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武圣:从练功加点开始》 第一章 差役 一缕晨曦照破黑夜,洒在一片恢弘气派的古城城墙之上。 大宣王朝立国已近千年,吏治败坏,官僚腐朽,淡淡的金光照亮了这座郡城,照亮了每一座或恢弘,或破败的建筑,却照不亮黑暗腐朽的人心。 陈牧穿着一身制式的差役服,腰间挎着一柄宽刃大刀,行走在狭小的巷道之间,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令他微微皱起眉头。 又往前走了一段。 就见开阔了一些的道路两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尸体,其状甚是惨烈,似是被乱刀所砍,几乎不成人形,一侧的屋墙上甚至还糊着许多血肉。 “哎,是黑沙帮的人,这下看来是全灭咯。” 站在陈牧旁边的另一个差役叹气说道:“这黑沙帮一年前在这一带可没人敢招惹,可他们上面的那位倒了后,就节节衰败了,现今连几只小猫都让人灭了个干净。” “嘘,别说了,不管我们的事,扫地扫地!” 第三个差役比划了一個噤声的手势,然后便抄起家伙上前,准备清理街道。 陈牧看着那惨烈的景象,皱着眉头,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来到这个世界两年,这样的景象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这座看上去宏伟壮阔的郡城,实际上已是充斥着混乱,纷争与杀戮的乱地。 像这种帮派争斗,灭人满门都是常有,哪怕是表面上庄严堂皇的‘内城’,每天也有尸体从里面扔出来,他们这些差役说是当差,实际上也就负责个事后扫地。 陈牧曾见到,一个同僚因为醉酒多说了几句话,结果第二天尸体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路沟里,而上面也根本没有多管,甚至问都没问一句。 扫地! 陈牧抬起衣袖扇了扇,将刺鼻的血腥味驱退一些,然后跟上了几个同僚。 其实在这混乱的郡城,差役的活计已经算是很好了,只要平时不乱说话,不管闲事,不顶撞上司,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基本上就还算安全,不像那些提心吊胆的贫民百姓。 能得到差役这份活计,还要感谢他那位没见过几面的老爹,他爹曾是一位老差役,也算是认识点人,在得了重病之际,想方设法给他安排上了差役的活,然后就一命呜呼。 只是。 这差役的活最终也没能让‘陈牧’活上多久,后来一场大病也一命呜呼了,现在的陈牧早已不是原先的他,而是来自地球,一个同样名叫陈牧的灵魂,继承了这个身份。 前世的陈牧虽也只是个小人物,但在底层摸滚打爬多年,至少有着察言观色,知晓言语的能力,所以哪怕是突然来到这陌生的世界,也很快就稳定下来,平安的度过了两年。 几人上前一阵忙活,分头处理尸首。 陈牧与其他几人一样,一边装作打扫,一边随手在尸体上摸索……这种摸尸基本上算是他们这些差人不必言说的默契,虽然一般来说也很难摸到什么,基本上有银子也早被人拿走了,但运气好的话,偶尔能捡到一点漏。 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差人而言,就算能捡到零散几个铜板,那也是值得高兴。 陈牧在自己处理的那具尸体衣服里摸索一番,结果却是空空如也,同时一眼瞥见不远处自己的同伙刘三,正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往自己兜里揣。 “怎么每次都是我没有。” 陈牧心底有些纳闷,他这两年处理的尸体没有三百也得有两百了,但没有一次能摸到银子,银钱也几乎没有,总共也就两三次,而且量很少,只零散几个铜板。 大家都有默契,他也不会去多问刘三摸到了什么,但明显是有货的。 有点不信邪的陈牧处理自己这边的尸体,一路往下摸去,忽觉触感一怪,却是真摸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本纸质的小册子。 陈牧心中顿时一凛。 银钱什么的可以拿,如果有玉佩之类的值钱挂件也随便拿,但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的,尤其是这种纸质的玩意,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麻烦。 但犹豫了一下,陈牧还是稍微撩起一点,沿着缝隙看了一眼摸到的小册子,却见是一本有些破烂的黄纸小册子,隐约能看到‘……风刀法’几个字。 “唔。” 陈牧心中微动,但手上却不动声色的遮掩住动作,悄悄将小册子收了起来。 如果尸体上摸出什么账簿、地图之类的东西,那最好是当做不知道,一来对他无用,二来有可能引来麻烦,但如果是一部残破的刀法,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多半也是旁人不要的,否则的话夜里早就被杀人的拿去了。 刘三等人也注意到了陈牧的动作,但彼此对视一眼后,却也默契的不过来瞧问。 “走喽!” 几人前后一阵忙活,将尸体搬到了一辆小木推车上,然后就推着推车往城外走去。 城北不远处就是乱葬岗。 陈牧和刘三李六等人,将尸体一路运到了地方,然后就地一扔,也不需要去掩埋,这里夜晚有野狼出没,正好喂了狼,来日有空再打猎几头,卖上几张狼皮吃酒。 当然事实是三人都不愿意在城外久留,在城里他们这一身差役的皮好歹还有点作用,到了城外兵荒马乱,谁管谁是谁,多呆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几人匆匆忙忙的扔完了尸体,一路返回城里,直到进了城,几人才都长出一口气。 “陈二,今儿怎么说,一起吃酒去?” 刘三笑呵呵的看向陈牧问道。 他其实不叫刘三,只是姓刘,单名一个‘松’,不过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便都这么称呼,陈牧上面有个早死的哥哥,在家里是老二,所以别人也有叫他陈二的。 “不了。” 陈牧摆摆手。 喝酒吃肉,勾栏听曲,他当然也是想的,可实在是囊中羞涩。 差役这份活,说是比较安稳,但其实拿不到几个银钱,基本上都被上面的官吏克扣干净了,到手的也就勉强够个平日吃喝,如果想阔绰一点吃个花酒,那便完全不够了。 何况陈牧家里现在,还有一个小他七岁的妹妹,整天还得藏在家里不敢出去,相当于是多一个人要养活,远比不上家境还算不错的刘三等人。 刘松看着便要离去的陈牧笑了笑说道:“陈二,你那妹妹差不多也能到出嫁的年纪了,不如我帮你找个门路,让她嫁个有钱人家,以后好歹衣食无忧,你也能得上一笔银钱,日子能过的舒坦许多,你看怎么样?” 与陈牧同僚数年,他是知道陈牧的情况的,当初陈牧的爹病重,为了治病算是把家底花了个干净,现在当着差人又拿不到几个钱,还得养着一个不方便出门做活的妹妹,只能说比起更底层的贫民,算是不缺吃食,不会饿肚子,但其他方面就不如人意了。 陈牧听到刘松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的笑脸,微微一笑,道:“再等两年吧,她还太小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时,身体还在重病当中,身边只有年仅十二岁的陈玥陪着,给他忙前忙后递水喂饭,让他这幅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虽然没有以前十二年的感情,但两年里的相处,他也早已认下这个妹妹,何况就是他初来乍到,也不可能做出拿她去换银钱的事情来,那种行径实在与畜生无异。 “行,你要是有想法,就和老哥说。” 刘松也不勉强,笑呵呵的拍了拍陈牧的肩膀,然后就带着李六吃酒去了。 与刘松等人暂时分开,陈牧沿着巷道走着,先是到了大街,在街角拿出十枚宣钱,买了两个糙面馒头,然后才往家去。 “这物价……” 陈牧掂量着口袋里所剩不多的宣钱,微微摇头。 根据过去的记忆,十多年前的时候,一枚宣钱就能买一个馒头,现在却涨到了五枚,不是馒头涨价了,而是宣钱被各种私铸、乱铸,渐渐开始不值钱了。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他这种最下面的差役,因为发下来的银钱,一直都按宣钱结算,虽然近年来象征性的多涨了一贯,但对比宣钱的价值跌落,根本就无法弥补。 这中间少掉的部分,也不知都落到了谁手里。 很快。 陈牧回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那是位于南城区外围,算是贫民区所在的一排有些破败的瓦土木屋,说是一排,实际上总共就两间,一间柴房生火做饭堆积杂物,另一间卧房拿来住人。 第二章 刀法 明显上了年月的两扇破败木门,从里面被栓死,陈牧敲了敲门,说了声‘我回来了’,这才听到屋里传来动静和欣喜的声音。 咕咚咕咚。 像是赤脚下地小跑的声音,一路靠近,然后门栓被拉开。 “哥!” 门里露出一个穿着粗布花袄,个头只到陈牧胸口的小丫头,她赤脚踩在地上,仰头看着陈牧,露出一个娇憨的笑脸。 陈玥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对一般女孩来说应该已经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纪,但她从小就有点营养不良,现在也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不像十四岁的姑娘,肤色也有点泛黄。 在这种世道,寻常平民家里想养出什么绝世美人,那是显然不可能的,不过陈玥的底子在陈牧看来倒还不错,要是以后能富裕些,养的好一些,多半也能变成一朵干干净净的出水芙蓉,只是现在还只能跟着他过苦日子。 “怎么又赤脚跑来跑去?” 陈牧有些宠溺的揉了揉丫头的小脑袋,他前世没有妹妹,到了这边多出一個性情娇憨听话可人的妹妹,算是让他在这混乱冰冷的城里,能有唯一的一丝慰藉。 陈玥仰着头笑嘻嘻的说道:“出门的时候再穿,在家里穿多了就穿坏了,就太可惜了。” 陈牧将陈玥抱了起来,放到里屋的炕上,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脚,感觉触手冰凉,不由得责怪道:“这马上要入冬了,冻伤了怎么办,穿坏了再补就是。” 他倒是知道陈玥不舍得穿的原因,是之前的一双彻底坏掉了,加上她的脚也长大了些,修也穿不下了,所以陈牧给她买了一双新的,小丫头喜不自胜,视若珍宝,自是一天天的不舍得穿,反正也是在家里不出门。 “好,好吧。” 陈玥有些纠结的回答。 确实要是冻伤了脚,还得买药,那又得白花钱。 陈牧将馒头递给了她,板着脸让她洗过手再吃,但小丫头又要光着脚跑去洗手,陈牧便干脆将木盆端了过来。 陈玥洗了手又洗了脚,小脸红扑扑的接过馒头吃了起来,看向陈牧的眼神里满是爱戴,以前陈牧对她没有那么好的,自从大病了一场以后,对她就忽然变得越来越好了,虽然不管对她怎么样,都是她唯一的哥哥,但她当然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哪怕每天都呆在家里不能出去,吃着最普通的白米馒头,但心里还是开心着的。 “有很久没带你出去玩了吧。” 陈牧看着陈玥的样子,想了想说道。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发现了外面的混乱与危险之后,就严令陈玥不可以跑出去,甚至恐吓她敢跑出去就不要她了,吓得小丫头哭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哄好。 “四个月啦。” 陈玥吃着馒头,比划着手指说道。 陈牧微微一笑,道:“好,再过段时间,带你出去玩一次。” 把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一直关在家里他也于心不忍,要带她出去也并不是完全不行,总归是把脸糊一糊,头发弄乱一些,身上再穿的破旧些,然后再自己背着,最好是再和刘三、李六等几个熟悉的同僚一起,上次就是这么带她玩了一圈。 虽然还是有一点风险,但一直关在家里,这样的日子又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好呀。” 陈玥听着陈牧的话,果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但惊喜过后,却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牧,犹豫的道:“我……让我出去玩的话,会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呀。” 陈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有回答,道:“吃好了就在屋里呆着,我去柴房那屋。” “好的。” 陈玥乖巧点头。 …… 柴房很宽敞。 因为几乎没有多少干柴,只零零散散的堆着少许,这年头柴火也慢慢变贵了,听说是有一批成群砍柴的樵夫在城西的山里失踪了,结果吓得其他很多樵夫也不敢去了。 现在只有一些胆子大的,趁着柴火涨钱想要冒险多赚一些的,才出城去砍柴背柴,所以来源变得少了,寻常人家也都是能省则省。 陈牧小心翼翼从兜里拿出了之前摸到的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封面已经有些破烂,只能看清楚‘……风刀法’三个字,最前面那个陈牧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个‘狂’字,合起来应该是叫做狂风刀法。 “一部刀法……” 陈牧看着手里的这部刀法陷入了沉思。 其实那种拿到一本招法秘籍,就能闭门苦练然后变成高手的故事,在这个世界是根本不存在的,甚至这种破旧的秘籍,拿出去都不算很值钱。 原因也很简单,想练功夫,无论是拳掌腿指,还是刀枪棍棒,那都是必须要有真正的练家子指点的,随便弄一本秘籍就想自己练,弄伤肌肉筋骨那可是没人负责的。 作为差人。 陈牧在城卫司其实也有练刀。 但城卫司的把头,只教一点横劈竖砍的基础散手,并不教高深的刀法技艺,所以陈牧来到这个世界后练了两年半,但也最多就是应付一些不会正经把式的普通人。 陈牧曾经也询问过刘松李铁等人,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想弄一本什么刀法秘籍并不难,也不贵,在典当坊,花个十几两银子一般就能买得到,但想只靠一部秘籍,靠着上面那几个固定的招式图样就想练成,那是痴人说梦。 必须要到内城的武馆,由武师指点,各种发力架子,才是正经路子。 但问题是…… 武馆收取的银钱那可就不是一般的贵了。 动则几十上百两银子,而且各种跌打损伤的药散之类还得自费。 所谓穷文富武,就算是刘松李铁,还算家底不错的,都是花不起钱去内城练武的,更别说是他,现在一身上下就是二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去典当行卖了么,估计能换个二三两银子,算是意外之财了。” 陈牧心中沉吟。 但却又有些不太甘心。 在这种混乱的世道,什么聪明才智都没意义,耍弄聪明反倒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只有谨小慎微才能过活,但他一来没钱,二来无势,要想脱离底层,那是几乎看不到希望。 倘若能练会一门刀法,有了武力在身,那就截然不同了,不说那些乡绅豪强都愿意聘请去做护院,在帮派也能地位在上,单单是在城卫司,也有机会得到上头的赏识,从底层的差役升上去做差头。 差头和差役不同,严格来说差役根本不算是官吏,只不过是受到官家的雇佣,负责平日里的巡逻而已,但差头可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经由各地城卫司差司所提拔的差头,那属于真正的‘吏’,甚至可以算作‘从九品’的小官,与寻常小民有着天壤之别,和差役也是截然不同的地位,一些弱小点的帮派势力见了差头,甚至还要奉上一些银钱打点关系,避免差头和他们过不去。 “还是试一下吧。” 陈牧想了想后,还是翻开了面前的小册子。 反正这种刀法外功,练的不好最多就是扭伤筋肉,休息一些天就能恢复,出不了太大的岔子,实在不行把内容记下来,然后再拿去卖给典当铺换银子就是了。 ——狂风刀法,归属于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形乱意不乱,千风过尽,缠筋刮骨,若能修炼至圆满,则能练就一缕‘狂风’刀势。 秘籍第一页没有图画,只有这样一段文字描述。 陈牧若有所思的翻开至下一页,只见一个持刀立姿的身影跃于黄纸之上,手中的刀以一条虚线引导,似是歪歪斜斜自下而上,底部小字描述为‘乱风第一式’。 陈牧仔细端详片刻,随后起身,抽出自己的差刀,按照图画描绘,挥出一刀。 他练了两年的横劈竖砍散手,这一刀挥出去倒也像模像样,但自己却觉得十分古怪,发力甚至还不如他平时纯粹的横竖劈砍。 “果然李铁他们所说不错,光凭一本典籍,最多只能练出姿势,但具体该如何使力发力,又该如何变化转换,没有一脉相承的武师手把手指点,要摸索出来难度太大太大。” 陈牧心中暗叹。 虽然难度很大,但既然决定尝试,倒也不至于起步就放弃,陈牧继续往后翻去,就见后面一连三页,分别都是乱风第一式的后续变化,一共三种,依据对手的不同应对方式而进行不同的斜撩、横斩以及顺劈等变化。 将几种变化一一记忆后,陈牧便开始照做习练,练了一会儿后,倒也将这几个动作初步的完成了,具体该如何发力只稍微摸索出一点,并且也不清楚与正经路子是否相悖。 就这样,一路稀里糊涂的将这第一式以及三种变化练了半天,过后却隐约觉得,似乎还不如他平时练的横劈竖砍的散手好使,要是与人对战拿出这种半吊子招数,说不定不但占据不了什么优势,还得吃别人的大亏。 “应该还是发力和使劲方向的问题,光凭一页册子的确没有太多的信息。” 陈牧心中沉思。 这一番锻炼下来,也让他确定了,他自己显然也并不是那种一点就通的武学天才,能够单凭几张图谱就直接明白一套招式的所有关键所在,直接凭空练就。 要是后面的几招也都是这种半吊子,就算是勉强练熟了,使起来也不会和寻常的横劈竖砍有太大的差别,这部刀法可能也就是换个二两银子买肉吃了。 “哥,喝水。” 正当陈牧停止了练习,叹了口气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就见陈玥穿着一双干干净净的花鞋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粗糙的陶罐,陶罐里盛着一些清水。 她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看过来:“是烧开的。” 陈牧温和一笑,伸手接过了陶罐,他曾告诫过陈玥好几次,水不能乱喝,得烧的滚开之后才行,这种落后的世界,寿命的长短与乱吃乱喝基本有着直接的关联。 捧着陶罐喝了几口,又递了回去,并摸摸小丫头的脑袋。 “哥哥在练功夫吗?” 陈玥看到陈牧摆放在灶台上的小册子以及上面的招式图案,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 陈牧点点头。 本以为可能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乐观了,想真正练成武艺,或许还是得一点点积攒银钱,凑的多一些,然后去内城的武馆拜师学艺。 然而。 正当陈牧要将小册子收起来时,他却忽然怔住。 视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文字,他怔然的眨了眨眼,文字也没有消失,就这么漂浮在他的眼前。 【武艺:狂风刀法(未入门)】 【经验:2点】 在确定了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陈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三章 入门 陈牧一向觉得万事皆有因果定论。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成了一个最底层的差役,守着一个小七岁的妹妹过着苦日子,一连两年多除了那点被上头克扣的不剩多少的俸禄,也没发过横财。 常年积累的厄运,终于给他换来了收获,让他摸到了一部刀法典籍,继而又得到了能够提升武艺的一個小小修改器。 “嗯,应该是消耗经验值就可以加点,不过现在经验值可能还不够。” 陈牧研究了一会儿,大致弄明白了这东西的功能。 他只要练习狂风刀法,哪怕没人指点,练的不对,但只要在练,就能得到‘经验’,然后积累经验,就可以直接提升狂风刀法的境界。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武师指点,闭门苦修,他也能慢慢将这门技艺熬练至成了。 “哥哥?” 陈玥在一旁困惑不解的看着陈牧。 她就看着陈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挥手,然后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嘿嘿笑,让她感觉有点害怕。 “哦,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陈牧看向陈玥笑了笑,然后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脸,道:“玥儿,咱们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陈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牧,眨巴眨巴两下,不太理解陈牧的自信从何而来。 “好呀。” 但她还是笑着附和一声。 日子苦不苦其实没什么,她觉得都还好,只要陈牧能平平安安的就行,爹娘都不在了,她是陈牧心中的一丝慰藉,陈牧又何尝不是她唯一的亮光。 让陈玥回到卧房后,陈牧又拿起差刀练了起来,不过相比起之前的各种迟疑尝试,这一次练刀却是不再有什么迟滞,也不管劲是否使的对,总之按照招式去习练就好。 练了一段时间后。 陈牧果然看到视线中出现了‘经验+1’的字样。 “很好。” 陈牧露出笑容,一切和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就是不知道要把狂风刀法从‘未入门’提升一个档次,需要累积多少经验才行,但只要能有成效,日积月累之下,就总有将这门刀法练成的一天,不像之前根本没有方向。 …… 日子过得很快。 一晃就是七天。 陈牧在这七天里除了正常去城卫司当差,与刘松等人结队巡逻,其他的时间基本上就都一头扎在了狂风刀法的修习上面。 狂风刀法的经验获取的也并不容易,可以说每一点经验几乎都是汗水换来的,他几乎要埋头苦练将近一个时辰,才能获得两三点经验。 但就算再怎么慢,这也是实打实的经验值,而不是毫无方向的一通乱练。 终于。 这一天下午,又是练到汗流浃背的陈牧,狂风刀法的经验积累到了整整一百点。 【武艺:狂风刀法(未入门/+)】 【经验:100点】 修改器上果然出现变化,在未入门的刀法后方,出现了一个‘+’的符号。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郑重的看着界面,然后意念一动,向着那个‘+’点了下去。 嗡! 一道黯淡的金光一闪而过。 【武艺:狂风刀法(入门)】 【经验:0点】 伴随着界面的变化,陈牧顿时觉得一股海量的信息涌入了脑海之中,原本那根本不知道具体该如何使劲、每一招发力方向如何的狂风刀法,在这些信息中一招一招的被纠正。 就仿佛是按照最正确的习练路线,苦练了数个月的时间。 当一切变化消失。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自己的差刀,顿时就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油然而生,狂风刀法的十二式,每一式以及所有变化,此刻全都烂熟于心。 该如何使力,该如何变化,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清清楚楚,不像之前一无所知。 “入门了。” “就这轻轻的点了一下,恐怕便比得上旁人在武馆当中,有武师指点的情况下一两个月的苦练……不过我其实也算苦练了七天之久。” 陈牧心中呢喃一声,接着向前猛地挥刀,使出了乱风第一式。 这一次施展,与他之前就截然不同了,本来显得有些怪异的招式,一下子变得极为精练,绷腿、收腹、斜撩……这一刀挥出,竟是带起一股风声! “的确和寻常散手截然不同。” 陈牧暗自点头。 光是这一刀起式,在身体各个部位全都发挥标准之后,威力就已经比他以前练的那种横劈竖砍散手要强了,更不用说这一招之后,还有着数种变化,变化过后还能进一步衔接后续招式,不像寻常散手,一刀之后就只能凭借纯粹的力量的乱砍一气。 依照狂风刀法中的描述所写,这门刀法分为入门、小成、大成以及圆满。 按照正路修习,一般人数月即可入门,一二年可以小成,此时持刀可以胜过两三个不会武艺的持械匪徒,五六年可大成,往往五六个敌手也难以近身。 至于圆满…… 这一步却是极难,要求掌握真正狂风的玄妙,修炼出‘刀势’,一旦练成便至少是十人敌,参加‘武考’考取‘武生’基本上是轻轻松松。 现如今吏治败坏,世道混乱,文考一系已经名存实亡,且不说底层的童生秀才,就算到了举人这一级,也基本上都沦为银钱交易,无权无势基本走不到举人这一步。 相比起来,武考却有所不同,因为掌握着武力,所以即使名额都被世家大族把控,但只要具备那个层次的实力,仍然能够升的上去,甚至得到各方拉拢。 “若是能考取一个‘武生’,基本上是必定能升任差头,即使考不上,只要展露出那个层次的实力,也一样能够当上差头。” 陈牧心中思忖着。 像狂风刀法这样的外功,能练到大成,基本上就有希望当差头了,只要位置空缺,或者得到上头赏识,基本就能上位,再不济慢慢熬些资历,也有机会坐上。 而要是能练到圆满,练出刀势,那担任差头就是铁板钉钉,因为据他所知,纵然是在众多差头当中,能将刀法或剑法练出‘势’的,也是极少极少。 要知道,练到这个级数的人,在几百年前的过去都能轻易通过正统的武考考取‘武生’的功名,并以此直接跻身于朝廷的门下任职,现如今只不过是吏治崩坏,文武廷考名存实亡,导致更多的是卖官鬻爵,正统的朝廷升迁之路基本已经废掉了。 “要将一门刀法练到大成,天赋悟性一般的人,苦练十余年也能达到,但想练出‘势’,却是百中无一。” 陈牧数日前曾在城卫司中,与自己关系较好的几个差人闲聊过,得知如今他所在的城卫司,五位差头当中,也仅仅只有一位是练出势的存在,是凭实力当上差头。 其他四位中,年纪最大的差头赵宗,甚至已经年逾六十,练了一辈子刀,也没能悟出刀势,赵家在当地可算得上是有权有势,倘若赵宗能练出刀势,恐怕都有希望当上差司。 “他们悟不出那一点灵光,便止步不前,但我却不同,只要耐住性子慢慢习练,迟早会小成、大成直至圆满……恐怕我到圆满也最多只需要一年。”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他如今刀法已经入门,而想要练到小成,则需要三百经验,依照之前的练法,大概也就只需一个月,之后大成、圆满,就算所需经验步步递增,应当也就在一年上下。 而一旦他刀法圆满,练出刀势,那无论是参加一次武考来取一个功名,还是悄悄的在城卫司显露一些实力,升上差头都是稳稳当当,之后身份地位都将与现在不同。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底层,他已经谨小慎微的生活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样的日子再多熬上一年,何况相比起之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这种有了目标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第四章 牢狱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是两个月。 陈牧依旧按照惯例,正常的巡差,然后回家,练刀。 差役的身份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重要,一方面是唯一的经济来源,另一方面,有这一层身份在,才能避免地痞流氓乃至帮派混混找麻烦,离职练刀那是不可行的。 这一日。 陈牧巡过了差,返回家中。 却意外的发现,家里除了陈玥之外,还多了个人。 “三姑?你怎么来了。” 陈牧有些惊讶的上前,看着满脸愁容的一个中年妇人问道。 他爹排行老大,有一個弟弟以及一个妹妹,也就是他的二叔以及三姑,二叔平日里不学无术,还曾经被他爹教训过,基本不怎么来往,甚至他爹走的时候都没过来。 三姑倒是亲近些,以往常来串门,在他爹离去之后,还偶尔过来送些米面黄豆,所以陈牧对这位三姑陈红也是素来尊重。 平时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就只有陈红过来,陈玥会给开门。 “小牧啊……三姑没办法了,可得求你帮忙了……” 陈红面容枯槁,裹着头巾,拉过陈牧就不由得哭了起来。 陈牧仔细询问才得知,原来是陈红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张海’出了事,张海性子随他那位二叔,也是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混迹街巷,这次是在巷子里遇见了一个漂亮女人,没忍住出言调戏,结果引得对方震怒,先是被打了一顿,随后又惊动了城卫司,直接将人抓了,二话不问就扔进了大牢。 “三姑,我早说过如今世道乱,表哥那个性子,也该收敛一些,怎么还敢如此乱来,这种事只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牧听罢陈红的絮叨,不由得眉头皱起。 听这样子,张海招惹的人明显有来历,轻易的就调动了城卫司,还直接扔进了牢狱,这最起码也得是差头往上的关系,他一个差役,平时谨小慎微,也不怎么蝇营狗苟,想要把人从牢狱里救出来,那属于是在异想天开,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陈红抽泣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小海这次得罪的人,据说是城头南家公子的四房,我已是求过一些人,但都不愿意说情……这趟过来只是求小牧你去牢头那边说说情,至少熬过这个当头,等人家忘了这事,再另寻他法。” 一边说着。 陈红一边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两锭银钱,约莫有二十两左右的样子。 陈牧知道这个三姑家境还算不错,三姑夫是做着屠户生意,但二十两银子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拿出来估计也是掏出了不少家底。 看着陈红泪眼婆娑的样子,陈牧想到过去曾来送过的那些米面,心中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过了银子,道:“我只能试着问问,成或不成却是没法保证。” 这银子不是给他的,或者说,他可没那么大的脸面,让牢头那边能给张海留情,这二十两银子只能是由他转交给牢头,看看牢头愿不愿意。 牢头和狱卒,也属于城卫司统辖,也是三班人马之一。 不过平日里往来不多。 而且这个世道,进了牢狱的,基本上也没几个活人,也不用刻意折腾,只需要不送饭不送水,几天人就没了,狱卒们没有好处,也基本上是不会去送饭送水的。 陈红想让张海在牢狱里熬过几个月,熬到这事过去,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但他也没法劝说什么,因为陈红也就只有张海这么一个儿子。 “多谢了,多谢了……” 陈红颤抖着回应,一时间已经连话都说不好了,瘫坐在那里流着眼泪。 陈牧心中轻叹一声。 倘若他现在已经做了差头,那这件事倒是好做许多,起码可以找一位牢头问问具体情形,但如今的他刀法才堪堪小成,想当上差头还远做不到。 也该是张海有此一劫,平日里不学无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幸好只是出言不逊,不曾动手动脚,否则此时怕已是死人一个。 “玥儿,你陪陪三姑,我出去一趟。” 陈牧冲着旁边的陈玥说了一句,然后便趁着天色还早,重新离开家门。 …… 南城区牢狱位于南城城卫总司的后方。 平时陈牧很少来这里,虽然他也是城卫司差役,但他隶属于南城区九条里城卫司,并不在城卫总司任职,而且城卫总司和九条里城卫司也离得比较远。 相比起九条里城卫司,城卫总司就森严了许多,九条里城卫司平日里甚至还有差役无事斗个骰子赌几个大钱,但总司这边就看不到。 “据说南城区的总差司是个女人,还有沉鱼落雁之容,倒是一直没见过。” 陈牧走进城卫总司后,往中央的高耸楼阁看了一眼,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了,连九条里城卫司的差司见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上级的总差司了。 宽敞的城卫总司里时不时有差役走来走去,但基本都是低头迈步,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并不窃窃私语,也不左顾右盼。 陈牧也微低着头,悄悄的绕过总司的前半片,来到了位于后方的牢狱。 一到了牢狱,气氛却又不同了。 在牢狱旁的屋子里,几个狱卒正聚在一起,斗着骰子。 相比起庄严肃穆的城卫总司,这牢狱里反倒是悠闲了许多,平日里也没人进来。 “哥们,有事?” 一个狱卒看到陈牧身上的差役打扮,便抬抬头道。 陈牧对几人的赌钱只当没看见,说道:“我找牢头。” “哦,卫头在里面呢。” 狱卒向着里面一个方向一指。 陈牧道了声谢,对方只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又继续和同僚斗着骰子。 沿着过道往里走去,经过了几个台阶,陈牧来到了一个比较干净整洁的屋子里,不过这屋子里却是有几排架子,摆满了各种刑具,显得有些令人生畏。 牢头卫南就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一缕缝隙。 “卫大人。” 陈牧冲着牢头行了一礼。 牢头的地位与差头基本相当,也属于是他的上司。 “嗯。” 卫南看到陈牧一身差役的打扮,便很随意的应了声。 陈牧走上前,将张海的事情说了说,然后将陈红给的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哦。” 卫南接过银子,随手掂量了几下,想了想后,还是放进了袖子里,道:“这张海上头是有人打过招呼,要让他吃吃苦头,不过他家里人这么识趣的话,每天的饭水就给他留着了,不过一两个月后人怎么样了,我可不会保证。” 这年头世道乱,外头抓到什么江洋大盗之类,基本上都是当场格杀,会送到牢狱里的极少,基本上牢狱里关着的,都是外面家境不错,在不断送钱的那种。 作为牢头,与行走在外的差头没法比,也就指着这点事捞银子。 “有您一句话,就行了。” 陈牧笑了笑说道。 要是他今天没过来,张海恐怕不是吃点苦头的问题,刑具随便上一上,再饿个几天,基本上半条命就没了,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的。 这二十两银子虽说不能把人救出来,但至少这一两个月里不会缺了饭水,不过就算这风头过去,想把人弄出来也有的陈红一家发愁,不会那么容易。 “人在里头,让刘四带你去瞧瞧。” 卫南收了银子后便摆了摆手,似乎也不愿意多和陈牧再多说话了。 陈牧便行礼告退,来到外面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刘四,刘四也没说什么,直接就领着他往牢狱里面走,往下连续下了数层台阶之后,环境立刻变得阴暗潮湿起来,一股腐臭发霉的气息更是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十分不适。 “喏。” 刘四指了指第四个牢房。 前三个牢房里,分别关押着三个人不人鬼不鬼,骨瘦如柴般的男人,看到刘四和陈牧进来也不说话,更没有什么动作,要不是油绿的眼睛转动过来,几乎和死人无异。 第四个牢房里,破烂的稻草堆里趴着一个人,身形颇有些肥胖,身上有不少血迹。 “表哥?” 陈牧走到近前,小声唤了一句。 原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海,终于晃晃悠悠抬起脑袋,有些迷糊的瞅了陈牧一会儿,这才辨认出人来,有气无力的道:“是……是陈牧啊,快,快救我出去……” “三姑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陈牧并不回应,先将陈红要他带的几句话送到,然后说了下当前的情况:“……总之这些日子伱也只能先在这里委屈些了。” 张海听罢,顿时就露出有些绝望的眼神:“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可给你送过好些米面,我哪次都没拦着,我娘前些日子还想着给你说亲呢,你不能这样……” 陈牧不说话了。 他对张海其实不怎么感冒,就算是曾经的‘陈牧’,记忆里也和张海相处的并不好,似乎张海也是不太瞧得起‘陈牧’这个表弟,即使后来当了差役,也觉得多半和他爹一样就是一辈子的穷差役,没什么用处。 但想到三姑陈红,陈牧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得罪的人有来头,我没有什么办法,三姑和姑父也是,你只有撑过这个当下,兴许还能等来转机。” 说着。 陈牧便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只留下张海两眼无神的趴在那里,口中喃喃念叨着‘给他们送那些米面有什么用,这年头当个穷酸差人哪有什么用……’ 陈牧他爹当了一辈子差,到最后也还是个穷差人,死了都没钱置办后事,还是他娘陈红帮着办了的,他娘那头的亲戚,个个都是穷酸破落户,早就说让她不要来往了。 要是多省下些钱,拿来打点,说不定就能把他救出去了。 第五章 幼英 离了牢狱。 陈牧匆匆往外走去。 他不太想在城卫总司多呆,这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 不过就在陈牧绕回前庭,回到耸立的城卫楼前时,不经意间的眼角余光,却瞥见城卫楼的四楼楼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白色飞鱼服的人。 尽管相隔的有些远,但仍能辨认出是女子,而且样貌应该颇为年轻,估计传说中的‘沉鱼落雁’之容,就算是阿谀奉承,也不算空穴来风。 “那就是南城区的总差司么?” 陈牧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东南西北四片城区,只有南城区的总差司是女人,不过谁也不敢因为这一点就小觑这位总差司,毕竟差头可能凭关系上位、差司也有可能只是半吊子,但堂堂总差司,统管南城区城卫总司,光凭背后的势力,自身没有实力,那是不可能的。 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世界除了各种刀法剑法等外功之外,还有传闻中的‘内法’。 据他所知,内法是的确存在的,只不过无论修习难度,还是各种需求,都远高于外功,随便一副药散可能都得是数十两银子,修习内法几乎就是在烧钱,是以流传不广。 但真正的强者,也是修炼内法的存在,单凭外功纵然达到顶峰,将一门刀法练出刀势,能够达到十人敌,那也就是极限了,而修行内法,内息绵长,体力悠久,传说中甚至能做到百人敌,乃至千人敌! “这位总差司肯定是修习内法的强人,可惜我弄不到内法的修炼方法。” 陈牧摇摇头。 他对总差司的外貌有多美并不关注,只有内练的法门才是他在意的,不知道系统对于内练法门的修行,是否也能用经验强行堆叠上去。 心中思绪有些飘飞,但陈牧很快又镇定收敛,他目前还不该好高骛远,先将狂风刀法练到圆满,然后设法上进一步,有了一定的实力地位,再去尝试谋求内练的法门。 陈牧很快走出了城卫总司。 而站立在城卫楼楼台上的总差司许红玉,目光正带着一丝忧虑俯瞰整个城卫司,视线从陈牧的背影上掠过,并未停顿,就如同平日里如流水般匆匆而过的那些差役们一样,也不曾引起她的半分关注。 …… 陈牧脚步不停,一路匆匆回家。 因为城卫总司和他家离得有些远,而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旦入夜,纵然他穿着差役的衣衫,走在夜里也一样不安全,很可能就因为不小心撞见什么、不小心遇见什么,而被卷入什么祸事当中,第二天就变成路沟里一具无人注意的尸体。 陈牧加快步伐,赶到家时,天色还亮着,而陈红早已是等的度日如年。 看到陈牧终于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三姑。” 陈牧冲着陈红点点头,道:“银子牢头收下了,说是一两个月内不会太过折腾表哥,不过一两個月之后,就得另想办法了。” 陈红一听陈牧的话,也终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这些天一直想着救人出来,但处处碰壁,找不到人能说情,现在退上一步,幸在牢头好说话,总算是能先把张海的命保住,至于一两个月之后,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牧扶着陈红坐下。 “三姑你也别太愁思此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过上些日子就会有转机。” 其实若是张海能迟些日子出事,等他当上了差头,到时候自然有些话语权,甚至以他这个年纪要是能练出‘刀势’,直接入到总差司那样的人物的眼也有可能。 那时便确实有机会将张海从牢里捞出去,但也许他就是命中这一劫,眼下自己对此也暂时没什么办法,甚至都不太愿意卷入进去,以免打乱考虑好的计划。 陈红坐着定了定神。 终究是年纪在那,得知了张海暂时无恙的消息后,也就很快缓了下来。 “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红也叹了口气,道:“是我从小把他惯坏了……小牧,天不早了,你和玥儿不如一起到我家去,吃个便饭。” 陈牧看到陈玥眼中露出一丝希冀,但他还是摇摇头道:“不,天有些晚了,吃过饭就入夜,到时候还得在三姑家住一宿,太麻烦了。” 陈红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正好你去我家……嗯……” 说着说着。 陈红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说道:“小牧,你还记不记得幼英?是小海他四叔家的闺女,小时候到你家来过。” 陈牧略微茫然。 这个记忆可就有点久远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不过对于之前的记忆他倒也全部都有,只是略微有些模糊不清。 此时听陈红提起,在脑海中寻找了一圈,还是找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还有一点印象,怎么了?” 陈牧问道。 陈红思忖了一下,说道:“幼英这孩子,她爹去年走了,现在就住在我这,她也到了年纪,你也一直都还没成家,我先前便想着不如给伱们说个亲事,你看?” 陈玥在一旁听着,眨巴眨巴眼睛。 陈牧本想拒绝,但略一思索,找了一些关于‘张幼英’的记忆,小时候似乎是个挺可爱的小女孩,想了想便道:“我这两年暂时不想成家,而且很多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陈红笑笑,道:“现在可是大姑娘了,不比玥儿差呢,嗯……你今天先不去也好,我还没和幼英说过这事,等回去先说说看。” 说到这里。 见天色确实不早了,陈红便站起身来告辞,陈牧则拉着陈玥将她送到门口。 等到陈红的背影消失。 陈玥这才歪着小脑袋瞅瞅陈牧,道:“哥哥也该找个嫂子了。” 陈牧关上门,伸手摸摸她的头。 “不急。” 其实现如今怎么都不是合适的时机,等到他练好了刀法,当上了差头,那时候纵是有想法,再精挑细选也没什么,但转念一想,到那时有了地位,趋炎附势的人也多,现在先瞧一下也没什么。 陈玥小声道:“等哥哥有了嫂子,就不要我啦。” 陈牧闻言顿时失笑:“怎么会不要你,玥儿才是最重要的。” 将小丫头哄进了屋,陈牧便走进柴房,继续练刀。 …… 天色昏暗。 陈红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一片宽敞街巷中,并走进一家院子。 院子不算大,仅仅只是‘一进’的小院,除了正门外有着围成一圈的三行屋子,每一排是四间,加起来总共十二间,看起来虽然有些年久,但却还算干净。 住在这种院子里的,一般都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只能说比起贫苦底层,算是稍微富裕那么一点,一般来说都是一家上下四五口人家居住。 陈红刚一进院子。 一个颇为油腻的中年人就一脸愁容的走过来问道: “怎么样了?” 他是张海的父亲,也算是街市上比较有名的‘张屠户’,靠着杀猪屠宰和切骨分肉的一份手艺活,算是不愁吃穿的人家,但这一次张海出事,却愁的无路无门。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屠户,最多只是给一些‘老爷’固定的上门送肉,认识一点下九流的人物,真要涉及到城卫司、牢狱之事,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混混盗贼,哪怕一些帮派角色,也不可能有本事从牢狱里捞人出来。 至于有些权势的真正老爷,他又不够资格求人家说情。 “唉。” 陈红叹了口气,先是跟着张屠户进了屋,然后就把事情一说。 张屠户一听,先是微松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道:“唉,你那侄子当了这么些年差,也当真不认识什么贵人,能帮着说两句情……你大哥当初还在的时候,我就说不要让你侄子去当差了,这世道没有家境无钱无势,当差役也捞不着银子,更上不得进,都不如去那些帮派里拼死拼活的搏上一把,说不准还能混出点头来。” 陈红擦擦眼泪道:“当差总归是安稳事,不求多少银钱,平平安安的不就成了,何况要没有小牧,有银子都送不到牢头手里。” 张屠户摇摇头,道:“罢了,不说了,去喊幼英来吃饭吧。” 没等陈红走出去,就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生的还算英气,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一进屋就问道:“伯母,您回来了,海哥哥怎么样了?” 陈红又把张海的事情说了说。 张幼英坐在一旁听着,宽慰道:“起码眼下是没事了。” 心底却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堂哥张海那一身的肉,这一趟牢狱出来,说不定还是好事,能瘦下去呢,这种没轻重的话自然不能说。 同时也暗自摇头,她早就觉得张海这样不学无术整日厮混,迟早会出事,之前她也好意提醒张海一次,结果张海并不听她的话,也就作罢,只是没想到事发的这么突然。 幸好是没牵连到家里人还有她。 陈红坐在那里又为张海的事哀愁了一阵,一直等到张幼英把饭菜端上了桌,这才缓过神来,又想起了什么,冲着张幼英问道:“幼英,你和小牧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吧。” 张幼英略微思考,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却是小时候的陈牧,虽是后来就没再见过,但勉强能想象出一点长大后的样子,应该比张海耐看一些,只是好像不怎么聪慧,那时她问了个鸡鸭数算的事,结果就把对方难住了完全答不上来。 陈红忽然提起陈牧,她一下子便想到陈红的打算了。 于是并不说话,只看着陈红等待下文。 果然后续就听陈红说道:“小牧这孩子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家里贫寒了点,但当着差,有个稳定的活,正好你也到了年月,我瞧着……” “伯母,我还没准备好嫁人呢。” 张幼英微红着脸说道:“而且我会些文墨数算,想着以后能管账是最好的了,牧哥哥做差人的,应该也用不着管账的人吧。” 虽然她也算足不出户的,但对外面的世道还是了解一些,像底层的差人,要是家里有权势还好,能花银子打通关系慢慢上位,或是去内城学习武艺,练出本事来,但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基本上是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俸禄银钱也就仅能混个温饱。 她会些文墨数算,又有姿色,就算不嫁给权势人家,至少也得嫁个酒楼掌柜、当铺老板之类,平日里就写写字,算算账……亲上加亲什么的还是最好不要。 “这……” 陈红一听,顿时就有些尴尬。 张屠户摇摇头道:“幼英这孩子文墨数算的本事可还不错哩,给我卖肉算的账从来没出过错,嫁给你那侄子又能做些什么事,你还是别操那些闲心了,等改日我帮着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她。” 张幼英乖巧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红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暂且作罢。 第六章 城卫司 天蒙蒙亮。 柴房。 陈沐将一把刀舞的上下翻飞,刮起一阵呼呼风声。 不知道练了多久,直至系统面板上弹出了‘经验+1’的提示,他这才停止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并露出一丝微笑。 距离张海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张屠户和陈红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救张海出来,但到底是没什么动静,人还是一直关在牢狱里,但暂时还好。 至于陈红提到的那个‘幼英’妹妹的事,之后则再也没有提起过,陈牧也就没有去问,估计要么是张屠户阻拦,要么就是人家不太看得上他,他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悦的情绪,毕竟他的确只是個底层差役,瞧不上他也属正常,如今他虽然走上了正路,但暂时还不曾显山露水,更不至于膨胀到天王老子都得高看他一眼的程度。 人各有志,并不强求。 总之历时将近一个多月的练刀,经验值一点点积累之下,至今终于累积有一千点了。 狂风刀法提升到入门,消耗了一百经验,而从入门到小成则是三百,至于小成到大成,则需要足足一千点,也是耗费了他近两个月的辛苦修行。 “实际上我现在练刀已经走上正路,纵然无人指点,也知道该如何去练,只要有时间去磨砺,就算没有系统,我也能慢慢练到大成,不过……” 陈牧摇摇头。 他其实可以省下一些经验值,尝试着之后再用掉,但他还是不打算这么做。 一方面是,单凭自己每日苦练刀法,要将狂风刀法练到大成,那起码也得数年时间,跨度太长也太久,另一方面,他现在太需要实力傍身。 区区小成的狂风刀法,在这混乱的世道,实在是没有太多底气,但一旦到了大成,那起码能应付五六个持械匪徒的围攻,纵然是最危险的夜间巡逻,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毕竟很多差头、包括一些帮派里的打手,乃至一些富裕人家聘请的护院,往往也就都是拳脚刀剑某种技艺大成这个层数,真正练出‘势’的,那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好手了。 深吸了一口气。 陈牧意念一动,将积累的一千点经验消耗一空。 嗡! 霎时间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狂风刀法从入门到小成,他至少被灌输了苦练一个春秋的记忆,而这次从小成到大成,则是历经春夏秋冬、寒暑不禁,经历数年而成。 那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日日苦练,月月苦练,春风之中练刀,夏日之下练刀,秋霜之上练刀,冬雪之间练刀……春秋反复,数年一瞬。 等到陈牧的意识彻底恢复清醒时,整个脊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发呆了多久。 但再次紧握手中差刀时,一种如臂指使般的感觉却油然而生。 刀法入门,仅仅只是练对了使劲的方向和细节,将基本的招式练熟。 刀法小成,则将招式以及后续变化也都悉数掌握,在临阵实战中也能随机应变,各种招式变化能够连贯施展,算是走上正路的练家子。 而刀法大成…… 这是彻底掌握了狂风刀法这门技艺,至此已经不再拘泥于招式和变化,对于招式本身已经有了举一反三之能,灵活而多变,在临阵对敌中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又或者是对抗拳脚刀剑等等不同种类的对手,全部都能娴熟应对,已是真正有实力的好手。 一旦施展开来,等闲两三个持械匪徒,都要被他直接格杀,五六个匪徒也难以近身。 “总算是有些实力了。” 陈牧感受着自己此时具备的力量,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 实力才是行走于乱世的根本,有这种本事在身,可以说能应付的局面就多了很多,哪怕现在失去了差役这个身份,他都不用怕那些流氓地痞乃至帮派混混找麻烦。 这个水准,也完全有能力去一些势力当打手,或者给人做护院,赚取一些银钱。 当然。 陈牧并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成就而自满,刀法大成,也仅仅只是有一点自保之力,有了一些凭自身能力生存的本事,但要说彻底改变地位,那还做不到。 除非将狂风刀法了练至圆满,练出武者百中无一,极少人能领悟的‘势’,那才算是有了根本,无论是上进一步去做差头,还是脱离城卫司自行闯荡,都有了能力。 “呼。” 陈牧平复了一番呼吸,然后从灶台底下拿出一份肉干,咀嚼着就水吞咽。 他这三个月也算下了血本。 将之前两年多勉强积累下来的一点点银钱,全部都拿出来买了肉食,毕竟练刀累人,不仅仅是为了获取经验值,也是为了锻炼本身的体魄,必须得汲取更多的养分。 而这带来的效果也是显著的。 至少陈牧的衣服下面,经过这三个多月的苦练以及时不时补充肉食,整个轮廓是大了一圈,虽然还不至于化作那种筋肉凸出的形象,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么瘦弱了。 只是辛苦积攒的银钱也基本上用光了,陈牧最近正寻思找个时候,将那本‘狂风刀法’拿去典当铺卖了,反正图谱他都记清楚了,也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甚至。 他还琢磨着有机会的话,从典当铺那边再多买几本其他的武艺典籍,看看系统是不是都能给他读取出来……只可惜这玩意虽然不是很值钱,但想买的话至少也得是十两银子起步,他现在是掏不出来的。 而且卖的话那就只能卖出二三两银子,只能说典当铺的心不是一般的黑。 “好了,时候应该不早了,还是先去城卫司。” 陈牧想了想,还是先收起了狂风刀法的小册子,将剩下的肉干切出一点,剩下的藏好,然后掀开锅,装好粥饭,去里屋唤陈玥起来吃饭。 他吃肉,自然也不能让妹妹饿着,只是也不能供应太多,现在还没到时候,只能兄妹俩节省着来,等再过一些时候,就再不用为这种事情考虑了。 陈玥从朦胧中睡醒过来,伸了个小懒腰,然后张开小胳膊要让陈牧抱抱,但随着她年纪渐长,虽是穷苦营养不足但身子也慢慢发育起来,陈牧已经很少做太亲昵的动作。 不过陈玥黏着不放,最终还是无奈抱了抱她,让她好好吃饭。 之后。 便换好差服,跨上差刀,走出门去。 陈玥在门后拴好门,从门缝里一直瞅着陈牧的背影消失,这才依依不舍的溜回屋里。 …… 陈牧所在的这座瑜城其实很大,不仅分为内外两城,外城又划分有东南西北四片,每一片分别又划分有十个‘里’,每一个‘里’的地盘大小都和城外一乡相差不多,只不过在城内叫做‘里’,在外面就叫做乡。 也因此除了东南西北四个‘城卫总司’之外,每个里也都有一个城卫分司,由一位差司统管,下辖有数位差头以及数十个差人。 陈牧所在的地方便是‘九条里’,归属于九条里城卫司。 现如今吏治败坏,混乱无度,城卫司几乎都成了内城一些势力的私兵,对于城内治安之类往往一概不管,除非上面有什么命令,才会有所行动。 九条里城卫司坐落于一片开阔广场的北边。 广场是九条里的菜市场,白天时候也算是人声鼎沸,以前偶尔会有一些判处斩首死罪的江洋大盗,在这里斩首示众,不过近年来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菜市场一路往北,是一排高高的青石墙,墙体上有些裂痕,有点年久失修之感,相比起城卫总司,就明显平庸了许多,但仍然比寻常住户人家的屋院要庄严肃穆一些。 青石院墙里的九条里城卫司,也没有什么高楼,只有一些比较干净的屋舍。 陈牧走进城卫司,先去换了今天当差的‘值牌’,也就是‘签到’,随后便去了屋舍后面的院子里,找寻同一班的刘松李铁等人。 然而一拐进屋舍后面的院子,却见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平时在这里零零散散喝着大碗苦茶的众多差人,却有不少簇拥在一起,将一个有些年轻的差人围在中间,十分热络。 陈牧微微挑了挑眉。 被众人围着的那个年轻差人叫任岩,他也是认识的,不过和他不是一班人马,所以平日里往来不多,但年纪上是比他还要小两岁,乃是这里最年轻的差役。 “陈二来了啊,来,先喝口茶歇歇脚。” 坐在一株巨大槐树下的刘松和李铁见到走过来的陈牧,立刻便笑着招呼。 陈牧便走了过去,来到两人旁边坐下,然后注意到簇拥在任岩旁边的差役,基本上都是这边比较年轻的人,像刘松、李铁这些年纪比较大的,四十岁上下的,都没凑过去。 陈牧端起碗喝了口苦茶,打量远处一番:“这是……” 刘松呵呵一笑,道:“任岩来了福气,他爹不久前意外结识了个贵人,攀上了点关系,前日将任岩安排到内城的‘开山武馆’学刀法了,这不,咱们司里的年轻人都想凑上去,看看能不能也跟着让任岩指点一下呢。” 第七章 巡逻 “原来如此。” 陈牧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这年头,但凡有个上进的机会,那自然是能引得人抢破头的,像刘松李铁这样年纪比较大了的差役可能没兴趣了,精力体力下降也不觉得能再练成什么功夫,但年轻一些的,自然是都有着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梦想。 不过陈牧对此倒是兴致不大,一方面有系统的存在,就是再高明的武师也比不了,另一方面,任岩自己也才刚刚开始学,哪有什么本事指点别人,就算是真的学到了一些本事,能不能教人那还另说,教人和自己练可是两码事。 想凭借巴结任岩,求他指点两下,就练成什么功夫,那无疑也是天方夜谭。 但这世道,总归是有一丁点的希望,就有人趋之若鹜的。 “陈二,你的年纪,要是能有机会练刀,说不定也能练出点东西,我们这年纪是没什么想法了,你不过去瞧瞧?” 李铁冲着陈牧笑着开口。 陈牧摇摇头,道:“功夫哪是那么容易学的,若是练的不好,与寻常散手也没什么分别。” 以前他也不太懂真正的武道技艺,但如今他已经刀法大成,还是明白很多,至少‘入门’这个档次,和横劈竖砍的散手比起来差距其实并不是很大,就算比散手强一点,但真正实战打起来,刀剑无眼,擦着即伤,生死仍然是无法预料的事。 起码要练到小成,才算有些水准。 而要练到小成,一般得是一两年的功夫,天赋若是差一点,数年都有可能,他虽然不清楚任岩的天赋如何,但要到这一步,暂时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 “呵呵,确实,功夫也没那么好练的。” 刘松也笑呵呵的说道,他年纪大,知道一些在内城武馆学武的人,练过一两年,出来后确实是有些水平,但这种被人乱刀砍死的也是多了去了,分别并不很大。 几人的对话声音都不大,在喧闹的院子角落并不起眼,然而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阿谀吹捧着的任岩,却在陈牧进到院子里时,就目光注意到陈牧。 虽然隔得有点远,听不清陈牧和刘松等人具体说了什么,但零散几个词和嘴型,倒能分辨出一点,顿时心里就有些不悦。 陈牧是九条里城卫司中,除了他之外最年轻的,但好几次他邀陈牧一同去喝酒,陈牧都拒绝了,一直都不给他面子,也让他心中很是不快,觉得陈牧是欺他年纪小。 现如今, 家里走了运,有了個安排他去武馆学刀法的机会,消息传开之后,这一院子的差役都在找他套近乎,奉承着,就是那些年纪大点的差役,对他也更多了些笑容,只有陈牧一进院子,就没过来,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没什么敬重。 当下任岩心中一阵不悦,表面上却笑呵呵的往陈牧这边走了几步,道:“陈兄说功夫练的不好,和散手没什么区别,我这才刚学没多少天,不如请陈兄指点一下?” 陈牧自然没兴趣和任岩争斗什么,何况任岩年纪比他还小,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也算是小孩子一类,便摇头道:“只是外行人说一些玩笑话罢了,任岩兄弟能有这份机遇,以后练成一门刀法,自然是青云直上的。” 这才像人话。 任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冲着陈牧点点头,转而和其他差人笑谈起来。 以后他是要学成刀法,青云直上,做上差头、甚至差司的人物,确实没什么必要和陈牧一个寻常差役较真了,听说陈牧的家境还很贫苦,与他日后也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人。 院里众多差人对陈牧和任岩的短暂交流,也并没有多谈,各自都只笑笑,只有一些比较年轻的差人,暗暗看了看陈牧,觉得陈牧不懂时机,不趁着现在找机会巴结任岩,等日后任岩起势,真正当上了差头,哪里还会理会他们? 但也没人会去提醒陈牧什么,反正人各有志,愿意和那些年纪大的老差役们一起,当一辈子差役,在底层混着日子,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就连刘松和李铁两人,也一样没说什么。 只是两人都略微有一点意外,因为他们和陈牧比较熟,知道陈牧平日里做事谨小慎微,但心中应该是有一番志向的,没想到今天却这么平淡,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忽然就想通了,愿意普普通通的混着日子过活? 其实也好。 若是没什么志向,那就不会做出什么冒险的事,就算他们这些底层差役再怎么清贫,至少是能安稳度日,不缺饭食,是一份能一直干到老的活计。 “好了,该巡差去了,不然被秦头瞧见可要挨训。” 刘松喝完了苦茶,站起来招呼陈牧和李铁。 “好。” 陈牧将茶喝了一半,也起身来,与李铁刘松一同出了院子,巡逻去了。 有了三人领头,院子里的其他差役们也很快三三两两的散去,不过有不少人看向陈牧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 …… 九条里并不算小,最为繁华的那一片街道,也是酒楼林立,人声鼎沸。 陈牧与刘松李铁等人的巡逻,基本上也就只是在比较繁华重要的街巷巡视一圈,其目的仅仅只在于震慑一些地痞流氓,让他们不要在大白天、热闹的酒楼街市惹是生非。 毕竟许多酒楼街市,每个月除了要给当地的帮派势力奉上银子打点之外,也是会给城卫司送银子的,不求城卫司庇护安危,但至少面子上需要过得去。 当然。 这些银子完全流入不到陈牧这些底层差役手中。 基本上都是被差司拿去大头,然后下面的差头们再各自分上一些。 大咧咧的巡视一圈后,刘松不知怎么起了兴致,便拉着李铁和陈牧,要到酒楼里喝上一杯,但被陈牧一番推拒之后,最终还是改成了喝茶。 虽说如今这世道,差役光明正大去酒楼喝上两杯也没什么,就算运气不好被差头碰见,最多也就是训斥两句,不会真的怎样,但陈牧行事向来谨小慎微,宁可耐着性子,也不去犯错,以免落下什么把柄,毕竟要是真被抓个典型,小题大做一番,那是没来由的。 陈牧那么一说,李铁也觉得在理,刘松也就不勉强,几人来到酒楼,在酒楼小二点头哈腰的奉承下,在窗户旁边坐下,然后点了一壶茶水,又要了一盘花生米和茴香豆。 正吃着闲谈时。 却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 陈牧侧头往窗外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打了起来,引得旁边路人纷纷退避。 其中一伙人明显不敌,被打的节节败退,连同路边的一些收摊不及的小贩,也都在混乱中遭了秧,不知道谁被打,谁挨抢,总之是一片杂乱。 虽然如此,但不管是陈牧,还是刘松李铁等人,三个差役坐在酒楼这里远远观望着,却没有一个人起身要过去管管,都只喝着茶旁观。 这种事太常见了。 一般只要是不涉及到路边的酒楼街市、典当行铺,仅仅只是在街巷里厮打,基本上都是不管的,除非大白天出了人命,那城卫司才有可能会处理一番。 何况无论是陈牧还是刘松等人,都一眼看出打起来的两伙人乃是帮派势力,这种争斗城卫司的差役就更不会插手掺和了。 “这黑蛇帮怕是要不行了。” 刘松眯着眼睛瞅着远处的打斗,辨认出那伙节节败退的人的身份。 “哦?这怎么讲?” 李铁吃了一颗茴香豆,有些奇怪的看了过来,道:“黑蛇帮不是说足有上百人,帮里更有一大堆好手,近一年都混的风生水起么。” 陈牧也看向刘松,等待下文。 黑蛇帮他也是知道的,在九条里属于是比较厉害的帮派了,甚至他住的那条街巷以及附近相邻的几条,都归属于黑蛇帮,每个月都会上门收缴所谓的‘安身钱’。 当然对于他这个正经差役,黑蛇帮是不来讨要的,每次那些帮众见了他也会点个头。 “嘿,你们不知道?黑蛇帮前不久糟了大难,帮主受了重伤,下面的几个香主也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你看那伙穷追猛打的,我记得是叫赤金帮来着,几个月前还名不见经传,如今据说已吞并了黑蛇帮不少地盘,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取代整个黑蛇帮了。” 刘松嘿嘿一笑,喝了一口茶水说着。 李铁听着刘松的话,不由得微微动容,道:“这么说黑蛇帮完了?那黑蛇帮帮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说一手枪法犹如毒蛇狠辣凌厉,是练出枪势的人物,曾经一人一枪打死了几十个人,在咱们城卫司怕也只有差司大人能压他一筹。” 不光是李铁,就连陈牧对于那位黑蛇帮帮主也有印象,因为对方曾经为了一件事来城卫司提过人,当时就是他上面的差头,都压不住对方,最后是差司出马,亲自给了交代。 第八章 杀人 刘松摇摇头,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是糟了暗算,又或许是怎么……反正咱们以后,怕是少不得要跟这个赤金帮打交道了。” 陈牧闻言,不由得一阵思忖。 说实话对于帮派斗争,他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如果赤金帮会吞并黑蛇帮,那他所住的那一片地方都会被新来的赤金帮管着,的确是无法视而不见的。 黑蛇帮对他这个差役还算好说话,从来不在他门前找事,也不跟他收什么安身钱,但要换成赤金帮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了,但如今他也有了一些实力在身,再加上有差人的身份,倒也并不是太过惧怕,只不过是不愿意扯上麻烦。 “世道变化,便是如此了。” 陈牧摇头说道。 倘若他不是差人,又没有实力,这种帮派交替便会直接影响到他的生存。 “刘老哥可知这赤金帮什么底细?” 李铁压低声音,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悄声问道。 刘松摇头:“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赤金帮现在人数不多,但帮里很多好手,据说光是练出‘势’的副帮主就有两三位,更多的就不适合打听了。” 李铁也知道分寸,了解的太多也会有麻烦,稍微知晓一些就行,起码目前来看,这个赤金帮明面上的实力都不比他们城卫司差了。 当然。 城卫司上面还有总司,而赤金帮只不过是九条里的一個帮派,纵然实力胜过了城卫司,也最多就是和城卫司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给个面子。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吃光了茴香豆,便再次出了酒楼,又巡视一圈,最后回到城卫司,将各自的事牌拿去交接翻面。 这时。 城卫司里也是三三两两的有差役回来换班接班。 但正当陈牧与刘松等人打过招呼,就要离开之际,却见一个身披蓝色差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与他们这些底层差役所穿的‘灰衣’不同,这件蓝衣明显更精致许多,不仅面料档次更高,上面绣的图案花纹也有区别。 这是城卫司差头所穿的差服,整个九条里城卫司,目前也就仅有五位差头。 来的这位名叫秦北。 他是陈牧这一班差人的直属上司,分管着陈牧这一班人马。 “秦大人。” 随着秦北一路走来,在场的众多差人都纷纷恭敬行礼。 秦北目光严肃,迈着四方步,沉稳的往里走了走,随后转过身看向一众差役,道:“我说个事,人不在的,等互相告知一下。” 他一发话,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下文。 “第一,赤金帮和黑蛇帮的争斗,所有人一律不干涉,不插手,无论出不出人命,都不关你们的事,第二,如果发现赤金帮有其他异常行动,可以向我或差司大人汇报。” 秦北沉声开口。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多差人们,有的目露异色,也有的面色不变,似乎早已知道。 比如陈牧和刘松等人,因为提前就知道了些事,此时并不惊讶,不过由秦北这么宣布一番,那说明赤金帮接下来是真的要慢慢接替黑蛇帮的地位了。 