是文盲 陆柚其实更希望得到“不喜欢”的回答,这种他还可以从假装毁容的方向下手,让江鹤川从他身边离开。不过江鹤川看起来就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类型,更不像是会随口说大话的模样。 陆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乱想。 他对江鹤川算是一见钟情……不,严谨一点,这个地方应该用见色起意来形容更加合适。 他小时候是个药罐子,长大状态稍微好点儿,不那么经常生病,但上个月一直不太舒服,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甚至还出现了晕倒的情况,到医院查也没查出来什么结果。家庭医生猜测或许是心理问题导致的。 完全是庸医,陆柚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吗? 他那么快乐,天底下就没有比他心理更健康的人了。 可陆父陆母相信了,秉承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医的原则,带着陆柚离开帝都散心。陆柚没什么意见,偶尔一家人出去玩也挺开心的,结果,他失算了。 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哪根筋搭错了,他们旅行的地点不是马尔代夫,也不是海上游轮观光,更不是私人小岛愉快日光浴,而是一个在犄角旮旯的封闭老村。为了到达那个平平无奇的村子,他们一家先乘了三个小时的私人飞机,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山地越野,最后徒步了一个小时。 一个地图上都没有的地方,隐藏在遮天蔽日的幽暗绿林,几根木柱撑起来的吊脚楼扎着堆儿,语言不通,陆柚连个一起玩的人都找不到,想跟发小吐槽,结果点击发送后,转了好几圈最后显示出发送失败的感叹号。 手机信号差得要命,连游戏都玩不成,陆柚刚到的第一天就想走,结果陆爸陆妈在村里忙活的不行,想找到人都难,留他一个人在院子,和一群只知道咯咯叫的鸡待在一起,听旁边树林子里的蝉扯着嗓子喊,看周围小飞虫晃晃悠悠地飞。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陆柚从小不招虫子喜欢,蚊子都不咬,不然他细皮嫩肉的,被长腿花蚊子咬一口,那才是有罪受。 大夏天,太阳毒,山里热,陆柚教训完一只嚣张的鸡出了一身汗,想要洗澡,负责招待他们一家人的老婆婆连说带比划,告诉他洗澡可以去村边林里的小河洗。 陆柚去了,就是在那条清澈的小河里见到的江鹤川。 江鹤川当时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一半,看起来也是来洗澡的,黑色的短发捋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山中精怪一样昳丽美貌的脸,一身皮肉白的发光,从腰部开始往上攀爬着黑色图腾样的纹路,一看就知道是颜料涂成的,有些地方都花了,看起来有些青涩。 陆柚盯着看。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有时生日宴、升学宴之类需要热闹的宴会,主家会请歌星或者演员表演个节目热场,大荧幕上被吹成盛世美颜的也不是没见过真人。陆柚可以负责任的讲,没有一个比得上江鹤川,那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统一审美的漂亮,近乎妖异。 陆柚身边总是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在他身体不好的这段时日里甚至变本加厉,令人烦不胜烦。 他当时脑子一热,想着找个男人也挺合适,还能用来当借口拒绝那些人的介绍,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带出去绝对有面子。 突然恋爱让人惊讶,可要是和这么一个人谈,就是情理之中了。 于是陆柚脑子一热,直接表白:“你有对象吗?觉得和男人谈恋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男朋友?我特别有钱。” 浸透世俗的天真言语,用简单的金钱去衡量对一个人够不够好,“你要我就给,怎么样?” 陆柚作为陆家的眼珠子,字典上就没有“被拒绝”这三个字,当然,他也确实没有被拒绝,江鹤川点头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而陆柚也不是信口胡说,他一贯大方,当场塞了张卡给江鹤川,说随便刷。 陆柚也没想太多,跟陆父陆母以及江鹤川的家里人,也就是那个阴森老婆婆说了一声,就把人给带离了村子。 他没考虑过江鹤川是否喜欢他这个问题,事到如今,认真回想起来,江鹤川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在一起?总不能是因为最后一句说他特别有钱的话,江家根本不缺钱。 敷衍随便的表白,一时兴起的态度,显而易见的见色起意,江鹤川是脑子有问题才会答应和他走。 江鹤川自己长那么好看,平日多照两次镜子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哄走。 陆柚想到自己死得凄惨,瘪瘪嘴。 要是江鹤川拒绝了,那现在他纠结的问题完全不存在,他就不需要担心自己最后死掉了。 还是怪他自己,见到好看的人多看两眼得了,了解人家吗就表白。 陆柚从回忆中抽离,打开手机看了两眼,发现群里消息风向变了,从讨论黄杰沾染的到底是什么脏病,干了哪些烂事,到等程知意回来要怎么样接风洗尘。有人问陆柚有没有什么想法。 陆柚毕竟是程知意发小,大家都觉得他肯定要参加。 陆柚:到时候再说吧,我最近挺忙的。 众人皆感意外,别人不清楚陆柚,他们还能不知道吗?陆柚除了玩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他本人亲自做的,该不会是:陆少忙着陪男朋友? 说来调侃的一句话,大家都觉得陆柚肯定不会承认,结果—— 陆柚:对呀。 群里在这条消息出现后安静了十几秒,最后还是另一方当事人程知意出来打破了沉寂:我给你带了礼物,红宝石戒指,真不来?或者带着你你男朋友一起,我还没见过你男朋友。 如果陆柚没有觉醒记忆,话说到这种地步,以他和程知意那么亲近的朋友关系,他于情于理都会答应下来,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的陆柚脑子清醒得很,一想到介绍两人认识后的种种麻烦,他就觉得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于是断然拒绝:没必要见。 有机会的话,陆柚真的很想揪住程知意的衣领,问一下他这个发小,江鹤川到底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人,才会被处处使绊子。程知意在小说里的结局和他这个前男友炮灰半斤八两,没吃到好果子。 陆柚:你们少和他接触。 这是陆柚对于狐朋狗友们最后的仁慈了。 不过没人乐意接收这份好意,他们从陆柚消息里只看出了对于男朋友的袒护。 …… “怎么了,知意,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知意脸黑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吃小孩,把看后视镜的司机大叔吓了一跳。 程知意勾了勾嘴角,乖戾被掩住,“没什么,刚回国有点不舒服。” 司机大叔对水土不服的情况表示同情且理解,宽慰了两句。 程知意选择闭目养神,表面淡定冷静,随意放在一边的手却攥到骨节泛白。陆柚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陆家去旅行散心,他不过是趁着没办法见到陆柚的时间出国一趟,结果还没等回来就听说陆柚交了男朋友的消息。 从山沟里带出来的人,不过是有张出挑的好皮相,竟然就把陆柚给迷得神魂颠倒。 现在的一切都不在程知意的意料之内,他深吸了两口气,又将胸膛中的郁气吐出,睁开眼透过车窗望向被掠过的路灯。 没关系,没什么可担心的。 以陆柚想一出是一出又喜新厌旧的性格,不超三个月,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就会被扔掉,像脚底的烂泥一样被蹭掉,多看一眼都讨嫌。 程知意打了个电话,语气不善:“你是这段时间过的太快活,忘记我让你做的事了?” 接起电话的人被吓出了一声的冷汗,赶忙解释:“不是,程哥,我一直在查,就是没查到,我问陆少人是从哪个村子里带出来的,结果陆少也说不出来,就说在地图上找不到,穷乡僻壤的一个地方。陆家散心为什么要去哪种地方?” “他的入学档案呢?” “是陆家那边一手包办的。” “现在陆少也就是一时兴起,等兴头过去就没事了,不然陆家就算再宠陆少,也不能同意让陆少和土狗在一起吧?”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与此同时,被称为“土狗”的江鹤川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又洗了澡,最后被喊到客厅,和自己的男朋友面对面坐着,保持了一段距离。 江鹤川并不习惯用吹风机弄干头发,只用毛巾擦到了不不会往下滴水的程度,稍显凌乱的黑发一缕一缕的,让他整个人透出莫名的乖巧,像是落水的小狗一样,令人忍不住将注意放在那双黝黑的眼瞳上。 陆柚撑着下巴,清了清嗓子,眼睛亮晶晶的,“接下来我说的你要注意听,每一个字都要记住,明白吗?” 江鹤川应了一声“好”,微微点头,垂着眼并不直视陆柚。 陆柚:“看着我呀。” 于是江鹤川视线落在了男朋友正在张合的唇瓣上。陆柚似乎有些紧张,所以舔了一下嘴巴,下唇水盈盈的,唇珠的形状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真像看起来那样柔软。 意识到自己看得时间太久,他又迅速看向别处。 陆柚衣服领子有点太大了…… 陆柚不知道眼前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将江鹤川喊到身边,眨巴眨巴眼睛,“那个,我们住在一起了。” “谈恋爱了,你不可以对我搞冷暴力那一套,精确一点的要求就是我给你打电话,你三秒之内必须接起来,发消息,三分钟必须给回复,而且绝对不可以敷衍。” “在我们没有待在一起的时候,你要让我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和谁一起。尤其是劈腿这种情况,我会很没有面子的,所以你不可以和其他人走的太近。我讨厌的东西你也一样要讨厌。差不多就是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陆柚一口气说完,等江鹤川给他回应,“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很难过的。” 江鹤川不太懂,现在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那么,亲昵。 听起来陆柚会给他频繁发消息的样子。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江鹤川认真思考怎么样才能做到,“上课呢?” 陆柚趴在沙发上,晃悠着的小腿停了一下,迟疑道:“那就需要你排除万难,接一下男朋友的电话啦。不会做不到吧?”别犹豫,要是网开一面,不让江鹤川感觉为难,那热暴力有个屁用。 “知道了。” 陆柚哼哼两声,小声嘀咕:“你最好是知道了。” 先把规矩给定下了,接下来就看江鹤川能否承受住了。 7 一见钟情 陆柚在晚上睡觉前还提前在心里演练了一下第二天怎么做,结果翌日起床,日上三竿的点儿,江鹤川人都已经没了。 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提前报废。 对于陆柚而言,和江鹤川这个在梦里杀过他一次的人待一起,就跟与老虎共处一室没区别,他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第二反应就是揉脸,努力清醒。 陆柚犹豫着要不要给江鹤川打电话,问他人在哪儿,为什么不跟他报备,正要点击拨打键,就看到餐桌上盘子里早已凉掉的早餐。陆柚走过去,发现盘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如果凉了就热一热再吃,并告诉陆柚他要去学校里帮忙,所以离开了。 算是有了解释,不过陆柚还是打去了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学校实验楼A楼306。”果然,陆柚昨晚的意思是会主动联系他,江鹤川努力成为合格男朋友,“起床了吗?有没有吃早饭?” 陆柚坐在餐桌前,喝了两口凉掉的粥,“正在吃。”转而又十分不理解,“你每天去上课,能跟上吗?”毕竟是从山沟沟里带出来的人,一开始他都担心江鹤川不会写字,幸亏普通话挺标准,不然连正常沟通都困难。 “我有学习。” 估计是江家安排的。也是,再怎么样主角攻也不能是个文盲吧,未来是在商界大杀四方的人。 陆柚没忘记无理取闹,他用勺子转着碗里的粥,用着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撒娇语气:“江鹤川,你连声早安都不跟我说就走掉了,我今天本来打算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把江鹤川的名字裹了一层蜜。这语气对江鹤川而言十分陌生,导致他直接怔愣了两秒,又听到陆柚说要来找他,才想起来解释,有些无措:“下次不会了,我担心打扰你睡觉。” “那你下次要喊我,陪你当然比睡觉重要。” 陆柚也没抓住不放,冷不丁问了一句:“江鹤川,你今天还没说喜欢我,你喜欢我吗?” “喜欢。” 又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回应。 “你周围没有人吗?”陆柚觉得说这种话应该害羞一点才对。 江鹤川不觉得表达喜欢是值得羞赧的事,“有。” 陆柚“哦”了一声,礼尚往来地回复:“我也喜欢你。挂了吧,我这就去找你,你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 江鹤川将手机收起。 江鹤川刚才接电话接得很急,看起来像是有急事,结果接起来后就是在和恋人你侬我侬的聊天……这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看江鹤川今天频繁看手机,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结果只是为了及时回复男朋友消息吗? 他们大部分人只听说了江鹤川是陆家公子的男朋友,但并没有见过两人相处,没想到会这么粘乎。 江鹤川并不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存在,相反,他的长相是被采访镜头扫到都会吸粉无数的完美,肤色冷白,薄唇,长睫,眼角位置还有一颗小巧的黑色泪痣。 话少,懒得与人沟通的模样,但并不傲慢。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应该也是冷冰冰的不形于色。 不过这样的印象,在那通电话被接起来之后打破了,碎成了一地的渣渣。 耐心地哄着人,慢条斯理的讲话,“喜欢”两个字说的用心又认真,没有扭捏的拖沓。挂电话后,更是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 好意外。 不过陆柚那边应该只是一时兴起吧? 正在路上的陆柚打了个喷嚏,怀疑自己昨天晚上空调温度设置的太低了。 刚才他接到了发小程知意的电话,程知意回国了,说要来找他玩,至少要把说好的礼物送出去。陆柚收到的礼物都快要堆成山了,缺一个两个的也没什么关系,就拒绝了,然后解释说他正要去学校找男朋友。 程知意的反应有点怪,沉默了好一会儿,憋出来个“好”字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 陆柚按照江鹤川给的位置,找到了人。 江鹤川长得高,身材也好,站试验台面前,鹤立鸡群,让人想忽视都难,手中拿着一根不知名的草,反正陆柚不认识。 终于找到人了。 他眉眼弯弯,三步并两步快步过去,站到后面,拍了两下自家男朋友的肩膀,下一刻,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眼。 陆柚想到梦里的那双眼,抬起的手僵了僵,脑子飞速运转。这又是谁惹到江鹤川了?在学校里,不应该啊,看江鹤川不顺眼的也就他那群狐朋狗友还有支系的亲戚了,大学生没那么闲去霸凌个不住校的人吧? 陆柚下意识后退半步,呐呐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把手抽回,还没反应过来,指尖一凉,江鹤川主动捉住了他的手,并且轻轻捏了两下手指,补上了那句迟来的: “早安。” 陆柚一瞬的心悸消失,他垂下眼睫,遮掩住里面的惊慌,“早安。我发小找我去玩,我都没去,过来陪你。” 江鹤川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合适,想实事求是地说这里很无聊,但到底还是没说,“谢谢你过来陪我。”他不想让陆柚再和那些所谓的朋友混在一起。 陆柚、江鹤川,一个从小被捧着,另一个在闭塞少人的山村,都不懂得如何正常交际的两人谈起恋爱,别别扭扭打完招呼不知道说什么了,干巴巴站着。 还是陆柚打破沉默,“我去旁边等你。” “好。” 从江鹤川的私心来讲,他喜欢陆柚现在这样,无论是撒娇还是抱怨,就连坐在那里因为无聊打哈欠的样子都很可爱。 陆柚长了张惹人喜欢的脸,长辈见了会脱口而出“好孩子”的讨喜,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浅褐色的发丝都透露出柔软。 陆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眉眼弯弯回以笑容,令人联想到春日盛开的桃花。 江鹤川像是被烫到那样移开视线,短暂的瞬间,又重新移出去看了两眼。 可爱。 之前就很可爱了,最近更可爱了一点。因为什么? 江鹤川想到了他喝酒的那夜,陆柚来拉扯他的衣服,摸了他的腹肌,说他身材好。 啊,是因为这个。 陆柚有个天赋,那就是无论是否真心,笑容在旁人眼中都是说不出的明媚灿烂,哪怕他盯着江鹤川是想等着有人搭话就上前发难。 可惜了,大家都在做各自的事。 江鹤川帮完教授的忙,处理了一些陆柚看不懂的数据,接下来两人又一起去正常上课。 陆柚实在是困得不行,没了一开始的精神头,眼睛都睁不开了,扒拉了旁边江鹤川的胳膊当枕头,压低了声音,“江鹤川,你为什么会答应我的表白?”他实在想不通,必须要得到答案。 江鹤川偏过头,发现陆柚的额发有些乱,想要帮忙整理,又觉得时机不太好,犹豫了一下,“陆柚,你为什么和我表白?” 陆柚觉得额头被头发弄得痒,自己用手指理了两下,把“因为你好看”的回答在嘴巴里转一圈,变成:“一见钟情?” “……我也是。”好可惜,不该犹豫的。 陆柚没追问,把剩下的话全都憋了回去,在他这里一见钟情与见色起意画等号,只能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嘟囔,“肤浅,虽然我也特别的肤浅,但你怎么可以和我一样肤浅呢?”主角攻的品格总不能和炮灰一样呀。 陆柚用脑袋用力压了压江鹤川的胳膊泄愤。 江鹤川胳膊动都没动,像是没有知觉。 陆柚就趴在江鹤川的胳膊上睡觉,如果要问为什么不枕自己的胳膊,当然是害怕不舒服啦。 难得早起,他生物钟上不适应,打算眯一会儿,偏偏这堂课的老师幽默又风趣,闭上眼睛没几分钟教室就会笑作一团,完全不适合睡觉。 陆柚挣扎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办法在这个情况下睡着,就放弃了一开始的想法,用手捏了捏男朋友的胳膊,硬邦邦的,“为什么你的胳膊枕着就那么不舒服?”肌肉放松状态下不是软的吗? 那也得放松才行。 江鹤川从陆柚拉他胳膊时就僵得不行,在陆柚脸贴在他胳膊上后更甚,整个人紧绷到如同拉满的弓弦。看起来应该是难熬的,明明是自己的胳膊,却没有要做主的心思,反而在意: “谁的舒服?”显然那话里有对比在。 想到有另一个存在也曾被陆柚这么对待,浅浅的呼吸掠过小臂,甚至还得到了陆柚的高评价—— “我发小,从初中开始我们就是同桌,不过你不认识……也没必要认识,他性格不太好。” 年轻的老师让学生们进行讨论,大部分都在自顾自说小话,陆柚也就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能被陆柚评价为性格不好的发小。 江鹤川能听出两人的亲近,嘴角弧度往下压了压,不过并不明显。 “他叫程知意。”陆柚在朋友圈找到了程知意回国与人聚会的照片,指给江鹤川看,“是我发小里的一个,你要是碰上了他,直接转身走就行,别和他说太多。” 江鹤川点头。 陆柚把江鹤川的手机要到手里,他可不是为了陪江鹤川上课才来的,真正的目的是让江鹤川感觉和他在一起不舒服,所以无理取闹是绝对不能少的。 本来陆柚是想看看江鹤川与其他人的聊天记录,结果发现除了必要的学校班级通知群聊,聊天对话框少得可怜。他将页面调整到联系人那一栏,看到零星两个好友,其中一个备注是班长,另一个是团委,好像是办理入学时确认信息需要才加的。 