第一条不插手不干涉,就等于默认两帮吞并,第二条则是对新交替的帮派一种态度,目的也不是真要他们去监视,而是透过他们传出去,告诉赤金帮虽然城卫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行事也不要太过乱来,否则城卫司也还是会插手的。 “是。” 刘松等人各自应声。 秦北见众人都恭敬回应,这才点点头,然后收起了严峻的神色,转而看向不远处刚刚回来的任岩,笑呵呵的招了招手:“任岩?来来,我有些事情与你说。” 任岩顿时受宠若惊般走了过去,跟着秦北进了里面的班房,但其扫过外面众多差役的眼神中,却掩饰不住那一丝自得。 虽然都还是差役,但差头秦北对他的态度,可明显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了。 其他众多差役们见此,一时间也都羡慕不已,但却也只能羡慕,毕竟谁让任岩家里结识了内城贵人,能去内城武馆学武呢,纵然是天赋悟性一般,学个几年那也绝对是一把好手了,地位将大大不同,说不定未来就是新的差头,秦北对其态度不一样也就很正常了。 一些之前和任岩走得近的年轻差役,更是希冀着任岩练成了功夫,青云直上后,能对他们多多照顾一二,让他们也能有机会改变命运。 …… 离了城卫司。 陈牧却还在思忖赤金帮的事。 看秦北的态度,可能上面的差头们都已经和赤金帮打过交道了,总之不管后续有什么变化,目前还是个小小差人的他,尽量还是各走各路,不掺和也不结交。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陈牧也加快了些脚步往家走去。 但行至一条平时常走的巷道时,陈牧却忽然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 联想到今天赤金帮和黑蛇帮的争斗,便想到可能是两帮人马混战弄出来的,便不太过深究,又加快了些步伐,要迅速穿行过去。 可就在陈牧即将要穿过巷道的时候,忽然视线的余光中有一点寒光闪过。 几乎是本能般的。 陈牧一刹那间就抽出了自己的差刀,一记狂风斜撩,就向着右侧横斩过去。 他通过经验加点而提升上去的技艺,可并不是无根浮萍,乃是真正经历了苦修苦练而来,甚至凭空多出来的技艺中,还有许多与人对敌的经验,使得他如今的目力、听觉都远比之前更敏锐一些,对于刀剑这种利器更敏感的多。 “啊!” 从右侧袭来的,是一把沾着血的砍刀,似乎也有着刀法技艺,但没想到陈牧出手如此凶悍果断,更没想到陈牧的刀法如此娴熟精深。 仅仅只是寒光一闪,短暂的刀兵相接,对方的胸腹之间就中了一刀。 陈牧这时候也看见了对方的模样,乃是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壮汉,他居然还认得对方,似乎是黑蛇帮的一个香主,不过此时样貌十分惨烈,不仅肩膀、胳膊上有数处伤口,甚至左边的眼睛都在流血,似乎已经被戳瞎。 “误……误会……” 黑蛇帮那香主强忍着剧痛,艰难的厮声道。 他剩余的一只独眼中,更露出一丝惊骇,根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灰衣差役’,居然一下子展露出那种刀法,感觉就是他没受伤的全盛时期,都未必能赢得过。 本来他被赤金帮追杀,受了重伤,瞎了眼睛,已经濒临绝境,这会儿是恶向胆边生,临死也要拉人垫背,根本不管是谁,来了个差役更好,说不定还能脏赤金帮一把,将城卫司拉下水,给赤金帮造成点麻烦,结果却踢上了铁板。 “误会?” 陈牧眼神冰冷无比。 刚才那一下,要不是他刀法技艺大成,更兼反应的快,恐怕稍有闪失就已经被抹了脖子,甚至身首异处,对方完全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距离死亡的危机最近的一次,要不是觉醒了系统,这会儿早就是尸体一具,哪怕平时再怎么冷静沉着,此时心中也是一片寒意,更眯起眼睛盯着对方。 “咳……我以为你是……赤金帮的……” 黑蛇帮的香主咳出一口血,有些艰难的开口解释着,但话到一半,却陡然间挥起手中刀,恶狠狠的又是一刀砍向陈牧。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刚才更吃了陈牧反击的一刀,几乎已经没有活路,再过片刻就算不被赤金帮找到,光是流血也流死了,此刻更见到陈牧如此年轻,刀法却堪比他苦练那么多年,心中更是嫉妒与恶意大起,当下便要出其不意,也拉上陈牧垫背。 “哼。” 然而陈牧冷哼一声,早就对其戒备着,只一侧身就避开了这偷袭的一刀,随即反手一刀斜撩,以狂风第二势‘逆鍪起’还击。 黑蛇帮香主本就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挥出一刀已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这下再也回避不开,脖颈处立刻多了一条血线。 “嗬……” 黑蛇帮香主不甘的看着陈牧,眼神中似还有一丝怨毒,但随后还是倒了下去,抽搐着蹬了蹬腿,很快便不动了。 看着倒在前方的尸体,陈牧捏着差刀的手轻微抖了一下。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数年里,他光处理的尸体就不下数百具,多么惨烈的都有,可以说是见的多了,但自己亲手杀死的人,这还是第一个,并且之前算是和他无冤无仇。 但陈牧很快就释怀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无冤无仇也有夺财杀人的,甚至看不顺眼就要弄死你的……没有实力,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想杀他却死于他的刀下,那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迅速平复了心绪之后,陈牧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冷静,毕竟他处理尸体可以说是习以为常,这时候不但不再失措,反倒是俯下身,迅速搜刮起了对方的尸体。 很快。 陈牧就在其怀中翻出了五锭银子,以及两片金叶子,银子差不多是五十两,两片金叶子估计也值二三十两,加起来已经有七八十两上下,是他从未经手过的巨款。 “不愧是‘一手’的尸体,这几年来还是头一遭。” 毕竟是一位黑蛇帮的香主,算是有些地位的存在,这么多年搜刮积累,估计是所有的钱都藏在身上打算跑路,结果却被赤金帮的人一路追杀,这下算是便宜了他。 摸完了尸,陈牧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便迅速消失在街巷中。 第九章 安稳 大约片刻之后。 几道人影出现在巷道口,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黑蛇帮香主,一阵沉默不语。 有人蹲下去,检查了一下伤口,低声道:“风过无痕……这好像是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的刀法,看这力道和准度,估计至少是练的大成了,咱们帮里可没这人。” 他站起身来冲着一人问道:“曲香主,要查查么?” 被换作‘香主’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尸体沉思片刻,摇头道:“刀法大成……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人已经死了,咱们也可以交差了。” 这年头鱼龙混杂,倘若对方是被什么小角色捡了漏,那说不定还是要查一查看,但如果是撞上某个刀法大成的人物,那就没有必要再多纠缠了。 毕竟刀法大成的,要么是个帮派香主,要么是某方势力的护院武师,甚至还有可能是城卫司的差头,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去招惹。 就是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 …… 陈牧迅速回返家中,闭上门户。 陈玥看着匆匆忙忙进了屋,一句话也不说的陈牧,琼鼻微嗅了嗅,闻到少许血腥气,一双大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静悄悄的跟着进了屋,小声道: “哥哥怎么了?” “遇到一点麻烦,现在没事了。” 陈牧待关上了门,又仔细倾听了一番动静后,心绪平缓下来。 摸了摸兜里藏着的银子和金叶子,将近七八十两的巨款,对于平民之家来说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而且这年头世道混乱,活不下去而卖身为奴的很多很多,往往一个八九岁的丫头,一条命,也就只值不到十两银子,男丁则更便宜。 有五十两银子,就足够在九条里靠近‘城卫司’的那片相对安逸的区域,买上一套‘一进’的小院落了,一般也都至少得是酒楼当铺的老板,或者小帮派头目,以及城卫司的差头这样的人物,才有能力住在那里。 要说一下子得了这样一笔钱,心中完全没有波澜,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的陈牧到底是与以前不同了,刀法大成的技艺和实力,给了他底气和心态,让他手握这样一笔银钱,也仍然能按压下心中的波澜,先冷静着分析情况。 “他要杀我,被我杀死,这是天经地义,纵然事后查到我,也没什么,旁人也未必知道他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况且就算是知道,找上来,也没有什么,以我如今的能力,七八十两银子,还是能够镇得住的。” 倘若他只是一個寻常底层差役,捡了个漏,想贪下这七八十两银子,那肯定是相当冒险,一旦被查出来,不说得乖乖交出钱,可能麻烦还不少,甚至他都得去考虑拿出大部分,送给上面的差头,借此得到差头的庇护。 但现在却不同。 他本身就有着刀法大成的实力,在帮派里就能做个香主,在城卫司也是有资格做‘差头候补’的,仅仅七八十两银子,还是能罩得住。 并且也是对方先要杀他,而被他所杀,那么于情于理于拳头,全都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陈牧心中便越发平静下来。 “这笔钱够我带着玥儿换个更好的宅子住了,往后的日子也能好上许多,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太招摇,暂时先按捺下来看看情况,我杀人时左右无人,更没人知晓我的实力,只知道我是个寻常差役,也未必有人能想到我,尽量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更好。” 这套老屋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住在这里,年久失修,既没有窗户,又时而漏雨,以往天天念想着等发达了,便带着陈玥换个好住处,现在终于是等到了。 但为了避免麻烦,最好还是再等一段日子。 倒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这种在家里不会被人瞧见的,倒是可以阔绰些了,起码给小丫头每一顿都能吃上米面肉食,自己也多补充些血气,强壮体魄。 正当陈牧这边思忖的时候,陈玥绕着陈牧转了一圈,终于在陈牧的衣角边找到了少许血迹,尚未干涸。 她视线停顿了一下,却不说出来,而是重新转回正面,故意伸出鼻子有些娇憨的在陈牧身上嗅了嗅,道:“哥哥身上有味道,快把袍子脱了我去洗洗。” “好。” 陈牧正在思忖,当下也没注意陈玥什么,随手就将差服脱下,递给了陈玥。 陈玥便抱着袍子跑去了柴房。 陈牧这时候又回想起之前那巷子口惊险的一幕,伸手摸了摸差刀的刀兵,喃喃道:“我如今的确有些实力在身了,那黑蛇帮的香主可算得上好手,在我手里却走不过几个回合,固然有他身受重伤,刀法散乱无力的原因,但也有我这狂风刀法精炼强势的缘故,系统强行拔高的‘大成’,某种意义上,恐怕比外界认可的大成更纯粹。” 陈牧之前一直有考虑,系统评定的刀法大成,和外界笼统评估的刀法大成,是否能一一对应的上,现在看来,系统的标准恐怕比外界的要更高一些。 也就是说,他这个刀法大成,比一般人要更扎实。 一念及此,陈牧顿时越发期待刀法圆满,练出一缕狂风刀势时的景象了,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刀法又会提高多少,能变成怎样的强手。 也许在整个瑜城算不了什么,但在这外城区九条里,能胜过他的怕是就不多了。 练刀! 陈牧吐了口气,拔出自己的差刀看了一眼,见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随即去将血迹洗净,然后便开始了每日黄昏间的修行。 …… 一夜无事。 陈玥一如往常的给陈牧洗衣、做饭,晚上睡觉时照旧缠着陈牧讲故事,在陈牧胡乱掰扯的志怪故事中睡着过去。 夜里陈牧并未熟睡,隐约听见外面有些动静,但只是一些路过的脚步,并未有人关注他这两间小屋,也没人在意屋里住着的一个城卫司差役。 到了白天, 陈牧也松了口气,基本确定没什么事了,随后正常去城卫司换牌。 巧合的是,等他到了城卫司换牌,与刘松李铁等人巡视的时候,路过昨夜走的那条巷子,却在巷子口看到了几乎原样躺在那里的尸体,似乎赤金帮都没做什么。 “咦,这人好像是黑蛇帮的香主。” 刘松望着尸体略微惊讶了下,然后走近过去,上下摸索了一番,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最后悻悻的啐了一口:“啧,真够干净的,半个子也没有。” 换在过去,他倒是不敢这样随便对黑蛇帮一个香主啐口,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但现如今黑蛇帮已是日薄西山,香主帮主基本上都快死完了,往日的威风早已不在。 陈牧默不作声,和刘松等人一起抬着尸体,一并送到了城外,扔进了乱葬岗。 “这黑蛇帮应该是挺不过去了。” 回来的路上,刘松也感叹一声:“混帮派的就是这样,成天打打杀杀,脑袋别在裤腰上,虽然说能捞点银子,但不知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总归是比不了我们差人安稳,虽说咱们也没什么捞钱和上进的机会,可日子却安心多了。” 李铁说道:“我有个远房表弟,也混了帮派,头几年敢打敢拼,挣了不少银子,可后来有一天就再没回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依我看还是安稳当个差人过活强,陈二你说呢。” 他笑呵呵的看向陈牧。 刘松那边也笑着拍了拍陈牧的肩膀,道:“你好像还没成家来着,等有机会,老哥看看给你说个亲事,也好安稳过日子。” “不急,不急。” 陈牧笑笑。 刘松冲着陈牧挤了挤眼睛:“什么不急,你小子应该还没……嗯,是吧,不知道那滋味,不如今儿个,老哥带你去乐呵乐呵?” 李铁一听就笑了,道:“老刘,你胆子可真不小,我可得去跟嫂子说道说道。” 刘松不满的道:“我这是好心给陈二安排,伱搁着添什么乱,走走走,敢拆老子的台,我可把你那年喝醉了扯西头寡妇裤衩的事说出去了。” “你敢!” 李铁眼睛一瞪,然后又心虚的左右悄悄。 陈牧对刘松和李铁的吵闹只一笑置之,以前是没有银子去风月之地,现在银子倒是有了,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练刀那是一刻也不愿意耽误。 早日将狂风刀法练到圆满,他就早日有了更足的底气,该有的都会有,不急于一时。 事态的发展如陈牧所料。 黑蛇帮很快就被赤金帮彻底打垮,几个日夜就彻底销声匿迹,再也见不到半个帮众,而逐步管控这一大片街巷的势力,也从黑蛇帮变成了新崛起的赤金帮。 这个过程中,关于那位香主的死,根本没有半点波澜起伏,别说有人找到他,甚至这件事都没听什么人提起,一如平日里冻死在路沟的乞丐,无人问津。 陈牧依然谨慎行事,并未拿那笔钱去做什么更换新宅之类的大动作,只平日里多购买了些米面肉干,改善家中的伙食,又给陈玥添了件新的棉袄,喜的小丫头几乎跳上屋梁。 第十章 半年 就这样。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令陈牧略有些意外的事情传来,他三姑一家,把张海从牢狱里捞出来了。 据说是张屠户找了他那边的本家的一位有份量的人物,不知道是怎么苦求的,最后总算是起了效果,时隔将近两个月,张海从牢狱里被放了出来。 这件事并未经由陈牧的手,所以他也是过了好些天,到陈红上门时才知道消息。 “三姑,您来就来,不用每次带这些米面,我也没帮到您什么事。” 陈牧将陈红请进了屋,看着陈红拎着的一袋米说道。 跟着陈红一起来的还有他那位表哥张海,相比起一个多月前,整個人明显消瘦了一大圈,但因为从牢狱里出来了,估计在家休养了好几天,气色已经恢复不少。 此时跟着陈红走进屋里,打量了一眼狭小破旧的屋子,又看看陈牧,眼中露出一丝道不明的意味,心底暗自摇头,他回去之后听说陈红想将他堂妹幼英说给陈牧结亲,但他堂妹怎么能嫁到这种地方来,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幸好幼英也没同意。 陈红非要让他过来,找陈牧当面道谢,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谢的,陈牧或许是出了点力,但除了给牢头转送银子,也没干什么。 陈牧察觉到张海态度有异,但并不在意,如今的他实力在稳步提升,生活也越来越好,心态自然越发沉稳,更不在意旁人眼光。 “难道还不兴我带点米面来看我侄女了?你不怕饿着,我还怕玥儿瘦了呢。” 陈红笑呵呵的说着。 张海被救出来,她明显精神状态又恢复了从前那样,不像上次那种死气沉沉。 “三姑。” 陈玥从后面转出来,甜甜的喊了一声。 这段时间由于陈牧改善了家里伙食,她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甚至都有点水灵灵的出落感了,脸蛋也又长开了些,让陈红惊讶不已,连张海也微微一怔。 “玥儿越来越漂亮了,这是吃了些什么好东西?” 陈红捧起陈玥的脸蛋笑着打趣道。 陈玥模样憨憨的坐在那,却并不回答。 陈红带着张海在陈牧家里坐了会儿,并没有久留,很快便告辞离去,这趟过来主要也就是告诉陈牧张海的事儿,另外就之前的事向陈牧道个谢。 陈牧送陈红和张海出了门,等回头关了门,就看着陈玥笑着说道:“你三姑问你这段时间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不说这些日子有鱼有肉?” 陈玥缩着脑袋道:“要是让表哥知道了,赖在咱们家里也要吃怎么办,三姑还好,表哥一顿恐怕能吃五个玥儿的饭量。” 陈牧听的啼笑皆非。 虽然他觉得陈玥可能是在糊弄,但小丫头能忍住不向人炫耀,倒是很好。 …… 另一边。 离开陈牧家的张海,刚跟着陈红走进一个巷子,便忍不住埋怨道:“娘,你怎么能想着把幼英说给他做媳妇呢,你看他家里一穷二白的,幼英跟了他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想到陈玥,道:“嗯,不过玥儿妹妹倒是越来越漂亮了,要是能嫁个好人家,他说不定能有幸被提携一番……” 有一个姿色很不错的妹妹,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胡说八道。” 陈红瞪了张海一眼,道:“你表弟是当差的,就算没多少银钱,但日子安稳,也没什么流氓地痞敢找事,这就是一种本事,玥儿年纪还小,伱也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是是是。” 张海敷衍般的应声。 虽然他和陈牧这个表弟并没什么梁子,但之前牢狱之事总觉得陈牧没有替他尽心尽力,也就越发不满。 但事实上,若陈牧是一位差头甚至差司,哪怕只在这种事上说一句话,随口过问两句,多半张海都会万分感激,但只因为陈牧是一个小小的底层差人,即使真的尽心尽力了,张海也不觉得陈牧做了什么。 世事向来如此。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牧每日练刀,风雨无阻,经验值慢慢的积累着。 狂风刀法从大成到圆满这一步,所需要的经验值很多,要足足三千点,对于他来说是至少半年的积累,算是任重而道远,但好在方向明确,并且没有障碍,只要刻苦努力,持之以恒,便能稳定的迈过那一道门槛。 外城虽一如既往的混乱,但过去他便能凭借察言观色,行事谨小慎微,安稳的渡过两年多,现如今有了实力在身,不去惹事也不去管事,自然也没什么麻烦能找到他身上。 柴房。 陈牧手中的差刀上下翻飞,挥舞之间,隐约似带着一缕劲风,令柴房内尘土飞扬,但所有的尘土却都是以他为中心,在往外侧翻卷,看似混乱,却又有序。 就这样练了不知道多久,随着视线中弹出‘经验+1’,陈牧缓缓收刀停下。 “六个月了。” 他感叹一声。 不知不觉,从刀法大成到现在,又已过去近六个月时间。 从他得到那本狂风刀法,开启了系统之后,至今练刀的时间也有近九个月了。 陈牧唤出系统界面。 【武艺:狂风刀法(大成)】 【经验:2917点】 “还差一点。” 陈牧看着积累的经验微微点头。 他如今练刀,差不多每天能获取十多点经验值,如今距离三千点已经相去不远,看这情况,最多再有个七八天,就足以凑齐。 “哥,你又起这么早。” 陈玥打着哈欠出现在柴房门口。 “不早了。” 陈牧让开道路,道:“再歇一会儿就该去当差了。” “好啦,出去出去。” 陈玥推着陈牧出去,她要生火做饭了。 陈牧被陈玥推出柴房,心中莞尔一笑,倒没有回卧房休息,而是推开了门来到外面,舒展了一下身体,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陈玥在柴房里忙碌的动静,正要回屋时,却忽然听见巷子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似是夹杂着哭喊。 “一大清早的……” 陈牧摇了摇头。 听这动静,似乎是巷子南的‘王老汉’还有他那个孙女的声音。 这王老汉其实日子本来不错,生养一个儿子,还有个儿媳,夫妻俩做着点小生意,算是吃穿不愁,结果不久前儿子和儿媳突然失踪,再也找不见人。 因为有个孙女要养活,王老汉没了办法,只能重操旧业,拿着斧子出城砍柴,但他年纪大了,又好几年没出城砍柴,结果才去了几趟,就不小心摔断了腿。 又赶上赤金帮吞并黑蛇帮。 大肆征收‘安身钱’。 “这世道寻常人家只要遭个一两次灾,基本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陈牧心中感叹一声。 听着那边的动静,他却并不过去,只站在门口远远的往那边看去,隐约能看到两个汉子,正在将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往外拖拽。 然后是一个瘸腿老汉,往外一瘸一拐的追出来,被人一推,就直接摔在地上。 “死老头,你家的安身钱都已经欠了四个月了,真当咱们是泥捏的,今儿个交不出钱来,就拿你孙女抵债,也是天经地义。” 其中一个汉子的声音沿着巷子远远传来。 附近一些人家也早听到动静,但却没有一家开门的,最多就是扒着门缝往外张望,甚至更多人家连看都不看,就在屋里不动。 王老汉的孙女哭喊着,拼命挣扎,但哪能拽的过两个光膀汉子,被越拽越远。 “造孽……造孽啊……” 王老汉摔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拐杖飞到了一边,瘸着腿怎么也起不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女被人拖走,老泪横流。 这一幕看的陈牧也十分不悦。 当初黑蛇帮虽然也比较蛮横,但对于那些实在拿不出钱的,黑蛇帮往往不会将人逼到绝路,可这赤金帮就更横了许多,完全是将人往死路上逼,甚至是光天化日的乱来。 外城的秩序是越来越乱了,赤金帮行事已经如此下作,城卫司上面也置之不理。 这种事其实他也算见得不少了,本着穷则独善其身的谨慎想法,他以往都不做理会,但这次终究是一条巷子的邻里,还是有些不同。 恰在此时。 王老汉的孙女挣扎哭喊中,看到了他这巷子里唯一敞开的门,还有站在门口的他,哭喊出一声:“陈大哥救救我。” 罢了。 陈牧心中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 终究是相认相识的乡亲近邻,倘若他还是过去那般穷困潦倒仅能独善其身,那也只能选择无动于衷,现在的话,到底是有所不同了。 第十一章 上吊 “大白天的,成何体统?” 陈牧径直迎上了两个赤金帮的汉子,冲着两人沉声说道。 虽然陈牧此时并未身穿差服,但两人倒是都认识陈牧,毕竟这附近两条巷子里只有陈牧一个差人,而且赤金帮占据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基本都已经熟悉。 “陈哥,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不能不让咱们讨债吧。” 两个汉子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语气中倒没太多畏惧。 倘若遇到的是差头,那就截然不同,但陈牧只是个底层差役,与他们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平日里互相点个头就过去了。 “欠了多少钱?” 陈牧淡淡的道。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耸耸肩道:“不多,也就半两银子。” “好,人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陈牧抬手扔出一粒银豆子,约莫半两左右。 两个汉子见状,顿时惊讶一下,但彼此瞅瞅后,还是捡起了银豆子,冲着陈牧拱手道:“既然陈哥发话,那咱们自然是得给面子的,人就给您留下了。” 虽然是把王老汉的孙女拉去卖给人伢子得的银钱更多,但他们到底也只是赤金帮的底层混混,和陈牧冲突起来,最后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处。 他们敢随便欺负巷子里的平民,但差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说着。 两人就放下了王老汉的孙女,冲着陈牧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陈牧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两人倒还算识趣,他也就没兴趣再多深究。 “陈,陈大哥……” 王老汉的孙女呆呆的站在原地,还是一张哭着的脸,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陈牧冲着她摆摆手,道:“没事了,回去吧。” 小女孩呆傻傻的站在那里,听到陈牧的话,有些僵硬般的转过身,但却看到后面巷子里,重新捡到拐杖的王老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过来。 “爷爷……” 总算是重新回过神来,扑到王老汉怀里大哭了起来。 王老汉却顾不得安慰孙女,而是老泪纵横的冲着陈牧一跪到地,颤抖着道:“小……小陈,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 陈牧心中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王老汉,道:“王伯不必如此。” 王老汉手颤抖着,拉着陈牧的手,然后将自己孙女的手也拉了过来,硬塞到陈牧手里,流着泪道:“我老了,又瘸了,实在是养不活这个孙女了,小陈你家里要是缺个生火做饭的,就把她留着吧,老汉我如今就只信得过你了……” 儿女没了,生计没了,也做不了活,连饭食都吃不上,他也不是没想过给王妮安排后路,可远房那些表亲净是些豺狼,把孙女交给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本来已经实在走投无路,但刚才那一幕,却让他又有了一丝希冀,虽说陈牧的日子好像也不富裕,但先前拦下了赤金帮的人,救了王妮,又让她回来,也没有携恩要求些什么,终究是危难之际见的人心。 “这……” 陈牧看着王老汉的样子,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老实说他先前并没想这一出,要放在过去他多半会断然推拒,一个妹妹都已经养不好,哪来的能力再养个非亲非故的小女孩,但现在的话,一方面是银钱不愁了,另一方面,等用不了多久,他有了能力,搬了新居,家里也的确需要个丫鬟伙计之类。 陈牧并不是那种矜持的人,让他迟疑的缘由是,一来王妮年纪有点太小,也就十岁左右,二来,他也不清楚王妮是什么性子,会不会弄出什么麻烦。 王老汉见陈牧迟疑,心中反倒越发坚定了,毕竟陈牧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可以先应下来,转头就把他孙女卖到别处,还能赚不少银子,没有迟疑的理由。 “小陈,老汉知道这世道,日子都不好过,老汉这没什么钱财,但那两间老屋的房契还在,也还能值个几两银子,等老汉死了,这就都归你……” 王老汉流着眼泪断断续续的开口。 附近一些趴在门口听动静的邻里,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有点羡慕,王老汉这个年纪了眼瞅也没几年好活,等王老汉一死,不仅能拿了房契,连他孙女也长大了,再经手一转,这可都是银钱。 羡慕之余也嫉妒不起来,毕竟换成他们,也打发不走赤金帮的人,只能说陈牧这个穷苦差人,这次总算是走了运。 “那倒不用。” 陈牧见王老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了想还是有了决定,既然都已经帮了,那便帮到底。 给陈玥当妹妹也好,当丫鬟也罢,总之是给她凑个伴,这种事也不用太婆婆妈妈。 “不,不……要的,要的。” 王老汉却颤抖着将王妮的小手放进陈牧手里,然后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往回去了。 陈牧想了想,也就没多说什么,他不至于去贪图王老汉一家的两间老屋,以后给王妮留着就是了,往后变化许多,日后再说日后的事。 王妮一直颤抖着站在那里,这会儿已经停止了抽泣,眼泪渐渐干了,对王老汉之前的话却什么都没说,她这个年纪还太小,都是听凭王老汉做主,小手被王老汉塞进陈牧手里,甚至都不敢抽回来。 “玥儿,往后你跟妮儿妹妹住在一起怎么样?” 陈牧松开王妮的手,扭头看向后方,不知何时扒着半扇门从缝隙里张望的陈玥。 陈玥眨眨眼睛,瞅瞅王妮,道:“好啊,哥哥做主就是了。” “嗯。” 陈牧点点头,看向情绪已经稳定不少的王妮,温和的道:“妮儿妹妹伱呢?” 他其实没见过王妮,去王老汉家吃饭的事情是他来这个世界之前的事,那时候王妮年纪更小,才六七岁,不过倒是还记得他。 “我……我听爷爷的……” 王妮低着头小声说道。 门后的陈玥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笑意,要是王妮回答‘全听哥哥的’,那对这个小妹妹还得多一份心眼呢,现在这样很好。 陈牧对于这个回答也微微点头,收留个人不是儿戏,虽说年纪还小,但没什么心思心机那是最好的,也适合给陈玥作伴。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却左等右等,不见王老汉的人影。 渐渐地,陈牧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脸色顿时有些变化,他立刻往王老汉家走去,来到王老汉的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悬在空中的腿,其中一条腿裸露的脚踝干枯发紫,旁边的破旧椅子上放着一页枯黄的房契。 陈牧顿在原地,仰头往上看去,眼眸中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爷爷!!!” 背后传来王妮凄厉的声音。 小女孩扑进屋里,紧紧抱住了王老汉悬着的腿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王老汉死了。 “何必如此。” 陈牧心中叹了口气。 或许是他之前不愿意那么去想,王老汉的确是活不下去了,儿女都没了,没有生计没有来源,又瘸了腿脚,但没想到王老汉会如此决然。 或许是怕他不愿意收留王妮,于是就这样一死了之,将房契也交给了他。 也许是他太过自私,倘若多说几句话,拿出一些银钱给王老汉,王老汉也就不会去死……终究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已经彻底改变了他。 陈牧拍了拍王妮的肩膀,眼中露出歉意:“是我没想到王伯会想不开,要是早些过来看看就好了。” 王妮不说话,只不停的大哭着。 一直哭了良久,她这才用力抹着哭红的眼睛,道:“不,不是牧哥哥的错,牧哥哥救了妮儿,牧哥哥是好人……” 好人么? 或许吧。 陈牧摇摇头,摸了摸王妮的小脑袋,然后走上前,将王老汉的尸体放了下来。 王老汉的殡葬极其简单,仅是草席一裹,然后送到城外,就找了个地方掩埋,比起乱葬岗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会被野狼啃食,而且有一捧小小的坟土,以后上坟能认得地方。 王妮在王老汉被裹进草席后就没再哭过,只是眼睛一直红红的,之后什么事都听陈牧的,包括悄无声息的殡葬,以及让她和陈玥呆在一起,不要跟着出城等等。 事实上, 这个世道的人们,承受能力都很强。 哪怕是十岁的孩子,也仅仅只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接受了父母爷爷都离去的事实。 毕竟寻常人家,能活到五十岁就是喜丧,王老汉活了五十有九,在附近几条巷子里都算得上是高龄了。 家中。 “好啦,别再难受了,妮儿妹妹,以后你就得跟我睡在一起了。” 陈玥坐在床边,睁着一双大眼睛观察着王妮。 王妮轻轻点头。 陈玥微微一笑,道:“不过你得记得几件事,我说给你听,第一是不要给哥哥添麻烦,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不在就听我的。” “第二是不要多问任何事,看到奇怪的事也当做没看见,只要哥哥不说,就不要问也不要管,听到了没?不然我可会生气哦。” 说到最后一句话,陈玥依然是笑眯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但却莫名有点吓人。 “玥,玥姐姐……” 王妮有点被吓到,微微哆嗦了一下。 但陈玥立刻就搂住了她,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好啦,别害怕,姐姐只是先说一说,你只要听姐姐的就没什么事,哥哥很辛苦的,我们不能给哥哥添麻烦,哥哥也很厉害的,跟着哥哥以后会过上很好的日子的。” “嗯。” 王妮鼻子一酸,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流下几滴眼泪来。 家里发生的一幕陈牧并不清楚。 他处理了王老汉的尸首后,就继续去城卫司巡逻当差。 第十二章 圆满 陈牧预想过收留王妮会引来一些麻烦,不过麻烦来的还是比他预想的更快。 仅仅在他收留王妮后的第三天傍晚,就有人找上门了。 “有事?” 陈牧拉开门,就看到一个生的有些贼眉鼠眼的汉子站在门口。 汉子见了陈牧,搓了搓手并笑着说道:“是陈大差人吧,在下王兆,听说前几日叔父不幸去世,是陈大差人帮忙安葬,我这做侄子的这才听说,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要感谢陈大差人,没让我叔父曝尸荒野。” 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了哀悼的神情。 陈牧淡淡的道:“叫我陈牧就行,我与王伯是邻里,也不必客气。” 王老汉一死了之,他当时是悄声处置的,根本没怎么惊动邻里,结果才不到三天,王老汉那边的远亲就找上门了,估计也是刚听到消息就赶来。 从王妮那里,陈牧也问过一些事情,从王老汉家中出事之后,那些所谓的远亲,包括眼前的王兆,没有一个上门来看望的,这人一死马上就来了,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事。 果然。 王兆假意哀悼一番后,立刻便向着屋里张望:“我那侄女才不过十岁,这就没了爹娘,我这个当叔父的也不能让她流落,这几日劳烦您照料了。” 一边说着。 一边就冲着屋里喊道:“妮儿,我是你远房的表叔,来接你回家了。” 王妮正和陈玥呆在一起,听到王兆的话顿时微微哆嗦一下,犹豫般的看向旁边的陈玥,陈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王妮有些闷闷的点头,然后走到了门口,小声喊了一句‘表叔’。 陈牧看着这一幕,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面色温和的看着王妮,道:“妮儿妹妹,你是要跟着你表叔回去呢,还是跟玥儿姐姐住在一起?” 他收留王妮其实很多流程都没有走,包括给王妮改籍之类,若是放在过去,按正常的流程要么是收养,要么是入奴籍,但现在吏治败坏,其实这些规矩都已经名存实亡,换句话说就是……最终解释权归权贵所有。 陈牧大概知道王兆这個远房表叔打的什么主意,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恐怕就是想抢在他给王妮入籍前头,把人抢回去,毕竟他只是一个差人,算不得什么权贵。 “爷爷让我都听牧哥哥的。” 王妮半边身子蜷缩在陈牧背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不太敢看王兆的小声开口。 她这个年纪其实还不太能分辨出来太多事情,但她再怎么样,也知道王兆这些远方表亲从来没看望过王老汉,甚至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人,于她而言几乎就是陌生人,相比起在危难之际救了她的陈牧,以及王老汉跟她说的话,她小小的心里也有着小小的清醒。 陈牧听到王妮的回答,微微一笑。 而王兆的脸色则立刻不太好看。 陈牧看向王兆,平静的道:“王伯临终前托我照顾妮儿妹妹,我已应了下来,玥儿也挺喜欢这孩子,一直当妹妹看呢。” 王兆沉着脸道:“既然叔父这么说了,那妮儿妹妹就辛苦陈差多照顾些日子,不过我记得叔父应该有一份房契……” 要是王老汉临终嘱托,再有王妮这个态度,强行抢人的确也不妥,毕竟陈牧还是个差人,但王老汉一家留的两间老宅,那是怎么都不能让给旁人的。 陈牧见王兆不再遮掩,便也冷冷一笑,道:“王伯留下的房契,自然是留给妮儿的,怎么,你这个表叔是打算硬抢?” 这番话说的王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斜眼瞅了瞅陈牧腰间的差刀,终究是没敢大声吵闹,恨恨的扭头而去。 看着消失在巷道里的王兆背影,陈牧眼神淡漠的关上了门。 接着扭头看向从屋里跑过来的陈玥,笑了笑说道:“刚才是你教妮儿那样答话的?” “没有呀。” 陈玥笑嘻嘻的拉过王妮,搂着她进了屋,道:“我只告诉妮儿妹妹,让她不要害怕,按自己的想法去说就好。” “这样啊。” 陈牧摇头失笑,看着还有点懵懂的王妮,以及看上去娇憨可爱的陈玥,心中大抵是放下心来,以往倒没发现陈玥不止是温柔可人,还颇有些心机。 不过倒是挺好,起码不会吃亏。 带着陈玥和王妮一起吃过饭后,陈牧便将两人打发去了卧房,然后自己一个人留在柴房,今夜他打算彻夜练刀。 倒不全是因王兆这小人突然找上门的原因,如今的他,距离累积满经验只差不到三十点,有一夜的功夫是怎么都足够了,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半年多了。 漆黑的夜幕下,柴房中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但陈牧即使目不视物,对柴房的灶台、水缸等也都是熟悉于心,手中一把刀上下翻飞,卷起一片片乱风,却又安如磐石,不曾触碰到灶台和屋墙。 眼前不见任何刀光,仅有呼呼风声连绵。 “势……” 陈牧心中呢喃着。 从刀法大成,想要更进一步,彻底将狂风刀法练至圆满,那便要悟出一缕势,这所谓的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即使在秘籍中也并未说清楚究竟是什么。 实际上陈牧从刀法大成至今,苦练近六个月,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以及悟性,看能否触摸到那所谓的势,继而一举突破进去,但事实是这六个月如一日的练刀,除了让他把臂膀练的力气更大了点,体力练的更充沛了些,此外再无别的变化。 刀法的熟练度,在大成的时候,就已经抵达顶点。 “势,是风势,狂风之势,但究竟要如何去掌握,已经不是单纯招式的变幻。” 陈牧知道哪怕是悟性再一般的人,能苦练刀法十年,也能练至大成,可圆满这一步却能困死无数刀客,决然是非同寻常的一步。 或许需要的不仅仅是练和悟,还要真正与无数对手交战,在各种局面下磨砺,经历生死一线与莫测,才能抓住那一丝灵光,继而化茧成蝶,脱颖而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直至翌日,第一缕晨曦沿着门缝,映照进柴房里的时候,陈牧整个人已经收了刀,静静的站立在柴房的中央,沐浴着那一缕映照进来的日光。 “看来终究还是不能自悟。” 这一夜的苦练,他到底也还是没能触碰到‘刀势’的玄妙,但想想很多人练刀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也就释然,于是唤出了系统面板。 【武艺:狂风刀法(大成)】 【经验:3000点】 其实转念一想,这三千点经验值是他苦练六个月的成果,凭此突破到刀法圆满,与他自行领悟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一样是靠的自己,并未依赖旁人。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意念一动,选择了提升。 嗡! 三千点经验值瞬间消耗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身临其境的画面映入脑海,那是一场场的血战,与人生死相搏,有江湖刀客,有战场兵卒,有陷阱突围,有山巅厮杀……种种繁多。 每一幕都宛若身临其境,都仿佛是真正的亲身经历,只是在一刹那间,将这所有的经历都压缩到了一瞬,让他一步抵达了终点。 实际上。 他这一次经历的一幕幕加在一起,还不如刀法从小成突破到大成那凭空多出的数年寒暑不侵的练刀记忆更多,但却每一幕都万分的惊险! 几乎每一次交手都是生死一线,每一次记忆都仿佛贴着死亡而过,在那无数次生与死的边缘,使得他的刀法终于乍现出那一束灵光,原本所有练成一线的招式,在他眼中渐渐地化作了无数条‘灵线’,这些丝线纷乱而庞大,但交织之间,却有一条贯穿始终。 那就是……势! 陈牧霍然睁开眼睛。 再次紧握手中的差刀,轻飘飘的在空中打了个旋。 这并非狂风刀法中的任何招式,仅仅只是他随手挥出的一个动作,但却依然带起一缕刀风旋转,卷起地上的几颗稻草。 刀法再不拘泥于形式,一招一式皆具狂风之势,终于破茧成蝶,臻至化境。 狂风刀法圆满! 数十个练刀之人,苦练十数年抵达大成,但能步入圆满之境,悟出刀势的寥寥无几,而如今的陈牧,耗费仅不到九个月,也终于迈入这一层次。 刀法圆满,练出刀势,不能说强到怎样的地步,但至少在这外城区,在这九条里,能胜过他的人已然不多,等闲十个持械武夫也难以近身,一刀在手已是数十人敌! 放在过去,能轻易考取武生功名。 放到现在,也一样能轻易当上差头,在赤金帮那样上百人,横行一里的凶悍帮派里,也能当的上副帮主,坐上排名靠前的几把交椅。 如果说刀法大成,只是具备了些许实力,那么刀法圆满,才是真正具备了能改变地位的力量,甚至有了一定的自由,要如何改变,都可以自行去选择。 第十三章 内练法 “历时九个月,总算是到这一步了。” 陈牧缓缓的吐了口气。 他再次唤出系统界面,却见系统面板也发生了变化。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 【经验:0点】 狂风刀法果然步入了圆满之境,而经验值也再次清零。 “不知道圆满之上,还有没有境界。” 陈牧忽的闪过念头,随后试探性的对已经圆满的狂风刀法进行再次加点,结果这一次却是石沉大海,毫无任何反应。 以前就算是经验值不足,系统也会给出提示,下一步的加点需要消耗多少经验值,但这一次却连提示也没有,似乎圆满之境就是狂风刀法的顶点了。 “刀法圆满,练出刀势,就到顶了么?” 陈牧微微蹙眉。 虽然他也不清楚刀势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但据他的了解,比练出刀势更强的存在是有的,只是他似乎无法通过进一步加点狂风刀法来强行提升上去了。 也许是狂风刀法这门技艺并不高深,层次就仅限于此,倘若想要步入更高的层次,就需要寻找更加高深的刀法技艺来修行。 “若是如此的话……” 陈牧心中一阵沉思起来。 或许他是时候该去当铺问问,是否有更高层次的刀法技艺秘典了。 另外他也要问问关于‘内练法’的事情,毕竟据他所知,除了刀法这种外功技艺之外,这世上还存在内练法。 也许技艺练出刀势就是顶峰,那么他若想变得更强,就需要找到真正的内练法来修习了,像城卫司的那位差司大人,多半便是修习了内练法的存在。 打定了主意,陈牧便收起系统面板。 吃过早饭后。 陈牧便去了位于街市中,最大的一家‘纪氏当铺’。 据他所知,纪家乃是内城的一大家族,纵然在内城也相当有势力,而这纪氏当铺便是内城总铺在外面开的分铺,即使是分铺,也仍然是九条里最大的典当铺了。 “哟,这位差爷,您是来典当,还是来置物。” 刚一走进当铺,柜台后方坐着的一位账台便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冲着陈牧一拱手。 陈牧迈步走入进去,来到台前,先是将怀里的那部狂风刀法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并道:“死当的话,多少银钱?” 账台拿起狂风刀法册子,掀开一页看了看,随即‘唔’了一声,道:“是部刀法,嗯,所有武艺典籍里面,刀法倒是最常见也最流通的,这位差爷还请稍候……小孙,给差爷倒茶!” “好嘞!” 从里屋传来一声应声,接着一个小伙计就快步跑出来,给陈牧倒上了茶。 账台则掀开深蓝色的帘子布,进了里屋。 毕竟是纪氏当铺这种大铺子,陈牧见状也并不急迫,神色平静的在旁边坐下。 大约等候片刻。 账台拿着狂风刀法的册子重新走了出来,将其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笑着说道:“里面的行家说了,刀法没什么问题,乃是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倘若差爷想要死当,那大概能换得五两银子。” 五两。 这倒是比陈牧之前预想的要高一些。 听到账台的说法,陈牧略有些好奇的问道:“乾天坤地八支?” 账台笑笑,也并不询问这部狂风刀法的来源,而是直接解释道:“当今一切武艺,最主流正统的一脉,便是乾天坤地八支,原本乃是朝廷的官面,但如今也流传到了民间。” “据传,这八支乃是古老的武道宗师,观天地风雷、山泽水火所悟,尔后又有许多人依照其原本,延展出各种不同的变化,这部狂风刀法,便隶属于巽风一脉。” 陈牧若有所思的问道:“也就是说,这部刀法还有更上层的巽风刀?” 账台笑了,道:“差爷应该是不太懂,这乾天坤地八支的主脉,分散下来才是各种技艺招式,上面的总纲是不分刀剑棍棒的,那流传的乃是‘意境’,不过差爷您要问意境是什么,那在下却也是不懂的了。” 意境? 陈牧心中顿有所悟。 恐怕刀势之上,就是所谓的意境了,但狂风刀法级别不够,还触及不到那个层次。 既然已经开口询问,那就不介意再多问一点,陈牧短暂思索之后,便又问道:“那你们这里有八支主脉的修行法?” 没等话说完,账台就无奈的道:“差爷您说笑了,那种东西,哪里是我们这小店能有的,兴许内城的总铺能有些消息吧,不过……纵然真的有,也和这刀法是无法相比的,价值可不是百倍千倍能计。” 听罢。 陈牧心中顿时微微摇头。 像狂风刀法这种,比较流传的刀谱,价值不怎么高,但要是上升到账台所提的,曾经是朝廷正统武法根源的乾天坤地八法,那就是千金难计,差距不可谓不大。 至少目前的他,暂且还没有能力去接触。 “那么,内练法呢?” 陈牧又问道。 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意被账台当做什么一无所知的小白,反正都已经问出一些或许是白痴常识般的问题了,也不在乎多问几個。 账台闻言,笑笑道:“内练法……嗯,差爷可能知晓不多,其实民间流传的所谓‘内练法’是一个统称,这内练法要说到具体,是分有淬体法和内息法两种。” “这内息法就暂且不说了,别说是咱这小店,就是到了内城,那也是买不到的。” 陈牧听的若有所思,但并不说话,只看着账台,等待账台的下文。 账台倒是并不在意多费些唇舌,继续说道:“至于淬体法,从磨皮开始,至练肉、熬筋步步深入,俗称一皮二肉,三筋四骨。” “其中每一步都有对应的不同淬炼法,因此无论是磨皮法、还是练肉法……都叫内练法,这价格嘛,自然也是各不相同的。” 陈牧闻言,顿时若有所思。 他原本以为内练法就是一种固定的功法,但现在看来并不是,磨皮有磨皮的法子,练肉有练肉的法子,只是统称为内练法。 这样反倒是更好。 因为若是想单买一份最基本的磨皮法的话,想来应该不会很贵。 正当陈牧这么想着的时候。 账台微微一笑,道:“差爷要问的应该是最基础的磨皮之法吧,我们这里有三种练法,最便宜的一种‘砂铁磨皮法’,只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咳。 陈牧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合着他之前还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大款’,腰板挺硬。 磨皮法这种东西,显然和刀法技艺一样,都是能反复抄录的,结果却也敢卖到一百五十两银子,当真是夸张无比,他先前得的银子已经花了不少,现在只能买个零头。 好在比起内息法来说,一百五十两银子还算一个正常的数字,如今他刀法圆满,掌握狂风刀势,能赚钱的法子很多,要赚取一份磨皮法的钱并不难。 …… 离开了纪氏当铺。 陈牧摸了摸怀里放着的一部‘烈风刀法’,感觉心中隐隐在滴血。 内练法暂时买不起,而狂风刀法已经修炼至圆满,总不能现在就无所事事,所以他最终买了一份同属于巽风一脉,与狂风刀法一类,但不同种的‘烈风刀法’。 好在他本身是去卖狂风刀法的,这一卖一买近似于置换,只额外付出了五两银子。 据当铺的账台所说,乾天坤地八支的根本法,除了朝廷之外根本没有流传,也没有什么势力敢去流传,不过延伸的狂风刀、烈风刀等支脉倒是流传很广。 传闻有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能够从分支法逆推根本法。 虽然这种传闻根本不知真假虚实,但却给了陈牧一个方向,他的狂风刀法已经达到圆满,连系统都无法继续提升,但他可以兼修同类型的其他分支。 掌握两种刀法,兼修出两种不同的刀势,那肯定是比一种要强的。 甚至。 陈牧隐隐觉得,系统并不是无法继续拔高他的技艺,而是条件不足。 倘若真能将多种巽风一脉的刀法技艺,都练到圆满,掌握刀势,也许就能凭借系统将其整合起来,继而推衍出更高层次的根本法,迈入更高的境界。 当然体魄方面的修炼也很重要,目前想办法弄到一份磨皮法也是他需要做的关键。 “内息法不是常人能接触到的,也许连差司都接触不到,但淬体法……不知道那位闵差司,是练到了哪一步,磨皮还是练肉。” 陈牧心中呢喃一声。 毫无疑问。 城卫司那位差司大人,必然是会淬体法的,否则光凭一种圆满技艺所练出的‘刀势’,还不至于能稳坐差司的位子,就是不清楚其淬体法练到哪一步。 根据他从账台那里旁敲侧击所了解的一些信息,淬体法其实也很难,可以说几乎是用‘真金白银’在淬体,任何一种淬体法的药方,都是绝对的吞金大户,要想进度拉满,一年下来就得花费数百两以上。 没有海量金银的支撑,第一步磨皮就够练一辈子了。 陈牧猜测,统管九条里城卫司的那位闵差司,可能也只达到‘练肉’的境界,倘若更高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只是外城差司,早就高升上去了。 第十四章 通缉 一边思索着事情,陈牧来到了城卫司。 按照惯例,挂牌,翻牌,然后到后院喝茶等人。 在练刀之前,他每次来城卫司都比较早,但练刀之后就来的晚些,基本上到的时候,同一班的差役也都来的差不多了。 进来的时候刚好与任岩擦肩而过,这半年里陈牧与任岩也一直没什么交集,也不怎么关注对方,但这一次路过时,他却用微不可查的目光审视了对方一眼。 “这种变化……是磨皮么?” 陈牧心中呢喃了一声。 说来相比起半年前,任岩整个人肤色明显黝黑了些,看上去似乎更粗糙了点,但也更扎实了,本来他以为都是练刀的变化,但现在看来,兴许还有磨皮的功夫在里面。 但据他所了解,无论磨皮还是刀法技艺,都是水磨工夫,不是一日可就,那个账台甚至还提到过‘三年磨皮,十年练肉’这种说法。 “以往不清楚这些,现在想想,城卫司的五位差头里面,有四位像是都练过磨皮法的样子,但具体练到哪种程度却不知道。” 陈牧又想了想城卫司的几位差头。 虽然其中练成了刀势的仅有一位,但其他几人若是都练过磨皮法,体魄比常人更壮实,那凭借大成的刀法,或许也不弱多少。 仔细一想也很合理,凭借大成的刀法就能当上差头,必然有些背景来历,而既然有背景来历,那就不可能接触不到内练法的修行,只是大多练的不够高深罢了。 “这任岩的确际遇不凡,原以为只是学了刀法,不曾想也学了内练法。” 陈牧微微摇头。 他现在还在琢磨该怎么拿出购买一种内练法的银子呢。 很快来到了熟悉的大槐树下面,刘松和李铁已经早坐在那里,见到陈牧来了,立刻笑呵呵的打起招呼。 几人倒了杯苦茶简单闲聊几句后,忽然有差人走进院子里,手里拿着几张黄纸,摇晃着胳膊道:“新的缉捕令来咯。” 院落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差人,纷纷过去查看。 刘松也站起身来,很快拿回来一张黄纸,黄纸上是一张人脸,画的十分潦草粗糙,但右脸部位却有个较为明显的黑色斑块,黄纸底部是潦草的几句描述。 “……恶盗唐全,于内城盗窃财物,现流窜外城,提供准确线索赏银三十两,格杀其人,赏银百两,活捉其人,赏银三百两。” 看到这张缉捕令的内容,整個院子里不少差役都是一番鼓噪。 李铁也是‘嚯’了一声,惊叹道:“好家伙,活捉其人赏银三百两,这厮到底是在内城做了什么大事,被这样悬赏通缉。” 城卫司这边类似的缉捕令很多,但一般的活捉能赏银三四十两就已经很高了,赏银三百两这个级别的,一年里往往也就寥寥几个。 “盗窃财物,嘿嘿,估计盗窃的东西远不止三百两吧……” 刘松‘嘿嘿’一声,却将那张缉捕令随手丢在了石桌上,并不十分在意。 这种级别的盗匪,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小小差人的菜,三百两银子可不是银子,那是棺材板,谁敢动心怕是就要躺进去了,当了这么多年差役自然不会为这种根本没半点谱的银子动心,再多都不是他们能够去想的。 毕竟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能被悬赏三百两银子的凶残盗匪,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差人来说,那属于是多看一眼就会爆炸的存在。 陈牧倒是多看了两眼,但实际上也兴趣不大。 要说那些被悬赏二三十两银子的人物,他要是真遇到的话,衡量一下实力或许会动点心思,但这种级别的,纵然他已经刀法圆满,练出刀势,也是不愿意去碰的,没有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谁也不知道这种角色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估计只有差头老爷们会动心了。” 李铁摇头晃脑的喝了口苦茶。 旁边的刘松这时却神秘兮兮的左右张望一眼,见没人关注这边,然后小声的道: “听说了没,赵头要退了。” “嗯?” 陈牧和李铁闻言都有些惊讶。 赵头,说的应该是赵宗,年纪最大的那个差头,好像是五十多岁,接近六十。 “怎么了?” 李铁诧异的压低声音问道。 正常来说,差头这种位子,就是年纪再大,也不可能会愿意退下去的,毕竟只要呆着一天,就有一天的好处,外面那些帮派、势力都会打点示好。 可一旦退下去,那就变成一个寻常老人,纵然有些实力在身,但毕竟年纪大了,气血衰败,权势再没了,很快也就会被人遗忘了。 “年轻时的暗伤发作,有些撑不住了。” 刘松小声开口。 听到这话,陈牧和李铁都微微点头,恐怕赵宗也是不愿意放弃差头的位子的,但倘若身体支撑不住了,那上面也的确不会始终保留一个行动力大大下降的老差头。 李铁若有所思的看看院里的众多差人,小声道:“赵头走了,可就空出一个位子。” 城卫司现在有五位差头,各有分工,统领不同的人马,赵宗一走,要么他手底下的人重新打散摊派给其他差头,要么就重新任命一位新差头。 这时候刘松往远处任岩所在的地方瞧了一眼,略有些感叹的道:“这位子多半是他的了,赵头估计还能再挺个半年,半年后就算水平还不够,但上面有人打个招呼,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运数到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本来他和李铁等众多老差役,不愿意去巴结任岩,不仅仅是因为任岩年纪太小,还有个原因就是任岩想当上差头,那起码也得练个好些年的刀,练出真功力才行。 可现在, 恰逢赵宗身体有恙,马上就要腾出一个位子,可以说是瞌睡就来了枕头。 “真是命好。” 李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半年多前,任岩还与其他差人没什么分别,结果忽然就走了大运,得了进内城练武的机会,然后才过了半年多,功夫估计练的才堪堪登堂入室,就有了做差头的机会。 听到这里,连陈牧也不由得远远瞅了任岩一眼。 这么好的命,颇有那么点天命之人的味道了。 不过…… 陈牧心中微微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喝了口茶之后,站起身来,道:“好了,刘老哥,李老哥,动身吧。” 刘松和李铁见状,便也各自放下茶碗,抄起身边的差刀,一并动身。 而就在陈牧三人离开之后,其他一些差役也三三两两的动身,不过众人各自小声嘀咕中,都露出不少惊异的目光,很多人也频频往任岩的方向看去。 显然赵宗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渐渐瞒不住了,基本上整个院子里的一班差役都开始听说,联想到即将空出的差头位子,也就立刻都想到了任岩。 至于被众人目光频频掠过的任岩本人,这会儿反倒是风淡云轻,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样,只淡然的喝着茶,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起身,步伐飘忽的巡逻去了。 …… 陈牧对于赵宗的事并不在意。 他和任岩是不同的,如今的他刀法圆满,练就刀势,想要当差头根本不需要通过空位,单凭这份实力,凭空悬挂也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九条里分司这边要是敢说差头的位子满了,那其他的城卫分司恐怕立刻都会向陈牧抛来橄榄枝,招揽他去其他的分司做差头。 在与刘松等人巡逻过后,陈牧便回了家,顺便买了一些鲜肉和新菜回去,现如今家里是每顿都能吃上肉了,陈玥的气色早比以前好了很多,王妮这小丫头也跟着有了口福。 待一家人都吃了饭,陈牧便照惯例一个人去了柴房,拿出了那部烈风刀法。 “磨皮法得提上日程,想法子早些弄到,在那之前就先练练这烈风刀法。” 如今实力越来越强,陈牧的心性也越发的沉稳。 翻开册子。 烈风刀法与狂风刀法,虽然都有‘风’字,归属于巽风一脉,但招式打法却截然不同,狂风刀法更注重风的乱与缠,而烈风刀法则更重于‘烈’。 如今陈牧已是刀法圆满,练出刀势的存在,对于烈风刀法仅仅只翻看一遍,就大致明白这门刀法的重心与方向,旋即便挥刀练了起来。 “烈风刀法,大开大合,其势猛恶。” 陈牧眼眸中微光闪烁,此时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他在柴房中挥刀,便看到一束刀影在破旧的屋墙上闪烁,暴烈而猛恶,似随时都要将墙体撕裂开。 有了狂风刀法的基础,练习烈风刀法的确是不一样了,陈牧都没有借助系统面板,仅仅只靠自己,习练了两三个时辰,便感觉这部刀法已初步入门。 唤出系统界面一看。 果然有所变化。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烈风刀法(入门)】 【经验:7点】 “嗯,不用依赖系统,我也能轻易入门,估计练到小成也不会很久,但想要突破大成可能还是消耗经验值来的更快一些,至于圆满……” 陈牧微微颔首。 他今日在巡逻之时,就着赵宗的事,和刘松李铁旁敲侧击了一些,刘松虽然没练过功夫,但毕竟年纪在那,算得上见多识广,知道的东西也比陈牧多。 譬如这世道,兼会两门刀法技艺的人很少,因为往往一门刀法就已经难以精通,多学也只会贪多嚼不烂,远不如将一门刀法练到圆满,练出刀势。 但同样。 那种兼修多种刀法剑法,还都能练到圆满的,也的确宛如怪物,但那种存在就算是在内城,也是相当的天才人物,外城基本上是遇不到的。 不过对于陈牧而言,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别说两门三门,就是再多技艺他也能都练到圆满之境,掌握其本质之势,这是独属于他的本领。 放下差刀。 陈牧走向灶台,拿起灶台上的水壶,水壶里是陈玥临睡觉前给他烧的水。 “今夜还是好好休息一夜。” 由于昨夜一宿未睡,即使陈牧的精神经受磨砺,到现在比常人强许多,也有了一丝疲倦,今夜是不打算再彻夜练刀了,该好好休息一晚。 可正当陈牧要回返卧房休息时,却忽然动作停住,耳朵微微一动,似听见了什么,整个人立刻沿着门缝往外看去,并露出一丝警惕之色。 第十五章 唐全 从高处俯瞰,但见整座瑜城笼罩于黑暗之中,夜空望不见星点,连月色都被昏暗的黑雾遮盖的若隐若现,而内外城则宛若泾渭分明的两岸。 内城许多地方仍然灯火通明,一些花街之所甚至热闹非凡,但外城却是一片黑暗和死寂,几乎望不见什么灯火,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漆黑。 其中。 浩大的南城区一角。 昏暗之中,若隐若现的黯淡月光下,两道身影正在交手。 “嘿,不过是取了点银钱,就引得堂堂总差司亲自追捕,我唐全何其荣幸?” 其中一道人影披着黑衣,显得有些瘦削,偶尔晃过的月光映照出其面孔,右边的脸颊上有一块明显的黑色斑痕,整个人正发出怪笑。 在后方追杀他的人,身穿一件白色的飞鱼服,在月色下异常显眼,一张脸蛋清冷而俏丽,偶尔洒过的月光映照下,仿若下凡的月宫仙子,却正是南城区赫赫有名的总差司许红玉。 “银钱不过身外之物,但有些东西,哪怕只是看过一眼,都会惹来大祸,这个道理你却不该不懂。” 许红玉轻淡的开口,轻轻一点,整个人便仿若一道残影,刹那间接近了唐全的背后,手中的一柄软剑搅起一片黯淡月光。 唐全向后挥刀招架,但仅仅只略微抵挡,便抵抗不住,黑色的衣袍上霎时间多了数道口子,但也露出了里面一件有些粗糙的铁色软甲。 “我可没看过什么不该看的,何必冤枉于我?” 唐全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或许吧。” 许红玉有些意兴阑珊的说着。 有些东西,不要说真的看到了,就算只是有看到的可能,对于一些人来说,那也是绝不会留的祸患,必然会追查到底,甚至她这個总差司,都被人强行拎来做苦力。 眼见许红玉毫无动摇,剑法招招不掩杀机,唐全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来也有点小瞧这位南城区总差司的,觉得一个女人,多半是凭她的背景上的位,没多大的真本事,可一交手却发现,他是小瞧了这位总差司,其淬体法的功夫怕是已经练到了‘易筋’的地步,身法之灵活、剑法之力道,都远远强于还困顿于‘练肉’层次的他。 甚至。 对方这剑法也毫无纰漏,是正儿八经的乾天坤地八支中坎水一脉,已是练到了圆满的境界,流水剑势肆意挥洒,若非这门剑法更注重守御而非杀伐,他就算穿着一件铁鳞甲,也早就已经尸横就地,但就算如此,也是难以摆脱对方的纠缠。 又交手数招,唐全身上多了七八道伤口,其中部分被铁鳞甲挡下,但腿部、肩部以及上臂等多处部位却都皮开肉绽,伤口深且骇人。 “许红玉!你真要和老子过不去!” 唐全急了,怒吼了一声。 许红玉不答,挥剑继续向前,剑光映衬着月色,一剑刺出,明明是一柄极软的剑,但这一刻却彷如流水如虹,绵延细雨连成一线,硬生生破开了唐全的刀势。 嗤! 能够抵挡刀剑的铁鳞甲,也没能挡住这一剑,被硬生生的贯穿! 唐全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然,但眼中却多出了一抹狠辣之色,右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诡异的黑色圆球,狠狠的向下一扔。 许红玉脸色骤变,毫不迟疑的整个人一点地面,霎时间退开十几米。 砰! 黑色圆球落地炸开,刹那间迸发出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向着四周弥漫,一下子覆盖了方圆近十米的区域,附近一些杂草被这灰色雾气蔓延而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尸毒玉?” 许红玉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据她所知此物由尸毒制成,一枚至少需要上万具尸体才能提取出来,属于是最惨绝人寰的歹毒暗器,甚至朝廷严令禁止炼制此物,一经发现便是滔天重罪。 只不过如今朝廷式微,对各地的掌控力远不如从前盛时,像这种曾经被严令禁止的歹毒器物也冒了出来,当真是乱象纷呈,混乱一片。 灰雾弥漫,许红玉不敢靠近。 待灰雾黯淡了些,她挥剑而出,撕裂一些薄雾,其中却早已不见了唐全的踪影。 “你逃不远。” 许红玉目光冰冷,分辨着方向向前而去。 唐全中了她一剑,那一剑贯穿胸腹而过,对常人来说是致命伤,就算是淬体法练到一定境界的,也是必然的重伤,纵然精心处置都未必能痊愈,若是不找地方处理伤势,只消一时片刻就能要了命。 …… 夜幕下。 街巷中寂静而昏暗,不见半点灯火,恰逢此时月光完全被云雾笼罩,使得一条条街巷几乎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在其中一条巷子间,唐全踉踉跄跄的往前奔行,一只手紧捂着胸腹间的伤口。 “贱女人,等让老子逮到机会,迟早把你给……” 他咬着牙,眼中更是一片怨毒。 肩腿处的伤口倒还好,虽然也很深,但把淬体法中‘练肉’这一步几乎练到圆满的他,强行闭合肌肉,临时止血抑伤那是很容易的,可胸腹之间这一剑非同小可,哪怕他尽可能的避开了重要脏器,但也伤的不轻,现在甚至都不敢用力,怕撕裂伤口彻底无治。 自己的确是跑不远,而且不处理伤口的话,支撑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昏死不治。 一缕黯淡月光照下。 就着这点月光,唐全勉强扫视了一圈这条街巷,目光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两间十分不起眼的破旧矮房上,一看就知道是一户穷苦人家。 唐全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来到门口,先是推了下门,里面有门栓拴住,他没有多少迟疑,左手一抖,就从怀中拿出一截铁丝,灵巧的伸入门缝一勾,门栓悄然被勾开。 接着他便小心翼翼的推门往里走去。 但就在门推开到一半时。 异变陡生。 噗。 一捧白灰突兀的从黑咕隆咚的门里泼了出来。 这一下猝不及防,唐全原本在小心翼翼的不想弄出任何动静声响,甚至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和其他方向,浑然没想到门才开了一半突发如此变故,实际上这种招数他堂堂大盗早已是弃之不用的低级手段,但哪里想到这时候能忽然撞上。 唐全急忙闭眼后退,但仍然是慢了一步,少量的白灰进了眼睛,一下子就感觉双眼火辣辣的疼痛,估计就算不是毒粉,也是什么石灰之类。 第十六章 红玉 这还没完。 紧随着那一捧白灰后面的,就是从黑暗中甩出来的一记刀光,恰好黑云散去一些,显露出一轮弯月,月光映照着刀光,犹如妖魔伸出的利爪。 唐全双眼睁不开,但耳朵却听得见那凌厉的破空声,一下子就知道袭来的绝对不是那种寻常刁民,绝对是个正经的练家子,手中连忙挥起一刀向前挡去。 叮叮咚咚!! 几乎就是短短的顷刻,两柄刀就碰撞了不下十几次。 这十几次的碰撞,让唐全心中更是一凉,尽管感觉上对方的刀并不具备太强的力量,似乎没练过淬体的法门,但招法却是无比精妙,更有一种缠绵之势将他的刀卷住,让他难以撕扯,这是毫无疑问的刀法圆满,练就刀势才具备的技艺! 技艺能练到‘势’的可并没那么多人,事实上有不少淬体法达到‘练肉’境界的人物,技艺也还没练到‘势’的地步,毕竟淬体法可以用各种补品药散强行堆叠上去,乃是水磨工夫,与悟性并无关联,而技艺却需要悟性。 一位练成了势的‘练肉’存在,足以匹敌十个同样‘练肉’层次的人物,这一步与寻常境界可谓是差之千里。 他的刀势可是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才终于灵光一闪而悟出的。 眼前此人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而且最怪的是,此人掌握着刀势,却似没练过淬体法,简直离奇,对于能练就刀势的人物来说,要将淬体法练到第二步的‘练肉’是绝对不难的。 只短暂的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唐全心中便暗暗叫苦。 要是放在平时,这种技法圆满,练就刀势,但却明显没接触过内法修行的,他纵然是以一敌十都不惧怕,可现如今他身受重伤,根本不敢使力,一身实力十成已经没了七成,更加上屋漏偏逢连夜雨,还糟了对方的暗算,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以至于彻底成了瞎子,这就陷入了更大的劣势。 自己不过是想找個地方躲起来治伤,怎么就偏偏撞上了这么个人物。 “兄弟停手。” 唐全又艰难抵挡了数招,声音沙哑的低声喊道。 “你要怎样?” 陈牧手中的差刀稍微放缓一些。 唐全察觉到陈牧的攻势放缓,又听见陈牧这样回应,心中顿时一松,知道并不是追杀他的对头,暗自着恼于自己竟然这么霉运,但口中还是服软道:“我受了伤,只是想找个地方疗伤,并无他意,你我无冤无仇,就此罢手如何?” 话音落下。 唐全就感觉到对面的招式更缓了一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大约几个呼吸之后,从对面传来声音。 “好。” 唐全心中顿时微微一松。 但就在下一刻,对面那原本已经放缓的刀招攻势,刹那间迸发出更加猛烈的声势,变得更加凌厉凶恶,甚至超过了先前! “你!” 唐全猝不及防之下,手中刀勉强招架一招,紧接着左肩就中了一刀。 陈牧眸光冷漠,刀势凶残,将狂风刀法发挥到了极致,唰唰唰又是几刀砍出。 唐全左肩受伤,原本就只剩左手单手持刀,这下力道再次减弱,再也抵挡不住陈牧的差刀,数招一过就被彻底震开了刀,紧接着就感觉到脖颈一痛。 “……” 唐全踉踉跄跄退后数步,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拼了命的睁开那火辣辣刺痛的眼睛,想要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奈何勉强睁开也只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最终露出一个不甘的神色,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血泊中抽搐几下,渐渐不动了。 “呼……” 陈牧轻微喘息。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第二次杀人,心中已经没有半点迟疑,什么‘无冤无仇’之类的屁话,他当然只是听一听,之前是无冤无仇,但试图闯进他屋里,又吃了他一捧生石灰,又被他接连逼迫,哪还有无冤无仇的说法。 何况此人之凶悍,简直是他生平仅见,明显身上伤痕累累,胸腹间似乎还有一个骇人的贯穿伤,还被他迷了眼睛,这种情况下都能硬生生抗住他数十招。 一缕黯淡月光破开黑雾落下。 紧盯着唐全尸体的陈牧,勉强看清对方的几分样貌,却惊见其右边脸颊上那块十分明显的黑色斑痕,立刻让他联想到了白天那张缉捕令。 “此人……是恶盗唐全?” 陈牧向着尸体走近几步,仔细看去,眼眸中顿时露出一抹异色。 他之前练刀练到疲惫,打算睡下时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刻就拿出了自己很久之前为了防备盗匪准备的石灰等物,在对方开门时一记暗算,起初以为是什么小毛贼,打起来发现却是个凶人,这会儿才终于辨认出,原来是那位上了缉捕令的恶盗唐全! 对方显然不是为了上门偷盗的,看这一身的伤,很可能是在被什么人追杀,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想要摸进他家里躲起来,结果恰好遇到练刀未睡的他,又中了他的暗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的刀下。 霎时间。 陈牧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这恶盗唐全可和上次那个黑蛇帮的香主不同,上次是可以去捡的漏,但这个唐全明显牵扯很大,不是能随意蒙混过去的东西,事后恐怕会被查个底朝天。 正当陈牧快速思索该如何处理尸体时。 忽然。 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是哪一司的差头,我怎么没见过你?” 循着声音来源,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飞鱼服的身影,在黯淡月光的映照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屋檐角。 因为月色朦胧昏暗,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一身白色的飞鱼服却异常显眼,也让陈牧微微一怔后,立刻就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因为整个南城区只有一人能穿这身差服。 南城区城卫司总差司。 许红玉。 虽然此刻的陈牧自己身上并未穿着差服,但手里的刀却是很明显的制式差刀,许红玉认出他是城卫司的人也并不奇怪。 “九条里城卫司差人陈牧,见过总差司大人。” 陈牧立刻向着许红玉恭谨行礼,心中更是有些意外,似乎追杀唐全的人,竟是这位总差司亲自出马,也不知道唐全究竟是捅了什么篓子。 许红玉身影一晃,从屋檐角落到陈牧面前,有些意外的审视了陈牧几眼,道:“九条里的差人?难怪我没见过你,伱练的是巽风一脉的刀法?” 以她的眼光,当然不会认错,陈牧刚才的刀法定然是巽风一脉,而且是练到了刀法圆满,刀势纵横的地步,否则也不可能杀的了唐全,哪怕唐全已经身负重伤。 此时凑近一看。 更意外的发现陈牧的样子相当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余岁,与她相差不大,这个年纪能把刀法练到圆满,练出刀势,还是十分少见的。 “是,大人慧眼如炬。” 陈牧小心回应。 这会儿许红玉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两米,借着黯淡的月光,已经能看见这位传闻中有沉鱼落雁之容的南城区总差司的颜色,朦胧中如月宫仙子,只能说传言非虚。 许红玉若有所思的看着陈牧,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二。” 陈牧回应。 许红玉闻言,微微点头。 虽然她自幼练剑,二十岁就练成了剑势,比起陈牧要更早的多,但陈牧不曾练过淬体法,显然是在底层摸滚打爬的的小差人,完全依靠自身天份练到这个地步,属实不易,算是个人才。 “陈牧……” 许红玉短暂沉吟后,走到唐全的尸体旁,伸手提起了唐全的尸体,道:“这唐全的缉捕赏银我给你记着,明日午后你到总司找我。” “是。” 陈牧立刻回应。 同时心中也微松了口气。 唐全的事明显是个很大的麻烦,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宜被牵扯进去,现在有许红玉这位总差司就此截住,那于他而言自是再好不过,并且他经此一番,提前进了对方视野,却也很好。 毕竟他若是想升任差头,原本就需要经过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点头。 许红玉提着唐全的尸体便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就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陈牧摇摇头,转身往家门回返。 第十七章 赵宗 一走进卧房。 尽管屋子里黑咕隆咚,但恰好乌云散去一些,月光照进屋子里,令屋子里的情形变得清晰了许多,让陈牧一眼瞧个清楚。 只见陈玥和王妮都早被之前的动静惊醒,但两个小丫头此时的样子却各不相同。 王妮明显有些惊吓的样子,正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尽管看不太清楚,但昏暗中也隐约能感觉到她视线中的惊惧。 但她这么害怕,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原因是另一只小手正紧紧的捂住她的嘴,却是陈玥靠在旁边半搂着她,一只小手用力捂着王妮的小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仔细去瞧的话。 能看到陈玥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但是却紧咬着牙,强自镇定,不但捂着王妮的嘴,更也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这些都是陈牧教她的,夜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出声,她一直都牢牢记得,也很明白原因,如果是什么坏事,惊惶失措大喊大叫只会变得更坏。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只知道,不管是谁,要是伤害了陈牧,就像陈牧给她讲过的那些故事一样,她也会忍耐着,拼尽了努力也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倾尽所能,去报仇,让伤害她哥哥的人付出代价。 “哥?” 看到走进屋子里的人是陈牧,陈玥那纷乱如麻的思绪终于一下子缓过来些,但仍然不敢发出声音,只冲着陈牧微微张口,做出了一个口型。 陈牧关上了门,并冲着她微微点头,道:“没事了。” 听到陈牧的话,陈玥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王妮的同时,也再忍耐不住冲过来一下子将陈牧抱住,呜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個十五岁的小女孩,深更半夜从睡梦中被惊醒,还遇到这种强盗进门,哥哥持刀冲出去的情况,能忍到现在也已是足够坚强了。 “好了好了。” 陈牧拍了拍陈玥的背,将她放到床上,心中倒是感慨这妹妹算是长大了。 嗯,是各种意义上的长大。 像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陈玥可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机敏和坚强,也是在他长年累月的灌输各种,来自于他那个世界的思想,让她的内心快速的成长着。 十二岁到十五岁这段年纪,也恰好是心理成长最关键的时期。 总算是他的辛苦没有白费,虽然今夜是有惊无险,但陈玥的反应依然让他十分欣慰。 这会儿即使是忍不住哭起来,也在努力的压低声音,只是呜呜的,旁边的王妮倒是也没发出什么哭声,但她受到的惊吓更剧烈,完全是被吓得蒙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别哭了,等再过几日,我们就搬个家。” 陈牧一边安抚陈玥,一边思忖着。 今夜看似是糟了无妄之灾,什么也没拿到,也没机会去摸唐全的尸体,但实际上得到的好处是有的,首先就是进入了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视线,其次摸不到尸体但唐全的通缉悬赏,以许红玉的堂堂身份,是不可能昧下来的。 再加上他展现的实力初步得到许红玉的认可,估计这段时间里就会被许红玉提拔到差头,到时候再得了些银子,弄一份磨皮法是没什么问题了,再搬个家也是顺理成章。 陈玥和王妮都被吓得不轻。 陈牧一直安抚两个小丫头到半夜,直到哄着一起睡了,这才一并睡下。 …… 翌日。 清晨陈牧便起了个早。 一觉醒来是躺在中间,左边陈玥像个树袋熊,四只小爪子都勾在他身上,右边王妮则贴在他旁边蜷缩成一小团,像个小鸡仔。 陈牧将陈玥的手脚搬开放到一边,然后走出门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昨夜他和唐全交手的地方,那里的地面上仍然有着斑斑血迹,不过已经完全干涸。 “看来是没事了。” 陈牧微微点头。 昨夜虽然许红玉带走了唐全的尸体,但难保不会再有其他麻烦,所以他也睡得很浅,但一夜过去再无别事,甚至也没有人查到这附近来,说明是确实到许红玉为止了。 两个小丫头昨夜都被吓得不轻,他也就没去叫醒,自己到柴房生火做饭,折腾好之后才把两人喊醒起来吃饭,之后又安抚了两个小丫头片刻,便穿好差服去了城卫司。 惯例挂牌翻牌。 昨夜的事情看起来是波澜不起,上了通缉的唐全已死的消息都没有传开,一路走来也是没有听见讨论的声音。 众多差人们议论的仍然是各种人事、以及西街的寡妇、东街花楼的头牌。 “陈二来了。” 刘松和李铁见到陈牧过来,纷纷笑笑,然后便招呼陈牧出发。 但陈牧却摇摇头,道:“我正午要去一趟总司,今日的巡差就先不去了。” 刘松李铁一听有些惊讶,但差人去总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能是替差头去送交公文之类的事情,于是便笑呵呵的打趣几句,接着两个人上路去了。 随着日上三竿,院子里的差人很快零零散散的走了一大批,最后就剩下陈牧、任岩等寥寥几个差人还呆在院子里,任岩近来很少去巡差,说是留在城卫司做整理公文的活,但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事。 甚至偶尔还在后面的小院里练刀。 正当陈牧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去总司的时候,穿着蓝衣的差头秦北,以及许久不曾来城卫司的差头赵宗并肩而来。 赵宗以往常来城卫司,因为年纪大了也并不怎么留恋勾栏之地,但几个月前开始就很少过来,传出旧伤发作的消息后也令不少人恍然。 “秦大人,赵大人。” 院子里的零散几位差人立刻起身行礼。 陈牧微微观察赵宗这位老差头,却见对方的气色的确比起以前衰败了很多,原本还有一些零散的黑发,现在却全部变得花白,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 整个人相比起过去,少了几分阴沉和萧杀,多了几分和蔼和落寞。 “恶盗唐全的缉捕令可以撤掉了。” 秦北背着手走进来,声音平淡的宣布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陈牧目光微动,看来消息还是传的挺快的,估计是许红玉那边下达的,不过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秦北根本没有往他这边看,而是宣布之后,就和赵宗一起往任岩那边走过去。 “秦头,赵老。” 任岩对秦北和赵宗都是恭恭敬敬。 虽然院子里的差人们基本都觉得他会是接替赵宗的新任差头,但他毕竟现在还不是,在其他差人面前他是十分随意随性,面对两位差头还是保持敬意的。 赵宗对任岩的态度很是满意,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须,道:“好啊,青出于蓝……你这磨皮练到哪一步了?” 任岩笑着拱手道:“回赵老,已有小成。” 赵宗点点头,道:“嗯,那刀法也差不多,再有个一两年,磨皮练到圆满,刀法练到大成,基本上就成事了。” 这年头刀法要练到圆满很难,但磨皮圆满加上刀法大成,也一样不弱了,基本上应付十几个持械恶徒没什么问题,做差头也是十分稳当。 当然。 要是刀法能练到圆满,那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因为哪怕只是磨皮的境界,凭借练出‘势’的技艺,也能匹敌一些刚刚步入练肉层次,技艺止步于大成的武夫。 说白了,无论磨皮还是练肉,都是水磨工夫,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培养,随便什么人都能堆叠上去,包括刀法大成也是,内城那些大势力想要培养这种私兵,只要有银子都没问题,但技艺练到‘势’却不同,只要再将淬体法修到练肉,能匹敌十个同层次的练肉武夫,轻易格杀数十上百个寻常匪徒,那是足以当上差司的本事。 “陪老夫去喝一杯?” 赵宗笑呵呵的冲着任岩开口。 任岩赶紧道:“赵老开口,敢不从命。” 秦北也微微一笑,便与赵宗一起,并着任岩出门去了,并未在意院子里的其他差人。 零零散散的一些差人看着任岩和两位差头走远,都不由得露出几分羡慕的目光,只有陈牧始终神色平静,待人消失之后,看看日头,便即起身,离开城卫司,往总司而去。 第十八章 金玉 日过正午。 他再次来到南城区总司。 这是时隔半年多又一次过来,上一次来还是为张海的事情而来,那次来时可以说是谨小慎微,垂首低头不愿意引起丝毫注意,努力降低存在感并悄悄去了后面的牢狱。 这次来却不同了,是受到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传召,纵然想降低存在感也不可能,要先在前值汇报,然后再去总司的中央正楼,经人领着一路上去最高的四楼。 领着他上去的是一个在总司做事的差人,对他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路上更是满脸笑意的和他打着招呼,问这问那,露出有意结识的样子。 能在总司做事的差人,一般都是有些关系的,或者有些本事,与在各里分司的底层差人还是有不同之处,见识也多,眼界也光。 像陈牧这种能得到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召见的,无论是什么缘故,肯定都不是寻常人,自然是愿意结识一下的。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上去就是总差司大人的堂衙,陈兄自行上去吧,等有空陈兄可要来找我,我定要请陈兄尝尝咱们南城最有名的风楼醉鸭。” 领着陈牧上楼的差人,将陈牧领到三层,然后停下来笑呵呵的拱手。 陈牧冲着对方拱拱手,接着上了楼。 四层。 这里是城卫总司的正楼最高一层,在这里也能俯瞰南城区最繁华的街市。 整个楼层很大,但却安安静静,陈牧一路走过来,仅仅只遇到一位穿着轻装的女性差人,被对方领着到了最里面的堂衙。 “进来吧。” 许红玉的声音却不在正面的堂衙,而是从一旁的侧堂传来。 领着他过来的那位女差人示意他进去。 侧堂不如正堂那么宽敞,但却十分雅致,摆放着几张紫藤木的几案,上面或放着一些文书,或放着一两盆花草。 许红玉没穿那件白色的飞鱼服,而是身着一件略微宽松的便装,坐在一张靠近窗户的几案后面,半边身子靠在床沿上,一只手握着拳头托着下巴,正俯瞰着窗外的城景。 “总差司大人。” 陈牧走到距离大概两米的地方停住,行了一礼。 许红玉缓缓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陈牧一眼,然后道:“你爹陈奉是九条里的老差人,找着刘明的关系将你安排进了城卫司,那时你还并不会刀法,这些年里你也没有任何一处关系,不曾跟人学过刀,那应当是你意外得到的刀谱,自行习练了三四年?” 许红玉一句话,就将陈牧的履历点了个明白。 陈牧倒并不怎么意外,毕竟以许红玉的身份,要调查他的所有情报那是太简单了,估计也就一個上午的功夫。 让他午后过来,多半就是今天的上午先命人去调集他的履历情报了。 这履历基本没有问题,说不定连他每天的巡查事务已经查了个清楚,只不过唯一不清楚的是……他其实练刀只练了九个多月,并不是三四年。 当然陈牧不会分辨这种事情,许红玉认为他是练了三四年反而更合理。 “是。” 陈牧再次拱手,适时的表现出一些敬畏。 许红玉再次打量了他几眼,忽的站了起来,走到陈牧面前,突然伸出手来,晶莹如玉般的小手弯曲,用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在陈牧的肋间、胸腹以及腰背正中三处连戳三下。 这三下迅如闪电,陈牧只看到了模糊的残影,就已经感觉到三处传来酥麻的痛感,随即身体略微一软,踉跄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嗯……看来是了。” 许红玉收回手,重新回到几案后面,神色平和的看向陈牧,将桌上的一叠东西向前推了一下,示意陈牧接过。 陈牧被许红玉戳了三下,此时身体还有些酥麻酸软,虽然猜测她可能是用某种方式查探他的身体状况,但心中不免暗自腹诽。 略有些艰难的往前挪了几步,拿起桌上的东西看去。 却见是几张纸。 其中第一张,上面是一份有许红玉手书的条子,写了‘支取纹银三百两’的字样。 而下面的第二张,则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最上面有几个比较大一些的显眼文字——金玉磨皮法。 “大人,这……” 陈牧适时的表现出惊愕,向着许红玉看去。 但心里却已经如同明镜一般清楚,看来他这个年纪,凭自学练成刀势,展露出的天赋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高一些,以至于许红玉这位总差司都愿意对他施恩收买人心。 “那唐全虽然被你所杀,但那时我就在一旁,也能算伱捉了活的,三百两纹银是他的通缉悬赏,至于这金玉磨皮法……你应该听说过内练淬体法?” 许红玉神态平和的看着陈牧。 陈牧点点头道:“回大人的话,是听说过一皮二肉三筋四骨的说法,也一直有想法,但价格有些昂贵,没有机会触及。” 许红玉轻轻点头,道:“先磨皮,后练肉,再易筋,至锻骨……这是淬体法修行最为稳健的步骤,一般来说能把磨皮练圆满了,赤手空拳应付四五个恶徒不成问题,能再把练肉的功夫磨成了,十几个恶徒也无法近身。” “你能自学练就刀势,可见悟性不错,虽然根骨一般,且接触这淬体法迟了一些,但想将练肉这一境磨到圆满还是很有机会的,那时也算是有些水准了。” “哦,对了,被你所杀的唐全,便是练肉圆满的武夫,他那时已被我重伤,但残留的余力仍然不凡,你应当很有体会。” 何止是有体会,陈牧到现在可都还记忆犹新。 论起技艺,唐全和他相差不多,应该都是练出‘势’的层次,但体魄差距太大,若非唐全身受重伤,恐怕他都难以在对方手里支撑两三招。 “唐全若是没受伤,我远不是对手。” 陈牧摇摇头说道。 许红玉轻轻点头,道:“那就对了,你空有‘势’的技艺,却没有体魄支撑,便如无根浮萍,对付一些不入流的人物倒也能够自如,但遇到淬体法练到一定层次的,那便难以应付了,即使对方的技艺不曾达到‘势’的一层,也能以力压人。” “以你如今的水准,大概与磨皮圆满、不曾掌握‘势’的人物相当,但如果你也能达到磨皮圆满,那对于不曾掌握‘势’的同层次人物,便能轻易碾压,甚至能够对付一些练肉小成,但技艺却止步在‘势’之前的人物。” 陈牧对于自己的实力水平一直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认知,现在听到许红玉的一番话,终于是大致有了了解。 刀法是技,淬体法是力。 唯有力技相合,才是正途,是通天大道。 而相对来说,要修出‘势’,全凭悟性,但淬体法则更多依靠资源堆叠,也因此掌握了势的人物,算是一类人才,倘若足够年轻,那便更不得了。 像许红玉所说,纵然是练肉大成、乃至练肉圆满的一些人物中,也有不少止步于技艺大成,不曾练出‘势’来,他们也就充其量只能算是二流。 而陈牧这样,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势,只要将体魄熬练到练肉圆满,那一个人就能对付十个那种靠资源堆叠上来、技艺境界不够的寻常练肉圆满的存在。 这种才是真正的精英人物。 在外城,能担任一里之地的差司,统辖二三百个差人。 在内城,在几大势力中,也能做中层精锐,做统率一些人马的护院武师。 “最难的势,你已经练出来了,这淬体法只需每日苦练打熬,便能一层层积累,我这‘金玉磨皮法’虽然效率算不上是最顶尖的那一类,但对身体的损害极小,纵然以后年纪大了也不用担心积累的暗伤发作,若是放在外面,也是价值千金的法子。” “现在我将这份磨皮法一并赏给你,你……可明白?” 许红玉静静的看着陈牧。 陈牧自然是清楚自己该说什么,立刻道:“小的本就是差人,听凭上面命令行事,大人如此厚恩,日后自当唯大人马首是瞻。” 瑜城势力错综复杂,哪怕是城卫司,也并非许红玉一手遮天,同样有内城乃至其他一些势力伸手,或收买,或安插,许红玉觉得他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那要的自然是他明确的态度。 “很好。” 许红玉微微点头,对陈牧的态度很是满意,道:“你回去吧,我已通知了闵差司,让他关照一下你,等你将这磨皮法修行有成,我再将你调来总司。” 陈牧再行一礼:“多谢大人看重,谨遵大人指示。” 许红玉不再言语,冲着他摆摆手。 陈牧便神色恭谨的将那几页纸放入怀里,随即出了侧堂。 在陈牧走后,许红玉望着陈牧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了少许可惜的神色。 “自学三四年能练出刀势,的确是人才,可惜出身太差,没能早些接触淬体法,修习到练肉一境不难,但想要抵达‘易筋’,希望便有些渺茫了。” 富裕人家的子弟,往往是自幼修习技艺,等到十五六岁这个最合适的年纪,开始同步修习淬体法,历经‘三年磨皮,五年练肉’,在二十五岁前练肉圆满,那么便有很大的希望步入第三境的‘易筋’领域。 如果说练肉圆满加上技艺圆满,是中层精英,那么到了易筋层次,才是真正上层。 像她这位总差司,便立足于此。 她可不是凭借背景坐在总差司的位置上,实力才是根本之一。 但…… 陈牧接触淬体法有些太晚了。 她刚刚试过陈牧的根骨,之前是从未练过淬体法的,而他现在已经二十二岁有余,纵然是勤修苦练,也很难在三十岁前步入练肉圆满。 因为淬体法最佳的修炼年纪,便是十五六岁起步,到二十五岁之间,这是年轻人血气最为旺盛的时期,可以说是事半功倍,往后便基本固定。 待到三十岁后,基本就开始反过来,变得事倍功半,很难再往上进步。 以陈牧的天份,若是生在富裕人家,如今的成就或许不会比她低多少,就算不在易筋之境,也必然达到练肉圆满了,如今才开始修习苦追,却已是慢了不止一筹。 对此她也只能感到惋惜。 毕竟陈牧这样的,也算是外城相当少见的人才了,本有机会与她平齐的。 第十九章 闹事 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手令确然是令到即行。 陈牧怀中揣着那张三百纹银的悬赏手令,到了总司的库房那边,管理库房的差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取出了六个大银锭,每个五十两,合计三百两,交给陈牧。 同时还对陈牧异常客气,旁敲侧击的试探询问陈牧与许红玉的关系,并也如之前那个领他上去的差人一样,笑呵呵的主动结交。 到城卫总司领缉捕悬赏的,也时常会有,但拿着许红玉亲自批的条子来的还是极少的,何况还是三百两纹银,涉及到的唐全也是有些名声,自然难免引人联想。 交付银两之后。 管理库房的差头甚至还笑着亲自将陈牧送到外面。 整個流程下来,轻松和简单,比起上一次去牢狱处理张海的事情,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也让陈牧心中感叹,这就是力量与权势带来的变化。 他有了力量,因而就得到了许红玉的赏识,随即也就依着这一层,蹭到了许红玉的‘权势’,继而在城卫总司都畅通无阻。 掂量了一下怀里沉甸甸的银子。 三百两银子很多,但相比起来,更珍贵的恐怕还是那份‘金玉磨皮法’,这种由许红玉拿出来的,肯定比典当铺那些层次都要高,典当铺最贵的都能卖到三四百两,那这一份像许红玉所说的价值千金,基本不假。 “先回去一趟,将银子放好,然后还得再去一趟城卫司,见一见闵差司。” 陈牧心中思绪清晰。 闵差司闵保义,是统辖九条里城卫司的差司,凌驾于五位差头之上,可以说是九条里真正的大人物了,纵然在整个南城区也是说得上名号的存在。 像他这样的底层差人,过去几年里见到对方的次数甚至都屈指可数,往往有什么命令,也都是由差头们负责传达,极少会亲自出现。 许红玉说和这位差司打了招呼,对他的后续安排多半也都做好了。 看看天色尚早。 陈牧便揣好银子,往家中回返。 …… 三姑陈红家里。 今天正好是张海的生儿,张屠户弄来了一副大肠,一些下水,陈红下厨,做了一桌的酒菜,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算是相当丰盛,往往几年也吃不上一回。 张屠户和陈红、张幼英都已经就坐,倒是张海这个主儿上午就出了门,不知道去哪溜达了,到了这个饭点也还没回来。 “这小子又跑哪去了。” 张屠户看着一桌的饭菜,有些不悦的开口。 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天他好不容易弄了些酒肉,一是给自家儿子庆贺生儿,二是几个月前的牢狱之灾惊险过去,这一岁合该庆祝一下,结果人却不知哪去了。 “这孩子真是,早上我已是说过他了,让他不要到处乱跑。” 陈红无奈的摇摇头。 张幼英则往外面张望着,心底暗自嘀咕自家堂哥不会又出事了吧。 正当张屠户越发不耐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就见张海一路屁颠屁颠的跑进家门,来到正屋,一屁股坐到自己位子上,先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气。 “毛毛躁躁,做的甚么!” 张屠户一拍桌子,呵斥了一句。 张海这边倒并不害怕他老子,喝了一气润了润喉咙,便咧嘴笑着说道:“妈,你猜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陈红给张海夹了块肉,道:“遇到什么好事了?” 张海嘿嘿的道:“你那个侄儿,抢了人家孙女,霸占了人家的宅子,据说还打死了人,那边现在正纠集人手,浩浩荡荡的要去找他麻烦哩。” 侄儿? 哪个侄儿? 陈红先是一怔,然后霍然色变,道:“小牧?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小牧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哪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张海摆了摆手,道:“娘,你没听过那句话嘛,叫知人知什么来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幼英坐在一旁眨眨眼睛,小声补充一句。 “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恶人,这年头当差的能有好人吗?我就觉得上次他巴不得我出事嘞,这次可轮到他麻烦大了。” 张海咧嘴笑着说道:“那南边姓王的一大家子人,虽然都是破落户,但纠集十几二十个人还是随随便便,他一个小小差人,也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怕是兜不住咯。” 陈红听的一阵惊一阵怕,又见张海在那一直笑,忍不住骂道:“这又是什么好事了,你在那笑些什么劲,还不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他上次可没帮我想法子哩!我还得去瞧瞧热闹呢。” 张海一连扒了几口饭,胡乱塞了点肉进了嘴里,然后就直接跑了出去。 “这……这……” 那边陈红急的站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屠户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着急不可耐也要往外走的陈红,道:“好了,伱别去了,这是你侄儿的事,不该你去掺和,他要真做的这么伤天害理,闹到‘里长’那也不得理,你就不要添乱了。” “可是小牧那孩子怎么可能做得这事……” 陈红有些急迫的看向张屠户。 张屠户慢条斯理的道:“没做那不是更不用你去了,只是些流言有什么怕的。” 张幼英默默的坐在一角,将一块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并不插话,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其实也不觉得陈牧能做出那种事情,甚至要真有那种胆量敢这么做事,那她反倒还会高看陈牧几分,但看张海的样子,不管是真是假,恐怕陈牧都是惹上很大的麻烦。 幸好上次陈红给她说事时,她是想法子推拒了的。 否则要是现在已经嫁给陈牧,那岂不是要一同陷入这麻烦里。 …… 巷子里。 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的汇聚一处,正往陈牧的家而去。 为首的是冷着脸的王兆,旁边是两个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然后是一大群汉子,手中还有提着斧头、扁担、铁镐的。 “老四,我再问你一遍,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他是个差人,咱们要是不占理,闹到里长那里可不好看。” 有人王兆沉声问道。 王兆犹豫了一下,说道:“叔父的死可能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抢走了房契,霸占了我那表侄女,这确实事实的,我之前去查过了,妮儿并没在城衙那边录过籍,现在既不是他家的奴身,也没有收养的籍文。” “那就行了!” 王铮一听到这,顿时哼了一声。 什么霸占孙女,打死老汉,抢占屋宅,这种事情其实真假都无所谓,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喊出来的名头而已,只要王妮现在并没有进陈家的奴籍,也没有收养的文书,那于情于理都仍然是他们王家这边的人,那两间老宅同样该归他们所有。 只要占理那便不怕了,他之前也打听过,陈牧不过是依仗老爹的一点人情当上了个小小的底层差人,无权无势,甚至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这样纵然是个差人又如何? 只要他们这里不把人打死打残,纵然是闹到里长那里,也没有什么,再不行他们还可以去请族老,不过是一个小小差人,又能有多大的面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蜂拥而过,引得街巷中家家户户闭门,也有不少人扒着门缝瞧过来,却都不知道王铮王兆这一群人是做什么的,看着也不太像帮派人物,但这幅煞气腾腾的样子,明显是要闹事。 第二十章 差司 “就是那!” 王兆领着众人,一直来到了陈牧家所在的街巷,然后一指远处的两间屋子。 王铮顿时沉着脸一挥手,带着众人过去,来到门口,伸出手就猛地‘砰砰’砸门。 “陈牧,出来!” “人呢!” 冲着门里连续呼喊了两声。 结果却没有反应。 旁边的王兆说道:“那陈牧应该是当差去了,但他有个妹妹,应该是在家,还有妮儿估计也在里面,她们也没有别的去处,咱们是等人回来,还是……” “哼。” 王铮哼了一声,道:“等什么等,砸门!要等也是进去等!” 他话音一落下,旁边的几人顿时都沉着脸应声,然后纷纷抄起手里的扁担木棍,狠狠的向着面前的破旧木门砸去。 木门原本就陈旧不堪,甚至里面的门栓都已经是一截朽木,被几人连续猛砸了几下,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随后门栓直接被硬生生的震断! 砰! 王兆一脚将门踢开。 但就在他抄起袖子就要冲进去的时候,一声冷喝却从远处传来。 “放肆!” 这一声冷喝,让众人的动作为之一止,纷纷回头看去时,就见穿着差服,挎着差刀的陈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子口,正冷着脸往这边一步步走来。 明明只是一个人,对着二三十个汉子,却是毫无退缩,甚至一步步落下,隐约还有一丝煞气显露,这是陈牧亲手杀过人,沾过血,自然而生的一丝气势。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闹事?” 陈牧一步一步走来,目光冷冷的扫过门前众人,随后落在王兆身上。 王兆原本预想的众人一起过来,让陈牧乖乖服软交出房契和王妮的场面却没有发生,反倒是陈牧挎着差刀煞气腾腾的一来,反倒是震慑住了他们这边的人。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二十多個人一起来的,陈牧就一个人,带着刀又能怎样,不过吓唬人罢了。 “哼!别以为你是差人,就能欺凌老弱了!你趁我叔父年老,夺了人的房契,还抢了我叔父的孙女,今天就是闹到城卫司,闹到里长那里,咱们也要辩个理!” 王兆盯着陈牧厉声叫道。 倘若放到以前,面对这种架势,陈牧或许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退避,但如今的他,随便纠集二三十个人就想压他服软,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陈牧正琢磨着该是立威,还是如何的时候,忽然另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哦?这种小事,我觉得还不需要惊动里长,不如你们就先在我这分辨一下如何?” “谁?!” 王兆眉头一皱,没想到还有人管闲事,立刻扭头看去。 结果这一看,却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连同其他二三十个汉子,包括王铮等人,本来还有些煞气腾腾,气势汹汹,可纷纷望见从远处街巷漫步走来的人影,都是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身穿墨绿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方面大耳,步伐平稳,背着手一步一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蓝色差服的男人。 城卫司。 灰衣为差役,蓝衣为差头,墨绿衣在九条里分司则仅有一人能穿,那就是统辖整个九条里城卫司近两百位差人的差司……闵保义! 闵保义仿若闲庭散步般的悠闲走来,但随着他的步伐,整个场中却陷入一片死寂,就连远处一些小心翼翼向这边张望的人家,甚至是一些看热闹的流氓地痞,都一脸惊惧。 城卫司差司! 这可是九条里真正的大人物,纵然是当地的那些黑恶帮派头目,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那些乡绅豪强,也得笑脸相迎,在如今这个世道,说是九条里这一亩三分地的‘土皇帝’都不为过,一句话便能让人坠入无间地狱! “乖乖,闵差司居然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远处偷偷张望这边的几个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赤金帮帮众,这会儿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惊悚不已。 闵保义这种大人物,居然会亲自跑到这种破落小巷来,真是出门见到鬼了。 一片死寂中。 闵保义神色平淡的走了过来,看向呆若木鸡的王兆等人,平淡的道:“怎么,是我还不够格听你们分辨,定要让里长过来一趟?” 王兆等人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一群人唰的一下就赶紧跪了下去:“差……差司大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你们不是有道理要分辨么,那可以说说了。” 闵保义负手而立,淡淡的道。 王铮和王兆等人这时候哪敢去说王妮和王老汉的事,他们嘴上说的闹到城卫司、闹到里长那里,也只是壮壮气势,真到了闵保义这样的大人物面前,什么分辨,什么道理,根本都不重要,怕是只要说错一句话惹得闵保义不高兴,都是大祸临头。 “小人……小人只是有些误会……” 王兆战战兢兢的说道。 闵保义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兆等人,见几人话都有些说不安稳了,终于移开目光,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牧,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小陈,伱可是真人不露相,连我这个差司,都半点不知道。” 陈牧向着闵保义拱手行礼,道:“差司大人。” 这会儿他已经明白过来,估计是闵保义在接到许红玉的招呼后,立刻就着手调查他的事情,接着就刚好得到了王兆这群人聚集着要找他麻烦的消息,于是考虑一番后,亲自过来了。 一方面是许红玉打的招呼,面子实在太大,另一方面,或许是许红玉也透露了一些他的情况,他这个年纪练成刀势,三十岁前达到‘练肉’并不难,而一旦到了那个水准,也就完全有资格担任‘差司’之职了,可以说不出意外,他就是许红玉培养的预备差司。 这个身份,自然是有资格让他亲自来一趟的。 “呵呵呵,不用这般多礼,以后你喊我一声闵老哥就成。” 闵保义笑呵呵的走过去,直接伸手拉了一把陈牧的胳膊,然后拍着陈牧的肩膀说道。 身后那两个跟来的蓝衣差头,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都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他们一直跟在闵保义旁边,或多或少也已经知道了一点。 虽然现在的陈牧还只是差人的身份,但哪怕是他们这些差头,可都没有资格让闵保义这样亲近对待,甚至都让陈牧可以直呼‘老哥’,这是何等的殊荣。 另一边。 王兆王铮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全部都吓傻了。 二三十个汉子都僵硬在那里,各自瞪大着眼睛,宛如凝固石化一般,有些人冷汗几乎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甚至王铮感觉自己的脊背冰凉的仿佛一下子到了深冬。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陈牧还是闵保义,都没有理会他们。 陈牧看着闵保义:“差司大人,这……” “嗯?” 闵保义故意板起脸。 陈牧只好无奈的道:“闵老哥……一些小事,却劳烦您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哈哈哈,我正好无事,何谈麻烦。” 闵保义哈哈大笑,然后看了看陈牧的两件小屋,道:“这华居有些住不得,我在正里街后面那片闲着一套院子,两进三间,虽不轩敞,也还干净,就送给老弟,正好离着城卫司也近,我找你喝酒说事也甚方便。” “这……” 陈牧迟疑一下。 但闵保义却不给他推拒机会,一再相送,只能无奈应声。 看似是他白赚一套两进的院子,但实际上这都是闵保义送的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找到他他也不好推辞,闵保义这位差司看似豪爽,实际也是粗中有细。 到了这里。 闵保义终于看了一眼王兆等人,笑着说道:“这些人如此冲撞无礼,我看都拎去衙门,一并打上三十棍好了,若老弟不解气,便扔进牢狱也成。” 说是扔进牢狱,轻飘飘一句话,但实际上便是随口交代了这二三十条人命。 在如今这个世道,对闵保义而言,二三十条人命实在不算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 听到闵保义的话,陈牧心中也暗暗感叹,一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底层差人,现如今却也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二三十人的生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王兆等人这会儿都是脸色惨白,一个个委顿在地,哭喊着向陈牧和闵保义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都不敢停,哪还有之前半点的汹汹气势。 一个一穷二白,并无权势背景的差人,他们仗着人多并不惧怕,但若是一个差头,那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了,更不用说堂堂差司,在这九条里,几乎就是里长之下权势最大的人物。 众多汉子心中都恨死了王铮王兆等人,早知道陈牧能和闵保义这位差司称兄道弟,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上门来闹事啊! 陈牧冷眼看着王兆等人,见一个个把头皮都磕破,鲜血流了一地,甚至有人直接磕的昏厥过去,这才冷冷的道: “今天之后,王妮与你等再无任何瓜葛,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记清楚了。” 王兆王铮等人都已经磕头磕到头昏目眩,话都说不清楚了,是强行咬着舌头,哭丧着连连回应,其他众多汉子也都是一样。 陈牧转头看向闵保义。 闵保义笑笑,说道:“老弟的确犯不着和这些角色置气。” 说着便对身后的差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处置,然后看向陈牧说道:“天色还早,老弟随我去一趟城卫司如何?” “听凭闵老哥吩咐,不过我妹妹许是吓到了,我得去稍稍安抚。” 陈牧冲着闵保义拱手。 闵保义摆摆手,道:“成,那老哥我便先走一步,回城卫司等你。” 说罢。 便转过身,踱着步子走了。 第二十一章 呆滞 “陈兄,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跟着闵保义过来的那两位差头,见闵保义转身离去,这时候才纷纷冲着陈牧笑着开口,语气丝毫不敢托大。 尽管两人的年纪都比陈牧要大,但一开口都是‘陈兄’,甚至还不敢当着闵保义的面这么喊,毕竟闵保义可是让陈牧口称‘老哥’的,他们可没资格和差司称兄道弟。 “客气了。” 陈牧冲着两位差头拱手。 这两位他自然也认识,一位姓王,一位姓钟,因为并不是分管他的差头,所以过去也没有太多交集,偶尔遇见他还要垂首行礼,但现在不但主动示好,甚至还放低姿态。 “陈兄有事便且先回,这里我处置便好。” 王差头笑呵呵的冲着陈牧说道。 陈牧也不过多客气,拱拱手,便直接走进了自己家门。 而他一走。 王差头扭头看向王兆等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变为冷冽,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王兆的脸上,道:“不长眼的东西,还跟老子是本家,陈兄也是你们能够招惹的人物?都给老子起来!” 王兆等人纷纷哭丧着脸,唯唯诺诺的跟着王差头走了。 这时候, 仿佛陷入凝固一般的整条街巷,才渐渐化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户后,一双双从门缝里露出的眼睛,互相移动着彼此对视,眼中仍然还是一片震惊的神色。 作为同一街巷的邻里,他们自然都认识陈牧,但过去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苦差人,谁知今天却平地起惊雷,这演的是哪一出? 但尽管不清楚陈牧是如何结识了闵保义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众人也都心中清楚,从今以后的陈牧,怕是截然不同了。 远处。 几个闻讯而来的赤金帮帮众,看完了这一场闹剧的全程,旋即面面相觑的各自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身,迅速离去。 他们要快些将这件事汇报给香主还有帮主,一个突然之间冒出头来,能让闵保义称兄道弟的人物,绝对非同一般,是個不小的事件了。 “老陈家的儿子,要飞黄腾达咯。” 坐在巷子口,叼着旱烟袋的一个枯瘦老头,看着陈牧的家门口重新变得安静,吐出一口烟雾感叹一声,然后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拿着烟杆轻轻敲着板,边走边哼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里。 …… 另一条巷子口。 张海有些臃肿的半边身子藏在泥墙后,这会儿整个人都似和泥墙糊在了一起,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呆滞的神色。 心中更是一片茫然和混沌。 他来的很早,看完了全程,本是想来看陈牧的笑话,可事情的发生却随着闵保义的出现而急转直下。 本惊愕于闵保义这位堂堂差司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紧接着更是惊的眼睛险些瞪出来掉到地上,下巴几乎都摔碎。 他都看到了什么? 闵保义……和陈牧称兄道弟! 闵保义那是何等的存在,南城区一里之地的差司,高高在上,与寻常贫民几乎是云泥之别,就是住在九条里内街的那些乡绅老爷,见了闵保义那也是要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无法理解。 便是梦里也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一幕直将张海的内心震的云里雾里不知所在,以至于后面的情景都听不见看不着了,耳朵里似被塞上了棉絮,眼睛里涂了漆粉 他这么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站的腿都麻了,一个踉跄之下才终于回过神来,但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仍然感觉脑子里是一片浆糊,茫然而无措。 …… 走进屋子里。 陈牧一眼看到的,是被吓得不轻,明显似有哭状的王妮,以及似在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的陈玥。 “哥?” 陈玥喊了声。 虽然她和王妮躲在屋子角落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只是听得让她有些发呆,因为就算是她也有点茫然,陈牧怎么认识了闵保义这样的人物。 九条里城卫司差司……她知道,那是管着整个九条里数万户人家巡查治安,甚至陈牧曾和她说,在如今这混乱世道下,差司几乎就是一片地域土皇帝一样的人物了。 虽然陈牧这几日和她说过一些‘搬家’,‘好日子要到了’等等的话,但以往陈牧也都是那么说的,所以她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感触。 但…… 今天这一出,让她懵懂中,终于感觉到不同了。 城卫司差司亲自到来,还与陈牧称兄道弟。 以往仿佛只是一个期盼、一个希望、一缕支撑着前行的光,忽然间就近在咫尺,甚至一伸手,似乎就能够触碰到了,这有些突如其来,让她的小脑袋也有点晕乎乎。 陈牧走到陈玥面前,面带笑意的伸手点了点她的琼鼻,随后有些感慨的环顾四周,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泥墙,以及那一件件褪色、腐朽的桌凳,缝缝补补的棉被。 在这里他有着十多年的记忆。 以及生活的三年。 吃着陈米、啃着糙面馒头、窝窝……冬天甚至没有足够多的厚棉被,要和陈玥挤在一起,得搂着她在一张床榻上取暖睡觉。 买不起新衣,添不起新袄,因为世道不安稳,都只能把陈玥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事事谨小慎微,不敢得罪任何人,不敢牵扯进任何麻烦,低头做人,小心做事,勤勤恳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算从前些日子开始,有了银子,有了实力,有了底气。 而直到今天,要彻底改换新貌。 陈牧上前,将陈玥抱在怀里,用力搂紧一下,然后轻呼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等会儿去一趟城卫司,然后明天……我们搬家。” “……好。” 陈玥仰着头,在陈牧怀里用力的,重重的点了两下。 她那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名为‘希望和喜悦’的光芒。 这两天跌宕起伏,从夜里的惊吓,再到白天这一闹,真可谓是大起大落,但她一直都相信着陈牧,相信哥哥的每一句话,再怎么害怕,惊慌,也忍耐着,强忍着。 终于。 这样的日子迎来了曙光。 陈牧安抚了一番陈玥和王妮后,并未耽搁太久,将银两藏好,金玉磨皮法贴身放置,然后便动身往城卫司而去。 门栓坏了。 但陈牧也并不在意,如今就算只是将门虚掩,也比之前的门栓更‘坚固’。 门外王兆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两位差头也不见了,只在远处的巷子里零散有些人影,三三两两的聚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边的门打开,陈牧从里面走出来,那些人立刻都安静下来。 看着陈牧走来,沿途的人纷纷让路,无论是就近的邻里,还是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全都小心的让开,甚至见到陈牧视线投来,立刻赔上一个笑脸。 陈牧也并不理会,径直穿过巷子,很快远去,只留下一片敬畏和羡慕的目光。 第二十二章 新任 日头刚过正午。 但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何时乌云盖天,下起了绵绵细雨。 路上行人立时少了许多,等到陈牧来到城卫司时,外面的广场已经是一片收摊的狼藉景象,他身上的差服也淋湿了不少。 细雨洒在城卫司的墙沿上,沿着一些年久失修的裂缝慢慢低落。 虽是下着雨,但此时的陈牧,心绪却从未有过的通畅,那密布的乌云也没有什么影响,一走进城卫司,就看到城卫司里人头攒动。 混乱的人群约莫有一两百的数目,似乎是整个九条里城卫司的三班差役人马全部都到齐了,这会儿都拥堵在一个个屋檐和门亭下面避雨。 “陈二!” 刘松和李铁也混杂在其中,李铁眼尖,一眼看到从正门进来的陈牧,立刻冲着陈牧喊了一声,并挥了挥手:“这边!” 陈牧本打算直接去找闵保义,一看城卫司里三班人马齐聚这架势,倒是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向里走去,路过刘松和李铁等人旁边。 “怎么才来?” 刘松露出一個有些责怪的眼神。 他和李铁是巡逻时被叫回来的,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这种召集三班人马汇聚的,往往一年也没有几次,基本都是重要的大事,要是无故缺席被拎出来可不得了。 等了良久没等到陈牧来,两人都还有点忧虑,好在陈牧还算是抢在差头们前面及时到了,要是等差头也都到齐了,那可就不太好看。 “有些事牵绊住了。” 陈牧知道刘松和李铁的忧虑是好意,于是冲两人笑笑,但并未停下来,而是继续往里面走去,沿着有些拥堵的门亭一路向里。 “嗯?你上哪去?” 刘松见状顿时露出奇怪的神色。 但附近人群拥堵,声音嘈杂,也没听见陈牧的回应,就看到陈牧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拥堵的众多差役之中,不见了踪迹。 刘松转头和李铁对视一眼,旋即耸耸肩,反正陈牧及时到了城卫司就好,不会被上面的差头抓小辫子了,其他事情倒都不重要。 陈牧一去不返。 一直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刘松和李铁都没等到陈牧回来,一时间也都纳闷陈牧干什么去了,但人多混杂,也不兴去找,另外召集三班差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也不知什么事。 又等了片刻,从城卫司正门处的门亭传来一片声响。 “秦大人!” “赵大人!” 只见拥塞的人群,从门亭处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三个从外面走来的人影。 为首的是差头秦北以及捋着胡须的赵宗,一旁跟着的是任岩,三人都有些微醺之意,似是喝完了酒,得到这边的通知便匆匆过来了。 秦北面颊带着一丝酒后的微红,扫了一眼拥塞的城卫司,露出一丝奇怪的眼神,差司召集三班差役肯定是大事,但他这个差头居然事先不知道,虽说他是和赵宗、任岩一起去吃酒了,但按说也该提前跟他说一下是什么事,可过去告知他的人只通知他尽快回来。 “秦哥,这……” 任岩也是有些迟疑的看向秦北。 他对秦北的称呼已经从‘秦头’变成了‘秦哥’,显然一场酒吃下来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秦北摸了摸下巴,道:“要么是突发什么事,要么就是老赵和你的事……但好像有点太早了,不用急,我到里面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估计是突发事件,没空告诉他具体缘由,但他进去问问差司大人就是。 赵宗也在一旁微微点头,道:“小任你就先留在这。” 说着。 两人便一同往城卫司的正堂走去。 沿途的所有差役们纷纷避让并恭敬行礼。 同时看向跟在秦北和赵宗背后的任岩,都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现在这城卫司能与两位差头关系如此相近的,也就只有任岩了。 秦北和赵宗一路走到正堂外,刚要进去,却见一个人迎面走了出来。 嗯? 秦北微微一怔,认出来人,是他分管的差役里面一人。 “陈牧?” 不知道陈牧怎么从内堂出来的,秦北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于是出声叫住,打算先询问一番。 此时一片混杂的外面,也随着秦北和赵宗的到来而安静了许多,这会儿众多差役的目光都向着这边看过来,包括刘松李铁,也看到了从正堂走出来的陈牧,有些疑惑。 然而。 正当秦北要冲着陈牧问询时。 从内堂里却又走出来三个人,分别身披蓝色差服,正是九条里城卫司的另外三位差头,其中两人是之前跟着闵保义一同出行一趟的王供和钟常。 “老赵,老秦,都来了啊。” 王供看到外面走来的秦北和赵宗,顿时笑着招呼一声。 钟常也笑呵呵的道:“这是去哪吃酒了?怎么也不喊上老弟我。” 秦北微微一怔。 三班人马召集应该是大事,但王供和钟常的态度却有些不太像大事的样子,还有空暇和他打招呼开玩笑,于是心底也有些奇怪,这会儿也顾不上陈牧了,便看向王供,拱手道:“路上耽搁来的迟了些,不知差司大人召集人马究竟是……” “这个啊,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王供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却并不解释。 这下不光秦北眉头微蹙,心中有些纳闷,连旁边的赵宗都有些奇怪,心中一琢磨,正打算要进去问问时,却见一道人影迈着四方步,从内堂走了出来。 其人身着墨绿色差服,身形魁梧目光威严,正是差司闵保义。 “差司大人。” 连同秦北在内,赵宗、王供等几位差头纷纷向着闵保义微微躬身并行礼。 而台阶下面,以及后方门亭回廊底下的一大片差役,则齐刷刷的俯身下去单膝跪地,口中纷纷拜见。 陈牧就站在秦北和赵宗几人旁边,也冲着闵保义拱手,但口中出来的称呼,却让旁边的秦北、赵宗以及离得近的一些差役,都是一个趔趄。 “闵老哥。” 这个称呼一出,秦北的视线几乎是一下子就从闵保义身上转到了陈牧身上,一双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满是惊愕的神色。 闵……老哥? 他怎么敢这样称呼闵保义,就是自己这个差头都不敢这么托大! 不止是秦北,除了王供、钟常等寥寥几人之外,旁边的赵宗也是看向陈牧发怔,距离最近的那些单膝跪地的差役们,更是一个个险些惊掉下巴。 紧接着。 更让众人愕然的事情发生了,就见闵保义被这般称呼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冲着陈牧一点头,随即将目光扫视一眼全场,沉声开口。 “差头赵宗年事已高,无力再处置司中各项事务,现本司批定,经由总差司审查,准许赵宗告老,差头一职暂不取缔,但其管辖各项事务,交由新任差头陈牧代管。” 此言一出。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无数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了陈牧身上,有震惊,有愕然,更有难以置信和困惑不解! 尤其是刘松和李铁等熟悉陈牧的人,更是一个个眼睛突的瞪大,惊愕的险些摔碎一地下巴。 …… 与此同时。 张屠户家中。 吃过了午饭的张屠户,这时候正腆着肚皮,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而陈红则在不远处打扫院子,但眼中仍然满是忧虑之色,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眼,等着听张海的回信。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张海那圆圆胖胖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进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整个人踉跄几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张屠户听着动静看过去,呵斥了一声。 但张海仿佛没听到一般,仍然有些浑浑噩噩的往里面走。 “小海?” 陈红那边却放下了扫帚,走了过来满是担忧的问道:“那边怎么样了?出什么事没?” 张海仍然浑噩的往前走,险些将陈红撞倒,碰了一下这才有些恍惚的站定。 看着坐起身子,皱眉瞧过来的张屠户,以及一脸忧虑的陈红,还有院子西边正在浣洗衣物,也有些好奇的竖起耳朵听着的张幼英,张海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似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脸上仍然还是如在梦中般的神色。 直至被张屠户又呵斥了几声,张海这才断断续续的,用仍旧无法理解的语气说着刚才见到的事,听的陈红一阵愕然,张屠户一番发怔,远处的张幼英更是如听天书。 这…… 这都什么跟什么? 城卫司差司怎么会为陈牧出头,而且居然还和陈牧称兄道弟? 张幼英张着嘴,无法置信的看着张海,如果不是张海那浑浑噩噩,失魂落魄般的样子,她恐怕第一反应就是张海在信口开河,故意说笑。 可是…… 陈牧不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底层差人么? 别说是堂堂差司,就是有个差头和陈牧称兄道弟,那都相当了不得,怎么都不会那样穷困。 “海哥你可都看清楚了?真的是差司大人吗?” 张幼英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张海脸上的肉堆在一起,道:“我……我没看清,但这世道,谁敢冒充差司啊……” 确实。 在这九条里,甚至整个南城区,谁敢冒充差司行骗,那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张幼英听罢也是有些茫然。 正当院子里一片寂静时,张屠户砰的一下拍在扶手上,冲着张海沉着脸道:“这是好事,你哭丧个脸干什么,滚一边去!” 说罢转头看向陈红,正色道:“我早说伱那侄子是人中龙凤,做寻常差役那是埋没才华,但有一点机遇,便能平步青云,明儿你提几斤猪肉,几斤软骨,我与你一同上门去道个贺。” 听到这话。 陈红这才渐渐如梦初醒,应了一声。 旁边的张海和张幼英仍还是一脸茫然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落定 城卫司堂衙内。 底层的差人在城卫司是没有单独用来办理公务以及休憩的地方的,仅有一个后面的宽敞大院,以及数个公用的很是破旧的矮房。 但作为差头,却不同,五位差头在正堂堂衙后面分别各有一个独立的屋子,平时用来处置公务或休憩,其中赵宗所有的那一间,之前已经很久都没人呆过了。 赵宗年老暗伤发作后,基本就不来堂衙呆着,不过他的那一间平日里仍然是有人打扫的,依旧是干干净净,而今时隔多年,这一间屋子又迎来了新的主人。 陈牧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里面也就仅有一张横摆的长桌,桌子上叠放着一些书籍,以及一套干净的茶具,桌子后则是一把黄木椅子,椅把处轻微缺损了一小块,但并不影响实用。 无论桌子还是椅子上,都干干净净并无灰尘,青石铺起的地面也没有沉泥。 虽不轩敞,却也干净。 这么個评价应当是十分中肯。 赵宗站在陈牧旁边,背着手,感慨一声道:“我们这些练武的,磨损气血,纵使不与人争斗,也总会积累些陈年暗伤,到了年老,压抑不住,便发作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略有些不舍的抚摸了一下那张桌子,在这九条里城卫司没有人资历比他更老,包括差司闵保义,若不是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已经几乎不能与人争斗,他也是不舍得辞去差头的位子,现如今能暂时保留差头的身份,留在城卫司做教习把头,对他来说也还算是个满意的结果了。 本来是打算与任岩这位后起之秀接触一番,提前卖个人情,待几年后卸职时,能依着点情面保留一些权势,结果陈牧的出现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而在从王供等人口中得知,陈牧是由上面的总差司许红玉亲自提点的,赵宗立刻就息了所有心思,同时也恍然于,闵保义会和陈牧忽然间称兄道弟。 “这磨皮练肉的淬体之法,也有损于身体?” 陈牧听着赵宗的话,若有所思的问道。 赵宗笑了笑,道:“是啊,无论磨皮还是练肉之法,都是以各种方式淬炼身体,加以药散辅佐,自然是有损于身,既想练武又想长寿,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如今每日腰背如针刺痛,便是年轻时练功用的磨皮法过于注重效果,对身体内损很大,可有些时候难免身不由己,能有的练,便不错了,有多少人想习武,还没有门路。” 陈牧听着赵宗的话,便想到了许红玉给他的金玉磨皮法。 当时许红玉便提到,这法子效果或许不是最快的,但更温润平和,对身体损伤更小,倘若赵宗年轻时修的是这一门磨皮法,也许现在不会落到这样境地。 “好了,该和你说的都告诉你了,我也该走了,再有什么事,你就去问王供、秦北他们几个。”赵宗缓缓收回手,冲着陈牧一点头,往外面走去了。 “赵老慢走。” 陈牧目送赵宗离去,然后缓步来到桌旁,拿起桌上的几本书瞧了一眼,却是九条里的街区分布图,以及一些人口统计等等的文书。 放下手里的册子,陈牧来到窗户口往外看去,此时绵绵细雨已停,恰逢雨过天晴,一缕夕阳沿着窗户照进屋子里,余晖中能看到赵宗远去的背影,以及远处许多三三两两聚集着的差役,各自都在议论着刚才的事情,他们眼中的震惊仍然残留未消。 升任差头对陈牧来说是毫无意外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闵保义这么雷厉风行,才不过一天之内的功夫,许红玉那边才打的招呼,这边就已经直接做完了更替。 甚至。 连他的蓝衣差服、腰牌等等都还没弄好,仍在订制之中。 但从现在起,他已经是九条里的差头了,统辖着赵宗原来管着的那一部分人马,总计有三四十个人,另外他若是觉得人手不够,也可以随便从外面继续招募一些。 底层差役就是这样,随便募取,随便撤离,在一定数量之内,差头就能做主。 又回首打量了一番屋子。 陈牧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堂衙时,正遇上一同走出来的秦北。 “陈头。” 秦北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陈牧,向陈牧打了个招呼。 陈牧之前一直是他手底下的差役,忽然之间就攀上了总差司的关系,不仅升任差头,还成了闵保义的座上宾,这让他心中难免的别扭。 这和任岩还不同,一来任岩是早就有风声,更是他一直在主动提携,至今都半年多了,就算升了差头,也得喊他一声‘秦哥’,而陈牧却是不声不响的就一下子跳了上去,变成了与他齐平,甚至能压他一头的人物,这种别扭的感觉短时间内挥之不去。 “秦头。” 陈牧也拱拱手,他对秦北倒没什么特别的观感,他在秦北手下做事时,秦北虽然对他不冷不淡,但也没有故意为难过他什么,因此倒也很平静坦然。 秦北终究是做了多年差头的人,很快就强压下心中的别扭,道:“庆贺陈头高升,过几日有空,我请陈头喝一杯,陈头可要赏光。” “一定一定。” 陈牧笑着回应,然后往外走去。 来到外面。 院子里零零散散的一些差役们,看到陈牧走来,先是各自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陈牧行礼问候: “陈大人!” 相比起秦北,他们可要紧张的多,毕竟以往和陈牧是同院做事,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毫无交集,也至少曾背后议论过一二,加上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任岩升任差头是板上钉钉,所有人都过去溜须拍马,现在却是陈牧忽然平步青云,心中难免忐忑。 “都起来吧。” “我接任差头,暂不熟悉,你等之后仍按惯例做事便可。” 陈牧冲着一众差役随意的说道。 “是。” 众多差役纷纷应声。 随后陈牧越过众人,来到最外侧,刘松和李铁正站在这里,两人看到陈牧过来,一时间却没了以往的那种随和惬意,有些拘谨的向陈牧问候。 “两位何必如此拘谨。” 陈牧见状,半开玩笑般的说了一句。 但刘松还是小心翼翼的回道:“大人现在升了官,那是越过了龙门,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敢在您面前托大,您有事吩咐就好。” 这个世界,虽然世道混乱,但越是如此,等级规矩就越是森严,如今陈牧已经是差头,就算‘折节下交’,仍旧和过去那样称呼他们两人为‘老哥’,那他们也是不敢应的,要知道陈牧就是和秦北等人如今也是平等相待,这样称呼要是被秦北等人瞧见,那该如何去想,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祸事。 “我已在差司大人那里重划了名单,将你们调度到了我分管治下,从明日起你们不用去巡街,守在堂衙听我调度就好。” 陈牧也看着刘松和李铁正色道。 两人和他算是几年的交情,虽然不谈多深,但终究是他在城卫司最为知根知底的差人,他如今升任差头,手底下还是需要几个亲信做事的。 此言一出,其他一些差役们,纷纷都向着刘松和李铁投来羡慕的神色。 守在堂衙听从调度,也就是说从寻常的巡逻班房差役,变成了只需要帮着陈牧办事,听从陈牧调度的近差,虽然不是升官,但这待遇可是截然不同的。 跟着一位差头做事,那就属于是成了差头的亲信,首先就不用参与那些麻烦的巡逻事务,也不用去轮班两个月一次的夜巡。 “谢大人赏识!” 刘松和李铁闻言也同样惊喜,连声叩谢。 虽然两人刚才就一直在窃窃私语,琢磨陈牧平步青云之后会不会顾念旧情提携他们俩一番,心中忐忑不已,现在尘埃落定,自然是欣然叩谢。 陈牧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说,离开了城卫司,留下一众眼神复杂,或羡慕或叹息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的众多差役。 …… 陈牧接任九条里城卫司差头的消息,在九条里传的很快,仅仅半日功夫就被各方人物所知,毕竟在九条里过活的人,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势力,除了帮派就是城卫司了。 倘若只是一个差役,那没什么,城卫司一年更替的差役没有几十,也得有十几个,但差头就不同了,统共只有五位,若是得罪了一位,那还是十分麻烦的,何况传闻中陈牧与差司闵保义关系很近,那就更需要谨慎对待。 以上是九条里地域之内一些乡绅豪强以及帮派势力的反应。 而出了九条里,坐观整个南城区,却又是另一幅光景。 夜幕降下。 南城区城卫总司,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在某处宽敞而干净的堂衙中,一个面皮白净的男子坐在桌旁,手中拿着一张文书。 他是南城区城卫总司的副总差司何明轩,地位仅次于许红玉,甚至来历也丝毫不比许红玉差,提到‘何’这个姓,在内城区那可是人人如雷贯耳的。 “九条里……陈牧……有点意思。” “二十二岁,凭自己领悟刀势,的确是个人才,难怪许红玉会特意关照,不过伱余家如今内忧外患,还想在城卫司继续扶持培养自己的亲信,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何明轩露出一丝冷笑,将手中的那一页纸放到烛火上烧起。 寻常人不知道许红玉的来历,对于‘许’这个姓氏比较陌生,但稍微有些权势的人物便都知晓,许红玉的母亲姓余,她随父姓,是内城余家的嫡系。 何家和余家对于城卫司的争斗早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城卫司,一里之地的分司便有近两百人,而整个南城区有十个里,连同城卫总司,这就是将近三千多人,其他东南西三个城区也相差不大,合起来总计有近一万两三千的人马。 如此众多的人手,毫无疑问不是个小数目,纵然质量上比不得各家培养的私兵精锐,但因为数量较为庞大,加上占据着朝廷的令行,能光明正大的做许多事情,若是集中于一方势力之手,难免是一股威胁,是以各家都有互相牵制。 许红玉担任总差司至今不过两年光景,尽管位高权重,但麾下能够信赖的嫡系却并不多。 陈牧展现出了些许天资,入了许红玉的眼,被许红玉暂定为日后可用的嫡系加以培养,在小小的九条里自然是平步青云,但不愿看到陈牧成长为许红玉臂助的人,却也不少。 “嗯,一个小小的差头,尚未修行淬体法,倒也不值当我亲自‘关照’。” 何明轩略一思忖,旋即唤人过来,吩咐了几句,接着面色泰然的端起茶盏,慢慢品起茶来。 许红玉这两年,得罪的人可不少,只需要将陈牧的事情稍微透露出去一些,然后坐着喝茶,过些日子自然就会有人替他做他想做的事,就算事后惹得许红玉大怒,那也找不到他的头上。 第二十四章 乔迁 翌日。 恰逢昨日连绵细雨,至雨过天晴,这一日自初晨便日照万千,明亮的日头驱散了城中的阴暗,将所有的污浊都逼迫的不见了痕迹。 陈牧并不清楚一日夜间的暗潮涌动。 但他向来居安思危,更知晓机遇与危机并存的道理,当上了差头固然站到了更高的地位,但同时面对的也将是更棘手的麻烦与凶险,而想要从中披荆斩棘,登云而上,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因此一夜也不曾怠慢修行,只待搬家过后,便开始磨皮法的修炼。 一般来说乔迁新居是一件麻烦事,但对陈牧来说却相当简单,因为家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搬走,需要带着的就只有陈玥和王妮而已。 穿着一身新衣,洗的干干净净的陈玥,跟在陈牧身边走出家门。 自从十二岁之后,陈牧就很少带着她出门,即使带她出去,也是让她故意弄得蓬头垢面,变成又矮又丑分辨不出性别的样子,如今总算是能穿着新衣出门。 陈牧对两间老屋并没有什么留恋,此时外面已经有差役候着,等他带着陈玥和王妮出来,便在几个差役一同的护送下,往九条里的后街而去。 很快。 到了地方。 那是位于城卫司后方,大概只相隔两条街的一座宅院,虽然不是那种贵门深院,但两扇红木门板板正正,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面的一排排屋舍也干净整洁。 这一套宅邸是两进的院子,分别有一个前院和一个后院,横纵各三间,可以说是十分宽敞,就算再养着三五個老仆丫鬟,也不狭窄,已经不是寻常民家能住的宅子。 “老爷。” 门外等候着一个老仆,一见了陈牧就恭敬行礼,然后一边领着陈牧进门,一边给陈牧说着这两间宅邸的布置。 “闵老爷平日里不来这边,所以只有我一个老奴平日里清扫尘土落叶,老爷您要是觉得使唤人手不足,去门市那边采买也十分容易。” 老仆介绍完了屋子,便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 当今世道混乱,能给有权势的人物做仆从,那是多少人都会争破头的事,虽说入了奴籍,但从此之后就不用被各种苛捐杂税纠缠,也免了帮派混混的骚扰,就算不发月例银钱,也至少吃饭不愁,活得也甚轻松。 对陈牧这位新来的老爷,他自然是不敢怠慢分毫的,万一惹得陈牧不高兴,将他驱逐了出去,那他可就没有容身之所了。 “我喜好清静,采买人手就暂且不必了。” 陈牧冲着老仆摆摆手。 这宅邸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算大,有一个老仆清扫院子基本够了,陈玥那边现在也有王妮跟着,所以丫鬟也不用采买,保持现状便是最好。 搬进了宽敞的新家,陈玥显得很是活跃,每个屋子都要进去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检查,王妮则乖巧的跟在她旁边,也不插话。 陈牧却并不和陈玥一同嬉闹,而是自顾自的去了后院。 后院都是住人的地方,一个正居以及两边的厢房,陈牧让陈玥随便挑选一间,陈玥两边瞅瞅后选了西边的厢房,陈牧则住在正居,以前兄妹俩一直被迫挤一个屋子,甚至冬天时还得挤一张床,现在总算是有了空房。 “总算有点样子了。” 陈牧走进自己的正居,看着宽敞明亮的外室和里面的卧房微微点头,然后在一张黄木椅子上坐下,接着思忖片刻,从怀中拿出了一叠黄纸。 纸上正是那份‘金玉磨皮法’。 昨夜他其实已经细细查看并仔细记忆,但这磨皮法和刀法却不同,是需要依赖外物才能进行的淬体法,是以他昨夜也没能练起,今天还得去采买物件。 与其说是金玉磨皮法,不如说‘金沙’磨皮法更贴切,其法子是需先挖一坑,横躺进去,再以细密的沙粒,将人掩埋,最后将药散熬制的汤汁倾倒上去,反复数次。 其中说,寻常磨皮法,往往都是粗盐磨砺、石桩撞击之类的法子磨炼皮膜,要么就是不断的磨损皮膜,再使其再生来蜕变,要么就是通过一次次撞击,捶打熬练,无论哪一种都会对人体造成一些暗伤,年轻时暂时不显,但一到年老,便会出现各种问题。 而金玉磨皮法,相对来说就要温和太多了,更多以特制药散熬练,以冰凉的沙土来分担药散中的烈性,中正平和,乃是最不伤体的法子之一。 “磨皮法为积累之功,一年小成,又一年大成,再一年圆满……” 陈牧看着纸上的描述喃喃一声。 具体来说,一般人要三年才能功行圆满,但这个时间也并不是固定的,也要依据各人的根骨以及契合性来定,往往根骨越是上等,那磨皮就越快。 契合性则是和‘药散’的合度,毕竟有的人体寒,有的人体热,有的人属阴,有的人属阳,若是阴阳五行都能完全契合药散,身体极其适应,那甚至可以过量熬练,由每日晨昏熬练两次,改为一日熬练三次,那进度自然是大大加快。 “我的根骨好像只是中上,不知道契合度如何。” 陈牧露出思索之色。 根骨中上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只要不是生的奇形怪状,畸形驼背或者多根少骨,就都是根骨‘中等’,中上也就是比最寻常普通人略微好那么一点。 但陈牧最关心的倒不是根骨和契合度问题,而是对于磨皮法这种东西,是否和刀法一样,也能依靠系统累积经验值? 想到便做。 金玉磨皮法的药散方子有两个,一个是内服的强壮气血之方,一个是外熬的磨皮之方,两个方子用到的药材各不相同,虽然都不是极其珍贵的那一类,但这个世道只要涉及药材基本上都不便宜。 陈牧亲自去药铺购买之后,略微计算了一下,如果按一天晨昏两份的量,那么一年下来大概需要用到接近二百两银子,寻常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好在他如今还算财大气粗,至少三百余两银子是有的,而且做了差头之后,自然会有一些能够获取银钱的路子,倒也承担得起。 忙活一天,已近昏时。 陈牧让陈玥去前院玩,然后就在后院的角落里,躺进了挖好的坑中,用沙土将身体埋上,之后拎起放在旁边的水壶,将熬练好的汤药从脚至胸浇了上去。 躺在沙坑里这种事,陈牧前世还曾在海边享受过,但这小半壶磨皮汤药浇下去,感觉就立刻不一样了,温热的汤药渗透进冰凉的沙粒之间,两者混合到一起,接触到皮肤,立刻就有一种灼烧感翻滚起来,从脚底一直蔓延上去。 一时间。 陈牧甚至都分不清这是痛苦还是酸爽。 只觉得好像有无数的蚂蚁,试图从皮肤的每一处地方往里钻去,细微的疼痛混杂着细微的麻痒,以及一丝细微的舒畅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滋味。 约莫过去一刻钟,这种感觉开始渐渐消退。 陈牧拎起水壶,再次浇灌汤药……如此反复三次,终于将第一份汤药用尽。 从沙坑中爬出。 陈牧倒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强壮了多少,反倒是觉得浑身都有些酥麻瘫软,一时间连力气都使不上来,于是喊着陈玥,让陈玥和王妮搀扶着自己,回到屋子,爬进木桶清洗。 “哥哥怎么把自己埋进坑里,是在练什么功夫吗?” 陈玥一边给陈牧倒水,一边好奇的问道。 陈牧浑身乏力的靠在木桶边上,任由陈玥往桶里加水,笑呵呵的说道:“是啊,玥儿也练练功夫怎么样?” “不要。” 陈玥冲着陈牧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埋了呢。” 说着就跑了出去。 陈牧失笑摇头,舒舒服服的躺在温水中,然后唤出了系统面板,一眼看到系统面板上出现了新的变化,在狂风刀法与烈风刀法的下面,出现了新的一行。 【金玉磨皮法(未成)】 【经验:11】 第二十五章 药力 “磨皮法的经验和刀法技艺分开了。” 陈牧看着变化后的系统界面,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之前狂风刀法和烈风刀法,经验是互相共用的,但磨皮法却不行。 但一想倒也并不意外,磨皮法和刀法的确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许只有同一类型的才能够共用经验,而磨皮法相比于刀法,完全属于另一类。 而且。 磨皮法的经验涨幅也让陈牧比较意外,因为他此次修炼所用的时间,再怎么算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时辰,但所得到的经验值却足足有11点之多。 而要将磨皮法提升至小成,仅仅只需要100点经验值! 这意味着他若是晨昏各一次,那仅需五天,就能将金玉磨皮法提升至小成! “磨皮法的确和刀法不同,整个习练过程,纯粹以药散内外熬练,这积累的经验值也许是来自那些汤药的药力……” 陈牧忽的有所明悟。 正常来说,便是根骨顶尖,适应度达到完美的人物,在习练磨皮法的时候,也不可能做到将所有的药力都吸收干净,并且每一份药力都能完美发挥。 但倘若系统能够无视这种概念,直接将他在这过程中承受的药力,全部转化为‘经验’这种东西积累起来,那便十分合理了。 所谓是药三分毒。 常人对于内外两份药散,能吸收十分之一的药力恐怕都很不错了,他这种根骨中上的,或许也就只能吸收個十之二三。 而这十之二三的药力,又受到身体适应性的影响,依据适应性的高低发挥出强弱不同的效果,一般的适应度恐怕也就只能将药力的十之一二用在‘磨皮’上面,其他的部分则都会被身体代谢掉,起不到什么作用。 是以磨皮的过程对常人来说相当漫长,三年磨皮这个说法是并不夸张。 但若是系统面板能够以直接截取药力化作经验值的方式,那无疑就是做到了对药力的百分百吸收加上百分之百的适应度。 也许放眼整个大宣王朝,亿万人口,都不存在这种离谱的体质,但他却能凭借系统面板,达到这样的效果。 “很好。” 陈牧露出了笑容。 他之前还担心磨皮法这种东西与刀法技艺截然不同,系统面板能否对其生效,倘若无效的话,那么他就只能依靠系统面板去掌握多种高深的刀法技艺来提升实力,磨皮法乃至后面的练肉法都得一步一步慢慢来,现在却是好多了。 而且按照道理来说,这也不算是作弊,毕竟提升的每一分境界,都是来自于实打实的‘药力’,并不是凭空获取,甚至这些‘药力’还都是他自己赚取的银子买来的。 相较于刀法技艺一样,都是辛苦所得。 陈牧自是十分坦然。 …… 短短四天时间匆匆而过。 这四天里,除了一些本地的乡绅上门拜访,以及找上门来‘叙旧’的张屠户之外,一切都是波澜不惊,陈牧每日仍然正常去城卫司,不过作为差头却是不用取牌挂牌了,甚至不去城卫司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挂个名。 对于诸多乡绅祝贺乔迁的奉礼,陈牧一概不拒,照单全收,既然知道他修习内练法的经验与‘药力’有关,而药力又和财力直接挂钩,那对于银子自然是来者不拒。 至于收取银子是否会有什么影响,他也并不怎么在意。 如今的他不是底层差役了。 他是城卫司的五位在职差头之一,是闵保义关照的直属部下,就算收了那些乡绅的银子,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事找上他,他也可以从容的根据事情轻重而选择管或不管。 然后就是张屠户这位多年不曾上门的姑父,比起陈牧久远的记忆中的样子,要客气了太多,说话时甚至都低着些声音,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更让陈牧心中感叹人情冷暖不过如此,他那位老爹病死的时候,张屠户也只是象征性的来看了一眼。 现在却是想尽办法想要巴结好他这门亲戚。 “幼英妹妹的事,有空再说吧。” 对于张屠户最后旧事重提,再次提到张幼英的事,陈牧只是很平淡的回应一句。 他现在的确对这种事情没有心思,如今的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修行方面,倘若不是体魄强度支撑不住,最多只能承受晨昏两次‘磨皮’,他甚至都打算一天多来几次。 其余的时间也基本都拿来习练刀法,打算尽快将烈风刀法这门技艺也提升至圆满,掌握第二种刀势,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 听出了陈牧的不感兴趣,张屠户也很知趣的转换了话题,说了一些后,便与陈红一同起身向陈牧告辞,陈牧则带着陈玥一起,一路送到门口。 出了陈牧家门。 张屠户回返的路上,仍然小心叮嘱陈红,要小心打理好这份姑侄关系,如今陈牧飞黄腾达,来日说不定一句话就能提携他们家许多,万万不能恶了去。 陈牧并未目送张屠户和陈红远去,在送出门外后,便回了后院,烧水熬药。 仍是一模一样的磨皮过程。 历经五天的磨皮,他还是能感受到些许变化的,首先就是皮肤似乎变得更坚韧了一些,大概就是触摸那些粗糙的石头,摩擦的痛感明显有所减轻。 其次是自己的身体内部,仿佛多出了一团微弱的火,使得自己在使力用劲的过程中,都变得更有力了一些,根据磨皮法中所说,这便是经历淬体法而变得凝练的气血。 “呼……” 从沙坑中爬出。 陈牧四肢有些酸软的坐在沙坑旁边,短暂喘息一阵。 相比起第一次修行,完成磨皮之后几乎不能行走,现在的他却好了不少,尽管全身仍然有些酸软无力,但却也能勉强行动,不需要陈玥帮忙搀扶了。 “仅仅只是五天的修行,就有效果了,倘若是达到小成……” 陈牧喃喃一声。 随即唤出了系统界面。 【金玉磨皮法(未成)】 【经验:108】 只见系统界面上,磨皮法的那一栏下,经验已经积累到了108点,可以一步提升至‘小成’。 第二十六章 小成 “很好。”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心中安定。 此时身体酸麻尚未恢复,却不急着提升,而是等到身体恢复一些力气之后,先去洗了个澡,冲干净身上的泥沙,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卧房中。 待他将自身状态调整完好,身体完全恢复,能感受到体内气血充沛,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唤出系统面板,并意念一动,消耗经验值并提升金玉磨皮法。 嗡!!! 这次的感受却与以往提升刀法不同。 提升刀法时,是平白多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无数次激战斗武的记忆,仿佛切身经历一般,所有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灌入他的意识当中。 而提升金玉磨皮法,却是一刹那间,仿佛自身化作了汤锅,锅中是煮沸的血气,紧接着一滴热油滚落进去,霎时间万千血雾蒸腾。 “嘶……” 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仿佛是将历经一个月乃至数月的磨皮经历,全部都叠加在这一瞬间,以至于让陈牧的意识直接就陷入了停滞,疼痛这种词语根本远远无法形容这种感触。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本身精神意识所能承受的上限,以至于一下子就让陈牧的意识昏厥过去,但无论他昏厥与否,身体的蜕变却丝毫不曾停顿。 但见他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原本那小麦色的肌体,悄无声息间多出了一丝如玉般的光泽,反复亮起数次,最后缓缓消弭,重新恢复正常。 不知过去多久。 陈牧悠悠醒转。 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便感觉到全身皮肤都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叫出声,但又立刻咬着牙忍耐住,同时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磨皮法提升起来,可比刀法要猛太多了……” 陈牧强忍着身体的变化,慢慢适应着,同时有些龇牙咧嘴的暗道。 刀法虽然也是一下子灌入体内,但毕竟只是不存在实质的记忆和感悟,但磨皮法却截然不同,突然涌现出的,是实打实的药力,系统面板以某种可怕的方式,硬是将这些药力强行让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吸收,并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断蜕变。 对于常人来说,一下子承受从初步磨皮到磨皮小成的全部所需药力,恐怕当场就要气血逆行,吐血三升而死,可系统面板却极其霸道,这样的药力丝毫不曾损伤血肉脏腑,只作用在皮膜之上,更似一刹那间加速了成千上万倍,让他的皮膜迅速变化。 这会儿尽管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传来针刺般的剧痛,让他一动都不敢动,但陈牧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身的气血比起之前明显旺盛了许多。 这种疼痛也并不是副作用,而是皮膜强度在短时间内蜕变太多,让他有些不适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 那种刺痛感终于渐渐消退,而陈牧也缓缓坐了起来。 他仔细看看自己的手臂,肤色和表面都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用手指轻轻触碰时,却能明显感觉到,皮膜的韧性比起之前明显提升许多。 “这就是磨皮小成么。” 陈牧缓缓站起身来,握紧拳头虚空挥动几下。 磨皮、练肉、易筋、锻骨。 每一步都是锤炼自身体魄的过程,由外而内一步一步,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自身的‘气血’,那些内服外敷的药散毕竟只是外物,不能完全取代人体自身的气血,否则也就不会有虚不受补之类的说法。 武者三十岁后,修习淬体法便进展缓慢,其原因便是三十岁后,气血已达巅峰之时,三十岁之前更多的是‘壮’,以各种方式强壮气血,刺激其提升,而三十岁后则更多为‘养’,想办法滋养气血,不使其跌落。 磨皮这一步,乃是最基础,最外层的一步,但同样也是奠定根基。 此时陈牧能明显感受到的是,自己之前仅能若隐若现感受到的体内的那一股‘热流’,变得清晰了许多,这便是体魄强壮而自生的气血。 “拳脚力道增强的并不多,但体力肯定提升了不少,全力挥刀的情况下,比起平时或许能多支撑一刻钟……” 陈牧粗略判断着。 别小看这一刻钟,很多时候,在生死之间,能多出一分的体力,能多挥出去一刀,也许就是生与死的差距,磨皮武者和寻常壮汉之间,爆发力也许相差不大,但体力方面,经过修习磨皮法强壮体魄所凝练的气血,却已比常人强了许多。 另外就是自身皮膜的壮大。 陈牧记得任岩前后的变化,皮肤明显变得更粗糙、更有质感,那毫无疑问是修习了磨皮法的缘故,而他自己却完全不同。 金玉磨皮法,冠以‘金玉’二字,更明确表明了对身体的损伤最小,自然是和寻常磨皮法截然不同的,想想许红玉这位总差司,其肌体如玉,晶莹剔透,哪里有半点粗糙的磨皮之感,显然就是这种磨皮法的特有之处。 表面上看不出变化,但皮膜的强度却实打实的提升了。 陈牧走到外面,抓起一把粗糙的石子,按在自己的手臂上摩擦过去。 若是放在以往,这样即使不破皮流血,也至少会划出一大片的白痕并感到刺痛,但现在却只能感觉到轻微的摩擦感,没有丝毫的刺痛,甚至粗糙的石子表面,那些嶙峋锋利的尖锐,也几乎没在他的皮膜上留下什么痕迹。 “耐力、抗性。” 陈牧扔掉石子,口中念叨一声。 这淬体法第一步的磨皮,显然着重提升的就是这两個方面,如今他磨皮小成,皮膜变得坚韧,虽说挡不住尖锐刀兵,但一般的木棍、钝器击打下来,如果力气不够大,那是完全能抗住的。 不像过去那样,虽有一身凌厉刀法,但自身却十分薄弱,一旦面对诸多恶徒围攻,稍有不慎中上一两下,就有可能当场翻车,现在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技艺与体魄,相辅相成,有了更强韧的体魄,临战发挥时才能更放得开,更能将刀势之技发挥的淋漓尽致。” 陈牧露出思索之色。 现在想来,那一日能杀死唐全,实在是占了太大的便宜,不仅对方被许红玉一剑穿胸,近乎致命重创,后又被他石灰迷眼,连招式也发挥不出来。 再加上他的刀法已练到了刀势之境,最终才能一刀破开其皮膜,割开喉咙,给出最后的致命一击,否则便是十个手持利刃的普通人,恐怕都得被重伤的唐全杀个一干二净。 磨皮小成仅是第一个台阶,但于陈牧而言,却也是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拥有系统面板的提升效率,常人需要两三年之功的磨皮之路,对他来说却能大大缩短! 第二十七章 形势 金玉磨皮法提升到小成,需要一百点经验,而提升至大成,则需要三百点。 “如今我磨皮法小成,气血耐力皆有提升,接下来磨皮从晨昏两次,改为一日三次,应当也能够承受,若是这样的话,大概再有十天功夫,就能步入磨皮大成。” 陈牧心中暗道。 磨皮大成! 对于一般人来说,至少也需要一年的苦功,但他却可以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练成,这种进度对于常人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对他来说却刚刚好。 如今他在明面上的实力,是尚未修行过淬体法,仅仅只是练就刀势,因此接下来最好是小心蛰伏,积累底蕴,悄无声息的将磨皮练到圆满甚至步入练肉。 正思忖间。 忽然老仆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老爷,闵老爷前来拜访。” “来了。” 陈牧一听,立刻收敛思绪,迅速将衣服穿好,并站起身来,迎到门口。 却见闵保义穿着一身便装,正站在门外,见到陈牧走出,便笑了笑,道:“老弟今日可有空暇,陪老哥我去喝上几盅?” “老哥相邀,敢不从命。” 陈牧拱手,转身吩咐了老仆几句,便跟着闵保义出了门。 闵保义身边也没带旁人,就自己一个,带着陈牧沿着干净整洁的青石街巷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鼻子微动,道:“老弟应当是在修行磨皮法吧,我可耽误了老弟练功?” “刚刚练完。” 陈牧也并不隐瞒,习练磨皮法自然不算什么秘密。 闵保义笑笑,道:“金玉磨皮法是很好的功夫,我年轻时若是能以这门磨皮法入门,兴许现在都有望踏足‘易筋’之境,只可惜我是后来才得到余家的提携。” “余家?” 陈牧听到闵保义的话语,顿时微微一怔。 闵保义一句话就点出了‘金玉磨皮法’这门功夫,说明他与许红玉的关系不止是简单的上下级,多半更是许红玉的亲信,但对后面提到的余家,陈牧却有些疑惑。 但随即闵保义就解释了他的疑惑。 “总差司大人虽然姓许,但却是余家嫡系……” 闵保义简单的点出了许红玉的背景,内城余家势力庞大,遍布全城,他能坐到差司的位置上,也是受到余家的提携,许红玉担任总差司后,他自然而然便是许红玉的嫡系。 很快。 闵保义带着陈牧来到的中街的一家酒楼,在掌柜亲自接待中,要了一个二楼的雅间,与陈牧一同进了雅间就坐,然后开始细细说起瑜城的各方势力。 陈牧担任差头的这几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习练刀法与磨皮法,但其实也通过各方各面,对瑜城的一些势力有所了解,不过很多部分都比较模糊,远不如闵保义清楚。 “这内城有四大家族,分别为余、何、谢、薛四家,城主大人姓薛,这一点我想我不必多说了……其余三家,谢家掌控着整個瑜城九成九的药材生意,凡武者修炼所需,基本都要经过他们一家之手,何家垄断的是炼铁以及布匹生意,余家控制的是盐务。” 闵保义侃侃而谈,显然这些对于稍有地位的人来说并不算秘密。 陈牧对于这些消息,之前也有模糊的了解,现在听的清楚,却也并不意外,瑜城这样一座上百万人口的大城,掌握盐铁布匹以及药材,那基本就控制了九成九了。 至于米面粮食……这最重要的东西,自然不是一家能单独控制,估计是四家都有掺和,就像外城城卫司一样,不被单独一家掌控。 “盐务……” 提到盐业生意,陈牧心中倒若有所思,可惜他前世并不是化工方面的人才,也从来没想过搜集什么盐铁炼制法以备‘不时之需’,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利益可得了。 闵保义对于内城四家只是略微一点,接着便说到了城卫司。 “瑜城人口上百万,东南西北四大城卫司,合在一起总计有一万多人,如今基本上是四家都想掌管这一司,将之纳为各家私兵,因此暗中互有倾轧,南城区的副总差司何明轩,便来自内城何家,与总差司大人不和,你今后在城卫司,要小心此人。” 闵保义说到这里,稍微压低了些声音。 陈牧闻言顿时目光闪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并拱手道:“多谢闵老哥提醒。” 这种消息他之前是不知道的,虽然一直也隐约猜测城卫司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许红玉没有将他直接调到总司,而是让他呆在九条里城卫司‘锻炼’,可能也是想让他再多成长一些。 毕竟九条里城卫司,属于闵保义的地盘,可以说闵保义几乎一手遮天,对他来说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了,一旦到了总司,直接卷进两大势力的冲突之中,各种阴谋诡计纷呈,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不但无法替许红玉做事,还有可能变成累赘。 闵保义见陈牧神色凝重,于是又哈哈一笑,缓和气氛道:“也不必太过担忧,总差司终究是压在那人上面的,这九条里又是我的地盘,只要你谨慎一些,就没什么事。” “另外就是九条里的‘赤金帮’以及‘黑鸦教’,这两股势力你尽量不要招惹,赤金帮背后的人物暂时我也没弄清楚,但无非是那几家,至于这黑鸦教……” 说到这里。 闵保义露出一丝忌惮之色,道:“这黑鸦教,看似只是蛊惑一些寻常百姓,尊其教义拜一个什么黑鸦神,实际上也是借机敛财,幕后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赤金帮和黑鸦教这两股势力陈牧就很清楚了,作为差头,两天前就有一位赤金帮的副帮主上门拜访,给他送了一份‘乔迁之礼’。 这乔迁之礼很有意思,是一份银子外带两个人,两个人是早前试图绑走王妮,拿了他银子走人的那两个帮众,被打的鼻青脸肿,扔在那里。 陈牧对于这事本就没放在心上,对方这么给面子,他也就给了对方一个台阶,收下了银子,便算彻底了结此事,再无后续。 至于黑鸦教…… 混乱世道下任何类似的势力都相当危险。 看似这世道由武者们统御,寻常流民乱民纵然是组起数十上百万人,也不可能掀起多大风浪,但实际上却不然。 通过类似的势力大肆敛财,再以敛取的钱财培养精锐,这才是其路线。 淬体法中,磨皮练肉这两步,基本上有资源便能硬堆出来,如果不考虑副作用以及身体的损耗,使用品质最差的方子,用不着二百两银子就能堆出一个练肉武夫。 这种强行堆造的存在虽然各方面素质都极差,但数量一多,那就相当不得了,但凡有个几百人,配上甲胄军械,那是相当可怕,其中甚至也可能出现悟出‘势’的人物。 实际上。 如今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家,都有暗自培养这样的私兵。 “除这两伙势力之外,其他的三教九流,基本都没什么背景,不必在意,九条里这边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豪强权贵,稍有些权势的人物,基本不是搬去内城,就是在南城区的中区那边。”闵保义又简单说了说九条里的情况。 “明白了。” 陈牧微微点头。 闵保义端起酒盅喝了一杯,笑着说道:“好了,差不多给你分说清楚,老弟你如今专心练功便好,有个两三年功夫,突破到练肉境界,就能调去总司,帮上许大人的忙了。” 一边说着,闵保义心中也有些感叹,他是余家的附属出身,自幼习武,但刀势这一关却卡了他许多年,到三十四岁才堪堪领悟,若是能早一些,得到更多重视,现在兴许就有所不同。 陈牧却是先练就了刀势,入了许红玉的眼,只是如今才开始修行淬体法却有些迟,耽搁了许多时间,估摸着有三四个月功夫,能磨皮小成,之后一年左右大成,两三年至圆满。 三十岁之前,达到他如今的境界不难。 只是要想更进一步,冲击第三境易筋,那难度就很大了,一步慢步步慢。 练肉武夫掌握刀势,在外城区算是个人物,但放眼整个瑜城,仅仅算是中流,只有踏入第三境的易筋,举手投足间可力发千钧,那才算是步入上层,在内城都能掌握权势。 第二十八章 伏杀 酒过三巡。 闵保义有些微醺,大手拍着陈牧肩膀笑着道:“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听说你尚未婚配,要不要老哥带你去个好地方,那儿的滋味可很是不错。” 这话一说出来自然知道是什么好地方,心思尚未动起来,体内的血气倒先一步汹涌翻腾,正引得陈牧蠢蠢欲动时,忽的想到金玉磨皮法中,有提到行功未成,紧守气血的说法,立刻便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 “闵老哥雅兴理当相陪,但初练淬体,行功未成……” 陈牧婉拒道。 闵保义立刻一拍大腿,道:“嗨,忘了这事,金玉磨皮法的确要紧锁气血,你专注修行此法,怕是婚娶之事都要延后几年了。” “不急,不急。” 陈牧笑着摇摇头。 其实昨天就有人托着王供那里,想要给他安排亲事,毕竟是九条里新任的差头,更得到上面重视,前途广阔,年纪又才二十二岁,有的是当地乡绅愿意嫁女。 不过陈牧暂时心思不在其上,加上要修习金玉磨皮法,便一一婉拒。 “好罢,来日方长。” 闵保义起身,与陈牧下了酒楼,目送陈牧离去之后,这才摸了摸下巴,道:“定力也不错……倒也是,这个年纪能悟出刀势,意志又怎会差了。” 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当年,他磨皮之时,被人稍加勾搭,便忍不住去了勾栏之所,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结果磨皮的过程被多延误了整整三年之久! 否则的话,现在他或许也踏入易筋层次了。 往事不可说矣。 总之许红玉看中这个年轻人,悟性不必说,行事谨慎有度,毅力定力皆可圈可点,出身来历也十分干净,的确是值得培养,他也可以向许红玉那边详细交代一番了。 …… 与闵保义分别。 陈牧也没有到处闲逛的心思,便往家赶去。 适才和闵保义喝酒时,他有意克制,喝的酒水并不多,加上他本身酒量不错,如今更修习磨皮,气血充沛,此时基本没什么影响。 余家、何家、赤金帮…… 陈牧心中思忖着从闵保义那里得到的众多消息,目前来看,他呆在这九条里安静习武,偶尔对付两個毛贼,收收税银,是最稳健的做法。 事实上在他弄明白城卫司的大致结构,以及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之后,甚至觉得他如今要是不升任差头,而仍然做一个不起眼的差役,会是更好的方案。 差头对于真正的权势人物来说,虽然也只是个小角色,但到底是涉及到了许红玉,难免进入他人视线,惹来一些麻烦。 但机遇与磨难并存,世事向来如此。 倘若他没有进入许红玉的视野,就不可能得到‘金玉磨皮法’,几百两银子更是无稽之谈,也同样不可能在这短短几日功夫,就收到来自各方乡绅势力送上的乔迁之礼。 虽然每一份都不算多么贵重,可加在一起也是上百两银子的收入了。 这才不过短短几天而已。 有了钱,有了权势,又有了上进的路子,整个生活都天翻地覆,即使是为此而牵扯到一些麻烦,陈牧也没有什么怨念可言,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磨皮法的修习会很快,倒是烈风刀法,想修出刀势,耗费的时间会久很多。” 陈牧之前从闵保义那里知晓。 刀势之上,的确有着名为‘刀意’的境界,也被称作意境,但那种东西远比刀势更虚无缥缈,想要一步跨越太难太难,因此在势与意之间还存在一个积累的过度阶段。 其名为多重势。 顾名思义,在掌握一种刀势之后,可以兼修其他刀法,如果能修炼出第二种刀势,那么两者相合,便是‘二重势’,比起单一的一种势,会更强大一些。 但武者想要掌握一种势,都已经是很难的事情,许多人毕生苦练都到不了那个境界,要掌握多重势更是难上加难。 至于更高的三重势、四重势…… 能练到这种程度的人物寥寥无几,基本都是大人物,就是闵保义所知晓的,也并不多。 “常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修习多种刀势,但我有系统面板却没有这个问题,最多半年时间,我就能掌握第二种刀势。” 陈牧对此也是暗自点头的,至少他之前选择的路子并没有错。 就算修习多种刀法,也仍然无法触及更高层次的意境,但至少他能稳定的掌握‘多重势’,在技艺这一领域内始终占据着优势,这将会是他的过人之处。 心中思索着。 不知不觉间,陈牧走进了一条有些僻静的街巷。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在这条安静的街巷中间。 由于是大白天,尚在正午,陈牧倒也并不在意,便径直往前。 可又往前走了一段后,从前方最近的转角,却忽然走出了几个人影,这些人都穿着精短的旧衣,手里或拎着棍棒,或拿着明晃晃的砍刀,眼神中都流露着凶光。 “嗯?” 陈牧眉头微皱。 忽的听到后方传来动静,侧头往后看去,却见巷子的后面也沙沙的走来一些人影,一个个都穿的褴褛,但却个个都有着凶恶之气。 前后都有恶徒出现,这下陈牧终于确定了,这不是路过的帮派匪徒,而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他跟闵保义出来喝酒,没有穿差服,但要说这些冲着他来的人不认识他,那也是滑之大稽的……光天化日之下在九条里对一位差头动起刀兵,可谓胆大包天。 别说是寻常恶徒,就算是赤金帮这样赫赫声威的帮派,敢如此行事,也必然会惹得许红玉这位总差司大怒,就算直接带人平了赤金帮,都说得过理! 他自问这几日没得罪过什么人。 当下陈牧微沉着脸,并不停步,而是继续往前走去,同时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差刀的刀柄,如今的他可谓刀不离身,这最关键的兵刃任何时候都是不会放开的。 迎面而来的恶徒越来越多。 从巷子的拐角转出了至少十七八个人,这也让陈牧越发皱眉。 前后至少三四十个人,就算如今世道混乱,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各方的情况下,光天化日的弄出这么大阵势在这里埋伏他。 这些人也不说话,就径直的走来,待到接近陈牧身前四五米的位置,为首的几人同时冲着陈牧扔过来一片白蒙蒙的东西,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陈牧早有戒备,反应极快,立刻紧闭双眼并向后一跃,避开了迎头洒落的石灰粉。 “前些日子拿这玩意暗算唐全,紧接着就被人用这招暗算,还真是天理恢恢,报应不爽……”陈牧心头暗道一声。 而且闵保义才跟他说过在这地盘上只要自己谨慎就不会有什么事,结果这才刚分开没多会,打脸来的可谓是要多快有多快。 这一下距离很近,但陈牧终究是避开了大部分,仅仅沾上一点点影响并不很大,回避之后他紧接着就再次向前,凶悍暴起,手中差刀犹如狂风卷动,猛然落下! 狂风乱,西风啸! 咔! 为首那人持刀相迎,但仅仅只是一刀,就被陈牧狂恶的一刀生生的破开了架子,手里的差刀贴着对方的刀刃摩擦而下,溅起一片火花,一刀将其咽喉割断,鲜血立时喷涌而出。 “光天化日,袭杀官差,尔等是要造反?” 陈牧一声冷喝,声音响彻整个街巷,借这一刀杀人之威,一时竟将众恶徒皆震住。 第二十九章 凶悍 “呵,这年头还分什么官差不官差,不过是那人家的走狗罢了。” 众多恶徒中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日光映照下可见一些闪烁的东西横飞过来,并伴随着又一捧白色的生石灰从巷道两边的墙沿上洒下。 陈牧处变不惊,当即暴喝一声,整个人右手一卷,一下子就扯掉了身上的长袍,然后以‘狂风之势’奋力一挥一卷,将大量的生石灰卷了进去,连同那些闪着光的飞镖一类的暗器也都稀里哗啦的裹挟一通。 嗤啦!! 闪着光的飞镖暗器甚是尖锐锋利,即使以狂风之势挥起长袍将其卷住,仍然有少量刺破了袍子,落在陈牧的身上,但因为大部分力道都已被卸去,纷纷被弹开。 陈牧几乎没有丝毫迟疑,手中长袍一掀一卷之间,整个人已经消失在长袍底下,化作一道暴起身影猛地向前冲去,直接凶悍的撞进了众多恶徒群中! 巷道狭窄。 若是被连续泼洒生石灰再加上各自乱七八糟的投掷物扔过来,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接不住,武者强悍能够以一敌十,前提是正常对抗,否则的话被阴险暗算,猝不及防,就是七岁小儿手持一把淬毒的锋利匕首,也能要了一个练就刀势的好手的性命! 陈牧冲进人群之中,横刀席卷,刀光所到之处,立刻便有数人中刀倒地,尽管看似局势更加凶险,四面八方都是棍棒利刃,全部冲着他身上招呼,但相比起那泼洒的生石灰和投掷物,近身相搏的情况下,才能避开那些威胁。 与此同时。 陈牧心中也暗自庆幸,幸好他已磨皮小成,那泼洒的生石灰还有乱七八糟的暗器,被他一卷一裹,基本就没了作用。 否则的话之前连续吃上几轮暗算,仓促之下应对,恐怕也要受创,一旦被迷了眼睛或者伤了要害,后果不堪设想。 “杀!” 杀入人群中的陈牧,手中一柄差刀,如虎入羊群,肆意乱杀,顷刻间便有四五個匪徒被他格杀当场。 刀势圆满兼具磨皮小成,可谓是如虎添翼,现在的陈牧无论体魄还是速度,都比之前更快了许多,也更能发挥出刀势的威力,实力何止一点半点。 倘若他不曾磨皮,仅凭刀势,在中了埋伏暗算,以及生石灰等下流手段之后,的确是有可能被围杀当场,但现在仅凭这些毫无水准的凶徒,想杀他是天方夜谭! 仅仅顷刻之间。 陈牧四周横尸就地的恶徒则有七八人之多,更有十几个人负伤,哀嚎着退后,其中一些恶徒看向陈牧的眼中,更是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 他今天没穿差服,因年纪小,外貌上也没有什么震慑人的压迫力,但这会儿浑身浴血,眼神冷冽,脚下尸体横陈,强烈的压迫感便迎面而来。 “休要怕他,他就一个人!” 人群中有恶徒怒吼一声。 紧接着附近又有人,抄起乱七八糟的东西向着陈牧扔过去,有泼洒的生石灰粉,也有石头、匕首等等伤人器械,一时间不顾伤到自己人。 陈牧反应极快,面对泼洒来的生石灰以及砖头匕首,立刻就弯腰躬身往前一撞,直接带刀撞进一个凶徒怀中,石灰粉全部泼洒在他后背以及那凶徒身上。 “哪里冒出来这些恶徒,如此凶残……” 陈牧避开了威胁,眉头微皱。 一般就是帮派匪徒,经历一些混斗的凶人,在被他接连格杀十几个人之后,也应当泄气退走,但眼前这伙人非但不退,甚至变本加厉,不惜误伤自己人,也要将生石灰这种东西在人群中泼洒过来,凶悍程度令人发指,以往陈牧当差也少见这么凶悍的莽人。 当下陈牧没有兴趣和这些人拼命,瞅准了个方向,便径直向前杀去,挥刀连砍五六人,就要杀出重围,从巷道中冲出,但堪堪杀穿人群,立刻又有大量的生石灰泼洒过来,令前方的巷子整个都弥漫起一片白雾。 这下场面越发混乱,有些凶徒不小心吸入了些,立刻就发出痛苦的声音,但即便如此仍旧不减凶残,手里的利器还是向着陈牧身上招呼。 陈牧此时也不得不屏住呼吸,甚至眼睛也无法睁开,只能背靠墙壁,将狂风刀势拉开,差刀上下翻飞犹如千风呼啸,将附近的凶徒连连砍杀。 得冲出去了!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就算前面弥漫的都是石灰粉,也必须得屏住一口气冲杀过去,不然这么混乱的局势,刀剑利器可不是儿戏,阴沟里翻车可不是他想见到的。 但就在陈牧准备鼓足一口气硬冲过去时候。 一道蕴含着震怒的声音盖过了众多凶徒的嘶吼声。 “放肆!” 陈牧听到这个声音,心中顿时一定,手持差刀上下挥舞护住周身,同时半开玩笑的道:“闵老哥你再来迟些,兴许我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耳畔只听见一阵阵‘闵保义’,‘撤’,‘风紧’等等的呼喝声,众多凶徒蜂拥逃窜,再也顾不得围杀他,然后就是一股猛恶的刀风从巷子的一头杀来。 尽管暂时无法睁眼,但光凭声音也听得出来, 这是闵保义的刀! 一位练肉圆满,浑身肌肉凝练强韧,更兼练就刀势,立于巅峰状态的强悍武夫,全力施展开的刀法凶悍无匹,所到之处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仿若猛兽一般一路横推过来。 待陈牧用血水勉强抹掉脸上的石灰粉,稍微睁开一点缝隙,入目所见的是宛如地狱般的情景,各种血肉、脏器糊的巷子里到处都是,许多凶徒的尸体都像被猛兽撕碎一般! 闵保义很生气。 作为九条里城卫司差司,他敢在和陈牧喝酒时说,在九条里能相安无事,那自然是有着底气的,不光是自己的一身实力,除开手底下城卫司的二百号人外,他甚至还有着诸多的‘眼线’,随时向他汇报九条里各处的动静。 结果才堪堪和陈牧喝完酒说完话,一转头陈牧这里就出了事,要不是他的眼线一直都在盯着,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汇报给他,而他也就在附近不远,事后还不知要怎么交代。 “这么多的人手,能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弄出这种阵仗……” 闵保义心中清楚地很。 这事不是冲着陈牧来的,而是冲着他,或者说冲着许红玉来的,这就是想在他的地盘上弄死陈牧,给他一个震慑,给许红玉一个下马威。 闵保义提着沾血的差刀,停在陈牧旁边,沉声道:“怎么样?” “没事,被泼了些石灰,洗洗就好。” 陈牧摇摇头,道:“闵老哥可知道这些人的来头?” “暂时不清楚。” 闵保义沉着脸道:“不过我故意放跑了一些,只需盯着这些人,就能找出源头,你且放心,这事老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听闵保义这么说,陈牧便也不再多问,跟着闵保义一起回城卫司,处理身上的一片狼藉。 第三十章 补偿 陈牧遭凶人埋伏暗算的消息,很快传遍城卫司,也令无数差役为之震惊。 虽然当今世道混乱,凶徒目无王法,官差被杀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白天袭杀一位差头,还是过去几年都不曾有过的。 陈牧就在城卫司清理干净身体,换上一件长衫,等待闵保义那边的情况,一直到了下午,终于是传来了消息。 “城西的恶人帮?” 陈牧眉头一挑。 他才当上差头没多少天,如今才只熟悉了九条里的帮派,对于南城区的混杂势力都还不够熟悉,更别说城西,那完全是另一个范围。 但据他所知,城西比起南城区要更加混乱的多,其中最偏僻的几个‘里’,几乎是每天白天都恶斗纷争不断,在那里几乎人人都是凶悍之徒,十岁小儿都能拿起砍刀与人拼命,滋生的帮派自然也更加凶悍蛮横。 问题是。 城西的恶人帮,与他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闵保义也不在意什么,直接在陈牧前面的椅子上一坐,然后叹了口气,道:“恶人帮我也不熟,跟我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我去问了许大人。” 陈牧将一杯茶递了过去,问道:“许大人怎么说?” 闵保义摇摇头:“她没说什么,只说这事你是受了牵连,让我来问问你,想要什么补偿,另外这件事也到此为止,让你暂时不要去碰城西区。” 陈牧听罢也并不意外。 他和什么城西,什么恶人帮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能莫名其妙的伏杀到他头上,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许红玉这一条线了。 果然好东西不是白拿的,他才拿了许红玉的钱和磨皮法,没几天就有麻烦上身。 许红玉倒也很直白,直接就告诉了他是遭到牵连,怕他按捺不下愤怒做些什么事,直接警告他就此打住,然后又让他自己想想要什么补偿……他前世也算惯熟此道,这一世报应不爽,被一个女人反用在他身上,还没什么办法,只能乖乖去想要什么补偿合适。 第一反应是索要磨皮之后的练肉法。 对如今的他来说,要修习到磨皮圆满根本用不了太久时间,之后就需要练肉法,但许红玉可不知道这点,到时候说不定这女人会觉得他‘好高骛远’,不但不给还要反过来训诫他一番,而他也无可反驳,总不能嚷嚷着自己乃是磨皮天才,一月成事。 “嗯……倒是個好机会。” 陈牧继而念头一转,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 今天的伏击虽是有惊无险,但实际上却是对方误判了他的实力,倘若他没有磨皮小成,恐怕真是生死难料,而这种事难保不会再发生,因此陈玥跟他呆在一起并不安全。 如今要是依着许红玉的关系,将陈玥送到内城区的武馆学武,倒是很合适,一方面内城区安全,另一方面,小丫头这个年纪,要是不去学武,这世道以后也不知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 陈牧便即露出‘忧心’之色,说道:“替总差司分忧是分内之事,些许凶险算不了什么,但家中舍妹年纪尚小,我担心她受牵连,又担心我出了什么事她无依无靠无法过活,要是能拜托总差司大人,将她送到内城去学武,将来无论如何,那都有点立身之本。” 闵保义一听便笑了,道:“这种事便放心好了,余家在内城就开设有武馆,每年培养的人手都有不少,也分有男院和女院,要是许大人帮着打个招呼,那是毫无问题。” 作为内城的大家族,基本都有培养自己的私兵,这些私兵一部分是从数量庞大的奴仆、下人、家生子当中选取,另外也会以武馆的方式,招收一些资质不错的弟子。 实际上。 等陈牧到了闵保义这个层次,坐上了差司的位置,那他自己就能将自家的孩子或者亲戚送到余家武馆去学武,裙带关系层层捆绑,这本就是内城大家族乐意见到的事。 “那就好。” 陈牧笑了笑。 能将陈玥安排一个好去处,也算是了结他一份心事,至于什么恶人帮,什么城西……他都暗暗记在心里,来日方长。 …… 南城区,城卫总司。 砰! 正楼的三楼,某处堂衙,两扇门被猛地推开。 许红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何明轩正坐在一张紫藤木椅上,悠闲的喝着茶水,看到许红玉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不急不恼的笑道:“许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要找在下,支唤一声不就好了。” 许红玉也不说话,就径直来到何明轩的桌子前,纤纤素手轻轻抬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张黄木实心的长桌猛地一震,以许红玉手掌击落的地方为中心,一下子迸溅开密密麻麻的裂痕,最后整个碎裂,塌陷下去。 连同桌上的茶杯、茶水都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声音巨大,震的整个正楼里,众多差头差司都听的清楚,所有人动作几乎都为之一顿,各自面面相觑后,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办差,根本不往楼上去看。 何明轩好整以暇的脸色顿时僵硬下来,无法保持之前的笑容,冷冷的道: “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 许红玉并不回答,只冷冷的看着他。 何明轩自然知道许红玉是为了什么过来的,虽然那些人连一个小小差头都没弄死实在有些废物,但能让许红玉这么大动肝火他也乐以见得,只是没想到许红玉连查都没查,知道事情之后,直接就找上门来。 “许大人的官威有些大的过头了吧,我自问这些日子差事没有出过什么过错,许大人若是看我不惯,大可以去向都司大人告请,将我调离南城区。” 何明轩冷笑一声。 他根本不怕许红玉借机生事,因为说白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是他暗中指使,他只是悄悄放出去了一些消息而已,别说陈牧那边没什么事,就是真的死了,也是恶人帮做的事,再怎么查也揪不到他的把柄。 许红玉冷冷的盯着何明轩,根本不接何明轩的话,漠然道:“你听好了,九条里再出什么事,无论什么缘由,我都只找你,这次是在你的堂衙,下次就是生死台!” 话音落下。 许红玉转身就走。 只留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的何明轩,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半杯茶水,看着许红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岂有此理! 这疯女人…… 为了区区一个部下,不惜要和他上生死台,简直是病的不轻! 而且凭什么九条里出事,就要算在他的头上,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还讲不讲道理了?! 手里的茶杯被何明轩一下子捏成了碎片,水花四溅,一时间愤怒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却又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 因为他不是许红玉的对手。 要是许红玉真的发了疯,硬要拉着他上生死台,请城守大人见证,那时他必然会被逼的进退两难,硬着头皮上台一斗的话,真有可能死在许红玉的手里。 而且…… 都什么世道了,还生死台。 那玩意早从几十年前,朝廷的声音渐渐微弱以来,就没听说有谁用过了。 “罢了。” 何明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自己也是失了智,居然试图和一个疯女人玩手段讲道理,实在是自讨没趣,反正余家如今内忧外患,势必不能长久,一待余家势危,许红玉就是他的掌上玩物,随意摆弄,犯不着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至于那个什么陈牧,既然许红玉这么在乎,就留着多活些日子好了。 第三十一章 内外 许红玉面色清冷的回到自己的堂衙。 她的确没有任何情报和证据,能指引到何明轩身上,但这种事却又无需怀疑,因为陈牧是她提拔的差头,甚至暂时都没有调到总司来,根本不会引起什么关注,再加上那么多人能悄悄进入九条里,甚至绕开闵保义的眼线,说明城卫司内部也有人串联。 除了何明轩,她也想不到其他人,现如今各种事情错综复杂,她根本没心思去陪何明轩玩什么算计来去的游戏,用这种方式强行震慑,也是无奈之举。 “小姐,闵差司送的消息。” 许红玉回到自己的侧堂,一个穿着青色短衫的侍女就拿着一张纸条走了过来,对许红玉的称呼却不是总差司也不是许大人。 她是自小就陪在许红玉身边一起长大的侍女,陪同许红玉一起习武练功,现如今在城卫司没有任何品衔和职务,但却是许红玉最近的亲信。 “想让妹妹去内城习武?” 许红玉接过侍女小荷的条子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倒是还行,准了,此事你去安置吧,将人送到余家武馆,就说是我的人。” 小荷轻声回道:“是。” “好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许红玉挥了挥手,小荷微微躬身,就退了出去。 只留下许红玉自己,在矮几后方轻轻侧躺,眼中露出几分疲惫之色,她实在是不擅长这种居中权策,摆布各方,营造势力的活,还是斗剑杀人来的更简单一些,有时候真想一剑削了何明轩等人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可身在总差司的位子上又不能这么干。 一剑杀人容易,但杀完之后,无法交代,只能引咎请辞,将总差司的位子让出去,那也就等于将整个南城区城卫司拱手让人了,到时候也难以向余家交代。 很多时候,为了避免被人当了枪使,她都只能韬光养晦,做出一副高深的样子。 幸好还有小荷给她出谋划策。 等什么时候余家那边,有更合适的人过来接任总差司,她就算是解脱了,往后宁可去护送盐运船队,跋山涉水,杀匪除妖,也懒得再做这种差事。 心累。 …… 另一边。 陈牧回到了家中。 同陈玥提了提可能会安排她到内城习武的事情。 小丫头答应的很快,虽然她并不是太喜欢练武什么的,但既然是陈牧的安排,那她就会好好去做,本着是就算无法帮上陈牧什么忙,也不能给陈牧添麻烦的想法。 陈牧倒不知道陈玥是这么想的,只以为她也喜好习武,毕竟自己给她灌输了两三年的故事,什么花木兰替父从军,什么女帝不为成仙,只为在红尘中等哥哥归来……总之先给小丫头培养出一股不弱于人的心气,那往后不管学文习武都好说。 翌日。 陈牧刚练完了晨起的磨皮法,老仆便禀报说有一女子上门。 还以为是许红玉亲自来了,心中惊讶不已,但等到了门口迎接,却是一个穿着一袭青衣,打扮朴素的少女,虽不及许红玉的清冷之美,但也有碧玉小荷的灵秀。 另外从其一举一动中能察觉到,对方身具武艺,步伐沉稳呼吸绵长,给陈牧的感觉甚至不下于差司闵保义,这样的人物在外城区还是相当少见的,更不用说是年轻女子。 “在下陈牧,这位小姐是……” “我自幼侍奉总差司,并无官职,陈大人叫我小荷便好,小姐让我来送你妹妹去内城。”小荷冲着陈牧微微一礼,举止落落大方。 陈牧见状回了一礼,心中感叹许红玉到底是出身豪族大家,就连身边的侍女都这么出彩,举止从容有礼,更身居武艺,深不可测。 “玥儿!” 陈牧回首唤了一声。 刚才老仆来禀报的时候,他就已经让陈玥去准备。 唤了一声后,陈玥就来到了门口,先是看了一眼小荷,眨眨眼睛道:“姐姐就是总差司大人吗?好漂亮呀。” 小荷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小姐的侍女,些许薄颜,哪能和小姐相比,妹妹倒是生的水落,这個年纪习武也丝毫不晚,以后也许成就非凡。” 目光不动声色的观察陈牧和陈玥兄妹俩的同时,心中也微微点头,暗道小姐这次看中的人的确不错,兄妹俩是各有千秋,陈牧神态沉稳双目有神,行事举止也毫无僭越,更兼悟性非凡,能自行练就刀势,未来会是个人物。 至于陈玥,虽然眼下是并无武艺才干在身,一眼也看不出来根骨资质,但看似憨厚可爱,实则目光灵动,刚才的话像是憨厚少女本心之言脱口而出,但她跟随许红玉多年,见过不知多少人物,作为侍女察言观色,隐约能判断出,许是一半本心,一半有意。 要是小姐也能稍微…… 唉。 小荷心中微微摇头,面上却浅笑着看向陈玥道:“要是收拾好了,就跟姐姐走吧,路上我还要跟你说一些余家武馆的规矩。” 陈玥睁着一双憨厚可爱的大眼睛,道:“我……我去了内城之后,还能回来看哥哥吗?” 陈牧没等小荷回话,伸手在陈玥额头弹了一下,道:“你在内城好好习武,我有空会去内城看你的,什么时候伱功夫练好了,想去哪都可以。” 内城与外城,实是两个世界。 据陈牧目前所了解到的,像内城的那些武馆,尤其是余家这种家族的本馆,是更贴近那种侠义之士行走天下的风格的。 能在内城武馆习武,要么是权势人家,要么也是有钱有本事,往往是体验不到外城那种为了一块馒头都要争斗拼命的世态,因而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是不同的。 像外城。 偶尔发生一些命案,某某乡绅横死家中。 有时候并非恶徒趁夜入室行凶,而是内城的一些年轻武者‘行侠仗义’。 甚至许多年轻武者们,还会时常结伴出城历练,猎杀妖物猛兽,清扫城外匪患,会为了名气而彼此竞争,许红玉曾经也是其中之一。 陈玥体会过外城底层的冷暖,再进内城,去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历练,在陈牧看来也是一件好事,能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多一面的认知,继而逐步形成属于她自己的观念。 第三十二章 十天 “好,哥哥要说话算话。” 陈玥嘻嘻一笑。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到底才刚刚十五岁,加上父亲走后的几年里,几乎算是被陈牧一手养大的,仍还有些稚气未消。 陈牧摸了摸陈玥的小脑袋,又和小荷说了一会儿,便目送小荷带着陈玥离去。 一回头。 看到王妮躲在门后的半个小身影。 陈玥去内城习武,让王妮作为侍女跟着,陈牧自问还是没有那么大脸面的,何况王妮的年纪太小了些,才不过十岁。 “你玥姐姐走了,回屋去吧。” “……嗯。” 王妮怯生生的应了一声,回了院子里。 陈牧站在门口,望着陈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返回屋内。 不知道陈玥去内城习武,能否展现出些才华,他如今还不太懂根骨这种东西,昨晚上给陈玥的身子骨稍微摸测一番,感觉上应该是比他要好,但具体是不是上佳也不清楚。 陈牧自然是希望陈玥能在武道一途有所成就的,虽然他也不介意陈玥当一个一直被他庇护的妹妹小花瓶,但能出类拔萃总归是更好的。 实际上, 陈玥就是再出色,想要真正离开他的羽翼,那也有些难,因为恐怕这个世界上,再出色再天才的人物,那种冠绝大宣王朝的英杰,怕是也比不了他的系统面板。 除非能将他扼杀在摇篮里,像是昨日的伏杀那样,否则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势必会一步一步登高而上,终至问鼎天下。 “练功。”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后院,练起了刀法。 如今他磨皮小成,体魄有了显著的提升,每日磨皮的流程可以从两次变为三次,完全能够承受得住,而其他空余时间,就拿来修习刀法。 城卫司那边,他打算这些日子,就偶尔去打個招呼,反正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而且闵保义恐怕也不希望他去做事。 陈牧能早点练到磨皮小成乃至大成,在闵保义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以陈牧领悟刀势的技艺,只要练到磨皮大成乃至圆满,就算不踏入练肉,至少寻常人物就很难再威胁到他,像那种巷子里的伏杀,也就对付一番淬体尚未有成的人物。 一旦磨皮圆满,什么生石灰根本无用,甚至不曾练过武艺的那些寻常恶徒的刀兵利器,可能都无法砍破磨砺之后强韧的皮膜,自然是毫无威胁。 就这样, 十日功夫转瞬即逝。 这十天的时间里可以说是波澜不起,先前那场伏杀也是直接没了下文,整个九条里都变得一片安逸……当然这安逸仅是对陈牧这样有地位的人而言,于底层贫民来说,仍然挣扎于官府的税收以及帮派的勒索,外加盗匪毛贼的匪患之中。 陈牧作为差头,这些都是一清二楚,但他还并不止于就此义愤填膺,一下子立起什么要改变世道的宏愿之类,非是他冷漠无情,而是他不会做份外之事。 倘若某一日他功盖千秋,成了大宣王朝一言九鼎的人物,那他或许会依着自己的想法去改写世道,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差头,还没有那样的能耐。 “够了。” 又一次从沙坑中起身。 陈牧唤出系统面板,看到累积的经验值终于突破了三百点,不由得微微点头。 三百点经验便够他从磨皮小成突破至大成,这种速度和进境,恐怕就是内城再惊艳的天骄人物,也要叹息不及。 也不着急。 仍旧是先清洗了身上的泥沙,然后回到屋里,待身体恢复之后,将思绪和呼吸都调整完毕,这才唤出系统面板,选择提升金玉磨皮法。 这一次的触感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剧烈了,尽管仍然是汹涌的变化在体内一下子炸开,仿佛一团燥热的血液经由心脏炸开在全身,涌向全身各处皮膜,难以言说的疼痛发作,可陈牧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昏厥,而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当然。 在他看来还不如昏厥过去更好,因为这种痛苦实在是比提高技艺时强烈了太多,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几乎要将枕头咬烂,硬生生的撑了不知道多久,那种来自全身各处的万针簪刺的痛苦才逐渐的消退。 全身衣服几乎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甚至连同下面的床褥,都湿了一大片。 浑身更是有些瘫软无力,几近虚脱。 “呼……” 陈牧松开枕头,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勉强舒展了一下身体,过了一会儿才积累起少许的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到身体再恢复一些,陈牧这才起身,将事先准备好的,补充气血的一副汤药倒了一碗,咕噜咕噜的饮用下去,接着唤王妮过来,更换湿漉的床被。 王妮倒是被陈玥养的听话乖巧,也根本不问怎么回事,就抱着被子床单换去了,心底还有点好奇陈牧怎么会‘尿床’,但味道又没那么奇怪。 陈牧倒并不在意王妮想歪什么。 他去了旁边的厢房修整调息,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补充气血和水分的汤药渐渐生效,身体的气力慢慢恢复过来,握了握拳头时,已经重新变得沉稳有力。 “大成了。” 陈牧此时已经能比较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了。 对比起之前,他体内的气血更旺盛了一些,全力以赴发挥刀势之力的话,气息将更加绵长,纵然面对三四十个恶徒的围攻,也能凭借一股气力将其悉数砍杀殆尽,不会出现中途气短或者用力过度而需要喘息缓和的情况。 其次是一身皮膜更加强韧,表面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肤色变得更深了一点点,显现出更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但实际上其韧性已经堪比莽牛之皮。 牛皮何其坚韧? 稍微钝一些的刀具,用力砍下去,可能都只砍的出一层白印,无法砍的裂开。 人体皮膜变得如同牛皮一般坚韧,抗性耐力自然远比常人强了太多,可以说现在的陈牧就算不会刀法,只拿着一把刀乱砍,对上十个同样不会刀法,没有炼体的恶徒,一场恶战下来,最后还站着的人必然是他。 “刀势,在磨皮练肉这个阶段,几乎能弥补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陈牧心中低语一声。 前些日子他曾和闵保义讨教过功夫,从闵保义那里知晓一些,譬如磨皮大成者,掌握刀势,那么就算是对付练肉小成的人物,只要对方不曾掌握刀势,那也是能够匹敌的。 掌握刀势的人,要比步入练肉境界的武夫更少。 但再往上的话,体魄之间的差距就会慢慢增大,譬如闵保义便说,他练肉圆满,兼具刀势,对上一位达到‘易筋小成’的人物,纵然对方不会刀势,他也很难胜过。 而事实上,能将淬体法修炼至第三境‘易筋’的,不会刀势的人也比较少了。 原因也很简单,练肉和易筋之间,有着一个独特的差距,需要依赖一种特定的‘强筋散’,才能跨越过去,而这种药散价格极其昂贵,通常来说未曾掌握‘势’的人物,也很难弄得到这种药散,除非是那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 这些都是陈牧从闵保义那里得知的情况,对他而言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算太远,因为他至少磨皮这一境很快就会踏过,而练肉之后,就要考虑易筋了。 “磨皮大成,就算是数十人的伏杀,对我也意义不大,寻常人物已经很难奈何我了,但对付闵保义这样的人物,我还是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陈牧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并不为此时的少许成就而窃喜。 就算不说达到闵保义这样的程度,至少也得练肉小成,再掌握‘二重势’,他的实力在这外城区才算是一号人物,在那之前仍然要谨小慎微。 “冲击磨皮圆满,需要一千点经验值。” 以我现在的体魄,一天或许可以磨皮四次了,能再多吸收一份药力,这一千点经验值,大概也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凑齐。 陈牧心中暗自点头,虽说内用外用的两幅药散,价格都比较贵,但他也不是过量消耗,最多几十两银子,还是完全负担得起的,甚至比起别人来说都要节省的多了。 第三十三章 铜皮 随着磨皮大成,陈牧心中更安宁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仍然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后院磨皮练刀,基本不怎么去城卫司,也不怎么插手城卫司事务。 就这样一晃又过去了将近半个月时间。 药散再次耗尽,打算再去买一趟药的陈牧,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外面一些匆匆而过的差役,这些差役似在忙碌着什么,三三两两的搬运着尸体。 看到陈牧走出来,虽然陈牧并未穿差服,但还是立刻认出,纷纷行礼。 “大人。” “出什么事了?” 陈牧看了一眼几人搬运的尸体,眉头微蹙问道。 这里属于九条里中央区域的街巷,不但离城卫司很近,而且昼夜都有差人巡逻,在这附近居住的也基本都是有点钱财权势的乡绅,一般不会发生命案之类。 “是张乡绅一家,二十三口全都死光了。” 一个差役小声说道。 张乡绅这人,陈牧是认识的,前一段时间来上门拜访过,也给他送了一些乔迁的贺礼,据说其人祖上是官吏,虽然到了上面两辈逐渐破落,但在当地仍是富贵之家。 而且对方住的地方,离他这里也就只隔了一条街,一下子满门死光,不由得让陈牧一阵皱眉,这是世道的混乱已经波及到这里了? 正想继续询问细况时。 忽然一个眼熟的人影出现。 “陈老弟。” 穿着差服的闵保义从不远处缓步走来,似乎也是为了张乡绅一家出事而来,冲着陈牧打了個招呼,并一路走到近前。 陈牧回应一声,就跟着闵保义并肩而行,问道:“闵老哥,这张乡绅一家是……” “没什么大事,大概是惹到什么人了吧。” 闵保义随口说着,然后冲着路边搬运尸体的几个差役一招手,示意几人过来。 那四个差役正搬着一具十分健壮的尸体,尸体的肤色呈古铜色,看上去似乎十分强韧,浑身上下不见血痕,只在其胸口心脏处,有一点点浅浅的血痕。 “你看。” 闵保义指着伤口对陈牧说道:“此人乃是张乡绅的三儿子,天生铜皮,其人磨皮练到圆满之后,比常人的磨皮更强横三分,锋利的刀剑都难以砍伤,这种天生体魄强横的,纵然是五六个同等层次的人物围攻,往往都难以拿下。” 陈牧目光凝重的看着伤口,道:“这样的人物却被一击毙命。” “是啊。” 闵保义感叹一声:“这是剑伤,一击而死,毫不拖泥带水,至少也是练出剑势,并且一身肌肉都到了圆满之境,爆发刚猛无铸,才能做到的事。” 陈牧听罢微微点头。 这已经是闵保义这种层次的人物了,基本不太可能做什么流窜的盗匪恶徒,毕竟随便投靠一方势力,都能有一席之地,张乡绅的一点家财,还不至于引来这样的人物。 陈牧走近那具尸体,抽出差刀随手划了一刀,这一刀虽然没用刀势,也没怎么用力,但切割牛皮筋骨还是没有问题,只是落下之后,却只在其尸体上划出一道白痕。 “好强韧的皮膜。” 陈牧收起差刀,目光微微闪烁。 他如今磨皮大成,但对比这人的皮膜强韧那是远远不及,恐怕就是将金玉磨皮法练到了圆满,也不太能比得上,闵保义夸的一句一身‘铜皮’却是当真不假。 “是吧。” 