不过,未处理的好友申请不少。 江鹤川突然道:“你也看过他的手机吗?” 陆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发小,“当然没有,那么没有边界感,我才不会做。” 赢了。 江鹤川心情好了。 陆柚把好友申请全部选择了拒绝,然后把手机扔回给江鹤川,鼓着脸,“你为什么不把我给设置成置顶?” “置顶?” 陆柚找出自己的手机演示给江鹤川看,“这样你错过了我的消息怎么办?” 江鹤川没有动作。 正当陆柚觉得自己终于能借题发挥时—— “那可以解除对我的拉黑吗?” 陆柚刚张开的嘴巴重新闭上,充满疑惑地“嗯?”了一声,找出自己的黑名单,终于慢半拍的回忆起这个事实。他和江鹤川拉黑的原因非常简单,这家伙限制他和朋友们一起玩,还跟他妈告状,导致他妈直接停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陆柚现在想起来都一肚子的气,他本来还等着这个月的零花钱买最近限量发行的跑车,结果全泡汤了。 难受。 陆柚忍不住“哼”了一声,但还是把人从黑名单里捞出来并设置了置顶,直到下课往楼下走,他才开口:“谈恋爱是我们两个的事,以后不许和我妈告状了,不然就分手。” 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氛就不对了,陆柚僵了僵,转头,果然那张漂亮的脸覆上冰霜。 8 虫子照片 江鹤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就那样面无表情地望着陆柚,眼瞳漆黑,翻涌着墨色。据说真正拥有纯黑色眼瞳的人极少,大部分都会在强光下呈现出或深或浅的棕色,但江鹤川大抵就是剩下那部分的极少数……陆柚与那双眼睛相对时,会忍不住联想到无机质的昆虫。 楼梯上人来人往的,陆柚先是因为怂瑟缩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抓住江鹤川的手腕往下走,“你听我的话不就可以了吗。那只是假设,假设明白吗?” 江鹤川猝不及防被抓住,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感受着手腕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热度,不自觉被牵着走。 直到陆柚拉着他到没人的地方,松了手,他才垂着眼睫闷闷地强调:“没有分手。” 陆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的指的大概是村子里的传统。 江鹤川继续道:“只有丧偶。” 陆柚藏着袖子里的手攥得紧了紧,他僵硬地扯动了下嘴角,小声询问:“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吗?” “嗯。” 陆柚并没注意到男朋友的手放在了被他抓过的手腕上,在脑子里给话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要不是他知道主角受那边还排着队,等着送温暖,说不定就真相信了这鬼话。 陆柚昨晚的打算是整整一天都跟在江鹤川的身边,不过现在改主意了,他暂时不想看到江鹤川,于是抱着找乐子的想法点开群聊—— 一张铺满猩红的照片猝不及防地出现。 “啪”的一声,手机被甩出去撞击地面。 陆柚那一瞬间脑子都是懵的,直到江鹤川帮他把手机捡回来,问他怎么了,他才勉强冷静一点,只是接过手机时指尖还在颤抖。手机摔得太厉害,屏幕碎成蜘蛛丝。 他按了两下电源键,手机没反应,摔坏了,所以刚才群聊里的照片江鹤川没能看到。 照片,虫子的照片,猩红色的软体虫子,长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足,一节一节的。 有病。 简直有病! 陆柚惊魂未定,要了江鹤川的手机给发照片的人打电话,凶巴巴,“程知意,你神经病吧,为什么要在群里发这种照片恶心人?” 程知意对陆柚的声线再熟悉不过,也没问这陌生号码是怎么回事,声音轻柔,“吓到了?我撤回好不好?” 陆柚的心情极度恶劣,“回答我的问题。” “大家不是都很好奇黄杰到底得了什么病吗?那些虫子是从黄杰的下面取出来的。” “黄杰?”陆柚没有忘记这个炮灰,“他现在怎么样?有救吗?是取出来就没关系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 什么时候陆柚这么关心黄杰了? 总不能是单纯的好奇,明明从来没在群里问起过。 程知意觉得不对劲,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了,“谁知道他是干了什么才招惹上这么恶心的寄生虫。” “就算黄杰一开始就积极配合治疗都没什么意义,更别提他直到昨天晚上才下定决心放弃自己传宗接代的二两肉。医生说是一种很罕见的寄生虫,繁殖能力又强,医生能取出来的是已经成型的虫子,但黄杰血液皮肉里还有数不清的虫卵,这种虫子在□□过程中还会产生一种毒素……情况很复杂。” 救不了这个回答在陆柚的意料之中,如果能被轻易解决那就不是蛊了。不过并不妨碍他喘不过气,喉咙有些干涩,“哦,你怎么知道的,你去找他了?” 程知意说对,“黄杰哭着喊着要见我一面,让我帮帮他,给他找医生。” “你不该管他的。”陆柚平静下来,“黄杰是罪有应得。” “嗯,没打算管,知道你正帮那些女生走法律程序,我不会和你对着干的。” 和程知意聊完,陆柚将手机还了回去,抓了抓头发有些心烦意乱。 他知道让黄杰痛苦的罪魁祸首是谁,他并不关心黄杰最后的结局如何,他在意的是自己会不会和黄杰一样。 “江鹤川,你还记得那个叫黄杰的吗?不知道具体情况,他现在人在医院,听说是他女朋友动的手。”并不是从通话中得到的信息,而是陆柚一开始就清楚的。 他正把手机卡从坏掉的手机里抠出,语速缓而慢,像是随口一问,“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想要杀死自己的恋人呢?” 他必须要知道这个边界在哪里,没问早知道答案的江鹤川会不会杀他,而是问:“你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会想杀了我?” 江鹤川与仿佛蒙上一团雾的猫儿眼对上,拒绝接受这个假设,满是不解:“你认为我会伤害你,为什么?” 陆柚瘪嘴,不是他以为,是事实好嘛。 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没什么奇怪的吧?” 陆柚走在前面,让江鹤川看不到他的表情,继续道:“网上这种新闻不少的。比如被分手的一方认为自己被始乱终弃,拿刀捅死对方,或者在婚后发现恋人劈腿,气晕了头,把人推下楼,再或者是倒插门,总是被新娘那边的人瞧不起,于是暴起伤人……这些情况放在你身上,你应该也很难保持冷静,会产生要杀死我的想法吧?我可以理解。” 陆柚以为江鹤川会反问他会不会劈腿、始乱终弃,或者说一句事出有因,做错事的人本来就应该受罚。 结果。 江鹤川说了两个字:“不会。” “什么?”陆柚像是没有听懂。 江鹤川耐心解释:“不会杀死。”声音有些艰涩,像是说出这话对他都是种考验。 “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也不会吗?”陆柚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的恋人,盯着那张漂亮到足以迷惑人心的脸,已经生不出欣赏的念头。 江鹤川再次回答:“不会。” 陆柚:“……”啊,被你杀过一次的人就在这儿站着呢,说的什么猪话。 说谎都不会脸红的超级大骗子。 说什么不会,明明在他已经中蛊的情况下甚至还补刀了。 他要刷新对江鹤川的认知了。 “那你也不会就那样受着对吧?” “有其他方法……”江鹤川有些含糊,那个假设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说出的话都像是嘴硬。 不过陆柚不接受任何迷惑。是用虫蛊吧?像是情蛊之类的,听说可以令人产生情根深种的错觉。 或许江鹤川并非有意说谎,现在的他是真认为自己不会那样做,就像誓言,只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最为真心。 关键是对于陆柚而言,无论是失去生命还是被人控制,都无法接受。 所以他岔开了话题,晃晃手里屏幕碎裂的手机,“聊这个没什么意思,我要去买新手机。” 他走出去两步,发现江鹤川跟着他,有些莫名,“你接下来还有课,忘记了吗?” 忘记了,江鹤川被提醒才想起来,仿佛陷入了莫大的纠结,干巴巴道:“不去上也可……” “去上。”陆柚言简意赅。 江鹤川一下子泄了气似的,“哦。” 陆柚发现了,他男朋友的小情绪还挺容易看穿的,都摆在面上,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垂头丧脑的模样傻乎乎的,“拜拜~” 陆柚语气轻快,摆摆手,刚才的惊吓不爽转头就忘,自己跑去买新手机了。新手机也没什么可挑的,直接最新版满配就行。 陆柚本来打算拿了手机就走的,结果被两个女生的聊天吸引去了注意。 两个女生长得漂亮,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其中一个女生在挑情侣手机,饶有兴致地做对比,而旁边陪同的女生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挣扎开口:“我昨天不是带我小侄子去游乐场了吗。” “嗯,对,你和我说过这事儿,怎么了?” “我遇到你男朋友了。”那个女生咬了咬唇,大概是看不过去了,“他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还叫宝宝,特别亲密……关系看起来不一般。” 挑情侣手机的女生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模样,还拿起手机给朋友看,“你说这个手机怎么样?” 另一个女生咬咬牙,怒其不争:“你不管你男朋友吗?” “没什么所谓吧?我也不是很喜欢他,而且他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看出友人的惊讶不解,女生补充,“现在我买的东西全都是刷的他的卡,虽然挂着女朋友的头衔,但一个月都见不了两次,这不相当于天上掉馅饼吗?没必要撕破脸。” 当时陆柚正准备付款,听得入神,回过神来,发现店员也和他一样在专心致志听八卦,一时间无语,敲了两下桌子:“付款。” “哦哦,好的。”店员慌慌张张的收款开发票。 陆柚走出手机店的时候想着还能这样?只要钱给够了,其他都不是问题,这个理论在江鹤川身上并不同样适用,但一点效果还是能有的吧?有更多的钱花总不会不高兴。 热暴力是一回事,但也不能让江鹤川对他只是单纯的厌恶烦躁,还要觉得他有好的一方面才稳妥。 陆柚将手机卡插入新手机,直接给之前常去的服装店、奢侈品店负责人打了电话,“我要给我男朋友送礼物,最近有什么新品,直接送到我家里来。” “好的,您看明天什么时间合适,我带造型师去上门给您男朋友量一下尺寸,或者您直接把数据发我也可以?”像是手表、袖扣之类的小玩意还行,但服装要见不到人很难确定合不合适的。 “明天我带他去店里。” 刚好学校离店挺近的。 陆柚只是不太喜欢别人出现在自己房子里,仅此而已,完全没有秀恩爱的意思,但从结果上来看,他实打实地撒了一波狗粮。 9 因为承诺 翌日,陪着江鹤川上完课,陆柚就拉着人去了店里。 来的人毕竟是店里的SVIP客户,所以负责人等了好半天了,一看到陆柚的身影,就立刻堆出笑脸迎了上去,先夸赞:“陆少真是越来越帅气了。” 负责人又将视线放在一旁的江鹤川身上,迅速做出分析,这帅哥看起来很冷淡啊,挺难讨好的样子,“这位便是陆少的男朋友吧?看起来和陆少真是天生一对。这还是陆少第一次带人来买衣服呢。” 于是他看着面前的冷脸帅哥勾了勾嘴角。 啊,看走眼了,比想象中容易搞定。 陆柚听奉承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衣服,拿出来给他试一试。” “人长得帅,看起来什么风格都适合,就算是套麻袋都好看,想找不合适的可太难了。”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毫不夸张的说,在两个人出现在店里时,店里灯光仿佛都明亮了些。 之前听说陆少有男朋友了,他们心里还觉得奇怪,想着该不会是被人用花言巧语哄骗去了,直到今天看到了当事人,念头就变成了果然脸至少要到这种程度,才配得上。 造型师负责搭配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一般情况下,像陆柚这样的大客户买衣服,是先由店内身形差不多的模特进行试穿展示的,但这次要买衣服的是江鹤川,店里来不及,毕竟江鹤川身材这么好的可不多见。所以最终是由江鹤川本人试穿,而陆柚的任务是评价与付款。 直到手里被塞了衣服,江鹤川才反应过来:“是给我买衣服吗?” 陆柚勾勾嘴角:“喜欢吗?” “我已经很多衣服了。”江鹤川在这方面并没有需求。 “连衣柜都没塞满,怎么算很多?”陆柚靠在沙发上,托着腮催促,“你换就是了,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两人身上,认识陆柚的,知道是他们高攀不上的美人,不认识陆柚的,却也能看出陆柚的富贵程度,显然是含着金汤匙娇养大的,就算是不耐烦,都像是被宠坏的猫。 本来陆柚也多少是有点打发时间的想法,但这想法在江鹤川换好衣服走出来后,就变成了对江家基因的感叹。 并不是多复杂繁琐的搭配,只是黑色宽松冲锋衣与马丁靴的搭配,就让江鹤川仿佛是从秀场里走出来的。陆柚记得有个模特圈的朋友告诉他,做模特最重要的并不是身高身材,而是一张具有辨识度的漂亮脸蛋,现在想来,这话果然没错。 陆柚走到江鹤川面前,伸出手,将江鹤川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让光洁的额头露出,视觉中心一下子就落在了那双黑幽的凤眸上。 陆柚捧着自家男朋友的脸,充满挣扎:“……好看。” 之前他一直为自己一时冲动招来祸患头疼,现在又觉得情有可原了起来,毕竟第一次见到江鹤川的人和他一样没出息,都是眼睛不眨的模样。 江鹤川眼睫颤动了两下,陆柚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有点……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陆柚已经松开了捧他脸的手,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说:“接着试下一件吧。” 脸上仿佛还停留着属于另一人的热度,江鹤川垂眼,接过了造型师新搭配好的衣服走进更衣室。 买衣服好像也很有意思。 江鹤川换了一套又一套,几乎把所有的风格全都试了一遍,每一套都仿佛量身定做般的合适。刚开始盯着他换衣服的人只有陆柚,后来店里的人都忍不住看,然后默默买下江鹤川同系列的衣服。虽然知道时尚的完成度需要脸,但还是没能经受住诱惑。 店面负责人的嘴巴都要笑歪了。 果然陆少是他们店的小财神,不仅自己买衣服,还能带动着店里其他人一起买,跟老板汇报一下今天的业绩,一起高兴高兴。 …… “陆少正在给他男朋友买衣服,特别阔气,试一套买一套。” “什么?!”听到这话的公子哥们表情不约而同地空白一秒,难以置信。 “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陆少好像真挺喜欢他那个男朋友的,这两天一直在陪着上课,做什么事都一起。昨天我约陆少一起出来玩,陆少说没空,看来确实是去陪男朋友了。” 众人陷入沉默。在此之前他们一直用陆柚一时兴起去麻痹自己,但到这种程度,他们确实有些受不了。 其中一人干笑两声:“见色忘友吗?” “呵。”一声突兀的轻笑。 众人看向程知意。 程知意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轻声道:“你们赌柚子这兴趣能维持多长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先后给出答案,“我赌不到一年。”“我觉得超不过三个月。”“陆少之前有一辆特别喜欢的车,也就才开了两个月就腻了,所以我赌两个月。程少你呢?” 程知意嘴角上扬,直接给陆柚打了电话。 嘟了两声后,接通。 “喂?” “我们刚才在打赌,打赌你对那个男朋友的兴趣能维持多久,你知道我猜多长时间吗?” 那么无聊?陆柚起身,走出店外活动了一下筋骨,顺着好友的意思追问:“多长时间?” 程知意胳膊担在沙发靠背上,“一个月,赌注是我从国外拍卖会买下来的红宝石戒指。” “红宝石戒指?”陆柚终于想起,“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说要送我来着,这就用来打赌了?” 程知意低笑,“我赢了,不就还是你的。” “……我尽力吧。”陆柚也没多想要红宝石戒指,只是刚好想起来就提了一嘴,他扭头看向仍在店内试衣服的江鹤川,看到自家男朋友身边多了个人,当即眼睛一亮,兴致勃勃,“不和你说了,我男朋友正在被人搭讪,我得去宣示一下主权!” 通话猝不及防的结束,程知意皱眉。 刚才两人的通话是外放,所以大家都听到了,但没有一个人能拿准陆柚的意思,“如果我没听错,陆少刚才是不是说他会尽力?尽力是什么意思,陆少是要在这个月里分手?” 要说想分手那也不像,毕竟,“陆少还要去宣示主权,这像是要分手的样子吗?” “难道陆少已经彻底陷进去,理智上想要分手,但已经……” “闭嘴。”程知意语气不善,“柚子没那么在意那个男朋友。” 不被在意的江鹤川正蹙眉。 他换完衣服出来听店员说陆柚出去接电话了,就打算站原地等人回来,结果就有人像苍蝇一样凑了上来,满眼垂涎,塞了张名片过来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打电话,你知道闻乐吧,他就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一手捧起来的。你只要像他一样听我的话,乖乖的,也能火到那种程度。” 令人作呕的嘴脸。 江鹤川撕掉名片,言简意赅:“滚。” 上前搭讪的人顿时怒不可遏,旁边的店员冷汗都要掉下来了,“先生,您选的衣服已经打包好了。这位先生是陆少的男朋友,请您放尊重一点?” “谁男朋友?” “我男朋友。”陆柚推门而入。 送上门的好机会,天知道陆柚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他给自己写的热暴力条例中,其中有一项是不分场合不看眼色的吃醋,本来以为应该挺容易的,毕竟江鹤川长了那样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蛋,结果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 首先江鹤川与人的交际实在太少了,大学也不像初中高中那样有那么多交朋友的契机,再加上没谁不知道江鹤川是陆柚的男朋友,除非是脑子有问题,觉得自己日子太快活,才会冒着得罪陆家的风险去撬墙角。 陆柚沉下声线,走到恋人身边,抱着胳膊,“你这是在趁着我不在,撬我的墙角?” 搭讪的男人并不是本地人,并不知道眼前容貌姣好的青年是谁,不过他最基本的脑子还是在的,从周围人同情的视线大概判断出自己得罪了绝对不可以得罪的人,方才的嚣张气焰收了收,“误会,完全是误会。” 男人重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出去给陆柚看,解释道:“我看他的长相很适合当艺人,所以塞了名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陆柚垂眼,在名片上面看到了光武娱乐公司的商标,或许是真的,不过他要是那么容易就接受这种说法,那还叫无理取闹吗? 陆柚下巴微抬,表现出十足的傲慢,偏过头看向一直没时机插话的江鹤川,顺手抓住了江鹤川的领带,稍微用力一扯,抬眼与之对视,缓缓道:“我的人要什么,我都能给,用得着去当什么艺人吗?” 说完松开手,陆柚重新看向面前的经纪人:“他别说是当艺人,就连和其他人说话,多看人一眼,都不行,知道吗?” “知、知道了。”那个经纪人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也怪他当顶级经纪人太长时间,有些飘了。 男人灰溜溜的离开,陆柚重新坐回沙发上,让江鹤川继续换衣服给他看。 表面上看起来淡定非常,实际上脚底下已经尴尬地扣出三室两厅。对不起,他实在没有演戏的天分。刚才那话与其说是给经纪人听,其实是说给江鹤川听才对,让江鹤川知道他这个人有多霸道,做他男朋友是件苦差事。 这样,不应该只把矛头对准搭讪的人,应该针对江鹤川才对。 陆柚将脸藏进手里,在旁人看起来好像是在思索重大难题,实际上是懊恼发挥的不好。 10 生什么气 于是等江鹤川又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陆柚选择板着一张小脸,抿着嘴巴盯着看了半晌,挑剔地嘀咕:“你又不缺钱,当什么艺人?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把名片扔他脸上,知道了吗?” 江鹤川点头,“好。” 陆柚:“……”是江鹤川太会隐藏情绪了,还是脾气太好?一点不高兴看不出来。 心都跳到嗓子眼的店面负责人为刚才的一切表达歉意,说给陆柚造成了不好的体验是他们的失误,希望可以得到原谅,“我会上报总公司,拉黑他还有他手底下所有艺人的。” 陆柚没放心上,看了眼时间说不试了,“把他刚才穿过的衣服全都包起来,送到我那里。” 陆家小公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财大气粗。 毕竟闹出了点不愉快的小动静,有好事者录了视频私下里传播,主要表达的是羡慕。有人羡慕陆柚挥挥手就上百万花出去,还能养着个能和明星比颜值的男朋友,也有人羡慕江鹤川,居然能被那么好看的男朋友养着,而且看起来极受重视。 陆柚所待的小圈子里,说全都由不务正业的二世祖组成也不尽然,实际上这也是他们利益交换的场地,同时也是非常重要的信息集散地。有了视频,那些人想看不到都困难,心思各异。 有胆子大的,抱着试探的心思,将视频发到了群里。 :陆少也太霸气了。 当时陆柚正在家,一边玩手机,一边吃着江鹤川给他煮的面,看到视频后差点没呛死。 他半夜想起来都要踹被子,在床上进行自由翻滚动作的黑历史,居然被留存下来,并且广为传播! 江鹤川又是给他拍背,又是给他倒水,缓了好一会儿才行。 也多亏了咳嗽,掩盖了陆柚因羞耻而面红发烫的事实。他都已经尽量不去回想那天的装杯言辞了,哪个脑残拍的视频?真是服了! 群里彩虹屁不要钱似的吹,先说陆柚帅气,又说就该给那个人点颜色瞧瞧,最后话锋一转—— :陆少是真的陷入情网了,这么护着刚交的男朋友,可小心点儿,别让他拿捏住,蹬鼻子上眼了。 :真的假的? 最后一个问话的人是陆柚的发小,不过并不是程知意,而是另一个,因家中老人生病,带着出国治疗,一直没回来,这段时间还是头一次在群里冒泡。 陆柚本来是懒得理群里的,因为好友说话了,还是回了,不过只是回复,并不是回答:陶时君,你那边不是有时差吗?现在还没睡? 陶罐子:刚回国。 说完这话,陶时君就将聊天频道转为了私聊:柚子,你可以啊,不声不响的恋爱都谈了。 陆柚没兴趣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你回国了,你奶奶现在怎么样,治好了?我有空去看望一下? 陶时君:没好,是我奶奶嚷嚷着要回国的,说怎么也治不好的话,她不想待在医院,更不想待在国外的医院,至少要落叶归根,想回老宅住着。我爸妈那边拗不过,就把人给带回来了。这个时候了,她高兴就行,也不想继续折腾了。 陆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个朋友。 他是知道的,陶时君家里情况复杂,跟爸妈不亲,从小就是被奶奶带大。陶奶奶身体出问题,心里最难受的就是他这个发小。 陆柚: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程知意一起去看望一下。我家里有一盆兰花,特别好看,我一起带过去。 陶时君:我什么时间都行,刚回国没什么事情可干,看你们两个。不过,你确定不带男朋友来给我介绍一下? 陆柚犹豫,回想了一下小说剧情。 给陶时君介绍倒没问题,就算是在小说剧情里,陶时君也不是喜欢搞事的那一方,对江鹤川这个存在只有好奇并无恶意,而且一直是站在他那边的人。 不过要带着程知意一起就算了。 于是陆柚回答:下次有机会再给你介绍。 陶时君:okk。 聊完天,面也吃的差不多了,陆柚将视线放在了江鹤川身上。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意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在让主角攻性格变得差劲这一点上,小说里还真不算是给他扣了黑锅。 江鹤川当初待在人际关系简单,彼此知根知底的村子,与世隔绝,应该从未接收过什么恶意,像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纸一样,到了他的身边之后,总是被针对、找茬,见到的人都嘴脸丑恶,这想不变坏都难。 江鹤川似乎不太懂怎么与人打交道,对于陆柚的要求基本上连反问都没有就直接应下,完全没给陆柚无理取闹的空间。 陆柚轻啧一声,例行问话:“江鹤川,你喜欢我吗?” 江鹤川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对于这个问题已经习以为常:“喜欢。” 和上次一样,陆柚没有让话题就此终止,而是看着自家男朋友漂亮的脸,想起在进山时看到的已怀孕的年轻女孩,歪歪头继续追问:“你们村子里的人结婚都很早,你没和其他人谈过恋爱吗?” 江鹤川像是不明白陆柚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又像是被冤枉般急切,“没有。” “好好好,没有。”陆柚觉得不是特别大不了的事,“我也没谈过……”啊,他突然意识到了个问题。江鹤川和他在一起了,未来还要和主角受虐恋情深,一连两个对象都是男的,那就是同性恋。同性恋现在大家接受度都挺高的,但江鹤川在的地方可是闭塞的山村,肯定更加忌讳一些,说不准会被当成变态。 难怪江鹤川能被他两句话哄走,应该是第一次找到同类。 可怜,第一次就碰上他这么个坏东西。 陆柚没再继续看江鹤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打了个电话联系发小程知意,想要商量什么时候拜访陶奶奶的事宜。 刚打出去,还没接通,陆柚一抬眼,发现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陆柚吓一跳,莫名想起他家老爷子最宝贝的一条狗,每次吃饭时蹲坐在饭桌旁边摇尾巴,就这个眼神,黑溜溜的眼睛都一个样,不过狗可没有江鹤川那么长那么密的眼睫毛。 他都没顾上发小已经接了电话,问江鹤川:“干什么?” 江鹤川视线偏到一边,眨了下眼睛,提醒:“你没说我也喜欢你。” 陆柚:“……” 不就是一句话吗?“我也喜欢你,可以了吧?” “陆柚!” 听筒里发小的声音有点冲,像被踩了尾巴,也没喊他小名,陆柚觉得莫名:“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11 打起来了 程知意一开始还在为接到陆柚的电话高兴,现在心情已然跌到了谷底:“你给我打电话,是专门秀恩爱的?给人买衣服买首饰,还没玩够?” 说话怎么那么冲?陆柚也不是好脾气的,回呛了一句:“你吃错药了吧?” 程知意不吭声了。 陆柚没忘记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陶时君回国了,咱们一起去看一下姨奶奶。” 陶家老宅位置比较偏,主要是老人不喜欢吵闹,也不乐意去适应过分现代化的生活,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那两亩地,平日里吃的都是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每次陆柚来,都要被陶家奶奶塞一大包的蔬菜,白菜、四季豆之类的。还有肉,陶家奶奶当初身体好,亲手宰猪,给了来做客的陆柚一整条猪腿。 陆柚来之前和陶时君说了声,又告诉江鹤川他今天要去拜访长辈,所以不陪着上课了,顺便警告了句:“不许趁着我不在,就招蜂引蝶,明白了吗?” 江鹤川说他不会。 陆柚只是单纯想说那句话,才不是真的在意会不会。 比起男朋友在学校会不会被搭讪,他更在意为什么说好要来的程知意突然放了他的鸽子。 他站在陶家老宅前,对着手机没好气道:“你不是说时间都合适?” 对面好声好气地解释,“突然有事,下次再一起吧,柚子,你帮我和奶奶问好。” 陆柚撇撇嘴,“我才不帮你问好,挂了吧。” 他没觉得多少生气,只是意外,毕竟程知意不是个会随便放人鸽子的,尤其是在人已经到了,才说自己不来这种情况,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就连来接人的陶时君听了都惊讶,“最近程家好像没什么大事吧?程知意他居然在和你说好的情况下不来了。” 说话的重音落在后半句的“你”上。 “谁知道有什么事。”陆柚听出来了,不过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三个人就是关系好,从小长到大的交情,在彼此心里总归是有点特殊地位在的。他也经常会选择不做什么事,去和两个发小玩。 陶家老宅是苏州园林风格,有山有水,木板鹅卵石铺成的路,紫藤花爬满了头顶上的木格子,刚迈进大门,就能听到里面水流哗啦啦的声响,是古诗词中才有的意境美。当然,如果陶家奶奶不那么大声吆喝大鹅就更好了。 陆柚以为陶家奶奶会在床上躺着,结果人家正生龙活虎地喂鹅,只能从斑白的两鬓中窥见些许颓态。 “柚子来了。” “姨奶奶。”按照辈分,陆柚是需要这样喊的。 陶奶奶哎了一声,招呼两个后辈到跟前,握着手看了又看,像是要刻在脑子里那样认真。 “我带了兰花过来。”陆柚举了举手中的兰花,左右看了一眼,试图找到个能避免大鹅荼毒的地方,“摆在哪里合适?” 最后这盆价值不菲的兰花被摆在了一盆吊兰下面。 陶奶奶往后看了眼:“知意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程家这孩子,一直跟在柚子身边和小跟屁虫一样,总是眼巴巴的瞅着,这次只见到柚子一个人,还是头一回。 陆柚坐到一边,揪了根白菜喂大鹅,“他本来打算来,结果临时有事,让我帮忙问好。” 陶奶奶表示理解,也没往下追问,话题转移:“我听说柚子交朋友了,怎么不带来给奶奶看看?” 陆柚不爽地睨了对面的发小一眼,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这小子走漏了风声,“早知道程知意不来,我就带他过来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言外之意就有得琢磨了。 陶时君往大鹅嘴里塞白菜叶的动作一顿,抬眼:“他俩不能一起?” 陆柚一言难尽,含糊道:“他们两个不对付。” “我听程知意说你把男朋友当眼珠子护着,都不让他看,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不对付……也是,估计是不可能好。”陶时君问了话,还没等陆柚回答自己就想好了说法。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对,应该是除了陆柚,他们这小圈子里都能看出来程知意的心思,只是挑明是另一回事。 先不说陆柚迟钝,而且明显对程知意没有同样的心意。就单从程知意那方讲,虽说现在同性可婚,社会风气开放,认为同性异性恋没什么区别,可有些家族的传统封建是地位越高,越顽固,程家是不可能允许程知意和男人在一起的,毕竟是几代单传的独苗苗。 周围人能看得出来,程家有人同样看得出,所以程知意为了打消家里人的怀疑,还花钱养过几任女朋友。那男女朋友谈的可真是,除了金钱交易没别的了,两人独自待房间里别提说话,连视线交流都没有。 “陶时君。” “嗯?” “那只鹅快要被你噎死了。” 陶时君回神,将塞到大鹅喉咙的白菜叶收回,他看到陆柚在给大鹅拍照,然后又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明显在给人发消息的架势,忍不住揶揄:“不会是在给男朋友发消息吧?” 这个陆柚很难否认,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嗯”。 秉承着只要不分手就往死里黏人的原则,他这一路上已经给江鹤川发了无数条消息了,坐上车的时候发一条,在路上到了颠簸的路段发一条,看到有意思的男科小广告发一条……江鹤川也给面子,每一条都是秒回。 柚子糖:看,差点惨遭毒手的大鹅! 三、二、一,没回复? 十分钟前还回复了,就这么一会儿就不玩手机了?陆柚抿嘴,刚准备质问,想起说好的时限是三分钟,小声哼哼了一下。 这又不是上课的点儿,江鹤川干什么呢? * 江鹤川正在被人找茬。 找茬的人正是说临时有事,放了陆柚鸽子的程知意。 没办法,程知意确实找不到其他和江鹤川单独见面的机会,陆柚缠人太紧,最近一天到晚待在江鹤川身边,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之前他提过想见江鹤川,能明显感觉到陆柚不愿意让两人见面,那么他也只能趁着陆柚不在时找过来了。 一开始程知意的语气还算平和,嘴角勾着无意义的弧度,尾音上挑,染着习以为常的散漫,“一张支票,你可以在上面填自己喜欢的数字,唯一的要求就是和柚子分手,管你是回到山里,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只要不待在柚子身边就可以。” 对于一个冲钱来的,这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可惜江鹤川不是。 江鹤川的重点在对方的称呼上。 柚子。 很亲昵。 江鹤川只听陆柚的父母这样喊过,他还没得到这么称呼的准许。 江鹤川迅速做出判断,十分平静,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程知意。”陈述句。 程知意凤眼微眯,因对方认出他感到意外,刚准备说些什么,原本面前好好站着的人却转身就走,他一愣,“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江鹤川的态度出奇的冷淡,仿佛要冻死人那样,冷冰冰中透露出几分不耐烦,一字一顿:“陆柚不喜欢我和你接触。”简单想一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趁陆柚不在过来的。 这模样要是被陆柚看到,一定会刷新对江鹤川的认知,说好的纯白无瑕,不谙世事呢? 程知意嘴角弧度彻底消失,面无表情,明明站在太阳底下却说不出的阴冷。 照这话的意思,陆柚是早就防着他了?开什么玩笑。 他本来没打算管的,陆柚那么大人了,一直不谈恋爱也不现实,玩点新鲜的也没什么。关键在于,陆柚放在这个男朋友身上的精力过分多了,多到不做其他事,好像生活只剩下了谈恋爱,根本不像是一时兴起。 让程知意脑内那根弦崩坏的,是在电话里听到陆柚对另一个人说喜欢,语气甜甜软软,像是塞满了蜂蜜奶油的蛋糕。 “你把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 程知意缓缓道:“柚子他被宠坏了,心心念念要到手的跑车开两次就觉得没意思。你觉得柚子对你的兴趣能维持多久,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江鹤川迈出的脚步停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摆出一副很了解陆柚的模样,对他说教,“与你无关。”惹人厌烦。 眼看人又要走,程知意继续道:“你说柚子不想让我们两个接触,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江鹤川做出反应,他就自问自答:“因为没必要,不重要。这种事情其实也蛮正常的,总有些朋友,交了上不了台面,或者心知肚明迟早会分手的情人,觉得把人介绍给朋友麻烦。想想就知道,我和柚子是发小,如果真的走心,怎么会不介绍给我。” 江鹤川神色瞬间变了,变得黑沉。 程知意火上浇油:“真可怜。” …… 十五分钟后,陆柚接到电话。 “你和谁打架了?” 陆柚一脸的不可思议,“和程知意打起来了?我都没介绍你们两个认识,是怎么打起来的?”他明明都已经尽量避免了,怎么还会接到这样的电话。 12 怎么忍心 陆柚头都大了,他就说为什么江鹤川一直不回复他消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刚接通就告诉他这么个噩耗。 “不许打了!我现在过去,你们就在学校医务室好好等着。” 说完,陆柚又觉得不行,“让程知意走,别在医务室待着,我去找你,之后再说。” 出于对程知意生命安全的考虑,在其充分得罪了江鹤川之后,两人最好不要待在同一空间内。 不过旁人是不清楚陆柚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只会感觉奇怪,比如陶时君的反应:“程知意和你男朋友打起来了,你上来谁也不关心,直接让程知意离开医务室?怎么,你们学校医务室不让其他学校的学生进?” 陆柚来不及多做解释,他摇摇头,“之后再跟你说,我走了!” 他担心晚一步,自己两个发小,就只剩下眼前唯一的独苗苗了。江鹤川会因为这个对程知意出手吗?他不在场,不知道两人打到了哪种地步……说不至于,那在小说里套麻袋打江鹤川的人不是死的很难看? 程知意怎么能不听他的话? 他早说了…… 一路上司机开车都压着最高限速开,看雇主火急火燎的模样,以为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一直等到学校门口了,他才出于对高薪工作的尊重,追问了一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没事。”陆柚下车时都还在给程知意打电话,也没听说程知意被打晕了,怎么不接? 陆柚往医务室赶着,又给自家男朋友打电话,上来就问:“程知意走了吗?” “没走。” 陆柚扶额,“你没跟他说我让他走吗?” “说了。” 一直等推开医务室的大门,看到里面打架的两人远远地相对而坐,中间的距离能划出道楚河汉界,陆柚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只是单纯的肢体冲突,并没有到上虫蛊的地步。 “……柚子。”程知意惯会卖惨耍赖,弱弱地喊了一声将陆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但他没料到的是,这次陆柚心里充满无语与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太急,头都晕了一下,他扶着头,“程知意,来我学校找江鹤川,就是你要忙的事??” “我不是都说过了,不许对江鹤川出手,不然就是在打我的脸吗?”陆柚将医务室的门拉开,他问这些也不是多想得到回答,“我不想说了,你现在赶紧走。”离江鹤川远一点,不知道在他没到场的这段空闲里,江鹤川有没有做什么。 程知意听完,表现出难以理解,看向陆柚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声线几乎要抖起来:“陆柚,你现在是因为一个认识不超过一个月的男人对我发脾气吗?我们、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到头来,比不上一张漂亮的脸?” 程知意站起身,三两步走到陆柚面前,在两人之间只有一步时停住脚步,使得两人对视,“为什么上来先指责我?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算了,连为什么都不问吗?难道就不能是他先动手吗?” 于是陆柚看向没来得及开口的江鹤川,看到江鹤川脸颊上淤青了一块儿,或许是因为本来就皮肤白,所以那块青紫愈发刺目,再转头看看脸上白白净净的程知意,“你出手这么重?” 这种程度,江鹤川动用虫蛊的可能性也高出不少。陆柚推着程知意往外走,担忧道:“你没有不舒服吧?” 程知意要被气笑了,他以为陆柚的意思是他没受伤,所以一下子说不出话。 他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说江鹤川都是往看不见的地方打的,而且下手特别重,到最后完全是他单方面被殴打。 江鹤川脸上那一拳,绝对是故意挨的。 艹,心眼真多。 陆柚没得到回复也是头大,“有不舒服就去医院做检查,现在就去。” 程知意走了,唇抿的紧紧的,在转身前狠狠剜了一眼江鹤川,那眼神像是在说:就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陆柚才会和我闹矛盾。 陆柚可算把人赶走了,把医务室的门一关,磨蹭到一直没吭声的江鹤川面前,眨巴着一双猫儿眼,浓密的眼睫上下扇动,“生气了吗?” 生气?“没有。” 江鹤川更担心的是陆柚生气,毕竟陆柚先前已经嘱咐过他,说见到程知意要转身就走,可他并没有做到,甚至还跟人打架了。 陆柚没办法判断江鹤川言语的真实性,纠结地坐到自家男朋友身边,看着那块淤青,“那就说好了,不生气。程知意脾气不好,但人不是特别坏。”绝对没到需要以死谢罪的程度。 要是一般的朋友,陆柚肯定果断割席,与其划清界限了,但偏偏不是,那是他发小,“我和程知意是很长时间的朋友了,可能是我最近没顾上和他一起玩,所以他才来找你的。我为了陪你上课,他回国了,我都没去接风洗尘。” 江鹤川不对程知意的人品做任何评价。 陆柚似乎绝对站在他这边。 但又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就像程知意说的那样,陆柚的重点放在了有没有生气,以及调解关系上,并不在意是否受伤,又受了多重的伤。 江鹤川正想着,陆柚又抓住他的手指晃了两下,掀起眼睫望着他。从琥珀色的眼瞳中,江鹤川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小小的浓缩其中。或许,他想太多了,他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又不是躺在床上,足以说明伤的不重,没必要多嘴问一句。 “他说我对你不重要,所以才没有介绍。” “当然不是。”陆柚矢口否认,“我是因为能猜到他做什么,所以才不介绍的,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我那些朋友吗?我都已经在疏远了。” “包括程知意?” “……不包括。”陆柚摇头。 江鹤川视线收回,垂眼,直白道:“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得多,我很嫉妒。” 这是不想让他们两个继续玩了的意思?