闵保义笑了笑,道:“这是天生而来,难以复刻,我等寻常人练武,除非兼修数种磨皮法,否则根本不可能练到这种真正的钢铜之皮。” “但兼修多种磨皮法固然在步入练肉之后,更加可怕,然而耗时耗力,在磨皮层次多耽搁一些时间,也许就更难踏入易筋之境了。” 闵保义说着拍了拍陈牧的肩膀,然后挥手示意几个差役将尸体抬走。 陈牧听罢, 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对于常人来说,磨皮练肉易筋锻骨,这一条路可谓是紧迫无比,分秒必争,一旦年纪过了三十岁,立刻便开始事倍功半,到四十岁开始,基本就再难精进,甚至会逐步滑落。 兼修几种磨皮法,多耽搁几年时间,很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迈入易筋境界了。 但他的话,因为系统面板的存在,年纪对他来说影响不大,而且他的修行速度也远超过常人不知多少,这也就意味着他有更多的余暇,能将每一个境界都熬练到极限。 就像闵保义所言。 似这种天生体魄,练的一副铜钢之皮,虽然不敌一位练肉圆满的一击之力,但倘若遇到的只是练肉大成乃至练肉小成,很可能就拿这一身铜钢之皮没什么办法。 但因为没人会将珍贵的时间放在熬练铜钢之皮、浑铁之肉上面,耽搁自己以后易筋锻骨的精进,所以这种人物很少,有也是像张乡绅的三儿子一样,是生来具有的天赋,不会耽搁淬体的正常进度。 但他…… 半个月就能练出一副磨皮大成,一个来月就能磨皮圆满! “也许我也能将每一个境界都打磨的像此人一般,练到铜皮铁骨,玄金之躯。” 陈牧隐隐有些想法。 找了个理由同闵保义告辞,陈牧匆匆去了药铺,再次购买了一些金玉磨皮法的内外汤药,然后回到家中,继续练刀磨皮。 张乡绅一家被灭门似乎的确只是个偶然,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也再没发生过此类事件,起初偶尔对此议论纷纷的人,也慢慢的就抛之脑后,将张乡绅一家遗忘。 陈牧则依旧是足不出户,只偶尔去一趟城卫司,其他时间都是闭门苦修,磨皮练刀。 …… “这烈风刀法,算是大成了。” 陈牧在后院挥舞了一阵差刀,吐出一口白雾后,缓缓停止下来,并点了点头。 烈风刀法这门技艺,他拿到之后,一直没有使用经验值去提升,而纯粹依靠自己的能力在习练,因为他本就练会一门狂风刀法,已经是练就刀势的人物,再练一门其他刀法,凭借自己的本事习练到大成,那还是十分容易的。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烈风刀法(大成)】 【经验:1246点】 “有狂风刀法圆满的底子,我习练这烈风刀法,经验值涨幅也比过去要快很多,才一个多月就积累了一千多点经验值,也就是说最多不用三个月,就能再掌握一种刀势。”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的数据,心中暗自点头。 他当初将狂风刀法从大成提升至圆满,是耗费了将近半年,但现在要将烈风刀法提升到圆满,最多也就三个月功夫,这说明经验值的涨幅,也和他本身的境界有关。 意念一动。 将系统面板切换到另一边。 【金玉磨皮法(大成)】 【经验:996点】 这短时间里金玉磨皮法的经验也涨幅飞快,现在距离一千点,也就仅仅只差一次。 陈牧仰头看着天空高挂的太阳,估算着时辰,他练刀练了一个晌午,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可以再来一轮金玉磨皮法的熬练了。 第三十四章 圆满 “老爷,有您的信。” 正当陈牧要去烧水熬药,准备正午的磨皮修行时,老仆的声音从院外响起。 信? 陈牧微微一怔。 随后走到院外,从老仆手里接过一张黄纸,一看之下,随即哑然失笑。 却见黄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些字。 【哥哥,你骗人,一个多月了都没来看我】 【不过我知道哥哥肯定是忙着练功,就原谅哥哥了】 【我在武馆这边过的很好,这里的姐姐们都喜欢我,对了,教我功夫的师父说我根骨不错,悟性很高,以后功夫能练的很强,说不定以后会比哥哥厉害,嘿嘿】 【不过哥哥不要怕,我不会欺负哥哥的,嘿嘿】 “这丫头……” 陈牧看着纸条上的字有些啼笑皆非。 陈玥的字是跟着他学的,之前那两年没事干的时候,就给陈玥讲故事和教她写字,但家里买不起笔墨之类,所以就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写。 所以这狗爬一样的字迹很好认,毫无疑问是陈玥写的。 而且看来他当时的判断没错,这丫头的根骨的确比他要好一点,悟性方面他也没觉得陈玥会有多差,这孩子很多时候看似木讷憨厚,其实内里还是挺聪明的。 虽说小丫头的话可能会有夸大其词,但总之她现在过的应该是不错,和同门的师姐妹关系也很好,还能有余暇给他写信并让人送过来,也说明了她的境况很好。 这样陈牧也就放心了。 其实他虽然没去内城区看陈玥,但一直有留意陈玥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一切平安。 现在又收到了陈玥的信,那就更安心了。 陈牧想了想,拿着信纸走进里屋,将信纸折叠并放好,然后才去烧水熬药,直至汤药准备齐全,便来到惯用磨皮的那处沙坑。 如今这片沙坑里的沙子,颜色都变成了赤红色,更有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基本上是被汤药完全渗透了,但越是这样,效果也就越好。 陈牧再次将沙子刨开,然后躺进沙坑,用沙子将身体掩埋,随后先将汤药倾倒完下半身,再将上身掩埋,只露出脑袋,随后上身的汤药也倾倒下去。 灼热感立刻遍布全身。 酥酥麻麻。 直至汤药冷却,再次倾倒,反复多次待汤药用尽后,陈牧从沙坑里一下子爬出。 自从磨皮大成之后,这内服外敷的汤药对他的影响就没有最初那么大了,最早时全身酥麻甚至短时间爬不起来,但现在熬练完毕,也能轻松起身,只有一点轻微的酸软。 待陈牧将身上的泥沙冲洗完毕后,身体便彻底恢复。 “差不多了。”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卧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时隔一个月上下,这部金玉磨皮法总算要练到圆满程度了,正好瞧瞧他将磨皮练到圆满之后,和张乡绅儿子那种天生铜皮的差距有多少。 嗡!! 伴随着系统面板上选择提升,一股滚热的气血在陈牧体内炸开。 好似一股沸腾的热浪,从体内向外蔓延,直接渗透到了全身的皮膜当中,从皮肤内外进进出出,好似亿万钢针从每一个毛孔中不断的穿刺着。 这已经是第三次承受这种剧痛,陈牧的状态比前两次强了很多,第一次是直接昏厥过去,第二次是几乎咬碎了枕头,痛到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这一次却是能够强自忍耐了。 亿万炙热钢针,不断的沿着皮肤每一处穿刺,将灼热遗留在皮膜之上,让他全身的皮肤都滚热,滚烫,直至变得泛红,泛起一种赤色玉石般的微弱光泽。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痛苦的感觉终于开始渐渐消退。 仿佛是洗尽沉珂,铅汞升华,整個身体的每一寸肌体,似乎都在发出愉悦的声音,仿佛是历经艰难磨皮,终于破茧成蝶,蜕变成果。 等到陈牧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上时,能看见他全身的肌肤比起之前,没有半点粗糙之感,但却有一种堪比石皮般的强韧。 砰! 陈牧抬起手,在桌子上猛地拍了一下,手掌却好似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皮革,发出沉闷的闷响,而桌子则被拍的摇晃,边缘部位甚至出现了裂痕! “这就是磨皮圆满。” 陈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能感受到此刻自己的变化,比起磨皮大成要大了太多,浑身上下的一身皮膜尽管看似没有变化,但实则金玉暗藏,如同穿上了一身金玉软甲。 那些没练过功夫的匪徒,或者只会一点散手把式的,就算拿着刀剑利器,都很难割破他这一身皮膜,而像生石灰粉一类的东西,除非是进了眼睛,否则基本可以无视。 磨皮圆满! 意味着皮膜的强度已经能够承受住肌肉的提升。 先磨皮,后练肉,这个次序并不是随便排的,因为若是先练肉,肌肉骤然变得过于强横,那么发力的时候,很可能自己的皮膜就先承受不住,直接裂开。 因此必须要有强韧的皮膜支撑,才能进一步熬练肌肉提升力量,才能肆意的发挥。 这个境界在外面实际上也是一把好手了,能练到这个程度,在帮派里的地位,不亚于一门技艺大成,甚至要比单单的刀法大成还要更高一些。 因为能将磨皮练到圆满的,或多或少也有习练刀法剑法之类的技艺,而习练技艺的,却未必能有机会将磨皮练到圆满,毕竟前者是有刀就能练,后者需要大量的银钱投入。 “不过,的确比不了张乡绅儿子那种,天生铜皮……” 陈牧握了握拳头,感受了一下自身皮膜强度后,又微微摇头。 如果说张乡绅儿子那种一身铜皮,皮膜强度算是‘十分’的话,那么他现在的皮膜强度,大概也就是‘七分’左右,相差还是比较明显的。 这是体质决定的,与磨皮法本身关系不大,像金玉磨皮法,提升到这个程度就是极限,陈牧估计就算再按照金玉磨皮法的练法,继续内服外熬,可能也没有效果了。 因为皮膜已经完全适应了金玉磨皮法的两种汤药。 陈牧唤出系统面板试了一下,果然圆满就是金玉磨皮法的极限,也无法继续往上提升了,这门法子在他这里,最多也就是将他的一身皮膜淬炼到这个程度了。 到了这一步。 想要将一身皮膜再进一步熬练提升,那就只有更换其他方子。 但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就算再找一种磨皮法熬练,耗费两三年,再练一个圆满出来,可能也就只是将皮膜强度提升到‘九分’。 看似也是提升不小,但对他们来说,多耽搁这两三年的功夫,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冲击到易筋乃至锻骨之境。 往往只有天生铜皮,或者是真正根骨极佳,进展迅猛的天骄人物,根本不担心以后的进境,才会愿意多花时间打熬根基。 “下一步的练肉法,我手里暂时还没有,但磨皮法……” 陈牧从屋里拿出一部小册子。 《砂铁磨皮法》 对如今的他来说,要弄一份练肉法稍微麻烦些,但基础的磨皮法却是十分容易,在城卫司的闲暇时间,便直接弄到了一份。 “还是值得一试。” 对于一般人来说,兼修多种磨皮法是越练越慢,因为皮膜强度上去了,想再用其他磨皮法练出效果,往往是事倍功半。 而他却不同。 以金玉磨皮法的修炼过程来看,他的提升速度只会越来越快,皮膜强度越高,能承受的药力越强,甚至一日之内就能强行灌就!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毕竟就是步入练肉小成的人物,也未必能在练出一身铜钢之皮的存在面前讨得好处。 像张乡绅儿子那样天赋异禀,一身铜皮,凶悍无比,如果不是遇到练肉圆满,剑势凶厉的存在,被一剑破防,那是相当难杀的。 第三十五章 极限 砂铁磨皮法,乃是要挖置一深坑,在坑体四周埋上粗糙砂铁,然后内服一味药散,再外敷一种药汁,之后在坑底撞击坑沿四周的砂铁,锤炼皮膜。 初次练时,皮膜极易破损,血迹斑斑,需要额外补一份气血散,反复多次之后渐渐转好,直至在砂铁坑中肆意撞击摩擦,皮膜仍然无损,便渐渐练成。 “比起金玉磨皮法的确更粗糙许多。” 陈牧心中暗道。 像这种粗暴的方式去磨皮,那再怎么有气血散调养,有内服的汤药护住身子,也肯定会留下暗伤暗疾,年轻时不显,到年老时便全身作痛,却是远远不如金玉磨皮法了。 显而易见这种药散的效率是不如金玉磨皮法的,光凭简单的埋沙浇灌,无法使药力渗透到皮膜当中,必须辅以撞击、砂铁的熬练,才能产生效果。 说做就做。 陈牧效率很高,很快就将之前修炼金玉磨皮法的沙坑刨开,置一砂铁深坑,并准备好了几种熬制的药散,脱去衣衫,内服外敷之后,就跳进了砂铁坑中。 砂铁磨皮法的册子中说,初练时,每日只练一刻钟,至皮膜渐渐强韧,开始增加磨炼的时间,至练法小成,每日可练一个时辰,大成之后每日可熬练两个时辰。 对如今的陈牧而言,这种限制自是不存在的。 他金玉磨皮法圆满,如今的皮膜强度,就算是将砂铁磨皮法练到圆满的人,也最多与他相仿,深坑中的粗糙砂铁,对他的一身皮膜根本无法造成任何的磨损。 陈牧倒不太在意磨不磨损,他堂堂男人,也不需要养出一身冰肌玉骨,他只在意如今他这样的皮膜强度,习练砂铁磨皮法的效率究竟如何。 很快。 一个时辰的长练下来。 陈牧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皮膜……并无什么变化。 显然在金玉磨皮法圆满的底子上,这种砂铁磨皮法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就算依然有效,不是经年累月的修行也难见到什么成果。 但陈牧倒并不在意这個,他直接唤出了系统面板,果然系统面板不曾让他失望。 【砂铁磨皮法(未成)】 【经验:27】 虽说自己感觉不到什么效果,但一个时辰的熬练下来,反复多次外敷药汁,经验值直接就累积了足足27点之多,并且陈牧现在也根本没有半点的不适感。 显然以他现在的皮膜强度,这一个时辰的熬练,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不出所料。” 陈牧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于是继续熬制药散,于砂铁坑中继续磨练。 就这样又练了将近四个时辰,持续不断的外敷药汁,终于感觉到全身的皮膜传来一些麻木的不适感,隐约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再次唤出系统面板时,经验值已经累积到了足足132点! 陈牧跃出深坑,短暂的休憩之后,便消耗经验值,直接将砂铁磨皮法提升至小成! 嗡!!! 仿佛在砂铁坑中积累了两三个月的熬练,一次性积累着爆发了出来,体内也是有一股热浪翻涌着炸开,不断的升腾,向全身皮膜的各处扩散。 这与提升金玉磨皮法时不同,金玉磨皮法更像是万针簪刺,而这种法子的感觉则像是粗糙的砂铁在全身的每一处用力的摩擦。 只是对如今的陈牧而言,这种摩擦的感觉称不上多么痛楚。 甚至隐隐有些舒适。 毕竟对比金玉磨皮法的提升过程来说,痛苦程度完全无法相比,这也是在有了金玉磨皮法圆满的底子之后,全身皮膜抗性都大大提升的缘故。 片刻后。 体内翻涌的气血重新恢复平稳。 陈牧握了握拳头,这次倒终于是感觉到些许变化了,砂铁磨皮法小成,叠加在圆满的金玉磨皮法上,也仍然有着少许效果,让他的皮膜更强韧了些许。 “很好,看来方向没错。” 短短一天就将砂铁磨皮法熬练至小成,还是在本身就练了一种磨皮法达到圆满的基础之上,这若是说出去,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但这在陈牧身上却又合情合理,因为以他如今的皮膜强度,一日之内能抗下砂铁磨皮法五个时辰的修炼,本身就已是强度拉满,而这五个时辰内反复外敷的药汁,又一点不被浪费的全部被系统面板转化为了经验值。 这本身就是一般人,需要耗费两三个月慢慢熬练,才能慢慢吸收的药力。 时近深夜。 陈牧也没有继续修行,清洗过后就回到屋子里休憩。 待第二天天明,再次开始砂铁磨皮法的修行,这次承受的时间更久,除开中途吃饭休息的时间,足足熬练了六个时辰的皮膜,算上之前所剩,累积了近二百点经验值。 第三日。 四个时辰之后,砂铁磨皮法大成! 陈牧的一身皮膜外表,从修行金玉磨皮法以来就没有发生过太大变化,但随着砂铁磨皮法的大成,他的肤色终于变得更深了一点,多了一丝古铜色的光泽。 而正如陈牧所预想的一样,他兼修磨皮法不仅不会事倍功半,反而是随着皮膜的逐渐增强而越来越快,砂铁磨皮法从小成至大成仅用三天,而从大成到圆满,仅用五天! 此时。 陈牧一身皮膜,肤色深沉,呈现出厚实的古铜色泽,与张乡绅儿子具备的那种铜钢之皮十分相近,他用稍微钝一些的菜刀从手臂上割过,仅仅只留下一道白痕。 “就算还比不上那人,至少也有九分的程度了,而且体内气血进一步变得浑厚,虽然单纯力量方面的涨幅不大,但体力比起之前少说增加了一倍。” 陈牧吐了口气。 武夫相斗,境界低的时候,拼的是一股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当境界逐步上去,比拼的便是更为本质的,谁更抗打,谁刀法更精,谁的力量更充沛,体力更悠久! 两种磨皮法尽皆圆满,叠加在一起,带来的不仅仅是抗性,还有更加充沛的体力,这意味着等他步入练肉层次之后,爆发也将更为持久。 皮膜强度的极限在哪? 这个问题的答案,陈牧很快就找到了。 因为当他将寻到的第三种‘粗盐磨皮法’,在短短七天时间内,熬练至圆满后,体内气血旺盛的如同一团火焰,已经达到当前身躯所能承受的极限,而皮膜强度也同样如此。 砂铁磨皮法圆满后,他的皮肤化作深沉的古铜色,但粗盐磨皮法练就之后,肤色又逐步的被洗白,最终恢复了最初时的小麦色,甚至更浅一些。 “铜钢之皮。” 陈牧感受着自己皮膜的强横,不由得露出笑容。 对于常人来说,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就得以数年以上的时间为代价,才有机会练就这样一身铜钢之皮,可在他这里,仅仅不到一个月,就功行圆满! 硬要说的话,这个层次应该才是磨皮一境的极限,比起那种天生铜皮丝毫不差,甚至论起气血的浑厚,或许他还要更强一些! “磨皮达到圆满,就能承受住练肉境界,肌肉力量暴增所带来的负荷,那么以我如今的一身铜钢之皮,一旦迈入练肉层次,能承载的力量势必也更强的多。”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从卧房拿出一本小册子。 《莽牛练肉法》 这是他三天前,问闵保义要来的,虽说也可以去向许红玉索要,但有闵保义这个练肉圆满的人物在近,也不太需要舍近求远,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 事实上闵保义根本都没在意陈牧的理由,听到陈牧说想提前研究一番练肉的法子,便随口就应了下来,第二天就将这部练肉法带了来,交给了陈牧,比陈牧预想的还要随意。 显然对闵保义这样的人物来说,练肉法没什么稀奇的,况且陈牧本就是许红玉要培养的人。 不过。 在将练肉法交给陈牧时,闵保义还是告诫一番,说除非磨皮已经练到圆满,否则不要贸然开启练肉法的修行,因为层次递进的关系,磨皮尚未圆满就修习练肉法,一下子皮肉相合,再想反过来磨皮就难上加难,更直接影响到练肉法也无法练到圆满。 磨皮是练肉的根基,练肉同样也是后续易筋、锻骨的根基。 而这也让陈牧意识到他熬练一身铜钢之皮或许是十分正确,因为倘若练肉、易筋以及锻骨,都存在一个极限,那么每一步稳扎稳打,才能将系统面板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第三十六章 练肉 莽牛练肉法。 所谓莽牛,并非是农田驯养的黄牛水牛,而是一种近似于‘妖’的凶物。 在瑜城之外驻扎有一支近万人的都护军,由瑜城的都统直接统辖,平日里便负责清扫靠近瑜城,破坏城外农田耕养的众多毒虫猛兽,也包括莽牛这种凶残妖物。 但都护军驻守的范围仅限于瑜城方圆数十里,再往外就不去管辖,是以数十里外的世界对于寻常贫民来说,是难以生存的恶土,悍匪劫道,妖物横行。 “这世界存在能削金断玉的武夫,那存在妖物也就并不稀奇。” 陈牧看着莽牛练肉法中的描述心中自语。 这部练肉法中,重点描绘了莽牛的一身筋肉,与寻常家牛截然不同,每一块都坚硬如铁,一位手持长矛的军士全力刺出,都难以将其穿透。 其本身更是力大无穷,轻易便能撼倒一树,牛角一掀,便能撕裂虎狼! 据传。 这种莽牛也是由寻常黄牛蜕变而来,曾有古老的存在观察其蜕变过程,研究其食用的各种植草,历经无数次试验,最终整理出一种对人也有效的方子,这便是莽牛练肉法。 “将磨皮之时积累的气血,以几种特定的熬练姿势,使其悉数融入一身筋肉,达到皮肉相合,再辅以一种熬练肌肉的内服药方,慢慢将一身肌肉都淬炼到强韧如铁……” 陈牧看着几种姿势微微点头。 练法其实十分简单,总共就两个姿势,分别是莽牛顶角,莽牛践踏。 莽牛顶角练的是上半身的皮肉功夫,躬背伏腰,下身不动,一掀一顶,将腰胯肩肘乃至脖颈,全部都囊括其中,是一个整体的向上发力的动作。 莽牛践踏则是上身不动,身躯下沉,猛然间拔腿,践踏,左右反复,熬练的是下半身大腿小腿乃至足部的一块块皮肉。 练法中更提到。 待练肉小成,皮肉初步合一之后,再增加熬练的难度,寻找合适的大石,以双拳相顶,再去复练莽牛顶角以及莽牛践踏这两个动作。 倒是与他前世的一些负重锻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前世却没有这里的那些独特的‘药方’,能将人一身皮肉练到浑然如铁,坚韧如铸。 药方陈牧仍是亲自去买。 他一向行事谨慎,采买药材都是分开几家不同的药铺,采买不同的几种,回到家中之后,再按照练肉法中所说的份量,几分几钱,分成一個个小份,混合并熬制。 “穷文富武确然不假,这练肉的方子,比起磨皮可贵了太多。” 陈牧一边熬着汤药,一边暗自摇头。 他将三种磨皮法都练到圆满,整个过程几乎全是拿过量的药散强灌,但一套流程下来,总共也没有花到一百两银子。 相比起来,练肉法里面有一味名叫‘血草’的药,贵的令人发指,仅仅一小节就要十两银子,而这一节顶多也就用个三四天。 也就是说。 常人习练这莽牛练肉法,一年下来光是药方就要花去近千两银子。 当然不同的练肉法,药方各不相同,价格迥异,也许有一些效果比较差的练肉法,药方会便宜许多,一年下来两三百两银子就够,但这莽牛练肉法实是昂贵。 即使以陈牧现在的身家,采买了一部分后也依然有些肉疼。 汤药熬毕。 几两银子的药草,最终就只熬出一小碗深红色的汤药。 陈牧也不管苦涩,一口饮下,随后便按照莽牛练肉法中的姿势,先是双足驻地,上身微躬,一顶一掀,伴随着运力,一股气血自然而然的在体内翻腾上涌。 与此同时,那饮用的汤药也好似一团炙热的火焰,在体内灼热翻腾,伴随着动作向上升腾,一路来到肺腑之间,汹涌的抵达口鼻。 “哼!” 陈牧一套莽牛顶角的动作练完,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仿若莽牛运力之后的哼响,同时口鼻之中有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一下子涌出。 紧接着陈牧上身稳住,双膝下沉,一身气血自上往下汹涌,来到双腿之间,尔后双手挎住两侧的大腿,左右拔起猛然践踏,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同时口鼻之间再次发出一个音节。 “哈!” 浓郁的白色雾气沿着口鼻溢出,笔直的向前而去,犹如一道气浪。 仅仅只是一次完整的循环下来,陈牧立刻便感到不同,也许是他的气血在磨皮的反复熬练之下,凝聚的太过于浑厚,仅仅这一轮,就有一些渗透到皮肉之间。 陈牧也并不为这点变化而欣喜什么,他依旧面色沉稳,恢复到最初的姿势,接着再次躯干微躬,又是一次莽牛顶角,随后再接莽牛践踏。 “哼。”“哈。” 连同呼吸也是错落有致,发出一哼一哈的沉闷声响。 明明是一个人在那里熬练身躯,此时此刻却仿佛化作一头莽牛妖物,在昂首踏蹄,一哼一哈,一呼一吸,一掀一顶,一蹬一踏。 就这样。 陈牧不断的熬练着,很快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体内那翻涌的气血终于有些萎靡下来,那饮用的汤药的效果也渐渐消耗殆尽。 等到陈牧收式立足,停止了熬练后,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却是短短一个时辰之间,力量就有了明显的长进,显然第一次的修行效果是最为明显。 更兼有他底蕴浑厚,根基扎实的缘故。 “呼……” 陈牧再次呼出一口白雾。 然后唤出系统面板。 【莽牛练肉法(未成)】 【经验:5点】 “这练肉法和磨皮法还是有些许差异,不完全是汤药的功效,那莽牛顶角和莽牛践踏的两式动作也十分关键,经验的积累多半也是两者皆有。”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微微点头。 这练肉法的提升需求,和磨皮、刀法等仍旧相同,还是一百点经验提升至小成,也就是说他最多二十天,就能彻底突破磨皮一境,步入练肉小成。 而以他这一身铜钢之皮,浑厚底蕴,一旦步入练肉小成,再练就两重刀势,实力将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就算比起闵保义这样的人物,也相去不远了。 第三十七章 夺财 九条里。 北街。 这里是九条里最北边的区域,论起繁华也许不如九条里中心的几条街,但其更靠近内城一些,因此也同样是一些有钱有势人家所居住的地方。 时值入夜,沿着这条宽阔的北街前行,可以见到两边全部都高墙大院,一些院落里还灯火通明,与一片漆黑的贫民区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里道路平整,青石院墙干干净净。 其中一个大院里。 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個麻袋,麻袋不断的扭动着,里面似乎是什么活物,被他这样单手轻松提着,一路来到了内院,敲了敲内院的房门。 房门被打开,就见一个穿着丝绸绫罗,约莫二三十岁的公子爷站在那,淡淡的道: “带来了?” “来了。” 手下的壮汉咧嘴一笑,将麻袋放在地上,然后打开。 从其中露出的,却并不是什么野猪之类的禽兽,而是一个一脸惊恐,约莫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少女穿的衣衫破旧,缝缝补补,明显来自平民之家,肤色稍稍泛黄,长得不算多么漂亮,但在这种世道,贫民之家当中,已经算是很少了。 “唔,还行,比上次的好看些。” 魏伦强行捏起少女的下巴,带着点审视的眼神观察一下,然后松开手,语气中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手下壮汉们笑道:“这个咱们可找了好些日子,主要是那些泥腿子家里,也实在难养出什么好货。” “成,给你们记一功。” 魏伦呵呵一笑,道:“等我玩罢,就给你们了,不过都给我轻点,要是像上次一样把人弄死了,没机会卖到东城那边换钱,银子就得从你们的薪水里扣!” “那是那是,咱们这次一定小心。” 手下的壮汉们各自陪着笑,搓了搓手,都露出点期待之色。 而那个被捆绑了手脚,嘴里塞上了白布的少女,听着魏伦和几个护卫之间的谈话,一双惊恐的眼神就渐渐变得有些绝望起来。 魏伦伸手一提,就拎着少女身上的绳索将她拽了起来,往屋子里提过去,少女拼命的挣扎,两只脚用力的蹬地,但哪里比得过魏伦的力气,很快就被拽进屋里。 砰! 屋门一下子关上。 外面的一众护卫笑呵呵的走远了些,各自聊起一些污言秽语,等着待会儿的赏赐。 然而。 这会儿的屋子里,发生的却并非一众护卫所想的香艳场景。 魏伦拎着少女走进了屋,才刚刚关上了门,正想说些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因为一柄铁剑不知何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霎时间他冷汗直冒,手不由自主的就把人松开,连声音都不敢放大:“爷……大爷,您要什么,要银子的话,在下马上就拿给您……” 魏伦心中惊惧万分。 明明外面那么多护卫,自己只开个门的功夫,屋子里就多了个蒙面匪徒,直接就拿剑架在他脖子上了,这外城区的治安怎么差到这个程度了! “拿来。” 站在魏伦身后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面具的男人,语气冷淡的开口。 “是是。” 魏伦连连应声,小心翼翼的走向里屋,打开了一个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了三十来片金叶子,以及大约一百两左右的银子。 黑斗篷男人冷冷的道:“就这么点?” 魏伦哭丧着脸道:“就这么点了,老东西只顾着自己享受,死了就没给我留几个子儿,这还是我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别家人天天去花街那边玩,我可都不舍得去……” “哦。” 黑斗篷男人点点头,忽然手中的铁剑一松,径直刺入魏伦的咽喉中,使他口中的话语立刻戛然而止,鲜血霎时溅开。 魏伦显然也没料到自己都已经拿出所有银钱了,这强盗还是要杀人,不由得露出不甘心的神色,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要喊外面的护卫,但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噗通! 整个人摔倒在地,扭曲挣扎了几下后,渐渐不动了。 旁边那被绑来的少女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因为这一幕而露出什么欣喜的神色,对她而言不管是魏伦,还是眼前这杀人抢钱的强盗,都是令人恐惧的恶徒。 “……” 黑斗篷男人没有去看旁边的少女,只将银子和金叶子一点点的收起来,掂量掂量,合起来计算一下,折算成银子大概也就四五百两左右的价值。 直到将所有银子收起,他这才瞥了一眼旁边的少女,但也就仅此而已,随即就并不理会,提着铁剑,掀开一旁的窗户,从窗户翻了出去。 只留下被捆绑手脚的少女依旧瘫在魏伦的尸体旁边,剧烈的喘着气。 大约只一盏茶功夫。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动静,似乎是打起来了,但持续时间很短,大概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切就再次归于寂静,甚至都没人能喊出声音来。 少女就这样惊恐、害怕的蜷缩在那里,在魏伦的尸体旁边呆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天天明,门被人砰的一下踢开,外面走进来一队差役。 “咦,还有个活着的!” 刘松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李铁看着屋子里的情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走过去用差刀挑开了少女嘴里的麻布。 这时在惊恐与害怕中战战兢兢渡过一夜的少女,看着眼前的一众官差,这才一下猛地哭出声来,哇哇大哭。 …… 半晌后。 城卫司。 陈牧的堂衙里,刘松和李铁小声汇报着事情。 “……是下河街那边,一户赵姓人家的闺女,被那魏伦让下人夜里绑了去,要行歹事时,遭了盗匪夜袭,连同十几个护院都死的干干净净。” “差司大人也亲自去了,验了尸体说,全都是剑伤,但剑法似乎不太到家,可力量却十分惊人,与前些日子的几件事不尽相同,应是同一人所为,估计要么是某个凶名在外的悍匪,要么就是内城那边什么人过来‘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让咱们此事到此为止。” 刘松和李铁细细的将事情陈述一遍。 陈牧面色平静的听罢,冲着两人挥了挥手,道:“行,我知道了。” 这事件实际上已经由闵保义下了决定,到此为止并不续查,也不需要告诉他,但刘松和李铁平日里干的最多的活,就是将他不在城卫司时,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告诉他。 “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你等一切照旧即可。” 陈牧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刘松和李铁都行了个礼。 很快。 陈牧一个人回到了家中,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从床榻里面的箱子底部,几块地砖下面,拿出一个包袱,包袱里是大约六七十片金叶子,以及二三百两银子。 还有一把没有剑鞘的粗糙铁剑,竖着插进地下。 “总算富裕起来了,嗯,也该再给玥儿送点银钱过去,她那边现在也需要花销。” 第三十八章 大成 没错。 魏伦是陈牧杀的。 包括那一院子的护卫,以及下人,也全部都死于他手。 距离陈玥去了内城习武,到现在总共已过去了五个月的时间,看似很久,但实际上还没有他过去将狂风刀法从大成修炼至圆满所花费的时间更多。 但这段日子里,他的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一路攀升。 如今的系统面板,也是相当丰富。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烈风刀法(圆满)、灵风剑法(大成)】 【经验:1125点】 狂风烈风两种刀法尽皆圆满,如今的他一柄刀上,能同时施展‘狂烈’两种刀势,也因为狂风和烈风性质相近,因此两种刀势相当契合,施展起来也并不生涩。 至于灵风剑法,是他随后寻找到的另一门‘巽风’一脉下属的武艺,虽说是一本剑法,但一来刀剑不分家,二来他有系统面板,不存在不同兵刃使得不熟的问题。 并且。 相比起狂风刀以及烈风刀,灵风剑法可谓是他十分隐秘的手段,就像杀死魏伦以及一种护卫,使得全都是灵风剑法,根本没有人能联想到他的身上。 闵保义亲自验伤之后,给出的定义是某个练剑的强人,剑法尚未达到势,但体魄却十分强横,至少是练肉圆满,这种体魄比技艺更强的,一般都是很有背景来历的人物。 毕竟体魄只要有钱,就可以一直熬练上去,只要拿的出几千两银子,再怎么天赋一般的人,也能熬出一副练肉圆满的身躯,只不过小门小户是没这个家财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 闵保义的判断可以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莽牛练肉法(大成)】 【经验:243点】 陈牧现如今的练肉法,仅仅只达到‘大成’的水准,距离圆满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但因为他兼修三种磨皮法尽皆圆满,一身铜钢之皮,在练肉一境可谓是如虎添翼,纵然只有练肉大成的境界,全力爆发的情况下,也堪比一般的练肉圆满! 这才是使闵保义误判的本质。 实际上以陈牧现在的功夫和手段,纵然是和闵保义这样的人物对抗,都不会落入什么下风,一旦施展‘二重势’,战而胜之也并不困难。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实力和底气,陈牧才逐渐活跃了起来,因为修习练肉法和磨皮法消耗了太多的银钱,致使他有点囊中羞涩,所以便直截了当的走上了杀人越货的路子。 如今这世道。 干什么来钱最快? 那当然是抢。 并且此种事件可以说是此起彼伏,几乎日日发生,根本分辨不清,城卫司这边每日都能接到类似的消息,但基本都懒得去查,除非是那种豪门大户糟了盗贼,通过关系对城卫司这边施以一些压力,才会认真去查一查。 陈牧作为城卫司差头,对于九条里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起码是十分熟络,要寻找合适的对象可以说是十分容易,像魏伦这样的人物,便是他的目标。 倒并不全是因为对方行凶作恶,罄竹难书。 陈牧做人一向不喜虚伪,懒得给自己杀人越货找一個什么惩奸除恶的幌子,杀人便是杀人,找上魏伦更多的是因为,此人并无其他复杂背景关系,一旦死了,一切就到此为止。 闵保义对于这起事件的后续反应,也基本与他判断的一致。 至于昨夜那个不幸之中,又得了几分万幸的少女,他对此更没有太多想法,他这里毕竟不是什么避难所,没兴趣随随便便往家里带人,一个老仆一个丫鬟就足够了。 将魏伦以及其护院、仆从全部杀光,就可以了,没有解开其身上的绳索,也是为了防止其乱跑,只要留在屋子里,第二天自然会被城卫司发现,听刘松和李铁说现在已经回了家,陈牧心中倒也没有太多波澜,也并不需要那少女认识他,以后向他报什么恩。 外城就是这样。 平民之家朝不保夕。 有钱人家也胆战心惊,要聘请诸多护院武夫,担心强人上门杀人越货。 可以说只有到了内城,才算是一片安宁之地,内城不仅有城主的卫队日夜巡逻,各大家族的护院们也同样会日常巡逻各家的街巷,再加上纷多的武馆、武夫。 一旦出什么事,可以说立马就能将人揪出来。 就像唐全。 一位练肉圆满,掌握了势的人物,比起闵保义也丝毫不差,甚至犯事之后都已经逃到了外城,但最后还是被强行揪了出来。 即使那天遇到的不是陈牧,侥幸多活一会儿,最后必然还是跑不了。 “嗯……” 陈牧想了想,从那一堆银子中,取出了二十片金叶子,用一个小兜装好,然后把其他的金叶子以及近二百两银子重新埋回地砖下面。 然后用箱子将地砖压好,并在箱子里放了三四十两左右的零散银锭和疙瘩。 银子很重。 所以一般有钱人都不会随身携带银子,他们带的一般都是这种金叶子,一片的价值差不多是十两银子,二十片也就是二百两,银子最多让下人身上揣个十几两零用。 陈玥如今在内城,在余家武馆学艺,虽说是通过许红玉的关系进去的,平时的吃穿用度以及药散都由余家武馆提供,但身上总归是需要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譬如练功时不小心扭伤了筋骨,那便需要买一些上好的筋骨伤药。 陈牧早前托人给陈玥送去了几十两银子。 那时还是比较贫苦,现在总算稍稍阔绰了些,打算亲自去一趟内城,将这二十片金叶子交给陈玥,免得让她一些情况十分窘迫。 二百两银子看似不少,但实际上,在陈玥那边并不算什么,毕竟余家武馆,能进去习武的,不是余家的嫡系旁支,就是闵保义这样有些地位的外层势力,或者就是那种有万贯家财的富裕人家,几百两银子对他们而言都不过洒洒水而已。 因此也并不担心这点钱会让陈玥有什么麻烦。 简单收拾了一番。 陈牧换上了一身便装,但差刀仍然挂在身边,随后带上金叶子出了门,往内城而去。 也是时隔近五个月,第一次去内城看她,这么长的时间,估计小丫头现在对他的怨念已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第三十九章 内城 瑜城很大。 要是从外城的边缘,一路赶往内城,那甚至需要骑马。 陈牧所在的九条里,距离内城区倒是不远不近,恰好适中,加上他如今脚力强大,自然是悄悄步行,不去招摇过市,很快便穿越一条条街巷。 越是靠近内城的街巷,就越是干净宽敞,人气也更旺盛许多。 当然。 也仅限于大白天。 因为大白天,靠近内城区的地方,基本上到处都有官差巡逻,而且稍有点钱财权势的人家都会聘请护院,流氓地痞在这里基本混不下去。 但一到夜里,这种比较富裕的地方,反倒是更吸引那些偷盗之徒,毕竟这里再靠近内城,也终究还只是外城,一到夜里就各方不管了,包括城卫司。 “内城……” 陈牧一直往北,沿着一条条街巷步行的飞快,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抵达了这座瑜城的内城,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内城。 以往只听人说过,没有什么直接的感触,此时一眼望去,心中不免有些震撼,因为内城的城墙,比起外城可厚重高耸了太多,怕是远超他前世印象里的那种城墙! 整个城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锻成,在日光的映照下,甚至隐隐有一种金铁的光泽闪耀着,外面更挖了一圈深深的护城河。 “难怪内城区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此高耸扎实的城墙,就算外城再怎么暴乱,烧成一片灰烬,也影响不了里面。” 陈牧仰望着那高耸的城墙片刻后,微微摇头。 随即径直走向内城区的城门。 内城区的城门把守也十分森严,任何人出入都要详细检视,而且一般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去,寻常平民想进,就得花费重金去购买特殊的内城腰牌。 陈牧来到城门口,向城门看守出示了城卫司差头的腰牌。 城门看守瞅瞅那块腰牌,随后递还给陈牧,面无表情的道:“进去吧,不过入夜之前记得出来,你不能在里面过夜。” 陈牧点头,示意了解。 他从闵保义那里了解过,差头的腰牌是可以进内城的,但没有资格在内城购置房屋久住,甚至若是内城防卫比较森严的时候,差头都仅限单日内进出。 只有到了差司,才有资格在内城久住,也可以购置房屋……当然陈牧若是很想去内城,又有足够的银钱在内城购置房产,那么找许红玉也是很容易办理的。 内城购置房产陈牧现在也就只是想想。 随便一片宅邸都要上万两银子的夸张价格,令他暂时只能望而却步。 进了内城。 一眼望去,那的确与外城是两个世界。 开阔的街道路面平整,不见任何坑洼,两侧到处都是酒楼商铺,装潢精致,进进出出的人不是身穿绫罗绸缎,也是一袭干净长袍,神态悠闲。 陈牧也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这是他花费十两银子买来的一件最体面的长衫,在内城却十分常见,混入人群之中,也丝毫引不起什么关注。 继续往里。 根本看不见任何那种独个的小屋,后街的所有居住区域,全部都是高深大院,粗略一望都是至少三进、四进的宅邸,甚至有的直接就是占据一大片区域。 虽是第一次来内城,但陈牧却也没有迷了方向,余家武馆很好找,就在余家的地盘上,而余家占据的,是内城区靠东向的一大块,这他早就有所了解。 很快。 陈牧便找到了余家武馆。 说是武馆,实际上也是一片占地十分开阔的区域,由许多個复杂的院落嵌套在一起,并且东西两侧被分割开,东边的大片区域是男院,另一边小许多的则是女院。 陈牧绕了一圈,来到女院的正门,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门打开一半,是个约莫三十余岁的女人,神色肃穆,见到门外站着的陈牧,蹙眉审视一眼。 陈牧迅速说明了来意。 “哦,陈玥啊。” 女人点点头,眉头稍微舒缓一些,但并没让陈牧进门,只让陈牧在门旁等着。 大概又过了片刻。 门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阔别五个月之久的陈玥。 这短短五个月,变化却是非常大,不仅个子又长高了半头,以往那有些稚嫩的娃娃脸也长开了,虽说依旧青涩,却更具少女的样子,无论气色还是其他,都比以往更好。 “哥!” 陈玥欢喜的走了过来,但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一下子扑到陈牧身上,而是多了一点女孩子矜持一般,只欣喜的看着陈牧。 陈牧上下打量陈玥一眼,露出一丝微笑,心底感叹小丫头又长大了不少,而且看气色和样子,在余家武院显然也是过的不错,也就放心了许多。 “外城太乱,一直抽不出空暇,你这段时间在这边呆的怎么样?” 陈牧习惯性的摸了摸陈玥的头,然后带着她往不远处的一株大榕树走去。 陈玥依旧是那副有些憨厚的样子,仰着头道:“还好,就是练功很累,不过认识了好多人,余师父对我也很关照……哥哥当初练刀,肯定也很辛苦吧。” 当初她看陈牧练刀,倒没觉得什么,只知道陈牧很努力。 现如今自己在武院学剑,才感觉到艰难,一练将近五个月,她的剑法也只是小成,离大成还差一些,而听说大成到圆满那一关,才是最难的关卡,能过去的人很少。 只要二十五岁之前,能将剑法练到圆满,练出剑势,那么在余家武馆内就会有不同的地位,成为所谓的‘内院弟子’,资源供给也将得到更多。 “嗯。” 陈牧听着陈玥的话,神态平和的道:“练功哪有轻松的,一滴汗水一分收获,我能练到如今的水平,也是历经寒暑的。” 从陈玥那里得知,她如今练了一门滴雨剑法,已练到了小成,而磨皮法也修行到了小成的地步,正在往大成稳步前进,估摸着再有两三个月,剑法和磨皮法就都能大成。 这个进境的确很不错。 一年之内,能练到剑法大成,磨皮法大成,一般来说还是比较少的,像城卫司的任岩,很早之前就在内城习武,如今也一年有余,但也还没到两法皆大成的水平。 第四十章 回返 “看来你天赋的确不错,倒不是跟我夸大其词。” 陈牧笑笑。 陈玥摇摇头,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陈牧道:“哥哥才厉害,靠自己就能练出刀势,我以前不知道,现在才清楚那有多难……”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以前不知道,听了院里的武师和姐妹的说法,她才知道陈牧属于悟性极高的那种,但可惜接触淬体法迟了些年,以后想踏入易筋恐怕很有难度。 倘若陈牧和她一样,能从十五六岁起就练功,现在恐怕不仅练就刀势,淬体法也至少跨入了练肉大成的地步,二十五岁之前必能练肉圆满,那就有很大希望步入易筋了。 遗憾的是。 那时候陈牧和她还是寒冬之时得蜷缩在一床棉被里取暖的贫民落户,哪有财力和能力去习练淬体法,一直到现在,才总算凭借刀法出了头,但已浪费了最好的时间。 她在这边的武院修行,刻苦程度几乎是整个女院之最,不仅仅是她知道能到余家武馆习武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更是清楚这是陈牧耗费了心血将她送来的。 陈牧错过了许多年岁,而她却正合适。 也许陈牧心底也是有遗憾的,她这么想着,所以她不是自己在修行,也是带着陈牧的遗憾和期许在修炼,那自然是一点一滴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这些话自然也不能向陈牧说出来。 “你在信里不是说你悟性很好,连院里的师父都夸,难道没信心练成剑势?” 陈牧的确不知道陈玥一肚子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可能也只是为之失笑,能让她多一份动力也挺好的,此时看着陈玥笑着说道。 陈玥挺了挺稍具规模的小胸脯,道:“当然有信心,哥哥不要看扁我,再过几年说不定我都比哥哥强了!” “行,那我等着。” 陈牧微微一笑,然后从怀里将那个装着金叶子的小布兜拿出来,交给陈玥。 陈玥一拿到手里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犹豫着道:“我……我在这边其实用不到多少银钱的,练功的资源武院都会给,哥哥还是留着吧……” 说着就要推还给陈牧。 但陈牧只微微摇头,道:“我不太清楚武院的事,但就算有练功的资源提供,肯定也是定期定量的,不会发放额外的滋补品,这点钱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先用着,不够用了再写信给我。” 他手里的银钱暂时够用,而且相比起有系统面板辅佐修行,陈玥才更需要打好根基,十五六岁的年纪,哪怕是每一餐多一份滋补气血的方子,也是好的。 “真的吗?” 陈玥小手揪了揪小布兜,有些迟疑着说道。 她知道陈牧现在是差头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布兜里她一捏就知道是金叶子,折算起来至少得二百两银子,虽说在院子里见的多了,旁人随手拿出来都是金叶子,但她毕竟才从穷苦日子走出来没几个月。 “骗你作甚。” 陈牧失笑,伸手在陈玥的小脑袋上拍了两下,道:“好了,快去吧,等下次有空我再来看你,或者伱功夫练的高深了,能自己去找我。” 一般磨皮大成、技艺大成,在外城就算有一定水平了,城卫司很多差头大概就是这個水准,不过陈玥是女孩,在这世道会更麻烦些,得练到磨皮圆满以上,才算是有些保护自己的力量,武院这边他是不担心的,陈玥的性子也很知道轻重,不会到处乱跑。 “好吧……” 陈玥犹豫一下,还是将小兜收了起来,依依不舍的和陈牧告别。 陈牧目送陈玥回到武院里,直至门关上,这才回转过身,很快消失在街巷中。 另一边。 武院里。 陈玥刚一进门,门旁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但肤白清秀一看就是生在富裕人家的少女正扒着门缝,冲着陈玥小声道:“玥玥,那就是你哥哥呀?” “是啦。” 陈玥拽着余茹往回走。 余茹任由陈玥拽着,歪着小脑袋道:“他真的是靠自己练出刀势的吗?咱们这院子里,还有隔壁那边,好多人被师父按着脑袋练,一练好几年都练不出来呢,不过也难怪红玉姐姐会看重他。” 可惜陈牧不是早年就在这院子里习武的人,不然现在肯定是在内院了,以后也是和许红玉一样的人物,出去都能独当一面,而且刚才偷偷瞧了一眼,和陈玥的样子的确有些许相近,眉宇之间也算是透露着一股英气。 “好啦,快练功去了,不然等会儿要挨师父训了。” 陈玥拉着余茹走进里院。 …… 陈牧这边给陈玥送去了些银钱,又看到她在内城的余家武馆过的的确不错,便也完全放下心来,之后没在内城多留,很快就回到了外城。 不过瑜城实在太大,这一来一回,天色便已昏暗下来。 但现如今的陈牧倒是不惧怕什么,别说天色昏暗,就是深夜的外城,他也不止一次穿着夜行服游荡了,毕竟如今的外城区,能真正威胁到他的人物已经极少极少。 练肉层次,他几乎无惧任何人。 唯有许红玉那样,踏入易筋境界的,才能对他造成威胁。 但那样的人又有几个? 许红玉! 堂堂南城区城卫总司总差司! 整个南城区,也就这么一号人而已。 至于说下面那些鱼龙混杂的帮派,各种势力,其头目能有个练肉圆满、技艺成势,基本就已经顶天了,能到易筋的也是几乎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能有易筋境界加上技艺成势,到哪都能独当一面,根本不屑于当个什么帮派的帮主之类,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投靠内城的那些势力,就算当不上总差司,也能混个副总差司或者是其他一些位子。 行走在昏暗的街巷中,陈牧是龙行虎步,神态漠然。 这个时间点,路上也基本看不到行人了,偶尔有人,也是一些夜里出没的盗帮、黑帮等等人物,看到陈牧穿着一身干净长袍,腰间挎着刀,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巷里,都是露出忌惮之色,纷纷避让。 虽说实力强弱很难通过一眼判定,但人的气势这种东西,却是的确存在着的,陈牧现如今有实力有底气,行走之时所油然而生的气势自然不同,足以令人心中生畏。 而这些混帮派的,能活得久基本上全靠眼力,自然是一眼就能判断出陈牧属于极其不好惹的那一类,自然是没有任何多余想法,各自避让。 第四十一章 失踪 “这种乱象不知还会持续多久。” 陈牧心中低语一声。 以前他地位低微,了解的层次也不够高,现在作为差头,更是能和闵保义都随意闲谈,知晓的事情自然也就越多。 譬如像瑜城这里,基本上已经完全脱离朝廷的控制了,之所以还维持着仿若正常的秩序,是内城几大家族彼此保持一个默契的结果。 天色越发昏暗。 陈牧也加快了些脚步。 他倒并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但快速穿过几条街巷时,忽的有一道灰影一掠而过,冲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陈牧动作很快,抬手差刀出鞘,一记刀光闪过,那道灰影一下子从中央一分为二,伴随着四溅的鲜血,落在地上。 却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灰毛老鼠。 陈牧缓缓放下差刀,看着两半还在微微抽搐的灰鼠尸体微微摇头,这年头居然还能出现这么大的灰皮老鼠,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得这么大,甚至都敢袭击人了。 正当陈牧略微沉思时,附近传来一阵唧唧的声音,就见七八只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小老鼠不知从些什么缝隙里钻了出来,直接扑到那只大老鼠的尸体旁,不管不顾的啃咬起来,咯吱咯吱作响。 这一幕看的陈牧一阵不适。 收起差刀,便迅速离开。 直至天色完全昏暗下去,进入黑夜,陈牧终于是回到了家,敲了敲门,冲着里面喊了两声,老仆才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打开门。 “老爷。” 见门外的确是陈牧,老仆这才将门完全拉开,并小心的行礼。 陈牧迈步越过门槛,道:“今天没什么事吧?” 平日里还是时常会有人上门拜访他的,如王供等其他差头,有时会来找他喝酒,不过他基本上能推的都会推掉。 老仆一边将门关上,一边小心的说着今天白天的事,倒是陈红今天上门来找他,似乎是有事,但他那时已经出门去内城了。 “你没问问是什么事?” 陈牧听到陈红来过,便问了一句。 老仆垂着头说道:“老爷您的事,老仆哪敢过问。” “嗯,成,明日再说。” 陈牧点点头,随即便往里院走去,但才走到通往里院的门口,一声尖叫就从院子里面传来,带着几分惊恐和哭腔。 唰! 陈牧面色微变,整个人步伐迅速加快,一下子就闪进了里院,却见王妮正一脸惊吓的连连后退,而她面前是一只至少两個拳头大的灰皮老鼠,正似要做飞扑状。 一见这幅场景,陈牧心中顿时一松,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当下抬手就是一刀甩过去,那只硕大的灰皮老鼠直接便身首分离,四肢一阵胡乱抽搐。 “弄干净。” 陈牧冲着老仆吩咐一声。 老仆连忙应声,清理去了。 陈牧这边则看向有些惊魂未定的王妮,有些失笑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这东西吓到。” 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没见过老鼠,再是年纪小的女孩,也不该被吓成这样。 “我……我……” 王妮脸色还有些发白,一连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嗫嚅道:“我没见过这么大的,而且……而且它把扫帚都咬坏了。” 嗯。 好像确实大了点,和他之前在巷子里遇见那个差不多。 陈牧听到王妮的话,脸上笑容收敛,一阵微微蹙眉,这种体型硕大的灰皮老鼠本来也不算稀奇,但一日之内连续遇到两只,未免有点太多了。 再加上之前那一窝小老鼠,这会儿隐隐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莫非这外城是要闹‘鼠患’了? 可这世道,穷人家没粮食给老鼠吃,甚至这些老鼠自己就得上餐桌,何况这是个有武力的世界,与他前世又并不相同,应该是他杞人忧天。 想到这里陈牧摇摇头,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王妮的小脑袋,宽慰道:“好了,回屋去吧,没事了。” 王妮怯怯的点头,然后跟着陈牧进屋,服侍陈牧宽衣,打水洗脚,忙活完之后,似乎还有点因为刚才的事而惴惴不安,陈牧便让她在旁边的小榻上休息。 陈玥去了内城之后,王妮就住在他这边,睡在外面的一张小榻上,一方面年纪太小性子又有些怯弱害怕,另一方面,外面的小榻本来也是丫鬟侍女休息的地方。 陈牧对这些本来并不太在意,但陈玥却说家里人少时没有什么,要是以后陈牧步步高升,家里下人越来越多,那还是要有板板正正的规矩的,陈牧也就听从陈玥的安置。 翌日。 天蒙蒙亮。 陈牧才刚睡醒,起来简单洗漱,外面老仆就过来汇报说陈红来了。 “看来是真有事。” 陈牧心中微微沉思,让老仆将人请进来,随后自己也迎出去。 很快就见陈红一脸忧虑的走进院子里,开口就说道:“小牧,幼英昨儿个走失了,找了一天也没见人,到夜里也没回来,这年头女儿家的……你看能不能帮着找找人。” “人不见了?” 陈牧略微一怔,随即说道:“三姑且先别急,等我替你问一问。” 这年头丢个人实在是稀松平常,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长得稍微娘气点的,都有可能会丢,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人失踪了也基本上就真的失踪了,再也找不见了。 但对有些权势的人家来说,要找个人还是能找的,比如现在的陈牧,便至少有好几种路子能去找人,只不过一天一夜没回来,情况怕是不太好,但面上也只能先宽慰陈红。 很快。 陈牧换上一身差服,留陈红在家等消息,便直接去了城卫司。 到了城卫司这边稍一了解,情况让他眉头皱起,因为这段日子里,失踪的情况发生的十分频繁,大概就是最近这两三个月开始的事情。 那些贫民破落户,跑来报人失踪,城卫司这边往往只是收录,象征性的让人出去巡查一圈,但实际上就只是随意溜达,也根本不是去找人,对这种事并不在意。 “最近两三个月,失踪数量多了这么多?” 陈牧拿着手里的案本沉吟,随后说道:“走,带几个人,跟我去盗帮那边问问。”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里面就专门有拐卖人口这一行的,从南城区拐到城东,立马就从正经人变成了奴隶、贱籍,这些很多时候城卫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白了, 也是收过这部分人的好处,彼此保持一个默契。 要是对方抓了不该抓的人,那种有点背景的,或者是有人找到关系的,那城卫司这边也会去盗帮那里查人追问,正常来说还是有机会找回来。 但这是盗帮拐子那一派的渠道能有迹可循,要是像魏伦那样,随机抓人,自行自干的,那往往就很难查,除非调动整个城卫司的眼线,一一仔细排查。 第四十二章 黑鸦 片刻后。 陈牧带着刘松李铁以及七八个差役,来到了位于九条里西边的一片胡同。 这里是盗帮活跃的地盘。 盗帮听起来像是一个帮派,但实际上内部是十分混乱的,有行窃的、有拐人的,而且并不止在九条里活动,与赤金帮、黑鸦教这种相对完整的帮派完全不同。 甚至于说,盗帮还一直受到赤金帮这种帮派的打压,因为赤金帮收的是‘安全银’,也就是保护费,而盗帮是行窃拐人,会破坏赤金帮的收益。 盘踞在这一代的盗帮,也是给了赤金帮不少的好处,才能在这里活动。 “哟,差爷早!” 胡同外面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早见到陈牧一行人过来,但也不跑,笑着站起来行了個礼,冲着陈牧等人拱拱手。 陈牧也不说话,旁边的刘松便冷着脸问道:“你们的头呢?” “五爷在里面呢,敢问差爷您这是来找人还是找东西……” 那汉子低着头小声问道。 刘松骂道:“你能做什么主,带你的路!” “是,是。” 那汉子看了一眼穿着蓝衣的陈牧,陪着笑脸连连应声,道:“您们请。” 实际上他倒不是真要问问陈牧等人过来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给里面的人一点通报和反应的时间,毕竟差人上门,肯定不是好事。 而且来的还是一位差头,带着一群人,就更得小心了。 汉子小心翼翼的领着陈牧等人走进胡同里,这一代的胡同巷子都十分狭小,错综复杂,走着像是一片迷宫,七拐八绕的不知转了几圈后,总算到了一个宽敞的院子。 院子里。 一个鬓角泛白,腰间挂着烟斗烟袋,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迎了出来,冲着陈牧笑呵呵的拱手道:“这位是城卫司的陈差爷吧,您若是有什么事,唤一声就行,何须劳您大驾,亲自跑过来一趟。” 旁人兴许不太清楚,但他作为这一代的盗帮‘五爷’,那是知道陈牧可不仅仅是与闵保义称兄道弟,甚至还攀上了城卫总司那边许红玉的关系,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一般的差人甚至差头,他都还能正常应对,但陈牧他是完全不愿得罪的。 “是五爷吧,久闻了,我这有个亲戚走失了,要你帮忙找个人。” “人叫张幼英,是个女孩,不到二十岁。” 陈牧语气平淡的开口。 五爷一听,立刻笑道:“小事,您吩咐,咱立马去办……小六,去,给我找人,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动了陈差爷的亲戚!” 那边立刻有人应声,然后匆匆去了。 这边五爷则冲着陈牧拱手,道:“找人得花点时间,这寒舍有些简陋,不过我倒是还藏了几瓶好酒,陈差爷您要不坐着休息,润润喉咙?” “不用了。” 陈牧淡淡的道。 “成,那您歇着。” 五爷陪着笑回应,一群人就在院子里等消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之前跑出去的一个瘦削汉子溜了回来,看着陈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先到了五爷旁边,在五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五爷听罢,眉头微皱,随即苦笑一声,道:“差爷,小六问了拐子那边的人马,没听人见过您的亲戚,那边人应该是不敢违逆我意思的,多半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 刘松站出来沉声问道:“这九条里,丢了东西丢了人,还有你五爷不知道的事?” 五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看了看陈牧,犹豫再三,这才道:“差爷应该也知道了,这两三个月,人丢的有点多,但其实大半都和咱这边没关系,至于说这些人都去了哪,咱也是真不清楚,但硬要说的话……咱其实也大概有点怀疑的方向。” “说吧。” 陈牧淡淡的道。 五爷看看左右,短暂迟疑后,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陈牧的旁边,压低着声音道:“好像是黑鸦教那边有事,不过这也只是咱的猜测……” 陈牧他是不想得罪,黑鸦教他也不想得罪,但陈牧都找上门来了,也实在是没办法。 黑鸦教? 听到五爷的话,陈牧顿时眉头微蹙。 相比起盗帮、五爷这种人物,黑鸦教就棘手很多了。 据他这段时间所知,黑鸦教在九条里这一代,地盘和势力还有些不如赤金帮,但问题是赤金帮也就仅仅只盘踞在九条里,可黑鸦教在附近几个‘里’都有盘踞和渗透。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涉及到黑鸦教,他就不太想理会了,但陈红求上门来,那总归还是要帮一帮。 陈牧想了想,又看向五爷,道:“确定?” 五爷讪讪一笑,道:“咱干的就是这一行啊……” 他其实也没啥证据,也的确不是很确定,但身处这个层面,各种消息传入耳朵里,这两三个月里最不对劲的就是黑鸦教了。 “行。” 陈牧点点头,转身带着刘松等人走了。 看到陈牧离开,五爷才微微松了口气。 旁边的瘦削汉子凑近过来,道:“五爷您干嘛对他那么客气,只是个差头而已,又不是差司。” “你知道个屁。” 五爷没好气的在那人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以他的眼界,陈牧不光是有背景来历,恐怕一身实力也不简单,以后肯定是个人物,起码也能混到一位差司,和其他那些混吃等死的差头根本不一样。 否则的话,他刚才怎么都不会透露黑鸦教的消息的,不然要是被黑鸦教知道了,找他的麻烦,那岂不是莫名的惹祸上身。 …… “陈头,现在去哪?” 出了胡同,刘松在陈牧旁边小声询问。 刚才五爷的声音很低,他离得比较近也没听见对方说了些什么,但看表情却猜得出来,肯定是说了什么有用的情报给陈牧,不然陈牧不会这么简单就走了。 陈牧短暂沉思,道:“去赤金帮。” 是的。 不找黑鸦教,反而要找赤金帮。 五爷说的情报暂时不清楚真假,而赤金帮和黑鸦教一直以来都互相敌对,彼此冲突很多次,所谓最了解他的人,必然是他的对手。 黑鸦教有没有暗中抓人,搞些什么事情,赤金帮肯定是知道一些的,甚至很可能知道的比五爷那边更多,而且也肯定不会对他隐瞒,毕竟对方太乐意他去找黑鸦教麻烦了。 第四十三章 阴谋 某处。 稍显古旧的庙宇。 庙宇中没有神佛,只有一尊鸦身人面的黑色雕塑。 一些衣衫褴褛的穷人,神情麻木灰败,正在雕塑前叩首祈愿,一片接着一片,络绎不绝,这尊雕塑前方的香炉中,也是香火不断。 角落里有些灰皮老鼠,吱吱做声,在阴影里窜来窜去。 庙宇后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许多身披黑色奇异服饰的人正来去匆匆。 “副教主,出了点麻烦。” 位于最内侧的一个僻静小室内,一个身披黑衣的黑鸦教教众,正匍匐在地,向一個同样披着黑衣,但衣襟上用红色的丝线绣有黑鸦羽翼纹理的男人汇报着什么。 副教主坐在那里,睁开眼睛看过去,平淡的道:“怎么了?” “这一批抓的人里,好像有一个和城卫司那边一个差头有点关系……” 匍匐在地的教众小心汇报着情况:“眼下好像已经惊动了那边,那位正在派人手调查这件事。” 副教主眉头微蹙,道:“人呢?” 教众小声汇报道:“已经送去总坛那边了。” 副教主听罢,露出沉吟之色,道:“那就当做不知道此事吧。” 人已经送去总坛,那是绝对不能再放回去的,总坛那边的消息但凡走漏一点都是天大的麻烦,至于说牵扯到一个城卫司差头……那倒也没什么。 一旦那件事能成,别说区区一个九条里的差头,就是南城区总司又如何? “好了,此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你下去吧。” 副教主挥了挥手。 那教众沉沉应声,起身离去。 …… 赤金帮驻地。 相比起盗帮所呆的那一片七拐八绕,狭小而拥塞的胡同里,赤金帮所在的地方就宽敞多了,他们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附近多个院子都相连在一起。 陈牧率人到达时,甚至能听到后院里一些人练刀练功的呼喝声音。 外面的帮众听闻陈牧的来意,也是立刻进去汇报,片刻之后有人出来,恭谨的将陈牧一行人领进院子里,并一路来到了最西侧,一个明显装潢精致许多的小院。 “陈大人,的确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院子里站着一个穿深色长袍的男人,听到背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样貌约莫四十岁左右,一双眼睛迥然有神,却是赤金帮的帮主尹虹。 作为九条里最大的帮派帮主,麾下数百帮众,势力堪比城卫司,更是有来自内城的背景,其地位是与闵保义相当的人物。 “久闻尹帮主大名。” 陈牧走进院子里,示意刘松等人在外等候。 赤金帮显然对黑鸦教的事情也很关注,一听闻他的来意,尹虹这位帮主亲自见他,而不是派一个副帮主之类过来,便可以见得。 陈牧也并不废话,三言两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尹虹听罢,一阵沉吟之后,道:“倘若与盗帮那边无关,又不是其他什么人弄出的事,那多半就真与黑鸦教有关了,实不相瞒,连我这赤金帮都有帮众在他们那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哦?”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尹虹短暂思索后,说道:“黑鸦教弄出个什么黑鸦神,欺诈民众,榨取油钱,一直为我等所不齿,最近一段日子更是有不少失踪事件和他们隐隐相关,其中也有我帮里人物的亲戚失踪,然后我手下的帮众去那边调查,接着也下落不明。” “为此,我曾亲自去与黑鸦教交涉,但被他们搪塞回来,为了九条里的安定,我也属实不便与他们一教火并,毕竟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证据。” 尹虹有些惭愧的说道。 陈牧对尹虹的话自然是只听一半,什么为了九条里的安定,什么没有证据,纯属放屁,无非是不愿意和黑鸦教闹个两败俱伤,被旁人捡了便宜罢了。 尹虹说到这里,目光灼灼的看向陈牧,道:“这黑鸦教胆大包天,竟连城卫司的人也敢动,我怀疑他们背后有更大的阴谋,陈大人可以去向闵差司汇报此事,若有城卫司出面,那我赤金帮一定愿意协同调查。” 这句话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什么失踪,什么阴谋,大概率都是扯淡,尹虹是想借机与城卫司联手,将黑鸦教在九条里占据的那部分地盘全部扫清一空。 毕竟黑鸦教的势力,遍及多个‘里’,明面上的势力就比赤金帮要大,赤金帮虽说有所谓的内城后台,但说白了只是内城大人物随手培养的一些家犬,需要时就驱策着用一下,不需要时都懒得多看,赤金帮想要谋求发展,尹虹只能靠自己。 要是能趁着这次机会,挑动城卫司打头,那么他们赤金帮自然可以从容的跟着打下手,把黑鸦教狠狠的修理一遍,从九条里扔出去。 “阴谋不见得吧。” 陈牧自然清楚尹虹的目的,他还不至于被尹虹两三句话就挑拨的当了赤金帮的枪,语气平淡的道:“不过是拐卖了些人口而已,区区一个小教派,又能成什么气候?” 尹虹听罢,嘿嘿一声,道:“陈大人身居城卫司,消息可能不如咱们这些人灵通,陈大人或许是没察觉到,最近这城里……无端多了很多灰皮耗子?” 嗯? 陈牧听到尹虹的话,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异色。 如尹虹所言,他这几日遇见的灰皮老鼠的确是有点多,甚至不仅是多,还长得很大,性情凶厉,敢袭击人,十分异常,只是他并未将这件事和黑鸦教联系到一起。 尹虹眸光深邃的道:“我派去的人手虽然都无故失踪了,但到底还是打探到一点点消息的,这黑鸦教中除了供奉黑鸦神之外,还有一位不为人知‘护法神’,而这个护法神,其形象就是灰皮鼠身!” 这句话终于让陈牧眸光一闪。 失踪案, 护法神, 灰皮老鼠, …… 尹虹的情报多半是真,倘若仅仅只一两件事和黑鸦教有关联,那倒没有什么,但囊括失踪案、灰皮老鼠四处出没,以及隐藏的所谓护法神,种种迹象和线索汇聚到一起,的确给人一种隐隐不祥的感觉。 尤其是涉及到灰皮老鼠,陈牧是亲眼见过的,并且他更懂老鼠这种东西的危害,在他前世那个世界,不知道是多少种瘟疫灾害的源头。 倘若黑鸦教是想利用这种灰皮老鼠做些什么事,那必然是十分恶劣的事件。 调查张幼英失踪事件,不意却牵扯出了这样的东西来,也让陈牧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起来,短暂沉思后,他立刻冲着尹虹拱手,道:“我会将所有情况汇报给差司,便先告辞一步。” 尹虹也抬抬手,微笑道:“那在下就听候佳音了,劳烦也通报闵差司一声,城卫司那边但凡有什么行动,在下这里必当遵从。” 第四十四章 调查 “大人,怎么了?” 刘松等人见陈牧从院里出来,神色变得异常凝重,纷纷凑近过来。 陈牧却没有多言,只摇了摇头,带着众人回返城卫司,同时让人去找寻闵保义。 恰好。 闵保义今日并未与人喝酒,就在后街的茶楼听曲,得知陈牧有事找他,便笑笑,随手丢下一些铜板扔在桌上,便跟着来报信的差人一路回了城卫司。 一到城卫司,就见陈牧正在门口等他,并且一脸凝重,于是微微一怔,意识到可能是真有什么大事,冲着陈牧微一点头,也不在门口直接询问,便直接带着陈牧进了堂衙。 很快。 到了城卫司堂衙最里面,屏退左右后,闵保义冲着陈沐问道: “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 陈牧迅速将自己连番调查,以及各种情况汇报一便。 