陆柚咬唇,纠结都摆在了面上,到底还是没同意,硬扯出一套歪理:“当初是我先表白的,我追的你,所以我会因为你和别人说话不安很正常,但你用不着,因为我比你的喜欢要多。更何况,我和程知意是普通朋友,我不喜欢他,他也不是gay,他喜欢女孩。” 江鹤川:“嗯。”难说。 但陆柚说的喜欢让他心情愉悦,“那上课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可以不生气吗?” “可以的。”陆柚重重点头,现在不是无理取闹的时候。 终于把人哄好了。 陆柚又惦记起好朋友那边的问题,先给程知意本人打电话,对方没接,退而求其次,直接给程家打了电话,“喂,是阿姨吗?我是陆柚。” 他简单概括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又表达了一下歉意,最后说起最关键的正事,“听程知意说,他被打的挺严重的,让他去做全身的体检吧,体检费医药费我来出,就当是替我男朋友道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江鹤川还在心里记恨程知意,下毒手怎么办?蛊虫虽然说起来魔幻,但从黄杰的经验来讲,做一下医疗检查还是能看出什么的。 “什么?我们家知意被打了?我说陆少,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程家那边别提有多惊讶了,“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对,所以一定记得让他去检查身体。” “行,我知道这事了。” 陆柚还不忘记嘱托:“去我二叔家的医院。”这样体检报告他也能拿到手。 …… 此事告一段落。 入夜。 江鹤川回了房间,陆柚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综艺。 说是在看综艺,其实注意力完全不在电视上,就是起到一个当背景音的作用,实际上陆柚一直在翻手机,他两个多小时前给程知意发了消息,提醒程知意一定记得去做体检,至今没得到回复。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陆柚噘嘴。 他都还没生气呢。 程知意跑他们学校没事找事。 电视里综艺到了做游戏的环节,里面的人笑成一团,陆柚突然觉得聒噪得不行,直接关了电视。 他感觉只做一次检查并没有多大意义,毕竟江鹤川又不是一定会在做检查前下手。还是要在预防上下功夫,比如下单一些杀虫剂、驱虫药之类的……选送货上门的次日达。对了,还可以让江鹤川帮忙挑一挑。 不说是给谁用的。 江鹤川这个玩虫子的,肯定知道哪个品牌的最有效。 这样想着,陆柚用搜索引擎检索了一下最有效的几款杀虫剂,又特意找出成分表的照片,从沙发上弹起来,就朝着江鹤川的房间去了。 他嘴巴里喊着“江鹤川”,手上直接把门推开—— 房间里一股药草的苦香味,江鹤川应该是刚洗完澡,正坐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指尖沾着粉色类似于腮红的东西往嘴角涂。 陆柚没有在自己的公寓还要敲门的自觉,直接走进去,“你在给自己上药?” 他注意到江鹤川肩膀以及肋骨位置也有些淤青,心里对程知意的无语更上一层楼,伸出手去,“我来帮你涂。” 江鹤川原本是侧对着陆柚的,在陆柚走近后,朝相反的位置偏了偏身子,耳根和脖子迅速蔓延上绯色,“不用。” 陆柚觉得新奇,直接凑过去,“重要的地方又没露,害羞什么?” 明明是说喜欢都面不改色的家伙。 说起来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小河里那次也差不多。在与他对上视线后,江鹤川脱了一半的衣服“啪”一下就重新穿回去了,动作之快,一瞬间的事。 挺有男德的。 13 苦味铁锈 陆柚也没继续强求,毕竟他面对江鹤川,还是担心不留神把人惹恼了没法收场,随口扯谎:“下周有家宴,老宅那边的捕蚊灯坏了,你帮我看看哪个驱虫最有效。” “你担心被虫子咬?” “不是,我从小就不招蚊子,我妈容易被蚊子盯上,可能因为是O型血。” 陆柚把手机往江鹤川那边一推,展示他刚找出来的杀虫剂成分表,开口,刚念出来第一个:“乙酰□□……” 现在的杀虫剂一眼看过去,全都是科技与狠活,别说是刚从山沟沟里出来的江鹤川了,就连他这个受过正经教育的,也不懂这是个什么东西啊。陆柚及时打住,将手机收回:“算了,当我没说。” 说完陆柚起身就要离开,转过身才走出去一步,衣摆便被扯住了。 江鹤川在他的注视下,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个与香囊造型类似的小布包,递出去,“用这个。” 陆柚接到手里,晃了两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纯正的药草味儿。“挺好闻,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我照着多配几份送人。” 江鹤川答应了会写一份配方表。 陆柚注意到江鹤川的床头柜子里除了小布包外,还有各种颜色的香,多问了一嘴,“那香是干什么的,别随便点,把烟雾报警器弄响了。” “安神的,这香没有烟。” “那还挺好。” 不过陆柚除去对生命安全的担忧,过得轻松快活,并没有失眠这方面的困扰,也就摆摆手走了。陆柚走着,捏捏刚从男朋友那里要到手的小布包,琢磨着里面不能有虫子腿之类的东西吧? 陆柚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晚上或许是梦到恶心虫子才对,但并没有。 他的意识下坠,掉到了早已被抛诸脑后的曾经。 “柚子,小柚子,妈妈的好孩子……”所有的声音像是透过水面传来,模糊而零碎,“这是最后……他已经烧了一个多星期了,温度…求求,哪怕……暂时也可以!” 陆柚在鬼门关走过好几遭,每次陆母都会以泪洗面,明明是女强人,不信神佛鬼怪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却会握着他年幼的小手,恳求老天开眼,不要让她的孩子如此痛苦。 这也算是陆家每人名下都资助孩子,每年都会在做慈善上拨出大量资金的原因之一。 梦里的他睁开了眼,想要伸出手揩去母亲脸上的眼泪,却没有气力,张嘴说话,却直接吐了出来。 好难过。 现实中的陆柚在松软的床上缩成一小团,紧紧揪着被子一角,发出哼哼唧唧的挣扎声,让听到的人感觉心都要碎了,恨不得立刻将人拥入怀中柔声安抚——事实上,江鹤川也确实这样做了。 江鹤川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抽出两张纸巾帮忙擦拭冷汗,动作并不娴熟,但每一步都十分认真专注。 一旁床头柜上,正燃着陆柚问过用途的香,丝丝缕缕的香气,让陆柚在睡梦中沉得更深,无法知晓自己正任人摆弄。 事实上,虽然手上解开了陆柚的睡衣,可江鹤川的神态以及动作并无狎昵,如果忽略那泛上红意的耳根,看起来就像正准备做手术的医生那样心无旁骛。 在陆柚的眉宇舒展开后,江鹤川将人重新放回到床上,冷冰的手指在胸膛转了两圈,然后落在了左胸下方,那颗正跳动的心脏上。 因主人沉入了睡梦,连带着心脏的跳动也十分和缓,一下,一下。 一旁燃香的香灰掉落。 终于,江鹤川在那颗心脏跳动的间隙感知到了想要的,指尖在杂音处往下轻轻按压,手下白皙的皮肉凹陷出细微的弧度,柔软,温热,令人沉迷的鲜活。 “好可爱。”江鹤川叹息,将提前洗干净的手,重新用湿巾擦过。 下一刻,江鹤川用亮银匕首刺破了指尖,猩红色的鲜血涌出,在血液即将滴落前,放到恋人的唇边。血腥味是个问题,或许他应该提前准备好糖果……待会儿喂点清水。 陆柚,他的。 从两人最初相遇时就是这样。 陆柚恹恹的,他母亲又给他端来了药,仿佛用中草药泡过的铁锈味充满了口腔。 * 陆柚被闹钟铃声吵醒,先在床上痛苦的转了两圈,真不知道这热暴力的法子到底是在折磨谁,江鹤川早八的课为什么那么多?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个梦,但醒来就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想来应该是美梦,因为他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他记得从一个科普号上看到说每次都能记住梦的,得精神病的概率比别人高,不知道是真是假,姑且当成正常情况。 不过,他这嘴巴里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干燥到嗓子出血了?也不疼,总不能是他昨晚上化身吸血蝙蝠去咬人了。就算这个世界是小说,那也没有吸血鬼的相关元素。 陆柚将睡衣换下,揉揉脸,他记得这公寓里有准备加湿器,今晚上让它上岗吧。 …… “江鹤川,你手怎么了?”陆柚吃饭时注意到了江鹤川手指上的绷带。 江鹤川表现得淡定且冷静,“不小心切到了。” 陆柚“哦”了一声,做菜的时候不留心是容易切到手,“之后让阿姨来做早饭吧,我会说一声。”他没在这上面纠结太久,转而提醒,“那个驱虫包的成分表你写了吗?” 写了,江鹤川把纸递出去。 陆柚当着江鹤川的面拍了照,转手就发给了程知意,敷衍地找了个理由:最近虫子挺多的,你小心点儿,这是我特意找来的驱虫配方。 对面像是在专门等着那样,一秒给出回复: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吗?真是有够随便。 程知意阴阳怪气起来真是气死人。 陆柚完全不认为他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不过看在毕竟是朋友的份上,没多说什么,提醒:别忘了体检,一定要去。 在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对话框左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整整一分钟,对面才终于给出回复:怎么,担心你男朋友把我打坏了?说什么替他向我道歉,用不着。 满是情绪的两句话,但这都已经是程知意删删减减好半天的成果,他已经在努力收敛负面情绪了,但打字时手指还是用力到像是要把屏幕戳出洞。 在这件事上,他最在意的是陆柚的态度,陆柚对于江鹤川彻底的偏袒与重视,让他有种不安的失控感,仿佛有什么要从手心溜走了。更别提,陆柚还跑来,替另一个人跟他道歉,像是把“我更喜欢他,你并不重要”摆在了面上。 这一事实,像是尖刀刺入了胸膛,之后不但没有立刻拔出去,还转圈拧了两下。 又疼又闷。 偏偏陆柚还在提醒:反正你今天一定要去体检,我已经跟阿姨说了,她会带你去的。 说完就不理人了。 留下程知意剩下一肚子的窝火,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听说陆柚和程知意闹了矛盾,这两个少爷向来是关系好的,别说是明面上闹矛盾了,那就是黑脸,在之前都从未有过。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两人闹矛盾的原因是陆少新交的那个男朋友。 那个男朋友是个硬茬子,把程少给打了一顿,把人直接弄得去医院体检了,结果陆少从头到尾还向着那个男朋友说话。这能不闹矛盾就怪了。 啧,蓝颜祸水啊! 程知意、陆柚还有陶时君,那是三人组,其中两个闹掰了,就有人试图从陶时君那里打探消息。陶时君刚回国就要处理好友矛盾,头都大了,给陆柚打电话。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这都一周过去了,还没和好,是真不打算一起玩了?” 陶时君问出这话有个前提,那就是他确定以陆柚和程知意的交情,不至于因为这事闹崩,得到的肯定是否定的回答,结果—— “再等等吧。” “等什么?”陶时君感觉搭不上发小的脑回路,他只是出国了一趟,怎么回来周边就变了天了,“你的意思是要冷着程知意?” “暂时。” 陆柚强调了个界限。 他是在上完课时接到的电话,不过这次特殊一点,不是他陪江鹤川上课,而是江鹤川陪着他。秉承着公平性原则,同样都是在教室里干坐着,凭什么就要他陪着江鹤川?在提出这个问题后,他们对照了一下课表,最后互相陪着对方上课。 陆家给学校捐了几千万还有一栋楼,陆家公子转了性子,开始认真上课的消息很快传入了陆夫人耳中。 陆家有钱,陆夫人从没有望子成龙的心,只想让体弱的儿子过得开心就够,但听说陆柚学好,还是开心,特意打了电话,说准备给陆柚送他之前想买的限量跑车。陆先生也是不甘落后,说要送游艇,让他和江鹤川好好相处,别总耍小性子。 陆柚听完撇嘴,说什么耍小性子,他怎么敢?他就差把江鹤川供起来了好吗? 14 你去了哪 话说回来,在和程知意的关系上,陆柚也是想通了。 先保持现在的冷淡状态也不错,等他和江鹤川成功分手了,他再去哄人就行了。现在程知意看江鹤川不顺眼,两人一见面肯定要出事,打一架就算了,万一动用一些非科学手段,他这发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幸亏不久前他拿到了体检报告,确定了程知意体内没虫子。 更何况,“不是我不理他,是他不理我。” 这陶时君还能不知道吗?他无奈道:“你现在天天陪你男朋友,都不出来玩了,什么活动都不参加,这像是要和好的样子?他到你学校挑事,确实是他先做错了,但他都听你的话去体检了,你就不能也给他个台阶?” “再说吧,反正我没生气,也没想和他搞小学生冷战那一套。” 陆柚挂了电话,将手机揣在兜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男朋友,充满期待地“哎”了一声,“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觉得烦吗?” 生怕江鹤川有顾虑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陆柚还特别“善解人意”地补充一句:“我绝对不会生气的,你放心大胆的说就是了。”才怪,在江鹤川说出确实觉得有点烦的瞬间,他立刻生气,然后委屈控诉。 然而,江鹤川答:“不烦。” 怎么会不烦呢?陆柚心里一万个不理解,“我一直待在你身边,控制你不和别人讲话,不许你看别人……你就连吃什么东西都不能自己做主,真的没有一点不舒服?就一点?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趁现在提出来,我真的会改的。” 江鹤川的回答依旧是:“没有,没有不好的。” 陆柚:“……哦。”有大问题,热暴力根本不管用! 他这算是被诈骗了吗? 不,肯定是他不够努力。 两人下午课表上都没课,连着小长假一起,昨天陆夫人就特意打电话过来提醒他们,说千万别忘记了接下来的家宴。陆家根基深,是比较传统的家族,格外的重视血缘,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在老宅聚一聚,看看陆老爷子,顺便本家与各家支系谈一谈最近的生意,将利益最大化。 陆柚讨厌这项活动,一般的陆家人讨厌家宴可能是担心被捧高踩低,或者害怕陆老爷子的冷脸,但陆柚他是本家唯一的血脉,也是被陆老爷子宠爱的孙子,他讨厌家宴是厌恶那些虚假的笑脸与奉承。 都是些惯会伪装的,心里都把人恨得牙根痒痒了,面上还能堆出笑脸来。 告诉司机回老宅,坐上车,陆柚先给江鹤川打好预防针,“那些人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全都一肚子的坏水儿,肯定会看你不顺眼。” 本来想着不让江鹤川去,直接把这段剧情从江鹤川那里删掉,但考虑到程知意上门挑衅的前车之鉴,陆柚不放心让江鹤川一个人待着,“你不用听他们说什么,我爸妈很喜欢你就够了,他们不代表陆家。” “好。” 陆柚克制住叹气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他绝对不能让那些脑残影响到陆家在江鹤川心目中的形象! …… “我说大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任由小孩子胡来。虽然现在男人跟男人谈恋爱的不少,但也不能随便找个男的就行啊。”身穿墨绿旗袍的卷发女人满脸的担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至少要知根知底。我听说柚子现在的那个男朋友,是你们旅行的时候带回来的。” “是啊,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们大人也不劝着点儿,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几人凑在一起,唱大戏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仿佛真在为陆柚着想似的,其实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吵得人脑仁疼,“柚子早说喜欢男人,我们可以帮着介绍嘛。” “不必,陆柚喜欢就够了。”陆成安,陆柚的父亲,同时也是陆家庞大家业的掌权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所谓的亲戚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柚六岁差点体弱而亡时,这些人嘴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了,马上就开始往他们家里塞人。明面上打着的名号是怕陆柚无聊,所以帮忙找个玩伴,实际上怀着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义子,将来代替陆柚继承陆家的心思。 “柚子今天会带男朋友回来吧?我们帮着把把关。” 陆成安睨了开口的人一眼,面无表情,“和陆柚在一起只会是、也只能是江鹤川。” 那些人面面相觑,噤了声,心里却还是在嘀咕,未来的事情那可谁也说不准。 照他们说,陆柚这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不喜欢女孩也不说一声,害他们白费了那么多的工夫,早说喜欢男孩,他们不更有的安排吗?到时候稍微谋划一下,将人哄得晕头转向了,吹点耳旁风,那陆家的掌事权可就不一定落在谁手里了。 * 不出所料。 陆柚和江鹤川到场时,被拉着聊了好一会儿,那些人互相打着配合,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江鹤川的不靠谱。 “柚子,你那男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几口人?你谈恋爱,不能只看外貌的……” 车轱辘子话,陆柚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恶声恶气地反问:“不看外貌看什么,难道我还会养不起他吗?” 一旁陆柚应该喊一声姑父的男人,闻言立刻摆出了长辈的架势,开了嗓:“得看对你的事业有没有助力。” 陆柚只觉得聒噪,懒得多说些什么,直接往楼上走,“我去找爷爷说话了。”说着他扭过头呼唤自己的男朋友,“江鹤川……江鹤川人呢?”就三秒没看见,人就没了。 “刚才被你爸喊过去了。” 那陆柚就放心了。 可能和他一样看脸吧,他父母还挺喜欢江鹤川这个人的。 在小说剧情里,他爸妈在他死后就无心打理公司了,后来公司落到了他姑母手里,也是在他姑母掌权期间被江氏给吞并的。他这个姑母是标准女强人,狠茬子,同时也是主角受张斯洛的直接资助人。 这个姑母有个独子,名字叫陆誉,是个和陆柚一样喜欢花天酒地的,不过玩的比陆柚凶不止一点,甚至还进过医院。 在小说剧情里,是继黄杰后,第二个死于蛊虫的人。 说起来,陆柚看清周围人的真面目,也算是托了这个人的福。 陆柚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周遭恶意的,毕竟从表面上看,说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还是六岁时,他身体在大病了一段时日后好起来了,他以为大家会高兴他身体好起来的,结果却听到支系的孩子凑在一起,其中就是以姑母家的哥哥为首,埋怨着:“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不是说都半只脚迈进棺材,医生都没办法,怎么会好起来?真TM的烦,我讨厌哄小孩。” 听到这话一瞬的心情,陆柚已经忘记了,毕竟不是多愉快的记忆,只记得他把手里用来庆祝的小蛋糕扔了出去,什么也没说就跑开了。 从那个时候,他就不再和旁系的孩子玩了,之后才和程知意、陶时君他们成了朋友。 上楼,往楼梯右边走了两步,到门口。 “爷爷。”陆柚敲了两下门,听到应声后推门进去,看到了身体依然硬朗的陆老爷子,莫名其妙就产生了落泪的冲动。小说剧情里,在他死后,爷爷的身体也很快就垮了。 陆老爷子对自己疼爱的孙子招招手,将人唤到身边坐下,左右看了好半天,“我听你爸说了,你前些日子晕倒了,最近身体好了吗?” “好了,应该是低血糖,没什么大事。”陆柚坐在窗户边上,从他那个角度往下望,可以看到楼下后院的草场,好几条田园犬正在撒欢。陆老爷子当初参加过战争,在林地里潜伏时差点饿死,多亏了一条狗叼来饼子才活下去,所以特别喜欢狗,一养就是五六条。 陆柚也挺喜欢跟狗玩的,只是自己不养,没那份精力。他收回视线,望向一旁摆满瓷器珍宝的陈列柜,“爷爷,我谈恋爱了,能从你这里挑个东西送他吗?” “见面礼,应该的。”陆老爷子让陆柚随便挑。 …… 陆老爷子到底是老了,就算心里想和孙子多聊一会儿,但还是乏了,睡午觉去了。 而陆柚则是去了后院草场,去找狗玩。 田园犬聪明,认人,记得它们的小主子,一窝蜂扑上来扯裤腿、衣角。 陆柚将手上的飞盘扔出去,趁着几条狗争抢的工夫,给男朋友打电话,对面秒接。 他撇撇嘴,“我一扭头,你就不见了……” “抱歉。” “有没有人对你说难听的话?”陆柚真的担心,毕竟在此时的老宅内,有太多人看江鹤川不顺眼了,不让主角讨厌陆家,守住陆家真是个艰巨的任务,“你告诉我,我教训他。” 对面似乎轻笑了两声,道:“我去找你。” “你知道我在哪儿吗?我在后院草场跟狗玩,你就近找个阿姨,让她带你过来。” 江鹤川放下手中陆柚儿时的照片,重新摆放回原位,“嗯。” 15 我养的狗 陆柚嘱托完,挂了电话,最为健壮的一条狗叼着飞盘回来了,雄赳赳,气昂昂,神气的模样像是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陆柚摸了摸狗头,给了肉干奖励,“好狗狗,乖狗狗。” “跟这种土狗玩有什么意思?”刺耳的杂音出现了。 陆柚偏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当时说他坏话的孩子中的一个,按照辈分,他应该喊一声表哥,但他不乐意,所以将头重新拧了回去,全当没听见。 可有些人对自己的不受欢迎没有半分自觉,偏偏凑上来,“我养了五条猎犬,那都是有血统,在国际大赛上拿过证的,又大又壮,牙齿和狼一样锐利,撕破喉咙都是简单事。本来打算全送给爷爷的,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两条,怎么样?” 扯什么血统纯正,还显摆起来了,陆柚都懒得理,而且陆老爷子那边,养的狗都是收养来的流浪狗。 狗狗们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敌意,对着青年呲了呲牙。 青年后退了一步。 陆柚注意到了,“害怕还养什么狗?”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藏不住的,看来他这个表哥在讨好陆老爷子这方面,确实很努力。 “谁害怕了?!” 男人控制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觉得没脸,又不敢对陆柚阴阳怪气什么,冷哼一声打算转身就走,却刚好看到了刚才说要来找陆柚的江鹤川。 他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我说陆柚,这就是你包的小白脸?看着确实挺细皮嫩肉的,但这样的小白脸,只会在我的猎犬嘴巴吓尿裤子。” 陆柚本来是蹲着摸狗头的,听到这话直接翻了个白眼,随手把飞盘扔向男人的方向。 原本聚集在陆柚身边的几条狗一瞬间冲了出去,朝着出言嘲讽他人的青年冲去。 青年眼瞅着几条膘肥体壮的狗冲着他去了,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走,却偏偏被吓得软了腿,毫无形象的趴到地上惨叫一声,“滚!都给我滚!” 说实话,这几条狗都有些欺软怕硬在身上,而且十分擅长拉帮结派,看跟前的男人那么害怕它们,几条狗反而越发躁动起来,三三两两扯着男人的裤腿袖口。 恶作剧成功。 陆柚嘲弄地轻笑一声,对着将飞盘叼回来的夸奖,“好狗狗,做的真棒,完全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呢,和有些人不一样,连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都不清楚。” “柚子。” 陆柚不用看都知道凑过来的人是谁。 当初对他身体好转表达不爽的陆誉。两人的关系早已彻底崩坏,应该两看两相厌才对,偏偏就是有些厚脸皮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装作过往的事情从未发生,还摆出个兄长的姿态来惹人嫌。 “就算陆仟说错了话,那也是为你好,我们姓陆的才是一家人,你做的太过火了。” 过火?陆柚并不认为这种程度就过火了,他将刚拿到手的飞盘重新扔出去,然后起身踢了瘫软在地的陆仟两脚,走到江鹤川身边,象征性地笑笑:“那怎么办,你们去找爷爷告我的状好了。不过在告状之前,陆仟,你应该先去解释为什么要在他老人家午休时大声喊叫。” 陆柚下巴微抬,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陆誉脸上,果然从那张呈现暗灰色的脸上看出痴迷,不耐地轻啧一声,将身后的男朋友挡的更严,冷声道:“陆誉,管好你的两个眼珠子,要是管不住,我不介意帮忙。” 陆誉装傻,“这是什么话?” 陆柚向来不说那些场面话,直白道:“我是说,你看我男朋友的眼神很恶心,听懂了吗?” 陆誉闭上了嘴,和从地上爬起来的陆仟一起目送陆柚拉着人离开。 陆仟刚才被狗吓到,出了一身的冷汗,咬的牙根发响,却听到陆誉冷不丁喟叹出声: “真小气。” “这样的好东西应该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才是好孩子。” 陆誉在二世祖圈里也是出了名的,虽然到不了陆柚那个梯队,但毕竟是陆家人,平日里也快活得很。陆誉是个双插头,怎么爽怎么来,尤其喜欢美人,虽说不至于把主意打在亲戚陆柚身上,但现在看来,是对陆柚的男朋友起了心思。 两人关系不错,陆仟也不忍心看陆誉找死,提醒:“陆柚挺宝贝他这个男朋友的,说一句都不行。” 陆誉眯了眯眼,“这个还不简单?” 只要让陆柚厌弃江鹤川,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听说这个叫江鹤川的男人,没见过世面,穷鬼一个,完全靠陆柚养活着,陆柚松了手,一个身在异乡的土狗而已,还不是轻轻松松落在他手上? 陆誉自以为那点龌龊的心思无人知晓。 其实知晓剧情的陆柚一清二楚,甚至连他接下来会做什么都知道。 陆柚叮嘱自家男朋友,“刚才那个人的脸你记住了没有?别和他们单独相处……不,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不然那个厚脸皮的自作多情了怎么办? “你很讨厌他们。”江鹤川说的是陈述句。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陆柚也没想过掩盖,碎碎念式抱怨:“说他们是蛀虫都侮辱蛀虫了,他们是臭虫,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就算了,非要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他本意是想避免江鹤川与陆誉在今天相见的,这样就轻松解决夜里会发生的栽赃事件。可惜,事与愿违,可能是哪里的变化产生的蝴蝶效应,原本应该在饭桌上碰面的人甚至还提前相见了。 陆誉也是像小说剧情的轨迹一样,看上了江鹤川的脸。 什么东西,也想着撬他的墙角! 不对,撬墙角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陆誉用的那个法子根本不行,除了让江鹤川讨厌陆家人之外,没有任何效果。虽说有些不讲道理,但陆柚认为他被江鹤川记恨,最后走向死亡,陆誉可以说是出了很大的力。 不出所料的话,陆誉这个炮灰就会在今晚就往江鹤川身上泼脏水,别提多迫不及待了。 陆誉会先安排人,偷偷溜进江鹤川的房间,然后把宅子里陆老爷子收藏的蓝宝石戒指塞到江鹤川的外套口袋,然后再让自己带来的网红美女故意卖惨,接近江鹤川,达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局面。 最后,就是找小偷的环节了。 在蓝宝石戒指被盗窃的消息传出后,众人会聚集在一起找小偷,陆誉提前安排好的人会告诉众人,他亲眼看到江鹤川进过陆老爷子的收藏室…… 众人找到江鹤川的房间,毫不客气地破门而入,这时那个与江鹤川共处一室的网红美女会故意展示自己被撕破的衣服,还有身上的伤痕,说是江鹤川干的。 陆誉双管齐下,人证物证皆在,江鹤川百口莫辩。 那种情况下情况,陆柚认为小说中的自己会生气很正常,尤其是他在此之前就因为发小那边和江鹤川闹得不愉快了。 反正偷窃还心怀不轨的罪名被按在了江鹤川头上。自己的男朋友回老宅一趟,居然做出这种事,陆柚被支系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说他识人不清之类的。 陆柚要面子,当时气得要死,不过也多亏了他要面子,所以就算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也没让江鹤川认下这件事,反而做出了维护男朋友的姿态,直接把事情揭过,不允许任何人再提。 当然,江鹤川在陆家的名声还是臭了。 此次家宴,陆柚在老宅没说什么,回去的路上就直接提了分手。江鹤川自然是不同意的,两人大吵一架,陆父陆母出面调和,陆柚开始单方面的冷战,权当没江鹤川这么个人。 “对、对不起。”陆柚捂脸。 江鹤川:“为什么道歉?” 陆柚总不能说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太差劲了,代入一下替江鹤川觉得委屈,只能摇摇头,用只有自己才听得清的音量嘀咕,“太坏了,我周围的人都太坏了,我也很坏。” 蠢死了。 他上辈子是蠢死的吧? 到了晚上吃饭的点儿,睡醒了的陆老爷子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他人坐在长桌两侧,按照血缘以及地位的亲疏高低依次落座。陆柚自然是第一梯队的,也就仅次于他父母,江鹤川坐在他旁边。 这刚一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有人刁钻开口:“这是我们陆家的家宴,陆柚,你怎么能让个外人上桌呢?”就差直接说陆柚不懂事了。 陆柚还没开口,陆柚他爸先横了一眼,“他是柚子的男朋友,未来和柚子共度余生的人,将来柚子继承公司,他是辅佐的,怎么能说是外人?” 陆柚:“……”啊?也不至于。 这下桌上的人全都坐不住了,皱眉,吵吵嚷嚷的,说的话无非就是不能让这么一个外人掌权,“家里兄弟姐妹那么多,陆柚还缺一个……”他将贬低的话咽了回去,“这个一个外人辅助?” 有人让一直没开口的陆老爷子主持公道,“您听听,堂哥说的是什么话。” 陆老爷子黑沉着脸,虽然老了,可气势丝毫不减,“食不言,这个规矩还要我再教吗?”这话的意思便是向着陆柚那家了。 意料之中。 众人的视线落在江鹤川身上,皆是敌视,像是小刀片一样要把江鹤川的皮肉剌开看个真切。 与之截然相反。 江鹤川从始至终都没开口,甚至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只是在陆柚父亲开口时,看了眼陆柚的表情。如果是出于胆怯惧怕也就算了,可他们感受到的却是明晃晃的无视,骨子里透出来的漠然。 不得不说,江鹤川的长相,是他们昧着良心也无法说出贬低言语的出挑,没有预料中的穷酸土气,反而像是在冷冽月光下的山巅盛开的花,完美的样貌令人心驰神往。难怪这么得陆柚的喜欢。 16 拒绝小偷 桌上的人各怀心思,藏不住情绪的年轻小辈咬咬牙,他们才不会让一个外人来他们陆家分一杯羹。 陆柚吃了饭,没有与众人培养感情的心情,带着江鹤川上楼。 他们两个确定恋人关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别提是睡在一起了,就连亲吻都从未有过,两人最亲密的行为就是拥抱牵手了。没做改变前的剧情里也是一样。 陆柚让江鹤川当他男朋友,一个原因是拿来当挡箭牌,另一个原因是江鹤川那张脸带出去有面子,唯独没有爱,自然也做不出小情侣才会做的事。 至于江鹤川那边,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更进一步了,或许是出于小说主角攻身体纯洁的坚持,江鹤川虽然会说喜欢,可也是一样没有亲密行动这方面的诉求。 不过这次要有点意外了。 在江鹤川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时,陆柚转身抓住了他的衣袖,浓密的眼睫因不好意思颤动两下,“那个、你今晚上和我睡一间。” 睡一间? 直到江鹤川跟着陆柚到了属于陆柚的房间,进入浴室洗澡都有种不切实的感觉。他们进展的好快,确定关系不到一个月就火速同居,现在顶多一个月冒头就要睡一起了。 江鹤川摩挲了一下指尖,纠结自己怎么样才不会显得轻浮。 陆柚作为陆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房间和客房自然是不一样的,首先面积上就要宽大不少,也不是流水线式的商业装修,大片大片的暖白与长毛地毯相呼应,床上有大堆的玩偶,占了有二分之一的面积……不过看陆柚走到床边,就把最大的玩偶扔地下的嫌弃态度,好像本人没有多喜欢。 陆柚看向傻站在那里的男朋友,迟疑了下,“要不然,你先去洗个澡?”这才刚吃完饭,陆誉那边行动的没那么快。 “嗯。” 江鹤川站在淋浴头下搓着头发上的泡沫,耳根不自觉间烧红了。他记得陆柚之前说了不喜欢和别人睡一起。当然,在陆柚说晚上要睡同一个房间时,出于第六感,他并没有把这话复述出来询问。 陆柚喜欢他的身体。 江鹤川并不认为这是可以被指责的点,也不该与肤浅挂钩,恋人喜欢他的身体这是件应该令人高兴的事,毕竟身体也是他的组成部分。头上的泡沫被冲刷干净,江鹤川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而后视线下移,在腰际停留。 稍微运动一下,应该可以更明显。 …… 陆柚又把扔地毯上的大型玩偶重新摆回了床上,把稍小的给推下去了,因为大熊作为靠枕还是非常合格的。 他小时候在老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天天躺床上没人跟他玩,陆老爷子怕他孤独才买了那么多的玩偶,可不能开口说话的玩偶怎么可能代替人呢?陆柚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只有和他抢床一个作用。 他靠在大熊玩偶怀里玩手机,一只耳朵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另一只耳朵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江鹤川洗澡那么细致的吗?这都多长时间了。 待会儿那些人闹起来,要和江鹤川对峙,结果人家还没洗完澡,岂不是很尴尬? 陆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乱想,手上熟练地在浏览器搜索蛊虫,真真假假,这世上总不能只有江鹤川一个养蛊虫的。话说回来,昨天他从陆氏法务部门那里收到了最新消息,帮受害女孩告黄杰的流程差不多走完了,只是黄杰病的太严重,离进棺材也就最后一步了,判刑也是保外就医。 听说黄杰最近过得生不如死,他当初狐假虎威,以程知意的名头踩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明明白白是被放弃了,又得了脏病,有事没事就得一顿嘲讽。但凡是个男人,就可宝贝自己跨间的二两肉,而黄杰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现在直接被切了,命都差点保不住,直接性情大变,在家里摔锅砸碗。 活该。 陆柚正想着,江鹤川终于洗完澡出来了,只穿了件浴袍,松松垮垮,携着一身的水汽,沉默地坐在床边。 气氛怪怪的。 陆柚关闭搜索界面,打开老宅内的监控画面,看向自己的男朋友,莫名联想到古代等待宠幸的妃嫔。 呼吸怎么还重了,洗个澡还挺累? 他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凑过去,说起正事:“我让你今晚和我睡一间是有原因的,就是今下午草场后来见到的那个男的,他想栽赃你。” 江鹤川偏过头,“栽赃?” “对。” 像是为了印证陆柚说的话,外面乱起来了—— “遭贼了,老爷子的宝石戒指被人偷了!”由着急的惊呼声拉开帷幕,众人依次登台,好戏开始。 陆柚坐到江鹤川身边,将手机推过去,看监控中楼下几个人演。先是陆誉开腔,“监控查过了吗?” 发现戒指失窃的那名佣人回答:“今下午监控出了点小毛病,停了一个多小时……”言外之意就是查监控也没用,“不过院外和屋里不是一个系统,院外的没停,已经查过了,没有生人溜进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身穿红色旗袍的妇人皱眉,脸色难看,“你的意思是出了家贼?” 帮佣不说话了。 陆誉挡了挡,假意叹气,仿佛真是个孝顺孩子:“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依我看,这件事还是暂且不要惊扰到爷爷,他人已经睡了,我们先自己找找看。” “找?怎么找?” 陆誉将宅子里所有帮佣都喊到了客厅。 陆柚通过监控看到这一切,指了指帮佣里一个扎两个麻花辫的女孩,让江鹤川看,解释:“待会儿她就说看到你进了爷爷的收藏室,这都是陆誉提前安排好的。不过不用担心,我都已经解决好了。” 他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必须得让江鹤川知道这一切。 陆柚也考虑过,要不要在一开始就阻止偷盗事件发生,让人把陆誉盯紧点儿就是了,但转念一想,以陆誉的性格,一个法子不成,直接换另一个法子,那应对起来反而更加麻烦,倒不如将计就计。 陆柚眉眼弯弯,仰着脸道:“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江鹤川忍不住伸手捧住了那张糯白的小脸,“嗯”了一声,看着恋人乖乖的模样,脑子里只剩下“可爱”两字,指尖都是烫的,将头偏到一边,“我去换身衣服。” 陆柚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拿起衣服往浴室走的恋人,咋舌。 当他面换又怎么样,拿他当外人是不是?好吧,他一个恶毒炮灰,确实是不配看到主角攻美好的□□……才怪,不让他看他偏看,他男朋友为什么不能看?小气。 给将来上位的主角受守节? 哼。 陆柚从床上弹立起来,垫着脚尖踩在地板上,三两步走到浴室门前,耳朵贴门,听到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把握时机,推门而入! 衣服穿一半的江鹤川:“……” 陆柚的目光在自家男朋友两腿间略一停留,走到洗手台装模作样摆弄了两下头发,淡定道:“你继续穿你的。” 于是江鹤川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陆柚弄完头发,慢悠悠的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门一关上,他就冲到了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诈骗,是诈骗吧?那么漂亮的一个小白脸,那个地方的资本是不是有点过分雄厚了? 陆柚和自己做了一下对比,他绝对属于正常水准,江鹤川是天赋异禀哪一类,或者,有专门增强这方面能力的蛊虫?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江鹤川也换好了衣服。 陆柚让江鹤川站在他身后,走去开门。 “什么事?”他依靠在门框上,明知故问。 陆誉是这件事的发起人,所以由他出面解释事情的前后因果,“收藏室里少了个蓝宝石戒指,监控坏了,所以找起来有点困难。有个帮佣说亲眼看到江先生进过收藏室……当然,进过那里的不止他一个,其他人我们已经搜过了,就差江先生了。直接进去搜,太不礼貌,所以我们想问一下江先生的意见。” 陆柚抱着胳膊,挑眉道:“他不让你搜,你就不找了?” 陆誉笑笑,“这也是为了江先生的声誉着想。” “不用搜。” “你相信江先生?” “当然,为什么不呢?”陆柚的态度十分理所应当,“不过我不让你们搜的原因不是这个。你们不是在找戒指吗?” 陆柚将手伸出去,手掌摊开,通透璀璨的蓝宝石戒指出现在他的手心,“我从爷爷那里专门要到手,送给男朋友的见面礼,不可以吗?” 陆誉笑容一滞,他不明白藏在江鹤川客房的戒指为什么会出现在陆柚手中,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陆誉心里不服,但还是扯了扯嘴角,面露理解,“原来是这样,柚子还挺心疼人的,那么袒护、不,是宝贝,那么宝贝自己的男朋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他想要算了,可有脑子转不过来弯的不乐意,言语讥讽: “我们陆家可不欢迎小偷,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陆柚点头,十分认同,“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勾着嘴角,“该有个人向我解释,为什么戒指会出现在我男朋友房间。毕竟我虽然要到手了,但还没有取呢。” 17 缩头鱼虱 陆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要阻止事态继续发展,可陆柚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戒指我要到手了是没错,但还没来得及取,那它是怎么出现在我男朋友房间的呢?当然是被人故意放过去,想要栽赃他偷东西。” 陆柚这辈子也学不会委婉,他下巴微抬,缓缓道:“这个坏心眼的家伙还没被揪出来,怎么就能算了呢?” 陆誉有种被看穿,无所遁形的感觉,这感觉让他笑都笑不出来,但转念一想,陆柚知道又怎么样,没证据,“居然有这种事,可惜监控坏了,大概是找不出来了。” 