闵保义听罢,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护法神……” 其实不管是失踪案,还是灰皮老鼠出没的情况,他都是一清二楚的,毕竟九条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只不过几个月失踪百来个人,在他看来根本不算大事,也就没有理会,至于灰皮老鼠就更没怎么在意了。 但如今从陈牧这里,得到了另一个情报,灰皮老鼠以及失踪案,很有可能全都和黑鸦教有关,那就隐约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了。 短暂沉吟之后。 闵保义站了起来,沉声道:“这件事的确非同一般,我得先向许大人汇报一番,你留在城卫司等候消息。” 说着就匆匆出门去了。 种种蛛丝马迹牵扯到黑鸦教,那就不是他这個差司能一人决定的事情了,毕竟黑鸦教的势力本身就涉及多个‘里’,并非九条里的本地帮派,若只是调动些人马,对黑鸦教进行调查,那倒没什么,但要是进行大规模的行动,那必然要往上通禀。 闵保义一走,只留下陈牧在堂衙内静坐,只不过他的眼神也比较凌冽,一般的事情他能不予理会,但黑鸦教要是真有什么丧心病狂的想法,那是必须要扼杀在摇篮中的,毕竟随便预想几种事件都相当恐怖,一旦发生就有可能将整个外城区都搞成人间地狱。 等待半日功夫。 闵保义终于回了城卫司。 带给陈牧的消息是,许红玉对此颇为重视,但让九条里这边暂时不要有大动作,暗中盯着黑鸦教就好,她会另外再派遣一些人手去详细调查此事。 得到这个指示之后,陈牧也微松口气,他最担心的是许红玉那边不在乎这件事,对此置之不理,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对于一些灾祸可能没有他那么强烈的反馈。 虽说许红玉没有立刻下令九条里城卫司进行行动,而是先派遣人手去进行调查,但只要对此事有所关注,那就总归不是听之任之。 这件事早已不是张幼英失踪的简单事件。 陈牧的重视程度也远比寻常。 “放心,小小一个黑鸦教,还翻不了什么天的。” 闵保义见陈牧仍然一脸肃然,便笑着拍了拍陈牧的肩膀:“还有你那个远房表妹,我也让我的人去帮你查了,只要是在九条里这地界,就不可能凭空消失。” 陈牧闻言,向着闵保义拱手称谢,闵保义却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必称谢,什么时候有空,请我吃酒便是。” 看看天色渐晚,闵保义便起身,与陈牧说了一阵,一同离开城卫司。 陈牧很快回了家。 陈红依然还在他家中等待,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询问消息。 黑鸦教的事情自然不适合多说,陈牧便只说有了一点眉目,已经找了差司命人调查,眼下只有等待消息,宽慰陈红一番后,便将她送回。 …… 是夜。 黑幕笼罩,月色黯淡。 黑鸦教驻地,一片漆黑昏暗,看不见半点烛火,似乎所有人都已睡下。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一片建筑的外侧,在夜幕下几乎看不见什么痕迹,人影动作敏捷,在屋檐和墙角上来去从容,审查着这一片的每一座建筑。 “奇怪。” 陈牧在一处屋檐上停下,望着一片漆黑的黑鸦教驻地,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对如今的他来说,有着一身实力在,最信任的自然还是自己,入夜之后便悄悄的摸到了黑鸦教的驻地来调查,但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异常迹象。 倒不是不信任许红玉那边的行动,而是黑鸦教本身在数个‘里’都有地盘,牵扯比较大,也不清楚许红玉查的是哪一块,倒不如他也暗中调查一番。 整个区域内都是昏暗一片,似乎所有人都早已睡下了,相比起夜里活动的帮派,这黑鸦教甚至连岗哨之类的都没有,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白日祈祷的寻常教派。 陈牧如今耳聪目明,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听清,趴在屋檐角,几乎能听见下面屋子里有人熟睡的呼吸声。 短暂沉思后。 陈牧几个闪身,寻找到一间比较偏僻的屋子,手掌微微用力,震开窗户,人直接翻进了屋里,屋里只有一张床榻,睡着一个黑鸦教的教众。 陈牧一把扼住对方的咽喉,使其从梦中惊醒,但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着也没有询问,而是直接拎着其人,再次翻出窗户,迅速离开了黑鸦教的驻地,直至到了一片偏僻的胡同里,这才将人扔下,并冷声道:“我问你答,不然就死。” 那黑鸦教的教众这会儿早已被吓得冷汗直冒,脸色惨白,刚才被陈牧拎着在屋檐之间纵横来去,就知道眼前的人起码是到了练肉层次的武夫,在黑鸦教至少也是一方香主,甚至是副教主一般的存在,根本不是他能反抗的。 “是……是……” 他声音颤抖着小声回答。 陈牧沉声问道:“你们抓的人,都到哪去了?” “什……什么抓的人?” 那教众战战兢兢的回答,脸上还满是困惑。 陈牧眉头一皱,见他不似装傻,便继续问道:“伱们弄出那么多灰皮老鼠,是想做什么事?” “灰皮老鼠?” 那教众更疑惑了,一脸茫然,声音有些颤抖着道:“这些天是见着许多灰皮耗子,隔壁王六还宰了吃了一个。” 陈牧听罢反倒平静下来,继续问道:“我听说你们黑鸦教,供奉的除了黑鸦神,还有个什么护法神?” 一听陈牧的话,那教众更茫然了,似是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护法神。 果然寻常教众一问三不知。 陈牧看着其反应,倒并不怎么意外,尹虹是不可能编造出一个护法神来的,毕竟毫无意义,既然能透露出这种情报,那肯定是确有其事。 而现在黑鸦教的寻常教众一问三不知,就更说明涉及所谓护法神的事情,在黑鸦教内属于比较隐秘的层级,也就更显得有问题。 “这,这位大爷,我……呃。” 那教众颤抖着看着陈牧,但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喉咙已被捏碎。 陈牧漠然伸手一扔。 路沟里又多了一具无名尸体。 曾几何时他每天就负责处理这种尸体,现在却也成了无名尸体的制造者,却不知道明天早晨,又是谁来清扫,谁来处理。 第四十五章 汇攻 寂静深夜,黑鸦教少了一个寻常教众,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或者说整个黑鸦教驻地,就如同一片寻常人家,陈牧再回返时,仍没看到任何异常,依旧是漆黑一片,不见烛火,更无可疑行踪。 陈牧又提了一个人出去问话,仍旧是一问三不知,便知道恐怕这一片驻地的人基本都是这样,就算一個一个问过去怕是也没有知情人,也许知情人都已不在这里。 但。 从第二个人口中,陈牧却也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在这些黑鸦教寻常教众眼中,黑鸦教上面的香主乃至副教主等人,都经常神出鬼没,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 这里不是什么诡异世界,人会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陈牧第一时间便联想到,这片黑鸦教驻地的地下必然大有文章,一定是有隐藏的地道或者暗室之内。 只是那个寻常教众对此一片茫然,毫不知情。 “难怪赤金帮那边派去调查黑鸦教的人手,全都凭空失踪了。”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当下。 心中打定主意,他不再到处乱跑,而是悄悄蹲伏在一处较高的屋楼的檐角,静静的等待起来,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终于,在黑鸦教驻地的西侧,一个十分僻静的院落里,忽然有了动静,一些身穿黑鸦教黑袍的人影窸窸窣窣的从屋里走出。 那个院子陈牧之前也探查过,当时他很确定屋子里没有人,现在却忽然冒出了十几个人,而且明显都是黑鸦教的香主、副教主一类高层,显然异常就在那里。 “……” 陈牧只悄悄望了一眼,将那个院子的位置记下之后,便悄然抽身退走,趁着天色尚未完全亮起,几个纵跃之后,消失在了黑鸦教的驻地中。 因为离得很远,加上十分谨慎,又没发出什么动静,那一群从院子里走出的黑鸦教高层并未有人察觉,甚至一边走还一边在低声说着话。 “……二道里那边,昨夜抓住了个官府的眼线,城卫司那边好像已经盯上我们了,接下来行事都给我小心些,要是落到官府手里,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香主彼此对视一眼,眼神尽皆麻木且空洞。 副教主继续沉声道:“九条里这边也给我盯好了,要是官府那边有什么大动作,就算放弃这里,也不能泄露总坛的位置,只需再有些时日,护法神降世,这整个外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有了玉石俱焚的能力,就算内城那些大人物,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切为了黑鸦神……” 几个香主用麻木的语气喃喃念叨着,然后纷纷四散走出院子。 …… 黑鸦教驻地的地下存在着一些文章,这个情报是相当重要的,陈牧第一时间就将其汇报给了闵保义,闵保义对陈牧的情报自然是信任的,也并不多问情报来源,很快就将这一情报进一步上报给了城卫总司的许红玉那边。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牧便不再多做什么事,他能做的基本都做了,不可能以身犯险一个人去探索黑鸦教的地下,提供一个明确的方向和入口,已经给上面大大降低了难度。 而许红玉也相当雷厉风行。 仅仅三日之后。 来自总司的命令下达。 调集九条里城卫司三班差役,配合其他两地城卫司汇攻,拿下黑鸦教驻地! …… 天色昏暗,下着绵绵细雨。 整个九条里城卫司肃然一片,将近两百个差役统统汇聚于此,三班人马基本全数到齐,一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差役还在彼此议论纷纷,神色都有些紧张和凝重。 而在里面的堂衙内,差司闵保义,以及包括陈牧在内的五位差头也全部都到齐,此时正围在一张方桌前,方桌上是一张十分粗糙简略的地图。 地图上。 粗略的画出了九条里、二道里以及梧桐里的部分,从中分别标注出了黑鸦教驻地的位置,能看见这三处驻地,基本都在各个‘里’的边缘处,彼此相邻。 “根据总司那边的情报,黑鸦教这三片驻地,都隐藏有地下区域,但目前地下区域对我们来说完全未知,依据地图来看,三处驻地通过地道从地下彼此连接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此次行动为三司人马齐动,确保三处都没人能逃离。” 闵保义指着地图沉声开口。 王供凝视着地图,嘲讽了一句,道:“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还真会打洞。” 虽然语气中带着讽刺,但其实包括闵保义在内都清楚,这黑鸦教恐怕没那么容易处理,关键还是在于那完全未知的地下部分。 地上区域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威胁,三司人马轻易就能踏平,对方也根本没有实力在明面上同他们反抗,毕竟总司那边也是时刻会派人支援,甚至许红玉都可能亲自坐镇。 问题还是在于地下。 其地下的部分究竟有多大,到底是三处独立,还是汇合到一处,是否有更多的出入口,以及是否埋藏了许多的陷阱机关等等,这才是比较严肃的问题。 这种地下结构,一旦布置有什么毒雾、毒水之类的陷阱,别说寻常差役,就算是闵保义这样练肉圆满的人物,也是没什么好办法,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中招。 “地上的部分没有问题,可这地下……据我所知,黑鸦教存在至今,至少也有七八年了,若是老巢隐藏在地下,多年布置,那还是十分棘手的。” 秦北皱眉说道。 钟常也点点头,道:“所以我等此次行动,是先行占据其地上部分的驻地。” 事实上许红玉那边派遣的人手,在明确查出黑鸦教隐藏的地下通道之后,也不是没有尝试更进一步探查,然而凡是进了地下通道的眼线,都直接失去了联络。 这种情况,再派人手调查也没什么意义,也使得许红玉当即决定发动总攻。 以目前所知的情报,失踪人员以及灰皮老鼠、加上未知的地下结构,已经是一种很大的威胁,暴露出来之后,别说是外城的区域,就连内城一些高层也对此有些不满,因此这次行动也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算是何明轩也没有横加阻拦,而是冷眼旁观。 “都没有异议的话,那便出发吧。” 闵保义淡淡的道:“等拿下了他们上面的驻地,再商讨地下的问题。” 话音落下。 众多差头纷纷应声。 然后各自出了堂衙,率领近两百差役,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卫司,向黑鸦教驻地而去。 第四十六章 目的 城卫总司。 许红玉穿着一身白色飞鱼服,带着几十个人,在绵绵细雨中径直出了总司,消失在南城区的街巷中。 而在总司的三层,何明轩站在窗户口处,望着许红玉的离去,神色冷淡的负手而立。 “大人,黑鸦教的事,我们就不插手了吗?” 旁边一个穿着墨绿色差司服的男人,侍立在一旁,看着许红玉的背影消失,不由得冲着何明轩小声问道。 何明轩俯瞰细雨中的南城区,淡淡的道:“她想做,就让她去做好了,那黑鸦教的事我也有些许眉目,他们的目的我大致能猜测一二,这已经引起了上面一些人的不满,此事横加干涉,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何况黑鸦教盘踞多年,总坛更是位于地下,处理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虽说摧毁黑鸦教这一股势力,从中肯定能捞取到一些油水,毕竟也是一股扎根多年的势力,但了解到其棘手之处后,何明轩便决定不去插手了。 有可能费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去争抢,现在许红玉调遣的基本都是她自己的人马,如果黑鸦教那边阴险狡诈一些,说不定许红玉此次还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在城卫司的权势也会进一步削弱,想要再压制他这个副总司,就是难上加难了。 …… 绵绵细雨中。 城卫司大队人马肃穆行动,煞气腾腾,一时间挨家挨户几乎都慌张的闭门,所到之处,一条条街巷都是顷刻间为之一空,不见半個人影。 但这次大规模行动,却不是什么搜查匪徒,也不是上门收税,而是拿下黑鸦教的驻地,众多差役一路几乎是毫不停留,直奔黑鸦教驻地而去。 很快。 以闵保义为首的九条里城卫司差役,悉数来到了黑鸦教驻地所在。 这一片街巷中仍然人影绰绰,有些眼神麻木的平民,冒着绵绵小雨,将一些香线藏在怀里,赶着去黑鸦教的庙里上香,看到大量的差役出现,一时间仍麻木的没什么反应。 “上!” 闵保义锵的一下拔出差刀,向着黑鸦教驻地一指,并沉声道:“黑鸦教欺愚百姓,榨取银钱,绑架人口,十恶不赦……奉总司令,将黑鸦教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伴随着闵保义一声令下,包括陈牧在内的五位差头,早已分别率领一支人马展开,将整个黑鸦教驻地迅速包围,紧接着便猛然攻入其中。 陈牧漫步行走在细雨之中,一路甚至都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反抗,都不需要他拔刀出手,身边的刘松李铁等一众差役,就迅速了结了战斗。 仅仅片刻。 黑鸦教驻地大约上百人的黑鸦教众便死的死,抓的抓,连同一些被黑鸦教蛊惑的贫民百姓,暂时扣押在一处院子里,由秦北看守。 而闵保义以及陈牧、王供等人,则来到了早前陈牧侦查的那个院子,也就是黑鸦教通往地下的隐秘通道所在之处,并下令一众差役仔细搜寻。 院子很快被掀了个底朝天。 很快在里屋的一处墙体中,发现了空洞之处,但找不到机关所在。 “都退开。” 闵保义仔细端详一番,一挥手,示意还在纷杂寻找的众人退后,紧接着锵的一下拔出差刀,猛然间两刀挥出,砍在墙体之上。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那坚硬厚实的墙体,如同豆腐一般被闵保义的刀砍碎,露出了后方一条斜斜向下的漆黑通道。 “看来就是这里了。” 闵保义眯起眼睛望向通道深处,只见通道极深,望不见尽头是什么。 王供沉声道:“此地一片未知,难保不会有什么凶险陷阱,我看还是先审问那些黑鸦教众,看能否审出一些有用的情报,再行下一步。” 闵保义收起差刀,微微点头,道:“言之有理。” 陈牧也望着那条通道露出沉思之色,这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像样的阻拦,拿下的众多黑鸦教众,也几乎都只是寻常人员,其中甚至一个香主都没有。 越是这样,越说明这条地下通道的重要性,黑鸦教的高层必然是都退入了这条通道当中,地上的部分已经被他们完全放弃了。 “钟常王供,你两在此地看守,陈牧你带人去搜查各地,看看有无其他线索,我去秦北那边,看看能否审讯出一些线索。” 闵保义很快安排布置。 众人纷纷应声,很快各自行动起来。 陈牧因为曾经夜探过一次黑鸦教驻地,对这里还算比较熟悉,此时带着刘松等人一间一间的搜查过去,然而一番搜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等回到院子里时,恰好看见闵保义也沉着脸走过来,显然审讯那边也是一无所获,抓到的那些黑鸦教教众,甚至都不知道有地下总坛以及密道的事情,与陈牧那天夜里随便揪的两人一样,都是一问三不知。 “王供,你去安排人手,下去探查。” 闵保义沉声说道。 既然到处都没有线索,又审问不出什么,那就只能派人下去探索了,反正还有很多黑鸦教的教众可以驱赶在前面,步步为营慢慢探索,迟早能把地下挖掘清楚。 王供也阴沉着脸点点头,他当然也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地下探查,但眼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很快便抓来几个黑鸦教教众,命人驱赶着一同下去,一批一批探查。 过了一会儿。 第一批下去的人回来了,身上都有着斑斑血迹,四个差人有一个重伤,一个轻伤,是遭到地道中的机括暗箭袭击,至于那几个驱策在前的黑鸦教教众,则死了个干净。 待问明详细情况,王供一挥手,示意几人下去休息养伤,随即换了另一批人,再次驱赶了一些黑鸦教教众在前,重新下去探索。 如此反复。 半晌功夫过去,损伤差役十来人,死了三十多个黑鸦教教众,下方暗道的大致情况也渐渐浮出水面,但仍然未曾探索到尽头。 只是依照线索来看,这条通道很长,早已远离他们当前所处的位置,方向大概是冲着‘二道里’那边。 按照地图对照的话,更准确的应该是通往二道里、九条里以及梧桐里的中央。 “看来他们的总坛还真是设在三地的中央。” 闵保义沉声开口。 正要命人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各方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情况如何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陈牧十分熟悉的声音。 转头看去时,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飞鱼服,戴着斗笠的女人在细雨中走进院内,身边跟着十几个差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南城区总差司,许红玉。 绵绵细雨仿若一层帘幕,让那张斗笠下的清冷玉容多了一层朦胧之美。 “参见总差司。” 院里一众差头差役不敢多看,纷纷恭敬行礼。 闵保义也行了一礼,随后迅速将当前的情况讲述一遍。 许红玉听罢微微点头,道:“我这就抽调人手过去坐守,另外其他两地暂停探查,就从你这边打开一个缺口,然后攻进去。” 三地都有通道,每条通道都有机关陷阱,那自然是没必要浪费人力三路并进,只需打通九条里这边的通道,攻入对方的总坛就足够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一个身穿蓑衣的身影匆匆走来,却是陈牧之前见过数次的许红玉贴身侍女小荷,她一脸凝重的迅速来到许红玉旁边,并在许红玉耳畔说了些什么。 “当真?” 许红玉脸色微变。 “九成是真。” 小荷凝重的点点头。 许红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沉声道:“不用探查了,召集所有人等,立即随我攻进去!” 距离较近的闵保义等人也听到了小荷的低声汇报,此时也是一个个为之变色。 陈牧也同样听见了,目光为之一冷。 小荷汇报的情报是……黑鸦教在以某种秘法,培育操纵一种灰皮妖鼠,并称之为‘护法神’,此鼠本身并不多强,但一咬伤到人,轻则使人痉挛癫痫,重则使人陷入癫狂,撕咬他人,几如瘟疫源头。 如今这种灰皮妖鼠尚未培育完成,城中出没的仅仅只是子体,一旦其彻底完成,便能迅速扩散至全城,到时候外城区百万人口的生死都将被掌控在其手,一念之下就可玉石俱焚! 到时候纵然是内城几大家族也只能投鼠忌器,黑鸦教也将凭此一跃而成为能够与内城各大家族谈判的一方势力,从中谋求权势。 第四十七章 总坛 “果然。” 陈牧此时心中却并无丝毫意外,他早就预感到黑鸦教想要弄出点大动静,但对方这一番施为的确是丧心病狂。 倘若绑架整个外城区百万人口,以此作为要挟和筹码,的确有可能做到迫使内城的几大势力做出一定让步,毕竟内城老爷们眼里虽然并不在意外城区的几条人命,但如果是整个外城区,那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并且这种方法又是单纯的武力所难以阻止的,就算是易筋甚至锻骨层次的存在,也不可能彻底绞杀掉整个外城区四处出没的灰皮老鼠。 许红玉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下已经无暇顾虑地下通道内的情况和机关,必须要赶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将黑鸦教的妄想扼杀在摇篮之中。 唰! 许红玉当先杀入地下通道,后方立刻有人举着火把跟上,之后是闵保义以及陈牧等一众九条里城卫司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通道。 通道内并不算特别狭窄,差不多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但整個通道内都充斥着一股腐败血腥的味道,众人迅速冲行一段后,通道内很快出现一些尸体。 这些是之前下去探索通道的黑鸦教教众,身上中了一些尖锐的箭矢。 许红玉只匆匆瞥了一眼,便不予理会,一路向前杀去,如此又穿行一段后,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后面的闵保义立刻说道:“左边,右边是陷阱死路。” 这也是之前半晌功夫里,拿人命探出来的。 凭借之前探索出的一部分地下情况,众人避开了坑道内的不少陷阱,但因为许红玉的行进速度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段。 嗤!! 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机括,通道前方陡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伴随着一片寒光袭来。 “当心!” 有人出声提醒。 但为首的许红玉却并不退避,素手一抖,软剑出鞘,在狭小的通道内绽放出一片剑光,仿若无数雨点般汇聚成半圆形的屏障。 只听见一阵叮叮咚咚的金铁碰撞声,所有袭来的飞镖悉数被许红玉击落。 有一位易筋境界的存在开路,寻常的陷阱几乎形同虚设,无论飞镖暗箭,还是一些喷射毒水毒雾的机括,许多尚未触发就被许红玉一剑削掉,连正面喷洒的毒水,都能以几乎滴水不漏的剑花悉数拦下,向前一路平推。 如此再次前行一段。 终于。 前方出现了一个十分宽敞的石室,石室内还残留着一些纷乱的脚印,显然刚刚还有人在这里,但此时已经全部撤离。 石室除了众人进来的那条通道之外,还有另外四条分岔路,通往不同的方向。 “这里应该已经是他们总坛附近了。” 闵保义沉声开口,他一直在估算着一路过来的距离。 四条岔路都有明显的纷杂脚印,显然是通往内部不同的区域。 “不要耽搁,分兵行动,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许红玉沉声开口,身影一闪,已孤身一人冲进了最左边的一条通道内。 小荷刚想说些什么,见许红玉已没了踪影,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但很快看向众人,沉声道:“徐差司你带人走第二条路,闵差司你分出一些人,走第三条路。” 被唤作‘徐差司’的人是总司的差司,也是许红玉的人马,此时应了一声,立刻率领身后的人冲进第二条通道,紧接着闵保义也看看身后,迅速道:“王供、钟常,你们带人跟我走,陈牧,秦北,你们跟着荷副官走。” 话音落下,便率人进了第三条通道。 秦北显然也知道小荷的身份,并非什么副官,而是许红玉的贴身侍女,在许红玉那里的地位要比闵保义更高,实力也不会弱,对此毫无异议,陈牧就更无疑问。 小荷此时也神情严肃,一挥手,便带着秦北陈牧等人进了第四条通道,一路向前数十步后,前方豁然开朗,却赫然是一片昏暗的牢狱。 隐约可见一些骨瘦嶙峋,半死不活的囚徒在牢狱中呻吟。 “这几个月里失踪的那些人估计便都在这里了。”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 虽然还不清楚黑鸦教具体抓这些人来做什么,但依着眼前的场景看,不外乎是利用这些人来培养那种灰皮老鼠,要么抽血之类,要么就是其他什么残忍的手段。 但正当陈牧的视线一个一个囚笼扫过,在其中试图寻找熟悉的人时,忽然一阵吱吱作响的声音传来,很快就连绵一片,汇聚成沙沙风声,令人一阵毛骨悚然。 众人瞬间脸色变化。 视线一同看向前方的囚牢深处。 但正当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囚牢中时,后方的通道忽然传来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砸落,伴随着一声闷响,扭头去看时,只见一块大石坠下,堵住了退路。 一些差人见状顿时开始惊恐混乱起来。 “不要慌!” 秦北、陈牧同时出声。 两人的声音尽皆沉稳有力,并无慌张。 秦北是多年的老差头,也是城卫司一众差头当中,除陈牧之外唯一一位掌握刀势的人,只是如今年纪已过三十五岁,淬体法止步于练肉小成,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也不足以升任差司,但论起实力,他仍然是九条里城卫司除闵保义之外最强的一个。 有着练肉的境界兼刀势之境,更称得上身经百战,面对局势变故自然不会慌乱。 陈牧就更不用说,实力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就像之前那条通道,倘若换他在前面开路,也许无法像许红玉那样将所有陷阱都横推过去,但绝大部分陷阱对他都毫无威胁。 一身铜钢之皮,更兼练肉大成,那些机括暗箭几乎难伤,毒水之类也基本难损,毒雾棘手一些,但以他的刀法实力,也一样能在散开之前就破坏喷洒的源头。 连处处陷阱的地道对他都威胁很小,更何况是在这种开阔的区域。 两位差头同时出声,立刻便让后面一些陷入慌乱的差役沉稳下来,而小荷却并未出声,看着陈牧与秦北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秦北倒是还好,毕竟是九条里的老差头,实力也不弱,底细她也很清楚,但陈牧这个年纪能够处变不惊,足见心性沉稳,与闵保义的评价基本一致。 假以时日, 必然能成为一个得力的部下。 倘若还能有那么一丝可能,破开易筋的桎梏,踏入淬体第三境易筋层次,那便有望成为许红玉的左膀右臂,举足轻重。 “那应该就是黑鸦教所谓的‘护法神’了。” 小荷看着前方缓缓开口。 伴随着话音落下,就见前方的囚牢深处,大量的灰皮老鼠涌了出来,大大小小体型不一,其中最大的几乎是陈牧之前所见的两倍之巨,已经不似寻常老鼠的体型了。 这些灰皮老鼠如潮水一般涌来,直接淹没了一处处囚牢,那些半死不活的囚徒几乎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被其淹没,伴随着一阵阵咯吱咯吱啃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第四十八章 毒水 “杀!” 秦北手中扬起差刀,冷喝一声。 紧接着便向前一步踏出,主动迎向那一片涌来的鼠潮。 他堂堂练肉小成,刀势圆满的存在,自然不会惧怕区区灰皮老鼠,就算再怎么畸变,显得大只了一些,也仍然只是一些老鼠罢了,刀光闪过立刻便是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 小荷也随即动手,手里一柄与许红玉近似的软剑,翻转挑动之间,犹如一片细雨点点,每次光芒闪过,都有一只灰皮老鼠被点碎头颅,精准而凌厉。 陈牧这边反倒是显得平平无奇,相比起直接杀进鼠潮中的小荷与秦北,他只固守原地,将狂风刀势展开,将所有欺近过来的灰皮老鼠一一斩碎。 一眼看去。 混乱的囚牢之中,小荷的身影最为亮眼,剑光如雨点般挥洒,一洒就是一大片灰皮老鼠的脑袋炸开,方圆一丈之内没有半只鼠影能够欺近。 “那应该是滴雨剑势,淬体法应该也到了练肉圆满……的确不逊于闵保义,我若是不施展多重刀势的话,对上她这样的人物,也不容易取胜。” 陈牧默默观察着小荷的动作。 他对自己如今的实力判断,基本上出自于早前遭遇伏杀时,在巷子中闵保义的出手,实际上对于这种练肉圆满,技艺成势的人物,他的了解还是很少的。 此时看着小荷施展的剑法威力,一番评估下来,对方在力量和敏捷方面应该与他相差不大,但他一身铜钢之皮,强韧程度远超常人,若是生死相搏,在仅仅使用一种势的情况下,最后大概也是他活。 但若是施展二重势……即使不是碾压,也是绝对的压制! 陈牧大致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实力层次,力量敏捷方面,与一般的练肉圆满相差无几,技艺方面则掌握着两重势,练肉层次的人物能胜过他的怕是极少极少了。 三种磨皮法熬练出的铜钢之皮以及充沛气血,带来的变化的确非同一般,让他在练肉大成层次,就具备了堪比小荷、闵保义这些练肉圆满人物的力量。 灰皮老鼠的数量虽多,但也经不起小荷、秦北以及陈牧三人的绞杀,那些跟随而来的差役们虽然实力平平,大多只会一些横劈竖砍的散手,但一个个差刀在手,对付灰皮老鼠还是没有问题。 但就在灰皮老鼠的数量渐渐锐减的时候。 约莫十余个身披黑鸦教斗篷的人,各自拎着一台由金属和木头构制而成的器械出现在那无数灰皮老鼠的后方,向着这边靠近的同时,将手里的器械对向小荷等人。 “不好!” 小荷一见对方手里的器械,立刻就面色一变,整個人立刻舍弃那些灰皮老鼠,整个人纵身一跃,手中的剑刃划过一点雨光,向着黑鸦教众人杀去。 但没等她冲到近前,就见那十余个黑鸦教人员,手里的器械共同喷洒出一片黑红相间的液体,劈头盖脸的落下,并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却是曾在通道里遭遇过的毒水。 唰! 小荷毫不迟疑立刻后退,手里的剑挥成一片帘幕,退避的同时,阻挡住少量的黑红色毒水。 这黑红色的毒水洒落在地,浇在一些灰皮老鼠的身上,立刻就令其吱吱作响,身体扭曲,渐渐被侵蚀为漆黑的颜色。 十几个黑鸦教的教众就这么手持毒水器械,不断逼近过来。 “麻烦了。” 秦北见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倘若是在开阔地带,这些毒水器械也并不棘手,其能喷洒的距离也最多不过一丈,很容易躲避,威胁程度甚至不如弓弩,但现在后方的通道被堵死,在这牢狱之中对方排列成一线,这样一步一步推进过来,几乎没有多少辗转余地,反而比弓弩更具威胁。 之前在通道里,是依靠许红玉的个人武力,一柄软剑挥起帘幕几乎宛如绝对的屏障,真正做到了滴水不进的程度,一路横推过去,那已经不仅仅是滴水剑势的力量,也是依靠她易筋境界的体魄作为基础,才能将剑法发挥到那种程度。 但这里可没有许红玉。 他的刀法练的是厚重的开山刀法,刀势是厚重的类型,并不擅长应付这种毒水,小荷倒是和许红玉师出同门,但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显然她是无法正面顶着毒水冲过去的。 十几个黑鸦教教众步步逼近,而小荷与秦北则沉着脸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和陈牧的位置一条平线,身后则是几十个城卫司的差役。 附近没有什么适合遮蔽身体的地方,秦北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已经开始打起了身后那些差役的主意,实在不行也就只能靠后面的差役们来做人肉盾牌了,只要用他们的身体稍微挡下一部分毒水,就能硬冲过去,将对方杀散。 “秦北,陈牧,动手!” 眼见退无可退,小荷忽的沉声开口,整个人再次向前冲去。 她的剑法不如许红玉,无法挡住十几人喷洒的毒水,但如果陈牧和秦北在两侧分别牵制一部分,那么冒一点风险还是有把握冲过去的,而只要能冲杀过去,前后夹击形成混战,这一支十余人的毒水队立刻就会队形散乱,任人宰割。 秦北微一迟疑,还是立刻从左侧向前杀去,立刻引来前方数人的毒水向他喷洒,而右边的陈牧同样向前冲杀,也引去了一部分火力,小荷则挥起一片剑幕,从中间杀去。 率先倒退的是秦北。 他几乎是在毒水喷洒过来的时候,象征性的挥刀几下,就迅速往后退避,无法正面抵挡,但这一下总归还是起到了吸引火力的作用,使得袭向小荷的毒水器械少了很多,一片片黑红色的毒水被她挥起的剑幕所阻挡,好似倾洒在一面雨伞之上。 伴随着哗啦一声,无数的毒水被小荷的剑幕震散,整个人也硬生生的冲杀到了毒水队的阵列之中,手中剑光一洒,距离最近的两个人便立刻尸首异处。 与此同时。 小荷也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忽的一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终究还是有一点毒水没能完全挡住,但以她练肉圆满的淬体境界,一星半点还不至于多么严重。 只是让小荷有些意外的是,她挥剑砍杀之间,余光瞥见右手边的方向,陈牧的身影竟也与她一样,硬生生的冲进了毒水队的阵列之中,刀刀见血,霎时间就有数人横尸就地。 “冒失了……” 小荷心中微微一沉。 连她都没能挡住全部的毒水,沾上了一点,陈牧那边情况恐怕不会多好。 而且相比起来她有着练肉圆满的境界,一星半点毒水能够抗住,可陈牧才修习淬体法不过半年时间,恐怕磨皮都尚未圆满,沾上一些毒水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 就算事后及时救治,也必然会极大的耽搁‘磨皮’的修行,前途黯淡。 唰!唰!!! 小荷手中剑光挥洒,此时已杀入毒水队当中,近身相斗毒水也就没了威胁,顷刻间便有七八人死在她手中,而另一边剩余的几人,则都死在陈牧的刀下。 将黑鸦教毒水队斩杀一空后,小荷立刻就伸手一撕,将腰间浸染了毒水的那块衣物扯下,迅速处理被毒水沾上的地方,在看到那一块白皙的肌肤最后只是有一小处泛红,心中微松口气,这种程度并不严重,之后都不需要特意治疗解毒。 紧接着。 她便迅速来到陈牧的身前,一眼看去,却是一怔。 只见陈牧身上,仅有寥寥两处黑红毒水的痕迹,一处在大腿上部,一处在小腹,远比她预想的情况要好了很多。 心中微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待陈牧反应,立刻就伸手扯向那两处的衣布。 “等等……” 陈牧见小荷一上来就撕他的衣服,顿时嘴角一抖,躲过了她扯向大腿处的一抓,但小腹处的部分差服还是被她的小手一下子扯碎一块,裸露出里面的肌肤。 只见那里裸露出来的微妙腹肌上,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与其他处肌肤无异,几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和损伤,只有仔细盯着去看,才能看到一点点几乎微弱不计的浅红轮廓。 这下小荷彻底怔在原地。 第四十九章 天赋 磨皮圆满? 不! 不止是寻常的磨皮圆满,连她面对毒水都没有那么轻松,服用了随身携带的避毒丸仍然残留着一块红印,而陈牧是几乎看不出变化,影响微乎其微。 这种连毒水都难以侵蚀的皮膜,纵是一般人修到磨皮圆满都达不到,这是唯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练就的铜钢之皮,是磨皮一境的极限。 虽然小荷跟随许红玉从内城走出,见识过各种各样天赋异禀的人物,有悟性奇高,有天生铜皮,但像陈牧这样,短短半年功夫就将磨皮练到这个境地,在她的印象里也属于十分少见的存在,关键是陈牧的悟性还不低,也练就了刀势! “……” 小荷深深的看了陈牧一眼,回过神来之后,并未立刻深究,而是强压下心中的震动,看向秦北道:“秦差头,这里有个活口,你来审一审,其他人四处搜查,看看有无其他出路,牢狱里的暂时不急着放出。” 秦北这时候也有些惊异于陈牧的勇猛,连他都不敢像小荷那样顶着毒水冲杀过去,陈牧竟敢同小荷一起杀进毒水队的阵列,倒是让他心中敬佩几分,见小荷那边似在处理陈牧身上被毒水接触到的地方,他这里便吸了口气,迅速上前,揪起那个毒水队的活口,眼中露出厉色,将其提到一旁审问起来。 其他一众差役也在命令下,小心翼翼的四处探索。 这個时候小荷才与陈牧走到一旁,拿出一枚白色的丸药递过去道:“这是避毒丸,对大部分毒物都有驱散的效果,你服一粒应该就无碍了。” “多谢。” 陈牧道了声谢,实际上从他的感觉来判断,那毒水基本上无法侵透他的皮膜,被完全阻隔在外,但保险起见的话,用一粒避毒丸也还好。 片刻后。 秦北那边的审问出了结果,毕竟本就是专司审讯的差头,一番审问下来总算得知了黑鸦教总坛的大部分情况。 首先是总坛分为多个区域,除了中央的禁地之外,分别有囚牢区域,仓储区域,以及平时居住的地方等四个部分,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囚牢区域,负责的是将从外面送来的人关押在这里,并每隔一段时间抽取一些人血送去禁地那边。 从这里除了进来的那条路之外,还有两条路分别通往居住区以及禁地,但这两条路目前也都已被堵住,他们的任务就是困住并消灭陈牧这一队人马。 得知情况后。 无论陈牧还是小荷都并不慌乱,这种机关布置最多困住他们一时,就像来时的那条路虽然被堵上,但对他们只要耗费一些时间就能打通,困死是不可能的。 小荷短暂思考后,便让秦北带着差役去迅速打通去往禁地的那条通道。 与此同时。 陈牧则接到了差役的汇报,说在这一片囚牢的内侧,有另一个区域,被厚实的铁板隔开,也是一部分囚牢,但那边的囚牢里关押的都是女人。 随即便跟着差役前去查看,就见一个由铁板搭建的囚牢中,关押着大约十几个女人,样貌都较为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并且预想当中衣衫不整的情况并未出现。 此时。 众多女人都神情激动的聚拢在一起。 最初被人捉拿,以为是要被拐卖到什么花柳之地,结果却更加恐怖,被关押到了暗无天日的地下,虽说未曾遭遇到什么侵犯,但却每日都有人来抽取血液,惶惶不可终日,近乎绝望之际,城卫司的差人杀了进来,无异于照进地底的一缕曙光。 陈牧粗略扫过一眼,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住,其样貌依稀有些许熟悉,便开口问道:“张幼英?” “是……是我。” 张幼英被裹挟在人群中颤声回应。 她并未认出陈牧,毕竟对陈牧只有一个年纪很小时的模糊印象,之后也没有见过本人,尤其是这种时候,陈牧持刀而来,气势迫人,附近的差役们都噤声不敢多语。 陈牧上下打量一眼,见张幼英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心中微微点头,看向旁边的差役沉声道:“清点人数,姓名,好好看守!” 这时候倒不急着放人出来,毕竟外面也是困死的,还不如在这个铁板一样的囚牢里面安全,等彻底攻灭了黑鸦教,再一并救出去就是。 相比起外面那些,半死不活,甚至直接就死在之前鼠潮当中的囚徒,这边的女人们状态就好多了,平日里估计也是供食供水的。 “是,陈大人。” 附近的差役恭敬应声。 陈牧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那边张幼英混在人群中,见一众差役并不打开囚牢将她们放出,心底正忐忑不安,此时听到那差役对陈牧的回话,突忽一怔,想到了什么。 是他? 是了。 不然怎么会专门问到她的名字。 这会儿再回头想想,刚才陈牧的样貌,的确和很久以前的一点记忆有些许相似之处。 “……” 判断出刚才那人就是陈牧之后,张幼英心中总算微松口气,既然陈牧在这里,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等一会儿应该就会被救出去。 只是…… 心底又微微升起一丝委屈。 陈牧都问出她名字了,肯定是认出她,但都不和她多说两句话就走了。 又有些怅然的想到,要是之前陈红想给她和陈牧说亲时,她答应下来,也许现在就不是这种光景了吧,甚至都不可能被抓到这种地方来,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霎时间种种思绪闪过,看着陈牧转身离去的身影,张幼英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 来到通往禁地的那条通道前。 就见秦北正带着一群差役清理通道,通道里是大量的石头堆积,但秦北几刀下去,大块的岩石就被砍碎,然后一些差役纷纷将小块的岩石搬送出去。 “找到人了?” 小荷看向陈牧问了一声。 城卫司开始调查黑鸦教的起点,就是陈牧一个亲戚失踪,一路探查之下沿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黑鸦教头上,她平时就负责帮许红玉处理各种情报信息,自然是知道的。 陈牧点头道:“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小荷微微点头。 实际上她知道的事情更多,包括张幼英是谁,甚至陈牧的三姑陈红曾经想安排张幼英和陈牧的亲事等等,不过对此她只微微摇头。 那时没说成这门亲事也是理所应当的,陈牧如今展露出来的能力和天赋,根本不是张幼英这样一个寻常人家女孩能配得上的,不光心性沉稳,悟性奇高,甚至身体上也是天赋异禀,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练出一副铜钢之皮。 虽说陈牧这种,后练出的铜钢之皮,不如那种天生铜皮更加天赋异禀,但最难得的是陈牧还兼具悟性……她有印象的那些天生铜皮之人,大多都不曾领悟‘势’,甚至有人踏入易筋层次,仍然都还不具备技艺之势。 而那些年纪轻轻就练出势的,又极少有人兼具一副铜钢之皮。 毫无疑问。 纵然陈牧修习淬体法的时间迟了一些,错过了最佳的那几年,但半年练就一副铜钢之皮,已经弥补回来许多,此外还兼具刀势,一旦以后踏入易筋层次,同境界几乎无敌。 这样的天资和实力,甚至有资格娶余家女了。 想到这里。 小荷心中又不由得轻叹一声,想到了许红玉的父亲,当年也是天赋惊人,年仅十九岁就掌握两种剑势,二十岁就踏入易筋境界,使得余家都为之震惊,之后娶了许红玉的母亲,也是余家的嫡女,生下了许红玉之后,甚至让她随自己的‘许’姓。 但就是这样的人物,最终却在一次事件中下落不明,就此失踪,至今生死不知。 否则的话,许红玉如今的地位还要更高许多,甚至有这样一位人物扛鼎,余家也不至于在这两年里陷入这般内忧外患,举步维艰的境况。 第五十章 妖鼠 黑鸦教禁地。 这里是一片十分开阔宽敞的洞穴,甚至立着几根粗大的支柱,撑起上方的穹顶。 浓郁的血腥味异常刺鼻,往中央处看去,赫然能看见一个殷红的血池,血池中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蠕动,令人毛发悚然。 而在不远处,众多黑鸦教教众,正在围攻一道人影。 被围攻的正是许红玉。 说是被围攻,但她全身上下却不见半点伤痕,反倒是她脚下,到处都是尸体,时不时就有人死在她的剑下,凭借一己之力迎战众多黑鸦教高层,甚至还占据上风! “小看她了……” 黑鸦教教主手持一支铁杖,舞的密不透风,挡在许红玉的正面,脸色却十分难看。 他的计划是,将许红玉这一批人分而破之,先利用机关陷阱将人分别隔开,然后汇集众人之力围攻许红玉,打不死也要将她重伤击退,使得她无力再行进攻。 可这位南城区的总差司,实力却强的完全出乎预计! 本以为许红玉只是易筋小成,他自己的实力便不逊于许红玉,再调集众多黑鸦教教众围攻,势必让许红玉讨不了好,可许红玉不知何时,已悄然步入了易筋大成。 小成大成。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到了易筋境界,一小步的差距都相当之大,许红玉易筋大成的境界,硬顶着黑鸦教一众高层,都占据上风,甚至黑鸦教众人仅仅只能是阻拦她的脚步。 “许红玉!你实力再强又如何,你的部下都死伤殆尽了,我教护法神也即将出世,凭你一人可是拦不住的!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还不速速退去,再想别的计策罢。” 黑鸦教教主沉声开口。 许红玉攻杀进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再稍微晚上一些,护法神出世,那很快就能散播到全城,无法阻拦,但眼下却是最关键的关头。 “我的部下还不至于那么不堪。” 许红玉冷冷的回应,手中的剑却丝毫不停,剑光似万千滴雨水,不断的挥洒,所过之处是一片连绵的金铁交鸣声,并时不时带起一朵朵血花。 “你以为你的计策定能成事?区区妖鼠,就算真的扩散全城,也有的是法子解决,你所以为的,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许红玉语气淡漠。 黑鸦教教主虽然也是个人物,但比其她终究还是不如,无论实力眼界俱有差距,要是凭借区区妖鼠就能统御外城,胁迫内城几大势力,那内城的势力也就不配统辖瑜城了。 只不过。 虽说不是无解之事,但总归还是麻烦,一部分的伤亡还是在所难免,再加上这种事若是最终落到内城出面解决,那她这个南城区总差司,无疑是让人看了笑话。 黑鸦教教主听到许红玉的话,心中微微一沉,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许红玉可能所言不假,否则的话事到如今,内城区不该那么坐得住。 但事已至此,他也是上了独木桥,唯有一条道走到黑。 “纵使伱们能应对护法神,又能接受多大规模的伤亡?还不是要投鼠忌器。” 黑鸦教教主冷冷的回应。 纵使护法神无法绑架整個外城区的民众,但只要能捎上个三分之一,在这么严重伤亡的情况下,他还是有那么一些谈判余地的。 正当黑鸦教教主与许红玉言辞交锋时,忽然后方的血池里咕噜咕噜毛起了气泡。 “成了!” 黑鸦教教主第一时间察觉到血池的变化,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条通道里传来大量的脚步声,紧接着以小荷为首的众多差役纷涌而出,包括秦北、陈牧,尽皆来到了禁地。 “一切黑鸦教教众,格杀勿论,毁了那个血池,赏银千两!” 许红玉清冷的声音在黑鸦教禁地荡开。 场面短暂停顿之后,一众差役霎时间沸腾,纷纷目露狂热的向着禁地中央的血池杀了过去,白银千两对于秦北陈牧等人来说还好,但对于寻常差役来说,那是几乎能改变命运的银钱,又是许红玉这位总差司亲口所言,一时间沸反盈天。 “不好,拦住他们!” 黑鸦教教主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个时候有大队人马冲到了禁地。 一众差役纷纷冲杀,顷刻间与黑鸦教教众混战在一起。 “千两赏银……” 秦北目光微微眯起,此时也是挥起差刀,向着禁地中央杀去。 对他来说,千两赏银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巨款了,况且最关键的是,作为城卫司差头,他知道许红玉的话语代表着那个血池的重要性,多半就是培育所谓护法神的东西了。 他秦北也是有一大家人生活在外城区的,没有能力把一家人都搬迁去内城,这种东西扩散开,也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唰! 陈牧也同样目光冷冽,挥起差刀就杀向血池。 原本许红玉凭一己之力,就杀的黑鸦教众人只能抵挡,无法取胜,现在小荷以及秦北等众多差役进场,局势立刻翻覆,黑鸦教节节败退。 黑鸦教教主以及数位副教主,这时候也有些抵挡不住许红玉的剑锋,连连后退,但此时也只能咬牙阻拦,毕竟许红玉是绝对不能放过去的。 咕噜咕噜。 禁地中央的血池里不断的冒着泡,血池中的血水迅速的消减,渐渐显露出里面的情形,却是一窝小小的老鼠,其一层灰皮之上,密布着一条条血丝,其状甚怖。 这些血线鼠不断的吞吸着血池中的血水,舒展着四肢,渐渐开始爬动起来。 此时已有差役几乎杀到血池前,但也就在这时候,一群拎着毒水器械的黑鸦教教众涌来,将毒水器械向前喷洒,阻止众人前行。 “啊!” 有差役被毒水淋到,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倒在地上扭曲打滚。 毒水队的出现立刻遏制住了众多差役的狂热,让许多几乎杀到近前的差役被迫后退,只能眼看着那渐渐空了的血池里,逐步成型的血线妖鼠,在池中越爬越快。 终于。 一只血线妖鼠舒展肢体,从血池中爬出,就要窜走消失。 但就在这个时候,陈牧从一众差役的后方杀出,手里的差刀挥出一股劲风呼啸,卷起迎面而来的毒水,将其挥洒泼开,整个人猛然间一冲而过,同时手里差刀往前一掷。 咔! 差刀飞出一道弧线,落地径直将那只将要窜逃的妖鼠砍成两段! 紧接着他越过毒水队,来到了干涸的血池旁,提起差刀,咔嚓咔嚓连砍几下,将血池里剩余的六七只试图爬出的血线妖鼠全部砍成两段。 差刀与血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时间。 无论是黑鸦教教众,还是众多差役,动作都短暂停顿,无数目光齐齐汇聚过来。 就看到陈牧横刀而立。 微微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第五十一章 战后 这…… 黑鸦教教众一片呆滞。 倾全教之力精心培育,以人血供养的护法神,就这么没了……没了…… 一时间。 无数目光都汇聚到陈牧身上,全场为之一寂,随后黑鸦教教众脸色霎时一片灰败。 相对应的城卫司一方则气势大振,很多人根本不奢求一千两的赏银,只求能迅速解决掉这场战斗,眼见黑鸦教一下子气势跌落,自己就溃不成军,心中自然是一下子振奋起来。 “做得好。” 许红玉的面色依然清冷,眼眸中不起波澜,只是手中的软剑陡然间更凌厉了三分,化出的剑雨将黑鸦教教主完全裹挟在其中,封锁了其所有退路。 原本更多的是想要冲过去,摧毁血池,但现在她的剑已改变了目标。 “该死!” 黑鸦教教主脸色难看至极。 没想到许红玉的部下里,竟然有人如此悍不畏死,顶着毒水队硬冲了过去,甚至还不是闵保义等差司,而是一位蓝衣差头。 血丝妖鼠一死,他的计划算是全盘破灭,整个黑鸦教教众已是成片溃败,此时想要脱身都犯了难,一咬牙之下,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左手一翻,摸出一枚黑色圆球。 砰! 黑色圆球炸开,霎时间蔓延出一片灰色雾气,所到之处,被波及的黑鸦教副教主等人几乎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张张脸孔迅速化作漆黑色泽,扑通扑通摔倒在地。 许红玉早在灰色雾气炸开的一刹那,就已收剑后退。 “又是尸毒玉。” 她眉头蹙起。 半年前她曾在唐全那里见到过一枚,今天又在黑鸦教教主这里遇到了一枚,却不知道都是从何处流出来的。 但上次唐全凭此在她手中逃脱,同样的招法不可能生效两次,在避开灰色雾气纵跃而起的同时,许红玉的视线早已锁定了黑鸦教教主,刹那间就绕过了蔓延的灰雾,追着逃窜的黑鸦教教主冲进了一条通道。 尸毒玉的炸开,让场中短暂的停滞,无论是交战中的黑鸦教教众还是城卫司差役,都是纷纷抽身而退,逃命一般的向着远处退避,看着那灰雾都露出惊悚的目光。 待得灰雾停止蔓延。 残余的黑鸦教教众一阵左顾右盼,看到虎视眈眈的秦北等人,已是失去了战意,接连弃置兵刃投降,不投降的也顷刻间就为秦北、小荷等人击毙。 另一边。 陈牧的视线此时正落在那些被他剁成两段的血丝妖鼠身上,并不去处理黑鸦教的残兵败将。 风头他已经出过了,赏银也跑不了,剩下的活就不用抢着干了。 在他面前,那些被砍断的妖鼠即使身首异处,半截身体仍然在扭动挣扎着,咯吱咯吱作响,生命力之顽强,远远超过寻常鼠类。 “妖物……” 陈牧心中低喃一声。 如今地位不同,虽然以往不曾亲眼见过妖物,但通过各种城卫司的各自记事,以及很多的闲谈当中,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更清晰很多,譬如妖物的存在。 妖物与武道可谓息息相关,不仅仅是一些如‘莽牛练肉法’这样的武道练法,是从妖物身上参照而来,甚至许多的药方当中,都需要妖物的一部分作为药引。 瑜城之外,驻扎有精锐的都护军,负责的就是清剿靠近瑜城的妖物,当然偶尔也会有漏网之鱼进入城内,往往都会引起一些灾祸。 城卫司负责的事情中,除了主要区域的治安,日常的税收,一些上了通缉令的凶恶之徒以外,也有对妖物的警戒和处置,不过九条里在外城区属于比较居中的地带,陈牧这些年来也没遇到过此类事件,但据说最靠近城外的区域,还是时而会有妖物出没的。 这种血线妖鼠,应该属于最弱的那一类,甚至除了生命力顽强一些,都没什么力量,当然也和其刚刚诞生有关,但就算是吃饱喝足长到体型巨大,一位磨皮武夫也能应付。 据陈牧所知。 朝廷曾将天下妖物划分为十阶。 像血线妖鼠这一类,最多也就算是一阶,而像莽牛练肉法中所描述的,轻轻一掀就能顶起千钧巨岩的莽牛,就至少是三阶。 不过听起来恐怖,但妖物终究还是掀不起风浪,一方面是它们本身就是一种被武者所重视的资源,血肉筋骨皮全都是宝,是被猎杀的对象,另一方面,世道无论如何混乱,始终都是武者的天下,武道从古至今就不曾衰落过。 锵!锵! 陈牧再次出手,将血线妖鼠的尸体剁成了肉泥,随后与其他差役,远远避开扩散的灰雾,将残余的黑鸦教教众一一处置收押。 很快其他几处通道也被打通,一些从其他方向进入的差役也都抵达禁地,闵保义身上血迹斑斑,似乎是被什么爆炸之类的东西波及,身上多处血痕,但大多是皮外伤。 另一位徐差司情况就有些不太好了,同样是一身血迹斑斑,但脸色却有些发黑,似乎是中了什么毒,被人搀扶着踉踉跄跄来到禁地。 又过了片刻。 许红玉提剑而回,手里拎着一身是血,陷入昏迷的黑鸦教教主,将其扔到了地上,然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刻来到徐差司的旁边。 徐奉已吃过小荷的避毒丸,但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这会儿苦笑着说道:“一时不察,中了暗算……” 许红玉迅速检查徐奉的伤势,伤倒是不中,但关键还是毒已经进了体内,若非徐奉是练肉圆满的武夫,气血充沛,生命力远超常人,这会儿不死也早已昏迷。 “立刻送徐差司上去。” 许红玉沉声开口,指挥几个部下将徐奉送出黑鸦教总坛。 她在城卫总司能信赖的人手不多,徐奉算是其中之一,如今中了毒,也不知道能否康复,虽说此次对黑鸦教算是大胜,但却没有那么干净利落了。 但就在这個时候,小荷凑近到许红玉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让许红玉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异色,视线在人群中掠过,注意到陈牧的身影。 磨皮极限? 难怪适才悍勇而前,无惧毒水。 短短半年功夫就能磨皮圆满,已经足以让她惊讶,而能练就一副铜钢之皮,毒水不浸,就更让她心中诧异非凡,因为当初检查陈牧根骨时,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异之处,也非那种天生铜皮的体质。 当初以为陈牧错过了些修行时间,达到练肉圆满不难,想突破到易筋层次机会不大,但如今他能在短短半年内完成磨皮一境的修行,可谓是一下子赶上了许多。 刀势在手,又有一副铜钢之皮,要是能突破到易筋,就算小成境界,实力上恐怕都能与她现在的大成一较高下,就是放在内城,也称得上是天赋异禀的人物了。 一刹那间。 心中闪过种种念头。 最终许红玉对小荷道:“此事结束,让他到总司找我。” 第五十二章 余家 暴露了一部分实力,是陈牧想要的结果。 实际上,他本来想显露的并非‘铜钢之皮’,而是两重刀势,以悟性奇高这方面,从许红玉那里得到更多一些的重视,以便于之后拿到练肉之上的淬体法。 但当时毒水迫近,又不确定小荷能否处理,便迎击而上,但总的来说都在预想之内。 小荷再次找到他,让他待黑鸦教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去总司一趟,也完全在预料之中,之后的事就是率领人马,清理黑鸦教的总坛。 银钱搜出了不少,大约有个几千两。 药材等资源也有一些。 小荷将这些资源连同银钱都一一整理有序后,将其中一部分作为赏银分配下去,陈牧这里也收得了二十两银子,聊胜于无。 值得一提的是,在黑鸦教的总坛还搜出一些武道的技艺,有刀法剑法之类,其中还有两种磨皮法以及一种练肉法,陈牧都仔细翻阅一遍。 练肉法名为‘天狼练肉法’。 与莽牛练肉法却是两个类型,莽牛练肉法练肉的方向,更注重于力量型,厚重而扎实,而天狼练肉法则更倾向于‘敏捷型’,纤长而柔韧。 考虑到之前以多种磨皮法练出铜钢之皮,陈牧便将这部天狼练肉法默默记下,如今他银钱不缺,之后还有许红玉允诺的一千两赏银,兼修多种练肉法也是毫无负担。 …… 两日后。 陈牧来到城卫总司。 相比起上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小心谨慎,以及一片陌生,这一次却坦然多了。 依然是总楼四层堂衙一侧的小憩室,许红玉穿着一件宽松的便装,站在窗台前,待小荷将他领进来,便转过身,视线仔细的打量陈牧一番。 然后轻轻抬手,将桌子上的一页文书往前推了推,上面仍然是一行秀丽的字迹,书写着‘支取银钱一千两’的令文。 “我听说你从闵差司那里拿过莽牛练肉法了,想必已经开始修行,那部练肉法也属于上等的练法,没什么问题,无需更换。” 许红玉说道。 陈牧接过许红玉递来的条子,恭敬道谢。 许红玉看着陈牧的样子微微摇头,道:“往后在我这里不必如此拘谨,以你的天赋天资,就算在内城,也能进入很多人的眼界,要是你能踏入易筋层次,我可以将小茹妹妹许给你,或者余家旁系的姑娘,你都能随意挑选。” 易筋…… 到这一步才算是真正步入余家的势力之中罢。 陈牧心中思绪转过,像闵保义这样的差司,说是余家势力的一员,但其实只能算是一株大树上的旁枝末节,唯有到了易筋层次,才能真正进入内城世家的视野。 毕竟练肉境界,就是再怎么强,掌握多重之势,也不及许红玉这样易筋境的人物,如果说磨皮是熬练一身皮膜,能承受住后续练肉的爆发,那么易筋就是让那一块块熬练成钢的筋肉,能发挥出更极限的力量。 没有强壮大筋的引导,一身肌肉的爆发始终受限。 易筋、锻骨,是进一步提升力量的同时,逐步的将之前筋肉皮膜结合到一起。 “不必称谢。” 许红玉打断了陈牧要再次行礼敬谢的动作,而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道:“实际上以你现在的能力,已不是没有选择,投奔其他势力也一样会被接纳,而我余家的境况其实并不好,想来伱也应该有些耳闻,所以你若是想上别家的船,另寻前程,我也不会怪你。” 陈牧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平静的道:“人无信不立,我既受总差司大人恩惠,自当替大人分忧。” 对他来说,替余家做事,还是替朝廷做事,都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寻找一个能让他稳定攀登的阶梯,至于余家境况他的确略有耳闻,但那也并不重要。 见陈牧眼神清澈,毫无躲闪,许红玉终于微微点头。 “从练肉到易筋,需要易筋境的淬体法,还需要对应的‘易筋丸’,但无论哪种易筋丸都属于有价无市的资源,基本都被把控在城主手里,每家仅有固定的份额……今年份的暂时没了,你也还用不到,明年份的我会替你保留一份,到时候你找我支取。”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小荷侍立在一旁,忽然‘适时’的开口。 许红玉摇头道:“份额年年在变,不提前预留的话,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变故,就算他练肉需要两三年,也还是提前支取为好。” 小荷这时候转头看向陈牧,冲着他露出一個示意拜谢的眼神。 陈牧有理由怀疑小荷与许红玉是一唱一和,但易筋丸的事情他的确是听闵保义说过的,也知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向着许红玉拜谢道:“多谢总差司大人栽培。” 许红玉点点头,道:“其实内城和外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城的人们,为了谋求生存而挣扎,过去底层贫民尚可凭借念书写字改变命运,现如今却不能了,那些鱼龙混杂的帮派,横行霸道,但却是一些人仅有的上进机会。” “从帮派里敢打敢拼,得到修炼武艺的机会,再将武艺练出门路,继而提高一些地位,能赚到银钱,再去修行淬体法……” “对他们来说,到练肉圆满这一步,都需要拼尽全力去争。” “但内城里,任何一家,要修炼到练肉圆满都是不难的,只有从易筋这一步开始,才需要去争,不过其争斗之激烈,也并不逊色于这混杂的外城。” 许红玉开始说起了内城的事,陈牧便在一旁细细听着,他目前对于内城的了解虽然也有一些,但的确远不够多,大部分都只是从一些人那里听说的零散消息。 内城。 各家武馆子弟,若是只想修个练肉圆满,那是不用争的,但若想步入易筋,首先武馆内部的竞争就十分激烈,因为份额固定,之后各家之间还需要为了份额彼此争斗。 而这些份额的来源,都在于城外资源的获取,杀死一头特定的妖物,采取一种特殊的灵药,在城主那边都有特定的功勋进行计算,然后每年据此分配各家应有的份额。 余家如今出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余家最大的依仗,唯一一位锻骨境之上的人物,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而原本有可能接替那位扛鼎的,也就是许红玉的父亲,多年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第二个问题是,这一代青黄不接,各处都缺人手,各处都人手不足,像南城区总差司这种职位,本不该由许红玉这么个年轻一代来接手,但实在是腾不出其他人手。 上一次许红玉不曾和陈牧多说什么,但这一次却不仅讲述了许多关于内城的情况,也将余家如今的困境大致的说了一些。 这些也与陈牧之前听闻的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基本对应的上。 “锻骨之上,是什么境界?” 陈牧听罢许红玉的陈述,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早就知道锻骨并不是最高深的淬体境界,但对于更往上的却不清楚,自己去猜测的话,从外而内自皮至骨,再往上应该就要到‘脏腑’这一步了。 许红玉的回答并不意外。 “是脏腑。” “一皮二肉,三筋四骨,再往后就是五脏六腑!” 第五十三章 前路 果然是脏腑境。 陈牧心中微微点头,此时他倒是还有不少其他疑问,趁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全都问了出来,道:“我听说,内练法除了淬体法之外,还有内息法?” 许红玉看了陈牧一眼,随即道:“嗯,那是修炼内息真气的法门,不过脏腑境之前修行内息法最多就是调理身体,并无太大效用,只有到了脏腑境之后,有了凭依,才能内息流转,生生不息,化作无形气劲,隔空击物,举手投足间都具有极大威力。” “原来如此。” 陈牧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看许红玉的说法,内息法在脏腑境修行未成之前,估计也就是一种养生的法门罢了,对于实力的提升远不如磨皮练肉来的直接。 唯有到了脏腑境界之后,壮内腑,强五脏,内息流转生生不息,才能产生质变,由内息转化为所谓的气劲,一下子具备莫大威力。 看来武道一途,磨皮练肉是一个阶段,易筋锻骨是一个阶段,五脏六腑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层次,彼此之间实力地位都跨度很大。 磨皮练肉仅仅只是瑜城底层挣扎的众生,易筋锻骨才是各家的中坚精锐,而跨入脏腑便能成为一大家族的扛鼎之人,能维持一大家族在瑜城数十年的兴盛与地位。 既然是暂时有点遥远的东西,那没有必要过多询问,陈牧想了想,又提到了他一直在意的另一件事: “据说刀势之上,还有意境。” “是。” 许红玉点点头,看着陈牧思索道:“我记得你修炼的是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的刀法,我余家的确有乾天坤地的意境图,但却只有其中的坎水图……” 听到这个回答,陈牧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他觉得以他如今掌握的两种刀势,以及很快就能掌握的灵风剑势,倘若余家能有‘巽风图’给他参悟,也许他就能直接打通刀法意境的道路。 许红玉看到陈牧的样子,便说道:“城主大人那里,除乾坤二图之外,其他六图应该全都有,你以后若想参悟意境,也并非没有机会。” “不过意境太难,我建议是你至少练出三种以上的巽风一脉刀势,再去考虑意境,那对你来说还有些遥远。” 许红玉又补充了一句。 她练剑至今,也只掌握了滴雨剑势,对于第二门剑法‘长河剑’始终停留在大成层次,不曾领悟出长河剑势,意境图她也看过,但完全没有什么触感。 得知了城主那里大概率有巽风意境图,这对陈牧来说是个有用的消息,倘若他掌握多种势之后也无法练成意境,那么这是提供了一条比较明确的出路。 对于系统面板来说,恐怕他只要看到一眼巽风图,就能凭借经验值习得意境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次叫你来还有件关键的事情。” 许红玉看着陈牧又说道:“徐差司中了毒,虽然及时救治,但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因此过一段时间后,也许需要你来接替他的位子。” 徐奉本来年纪就四十有五,气血状态下滑,遭受毒创之后虽然即使救治,但影响颇大,虽然还没到赵宗那种气血衰败暗伤发作的地步,但若是不慢慢调养,待五十岁后多半也就是那样。 是以徐奉向许红玉提出希望能早些卸任调养。 一位差司的职位还是有些许重要的,如今许红玉麾下能信任的差司也不过寥寥几人,先前培养陈牧时是打算三五年之后再试着让陈牧升任差司,但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一些。 陈牧心性沉稳,重信义,又有此番剿灭黑鸦教的功勋,加上自身实力也不弱,极限磨皮,踏入练肉之后实力也将比同层次更胜一筹。 “承蒙大人看中,定然不负厚望。” 陈牧此时自然不会推拒。 虽说担任差司相比起差头,算是走到台前,要应付各种鱼龙混杂的帮派以及势力,但如今的他实力在身,不久之后练肉就能圆满,自然有足够的底气。 “好,伱去吧。” 许红玉冲着陈牧微微点头。 陈牧便即告退,拿着许红玉的条子走了。 许红玉凝视着陈牧的背影微微思索,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小荷,道:“小荷,你瞧着怎么样?” 小荷眨眨眼睛,道:“没什么问题,我看到小姐威风一抖,他纳头便拜,忠心可鉴。” 许红玉没好气的横了小荷一眼,坐了下去,拿起桌上一枚果子咬了一口:“好好说话。” 小荷微微一笑:“他应该藏了不少心事,不过刚才表的忠心没什么问题,只是人心都是会变的,最好还是让他成为余家人。” 许红玉闻言。 盯着手里那咬了一口的果子沉思一阵,道:“小茹也快十六岁了。” 噗嗤。 小荷忽的没忍住笑出声。 许红玉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小荷咳咳两下,正了正表情。 她只是觉得今年二十四岁的许红玉,用刚才一副想安排别人亲事的语气说着表妹余茹快十六岁了,实在有些滑稽,但这话可不敢说出来,怕挨打。 念头一转,不由得又想到了陈牧,她之前是没想过的,但现在…… 要是陈牧能在二十五岁之前,步入易筋的层次,那未来是有望踏入锻骨的,虽说没有出身背景,但也勉强能配得上自家小姐了,只是那又得好些年。 “要是能有个像老爷那样的年轻俊杰就好了。” 小荷心中喃喃一声。 十九岁修出两重剑势,二十岁易筋,二十五岁锻骨,二十七岁领悟意境,二十九岁锻骨圆满……那是怎样的天资与意气,只是之后十几年,瑜城再没出过那样的人物了。 甚至好像是盛极而衰,那个时候余家压得其他几家都抬不起头,而自许红玉父亲失踪至今十几年过去,余家族内没再出过什么天才人物,外面的武馆在各家针对之下,也收揽不到什么人才,几年前是有一个人物,但才过一年就不知道遭了哪家的毒手。 当时余家震怒之下四处追查,最后还是没有结果,不了了之。 第五十四章 寸光 从总楼四楼一路走下。 陈牧慢慢消化着此次总司之行得到的各种信息与收获。 首先是明确了之后的道路,易筋锻骨之后的五脏六腑,也即这偌大瑜城,真正屹立于百万人之上的那份绝对实力,也许放眼整个大宣还不算什么,但在一地已能坐镇一方。 然后是乾天坤地的意境图,据许红玉所言,除乾坤二图之外,其他六图在城主那里大概都有,只是以他目前的层次还接触不到城主,至少要等他迈入易筋之后。 最后是升任差司的事。 将这些在心底一一思忖盘算,陈牧一路下楼之后,忽然迎面走来一位穿着墨绿色差服的陌生差司,冲着他微微一笑,并抱了个拳。 虽然不认识,但面对一位差司,陈牧习惯性的回以一礼。 “本司傅林江,陈差年轻有为,本司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是风采翩翩。” 