陆柚歪歪头,“你们已经看过监控了?” “对。” “那就奇怪了。”陆柚将手机中的监控回放调出来,“明明没坏,怎么说坏了呢?”监控回放的画面,正是帮佣从陆誉房间出去,然后进入收藏室的片段。 陆柚嘴角象征性地勾着,眼角眉梢流露出狡黠,语速缓而慢,每个字落在陆誉耳朵里,都像针一样扎得他脑仁疼。 陆誉不知觉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清楚不能让陆柚说下去,于是上前一步,张了张嘴巴,“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误会,本来我是不想说这件事的,毕竟小姑娘脸皮薄。那个帮佣到我的房间是想勾引我,被我拒绝了……我知道了,因为这个她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搞出了这些事。” 话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要信了,言之凿凿,“柚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毕竟事情因我而起,我在这里也向江先生道个歉,之后一起吃顿饭。” 陆柚疑惑且震惊地“哈”了一声,半点情面不留,跟一旁的江鹤川找认同:“原来世界上还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陆誉淡定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 陆柚又在手机屏幕上戳了两下,播放了一段音频。 “把那个蓝宝石戒指放到江鹤川衣服了,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陆誉作为被拆穿的当事人,已然恼羞成怒,脸色难看到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你在我房间里装窃听器,这是侵犯隐私!” 他嚷着,朝着陆柚扑去,伸出手试图抢夺那装有证据的手机。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不能让陆老爷子知道,只要把证据毁掉,一切都来得及,陆柚肯定想不到要备份,到时他死不承认—— 可惜陆誉计划的好,却在毁灭证据这第一步卡住了,他伸向陆柚的手被大力钳制住,完全动弹不得。出手阻拦的是一直站在陆柚身后,和背景板一样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并非孔武有力的类型,但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像是铁钳。 陆誉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区别,他想要大吼,却在与江鹤川对上视线后不自觉噤声,寒意从脚后跟攀爬至头顶。 明明是那样一张漂亮的脸,无可挑剔的秾艳眉眼,在面无表情时,让人注意到的只有那双仿佛透不出任何光亮的幽黑眼瞳,像是无机质的昆虫那样。 “啊!” 陆誉手腕一疼,江鹤川松了手。 陆誉顾不上手腕上那一瞬的刺痛,抢证据不成,他试图打感情牌,“柚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陆家啊,有些人你当成情人玩玩就算了,怎么能……” 不用旁人阻止,他自己就已经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干呕两声,将手指伸进喉咙,却没起到任何作用。他相当惜命,“快、快叫救护车,我要疼死了。” 众人围着他绕了一圈,全都保持着距离,不知道陆誉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大半夜,闹什么?”陆老爷子威严的声音传来,他被吵醒了。 陆柚看着在地上捂着喉咙痛苦挣扎的陆誉,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一说。陆誉明明都疼到眼冒金星了,却还是不忘记为自己找补,“误会,是误会!”刚说完,喉咙更疼了,本来还能发出点声音,说完后直接呕出来了一大口的血,正脸贴地,没了声息。 疼晕了?还是死了? 陆家老宅乱成一团,陆誉被扔去了医院,陆老爷子代表陆家向江鹤川表达了歉意,又说让江鹤川一定和陆柚好好处,别生了嫌隙。 整个过程,陆柚盯着手机发呆,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在陆老爷子和江鹤川谈心时,他正在浏览器搜索:有会让人喉咙疼的蛊虫吗? 并没有相关的信息呈现出来,都是些毫无参考价值的无聊内容。但不会有错的,刚才陆誉做出的那些反应肯定是中了蛊的征兆,就是不清楚医院那边能不能查出来什么东西。 “柚子。” 陆柚回神,“怎么了?”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显出几分颓态,“这件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啊?哦。”陆柚现在最好奇的是江鹤川给陆誉下的是什么蛊。这部分和小说剧情里有区别,小说剧情里陆誉是直接猝死,没有喉咙疼之类的症状。 陆老爷子累了,折腾了大半夜要继续睡了,陆柚和江鹤川告别后也回到了房间。 陆柚靠在大熊玩偶身上,情绪不太高。凡是陆家人,生病都会被送去他二叔家的医院,这倒是为陆柚提供了一些便利,他能更好的知道陆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各种检查报告的内容也能拿到手。 柚子糖:陆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该不会是为了躲避受罚故意装病吧? :情况很奇怪,还有点恶心。 :柚子,你知道缩头鱼虱吗?这种寄生虫喜欢寄生在鱼的嘴巴里,把鱼舌头吃掉,然后取而代之。 陆柚随手搜索了一下缩头鱼虱的图片,把自己恶心的不行,肉白色的虫子缩在鱼的嘴巴里,两颗黑芝麻样的小眼睛,通过鱼嘴窥视外界的世界,节肢动物的腿扒着鱼嘴……他产生了一种猜测:陆誉的舌头成了寄生虫? :差不多。 :很奇怪,我从未在任何书籍里见到那种寄生虫。需要我拍张照片给你看吗? 柚子糖:大可不必。 :和缩头鱼虱还是有不小区别的,陆誉嘴巴里的那种寄生虫只吃掉了舌头内里的一部分血肉,然后蛰伏在里面,从舌头外观上看是没区别的,也并不影响陆誉讲话。 :如果贸然取出那个虫子,陆誉有八成概率变成哑巴。陆誉知道自己舌头里有虫子,大喊大叫,一听会变成哑巴就不吱声了,现在被恶心的吃什么吐什么。 陆柚看着这大段大段的消息,忍不住动了动自己嘴巴里的舌头。早知道就不问了,怪恶心的。 :陆誉不打算取嘴巴里的虫子,但偶尔会舌根疼,不知道原因。 柚子糖:知道了。 陆柚把自己往大熊玩偶怀里挤了挤,用余光瞥了眼坐在另一侧的男朋友,斟酌着开口:“我们家里的人都满肚子坏水对吧?” “还好。”停顿了一下,江鹤川做出保证,“我会保护你的。” 陆柚干笑两声,咬了咬嘴巴,“我、我感觉你不太适合陆家的环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保你下半辈子绝对不会因为钱产生任何困扰……”在江鹤川逐渐冷淡的目光下,陆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没声了。 “你怎么不打断我呀?!” 陆柚撑着胳膊,凑近江鹤川,然后一脑袋钻人怀里小狗似的蹭两下,顶着乱糟糟的小卷毛仰头控诉:“这种时候你应该大声打断我,然后严词拒绝,说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倒打一耙这个词就是为陆柚量身定做的,“你是不是被陆誉那个坏家伙吓到了,真的想走?我不乐意。” 说完,他环着江鹤川的腰,把头埋进江鹤川怀里,防止管理不好表情被看出什么端倪,闷闷道:“你根本没那么喜欢我,我送你的戒指到现在都不带上。” 这一套组合技下来,江鹤川懵了两秒,低头看向怀里毛茸茸的卷毛脑袋,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软乎乎,正对他撒娇的陆柚。 江鹤川把手放在陆柚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喜欢,我喜欢你,不会走的,绝对不会。” 陆柚一僵:“……”话也不要说得太绝。 他从江鹤川怀里离开,把旁边的玩偶往地毯上一推,十分突兀地终止话题:“睡觉吧。”飙戏挺累的,奥斯卡这届的小金人由他来拿。 江鹤川怀里一空,身体上仿佛还残存着属于另一人的热度,不自觉伸出手去却也没办法挽留什么,手落在男朋友的头发上揉了一下,轻声道:“晚安。” 陆柚已经闭上了眼,不然他会从那张素来淡定的漂亮脸蛋上看到名为遗憾的情绪。 18 给个台阶 一夜无梦。 陆柚一贯是睡到自然醒的,而且每次还要在床上挣扎一番,与柔软舒适的被窝难舍难分。不过这次比较特殊,他这才刚哼哼了一声,就感觉温度有些不正常,过分清爽了。 陆柚活动一下胳膊,他正抱着什么,并非毛茸茸的玩偶,而是属于人类肌肤的细腻触感,顺手摸了两下,温度比他低一些,难怪在大夏天抱着那么舒服。 等等! 陆柚蓦然睁眼,与另一双凤眼对视。 凤眼的主人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赧,纤长浓密的眼睫颤动两下,“早。” 陆柚慢半拍收回自己正在旁人身体上作乱的手,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眉眼弯弯回了声“早”,心里唾弃自己是个流氓,怎么睡个觉都能把手塞进别人睡衣里? 他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吃了早饭今天就回去了。” 毕竟陆柚是睡到自然醒,那以他懒惰的生物钟起来了,必不可能是吃早饭的点儿,不过陆柚嘛,无论他是什么时候想吃东西,老宅里的阿姨都是会准备的。 陆柚睡的时间久了,脑袋晕乎乎的,又饿得很,搓搓脸和江鹤川坐一起吃饭,结果这才刚吃了两口,陆老爷子以及陆父陆母就前后脚过来了,坐到他们两人对面的位置。 先开口的人是陆母,“陆誉以后和我们陆家没关系了。” 这个处理结果陆柚还算是满意,不过惊讶是少不了的,他视线落在一旁仿佛一夜间苍老几岁的陆老爷子身上,没作声。 不止他知道,整个陆家的人都清楚老爷子有多在意血缘亲情这玩意儿,不然也不能任由支系那边蹦跶那么久,本事没有,却挺会拿辈分压人。陆誉确实做错了事不假,但以陆老爷子的性格,给一顿家法教训也就差不多。 像是为了解答陆柚的疑惑,陆父接着话头往下细说:“陆誉得了怪病,没法治,他将来还想说话,也不乐意治。昨晚我和你妈去和他对峙,本来只是想问问他那么做的原因,结果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陆柚一听到“怪病”两字,表情就僵了。不是,他正吃饭呢,能不能别让他联想到那渗人的虫子? “陆誉之前也做了一些事,这次被揭发出来,但没有证据,就直接问他了,结果他一个字都没否认。当时陆誉很明显是想要说谎,但说到一半就哽住,我听医生说他一说谎,舌头就会疼。” 如果这个时候陆柚抬头,应该会发现他父亲的视线落在了江鹤川身上,但他没有,他正活动嘴巴里的舌头。陆誉可恶,但却让陆柚产生了几分共感,毕竟严格来讲,他对于江鹤川而言也不是多好的东西。 不过也还好,陆誉现在只是被逐出陆家,失去舌头,但性命无虞,比原本的猝死结局强多了……大概。 陆柚一想到嘴巴里有虫子,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也是有看过一些宿命论或者科幻小说的,在黄杰被处理后,他多少有些担心所谓的未来无法改变,现在算是放下心了。 陆柚往嘴巴里塞了一口三明治。 “陆誉说他现在这样都是江鹤川害的。” “……咳咳!”陆柚呛到了,咳嗽个没完,旁边的江鹤川立刻帮他拍背,还倒了水。 “不过他这是急了乱咬人。” 陆柚喝了口江鹤川喂到嘴边的水,终于停止了咳嗽,小口小口喘着气,原本白糯的脸蛋敷上一层薄粉,像是撒了桃花粉的雪媚娘。他第一次知道他妈还有说话大喘气这个毛病。 此事姑且告一段落,陆柚喝完最后一口粥,就要带着江鹤川离开,结果刚坐进车里,江鹤川就被喊回去了。 陆柚趴在车窗,问他妈有什么事,居然还要和江鹤川单独说。 陆母笑笑,说要嘱托江鹤川好好待自己的宝贝儿子。 陆母嘴角弧度在离开陆柚视野范围后落下,抿着嘴,是从未在陆柚面前表现过的严肃。她站在门后阴影中,唇瓣张了又合,“我并非是想指手画脚,但有些事被旁人知道了会引起麻烦,你应该明白的。这件事就这样了,柚子那边,还麻烦你照顾,他脾气不好,但本性不坏。” …… 陆柚趴在车窗百无聊赖,不知道他妈怎么那么多话跟江鹤川说。 在他打出第一个哈欠时,江鹤川被送了出来,陆母紧随其后,走到陆柚面前,爱怜地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卷毛,“别忘记月末体检。” 陆柚被提醒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敷衍点头,“嗯嗯”两声,“我最近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陆母笑意温和。 * 家宴结束后的几天里,陆柚对江鹤川的控制一如往常,依旧是每日跟着江鹤川一起上课。江鹤川的生活只能用枯燥来形容,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没有任何能被称为娱乐活动的环节,手机上加的好友,依旧除了班长就是团支书。 陆柚撑着胳膊,偏头看着自家男朋友,实在想不通。 虽然他十分鄙夷撬别人墙角的人,比如还未正式出场的主角受,但一个都没有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大家能不能好好睁眼看看,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就不能冒点风险出手吗? “陆柚,你的实习报告填好了吗?明天就要交了。”这堂是陆柚班里的专业课,教室里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负责材料收发的副班长特意来提醒陆柚,生怕下堂课就见不到人了。 陆柚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充满哀怨:“啊?”他们学校真的是不做人,别的学校实习报告一张纸盖上个章就得了,他们学校非不,必须搞特殊,直接搞出了个笔记本厚的实习手册,还得按周填写,光想想都让人头疼。 “要写好多字。”陆柚脸贴在桌子上,挤出一点点软肉,嘴里小声抱怨,心里盘算着让他爸去给校长提点儿建议。 “那我帮你写吧。”一道略显陌生的男声插入了两人的谈话。男人长相算上等,如果旁边作对比的不是陆柚或者江鹤川,也是能被喊一声大帅哥的。 陆柚扭过头,他都没注意到身后还坐了个这么一个人,不过有这么好的事,当然不能拒绝,“好啊,谢……” “我会写。”江鹤川打断了接下来的话,看起来出奇的冷淡,嘴角往下压了压,声线温度像是从冰窟窿里传出来的,“不需要你。” “你帮我写吗?”陆柚兴冲冲的,谁写都一样,不是他就行,而且他看过江鹤川写的字还挺好看的,“你真好~” 刚开说话的那个后桌男人在陆柚转回去后,重新坐了回去,多看了江鹤川两眼。陆家公子交的这个男朋友占有欲不小的样子,简单说句话都不行。 “这个哆啦美头像是谁?你怎么加好友都不告诉我一声的。”陆家公子又开始了日常撒娇,正扯着他男朋友衬衫袖子,“还没有聊天记录,你是不是害怕我发现什么,提前删掉了?” “刚刚加上,是研究室的老师。” 陆柚一整个大失所望,没骨头似的靠在男朋友身上,努力挑刺儿,“你给我的备注怎么连名带姓的,陆柚?你怎么不备注2020电影摄影专业陆柚呢?” 陆柚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在江鹤川那里的备注改成柚子。 “柚子。”江鹤川喊。 陆柚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江鹤川拿回手机,看到柚子那两个字,勾了勾嘴角,他和陆柚有更亲近一些吗? 后桌男生收回视线,发现这俩人可真有意思。 无聊的上课时间,陆柚玩手机,江鹤川帮他在书上记笔记。 最近陆柚手机上的消息少了,约他出去玩的人几乎没了,知道大概率约不出来所以就不浪费时间了,现在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陆柚宝贝他那个男朋友,必须每天黏在一起。原本大部分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认为两人肯定走不远,但瞅陆柚最近的架势,不约而同地陷入迟疑。 尤其是在家宴事件后,陆家那边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把陆誉逐出家门的原因浓缩成唯一一条——试图诬陷江鹤川。 好大的排场。 现在众人犹豫着今后与江鹤川碰面,态度是不是要放恭敬。 …… 三伏天,人摔在沥青路上能被烤个四分熟,再过个两周大学生就要放暑假。之前每次暑假,陆柚、程知意还有陶时君三个聚一起,商量着去旅游,但这次显然特殊,因为有个人不是单身狗了。 “陶时君,你最近联系柚子了吗?”程知意找了个时间去陶家老宅拜访陶奶奶,聊了没两句就说起了没在场的发小,“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陶时君也不敢说陆柚打算冷着他,挑着话说:“柚子的性格你知道,想一出是一出的,两分钟前生气,一转头可能连自己生气的原因都忘了,你只要别再找他那个男朋友的茬,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程知意站在陆柚送出的那盆子兰花面前,用指甲掐了掐叶子,“哎!”一只大鹅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了他的腿边,对着他裤腿子狠狠一口。 陶时君起身帮忙把作恶的大鹅抱开,拍了两下鹅脑袋,无奈道:“行了,你别愁了,我找个机会把柚子约出来玩,到时候怎么样都好说。 19 被冷落了 陶时君说有机会把陆柚给约出来,给的并不是一句空话,过了没两天,陆柚还真就被他给约出来了。 也是赶巧了,陆柚自从开始实施所谓的热暴力计划后,跟江鹤川一起上课,真就成了个乖乖三好学生,但也仅仅是表象罢了。 他爱玩是天性,学校的枯燥生活体验得够够的了。 陆柚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关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了出门撒欢的机会的狗狗。这种心情与他对江鹤川的看法是全然无关的,毕竟再全心全意喜欢主人的小狗狗,也难以拒绝出门遛弯的诱惑。 不过陆柚也没打算懈怠,他就算是在前往高尔夫球场的路上,都在和江鹤川报备,同样的也要求江鹤川向他报备,这报备还不可以简单说句话,必须要配图,不然无法说明真实性。 陆柚换了身衣服,把卷发在脑后束成小揪揪,又扣了个帽子,拍了张自拍发给江鹤川,言简意赅:当壁纸。 对面回复了句“好的”。 十分配合。 可并不足以让陆柚满意,他平时在朋友圈或者群里发张照片,不知道多少人给他吹彩虹屁,那些彩虹屁是否发自内心暂且不提,至少态度在那儿。而江鹤川,就回复了两个字,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陆柚直接一个流泪猫猫头发过去。 柚子:你不夸我吗?确定真的不夸我吗? 柚子:好哇,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发照片了,心碎了。 江:很好看,很可爱。 这条消息紧接着跟了张截图,是已经把陆柚照片设置成壁纸的手机桌面截图,还特别细节把软件图标拖拽了位置,没有一个图标挡在陆柚的脸上。 江鹤川手机桌面特别干净,一看用的就是默认主题,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软件,除了在学校生存必须下载的那些,剩下的就是支付以及聊天软件了。 陆柚一天下来能把江鹤川的手机翻一百次,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回了句:这还差不多。 “柚子,你来了。”把球打出去的陶时君一扭头,就注意到了自家发小的身影,走上前打招呼。 陆柚把手机收起来,“你打挺长时间了?” 陶时君说他也是刚过来,转而提起另一件事,调侃:“你们家最近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啊,陆誉被扫地出门了,听说还和你那个男朋友有关系。” 说起这个就一言难尽了,要陆柚从头解释起来,他又觉得麻烦,笼统概括:“诬陷江鹤川是他被逐出陆家的原因之一,并不是全部,陆誉干的烂事太多了,说不完。” 陶时君懂眼色,没继续追问,反正他的目的本来也不在那儿,“看来你对现在这个男朋友确实是喜欢得紧了,真没想着给我介绍?” 陆柚握着球杆,杵了两下地,纠结都摆在了面上,说还是不说呢?陶时君从小就是嘴严的,性格温和,人又聪明,解语花一样,大家有什么秘密都乐意跟他讲。陆柚和他是发小,自然也是信得过,更何况这事一个人憋心里也挺难受的。 “是这样……” 陆柚松了口,凑近了陶时君,压低了点声音,“我的目的其实是想让江鹤川主动提出分手,但感觉没什么用。” 陶时君充满疑惑地“嗯?”了一声,他看向自家发小的脸,并没有从上面看出开玩笑的意味,于是更加难以理解:“你是说你最近陪着人家上课,给人家买衣服,又帮人家撑场子,目的是分手,还是想要对方主动提出来?” 陆柚自己干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被发小一顿概括,一下子情况就变离谱了,“你不懂,这叫热暴力,和冷暴力相反,但最终起到的效果差不多,都是让人觉得烦。” 陶时君在陆柚的催促下以“热暴力”为关键词,简单搜索了一下,大概了解,“为什么不能主动提?分就分了,他能拿你怎么样?” 陆柚:“……”能宰了我,谁懂? “我爸妈特别喜欢他,想让我和他好好的,要是我提出分手,他们肯定不允许,而且人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始乱弃终,好像不太好。”陆柚没打算对任何人透露江鹤川苗疆少年的身份,随口找了其他的理由。 陶时君勉强理解,有球童走过来想为他俩提供服务,被陶时君摆摆手阻止,他看出陆柚不想让别人知道,皱着眉帮忙出主意: “找人勾引一下你那个男朋友呢?” 陆柚瞄准着球,正准备打出去,听到这话蓦然扭头,猫儿眼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些:“你、你的意思是让我给自己戴绿帽子?那也太丢脸了。” 陶时君:啊,忘记他这发小打小就要面子了。 “总比你现在这法子有效吧?被分手无论原因是什么,都一样吧。”一样丢脸。 陆柚认为不一样,甚至觉得这两个法子完全没有可比性。首先找人勾引江鹤川绝对不靠谱,人家作为主角攻可是有官配的,而且有不近美色的人设标签,就算实行,“那要找个多好看的人来?” 陶时君看着发小漂亮纯良的小脸,陷入短暂沉默,“……好的,不可行。”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认为热暴力的方法一样差劲,“也怪你之前从没谈过恋爱,就你现在达到的黏糊程度,在热恋期小情侣身上都挺正常的,刚在一起,那种新鲜感会让人的忍耐值上升,得多段时间,两看两相厌,腻了才会烦。” “哦。”陆柚似懂非懂地点头,“反正就是早晚有用的意思呗?我更黏人一点就好了。” 陶时君张张嘴,闭上,又重新张开,认命道:“差不多吧。”随柚子去折腾算了。 陆柚打飞出去一个球,很好的落点,离洞特别近,他小跑着过去,没有立刻打第二杆,而是从兜里拿出手机拍照,“咔咔咔”三张下去发给江鹤川看,把得意分享出去,也不管江鹤川是不是知道高尔夫球的规则,兴冲冲地问:我厉不厉害? 可能是有了上面消息的教训,这次江鹤川的夸奖果断且迅速:好厉害[花花]。 江:你旁边那个影子是谁? 旁边那个影子?陆柚点开自己发出去的照片一看,看向出现在身侧的陶时君,果断揽住好兄弟的肩膀,拍了张两人的合照发过去:我另一个发小,他性格挺好。 陶时君眼瞅着陆柚把他一脸呆相的照片发出去,“柚子,你不害怕男朋友吃醋吗?” “吃什么醋?”陆柚茫然。 陶时君服气,对发小男朋友产生了同情。 在学校的江鹤川收到了男朋友发来的照片,面无表情,但一直看着的人能明显感觉他情绪不高,近乎消沉。他最近有被冷落一些,具体表现在陆柚翻他手机没那么勤了,对他在路上有没有看别人也没那么敏感,今天甚至去和别人玩了。 江鹤川在输入框上打出一个“嗯”,看起来有些冷淡,就又补上了个嗯发过去,隐藏起嫉妒。 嫉妒。 嫉妒那个发小在陆柚身边陪伴的时间,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 陶时君看陆柚继续与那颗高尔夫球斗智斗勇,无端想起一句话,说是分享欲是爱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觉得发小现在的状况还挺符合这话的。 “你想分手这事和程知意没提过。”想也是,不然程知意应该不至于找上门打人。 这话要是旁人口中说出来的也就算了,偏偏是陶时君,陆柚觉得离谱,摇头道:“我是疯了才会和他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高中那件事。” 陶时君也记得,“那件事确实是程知意做的过分了。” 陆柚成绩一直不差,不然也不能上现在的大学,当时高中有个男生算是跟他轮着当第一,又一次成绩下来是第二时,他随口说了句可惜,毕竟一直能拿第一和偶尔拿第一还是不一样的,后者没办法昂着脑袋说自己是全校第一,厉害程度大打折扣。 程知意听了,私下警告了那个男生一番,还逼人家转学,人家没办法,求到陆柚头上,让陆柚放他一马,陆柚才知道还发生了这种事。当时两人也是大吵一架,差点掰了。 应该要掰了的,结果程父把自家儿子狠狠打了一顿,皮开肉绽的,拉到陆家道歉,陆柚不原谅,大有继续打的意思。毕竟一起玩了那么长时间,陆柚心软了,松了口。 不过,那件事后陆柚对拿第一就没那么有兴趣了,没脸。 他不相信程知意处理事情的方式。 陆柚终于把球打了进去,球童过来帮忙拿杆,陆柚给江鹤川发完消息,顺手又给球童发了一笔小费。他和陶时君并肩走着,说起另一个不在场的人,“程知意还没过来,你不打个电话问问吗?” 陶时君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 陆柚捕捉到,“我又不是傻子,你想让我俩和好吧?” 陶时君笑笑,“他在给你准备礼物,马上了。” 20 她的感谢 礼物? 在程知意本人来之前,陆柚就在手机上收到了那所谓的礼物,是一段不到三分钟的视频,里面的主人公不是旁人,正是已经被逐出陆家的陆誉。 视频中的陆誉看起来比街边的流浪汉还要狼狈几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头发油嗒嗒地粘成条,本就不清明的双眼愈发浑浊,口齿不清地说着对不起。失去了陆家人这个光环,陆誉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耀武扬威,和黄杰一样,之前他踩在脚底下的那些人现如今有了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视频的最后陆誉跪在地上,抱着程知意的小腿苦苦哀求,程知意不耐烦地给了他一脚就结束了录制。 程知意发来视频,又问陆柚看了开不开心。 陆柚不开心,他又不是施虐狂。 说实话,他对陆誉的现状完全不关心,管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是快活还是煎熬,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人早就像是块烂肉一样被彻底剜掉了。可是程知意却偏偏要把这个人重新拉回来溜。 陆柚看视频时一直下意识往陆誉嘴巴看,这个嘴巴里藏着个恶心人的虫子。 柚子:别管他了。 与此同时,程知意看到了陆柚发的消息,盯着这短短的四个字看了半晌,他这个礼物是送错了?程知意轻啧一声,又给了倒地□□的陆誉一脚,讥讽道:“废物,还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陆誉缩成虾米,完全不敢吱声。他是怎么落到如今这个结局的呢?明明不久前他还是被人恭维着的陆家少爷,现在却像是烂泥一样任人践踏,就连他母亲都与他划清了界限保全自己……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背弃了他,还有一个他之前看不上的人,一直有来看他。 “陆少爷!”一道充满急切的声音传来,冲过来的青年不顾脏污地抱住陆誉,试图将人扶起。 程知意看着来人眯了眯眼睛,并非是被打扰的不爽,而是在青年出现在视野后,那种令人不适的既视感。无论是蓬松柔软的卷发还是衣着打扮,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与他在意的那个人相像,如同倒模出来的劣质翻版。 程知意皱眉,问青年:“你哪来的,叫什么?” 青年转过头,整张脸展示出来,嘴角是细微上扬的弧度:“张斯洛,我叫张斯洛。” * 陆柚在半个小时后终于见到了闹矛盾的发小,也没搞扭扭捏捏那一套,正常说话,就跟两人从未闹过矛盾一样。 像是约定好了那样,三个人凑一起没一个主动提起江鹤川,陶时君被事先嘱托过,不能跟其他人提起热暴力计划,所以他也没跟程知意说。 当然,就算陆柚允许他说,他也不想,他很珍惜三人的友谊,程知意对陆柚的那些念头,就算没有江鹤川的出现也不会有实现的那一日,毕竟程家的家风古板且迂腐,程知意翅膀没硬到可以反抗家里。 “柚子,快暑假了,你怎么安排的?” 陆柚喝了两口水,把杯子递还给球童,不像以往一样扔一句“去哪儿旅游都一样”,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我又不是单身狗了,肯定要和江鹤川一起的。” “我之前有女朋友时不也去玩了?”程知意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做出让步,“大不了你带着他一起不行吗?” 陆柚:“……不行。” 程知意一口气憋在胸膛,无话可说。 虽然要和江鹤川一起,但陆柚是决不允许自己一直闷在家里的,所以和几个发小告别后,在车上就给男朋友打去了电话。 对面接了,看来没在上课。 “江鹤川你快考试了吧?”江鹤川并不是在学期初始进入的大学,这才学了没两个月就要考试,陆柚觉得有些困难,不过转念一想,不知道多少大学生在考试周才舍得打开课本,照样混得过去,“考完了我们去玩,你想去哪儿玩?” “江同学,给你。”回答他问题的并非熟悉的磁性声线,而是陌生女音。 陆柚卡了一下,茫然眨眼,“谁呀?” “啊,对不起,江同学,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不好意思。” “没关系。”直到这句,陆柚才听到了自家男朋友说话。 “去哪儿都可以。”算是回答了一开始的问题。 陆柚懵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发脾气,“什么呀,你趁着我不在和女生说话?” 能不能更离谱一点,他待在江鹤川身边时可从没这种情况发生,虽然江鹤川的身份是主角攻,理所应当的喜欢男人,但能让陆柚有机会无理取闹的对象太少了,就不能按性向挑拣了,主打的就是个无差别攻击。 他找到状态,一字一顿,“江鹤川,我就这么一会儿没看着你!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黄杰的前女友,来谢谢你帮忙打官司。” 陆柚的怒气滞了一下,他身边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这个名字了。黄杰前女友,就是意外怀孕了还被强迫的那个女生吧……遇人不淑,倒霉又可怜。 陆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声回了句“不用谢”,脑子里纠结着要不要安慰两句,要安慰又该怎么说合适,最后憋出来句:“以后还要帮忙,尽管提就行了。” 在无人路过的走廊尽头,女生听到了外放,听出对面陆家公子的纠结,她认真且郑重地再次道谢。 江鹤川说的话不算说谎,她确实是来道谢的,却又不仅是对陆柚,还有最重要的江鹤川。法律的惩罚不足以抵消她所承受的一切,只有蛊虫,让黄杰生不如死的蛊虫才让她喘过了气。 她这次来是归还蛊虫的,比起让黄杰这么简单死去,让他耻辱的活着更痛快。不过她并非没眼色,非要在旁人讲电话时出声的人,只是江鹤川那边,是故意让陆家公子听到她声音的,原因嘛,为了让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公子吃醋? 这不是她该管的了。 陆柚不太擅长应对女生,但又实在想抓住这次的天赐良机,先向江鹤川确定女生已经离开,才别别扭扭地开口:“反正你趁着我不在,和别人说话,就是你不对……我听见她刚才给你什么了,是什么?” “银镯子,送给你的。” 陆柚兴高采烈的,价值暂且不论,他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因为感激送的礼物哎,“好不好看?你帮我好好拿着,我去找你!” 于是在一个小时后,陆柚见到实物—— 好看。 更为确切地说是比陆柚想象中的素镯子好看一万倍,不粗不细,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亮面银镯,更接近古法,看起来像是磨砂那样,是三条形态不一的蛇拧出来的,蛇首上翘,口中衔珠,三颗珠子是红色,流出血液凝固后的颜色,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 但,别欺负他不懂,这蛇身上的图腾不是他和江鹤川第一次见面时,在江鹤川身上见的黑色纹路吗?“这看起来不是苗银手镯吗?真的是那个女生送的?” 不是,是江鹤川送的,他想让陆柚戴着,顾左右而言他,“不好看吗?” 陆柚戴手上,垂眼看着,“好看。”这珠子不像是宝石,里面不会是虫子吧?体检的时候拿去给医生看一看,用仪器扫描一下。 另一个重点,“那个女生还挺不错的,送的东西我很喜欢,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江鹤川呆了一下。 这人实在太不会说谎了,陆柚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晃晃手腕上的镯子,“怎么送你男朋友东西,还要藏着掖着的?” 他大概能猜到那个女生主要目的是感谢江鹤川,毕竟早不感谢,晚不感谢,他整日整日和江鹤川待在一起,形影不离,偏偏选他不在场时感谢,那就是有不能让他知道的了,比如蛊虫相关。 这就不是他可以管的了。 陆柚抬起手腕将镯子凑近鼻子,好闻,他其实蛮讨厌乱七八糟的香味来着,大部分闻着头疼,但这个不一样,“这好像是你送我的第一个东西。” 21 驱虫成分 体检这项活动贯穿了陆柚有记忆的十几年,早就习以为常,但偶尔还是会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不是没干过找借口试图推脱掉的事,只是没成功,每一次都要被他父母说教一通。陆父陆母的说教,并不是面露凶相、耳提面命,而是满眼无奈地看着自家儿子,再轻轻叹气,诉说他们的担心和难过。 陆柚的体检都是在陆氏旗下的私立医院进行,有些体检是私密进行的,江鹤川作为陪同人员不能一同进入。陆柚体检次数多,每轮体检的医生又都是固定的,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 “大哥,你可以帮我检测一下这个珠子的成分吗?”他从手镯蛇口中扣出其中一颗红珠子,递出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检测出来发我手机上就可以。” 医生接过,看了眼珠子一口应下。 陆柚做完检查出去,在门口等待的江鹤川望向他,视线在他手腕上停留一瞬: “珠子少了一颗。” “啊,嗯。”陆柚点头,纠结了一下,毕竟万一那红珠子是很珍贵的稀罕玩意儿,一共就三颗浪费在检查上是不是不好? 干脆问江鹤川,江鹤川说,他就信,去把给出去做检测的珠子要回来。 “珠子的香味我挺喜欢的,让医生帮我检测一下成分。” 陆柚解释,“然后买个香水工厂批量生产,你知道成分吗?知道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江鹤川手在男朋友后脑勺上迟疑地揉了揉,“……没办法批量生产。” “这样啊。”陆柚眨巴眨巴眼睛,到底没有追问下去,毕竟一听那话就清楚,江鹤川不乐意说成分……没办法批量生产,那红珠子该不会是风干了的虫卵之类的玩意儿吧?说实话,看起来还挺像的,也不是特别硬邦邦的,有点像鱼肝油丸,里面有流动的液体。 “我还有最后一个检查了,拍个片儿就完了,拍完了就去吃饭。” 陆柚将自己从江鹤川怀里拔出来,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对于一些有辐射的项目,他做的频率会低一些,“哦,对,不能直接走,我还要去问问。” 下了一层楼,走出去两步,陆柚在医院走廊处看到意料之外的熟人,喊了一声:“陶时君?” 前不久刚见过面的陶时君低着头,一脸愁容地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听到唤声抬头,露出憔悴的一张脸,勉强牵动了两下嘴角,“柚子,你来做体检?” 陆柚点头,朝发小走过去,“姨奶奶她身体……” 陶时君叹气,素来淡定的脸上因至亲生病而浮现出崩溃的情绪,他说给陆柚听,也是说给自己,“之前还好,最近浑身疼,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补充进去的营养都被虫子吃了,人现在都瘦到皮包骨头了。” 陶时君眼眶发红,裹着眼泪,哽咽道:“送到医院时,奶奶抓着我的手,说她不行了。” 陆柚也难过,同时抓住关键词,“虫子,什么虫子?”自从知道身边待了个苗疆少年,他对于虫子这种字眼就很敏感。之前他只听说陶家奶奶生病了,但具体是个什么病,并没有听陶时君说起过,本以为是癌症,看来不是。 “也怪我。”陶时君一上来就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该同意让她自己做饭。” 人老了就是喜欢给自己找点事做,陶家虽血缘关系淡漠,但对于陶家奶奶这唯一一个老人还是十分敬重的,自然不会在物质方面亏待,落人话柄,但陶奶奶生性要强,闲不住,过不惯那种被人忙前忙后伺候着的日子,凡事都亲力亲为,包括做饭。 她又没那么讲究,生食和熟食分的不太开,案板也不做区分,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就染上了寄生虫。一开始就发现了还好,偏偏老一辈身体不舒服又喜欢硬挺着,觉得没什么大毛病,直到最后晕倒,送进医院才查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陆柚听完陶时君反思般的讲述,知晓了事情的前后因果,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就连安慰都显得不合时宜,“会没事的,找全医院、不,找所有的寄生虫专家会诊,肯定能解决的。” 陶时君已经找过一轮了,不过也没说出口打击发小,摆摆手,“去做体检吧,不然阿姨要打电话催了。” 陆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扭头:“我一会儿回来陪你。” 期间江鹤川一直落后半步跟着陆柚,没有插话,一直等到陆柚转弯,回头也没办法看见陶时君时,他视线落在男朋友白皙的后颈上,薄唇轻启:“你很在意?” 陆柚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都低落,低头看着脚尖,“周围的人生病,怎么可能不在意。”生病很不舒服,感觉自己要死的那段时间很难熬,落在身上的视线没办法分清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人只要生病了,周围的一切像是会跟着一起烂掉。 陆柚抓抓头发,去做最后一项体检,常规过程,不到三分钟就完成,做完检查后跟江鹤川一起去找专门负责他身体健康的医生。 他从小像完成任务那样进行体检,做来做去,也就那回事,他也没亲眼看看片子之类的东西,毕竟就算把那些数据摆他面前,他不是学医的又看不懂,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待了个养蛊虫的,还是要谨慎一些。 于是他请求,“我想看看我做的那些检查的单子,尤其是拍的片子。” 医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陆柚会这样请求,表现出了迟疑,“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那些检查的单子留存在了各个科室,我这里只有电子版的记录。”说着医生手指敲击了几下键盘,调出来给陆柚看。 一整页密密麻麻的数字文字,看得陆柚差点眼晕,他皱着眉看也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反正就是没事对吧?” 医生点头,“对,不用担心。” “我看看片子。” 医生调出片子。 不知道是不是设置有问题,图片太大了,又不好调,陆柚只能自己拖着鼠标看,“没什么奇怪的?” “没有。您是有什么担心吗?” “没什么。” 没虫子是情理之中,有虫子那是意料之外,毕竟主角受还没出场,他和江鹤川关系还挺不错的。 正看着片子,陆柚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消息,他打开看,是他拜托检测红珠子成分的医生发来的,先给他发了张显微镜下的呈像。 :里面的液体是血液,加了一些阻止血液凝固药剂,AB型血。 :还有些抑制虫子生长的成分。 所以这镯子是江鹤川送他用来驱虫的?好东西呀,得好好戴着,不过陆柚还有一个问题,“对了江鹤川,你要不要也做一□□检?你是不是连自己什么血型都不知道呀。” “AB型。” 所以蛇首中的红珠子裹着的是江鹤川的血?那确实没办法批量生产。 江鹤川是听他之前说不喜欢虫子,所以才给他的吧?陆柚把手腕上的镯子转了两圈,还挺好的。 “柚子,想什么呢?”陶时君出声将发小的注意力拉回。 陆柚跟医生聊完就回去找陶时君了,带着江鹤川,三人并排坐一起发呆。陆柚慢半拍地介绍,“这是江鹤川,我男朋友,这是我发小,陶时君。” 江鹤川与陶时君彼此点头示意,这就算认识了。 沉默了有一会儿,“我老家有偏方,可以帮你奶奶。”