傅林江笑着开口道。 陈牧不知对方来意,便正常以下属的态度回应道:“大人过誉了,在下只是侥幸乘得一时风起。” 傅林江饶有深意的看着陈牧道:“常言道,一日同风起,直上九万里,只要这股风不断,便能扶摇直上,平布青云……今晚陈差可有空暇,到天香巷一聚?有位大人也喜好结识年轻俊才。” 这么一说,陈牧就反应过来了。 闵保义曾和他说过,傅林江是副总司何明轩的人,也就不难猜测他提到的‘那位大人’是谁了,无非就是何明轩本人。 “抱歉,在下今夜还有要事。” 陈牧想明白过来,便平静的拱手相拒。 无论何明轩邀他赴宴是想拉拢还是想要示威,他都没有兴趣,也许何家比起余家是更好的去处,但他需要的仅仅只是安稳的修行武道,对于权势争斗没有兴趣。 这世道始终是武者的天下,武力始终大过于权势,像城外都护军那样的上万人精锐,也许能令一位脏腑境存在无法孤身正面冲阵,但却也威胁不到脏腑境存在的性命,也因此脏腑境的人物才能坐镇一方,成为一大家族的立足凭依。 有系统面板的助力,他迟早能迈入那个境界,余家与何家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跳板,而且相对来说他对许红玉的好感比全然陌生的何家要好多了,至少从一开始许红玉给他的各种好处就是实实在在的,而何明轩甚至有可能和前一段时间他遭遇的那场伏杀有关。 那件事他可还没忘记呢。 “……” 傅林江看着陈牧转身走远的背影,仍然保持着微笑的神色,但等他缓步走上三楼,走进堂衙之中并关上门后,脸色顿时就变得阴冷下来:“不识抬举!” 据说陈牧此人,不仅悟性很高练就刀势,还可能天赋异禀,将磨皮一境练到少有的极限层次,兼之来历清楚干净,之前仅仅只受过许红玉的一点点恩惠,算是一個值得拉拢的人物,能让其转为何家效力那是极好的。 然而对方却相当不识抬举。 他已经隐晦的点出,何明轩这位副总差司想见见对方,结果对方仍然置若罔闻,随口就推拒离去。 如今的余家内忧外患,那个老东西早到了垂暮之年,一旦倒下,余家这条船立时就有倾覆的风险,这种时候有机会登上何家的船,不去牢牢把握,反倒想在许红玉那里一条道走到黑,也实在是鼠目寸光。 傅林江冷着脸走进堂衙一侧的小憩室中,将情况简单说给何明轩。 何明轩听罢,眉头微蹙,随后便摇摇头:“罢了,当初是有些看走了眼,若知道他淬体一道也有天赋,那时就应该试着从许红玉那里将人抢来,现在已是被许红玉迷得神魂颠倒,纵是一条将要倾覆之船也上了,多费心思也无用。” “说来,徐奉的状况真的不太好?” 何明轩端起一只新的青玉琉璃茶盏,用盖子撩拨两下,抿了一口问道。 傅林江微微点头,道:“据说他已经有卸任疗养的想法。” “嗯……” 何明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要是不出意外,许红玉应当会让这陈牧去接徐奉的位子,不过应当还要再过一些时候。” 一边说着,他一边细细盘算起来,眼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 从城卫总司回返。 陈牧先是回到城卫司,与闵保义打了个招呼,简单汇报了一番他去总司的事,虽说不久之后他可能就要接任徐奉的差司职位,与闵保义平齐,但毕竟现在还是下属,该汇报的事情便按照规矩汇报。 当然,闵保义本就是许红玉的人,对于其中各种事由都很清楚,包括徐奉的身体状况,他也是略知一二,也猜测到许红玉可能会让陈牧去接任。 在这种情况下,陈牧依然规规矩矩向他汇报事情,也让闵保义心中更加称赞,在这种年纪就有如此不骄不躁的心性,实属难得,何况天赋天资也比他当年更好,未来毫无疑问会比他走的更远,至少也能真正进去余家的门槛。 至于说余家的境况在内城并不好,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毕竟余家对于闵保义来说完全是一个庞然大物,就算未来遭遇什么灾祸而慢慢衰落,也依旧是他一个差司需要仰望的势力,这种势力之间的境况斗争,根本不在他思虑的范围。 很快。 陈牧与闵保义告辞,离开城卫司。 而闵保义则将陈牧送至堂衙外,驻足目送背影消失,心中有些感叹,陈牧升做差头到现在也才不过半年而已,不久后就要升做与他平齐的差司,这升迁的速度可谓是平步青云,但这世道本就如此,武道的天赋方才是本质。 放在过去,朝廷权势如日中天,一言九鼎之时,天下武夫都要通过层层武考,为朝廷效力,能考上武举人乃至武状元的,都是赫赫声名之人,一出仕便是高官将校,立上功勋以后更能封公封侯,福泽三代。 只是现如今朝廷权势衰落,武考早已不复当初盛况,相比起封公封侯,如今那些横行天下的武道强者,更愿意割据一方,自成一方势力。 第五十五章 入冬 时入凛冬。 屋檐下的水滴已冻成了一溜光滑的冰锥子,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仿佛戴上了一顶雪色的帽子,从高处俯瞰,只能看见城中一片茫茫白景。 后院里的积雪被扫开一片,陈牧站立在中央,仅仅只穿着一件短袖小衫,赤裸着双臂,但浑身上下却不见半点冷意,反倒是不断的冒着一股腾腾的白色热气。 这热气迫使附近的冰雪都在慢慢融化。 “莽牛顶角。”“莽牛践踏。” 陈牧呼吸吞吐之间,炽热的气息化作浓郁的白色水雾从口鼻之中喷出,整个人便近似一头奔腾于积雪之间的莽牛,浑厚而沉重,每一个动作都极具力量感。 站定不动时,他一身肌肉都被那强韧的皮膜牢牢束缚,几乎看不出太多的外形变化,只有些许轻微的肌肉隆起,仿佛只是寻常的散家把式,可一旦动起来,手臂发力时,肌肉立刻绷起,隐约能听见嗡嗡之声,撑起坚韧似铜钢的皮膜。 忽的。 陈牧招式一变,由原本厚重沉稳的莽牛架势,陡然间变幻,一下子转为轻盈敏锐,昂首向天,一扑一纵,离地近两丈。 “天狼啸月。”“天狼逐日。” 这是另一门淬体法‘天狼练肉’的功夫,拟态的是妖物之中的天狼,传闻天狼一扑一纵,可轻易离地十丈,于悬崖之间纵横,来去自如。 夜间奔腾仿若踏月而行,日间追逐犹如绕日盘旋,模仿其形而练就的一身血肉,虽不具备莽牛那般厚重如山之势,但却能敏捷提纵,来去自如。 距离攻灭黑鸦教,已过去了近五个月。 如今的陈牧莽牛练肉法已习至圆满,偶尔练上两下只是为了使其与天狼练肉法更加契合相应,现在更多的还是以天狼练肉法为主。 这段时间里陈牧曾尝试搜集易筋法,然而无论是哪种易筋法,都是法易得,药难求。 易筋法甚至比练肉法还要更简单,都说不上是一门功夫了,也因此其核心关键并不在于练法,而在于相应的那种‘易筋丸’,这是开启一境修行的关键。 据陈牧所知,无论哪种易筋丸,所需药材即使各不相同,但却都需要一味最关键的主药,其名为‘黑蛟血’,而目前这味主药,仅在城主那里每年发放一定的份额。 黑蛟血! 据说来自于一种极其强横的妖物黑蛟,其在大宣王朝评定的位阶中至少也是七阶往上,远超过莽牛、天狼。 陈牧曾翻看一些不知真假的大宣王朝事件录,其中有朝廷为了剿灭一头黑蛟,调动最为精锐的天龙卫,结果最后死伤近千人,才将其拿下。 城主那里每年都会对外放出的少量黑蛟血,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呼……” 练了近两個时辰,陈牧缓缓停止下来。 他转身走进屋内。 屋子里,王妮正抱着火炉缩成一小团取暖,看到陈牧走进来,连忙跑过来帮忙,不过刚一离开火炉,就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 这边服侍陈牧更换衣物,小手触碰到陈牧的身体,激灵一下缩回去。 “牧哥哥你身上比火炉还要烫呢。” 陈牧听着哈哈一笑,从她手中拿过了毛巾,自己擦拭一番,然后也来到火炉旁边坐下,懒洋洋的烤起了火,同时唤出系统面板看去。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烈风刀法(圆满)、灵风剑法(圆满)、追风刀法(大成)】 【经验:2825点】 …… 【天狼练肉法(大成)】 【经验:4点】 如今的他相比起五个月之前,实力可谓是又迈进了一大步,虽然尚未能步入易筋层次,但莽牛练肉法已修至圆满,天狼练肉法也堪堪大成,兼修两种练肉法,使得如今的他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都远强于一般练肉武夫。 技艺方面,三种圆满之势练成,虽然其中混杂着一门剑法,但刀剑本不分家,在‘势’这一境界中,以刀为凭依一样能施展剑技,重要的已经不是刀剑本身,而是所领悟的那种‘势’的境界。 追风刀法是他后来寻得的第四种隶属于‘巽风’一脉之下的技艺,如今经验累积之下,距离迈入圆满也相差不远。 “马上都要兼具四重势了。” 陈牧摇摇头。 实际上兼具四重势的人极少,并不是说修出四重势有多么困难,而是一般有能力练出三种势的人,都会开始依照意境图去参悟意境了,基本不会再去兼修更多的势。 陈牧是因为手中并无‘巽风图’,而系统面板也做不到无中生有,在没有的情况下给他凭空变出来,所以只能使用这种比较呆板的方法,兼修巽风一脉的多种刀剑技艺,将其一一融会贯通,再去追本溯源。 当然。 方法是呆板了一点,但如今兼具三重势,第四种势也相去不远,陈牧可以说在巽风一脉的领悟也已经无比深入,不是当初的那种懵懂小白。 他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这种兼修多种势来返本溯源的方法,也是正确的路线之一,只不过对比直接照着‘巽风图’领悟,算是绕的远了一点,可他有系统面板,真要论起速度,也不会相差多少。 以他的预计,掌握第四种势,系统面板应该就能据此推衍出意境了。 这种判断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相对他自己来说,他能感觉到,三种势的融会贯通,已经隐隐触摸到了某个极限,若能再练出第四种势,连他自己都能凭此慢慢追溯出一点点‘意境’的面貌,那对系统面板来说就更不用提。 “相比起来,还是迈入易筋的门槛更高一些。” 陈牧心中沉吟着。 练肉境界和磨皮不同,以他的估量,将天狼练肉法也修炼至圆满,差不多就是练肉一境的极限了,应该是没有兼修三种练肉法的可能,到那个时候再想进一步提升实力,就只有开启第三步,易筋的修行。 而迈入易筋层次,易筋丸是必需品,虽说许红玉已经允诺他,明年的份额一定会有他一份,但现在再过半个月就是明年了,年初肯定是没有的,他在天狼练肉法圆满之时,未必能拿得到。 至于其他的获取路线…… 城主那里是能直接获取的,但需要功勋,功勋的唯一来源是去城外猎杀妖物,以妖物资源进行兑换,单靠金钱是无法购买的。 当然硬要说的话,要是有无限的金银钱财,也可以雇佣人手组建一支支队伍替自己去猎杀,然后由自己去兑换,但那样的代价就太高了。 内城几大家族的份额、城主对功勋的奖赏……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黑市上偶尔的昙花一现了,但一来不知真假,二来源头不明,三来是一经出现必定引得一片腥风血雨,各方互相争夺,同样不是金钱能解决的。 第五十六章 切磋 出城猎杀妖物以兑换功勋这个选项,直接就被陈牧排除了。 一方面是城外太乱,安全性极低,二来耗费时间太久,得不偿失,并且要是他真的凭借练肉的境界,硬是靠杀妖获取功勋换到一枚易筋丸,那也同样太过惊世骇俗。 因为做这些事的,基本都是内城那些易筋之上的武夫们,像许红玉这样的人物,才会时常去城外猎杀妖物以换取功勋。 “再考虑罢,倒也暂且不急,天狼练肉法至少还能再练两个月。” 反正再不济,也有许红玉的保底,无非就是浪费一些时间,但他的实力也不会因此就停滞不前,技艺方面他也是可以突飞猛进的,毕竟距离意境不远。 正当陈牧心中思忖时,忽然老仆来通报。 小荷来了。 陈牧立刻起身出门。 倘若是闵保义来找他,那有可能是找他去喝酒听曲,不一定有什么要紧事,但小荷来找他,那大概率是替许红玉传话,基本上就不是小事了。 待陈牧来到门口,就见小荷穿着一身灰色布衣,戴着一顶斗笠站在那,若是不看那张清秀的脸蛋,只看背影,活脱脱一个老农扮相。 陈牧和小荷打了個招呼,便将人请了进来。 以往小荷都只是传个话就走,这次却并没有拒绝,而是跟着陈牧进了门,到了屋子里,在门口摘掉斗笠抖了抖上面的积雪,这才正色说道:“你要准备上任了。” “上任?” 陈牧神色微微一动,道:“不是说要等到明年么?” 提到上任,那自然还是接替徐奉,担任‘梧桐里城卫司’的差司一事,只不过早前跟他说应该是明年的事,没想到事情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妮拎着茶壶过来倒上茶水,小荷接过茶盏,看着陈牧说道:“何副总司那边,也想安插人手替掉徐差司,要是等到明年,也许会增添许多变故。” “这样啊。” 陈牧点点头,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 小荷瞅瞅陈牧,眨眨眼睛,道:“虽然梧桐里不是什么很好的去处,但到底也是升官做差司,怎么你倒像是被降职了一样。” 陈牧失笑,站起来向着城卫总司的方向虚虚作揖,正色道:“多谢许大人栽培,多谢小荷姐姐赏识,在下感激涕零,定然不负所望……” 噗嗤。 小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仿若冰雪消融般露出几分娇俏:“假了一点,不过骗骗小姐应该够了。” 短暂调笑两句后,小荷再次恢复正色道:“大概过两天你的任命就会下来,但梧桐里那边和九条里不太一样,九条里比较偏远,基本是闵差司一个人的地盘,赤金帮背后虽然也是内城的一股势力,但和余家之间也并没有太大矛盾,所以算是十分安定。” “梧桐里那边靠近南城区的中心,比九条里更繁华许多,势力较大的帮派就有六七个之多,并且盘根错节,你初到任上,行事谨慎为上。” 说着。 小荷便将梧桐里的大致情况,一些帮派势力的彼此关联,一一说给陈牧听。 陈牧大致记下,并一一盘算威胁程度,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梧桐里的那些帮派势力虽然错综复杂,甚至不少都有各种背景关系,但任何关系也没有他这个城卫司的差司来的直接。 论公,城卫司差司隶属于大宣朝廷治下,堂堂正正的‘从八品’官员。 论私,他是许红玉的部下,余家的势力一角,余家再怎么内忧外患,青黄不接,现在也依旧是瑜城最大的家族势力之一,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瓷的。 论实力,那些帮派虽然每一个都和赤金帮相差不多,帮派人数上百人,好手众多,但顶了天的好手也不过是练肉圆满,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个层次算是毫无威胁。 总言之。 他去梧桐里只办三件事,公……串台了。 “多谢指点迷津。” 陈牧耐心听完了小荷的讲述后,向着小荷道了声谢。 如今的他其实只对练武有兴趣,去了梧桐里,只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不乱蹦跶,他多半也懒得与他们折腾,但如果谁霸气外露,硬要在他脸上蹦跶,给他上点眼药,那就来试试他的差刀是否锋利吧。 小荷说罢,看着陈牧眨眨眼,上下打量道:“看你这么底气十足,想来练肉法也修出门道了,来让我试试你的水平?” “好。” 陈牧这几个月都没怎么与人动手,倒也是心思浮动,这会儿一听小荷说话,便直接应了下来,并笑笑道:“小荷姐姐可得手下留情。” “来吧。” 小荷笑吟吟的来到院子里。 她这次来的确也要试一下陈牧的实力,毕竟差司的位子,没有实力也是坐不稳的,虽说五个月功夫,陈牧迈入练肉小成肯定不是问题,加上他极限磨皮,一身实力也不会很弱,但总归还是要试上一试。 陈牧来到小荷对面站定,然后拔出差刀,轻飘飘一挥,看似软绵无力,但天空中降下的片片雪花,却被带起的劲风一下子裹挟,化作一片狂乱洪流,汹涌而去。 锵! 小荷手里软剑一挑一点,笔直的命中陈牧手中差刀的前端和中段,这两下快如闪电,以至于响起的金铁交鸣声,几乎重叠在一起,化作一声长鸣。 那被差刀裹挟着的积雪洪流,一下子就在空中溃散。 “只有这样可还不太行哦。” 小荷吟吟一笑。 看着小荷的样子,陈牧忽的一笑,手中差刀陡然增添了三分力道,这次出刀时不光天空落下的雪花被劲风席卷,连同附近地上的积雪也被裹起一片,浩浩荡荡的随着刀风汹涌而去。 刚才陈牧只用上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力道,差不多也就是寻常练肉小成武夫的全力,现在则又增添了一点,达到三分之一左右,比拟一般的练肉大成。 这次小荷应对的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她目光凝重了些,手里的软剑甩出,霎时间化出一片由雨点组成的剑光,剑光与刀风裹挟的积雪撞击在一起,大片的积雪被震散洒落。 “将磨皮一境熬练到极限,踏入练肉的确不同,这力道可比寻常强了很多,我若不是到了练肉圆满的程度,兼具滴雨剑势,招架起来怕也要有些困难了。” “伱如今的实力的确很不错了。” 小荷一边招架一边开口评价。 陈牧闻言笑笑,道:“那这样呢。” 这次却没有再增加力道,而是手中的差刀上下翻飞之间,忽然由狂乱陈杂,夹入了一股刚猛炽烈,本是翻转诺腾的狂乱之风,忽的融入了刚猛无铸的烈风,两股风势彼此交融,一下子令场中局势天翻地覆。 本来被带起的那一束束雪花,肉眼可见的是一片狂乱景象,现在速度上陡然又快了三分,狂乱之中更透着三分猛烈,却是狂风刀势与烈风刀势交汇形成的二重势! “咦。” 小荷一双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以她的眼界自然是分辨得出,这已不再是单一一种刀势,而是融入了两种相近刀势的技艺。 吃惊之余她却也没有余暇去开口询问了,二重刀势交汇可不是闹着玩的,招法上的压力一下子就激增了不知道多少,尽管陈牧施加在差刀上的力量仍然不及她,但技艺一下子就拉开了差距,一时间她不得不全力出手,再也做不到之前的游刃有余。 这都能挡得住么? 陈牧看着仍然能与他打个不分上下的小荷,心中忽而一缕念头飘过,手里的差刀刀法再变,如果说之前的刀法是狂乱之中,增添了三分暴烈,那么这次则增添了三分灵动! 原本已是狂乱、猛烈的刀法,裹挟着无数的雪花如洪流般汹涌翻飞,这次一下子从汹涌之中多了几分灵活,使得那一股股雪花洪流,好似化作了灵动的活物,犹如一条条积雪之蛟,摆尾扭转。 哗啦!!! 这一下刀势裹挟的漫天积雪,小荷那边再也抵挡不住,一下子就汹涌而过,将她整个人直接淹没在其中,并从中传来一声‘呀’的惊叫。 陈牧反应很快立即收刀,同时心中暗自摇头,自己怎么被小荷激的起了点心思,这非要赢过她是作甚? 刀势一收,雪势立止。 就见小荷整个人已经被积雪堆成了一个雪人,浑身上下都被积雪覆盖,只露出半张脸蛋和一双有些迷茫的大眼睛,整个人傻呆呆的站在那里。 “咳。” 陈牧咳了一声。 小荷这才如梦初醒,身体猛地抖了几下,将所有的积雪都甩开,同时露出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陈牧,连话语都变得有些结巴:“你……你……” 她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三种势?! 第五十七章 升任 三重势! 这如何不让小荷心中震撼。 因为许红玉也是在上个月,才终于领悟第二种技艺的势,将另一门剑法也修炼至圆满,而相比起陈牧,许红玉可是自幼习武,历经十几个春秋,中间更经历过无数搏杀,是从内城余家武馆中脱颖而出的人物。 陈沐呢? 根据她所知,练刀最多不过四五年,而且没有什么师父的指点,全凭自己摸索。 四五年练就三种势是什么概念! 虽然过去她和许红玉就觉得陈牧悟性不错,凭借自己摸索能掌握一种势,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小看了陈牧,这样的悟性,放在内城之中,那也是一等一的绝顶天资。 “你……什么时候的事?” 小荷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按捺下心中的震动。 陈牧提着差刀走回到屋檐下,道:“就这两年罢。” 其实他本来就有暴露一些自己技艺方面天赋的想法,来得到更多的重视,方便他后续获取一些资源,只不过上次黑鸦教作战时,意外的显露出了极限磨皮,而非技艺。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荷目光有些复杂的说道。 她也是一个武者,练就滴雨剑势,她很明白将一门技艺练到圆满的难度,虽说在有一门技艺打底的情况下,再去磨砺第二种技艺会容易一些,但那也只是相对来说。 要领悟一种不同的势,仍然需要的是千锤百炼的功夫,和那灵光乍现的一闪。 “勤修苦练,寒暑不禁。” 陈牧望着院子里飘落的雪花轻飘飘的开口。 小荷摇摇头,语气依然有些震撼:“这可不是光靠勤修苦练就能做得到的,你在刀法技艺方面的天赋,在我所知道的人里,恐怕都不下于老爷了。” 许红玉的父亲十九岁练成二重势,二十七岁练成意境,以陈牧的天赋,倘若现在能有乾天坤地中的巽风意境图参悟,毫无疑问也有望修成意境。 意境! 那即使是在锻骨层次的人物中,也极少有人能掌握的力量。 此时小荷也走到屋檐下,再一次仔细打量起陈牧,看着对方收起差刀,负手赏雪,似乎感到整個人的气质都与曾经不同了,有种过去不曾察觉的俊美与潇洒。 她与陈牧如今也算是十分熟络了,曾经对陈牧有过‘不错’、‘很不错’等等的评价,但现在去看,之前对陈牧的所有评价都仍然是小看了他。 尽管踏入修行的时间迟了一些,可假以时日,这偌大的瑜城,必然会有陈牧的名号流传。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小荷再次平复心绪,冲着陈牧问道。 陈牧摇摇头,道:“这三重势我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眼前施展。” 小荷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在你踏入易筋境界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展露三重势,不然的话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 如果说之前的陈牧,展露出的天赋最多让内城一些人多看一眼,那么现在的陈牧,自悟三重势,天赋异禀而兼具极限磨皮,放在内城都会引发轩然大波。 “多谢小荷姐姐提醒,我会注意一些。” 陈牧转头看向小荷,冲着她笑了笑。 其实他在小荷面前展露三重势,倒也不完全是内心被她所激,而是近来关系逐步走近,许红玉和小荷已彻底将他当做‘自己人’,稍稍显露一点实力也没什么。 而且这一番切磋,也让陈牧大致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判断,在三重势的叠加之下,他只需要使用三分之一左右的力量,就能击败小荷了。 若他全力出手…… 练肉武夫是毫无对手,纵然是易筋境界的人物,那也要打过了再说。 易筋层次,在瑜城已不算弱者,放到内城各大家族都算是中坚精锐,这样的实力本身就是一种底气。 “噗嗤。” 小荷听到陈牧的话,不由得抿嘴一笑,道:“以后叫我小荷就是了,什么姐姐的。” 实力与天赋就是地位的象征,之前陈牧时而喊她‘小荷姐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再听到这么个称呼,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心中更升起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偷偷看了陈牧一眼后,两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浅浅的红晕,但很快就消退下去,说道:“好了,过来试探你实力,结果被你欺负了一顿,我也该回去交差了。” 小荷的话让陈牧哑然失笑。 什么欺负了一顿,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他对小荷图谋不轨。 而且明显的,小荷对他的态度又有了变化,以前或多或少还是带着那么一点‘身居高位’的样子,现在却彻底消失不见,多了几分女孩的娇俏。 “下次一定准备好酒席,向小荷伱好好赔礼。” 陈牧冲着小荷拱手。 “赔礼就免啦,我就是小姐身边一个丫鬟,本来就是受欺负的命……好了,我就先走一步。”小荷冲着陈牧摆摆小手,又眨了下眼睛,颇有些可爱。 陈牧将小荷一路送到门口,目送小荷戴着斗笠在雪中消失。 …… 两日后。 九条里城卫司。 差司闵保义,以及陈牧秦北等五位差头悉数到齐,所有人的面色都保持郑重,闵保义站在最前面,然后是五位差头一字排开,陈牧站在左手第一位。 在众人前方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这并不是城卫司的制服,而是属于‘都司近卫’,眼前之人是统辖东南西北四大城卫总司的‘外城都司’的近卫。 差司的任命并非儿戏。 纵然是许红玉这位总差司,也无法一言而决,她可以任意的罢免其他差司,但却不能随意任命,对差司的任命,始终要通过更高一级的外城都司。 虽然如今朝廷式微,但瑜城依然还是保留着许多官职和官制。 譬如,南城区总差司为从七品。 外城都司为从六品。 再往上是‘瑜城都统’,为从五品,地位仅次于城主,也是城外都护军的大统领,总辖瑜城内外一切兵事。 “……司,有差人陈牧,做事勤恳,武艺不俗,于黑鸦教一役中战功颇多,现南城区梧桐里差司一职空缺,经城卫司总差司许红玉提名,都司大人批准,由陈牧接任梧桐里差司一职。” “谢许大人、都司大人提携。” 陈牧规规矩矩的行礼。 旁边的秦北等人,此时都不由得看向陈牧,眼中都投来几分羡慕的目光,虽然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陈牧是许红玉看中的人,未来大概率会升任差司,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升任差头才短短不到一年,上面的差司之位就出现了空缺。 刚好又有剿灭黑鸦教的功勋在前,加上许红玉的大力扶持,一切都顺理成章。 陈牧这里恭谨行礼,那位都司近卫却并不托大,在代表背后的都司大人受了一礼之后,放下手里的令卷,然后就换上了一副微笑,道:“陈兄弟今后前途广阔,我就在此先恭贺陈兄弟高升了。” 第五十八章 新差司 代表都司前来城卫司传达令书的时候,自然是要保持威严,令书传达完,他也就只是都司身边的近卫之一,对于陈牧这样由许红玉大力提携,本身据说又天赋不俗的人,自然不会摆太多的架子,毕竟以陈牧的年龄,差司之位多半也不会是终点。 有许红玉和余家的扶持,以后至少也能坐上副总差司的位子。 啪。 闵保义用力的拍了一下陈牧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却并不说话,心中倒颇为感慨。 尽管他早知道陈牧不是池中物,很早就将陈牧视为与自己一个层次的人,以老弟相称,但没想到陈牧的升迁速度还是超过他的预计。 本以为至少也得两三年,结果恰逢徐奉身体抱恙,需要人接替,就这么上去了,颇有一些气运加身的感觉。 “刘大人,许久不见风采依旧,难得来一趟九条里,今日我做东,请你喝个痛快。” 闵保义紧接着又看向都司近卫。 单论官职的话,都司近卫其实仅与他麾下的差头相当,但所处位置不同,地位自然也不同,因为是那位外城都司的近卫,身份自然拔高一格,差司也是平等相待。 刘宏笑了笑,道:“闵差司客气了,不过在下只是来替都司大人传令,还有公务在身,待下次有了空暇,一定奉陪。” “公务要紧,那我送刘大人。” 闵保义笑着说道。 接着就和陈牧一起,将刘宏送出了城卫司。 而其他众多差头则没有这個资格,都留在堂衙内,看着陈牧和闵保义三人离去,王供感叹一声:“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气运一说当真不假。” 他跟随闵保义也有多年了,但却只能坐看陈牧升任差司。 要说心中完全没有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最多也就是一点点的羡慕,毕竟差司这个位子,是要凭实力坐上去的,他如今不过练肉小成,而且年纪已过三十岁,想练到大成都困难重重,并且还不曾掌握刀势,实力上就远远不够担任差司。 很快。 陈牧与闵保义返回。 都司近卫送来的不仅有令书,同时还有一件墨绿色差服,那是属于差司的制服,陈牧很快在里间换好,如今他的身份已不再是九条里差头,而是梧桐里城卫司差司。 在如今这个世道,城卫司差司的权力无法具体衡量,说权力大,那是大到几乎事事都能管,都能以‘治安’的名义去处置。 说权力小,地方上鱼龙混杂,帮派势力众多,更兼权贵嫡系,使得差司的权力有时候并不容易行使,比如九条里这边,闵保义的命令几乎一言而决,但遇到赤金帮,就得彼此之间各让一步,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也未必能占好。 这也是因为城卫司的整体实力,不足以轻易镇压赤金帮这样一个大帮派的原因。 “闵老哥,我这一趟去梧桐里,人生地不熟,虽说徐差司那边答应给我介绍几个人手,但还是想带两个人过去,不知老哥能否通融。” 陈牧冲着闵保义抱拳,客客气气的说道。 闵保义哈哈大笑,道:“你啊……这么点小事,客气甚么,想要哪些人,你随便点就是,不过我手底下的差头最多给你一个,我还需要留些人办事呢。” 陈牧也笑笑,道:“我可不敢,差头就不用了,要两个熟悉的差人就行。” 刘松李铁一直替他办事,这一年来在城卫司充当他的耳目,虽然他很少去城卫司,但有两人在,对于九条里发生的大小事情还是大多知晓,这一趟去梧桐里任职,自然还是熟人用着顺手,毕竟只是寻常差人,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要是差头的话,还得通禀许红玉那边。 闵保义点点头道:“成,今天是你去上任的日子,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等有空了可得记得来找我吃酒。” 陈牧谢过,然后就走出去,直接点了刘松李铁等人,继而出发,前往梧桐里。 被点名随同的刘松李铁,心情自然也是复杂而激动,激动的是能够跟随一位差司去新地方任职,虽说他们实力不够,永远当不上差头,但作为陈牧这位差司的‘近卫’,地位那也将是完全不同的,就算差头对他们也会客客气气。 复杂的是,陈牧一年之前,还和他们一样,是每日出工的底层差人,现在短短一年里,连连升职,从差头做到了差司,已经是他们要彻底仰望的高度了。 这种落差感还是有些梦一般不真实。 行走在街巷上。 沿途的许多商铺、行人都望见陈牧一路人,虽然他们并非官吏,但却都认得墨绿色的差服,是属于城卫司差司的官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是纷纷避让行礼。 “唉,这是谁来了。” 张海混杂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串丸子,看到前面的人群一片片的往两侧避让行礼,眼眸中闪过一丝纳闷之色。 “嘘。” 穿着一件朴素衣装的张幼英跟在他旁边,拽了拽张海的袖子,将他拉到一旁,道:“肯定是大人物,堂哥小心些,别失礼。” 张海之前吃过大苦头,对于大人物自然也是心中畏惧,混在人群中也是赶紧低着头,连丸子都藏在了背后。 混杂的街道就这么随着行人的避让,而顷刻间变得寂静下来。 只听见一行几人的脚步声,哒哒的越过,最后渐渐远去。 直至声音从前方经过,并离远,张海这才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背影,重新咬了一口丸子,口中咕哝一声道:“那身行头,好像是差司来着……” 他记得墨绿色官服是差司才能穿,那么刚才的人应该就是闵保义了。 “走了。” 张海见人群开始散开,便招呼一声张幼英。 结果一招呼,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转头看去时,就见张幼英整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视线还在看着远处,一双眼睛里带着少许的茫然。 “干嘛呢,癔症了?” 张海把胖乎乎的肥短肉手在张幼英眼前挥了挥。 张幼英怔怔的回过神来,看着张海,默默的道:“我记得……城卫司里,好像只有差司才能穿墨绿色的差服吧。” “是啊,怎么了。” 张海奇怪的问道。 张幼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说着转身走了,身影稍有些落寞。 …… 陈牧升任梧桐里差司,这件事在九条里还是瞒不住的,短短一天时间,就传遍各处街巷。 有人说,陈牧是交了好运,祖坟冒了青烟,认识了内城的大人物。 有人说,陈牧其实不是老陈的儿子,是内城大人物的私生子,重又认了亲。 也有人说,陈牧是凭实力当上的差司,不过这一种流言最少。 但无论是陈牧过去的近邻,还是认识他的一些过去的同僚,心绪都是震撼而复杂的。 他们之中就这么诞生了一个统辖一里之地数万户人家的大人物,是如此的突如其来。 短短的一年,天翻地覆! 第五十九章 闹事 梧桐里。 相比于九条里,梧桐里在整体辖域上并不大多少,但因为靠近南城区的中心,因此更加繁华许多,狭小拥塞的胡同很少,更多的是比较开阔的街巷。 因为人口更多,更繁华,因此梧桐里城卫司也比九条里要更大一些,其中三班差役人数多达三百余人,由七位差头分别统领,无论人数还是其他方面都超过九条里。 虽然如此。 但梧桐里的差司,手中掌握的权势却远不如九条里的闵保义。 一方面是梧桐里势力繁杂,堪比赤金帮的那种帮派就有六七个之多,本地更有许多豪强势力,更兼靠近南城区中心,很多时候都要受到城卫总司的节制。 不像九条里,山高皇帝远,势力较大的帮派也没几个,闵保义在那里几乎就是土皇帝一般,说一不二,纵是赤金帮也不敢在明面上与他对抗,也因此陈牧在九条里担任差头的日子,除了那次凶悍的伏杀之外,几乎没遇到任何其他的麻烦。 梧桐里城卫司。 整个城卫司比起九条里那边,显得也宽敞了许多,其中坐落在最中央的是一方二层的小楼,看上去似乎是近几年新建不久,其他一些建筑也看不见什么破旧的痕迹,都被打理的干干净净。 陈牧带着刘松等人走进城卫司时,七位差头早已率领三班差役在中央小楼前面的开阔场地上等待,见他进来,立刻率领众差役伏身行礼。 “梧桐里城卫司,三班差役,总计三百六十一人,全数到齐,参见差司大人。” 七位差头连同三百余人齐齐下拜。 场面还是有几分壮观。 陈牧站立于一众差役的正前方,目光俯瞰过去,心中倒也升起一丝感叹,他来到这個世界有近两年多碌碌无为,但机会一旦降临,立刻就被他抓住,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他便从一位底层差役,做到了统率数百人的差司之位。 也许在外面的梧桐里,他的命令无法像闵保义在九条里那样通行无阻,无人敢违,但在这城卫司当中,所有差役都由他一言而决。 “起来吧。” 陈牧目光巡视一圈后,便淡淡的开口。 如今他是差司了,不需要再像过去那样,对其他差役差头以礼相待,反而要竖立起属于差司的威严,意志不容忤逆,即使他的年纪几乎比七位差头都要明显年轻。 “是。” 众差役齐齐应声,这时候才各自站起,小心打量起陈牧这位新来的差司。 第一反应就是年轻。 太年轻了! 陈牧到梧桐里任差司的事情,对于闵保义、小荷乃至何明轩等人来说,属于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但对于 甚至直到今日之前,他们都还不清楚将要取代徐奉来担任差司的人是谁。 “怎么这么年轻……” “应当是从内城来的吧,估计来历非同一般。” “嘿嘿,不知道了吧,这位差司大人还真不是从内城下来的,我却是知道一点,他是九条里那边的人,之前是那边的差头,是一路升上来的,据说是得了总差司的看中。” “是吗?” 离的比较远的一些差役,用极小的声音小声议论着。 看向陈牧的目光中,有惊异,也有羡慕,也有嫉妒,心中感叹这世道就是这样,要能得到大人物的看中,就一步登天了,这么年轻都能升上来做差司。 不过相比起后面的那些差役们,最前面的几个差头,对待陈牧却是恭恭敬敬,他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层次高一些,有几个之前还曾与徐奉一起,参与过黑鸦教的讨伐,对于陈牧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陈牧不仅仅是被许红玉看重那么简单。 “徐差司已经走了么?” 陈牧看向距离最近的那位差头,冲着他问了一句。 按常理来说,他来梧桐里接任差司,徐奉这位前任差司是要与他交接一下的,不过徐奉此次并非高升,而是身体抱恙选择求退,还是有些不同。 “禀差司大人,徐大人说他身体不适,就不留在这里给您添乱了。” 尚庆来行了一礼,恭敬的回应。 陈牧听罢,神色没什么变化,旋即便道:“三班人马就地解散,按以往惯例照旧行事,你们七人随我去堂衙,汇报一下梧桐里的境况。” 徐奉身体抱恙是确有此事,但还不至于在他来之前就走了,估计是不太想见他,他对此倒也并不在意,同为许红玉的部下,余家的从属,不会给他使什么绊子,可能只是不太愿意以衰老病退的前任差司身份,与他这个接替的新任差司在城卫司见面。 陈牧对此倒也并不在意,毕竟徐奉在他来之前已经布置好了,召集了三班人马,又明显对尚庆来等差头有所交代,算是将该做的事都做了,面子上足以过得去。 很快。 众多差役解散,各做各事,而尚庆来等七位差头,以及随着陈牧而来的刘松李铁等人,则一同跟着陈牧走进堂衙,到内部议事。 其实梧桐里的情况,陈牧之前已经从小荷那里了解了个大概,说要听取尚庆来等人汇报,更多的是对这七个差头稍微分辨一下,之后还要指派这些人做事。 目前大致看得出来,七个差头当中,是以尚庆来为首,此人也是与徐奉关系最近的差头,据陈沐所知好像是徐奉的远房亲家,不过做事倒是很有分寸,对他这个新任差司毕恭毕敬,言辞与行为上没有半点僭越,并不依仗背景而对他这个年轻差司有轻视。 “鳄鱼帮、流沙帮、盗帮……这七家帮派关系错综复杂,或有冲突,或有联合,然后是南家、郑家,这两家都有亲属在内城做事,本身也是传了几代的豪强,势力庞大,家中聘用的护院武师数十人,家奴更有数百人……” 尚庆来侍立在一旁,介绍着梧桐里诸多势力。 虽然其中很多陈牧都已知晓,但相比起小荷的介绍,尚庆来所说的则更细节一些,具体到谁家女儿做了谁的二房,哪家帮派又涉及什么生意而与另一边联手。 不过陈牧对此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说白了他到梧桐里来担任差司,也就只是占个位子,并不打算做太多实事,更多的仍然是以自己的武道修行为主。 实际上。 以他如今的实力,纵然七家帮派两家豪强麾下势力强大,任何一个都不逊于城卫司,但也完全有资格说出一句‘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当个人实力达到易筋的层次,那就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然而正当陈牧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思忖时,忽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人数似乎相当之多,以至于都传到了堂衙当中。 正在汇报的尚庆来语气停顿了一下,往外面看了一眼。 “大人,我去看看。” 旁边另一位差头很快做出反应,向着陈牧行了一礼,然后迅速走了出去。 但只过了片刻,他就重新走进堂衙,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差司大人,是郑家的人,还有流沙帮的一些人,好像盗帮也有人。” 此言一出。 其他众多差头纷纷面面相觑。 今天是陈牧这位新任差司上任的日子,郑家和流沙帮就这么巧的一起出现,还混杂着盗帮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来替陈牧接风洗尘的。 “看来我还是有些名气的,刚一来,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走吧。” 陈牧神态平静,缓缓的站起,往外走去。 尚庆来等众多差头一阵面面相觑后,赶紧跟了上去,一同走出堂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章 命案 城卫司正门外。 数百人将宽敞的门外街口围的水泄不通。 就见一个人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跪在城卫司的正门口,旁边则横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是个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似乎刚死不久。 外围则是一大片鱼龙混杂的人马,有被一群护院武师簇拥在中间,穿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也有挎着一柄钢刀,脸上有一道疤痕,气势骇人的粗犷壮汉。 守在城卫司门口的几个差役,此时都有些惧意。 对于他们来说,要是一般屁民过来闹事,早就一脚踹过去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事情闹大,惊动里面的上司。 但这次情况却完全不同,那挎着钢刀的刀疤脸,在当地可谓是凶名在外,乃是流沙帮的帮主,在梧桐里几乎无人不知,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那被簇拥着的锦袍男子,更是南街郑家的老爷郑宏,郑家在当地就更不用说,横行霸道比起流沙帮犹有过之,强抢民女都是小事,郑宏的长子郑毅曾在酒楼里与人言辞上生了点摩擦,便令家丁将人当街活活打死,随即扬长而去。 甚至当时还有城卫司的差役在巡逻,郑毅当着差役的面将人打死后,更直接放话让差役去‘洗地’,事后这件事更是石沉大海,没有掀起半点风浪,可见郑家的气焰。 在城卫司当差役,首先就是得擦亮眼睛,分辨出能惹的人和不能惹的人,郑家和流沙帮在这梧桐里,就属于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守门的差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不断的往城卫司里面望去,终于是看到了以陈牧为首的一群人从里面走出,赶紧向着陈牧恭敬行礼:“差司大人。” 流沙帮帮主、郑家郑宏,这根本不是他们小小差役能应付的人物。 看到陈牧带着一群人走出来,郑宏微微一笑,冲着陈牧拱了拱手,道:“百闻不如一见,陈大人果是年轻有为,我在陈大人这個年纪时,还在天天留恋花街,连家里一个寻常铺子都管理不好,陈大人却已是一司之主了。”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但落在耳中却又十分别扭,听的刘松李铁等人都暗自皱眉。 陈牧神色如常,打量了郑宏一眼,随即看向门前那具尸体,以及旁边被捆绑跪着的人,这一看之下,却是眉头微蹙。 因为那个跪着的人他认识。 “小……差,差司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都是他们故意害我……” 跪在地上的人抬头看着陈牧,然后就哭丧着脸说道。 吐出一半又咽了回去的称呼是‘小牧’,能用这个言辞来称呼陈牧的,除了陈牧的三姑陈红之外,自然也就只剩一个人了。 他的二叔,陈茂。 陈茂一向不学无术,当年与陈牧父亲的关系就很一般,曾被陈牧父亲多次训斥,以至于陈牧父亲死时,都没上门来过,之后听说陈牧忽然平步青云,一下子发达,想要上门和这个侄儿重新拉上关系,但犹犹豫豫又没能厚着脸皮上门。 虽然如此,作为陈牧的二叔,处境也仍然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许多过去对他不屑一顾的帮派人物,见了他都开始主动打起招呼,一些人甚至主动结识,陈茂自然是乐意见得,渐渐也混的风生水起。 陈牧对此其实也有些耳闻,但一来陈茂不是主动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做事,二来也没听说陈茂打着他的名号去做什么恶事,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理会。 今天甚至是时隔多年的再次相见。 当初被陈牧父亲训斥过后,愤愤不满甩袖离去的陈茂,现在鼻青脸肿被人五花大绑的捆住跪在地上,就跪在这城卫司的门口。 早在认出陈茂身份的那一刻,陈牧心底就如明镜般清楚,显然是有人对他来梧桐里任职十分不满,这第一天就给他上眼药来了,而且看样子多半还是早有准备,蓄谋已久。 当下。 陈牧也不理会陈茂的求饶,转头看向尚庆来,道:“既是出了命案,将一干人等都带进去,由尚差头你亲自审讯,务求公正严明。” 尚庆来倒还不清楚陈茂的身份,但他却明白这是有人来给陈牧上眼药了,就卡着陈牧上任的第一天,想让陈牧这位新任差司直接颜面扫地。 “……是。” 短暂迟疑之后,他还是立刻应声。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郑家和流沙帮是不是一同发难,但总之他都得站在陈牧这一边,不光是徐奉临走之前的交代,更关键的是陈牧如今的身份,再怎么样都是铁板钉钉的梧桐里差司,统辖整个城卫司的顶头上司。 但正当尚庆来上前,要将陈茂等人押入城卫司时,郑宏开口了。 “慢!” 之前对陈牧的招呼直接被陈牧无视,郑宏脸色也变得冷了一些,此时沉声道:“出了命案,那自然得公正严明,但我却知道,此案主犯与陈大人似乎是亲属,要是在城卫司里审案,恐怕会让人怀疑陈大人的公正,我看不妨就地审讯,也好让人信服。” 此言一出。 顿时不少人都脸色微变。 尚庆来也是嘴角一抽,有些头疼的看向陈牧,且不说郑宏这摆明了是要闹事的举动,主犯居然是陈牧的亲属这件事,更是让他一下子有些头大。 当今的世道,堂堂差司的亲属,说白了就算真闹出命案,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刚巧被人拿来借机生事,而发难的人还是郑家这样的权势人物,那无疑就变成麻烦事了。 “也好。” 陈牧淡淡的看了郑宏一眼。 这个眼神让郑宏莫名的感觉脊背一凉,但随即又迅速镇定下来,他清楚陈牧的底细,无非就是许红玉培养的部下,来接替徐奉的位子而已,就算以后可能有些许前途,那也得能有以后才行,余家如今境况可不怎么样,而今日之事,也有上面大人物的暗示。 何况他郑宏也不是一般人物,不仅与内城何家有远亲,更有人在内城任职,论背景关系,陈牧背后的许红玉根本不算什么,论手中权势,陈牧一个信任差司初来乍到,又年纪轻轻,城卫司的人马都还未必能轻松掌控,有什么本事能与他较量。 “启禀诸位大人,陈茂横行霸道,荒淫无度,酒后强迫我家姬妾,事后更凶性大发,残忍杀人,还望诸位大人秉公执法,还一个公道。” 有人站了出来,跪伏在地开口。 “一派胡言!” 陈茂几乎跳脚,争辩道:“大人,他们是一伙的,我那日喝了点酒,这女人故意勾引于我,事后栽赃嫁祸,说我败坏她名节,要告到城卫司,我与她争闹,一时失手……” “胡说,分明是你酒后见色起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分明是你等故意设计……” 场中迅速争闹起来。 “肃静!” 陈牧语气平淡,但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令争闹中的几人迅速安静下来。 陈牧看了一眼旁边横陈的女尸,女尸脖颈上有着明显的青紫手印,接着又看了看所谓的人证以及其他物证,心中微微摇头。 事件并不复杂。 稍一推敲就基本明朗。 应当先是郑家有意设计,想要做出一场奸淫案,然而中途陈茂与女人争闹时,受了威胁后,恶向胆边生,动手杀人,他并不知道郑家的人马就埋伏在一旁,只想杀人之后凭借自己的关系毁尸灭迹压下此事。 然而郑家的人马一见奸淫案变成了人命案,更不动手了,就在一旁看着女人被陈茂活活掐死,这时才杀出来将陈茂拿下。 此时陈茂才反应过来不对,但为时已晚,毫无挣扎与分辨的余地,被一路押来。 一场闹剧。 这是陈牧心中的评价。 死去的女人,杀人的陈茂,以及郑家……这个案子可以说从苦主到人犯再到死者,就没有一个是全然无辜的。 更为可笑的是,一切的起因只是为了在他上任第一天,给他这个新任差司上上眼药。 很好。 上任第一天的惊喜他是切实收到了。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看向陈茂,语气平淡的道:“这么说,人的确是你杀的了?” 陈茂一下子哑巴了,眼神慌乱,争辩的语气也弱了下来,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只是盛怒之下,一时失手……而且是他们故意算计,想要陷害我,是他们……” 陈牧转头看向郑宏,淡淡的道:“国法不容情,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无论是何缘由,终要付出代价,郑掌柜你觉得呢?” 正在看戏的郑宏,只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刺耳,顿时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陈牧已挥了挥手: “人证物证俱在,押送总司大牢。” “是。” 尚庆来立刻应声,走上前去。 陈茂脸色一僵,立刻挣扎起来,张口试图叫嚷什么,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尚庆来一记手刀砍在后颈,一下子整个人软绵下去,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几个差役立刻上前搭手,将陈茂押走。 “郑家、流沙帮、还有那边的盗帮……可还有事?” 陈牧也不再去看被押走的陈茂,转而目光平淡的掠过场中众多人马,语气依然是古井无波一般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众多人马一阵面面相觑。 郑宏也眉头皱起。 其实他知道陈牧和陈茂的叔侄关系并不怎么样,今天的目的也不是利用陈茂来迫使陈牧让步,仅仅只是为了打掉陈牧的威信而已。 然而这一套操作下来,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只看到了陈牧自始至终处变不惊,行事沉稳,态度淡然,更兼令行禁止,手下的差头第一天就完全服从,且尚庆来办事敏锐,雷厉风行,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最后试图大吵大闹的陈茂,将局面一下子遏制。 这一出闹剧下来,不但没有损伤陈牧的颜面,反倒是无形之中更树立了几分威信。 明明年纪才二十出头,更是第一天升任差司,行事却能如此沉稳,挑不出半点毛病,当真是奇也怪也。 第六十一章 新居 “既然无事,闲杂人等便退散罢。” 陈牧目光审视一圈,见无人说话,便平淡的开口,接着踱步回返城卫司。 一众差头差役们左右瞅瞅,纷纷跟上陈牧,只留下郑家以及流沙帮的数百人仍然围聚在街道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各自看向各自的头目。 流沙帮帮主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城卫司片刻后,转而看向郑宏,冲着郑宏拱拱手,道:“郑老爷,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改日请郑老爷喝酒。” 说着。 便转身去了。 他一走,街上的数百人立刻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基本都是流沙帮的帮众,很快就只剩下了郑宏带着的几十个护院和家丁。 他本来是受郑宏的邀请,说是来看一场好戏,也是给郑家撑场子,以免城卫司和郑家人动起手来,结果好戏没看到,反而是看出了新任的这位年轻差司并不是简单角色,当下也就没兴趣过多停留。 郑宏盯着城卫司,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继而一挥衣袖。 “走。” 麾下一众护院也跟着郑宏走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最外围看热闹的,零零散散的一些盗帮帮众里,有人提着烟杆嘿了一声,道:“郑老爷可得小心咯。” 盗帮和郑家却并不是一路的,今天过来也不是撑场子,纯粹是得到了消息,打算过来瞧上一眼,见识一下新任差司是个怎样的人物。 “哼!” 郑宏扫了盗帮的人马一眼,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今天来找陈牧的麻烦,结果并未起到什么效果,毫无疑问是和这位新任差司直接对上了,但他却也并不惧怕什么,若是许红玉,他还畏惧三分,区区一个梧桐里差司,手底下最多也就几百人马,又能奈他如何。 …… 堂衙内。 经过刚才一场闹腾,气氛也有了明显变化。 除了押人离去的尚庆来之外,其他六位差头明显心思各异,有的觉得陈牧上任第一天就引来郑家、流沙帮的折腾,之后多半会麻烦不断,陷入多事之秋,担心今后会遭到郑家和流沙帮的威胁。 也有的觉得陈牧泰然自若,虽然年轻但的确有一里之地的差司气魄,能统辖一域,踏踏实实跟着陈牧做事,兴许也不会错。 后续的汇报变得简单了许多。 陈牧也没有让一众差头做什么事,听取一些汇报后就驱散众人,很快堂衙里就只剩下他以及他从九条里带来的亲信随从。 “这郑家和流沙帮未免也太过猖狂了。” 李铁低声开口。 刘松正在给陈牧倒茶,听到李铁的话,顿时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要多言。 陈牧平步青云从差头做到差司,虽然仅仅只是一年时间,但威势日渐隆盛,与曾经已是截然不同,刘松早已不敢像过去那样在陈牧面前随意说话。 陈牧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并不是这两家有多猖狂,只是有些人想借这两家之手,来敲打一下我这個新任差司罢了。” 区区郑家和流沙帮,看似横行梧桐里之地,但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也从来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 一听陈牧的话,刘松和李铁彼此对视一眼,都不敢开口了。 作为陈牧如今的亲信,郑家和流沙帮他们还能说两句,但要是涉及到更上面,譬如内城势力的争斗,那就不是他们敢插话的了。 陈牧看着茶杯略一思索。 若是放在从前,对于这种事情,他可能也就置之不理了,但现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小小差役,上任第一天就送他一个惊喜,又怎能不给对方一点还礼呢。 上面有上面的争斗,他暂时还管不了,但郑家和流沙帮,不过是梧桐里的两股势力,再怎么是当地豪强,都仍然归属于梧桐里城卫司的管辖,就算是听从上面的指使,那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刘松,你去查查郑家,李铁,你就去查查流沙帮好了……该怎么查,应该也不用我多说了,也无需查的很详细。” 陈牧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 他是梧桐里的城卫司差司,是名义上统辖这一域之地治安的官差,因此郑家找他麻烦,还得想方设法折腾出一场闹剧,但反过来,他却不需要。 甚至于以陈牧如今的身份,都不屑于再做像当初夜间杀人越货那样的事,堂堂一里之地差司,是统辖一方治安的官吏,实力权势俱在,无需畏首畏尾! “是。” 刘松和李铁心中一凛,立刻应声。 虽然猜测郑家和流沙帮摆了这么一出,陈牧事后肯定不会轻易揭过,但没想到陈牧立刻就让他们去做事,都不等彻底熟悉和掌控了城卫司的事务。 两人很快退下,离开了城卫司。 陈牧缓步走出堂衙,来到位于正堂旁边的耳室,这里基本上就是一个简陋了一些的‘城卫总司主楼’,耳室内也是两张矮几,开着窗户,最里面还有休憩的一张小塌。 他来到窗户口往外看了一眼,二层的小楼比起总司的主楼倒的确矮小了太多,站在这里最多也就将城卫司的情景收入眼底,稍微往外一些的街巷就看不见了。 片刻后。 陈牧换回了一身青色的便装长袍,悄然离开了城卫司。 倒不是去暗中调查什么郑家流沙帮,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屑于为之,那不是差司需用去做的事,他只悄然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在梧桐里的新家。 升任梧桐里差司,他自然不能继续住在九条里那边,早在上任之前那两天,就已经让人在梧桐里购置好了新的宅院。 这次是三进三间,分别有前、中、后三个院子,看上去也是大户人家的宅邸,但实际上对于一位差司而言,只能说刚够体面。 作为差司,即使居住更大一些的‘四进’宅邸,甚至是复式嵌套,有院有园的豪邸也不算什么,只是陈牧觉得自己在梧桐里也未必会呆多久,不需要购置那么大的宅院。 虽是一地差司,但他毕竟没有在梧桐里建立家业的想法。 “老爷。” 当初的老仆也跟到了这边,见到陈牧走进院子,腰弯的比以往更低了些。 差头和差司,那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过去陈牧在九条里时,虽然与闵保义称兄道弟一般,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差司,地位越高,威势自然也越盛。 虽然是最早跟着陈牧的老仆,并且从旧宅迁过来,但心中对陈牧的敬畏程度可没有半分降低,甚至越发的高了,跟在旁边时,头也低的更垂一些。 院子里也不止一个仆从了。 除了老仆之外,又来了两个年轻一些的仆役,由老仆管着,一个负责打扫宅院,一个负责外出采买,另外最里面的内院又多添了一个小丫鬟,只有九岁,由王妮带着。 以陈牧现在的身份,身边想要有伺候的人那不要太容易,甚至都不需要去采买,有的是愿意主动卖身上门的,也有的是愿意巴结关系,主动送人来的。 小丫鬟只是陈牧瞧着可怜,便顺路买下来的,面黄肌瘦,也称不上好看。 实际上贱卖女儿的贫苦之家,也根本养不出多么好看的人来,真有好看一些的,在这世道,也不是丫鬟的命,更大的可能是被富家强抢,或者被卖到花柳之地。 第六十二章 操练 “老爷。” 新来的小丫鬟正在打水,看到陈牧走进内院,怯生生的向陈牧行礼。 “牧哥哥。” 王妮一脸欢欣的迎了出来。 家里多了个小丫鬟,她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变成大丫鬟,往后若是宅子再大,院子里人再多,也会一步步跟着涨高。 如今的王妮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却已经渐渐明白这些,像‘牧哥哥’这种称呼,在这个院子里基本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能独喊。 “妮儿又长高些了。” 陈牧摸了摸王妮的头,微微一笑。 说起来这一年,王妮的变化倒是挺大,吃得好穿得好之后,慢慢长得开了,渐渐有几分娇俏的模样了,不过依着目前的长势,大概还是长不到陈玥那样的了。 陈玥因着习武的关系,练的是一样的金玉磨皮法,不损肌肤,气血充裕的情况下,如今虽还不到十六岁,但已完全有了大姑娘的样子,以后就算长不到许红玉那种程度的容颜,也差不多和小荷相当。 如今陈牧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许红玉仍然是他目前所见过的女人中容貌最美的一個,一方面是大家族的嫡系,生来锦衣玉食,又经习武练功,在武道方面兼具天赋,气血充盈,活肌通筋,可以说是方方面面所就。 并非大户人家的闺女就一定生的好看,也不是习练武艺的女子都容颜俊美,但最优质的的那些,基本上都出自于其中。 搬迁新居,陈牧的生活习惯依然没什么变化。 还是吃饭,练功,直至入夜。 他的技艺与内练法,如今都还处在突飞猛进的阶段,从得到了系统面板之后,他练功就不曾有一天的懈怠,可以说能有如今的境地,与他的努力是分不开的,系统面板只是令这些努力产生那一点‘质变’的小小催化剂而已。 …… 翌日。 陈牧照常晨起,练刀过后,去了城卫司。 刘松和李铁早早的就在他的堂衙里候着,恭敬行礼之后,就各自汇报之前打探的情况,关于郑家以及流沙帮。 陈牧听了一阵,轻轻的‘呵’了一声,道:“这郑家还真是将梧桐里,当做了他们一家的后花园了。” 正常来说鱼龙混杂的帮派势力,应该更加黑恶一些,但听刘松和李铁的汇报,郑家的种种事迹,远比流沙帮更甚的多,什么当街杀人,强抢民女之类就不说了,霸占宅邸、横行无忌几乎都是家常便饭。 前任差司徐奉,对此不是置之不理,而是无能为力。 一方面是,郑家家大业大,纵然是带齐城卫司三班人马,对上郑家几十号武师、几百个家丁,也难以处理,更何况郑家在梧桐里根深蒂固,势力繁杂,不仅和流沙帮关系密切,与南家也有些联系,一个处置不好,就会演变成骑虎难下。 所谓民不与官斗,那指的是毫无背景势力的屁民,像郑家这样本身势力繁杂,又有内城背景的,根本算不上是‘民’,也无惧城卫司,因此在当地恃而无恐。 甚至。 刘松打探的消息当中,还有一些其他的违禁之事。 譬如私自倒卖药材,暗中疑似藏有弩矢、甲胄,这两件事大概率也不是空穴来风。 大宣朝廷对于药材的管控是十分严苛的,尤其是涉及练武所需的那些药材,以及妖物身上的种种材料,往往是严禁私自经营。 像瑜城产出的各种练武所需药材,其中涉及妖物的部分,基本都是先由那些猎杀者和采药人,交给城外的都护军,再由都护军交付内城药坊司,之后流通至全程。 可以说。 在过去大宣朝廷鼎盛之时,民间武力十分匮乏,毕竟所需资源基本都被朝廷把控。 但现在却不同了,虽然名义上涉及练武方面的药材生意,仍然是朝廷禁止私自经营,可那也只是名义上,目前瑜城的药材生意,实际上是由内城的谢家掌控。 因为瑜城的那位总管一切兵事,地位仅次于城主的都统,便是谢家这一代家主,包括内城药坊司也基本上都是谢家的势力。 但…… 药材生意牵扯太大,何况许多资源涉及武者的根本,谢家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把控,就像城主就控制着最关键的‘易筋丸’那一部分。 其他各家,也有各自的渠道,从城外直接获取一些药材。 至于暗藏弩矢、甲胄……这些就不必说了,此类的朝廷禁令基本属于名存实亡,实际上朝廷的很多命令,现在都已经传递不到瑜城这一层了,这种事自然也没人去管。 “去叫尚庆来、张通过来。” 陈牧想了想,冲着刘松吩咐一句。 虽说郑家势力庞大,但梧桐里城卫司的前任差司毕竟是徐奉,他对付不了郑家,可城卫司内部倒还是整理的干干净净,至少七个差头,基本上都是徐奉的自己人。 当然现在徐奉卸任,差头当中可能也有被其他势力收买了的,但陈牧也并不在意,他也没兴趣去和几家势力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很快。 尚庆来和张通来到堂衙。 “往后城卫司,晨昏交接时,三班人马按惯例操练一个时辰,就从今天开始。” 陈牧下了个异常简单的命令。 城卫司统辖数百差役,日行操练是很平常的事,但实际上无论九条里城卫司,还是梧桐里这边,都很少惯例操练了,一个月往往都没有一次。 说白了,操练人马需要银钱,上到差司下到差头,对例钱都是能克扣一些是一些,哪里舍得多发银钱给下面的差役,毕竟就算练出几百个好手,那也不是自己家的私兵。 有那些银钱,不如自己收着。 “是。” 尚庆来与张通低头应声,然后彼此对视一眼。 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对陈牧的命令倒也并不觉得奇怪,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新任差司,要是上任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才显得十分怪异。 操练差役这种事,一上来先声势浩大的练几个月,摆摆架势很正常。 “去吧。” 陈牧挥了挥手,打发两人下去。 第六十三章 郑家 梧桐里西北方向上,一大片的街区都属郑家所有,各种铺面繁多。 在街区后方,就是郑家的家院,占地也是十分开阔,由多个三四进的院子嵌套组成,这样的基业也并非一代而就,是历经数代逐步经营下来。 其中一片稍显低矮的院落里,布置有沙坑布袋石锁等等练武器械,有不少汉子正练着功夫,有的是郑家人,也有许多是郑家聘请的护院、武师。 在远处另一片比较安静的院子里。 郑宏坐在一张石桌后,手里提着一根烟袋,吞云吐雾的抽了一口,道:“新官上任,城卫司日行操练罢了,也值得大惊小怪,下去。” 在他面前是一个匆匆来报信的家丁,听到这话,连忙垂首应声,并下去了。 郑家在梧桐里盘踞多年,眼线自然也是遍布各处,就是城卫司里面,些许小事也许并不知道,但有什么大动作,基本上都能很快知悉,三班差役晨昏操练自然不算小动静。 不过郑宏对此不以为意。 城卫司的差役虽然人数不少,但再怎么操练,还能练出一批像都护军那样磨皮练肉的精锐兵丁?那是要银子的,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的数字。 寻常差役再怎么操练,也不过是家丁而已,其中真正有实力的并不多,也就七个差头以及寥寥一些亲信,算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他郑家聘请的护院武师中,那样的好手也不在少数。 说白了。 就算是正面和城卫司发生冲突,他郑家都不惧怕什么。 就在这时,一個打着赤膊的年轻汉子走进院子里,远远说道:“三叔,我听说您和新来的差司闹了点矛盾?这晨昏操练,倒像是示威来了。” 郑宏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吐了口烟雾道:“这新来的差司和徐奉是一个路子上的,迟早也是对头……你怎么过来了,功夫可练好了?” 郑勇裸露着大块的肌肉,在寒冬腊月丝毫不觉寒冷,一路走到郑宏面前,摇头道:“气血积累的够了,但就是过不去那一关。” 郑宏仰头望天,幽幽的道:“易筋这一步,终究是不比磨皮练肉的,你勿要心急,戒骄戒躁,郑家这一代只有你悟性天赋最好,所以拼上再多的资源,也要送你上去,只要你能踏入易筋的层次,郑家就有机会搬去内城,再上一个台阶了。” 磨皮练肉可以凭借资源生生堆砌上去,但易筋这一步却是一大桎梏,别说是郑家,就算是内城的余家等大家族,也不是随便就能拎的出来。 首先就是资源有限,易筋丸的份额内城家族都要彼此争抢。 其次。 得了易筋丸,也并非一定就能冲破关卡,踏入易筋境界,易筋丸本身只起到最重要的‘引导’作用,能将一身气血引导指向周身大筋,但能否真正化开,还要看武者本身。 一枚易筋丸,往往也就只能熬用三个月左右,之后就彻底变成药渣。 并且正常情况下,武者使用第一枚易筋丸的效果最好,若是用到第二枚,效率和破境的概率都会大大降低,而第三枚就是最后的机会。 外城绝大部分的人,往往都连一个机会也摸不到,即使对于郑家这样的势力来说,弄到一枚易筋丸,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三叔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尽力一拼的。” 郑勇说道。 他知道郑家也是依靠多年的积累,家底和人脉,才弄到一份易筋丸,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但人力有时而穷,当初他二十岁领悟刀势,二十一岁练肉圆满,一路修行下来顺风顺水,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易筋这一步的门槛却硬是将他拒之门外。 如今那枚易筋丸已经渐渐化作药渣,最多再熬制几次,可他始终不能越过瓶颈。 郑宏抬眼看了看郑勇,沉思良久之后,终于缓缓的道:“其实有件事,本不想这个时候告诉你,但伱这第一次易筋也没剩几天了,便告诉你罢……你所用的那枚易筋丸,是郑家很多年前留下来的,其实家里还有一枚新丸。” 听到郑宏的话。 郑勇顿时一怔,随即双眼发亮。 “还有一枚?” 他本以为自己就这一次机会,眼看着两个多月过去,机会渐渐流逝殆尽,心中已是有些泄气,但陡然听闻还有第二枚易筋丸,一时心神振奋。 “要是能有第二枚,我必定能够迈过那道门槛!” 郑勇看着郑宏振奋说道。 郑宏淡淡的道:“早前不告诉你,是想让你抱着一鼓作气的决心,现在告诉你,是让你重振旗鼓,虽说还有第二枚,但若你能在最后这几天迈入易筋层次,那是更好。” 说到这里。 郑宏在石台上敲了敲烟杆,道:“行了,速去练功,老子当年都没你这福分!” “是,三叔。” 郑勇嘿嘿的转头去了。 郑宏看着郑勇的背影却是微微摇头。 第二枚易筋丸的确是有的,但他之前不说,却并不完全是为了让郑勇一鼓作气,主要还是易筋丸太过难得,他也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才从内城那边拿到,而武者使用易筋丸往往第一枚效果最好,第二枚就要相差许多了。 因此纵然是内城大家族的子弟,都未必有机会能用掉两丸,毕竟第一枚都无法突破,第二枚突破的概率也并不多大。 郑宏先前便考虑过,若是郑勇用尽第一枚的药力,终究不能成事,那就将第二枚留存下来,给郑家其他的子弟使用。 但奈何郑家这一代,基本都是不成器的,天赋资质具备的仅有郑勇一个人。 再等下一代,又不知要多少年。 “再看吧。” 郑宏叹了口气。 要是郑勇能迈入易筋层次,那差别可太大了,纵然是在内城的大家族眼中,也是有份量的人物,更有机会将郑家搬迁去内城。 是以思虑在三,他还是决定将希望放在郑勇身上,毕竟往后也未必有更出色的苗子,一晃十几二十年的事,太过于久远,中途遭逢什么变故都未可知。 第六十四章 押货 城卫司。 “打探清楚了?” 陈牧听着刘松的汇报,淡淡的开口。 刘松在一旁道:“回禀大人,消息来自黑水帮那边,应该不假。” “好。” 陈牧微微点头。 他让刘松去打探的,是郑家走私药材一事。 郑家的所作所为当中,走私药材并不是最严重的的罪名,但却是牵连最大的,以此揭开就能将郑家连根拔起,而不是以欺男霸女之类的罪名去大猫小猫的抓个两三只。 是的。 陈牧从来都没兴趣陪郑家慢慢玩弄诡计。 实际上走私药材这种事,在如今这种世道,早就已经没人去管了,连朝廷本身都控制不了这部分,无非就是一种捞钱的行当,郑家已经干了许多年。 陈牧是城卫司差司,要对付郑家,根本不需要去折腾什么陷阱诡计,只需要随便揪住一个把柄即可,并且真正的关键也不在于郑家有什么罪名,而在于能否快刀斩乱麻。 毕竟郑家背后也有势力,更是家大业大,在梧桐里也是盘根错节。 对付这种势力,要么就放之任之,要么就是雷霆一击,直接连根拔起,不给其他牵连的势力以及郑家背后的人物反应的机会。 通常来说这并不容易,毕竟郑家势大,护院武师就有几十人,家丁多达数百,甚至不惧和城卫司正面冲突,再加上眼线遍布城中各处,城卫司这边有什么大动静,那边反应往往都会十分迅速。 但…… 陈牧新官上任,一上来就摆开了晨昏操练的大阵势,一片鸡飞狗跳,一连几日过去,各家对城卫司的动静都变得见怪不怪了。 纵然是城卫司几天之内,巡街的人数多了一倍,三班差役集合的次数更是繁多,但也只是被当做新任差司上任烧起的火,并不过多理会。 