江鹤川薄唇轻启,一上来就是王炸,惹得陆柚和陶时君全都张着嘴巴看他,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两张脸上的震惊都一样。 陶时君看向发小男朋友那张秾艳昳丽的脸,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开玩笑的语气:“话说得太满可不太好。” “好,话说得满一点好的。”陆柚抓住了江鹤川的手,全然相信的模样,还有些懊恼,“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寄生虫也是虫子的一种,对于江鹤川而言应该还蛮好解决的。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苗银手镯,猜测,“是用这个吗?” “不是,这个是你的。”江鹤川摇头。 说实话,陶时君对所谓的偏方持怀疑态度,谈起偏方,他只能想到那些出现在社会新闻上喝符水的操作,充满愚昧和封建的色彩。因此,他更不明白自家发小为了句话欢天喜地。 陶时君也没泼凉水,只说:“谢谢你帮忙,那偏方可以说一下是什么吗?” 江鹤川在对待陆柚以外的存在,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惜字如金,“之后取来给你。” 在外人听起来有卖关子的嫌疑,可陆柚直接站起身,“走走走,我们现在去取!” 陶时君看着人走了,坐在医院座椅上仰头呼出一口浊气,算了,随他们折腾吧,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 陆柚拉着人回家,催促着,看江鹤川从床头柜子里取出个黑色小坛子,小坛子通体漆黑,不过半掌大,盖子上涂有红色的纹路,像是攀附的藤蔓,又像是凶兽的利爪。 陆柚看着小坛子,心里发怵,毕竟上辈子把他给搞死的玩意儿大概也是装在这东西里,又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要、要怎么用?” 江鹤川的回答只有三个字: “吃下去。” 22 很有道理 陆柚眨巴眨巴眼,“谁、谁吃?”刚问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肯定是陶奶奶吃啊。 “能先打开看一看吗?”陆柚心里发虚,这小坛子里如果装着个蝎子蜈蚣之类的玩意儿,那就算他说出朵花来,陶时君都不会给陶家奶奶吃的。他知道主角攻的厉害没用,得其他人知道才行。 打开盖子后,陆柚松了一口气,不是想象中的成体恶心虫子,而是深棕色椭圆形类似胶囊的东西,或许是杀虫药?或者虫卵。 …… “之后还会吐出来,需要重新装回去,然后送回。” 陶时君看着眼前的小坛子,抬眼看了看自家发小,想要得到个合理解释,但发小只有眼神催促他赶紧收下。这东西看起来好可疑啊!他硬着头皮接到手里,心想着收了算了,可不能真给奶奶吃,“我能拿出化验一下成分吗?” “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行了。 陶时君点头,“好吧。”他无奈抬眼,却看见陆柚正对他疯狂使眼色,原谅他实在不懂什么意思,只能犹犹豫豫地再次道谢,将人送走。 将人送走后,没超过三分钟,手机上收到消息,来自发小—— 柚子:好好拿着,我待会儿打电话跟你说。 周末,也不是需要上课的点儿,但即将期末考试了,在离开医院后,陆柚直接带着人去了图书馆,把男朋友安顿下后找了个要去厕所的借口去给发小打电话。他已经提前组织好语言了,绝对能成功说服发小。 “陶时君,你是不是打算收下不用?” 陶时君讲道理:“不知来历的东西,谁敢往嘴里吃?” “你不懂。”陆柚故弄玄虚,“他那里的偏方真的很厉害。”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江鹤川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之前我身体不舒服,我妈带我去散心,如果只是普通的散心怎么会去山里,去海边不是更好吗?那里连信号都没有,我心里没病都要无聊出毛病了。我和江鹤川在一起后,我们立刻就回来了。” 陶时君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阿姨是为了带你去治病?” 这么一说确实就讲得通了,陆柚的身体的确是在从山里回来后好起来的,“难怪阿姨对你随便拉个男人谈恋爱接受良好。”难怪柚子想要分手,却又不敢主动提,原来是欠了人家的人情,有所忌惮。 “就是你想的那样。”陆柚一口承认下来,庆幸没把自己是见色起意的事告诉任何人,和他妈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老家在南方那一块儿,又是山里,各式各样的虫子都有,所以对寄生虫这方面也有些研究,他说了能帮上忙,那就肯定能帮上,就算不至于让奶奶立刻好起来,也会稍微有些作用。” “好,我知道了。”陶时君也确实是没办法了。 老太太刚才醒了一次,嚷着要回家,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也不想继续在医院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什么用都没有。 陆柚听发小确实是被说服了,复盘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漏洞,总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是为了让陶时君相信,编造出来的谎话,但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了,但秉承着他爸妈肯定不会害他的原则,也没放心上,这么回忆起来,他们当初大老远跑山里就很不对劲。 不过和江鹤川在一起后立刻回家,不是他父母提出的,是他强力要求的。 毕竟,山里实在太无聊了! 陆柚也没自己闷头想,直接给他妈打去电话,开门见山,“妈,你带我去江鹤川在的那个山里,那地方都没信号,你怎么知道的?” “你宝阿姨告诉我的。”陆母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 宝阿姨。 江鹤川的母亲,单名一个恩字。 陆柚大概了解一点。 江鹤川的母亲当初也是苗疆那边的,在很早的时候便离开了山村,原因也简单,她爱上了一个男人,要跟着走。可那个小小村庄是有传承的,对于“蛊”的传承。宝恩不愿接受这份传承,选择逃离了村子,和她爱上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江鹤川的父亲在一起了。 但她清楚蛊的强大,因此一直十分紧张,看到虫子就担心是母亲送来惩罚她的虫蛊,几近精神崩溃。 很巧,她怀孕了,于是回到山村,告诉自己的母亲,孩子安然出生后她会把孩子留下接受传承。 于是,江鹤川就被留下了。 这些都是从小说剧情里能得到的信息,从陆柚当下的视角去看,这个宝阿姨人不错,每次见他,都笑眯眯地拉着他讲话。所以好相处的宝阿姨为什么要推荐自己老家作为散心的地方? 好吧,那儿风景确实不错,他会看上江鹤川大概也在阿姨意料之外,就只是单纯巧合而已。 陆柚沉默的时间太长了,陆母觉察出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陆柚琢磨着他妈也不知道他这个倒霉蛋在旅行散心时,找个男朋友,居然还能和蛊虫牵扯上关系,说出来别人也没办法帮他,只是多了个提心吊胆的人,“没事,就是想起来了,随口一问。” 陆母又关切了两句,问自家儿子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正在做什么,和男朋友相处的好不好。 一连串的问题,陆柚挨个回答过去,“挺好的,体检也没什么毛病,快考试了,我现在正和江鹤川一起在图书馆。” 打完电话,陆柚坐回到江鹤川对面,随便从架子上拿了本小说看。现在看小说的心境可和之前不一样了,毕竟他自己都是个小说里的角色,甚至还是不讨人喜欢的恶毒炮灰。 说起来他之前一直没顾上,主角受现在还接受着他们陆家的资助吧?这可不行。无论主角受是个多正面,对江鹤川这个主角攻多好的角色,他拿了陆家的资助,到头来却白眼狼反咬一口是事实。 陆柚可不是吃了亏还要陪笑脸的人。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严格来讲,主角受的直接资助人是他姑母,也就是已经被逐出陆家的陆誉母亲。 虽然陆誉现在的下场全怪自己,不作不死,但对于他姑妈来讲,应该还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了他的头上。现在见面不说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微妙尴尬肯定是有的。说不准还会出现,你看他不爽,那我得加倍对他好,这种故意对着干的情况。 妨碍了他男朋友和主角受的初见好像也不太好……才怪! 那个叫张斯洛的,在小说里,第一次和江鹤川相遇,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心理活动把人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在描写手上的着墨最多,说江鹤川手像是艺术品,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还说从冷白皮肤中透出的黛青色血管的颜色看起来很性感,没有半分瑕疵。 甚至还想象了一下被这手触碰的感觉。 可恶。 陆柚凶巴巴瞅了一眼对面的江鹤川,又在江鹤川茫然地看向他时,迅速收回视线,拿过一旁的本子,“咔咔咔”在上面写下一行小字:今天下午不在家吃,去餐厅,吃虾。你给我剥OvO 他今天就要让这双完美的手给他剥虾! 明天再去集团处理那个主角受。 …… 与此同时,张斯洛打了个喷嚏,莫名感觉从脚后跟爬上寒意。 “张斯洛,你这个万人骑的臭婊子,居然踩我头上往上爬,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对,就是这样,嘴巴再张大一点让我看清楚。你舌头里的虫子可是杰作。” 张斯洛轻轻点头,面对声嘶力竭的谩骂面不改色,双眼中还有些说不出的狂热,“陆少爷,哦,错了,现在你已经被陆家逐出家门了,就连你母亲为了自保都和你划清界限,陆誉,要不然你去把姓也改了吧。我是很真心的在提意见。” 现在的陆誉比落水狗还要狼狈几分,他口中的虫子几乎彻底取代了舌头,强烈的被背叛感让他的眼神像是吐出火来,“你拿着我们陆家的资助,居然这样对我。” 张斯洛无奈道:“陆誉,虽然你还姓陆,但你已经不是陆家人了,现在还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吗?” “都是那个江鹤川,是他害了我,这该死的虫子也是!”陆誉清楚地记得他是被江鹤川抓了手腕后才感觉到疼痛的。 “是啊,你招惹了不应该招惹的人。” 张斯洛与其说是单纯看着陆誉,更像是在欣赏,欣赏某人的杰作,“你还是要比黄杰那家伙有用一点的,黄杰那个没用的东西,问他是谁下的手,居然连个屁都说不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玩太狠了。蠢,蠢得要死,也确实是要死了。你至少告诉了我那个人是谁。” 陆誉发觉自己好似是第一次认识眼前人,“你觉得攀上了程知意就开始得意了?他根本没那个胆子和男人搞,要是被程家其他人知道,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张斯洛没有恼怒,“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个是很纯洁的利益关系,我只是要帮他个忙而已。” 23 情况好转 三人发小,与旁人比起来关系总是多那么几分不一般,程知意也听说了陶家奶奶又进医院的消息,告诉陶时君他待会儿约陆柚一起去看望。 结果就从陶时君那里听说了让人笑不出来的消息:陆柚已经看望过了,和那个叫江鹤川的男朋友一起。江鹤川还给了不知成分的偏方,已经死马当成活马医给陶家奶奶吃过了。 一个两个的,周围人都和那个江鹤川扯上了关系,这个认知让程知意几乎喘不过气,他骂:“陶时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偏方都敢用?” “……奶奶的状态确实好起来了。” 在吃下那个棕色椭圆形的“胶囊”后,先是出现了浑身疼痛的不良反应,医生检查过后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那些难以取出的寄生虫,似乎在自行寻找离开身体的出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陶奶奶之后通过上吐下泻排出了那些容易断裂纤细的丝状虫,不过有些缺水,还有其他并发症的产生,需要好好疗养,但性命无忧。 陆柚在吃饭前收到的这个好消息。 陶时君让陆柚帮忙问一下,江鹤川说要把之后吐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好,指的是什么。陶奶奶吐出来的东西太多,他担心装错了。 陆柚感谢陶时君没有直接发照片过来,不然他晚上的虾就不用吃了。不想继续和发小深聊虫子这种倒胃口的话题,陆柚直接把江鹤川的联系方式推了过去。 柚子:之后你们俩聊,不用经过我。 陶罐子:okk。 大概三分钟后。 陶罐子:? 陶罐子:你男朋友拒绝了这怎么说? 柚子:你没说你是谁? 陆柚这条消息才刚发出去,坐他旁边的江鹤川就说话了。 “陶时君加我。”江鹤川说着,还把已拒绝的页面给陆柚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加人好友,已经拒绝了。” 陆柚:“……”也不用这么自觉。 陆柚把陶奶奶当下的状态,还有陶时君的疑惑告诉了江鹤川,最后江鹤川也没加陶时君,而是直接拿着陆柚的手机进行回复:吐出来的拇指大黑色虫子,收好。 陶罐子:好的。 要是江鹤川一开始就告诉他会吐出黑色的虫子,他还真不一定敢给奶奶吃。 陆柚拿回自己的手机,“走,吃虾去。” 陆柚这次难得的细心,为了避免江鹤川产生和小说中一样的“被羞辱”感,他特意选的包间,就他们两个人吃。陆柚向来不会亏待自己,几次来餐厅选择的都是最好服务,负责招待他的服务员也就是那固定几个,一来二去也算相熟。 服务员们先前听说过陆柚找了个男朋友,而且当眼珠子护着,在闲暇时也多少议论过两句,无非就是羡慕嫉妒之类的言语,不过也有少部分产生了自己长得也不差,他上他也可以的想法。 比如正给陆柚上菜的那个兄弟,端着虾进包间时,那是每一步的距离,嘴角的弧度都计算好了的,致力于表现出自己最为优秀的一面,但这点子小骄傲,在他看清江鹤川的脸后荡然无存。 陆家公子和他那男朋友坐一起,包间内的灯仿佛都更光亮了些。 他收起那点子做作的小心思,迅速摆好自己的位置,站在一旁,准备戴手套,“您知道的,我们这个虾都是每天从国外空运来的,新鲜,品质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 对于他们餐厅的VIP这是很基础的服务,但他也确实带了点刻意讨好的意思,毕竟陆少和其他客人比起来要好哄许多,还在给小费方面格外大方,“陆少,我来帮你们剥虾。我推荐你们两位先品尝这道菜,特别鲜香。” “啊?”陆柚眨巴眨巴眼,他忘记服务员会帮忙剥虾这回事了,这个时候提出让江鹤川吃,会不会显得在没事找事,再被记恨上该怎么办? 他余光瞥了眼做旁边的男朋友,充满勉强的点头,“好吧,那你给我……” “不是说好我剥吗?”江鹤川打断。 服务员:“……”这是什么了不得,需要争抢的活吗? 陆柚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手指轻点两下桌子,“这下可是你自己说要剥的,心甘情愿,不是我要求的。” 他说完,还指了指傻站在原地的服务员,“他就是证人。他证明我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差劲男朋友。” 服务员配合点头,“对,对,陆少不是。” 虽然是江鹤川主动提出的,但陆柚很贴心,不打算让其他人一起见证主角攻的“狼狈”时刻,所以让在场所有负责这个包间的服务员全都出去了。 陆柚亲手帮江鹤川戴上一次性手套,又将装满虾的盘子往江鹤川那边推了推,充满期待地小幅度拍手,“来,开始吧!” 江鹤川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尽职尽责,对于小小的剥虾工作十分专注认真,确保每一块虾肉上都没有残留,那双精致无瑕的手就算有一次性手套,最后仍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油污。 陆柚这次点的是全虾宴,各种大小种类的虾摆了一桌子,他从不远处的盘子里挑了块已经经过处理的虾肉,决定礼尚往来一下,眉眼弯弯道:“你也吃。” 该如何去形容江鹤川的心情呢?就像是家里养了只阴晴不定的猫,终于有一日主动跳上了膝盖,因为缺少应对的经验,连该做什么反应都无法确定。 直到陆柚软乎乎地催促,“张嘴呀,这筷子我没用过。” 他才张嘴,一口吃下了这块虾肉,一下下的咀嚼,轻声道:“用过也没关系。” 这下轮到陆柚拿着筷子,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现在把江鹤川用过的筷子放下,换一双,是不是显得他很嫌弃?可帮人夹菜用公筷是理所应当的哎……其实吧,江鹤川是他男朋友,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他俩应该接吻,把舌头甩对方嘴巴里,什么公筷不公筷的,很没所谓。 也怪陆柚体弱,为了防止自家儿子被传染病毒,陆母从小就给陆柚立了这么个规矩,绝对不吃别人用私筷夹来的菜,那么自然而然的,他也一样用公筷帮人夹。当然,这个机会很少,因为他大部分时间是被伺候的那一个。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陆柚放下筷子,指指自己的嘴巴:“你喂给我吃。” 江鹤川的筷子没用过,他俩互相喂就可以了。 哼哼,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陆柚张开嘴巴。 江鹤川把剥好的虾放进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唇瓣,那是薄薄的一次性手套无法阻挡的柔软。好可爱,吃东西的样子。 陆柚对准江鹤川脖子以下拍了几张照片,大概翻看了两眼,不需要可以找角度添滤镜都溢出来的帅气。之前那个试图撬他墙角的经纪人至少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那就是江鹤川真的很适合出现在大荧幕上,被众人追捧欣赏。 陆柚编辑了一下朋友圈,加上配图,删删减减附上文字:我就喜欢吃我男朋友帮我剥的虾[花] 发出去前,他还让江鹤川看,“我这么发怎么样?你不愿意,我就再改改。”反正就是要发。 江鹤川表示没意见,甚至反问自己要不要也发一条。 陆柚一边把编辑好的朋友圈发出去,一边摆摆手,“你朋友圈那几个人,没必要……” 朋友圈发出去还没一分钟,就收到了不少的评论,大部分是像水军一样的祝久久。 :99 :原来陆少谈恋爱也一样散发爱情的酸臭味。 :怎么连脸都舍不得让我们看? …… 陆柚都没理,他这朋友圈是往主角受心里插刀子用的,不是为了秀恩爱。现在主角受是没有他好友的,不过之后会为了了解主角攻前男友是个怎样的人,想办法查看他的朋友圈。 陆柚认为主角受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到,事实上,在他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不到一天,就已经被主角受看到了—— 他这朋友圈刚发出去,先是被程知意看到了。 “程知意,你的教养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吗?吃饭的时候看手机,我倒不知道你居然比我这个董事长还忙。”程父黑沉着一张脸,筷子重重地砸在桌上,完全将工作上对员工的方式,如法炮制地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这是他们程家每周必须凑在一起的晚餐,美其名曰维系亲情,程知意放下手机,只觉得讽刺到了极点。他这个父亲在外包养的情妇三天两头换一个,那么不知廉耻,结果还要对同性在一起说三道四。 但程知意的不屑不敢表现出来,他垂眼,将讽刺藏在眼底,“是我的错。” “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张斯洛的走得很近。”程父再度开口,“离那些不干不净的人远一点。” “是。” “过两天有个慈善晚会,陆家、江家还有陶家那些个老派家族都会去,你给人留下些好印象。” “嗯,我会的。” 程知意吃完饭就离开家,在路上先问陆柚会不会去,陆柚说会去,那么以陆柚江鹤川现在的腻歪程度,江鹤川也会去。程知意找到张斯洛,坐在沙发上反复翻看陆柚的朋友圈,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三日后的慈善晚宴,我会让人带你进场,到时候你看着办,能一举拿下江鹤川最好。” 第三者介入是破坏一段感情最快的方式。 站在程知意身后的张斯洛看着那几张照片,终于可以见面了,以至于激动到声线颤抖,张嘴深呼吸,“我不会让程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