陈牧缓缓走到窗台前,负手望向外面的城卫司外院。 外院中,大量的差役手持差刀,正一板一眼的操练着,呼喝声音连成一片,几条街外都能听清,看上去倒也颇具声势。 “就今夜吧。” 陈牧眼中微光闪过。 距离他上任,今天是第五天,恰好是梧桐里已熟知他这个新任差司,对城卫司这几日的大动作也变得习以为常的时候。 …… 入夜。 梧桐里白天比九条里喧闹,但到了夜晚,却基本相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是门户紧闭,漆黑的街巷中看不见人影。 两辆车架缓缓的从街巷中驶过,接近了梧桐里,车架是人力拉着,尽力不发出什么声响,旁边还跟随着二三十個人,护送着车架从黑夜中穿行。 忽然。 夜幕下的街道中,有人影攒动,十几个人影出现在车架前方。 “干什么的?” 挡在车架前面的一伙人压低声音问道。 护送车架的一行人中,一个人缓步向前,在黯淡的月色下露出一张面孔,冲着前方十几个人微微抱拳,道:“郑家的车仗,各位兄弟还请借过。”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郑老爷家的……” 拦车的十几个人一见,纷纷抱了个拳,然后便让开一条道路。 护送车架的一群人也是习以为常,各自招呼一声,就重新拉上车架穿过街巷,等到彻底进了梧桐里的地界,众人的神情便都明显松缓下来。 “行了。” 为首的郑福呼了口气。 郑家的名号,在南城区的其他地界不一定好用,但回到了梧桐里,那基本上就没事了,没几家帮派愿意和郑家过不去。 刚才那十几个人,是来自鳄鱼帮的,一见是郑家的车架,便直接放过。 押送车架的都是郑家的护院,这会儿回到了熟悉的地界,也基本上都放松下来,彼此之间甚至开始压低声音,一茬一茬的闲聊起来,说到哪家的寡妇滋味如何如何。 然而。 就在一行人途经一条巷子时。 忽的又有人影攒动,巷子前后呼啦啦出来二三十个人,将巷子前面拦住,转头往后看去,后面也出来了几十个人,将巷子后方也堵住了,黑灯瞎火看不清样貌。 郑家众人见状,顿时一怔。 为首的郑福却并不紧张,往前走了几步,冲着人影一抱拳,压低声音道:“我是郑福,是流沙帮的兄弟,还是黑水帮的弟兄?给条道吧。” 这里已经是梧桐里的地界,夜里活动的帮派无非就是那几家,流沙帮与郑家有合伙生意,盗帮等其他一些帮派则井水不犯河水,唯一有过一些冲突的黑水帮,也没有能和郑家硬磕的底子,基本上彼此招呼一声也就过去了。 然而。 郑福这一番话,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巷子前后的几十个人影,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灯瞎火仿佛一片鬼影。 这一幕看的郑福眉头一皱,不由得沉声道:“各位是要和郑家过不去了?这里可是梧桐里的地界,各位可要想清楚了。” 通常来说他们押送车架,只有在梧桐里之外的地方会遇到麻烦,有些不熟的帮派,或者是新崛起的那种,可能会爆发冲突,但在梧桐里还是几乎没有。 然而就在下一刻。 火把忽然亮起。 霎时间漆黑一片的街巷被照亮,显现出的情景让郑福瞳孔一缩,露出一丝惊骇。 只见拦在前后的那一排排漆黑的人影,赫然穿着整整齐齐的灰色差衣,竟是数十个官差,其中更有几个穿着蓝衣的差头。 “郑福?” 尚庆来举着火把,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目光幽幽的看着郑福,道:“能否告诉本差,你们这车架上……押的什么?” 郑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变得无比难看。 他万万没想到,半夜拦截的人竟然会是城卫司的官差,如果是其他的帮派势力那还好说,大概率都是碰巧撞上,但这么多的官差,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一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事,郑福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这显然是那位新任差司的报复来了,今夜怕是难以善了,关键还是得尽快让本家那边知道。 当下只能沉声道:“一些寻常货物罢了,尚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寻常货物,我看未必吧。” 尚庆来冷笑一声,一挥手,道:“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第六十五章 实力 “违抗者,格杀勿论!” 伴随着尚庆来一声令下,众差役迅速向着郑福等人杀去。 郑福等人却并不坐以待毙,他们这群护送的人,基本个个都是好手,一路走来遇上那些凶残狠辣的帮派势力也不惧,对上官差也同样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只是尚庆来这边人手众多,再加上以尚庆来为首的数个差头,同样也是相当的好手,激斗起来,郑福等人很快就节节败退,没有片刻就接连横尸就地。 短短一会儿过去。 就只剩下郑福等寥寥几個练肉层次的好手仍在激斗。 不过这几人的实力也都非同一般,其中郑福不仅仅是练肉境界,连刀法也练出了刀势,实力比起尚庆来丝毫不差,其他几人虽然不具备刀势,但也都有练肉的体魄,与另外的差头相斗起来也是一片激烈。 “尚庆来,你等如此胆大妄为,我郑家事后可是会记着的!” 郑福身上血迹斑斑,此时以一柄刀敌住尚庆来,声音森冷的开口。 “那就记着罢。” 尚庆来冷笑一声。 一人不事二主,作为城卫司差头的他既然已经决定在陈牧麾下做事,那办起事来就不会犹豫不决迟疑不定,搬出郑家吓唬他,却是不够的。 不过相比起尚庆来,其他几位差头听到郑福威胁的话语,手里的刀却略微迟缓了些,郑家毕竟凶名在外,他们这些差头也要担心报复,只是在城卫司做事想要完全不被卷入事件当中也不可能,除非不想干这份差使了。 眼见有几个差头被威胁的话语慑住几分,郑福眼中闪过微光,寻找着可能冲杀出去的破绽,事已至此想护住这批货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被陈牧抢了去,但郑家家大业大,一批货还不至于伤筋动骨,陈牧和城卫司敢如此行事,今后再走着瞧! 心中这么想着。 郑福猛然卷起一片刀光,奋力搏杀之下,强行震开了尚庆来的差刀,然后纵身一跃,就试图从战局的缝隙中逃窜出去。 尚庆来目光微变,想阻拦时已有些来不及,他的实力和郑福半斤八两,都是练肉小成兼具刀势,一旦被抓住一个空子,一方想逃还是难以拦下。 唰! 就见郑福的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下高高跃起,一下子就上了巷子旁边的高墙,然后再次一跃,就要消失在黑暗里。 但也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忽的黑暗中有什么微光一闪,紧接着一件重物从天而降,噗通一下摔进战场,众人惊视之,赫然是郑福的无头尸体! 一片惊骇。 郑家残余的护院武师尽皆惊悚无比,看向郑福坠落的方向,就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差服的人影,手里提着一个脑袋,轻飘飘的落在高墙上。 “速速解决。” 陈牧语气平淡的开口,将手里的脑袋扔进了巷子里。 “是,大人!” 尚庆来看着这一幕心神震动,立刻应声。 虽然他早从徐奉那里知道陈牧这位新任差司,尽管年纪轻轻可实力却不一般,但那终究只是听说,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陈牧的实力。 与他实力相差无几的郑福,练肉小成兼具刀势,在陈牧手底似没走过一个回合,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已经身首异处! 恐怕就是前任差司徐奉,实力最多也就如此。 不仅是尚庆来。 其他众多差役这会儿,看着那郑福的尸体和断头,也都心中骇然,初时以为陈牧只是来勉强顶替徐奉的位子,更多的是凭借背后的关系,但眼下这一幕看来,陈牧就是光凭实力,也足以胜任差司职位,难怪无惧郑家,才上任几天就敢予以报复。 顶头上司实力强横无疑是一件好事,原本内心还有些摇摆的几位差头,此时纷纷眼中凶光大盛,出手之间也都变得狠辣无比,配合尚庆来,将最后几个护院武师迅速解决。 而这时。 陈牧却已落到了那两辆车架的旁边,伸手掀开了车架上的裹布,显露出了几个大木箱子,再将木箱子打开,顿时一些混杂的古怪药味从中传来。 陈牧因为练过多种磨皮法和练肉法,接触过诸多药材,虽说并不通晓此道,但基本的辨认还是能做得到,粗略一看,就看到了许多‘违禁’的药材。 大宣朝廷有规定,凡涉及武者修行淬体法的一些重要主药,都不得私自经营,要通过药坊司指定,一来由朝廷对武道加以管控,二来这本身也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朝廷鼎盛时期,天下除了朝廷之外,宗门被灭了一批又一批,闲散武者顶天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易筋锻骨的人物都不敢在城中横行惹事,不然立刻就会引来朝廷的围剿。 只是现在早已不复当时的盛况。 但这两车药材对陈牧来说却刚刚好。 朝廷法令,私自售卖违禁药材,处抄家、流放之刑! 陈牧并不想就纠察那些欺男霸女,当街杀人的案子,因为郑家随便就可以推个人出来顶罪,远远不会伤筋动骨,而这种罪名却不同,抄家流放等于是将郑家连根拔起了! 正当陈牧检视两车药材时。 那边的战斗也终于结束,残余的几个护院武师已不敢反抗,皆以束手就缚。 “大人,都解决了。” 尚庆来拎着带血的差刀,来到陈牧面前恭敬汇报。 陈牧转头看了一眼,一挥衣袖,道:“派一队人,连人带货,押回城卫司审讯,其余人等,都跟我走。” 此言一出,尚庆来顿时神情微怔,连人带货押回城卫司自然是有必要的,一番审讯下来,此事就算不能让郑家伤筋动骨,也能让郑家焦头烂额一番。 然而陈牧的后半句话,却似并不打算收队。 不收队,能去哪? 似是看出了尚庆来心中所想,陈牧幽幽的道:“尚差头,根据大宣律令,私自倒卖违禁药材,该当何罪。” 这句话落下,尚庆来心中顿时骇然,已明白了陈牧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回应道:“私自倒卖违禁药材,当抄家流放三千里。” 陈牧今夜的行动,竟不止是要拿下郑家的一批货,而是要揪着这一点,在一夜之间,将郑家整个拔起! 这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新任差司,看上去始终波澜不惊的样子,在郑家第一天来找麻烦时都没什么反应,哪想到他对郑家反击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天翻地覆。 无论今夜最后结果如何,明天整个梧桐里,甚至整个南城区,恐怕都要发生一场地震。 “做事!” 陈牧沉声开口。 尚庆来再不敢迟疑,立刻应了一声,分出一支小队将零散几个郑家护院连同货物押走,其他人则再次动身,向着郑家的驻地而去。 第六十六章 狭路 郑家。 最西边的小院子里,正堂中依然灯火通明。 家主郑宏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背后是一个年轻的姬妾小心的给他揉着肩膀,身前是另一个姬妾给他捏着腿脚,旁边还站着一个,端着一壶茶随时呈奉。 郑宏闭着眼睛享受着三個姬妾的服侍,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看外面。 “人怎么还没到。” 他微微蹙眉。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下,自然是为了等那批押送的货。 郑家走私药材的手段其实也没有多高明,白天让人去城外的乡里收购,然后零零散散的汇总到外城最边缘的‘杂坞里’,那里是整个南城区最混乱的地方,靠近城西,几乎都成了帮派势力的盘踞地,几乎每天都斗争不休。 零散的药材在那里转一圈,基本上就没有来历了,然后再将这些汇集起来,隔一段时间运送一次,从杂坞里运回梧桐里,两地相隔也就十几里地,并不算很远。 路上要是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按说这会儿应该到了。 正当郑宏皱眉思量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便进来一个家丁。 “老爷,西边好像有动静。” 家丁略带迟疑的向郑宏汇报。 郑宏一听,坐直了身体,视线看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已经让人过去瞧了,好像是什么人打起来,动静还不小。” 家丁小心翼翼的回应。 郑宏听罢,目光一凝,随即掐指一算,郑福等人护送的车架,这会儿要是没遇到什么麻烦,应该已经回到梧桐里了。 正常来说到了梧桐里就基本安全了,几家帮派都会给郑家一个面子,就算不巧撞上黑水帮的人,黑水帮多半也是不愿意和郑家死磕,最多给点银子就过去了。 等等…… 郑宏忽的脸色一变。 在梧桐里,还有一伙人马能轻易制住郑福等人,那就是城卫司的官差! 再一想到这些天,城卫司各种晨昏操练,大张旗鼓,倘若那并不是新任差司在示威,而是故意为之,暗中调兵遣将…… 一念及此。 郑宏霍然起身,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阴冷,道:“好好好,倒是小瞧你了,来到这梧桐里才短短几天,就敢对我郑家下黑手。”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一片寒冷,几个姬妾纷纷颤栗不敢说话,而那个家丁也有些惊惧的小心侍立在一旁。 不过郑宏并未理会,直接就走出门,砰的一下将门推开。 等他走出院子,去往正堂时,路上又有家丁匆匆而来,汇报道:“老爷,西边两伙人打起来了,一伙人是官差,还有一伙人好像是福伯他们。” “知道了。” 郑宏冷着脸回应,道:“速去调集人马。” 这里距离那边不算远,如果是前不久打起来,现在赶过去的话,就算救不下郑福等人,也还有机会重新抢回车架和货物,总之不能这么轻易落到城卫司手里。 陈牧既然想和他郑家碰一碰,那就来试一试好了,区区一个梧桐里的城卫分司,他郑宏还没有放在眼里! 郑家的动作很快。 几个院子里一会儿就全部点起了灯,众多家丁纷纷聚集起来,各自都抄着棍棒刀具,此外还有二十多个护院武师,也是匆匆赶来。 “那什么叫陈牧的真是活腻歪了,敢对咱家的货下黑手,真以为当了个差司就可以一手遮天,今晚我就去拧了他的脑袋!” 郑勇手提一把刀,凶神恶煞的赶到前院,冲着郑宏开口。 郑宏呵斥一声,道:“胡说八道……你记着,有人胆大包天,假冒官差,夜间行盗,我郑家是去剿匪的!” 郑家再嚣张,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袭杀一位差司,事情一旦做的过了头,引来许红玉震怒之下对郑家动手,到时候就是郑家背后的人都不好说话。 总之陈牧不能杀,但其他人却无所谓,把城卫司的精锐消灭个大半,明天大不了口称一句误会,反正城卫司今夜的大规模行动也没有事先告知,无非是扯嘴皮子的事。 “对对对,有人假冒官差行盗,老子要去剿匪。” 郑勇听到郑宏的话,顿时眼睛一亮,嘿嘿嘿的说道。 郑宏看了一眼院子里汇聚的人马,见护院基本到了大半,家丁也来了上百个,于是也不再等,立刻一挥手道:“走!” 上百个家丁立刻簇拥着一众护院,从正门纷涌出去,出门时全部都熄灭了火把,黯淡的月色下只能看到一片煞气腾腾的人影。 路才走了一半。 郑宏忽的眯起眼睛,一挥手,后面的郑勇等人纷纷停了下来。 只见远处街巷的尽头,借着黯淡的月光,能看到同样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正往这边而来,随着逐渐走进,借着黯淡的月光,隐约能看见那统一的差服。 双方人马在这条街巷中,赫然照了正面! “人到这了,郑福他们应该已经没了,不过这伙官差怎么会走这条路……” 郑宏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他的心思转的很快,这条路不是通往城卫司的,而是通往郑家,对面明显人手不少,也是上百人马。 也就是说,今夜城卫司并不止想要拿下郑福等人,甚至还对他们郑家有想法! “好好好。” 郑宏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实在是没想到陈牧这么年轻的一个新任差司,不仅先故布疑阵,行动还如此迅猛强硬,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动整个郑家。 这种魄力,当真是小瞧了,要是早知道,当初或许不该第一个跳出来去给陈牧上眼药,但他郑家为了从内城那边拿到那份易筋丸,却又不得不当人家的马前卒。 “站住!做什么的!” 黯淡的月光下,尚庆来走在前面,冲着郑家众人横刀喝问。 郑宏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突然寒声道:“尔等竟敢假冒官差,夜里行盗,真是胆大包天,在梧桐里休想能过得去!” 伴随着一声令下。 早已急不可耐的郑勇冷笑一声,挥起手中的钢刀就一步冲出,一下子就到了尚庆来的面前,手里钢刀悍然落下,裹挟着一股开山之势。 尚庆来脸色微变,口中厉喝道:“放肆!竟敢袭杀官差,郑家是要造反?!” 锵! 他手里差刀举起,迎击郑勇的一刀,两刀碰撞,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立刻抵挡不住,被震的连退十几步,虎口裂开,双臂发麻,心中骇然。 郑家的郑勇他是认识的,凶悍之名早有耳闻,过去也曾见过郑勇和人动手,不过那次郑勇还是练肉大成,而今这一刀的威势,他几乎挡都挡不住,怕是已经练肉圆满了。 外城区极少见到易筋境界的人物,能将淬体法修行至练肉圆满,再加上练出一门圆满刀法,掌握刀势,基本就是众多武夫当中的佼佼者,属于顶尖的那一小撮。 第六十八章 覆灭 “艮山一脉的刀法,的确有点门道,不过还不够。” 陈牧提着刀看着郑勇的尸体,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艮山一脉的刀法,正常来说是克制巽风一脉的,山势本就是风势难以撼动,但前提是两种技艺的层次相当。 陈牧何等层次? 三种技艺成势,掌握的几乎已经是意境之下最强的刀法了。 极限磨皮,气血比起常人更加浑厚充盈,更兼两门练肉法,能将皮膜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纵然是对上易筋境界的人物,也足以一战。 要知道易筋与练肉之间的差距,比起练肉圆满和练肉小成还要更大。 纵然郑勇掌握艮山之势,坐山御守,也抵挡不住千风过境,噬魂刮骨,再强硬的山岩,也要被千风侵蚀,渗透成筛子。 “你……你……” 眼见郑勇不明不白的死于当场,郑宏再也不复之前的沉着,一时间方寸大乱,反被尚庆来三人逼迫的连连遇险。 陈牧看了郑宏一眼,手里的差刀却不收起,而是身影一晃,来到了一位郑家护院武师的身前,一刀挥去。 那护院武师也目睹了郑勇之死,这会儿心中正在惊骇,看到陈牧的刀落下,更是亡魂皆冒,拼尽全力挥出一剑,试图挡住陈牧的刀。 但只听咔嚓一声。 整个人立刻僵硬在原地,一条清晰的血线从眉心一路蔓延下去,竟是被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陈牧已经出手,自然就不会停手,黯淡朦胧的月色下,那一袭墨绿色的差服形同鬼魅,所到之处几乎无一合之敌,只能看到一片片血花溅起。 郑家的护院武师虽然人多势众,但也经不起这样的屠戮,很快就被杀的崩溃,相比起来,城卫司一众差役则都是心神大振,此消彼长之下,整个战线开始一片片崩溃。 完了。 郑宏眼看着这一幕,脸色已经变得如同死灰。 郑勇死的不明不白,其他人也无法聚集起有效的联手来抵挡陈牧,已是彻底陷入溃败之势。 直到现在他都仍无法置信,陈牧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暗算了郑勇,但这会儿已经毫无意义。 难怪陈牧胆敢在上任几天内,就对他郑家下手,还敢在夜里与他火并,早知道如此,就应该等流沙帮的人手过来一同行动,但现在已经迟了。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眼见郑家已陷入溃败,也有差头挥刀大喝,有些家丁见情况不妙,开始转身逃走。 这下局势崩溃的更快,很快就只剩下郑宏还在负隅顽抗。 但在多位差头的联手围攻之下,更兼心神大乱方寸皆失,也是丝毫没有逃脱的机会,忽的被陈牧一刀从背后砍来,仓促之下无法招架,顿时大叫一声,背上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尚庆来等其他差头没见陈牧喊停,便各自冷着脸继续围杀,很快将身受重创的郑宏乱刀砍死。 至此。 郑家一众护院武师兼主力悉数覆灭! 直至郑宏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尚庆来等人这才各自停手,看着尸横遍地的街巷,一时间心中也都是波涛起伏。 郑家……真的被他们击溃了! 当初徐奉担任差司时,城卫司面对郑家最多也就是分庭抗礼,甚至有些时候还退让三分,而今陈牧上任,不过短短五天,横行梧桐里数十年如日中天的郑家,便要在今夜一夜之内覆灭! 尤其是打扫街巷,清理郑勇尸体时,尚庆来等人心中更是震动不已,因为尸体上根本没有其他多余伤痕,只有脖颈上的致命伤。 似乎就只是单纯简单的一刀。 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陈牧这位差司的深不可测,远远不像外表那么年轻简单。 想想也是,总差司许红玉看中的人,来接替徐奉的班,那必然不是寻常人物,尚庆来甚至暗自庆幸他在第一天就毫不犹豫的遵从陈牧一切命令,若那时迟疑一些,模棱两可一些,恐怕就再难得到陈牧的信任了。 “留下些人打扫街巷,其他人跟我走。” 陈牧甩掉差刀上的血迹,将刀收入刀鞘,目光漠然的扫视一圈街巷,随即开口。 “是。” 尚庆来等人迅速应声,姿态比以往更加恭敬。 很快留下几只小队清理街巷后,其他众人纷纷跟上陈牧,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了郑家所在的驻地。 此时郑家驻地里一片灯火通明,郑宏率领的人马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整个驻地都一片大乱,许多家丁都已在收拾东西试图逃走。 “将郑家围住,负隅顽抗者,试图逃窜者,杀无赦。” 陈牧一指郑家驻地,沉声下令。 随即来到郑家驻地的红木大门前,手中差刀一下子出鞘,咔嚓咔嚓两下,就将厚重的红木大门击碎。 “是!” 尚庆来等人立刻应声,迅速率领人马将郑家驻地的前后团团围住,一些试图逃走的家丁没来得及出门,就被按翻在地。 更多的人马则纷纷杀入郑家。 郑家驻地很大,此时内部仍然还有上百家丁,但精锐已经全部被郑宏带走,其中一些试图负隅顽抗,片刻间就横尸就地。 而就在尚庆来等人率队杀入郑家,如火如荼的开始抄家之时。 远处昏暗的街道中。 忽的传来一大片脚步声,接着大量的人马接近了郑家驻地,足足有数百之多,赫然是流沙帮的帮众,其中似乎还混杂有一些来自南家等势力的其他人马。 先前城卫司与郑家火并的动静太大,就算梧桐里各方再迟钝,这时候也已经都反应了过来。 只是。 看着郑家驻地的情形,无论是流沙帮的人,还是南家的人,都是一阵面面相觑。 他们接到的消息是城卫司对郑家动手,正与郑家火并,但此时一看,似乎城卫司已经攻破了郑家! 这怎么可能? 郑家势力之强大,在梧桐里几乎是一等一的,无论流沙帮还是其他势力,都没把握能胜过郑家,城卫司也应当不能将郑家如何。 可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九章 易筋丸 众多人马面面相觑一阵后,很快围上前去。 而郑家这边早有守在门前的差役进去通禀,同时其他一些则拦在门前。 “站住!” “做什么的?” “城卫司办案,休要扰乱。” 若是放在过去,零散三五个差役见到如此众多的各方人马,那多半是毫无底气的,更别说出言喝问。 但如今,堂堂郑家一夜之间覆灭,被当场抄家,可谓是一下子给了众多差役们前所未有的底气,所有人都感觉到城卫司已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这几声喝问不但底气十足,更是带着严厉。 “哼!” 然而流沙帮一方并不吃这套,脸上有着狞狰刀疤的帮主沙向田沉着脸道:“尔等对郑家做了什么?” 话音才刚落下,就有声音从里面传来。 “郑家走私药材,武力反抗,而今反抗者已被格毙抄家,沙帮主是要与郑家一并谋反?” 尚庆来冷着脸从郑家走出,语气中带着一股寒冷和严厉。 虽然眼前的情景基本已说明了一切,但听尚庆来亲口说出郑家已被剿灭抄家,沙向田等人依旧是身形一僵。 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城卫司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但眼前的一幕,若是郑家主力还在,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幅被抄家的地步。 “尚大人好大的威风,说走私便是走私……” 沙向田冷静下来后,却还不至于被一个差头压退,冷冷的回了一句。 不过眼看着这幅局面,也实在是摸不清城卫司的底细了,只觉得今夜之事诡异无比,沉着脸思量片刻后,看着那边冷脸相对的尚庆来等人,终于是一挥手。 “走!” 郑家覆灭已成定局,眼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没有必要再和城卫司冲突。 还是到了明日再详细打探情况。 伴随着沙向田一声令下,大量的流沙帮人马纷纷随之离去,剩下的一些来自其他势力的人马彼此对视一眼后,也都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各自迅速离去,回返各家禀报。 眼看着气势汹汹的数百人顷刻间走的干干净净,尚庆来面容舒缓下来,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通畅。 这才是城卫司该有的权势! 以往之时,哪一伙帮派势力对城卫司都没什么畏惧,但今夜之后,梧桐里就要天翻地覆了! 任何一家帮派势力再面对城卫司,怕是都要畏惧退让三分! 而带来这一切的,是陈牧这位上任不过短短五天的新任差司,尽管年轻他许多,但这时候从实力到手段和魄力,都已经让他发自内心的臣服。 此时的陈牧并未在意外面的动静,虽然是也得到了手下的汇报,但很清楚外面的人马搞不清楚状况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必然会很快退去。 况且。 就算流沙帮真的敢率主力与城卫司火并,对陈牧而言也没有什么,无非就是动静会闹的更大一点,明天多覆灭一个势力罢了。 “差司大人,外面的人马都退去了。” 尚庆来出现在陈牧后方,恭恭敬敬的向陈牧禀报。 陈牧微微点头,并不在意。 此时郑家的抄家已经进行了大半,束手就擒的家丁都已被捆绑押在一处院子,女眷被押在另一处院落。 片刻后。 张通前来汇报道:“差司大人,搜出了一些违禁的弓弩盔甲,还有药材,不过现银只有几百两……” 陈牧平淡道:“继续搜,找找有无暗室。” 郑家这么大的家业,家底只有几百两银子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选择对郑家动手,将上任的第一把火直接在郑家身上烧了,也并不完全因为郑家第一天就妄图给他上眼药,还是因为郑家的家业家底总归是比流沙帮等势力要足的。 流沙帮等帮派,说白了也就只是帮派,从出现到崛起也就不过几年功夫,大多是凑在一起的亡命徒,但郑家盘踞梧桐里却已经是几十年的事了。 “是。” 张通应声,立刻带人下去仔细搜查,同时命人审问郑家人。 片刻后。 张通回禀,在郑家的书房里发现有异常,似有暗室,但找不到机关。 陈牧听罢便即让张通带路,很快绕过几個院子,来到了郑家的一处别院内,不大的书房装潢的还算精致,堆放的书籍都干干净净,不见灰尘,显然常有打扫。 一些差役正在里面四处敲敲打打,寻找机括所在。 最后不知道是谁试图挪动一个花盆,却发现异常沉重无法搬起,挪转几下后,书架忽的松动,往两侧拉开之后,便出现一条暗道。 “大人,暗室找到。” 张通等人见状,立刻回到陈牧一旁禀报,却并不下去查看。 陈牧微微点头,旋即便迈步走进暗道,而张通与尚庆来等人也并未立刻跟下去,而是默默的守在门口。 暗道是一条斜斜向下的台阶,约莫走了一小段后,便来到一个并不很大的地下小室内,小室内堆积着许多的箱子。 陈牧随手拎开一个。 里面显露出的是一锭一锭的雪花银。 粗略扫视一圈,这里的众多木箱子里若都是银两,加起来差不多得有几万两之巨,是陈牧如今全部身家的几十倍有余。 不过陈牧对这些闲散银两的兴致并不是很大,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绕过大木箱子后,里面出现的是一些小木箱,打开之后,则是一片片的金叶子,数量也不少。 “嗯?” 正当陈牧随手将几个小木箱子都打开,以为全是金叶子时,却忽然在其中一个箱子里,看到用油纸包裹的一叠叠的东西。 打开一个后,发现是一种不知名的药材。 能被特意收放在这里,想来不是寻常之物,应该属于十分珍贵的类型。 又打开了几个油纸包,里面也是大同小异。 但就在陈牧打开最后一个油纸包时,里面却露出了一枚状若黑珍珠,散发着奇异药香的丸团。 “咦,这个是……” 陈牧目光一动,露出一丝诧异。 那几种药材他辨认不出,但眼前这枚丸团,他虽也是第一次见,但因为他曾特意了解过许多,凭外形和味道,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种东西。 易筋丸。 郑家的藏品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第七十章 震动 “易筋丸虽然种类不少,但却也不难分辨,这个色泽和外状,应该是黑玉易筋丸。” 陈牧喃喃一声。 想了想后,将这枚易筋丸重新放好并收起,随即打开最后一个小木箱子。 却见里面是一本又一本的典籍。 包括一些磨皮法和练肉法,另外还有许多刀法剑法,以及一部枪法。 刀是最容易学的东西,也是最常见的东西,因此大多数底层武夫练的一般都是刀法,剑法枪法一类在底层都比较少见。 “开山刀法,破山刀法,还有落雨枪法……嗯,似乎都没什么用。” 陈牧粗略审查一圈后,将这些典籍放下。 片刻后。 陈牧从暗室回返书房,暗室门口处,尚庆来与张通等人仍在侍立等候,没有其他动作。 “差司大人。” 看到陈牧上来,纷纷行礼。 “下面就是郑家的私库了,下去整理清扫罢。” 陈牧平静的说道,接着便迈步走了出去。 有了他这句话的许可,尚庆来等人终于目光灼灼的将视线投向那条暗道。 “是。” 应声之后,便迅速带人下去清理搬运。 郑家私库里的银两众多,尚庆来等人都不敢怠慢,清理完毕之后,就向陈牧汇报总数,然后一批一批的往城卫司押运。 所有财物折合银两大约是七万六千余两。 在这一两银子就够一户人家吃食半年的世道,七万多两银子毫无疑问是笔巨款,甚至都能培养出一批几十个精锐的练肉武夫,在外城哪里都是一股势力。 就这样。 整理清扫以及审问押运,整個郑家驻地彻夜火把不熄,直至天明时分,总算是清理的七七八八。 而这个时候,关于郑家的消息也早已迅速在梧桐里以及南城区扩散开来,令整个梧桐里乃至南城区,都是一片震动! 郑家不仅在梧桐里横行多年,就是在整个南城区,也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和各方几乎都有打过交道,而今一夜之间覆灭,令许多势力都为之惊骇。 …… 九条里。 赤金帮帮主尹虹听着汇报,久久不语,眼眸中的震动良久才平复些许,摇头道: “这位陈差头……不,陈差司,上次见他时就觉得非一般人物,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他也有情报,知道陈牧是许红玉培养的部下,但想不到陈牧会这么快就升任差司,更是在升任差司之后,短短几天之内,就不声不响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可是郑家! 论势力之强盛,比起他赤金帮犹有过之,竟在一夜之间覆灭,何其骇人。 “梧桐里在今日之后,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尹虹心中喃喃一声。 有陈牧这么一位如此强势的新任差司崛起,梧桐里的格局势必会为此改变,而且陈牧还太年轻,有着更多的可能,未来纵使成为统管整个南城区的大人物,也并未不可能。 幸好陈牧在九条里时,他不曾的罪过对方,甚至还派人送过一些礼物,表达过善意。 …… 某处宽敞的宅邸。 卧房中。 闵保义舒展一下身体,从两个肤白娇嫩的侍妾中间起身,两个侍妾此时也醒了过来,各自服侍闵保义穿衣。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老爷,有人来报,说梧桐里那边出事了。” “……嗯?” 闵保义正享受两个侍妾的服侍,一听外面的声音,顿时脸色微变,伸手推开两人,三五下将衣衫穿好并走出屋门。 看向门口侍立的小厮,闵保义沉声道:“人呢?出了什么事。” 若是其他地方出事,他可能还不会如此凝重,但梧桐里……他知道那是陈牧如今接手的地盘,情况也远比他这九条里复杂了太多。 听说陈牧上任第一天,当地势力之一的郑家就纠集人手去给陈牧上眼药,实在是气焰嚣张,听的他也为之恼火。 但他也帮不了陈牧什么,毕竟陈牧如今已不是他手底的差司,接手了梧桐里这么个烂摊子,也只能想办法扛住压力。 可这还没到几天,竟又出事了。 以至于闵保义都有些疑虑,许红玉安排陈牧去接替徐奉这个决定是否有些不合适。 “人在前面……” “叫过来。” “是。” 小厮低头去了,很快领进来一个人,是闵保义打探消息的眼线之一。 来人到了闵保义近前,迅速汇报道:“大人,昨夜梧桐里出了大事,城卫司突然向郑家发难,与郑家火并,郑家家主郑宏、郑勇等人悉数被击毙,郑家现已被抄家……” 闵保义本来面色沉重,陈牧才上任几天的地方就闹出大事在他看来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话听到一半,整个人顿时愣住。 “你说什么?” 他有些愕然的看向那人。 城卫司与郑家火并,郑家主力全灭,至今早已被抄家关押……这意思是说,陈牧带人一夜之间平了郑家?! 这怎么可能! 闵保义心中涌起几分难以置信,虽然他知道陈牧并非池中物,乃是悟性资质以及心性都一等一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是一方人物,但如今陈牧才刚刚接任一方差司。 短短几天就覆灭了梧桐里盘踞几十年,几乎最大的一股势力,何其骇人。 而且还是不声不响,一夜之间。 这与当初陈牧在九条里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如果说那时陈牧给闵保义的感觉只是心性沉稳,那么现在就不仅仅是沉稳,还有手段,有魄力! 详细询问了更多情况后,闵保义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波澜起伏。 对郑家第一天发难之事轻飘飘放过,仿佛是谨慎而服软,接着借新上任之名,晨昏操练,反复铺张,麻痹各方,随后突然发难,一夜之内覆灭郑家…… 闵保义思索良久,终于吐了口气。 短短一年功夫,陈牧已经不是需要他庇护的年轻俊才了,已然是能掀起风云的一方人物,也毫无疑问当得起一里之地的差司之位。 “许大人到底是慧眼如炬……” 心中感慨万分。 第七十二章 收获 片刻后。 陈牧离开总楼,一路远去。 许红玉站在窗台边,目光注视着从总楼走出的陈牧,目送陈牧的背影消失在街巷中。 “小姐,想什么呢?” 小荷忽的凑近过来问道。 许红玉转过身来,一阵沉吟,道:“眼下还没多少人知道他在技艺一道的悟性与天赋,族里该早做打算才是。” 之前从小荷那里知晓陈牧已练出三重刀势时,她心中是颇为震撼的,因为她自幼练剑,至今也才不过掌握两种剑势。 而陈牧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全凭自悟,能练就三重刀势,委实令人震动。 刀法悟性如此之高,不入易筋还罢,一旦跻身易筋层次,哪怕未来止步于易筋圆满,也是一位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怎么都值得余家进一步考虑拉拢。 她为此特地回了一趟余家,说了此事,但几天过去,余家那边却还没什么动静。 “小姐觉得他会喜欢小茹妹妹么?” 小荷忽的问道。 许红玉微微摇头,道:“不喜欢也没什么的,等他踏入易筋层次,余家第四代的女孩他看上哪个,由得他挑就是了。” 小荷看着许红玉眨眨眼睛,忽的偷笑道:“要是他看上了小姐您呢?” “我?” 许红玉略微一怔,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也许有点勉强?” 她的地位还是不同的,不仅是余家的核心嫡系,也是第四代中最出色的几人之一,陈牧若看中的是她,即使迈入了易筋层次,在余家那边看来,可能也还是有些不够。 小荷看着一脸郑重沉思之后,得出这么个回答的许红玉,不由得嘴角抖了抖,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小姐呀。 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在说什么。 “怎么了?” 许红玉奇怪的看了小荷一眼。 “没,没什么。” 小荷默默的叹了口气。 …… 从总司返回后,陈牧也没有再去城卫司,而是径直回了家,整理此次的收获。 首先是从郑家抄家出来的银钱。 折算总计七万六千四百余两 要是放在过去吏治严明,朝廷兴盛时期,那基本上都得如数上缴,但如今世道,银钱利益全是争抢夺来,大部分装进自己的腰包也没有问题,不过陈牧还是选择和许红玉商量。 而许红玉考虑之后,却是让他将查抄的银钱账簿改为一万六千四百两,其中一万两上缴至总司,另六千四百两充入梧桐里城卫司的库房。 至于凭空消失的六万两,暂由他自己收纳。 陈牧对此自然毫无意见。 上下级意见统一,那自然就没有其他人的份了,实际上总差司如果不是许红玉,上面也许还会有人伸手,但许红玉作为余家嫡系,更兼南城区总差司,拦在那里,便没什么人能将手伸的下来。 实际上许红玉甚至可以将这一笔银钱悉数纳下,但首先她自己并不缺银两,至于余家那边,本来就要考虑如何进一步拉拢和接纳陈牧进入余家的范围,更没必要从陈牧这里拿银两。 六万两对陈牧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了,正常来说就算是一任差司,在位贪墨几十年,恐怕累积起来的财富也不会多上多少。 纵然是购置豪宅地契,乃至城外的一方庄园产业都够了,不过他暂时还没有置业的打算,便慢慢的都换做金叶子收置。 其次是那枚黑玉易筋丸。 根据陈牧的反复考据,基本上是完全确认,而黑玉易筋丸相对应的‘黑玉易筋法’对他来说并不难寻,甚至此事也没有隐瞒许红玉,许红玉惊讶之余,表示余家就有这一法,大概过几天就能取来一份拓本交给他。 许红玉甚至直接点出了这枚易筋丸的来历,应该是郑家耗费了很大代价从何家那里求到的,还没来得及用,就落到他手里。 最后是那几种不知名的药材。 陈牧一一详查之后,基本都找到了其来源,有的是调养气血的某种主药,有的是滋阴补阳调节内合的药引,总之都有一個共同点,那就是——贵重。 基本每一种都是价值数千两以上的。 陈牧对此也是一一收纳。 当然。 属于自己的好处悉数整理之后,也另留出一些下赏给城卫司一众差役。 “感谢郑家送上的资源。” 陈牧站在屋里,看着自己此次的收获,心中默默念叨一声,总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资源都不会缺了。 甚至最需求的易筋丸也已经有了,步入易筋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磨皮练肉只是下乘,到了易筋,才算在这瑜城内,迈向真正强者的层次。 虽然如今的陈牧,论实力并不逊于一般的易筋存在,但他对实力的提升仍然十分迫切,毕竟此次覆灭郑家,也算是彻底进了何家的视线。 有此一次,往后何家就不会再利用郑家这种外城的寻常势力来找他麻烦,一旦试图对他下手,那就必然是更高的层面了。 只有尽早踏入易筋,乃至掌握意境,面对何家的威胁才算有一些底气,而不是全部寄希望于余家和许红玉的庇护。 …… 郑家的覆灭在梧桐里引发轩然大波,在南城区也引起一番震动,但内城的动静却微乎其微,毕竟相对于内城来说,郑家只是一股不入流的势力。 流沙帮、盗帮等众多盘踞梧桐里的帮派,在一日之后,几乎全部都有所收敛,包括曾与郑家并立的另一家势力南家,也收敛许多。 甚至。 就在第二日,南家家主便亲自上门拜访陈牧,并表示自己闭关数日,没来得及在陈牧上任头天便摆道相迎。 之后是各个帮派,或示好,或示弱,一时间整个梧桐里的百姓都察觉到,似乎城卫司的官差都变得支棱起来了,过去差役与帮派帮众最多是相顾点头,现在则是各个帮派人物见了差役主动陪个笑脸。 对于这些变化陈牧也基本都清楚,不过却并不太在意,也没什么兴趣理会帮派势力,而是恢复过去在九条里时的练功习惯。 时间飞逝。 最先迎来变化的,是他的刀法,第四种势的练成,使得系统面板终于有了新的变动。 第七十三章 意境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烈风刀法(圆满)、灵风剑法(圆满)、追风刀法(圆满)】 【经验:11点】 【可推演次数:1次】 …… 当四种刀法剑技圆满,汇集出四种势之后,在系统面板的技艺部分下方,赫然多出了新的一行指令‘推衍’,但可推演次数仅有一次。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的变化,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果然在掌握了同一种流派下的多种势之后,就像是搭建积木一般凑足了阶梯,系统便直接向他展开了通往更高层次的道路,并且似乎不需要他再去累积一大笔经验,而是直接就有一次综合所有技艺向上推演的机会。 “意境么……” 陈牧喃喃一声。 如今的他,对意境的了解也比以前更多的多了。 相比起‘势’,意境又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有传闻说意境便像是一种无形的利刃,自身实力越强,意境所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就越大。 也有传闻说,意境就像是另一个境界,早已经脱离了招式本身,在意境面前,任何‘势’都仿若浮云一般虚浮而脆弱,不是一个层次。 不过这些说法也都很模糊。 毕竟放眼整個瑜城,能领悟并掌握意境的,都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别说易筋境的人物,就算是那些在内城都立于顶端的大人物,那些步入锻骨层次的存在,其中掌握意境的仍然都只是少数。 他对于意境的层次也是渴望已久,而今终于有机会触及那个高度了。 陈牧将系统面板关掉,先是平复了一番心绪,然后沐浴更衣,吃饱喝足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卧房,将心态调整到最静之后,这才再次唤出系统面板。 【提示:是否消耗1次机会,将所有武艺综合推演】 系统面板弹出提示。 陈牧神色平静的确认。 伴随着念头落下,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心神深处蔓延开来,刹那间蔓延过他的全身,所过之处,使得他的身体仿若泡影般一寸一寸的消失。 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个心神恍惚,再次回过神来时,陈牧便已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听不见,也看不见,仿佛只剩下了一点点意识,就这么漂浮在空寂的天地之间。 这相比起过去提升刀法技艺都截然不同。 陈牧心中怔然,但却仍然保持着平静,很快他便有了一丝微弱的感觉,在这漆黑而未知,仿佛空寂一片的虚无之间,出现了一缕‘丝线’,向着他缠绕了过来。 这一缕‘丝线’,狂乱而暴虐,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 ——那是狂风之势。 紧接着。 是第二缕丝线、第三缕丝线…… 一条条丝线绕着他那一点无形的意识缠绕上来,散发出猛烈、灵动等等各种不同的触感,彼此纠缠搅动之间,将他整个意识一圈一圈的绕住。 最初时陈牧仅仅只能感知到他掌握的四种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身的那一点意识仿佛也慢慢的化入了这四条丝线之中,变得不分彼此。 继而。 视线骤然变得开阔! 原本漆黑一片,朦胧而模糊的世界中,一下子变得明亮,无数条丝线呈现在他的眼前,一条一条彼此交错相连,纠缠而相绕。 每一条丝线,都是一缕微风,一缕性质不同的微风。 “这就是意境。” 陈牧在这一刻,心中升起了一缕明悟。 或者说,从他‘看’到那千风化作的无尽丝线之时,他便已经明白了意境是什么,的确不是想象中的所谓招式,而是指向了更为本质的东西,指向了这一方天地本身。 就像鱼儿在水中,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与搁浅时截然不同。 当明悟了意境的时候,就像是将这一片天地间朦胧而混沌的面纱,轻轻的揭开了一缕,得以一窥更本质的面貌,在此之前仿佛一直都只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儿,在那之后则一跃入水,自此感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难怪说意境与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境界,是一种质变……” 陈牧喃喃一声。 刀势剑势,练到极致,掌握的再多,也仍然只停留在‘招式’的表面,始终追求的是如何完美的发挥出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如何完美的借用和引导敌人的力量。 但意境却已是另一个高度,是透过不同的视角去看待新的天地,追求的已不是发挥自己的力量,而是如何让自己的力量更契合‘天地’本身,化腐朽为神奇。 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差距。 “能揭开这一层面纱,看见这一层天地,我就已经掌握了意境。” 陈牧意识随着那一缕缕千风之线漂浮,忽而意念一动,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想要去抓住那环绕在身畔的无形丝线。 然而这一只手伸出去,却只一下子抓了个空,甚至一抓之下,所有的丝线都一片片的溃散消失,接着眼前的世界一下子陷入昏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 一切已回到了卧房之中。 陈牧缓缓抬起手,握了握拳头,一时间却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明明意识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但却觉得这幅身体是如此的沉重滞怠。 之前那化作千风中一缕时,仿佛身融天地间,不滞万物,那种灵动与自如,轻快到仿佛游鱼入水,但现在却又一下子再次回到了搁浅的沙滩上。 花费了一会儿工夫。 陈牧才逐渐的重新恢复身体的适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起身,来到屋外的院子里,仰头望向天空,细细感受着那天地间时不时掠过的一缕缕微风。 看上去似乎他比起过去没有什么变化,但意境的天地,哪怕只是看见了,也已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高度。 陈牧就这么仰头望天,过了一会儿,忽的抬起右手。 手侧成刀,轻轻的向着地面一挥。 唰! 仿佛拨动了某种琴弦,明明只是徒手的一挥,却挥出了一缕仿佛持刀所砍的劲风,这一股劲风更是犹如实质般,落在地上时,将地上的泥土斩开了一条裂隙! 看着自己一记手刀,凭空在地上挥出的印痕,陈牧也不由得微微发怔,随即心中感叹,掌握意境之后,的确是一下子立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了,远比他预想的变化还要更大,可以说意境和势之间的差距,比易筋和练肉之间的差距要大了太多太多。 简直难以衡量。 首先是举手投足间,随意施展的招式,都更契合天地本质,发挥出的威力都远远超过之前数倍,更能轻易挥出这种,近乎无形气劲一样的攻击。 其次是,他现在甚至都不用拘泥于‘刀’本身,可以说草木竹石皆可化用,已经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层次,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不知道我如今的实力,比起许红玉如何了。” 陈牧再次仰头看天。 他还没有开启易筋的修行,如今淬体法仍然还处于练肉境界,但意境带来的变化实在太大,以至于他都无法清晰判断自己如今的实力层次。 毕竟放眼整个瑜城,掌握意境的也是寥寥无几,而且基本都是锻骨境之上的存在。 第七十四章 寒冬 许红玉还是不弱的。 陈牧倒还没有因为掌握了意境,便一下子到眼高于顶的程度,毕竟许红玉是余家第四代嫡系中的佼佼者之一,如今年纪还不到二十六岁,就已易筋大成,掌握两种剑势。 基本上再有一些时日,她步入易筋圆满是没什么阻碍,而这个年纪练到易筋圆满,突破锻骨境的可能性也不小,可以说光凭实力,未来也会是余家的核心人物。 陈牧想了一会儿,唤出系统面板。 只见之前武艺一栏的种种技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描述。 【武道:巽风意境】 【经验:11点】 【可推演次数:0次】 ‘武艺’的描述更换为了‘武道’,显然之前的刀法剑法都还属于武艺的范畴,而到了意境这一步,则已经来到了武道的领域。 陈牧又尝试了一下,发现推演次数是消耗经验值来兑换的,兑换一次总计需要一万点经验值,比之前的需求都要高的多。 “一万点,又要慢慢积累了。” 陈牧摇摇头。 意境并不是终点。 据他所知,意境本身就有三个层次,第一步就是像他现在这样‘看得见’。 第二步,则是‘摸得着’。 他之前尝试去触摸并抓住那天地间的千风之线,但结果却根本抓不住,也是因为他的境界还差了一层,倘若能够将千风之线悉数握于掌中,那就是意境的第二步了。 最后是意境的第三步‘身心合’。 不仅看得见,摸得着,抓得住,更连自身都能融入其中,无碍无暇,据说到了这一高度,甚至举手投足间就能直接引动天地之力,已经是传说一般的手段。 而就陈牧目前所知,瑜城还没有这样的人物,就算是那位城主,是否踏入了意境的第二步也暂未可知,第三步更是近乎于传说。 “也差不多可以进入易筋境了。” 陈牧心中低语一声。 他的天狼练肉法,如今也就差一点,就能练到圆满的程度,最多也就几天的功夫了,如今他已经掌握了意境,待淬体法也迈入易筋,实力便会迎来一个飞跃。 到那個时候,锻骨之下难有他的对手,放眼整个瑜城,他也能有一定自保之力了。 …… 院落里。 陈牧打着赤膊,立足于中央,双臂双腿时时发力,蹬踏之间,整个人身上隐约有肉眼可见的白色热浪荡开,使得附近一些积雪融化成水。 王妮穿着棉袄,小脸红扑扑的,缩在卧房的门后面,背靠着火炉,但从门缝里偶尔吹进来的寒风,还是让她时不时的搓搓小手。 现在几乎已到了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院墙墙沿下的冰柱,都冻出了长长的一截,呼出的白雾很快都凝成冰晶。 “老爷真厉害,这么冷的天,都能不穿衣服练拳呢。” 王妮身后是比她小了‘一号’的小丫鬟‘苦儿’,这会儿也是一边搓着小手,一边眨着眼睛,钦佩而又有些崇拜的看着院子里练功的陈牧。 “嗯呢,你瞧牧哥哥旁边的雪都化了,身上或许比火炉还热呢。” 王妮点点头,小声说道。 看着陈牧在雪中练拳,红扑扑的小脸蛋不知不觉也有点发烫。 过了年她也就快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基本上就开始懂的多了起来,毕竟在这个世道上,十三四岁嫁娶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苦儿倒是还不懂什么,眼神崇拜的看了一会儿,忽的一股寒风吹的她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小声道:“说起来,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要冷了好多呢。” “是呢。” 王妮正目不转睛的瞧着陈牧,这会儿也不由得又搓了搓手。 的确今年的冬天比以往要更冷了很多,过去两三年都没这么冷过,她都不太敢在屋子外面多呆,手只要拿出去小片刻就冻僵的不听使唤了。 两个小丫头的窃窃私语基本都清晰的传入陈牧的耳朵里,不过他仍只专注的练着拳,倒也不在意小丫头们偷看,等以后王妮年纪再大一些,他也会准许王妮练些功夫。 毕竟丫鬟也不能太娇弱了。 又练了一阵。 陈牧停了下来,往屋子里走去。 那边的王妮和苦儿连忙将烧着的热水倒进水盆,并拿来毛巾,忙活着给走进屋子里的陈牧擦洗,陈牧由着两个小丫头服侍,自己走到桌旁坐下,喝了杯热茶。 说来今年的冬天的确比过往几年都要冷了许多,这个世界没有‘温度计’这种东西,但以他的估算,温度比往年估计至少降了十几度,甚至感觉这几天还要继续下降。 “天气冷的厉害,莫非也有什么缘故。” 陈牧心中自语。 若是在前世,他大概率只会觉得是气候问题,一略而过,但这个世界毕竟还是不太一样,有种种不同寻常的事物。 根据城卫司的事件收录,过去也曾出现过大寒、大热之类的天象变化,而往往这些天象变化带来的都不是好事,庄稼粮食减产导致贫民更难生存,更有时候会引发妖物作乱。 正当陈牧思索的时候。 忽然有仆从的声音传来。 “老爷,荷小姐来了。” “嗯。” 陈牧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简单的披上一件长衫,然后就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就见小荷戴着斗笠站在雪中,身上却是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裙衫,在陈牧的印象里小荷一贯都是穿朴素的便装,站在许红玉旁边毫不起眼,很少有穿丝绸罗衫一类,这次倒是很少见,但不得不说换上裙衫之后,也别有几分娇俏。 “怎么了?” 小荷见陈牧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笑吟吟的问道。 陈牧笑笑,却不回答,而是道:“许大人有什么事么?” 小荷闻言撇撇嘴,道:“没有公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你上次可还说要备好宴席给我赔罪来着……” 陈牧失笑,伸手迎道:“我这就让人去办。” 小荷摆摆小手,道:“免啦免啦,我过来是和你说,城外的青莲山脉有妖物异动,城主大人还有各家都派人去处置了,小姐也要去,最近在城里的时间会很少,所以你最近也要多当心一些,防止有人趁机生事。” 听到小荷的话,陈牧倒并不太过意外,毕竟刚刚他就在想天象异常,会不会有妖物异动之类的事件,城卫司事件簿上也记录着许多。 “好,我知道了。” 陈牧冲着小荷点点头。 许红玉需要出城,那意味着何家可能借机生事,要放在过去,他的确需要多加防范一些,但现在的话,倒也并不是太过在意。 以他如今的实力,想要动他早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尤其是他掌握意境这件事,更无人知晓,要是想趁乱对他下手,那无疑是打错主意了。 “也不用太担忧,这段日子我会留在城卫司,暂时替小姐处理事务,你有什么直接来找我就好,我现在可也是易筋境的高手了。” 小荷冲着陈牧眨眨眼睛。 “恭喜了。” 陈牧闻言,顿时一笑,冲着小荷拱手道贺。 小荷跟随许红玉多年,本身资质不错,又肯定拿得到易筋丸,能越过易筋的门槛也并不是太令人意外的事情,不过能越过这一步仍然实属不易,也算是一下子登堂入室了,有易筋的底子以及一门剑势,往后也能独当一面。 第七十六章 易筋 黑玉易筋丸。 易筋丸这种东西并非是一次性吞服的那种药丸,而是经由炼制的,坚硬的仿佛珍珠玉石一般的东西,需要经由高火熬练,一点点提炼出其中的药力。 陈牧不久前已经从许红玉那里拿到了‘黑玉易筋法’,如今对于易筋的修行方法基本都了解清楚,他拿着这枚约有鸡蛋大小的黑玉易筋丸走向火炉。 “妮儿,去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陈牧吩咐一声。 黑玉易筋丸的用法是,先以高火熬煮一个时辰左右,然后将熬煮的药汁倾倒在浴桶之中,整个人浸泡进去。 是的。 因为易筋丸的药力太过于猛烈,所以不仅不能直接服用,甚至熬出来的药汁都只能再以水稀释,同时还需要内服一种对应的护住心肺的汤药。 磨皮,练肉,易筋,这是一步一个脚印,无法随意跨越的。 没有熬练好的皮膜以及一身充盈血气的肌肉,根本扛不住易筋丸的汹涌药力,那不但无法做到易筋,反而自己的一身皮肉都会被熬垮。 陈牧将手里的黑玉易筋丸放进了药壶中,开始熬煮。 “易筋丸的药力会如此可怕,想来其多半都是来自那味必须的药引,黑蛟血了。” 陈牧凝视着药壶。 在大宣朝廷的万妖图谱中,被评为七阶的黑蛟,无疑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妖物。 黑蛟血是易筋的必须药引,也就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淬体法尚且还没有到易筋这一步时,就已经有人族的武道先辈与这种怪物搏杀了。 这倒并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在陈牧的认知中当属极难极难,恐怕武道至少要跨越到意境的第三步,甚至是传说中意境之上的境界,才能在没有强横肉体为根基的情况下,与黑蛟这种妖物搏杀。 之后是无数武道先贤整理出了淬体法之路,相比起武道意境的虚无缥缈,淬体法要更实质的多,两者相辅相成之后,才终于使得人族彻底站稳了脚跟,那些近乎于传说般的妖物都被人族历代圣者们一一击溃,最终成为这一片天地的统治者。 相比起那段漫长而恢弘的历史,如今统御山河千年的大宣王朝,也只不过是其中一小段微不足道的缩影罢了。 当然。 陈牧所知道的也基本就这么零星半点了,因为大宣王朝自立国以来,便将以往的许多历史都抹去了,以至于现在连上一個王朝的名号都很模糊了。 而今大宣王朝也是日暮西山,除非能出一代中兴之主,否则以当今的势头,怕也快到江山再次易主的时候了。 陈牧思绪一阵飘远,但过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回过神来,如今的他还没有能力去思考那些,现在的他仅仅只想早些在这瑜城彻底立足而已。 咕噜咕噜! 药壶在火炉上烧了又烧,足足烧了一个时辰,里面的药汁才终于被烧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牧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只见里面的水已经全部化作一种黑色的粘稠汁液,此时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他拿起勺子轻轻一捞,将那枚黑玉易筋丸捞了上来,只见其此刻整个被熬的晶莹剔透,仿佛化作了一颗黑珍珠般,更不断冒着热气。 陈牧用药兜将其装好收起,然后拎起药壶,走向侧室。 侧室中。 一个洗浴的大木桶放在那里,里面放着些冷水,此时看到陈牧过来,王妮连忙拉着苦儿一起去搬烧好的热水。 不过两人年纪太小,也没什么力气,陈牧摇摇头后也不多等,直接自己去了锅炉房,单手抓住烧水的大锅边缘,将整个锅端了起来,在王妮和苦儿一双双睁的老大的眼睛注视下,将锅直接拿回侧室,一锅开水直接倒进桶里。 “好了,你们先去吧。” 陈牧将锅放下,接着便将熬好的黑玉药汁倒进桶中。 滋滋! 药汁发出滋滋的声音,迅速将整个水桶中的水都浸染成了黑色。 王妮和苦儿傻呆呆的跟着陈牧一路回到侧室,两人看看那口还在不断散发热气的大锅,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听到陈牧的声音,总算是回过神来,赶紧小声回应然后溜了出去。 陈牧脱掉衣物,露出一副看起来并不算十分壮硕的身躯,在天狼练肉法圆满之后,中和了莽牛练肉法练出的大块肌肉,使得一身肌肉更加不显,但实际上只要他一发力,皮膜之下的肌肉就会层层隆起。 迈步进入木桶中。 刚一入桶,陈牧就不由得微微‘嘶’了一声。 之前哪怕是徒手抓起烧开水的大锅,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但一浸泡在药汁中,受到的体验就截然不同。 药汁并没有多么烫,但却似隐藏了千万枚细小的针头,沿着全身的每一处毛孔不断的往里钻去,一身铜钢之皮似都难以挡住这种侵蚀。 但陈牧终究不是刚开始练功,很快就忍耐住了不适,整个人直接坐了下去,头部以下全部没入水中。 滋滋! 木桶中一阵滋滋作响。 陈牧只感觉到药汁中的灼热,分散成了无数针尖麦芒,沿着全身的每一处角落往体内钻入渗透,很快就透过了皮膜,来到了肌肉之中,之后又慢慢的从肌肉中挤过,最终落向那位于更深处的,人体的一根根大筋。 易筋对于淬体法的修行来说,是一个小小的飞跃,因为之前磨皮练肉,尽管也提升了气血力量,但这些肌肉若没有周身大筋的相连,始终还是分散的。 一旦完成了易筋的修行,那么所有的肌肉便能连成一片,也因此爆发出的力量相比之前,几乎是翻倍般的提升。 像一位练肉圆满的武夫,纵身一跃两三丈,直接跳上高墙,基本也就是极限了,而迈入易筋之后,轻轻一跃四五丈都十分容易,无论爆发的力量还是速度敏捷,相比于之前都是一种质变。 七八个练肉小成,能敌住一个练肉圆满,但就算是七八个练肉圆满,都很难挡住一个步入易筋的人物,哪怕仅仅是易筋小成。 练肉武夫和易筋之间的巨大地位差距,不仅在于易筋的难,也在于易筋的实力跨度。 炙热的药力渐渐融入周身大筋之中,使得陈牧感觉自己全身的大筋仿佛都在被火灼烧,变得炽热通红,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渐渐消退。 等到一切感觉消失。 木桶中的漆黑药汁,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黯淡的灰色。 陈牧缓缓睁开眼睛,从水中站了起来,然后握了握拳头。 “嗯……好像没什么变化。” 他之前还与小荷详细询问过易筋的一些事情,知道易筋的过程,是以药力熬练并重塑周身大筋,使得一身人筋化作‘蛟筋’,但这一步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有的人熬练三个月,药力都始终渗透不进去,最后还是回到原点,而有的人天赋异禀,可能四五次就直接完成转化,彻底步入易筋层次。 这会儿的陈牧能感觉到,药力消退之后,并没有在周身大筋之中存留,很快就散了个干干净净,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看来想一次突破没能达成。 但他还有系统。 陈牧默默的唤出了系统面板。 第七十七章 灾年 【黑玉易筋法(0%)】 【经验:11点】 让陈牧略有些惊讶的是,易筋法的进度在系统面板上不再是以小成大成来区分,而是直接变成了更为明确的数据。 陈牧猜测也许是到了易筋这一阶段,每一个小进步都会比较明显,而不像磨皮练肉时,只有从小成跨越到大成,才会有一个明显的实力跨越。 这一点也是从小荷那里了解到的。 虽然易筋同样被大致的分为小成、大成以及圆满三个小层次,但实际上整个易筋的过程是一个更平滑稳定的提升,不会有过于断崖般的台阶。 至于怎么判断自己是到了什么火候,则是通过一些特点来区分,譬如周身大筋轻轻一崩,就能崩出明显的声响,这就是步入易筋小成了。 四肢挥动摆臂间,能打出宛若长鞭般的洪亮声响,那就是易筋大成。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短暂思索后,意念一动,尝试提升。 【黑玉易筋法(1%)】 【经验:1点】 将黑玉易筋法提升了百分之一,直接便用掉了10点经验值,但带来的效果却异常明显。 陈牧只感觉到一股灼热,直接从周身大筋当中滋生出来,由内而外的发作,灼烧锻烤着周身上下的大筋,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一时间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整个人软软的在木桶中又靠坐了下去。 就这样一直过了大约一刻钟,那种灼热酥麻的感觉渐渐消退,身上的力气终于慢慢恢复。 当陈牧再站起来时,立刻就有了与之前明显不同的感觉,只觉得周身那一圈大筋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四肢伸展时,感觉全身上下的肌肉皮膜似都被更紧密的牵连在一起。 “这就是易筋的入门么?” 陈牧感受着自身的变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许多人苦求而不得,耗尽一枚易筋丸的药力,都不能入门,那就是始终停留在0%的程度。 而1%虽然只是最起步的一点,但实质上的影响却是天翻地覆,因为相当于已经越过了那道最难的门槛,可以说接下来即使不再依靠系统面板,陈牧也一样能稳步的节节提升,直至将易筋练到圆满。 可以说这一步跨过。 就是截然不同的分水岭,是内城的无数武夫都在追求的跨越。 而在系统面板上,却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而已。 陈牧看了看木桶里的灰暗色水,然后出了桶,拿起毛巾简单的擦了擦身子,接着便直接走出了门。 也不去唤王妮再烧热水了,直接便敲开水缸里的冰盖,用冰水将身体冲洗干净,这才重新回到屋里,重新穿好衣服。 接着。 陈牧拿起那枚黑玉易筋丸放在手中仔细掂量。 “每天易筋一次,能得11点经验的话,我也许只需要一个月,就能练到易筋小成,进度倒是不算慢。” 陈牧心中思索着。 易筋这一步,淬体法无论是哪一步,都是更看重药力的消化和吸收,易筋法中几个固定的练筋姿势,其实本质也只是引导周身大筋,使其能更好的吸收药力,接受淬炼。 淬体法,更注重于‘淬’这个过程。 武道技艺,才更注重于‘练’和‘悟’。 “不知道许红玉现在练到什么境地了。” 陈牧忽的想到许红玉,黑鸦教一战时,许红玉展现的境界已到了易筋大成,不过现在距离圆满应该还差一些。 他初次见到许红玉时,自己尚未开始修行淬体法,而今却已步入易筋,虽然也耗费了将近一年半载,但这个进度足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而今。 以他这般淬体进度,也许用不了多久,淬体法方面也能赶得上去了,到时候可能还不确定是谁先一步达到易筋圆满。 想到这里,陈牧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他对许红玉倒没什么恶意,只是毕竟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武道境界最高的女人,虽说技艺方面他早已远远超过,但淬体层面如今也赶上去,自然还是有种别样的感觉,陈牧一时之间,只是想瞧瞧许红玉那张清冷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其实他对许红玉了解不多,接触的也少,反倒不如小荷更熟悉,过去对许红玉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而今仔细想想,清冷虽也是一种美艳,但终究缺少了一点生机,要是能有些反差的变化,那才更有几分情趣。 嗯。 有点跑偏了。 陈牧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重新收敛思绪,然后走到院子里,随手拎起一根竹枝,练起了功夫。 而今领悟意境,他已不需要再提刀练刀,枯木竹枝皆可拈来,刀法剑法不拘于形,只要沉浸在对意境的体悟中,就能获得经验值。 竹枝轻扫。 院中积雪被无声带起,在风中割裂分散,化作一束束雪花,最后片片纷飞,绕着陈牧身周盘旋。 内院仿佛下起了只笼着他一人的大雪。 直至分散的雪花逐渐融化,变成无数雨点,这些雨点依然被竹枝挥起的无形之风裹挟,随着竹枝翻转挪腾。 最后陈牧手里竹枝猛的往前一送。 咔! 脆弱的竹枝,硬生生的刺入了院角放着的一块练功用的大石中,入石三分! …… 时间飞逝。 转眼就是一月有余。 寒冬的冷冽并未放暖,反而更严寒了一点,这也使得整个外城的境况不断转下。 严寒本身倒是还好,家家户户为了过冬基本上都有留存柴火,寒冬腊月时便家家闭门抱着火炉,一些柴火不够充裕的,也是一家人挤在一处彼此取暖,只要有地方能依身,基本上就不会被冻死。 但问题在于,绵延一个月的严寒,加上大量的风雪,使得不少年久失修的破败老房承受不住,最终被压的垮塌。 街道上。 厚厚的积雪中,风雪交加,几个人影踩着雪往前行走,每一步踩下积雪都深至膝盖。 为首的人戴着斗笠,穿着墨绿色的差服,正是梧桐里城卫司差司,陈牧。 跟在旁边的是尚庆来等差头。 一行人穿过街巷,来到了一片稍显破败些的街区,风雪之中隐约能听见哀哭的声音。 往前方看去,就见那一片破败的老房,每隔一段就有一处倒塌,一些老房倒塌后,残余砖瓦堆积的角落里,还能看到有裹着棉衣棉被的人蜷缩成一团,冻的瑟瑟发抖。 尚庆来快步越过街巷,纵身跃上一处外墙,从高处俯瞰一圈,然后回来禀报: “大人,昨夜风雪太大,三槐巷受损十分严重,粗略来看也有至少百户人家受难。” “……” 陈牧不语,沿着街巷往里走了一段。 路边一座倒塌的老屋旁,一个穿着到处是缝补布丁的破旧棉袄,蓬头散发的小女童,整个人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除了她之外看不见其他人影,只在那倒塌老屋的碎砖瓦下方,隐约能看见一点残破的衣角。 陈牧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小女童的心口,察觉到还有点温度,于是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怀中搂着,并道:“取汤药来。” “是。” 尚庆来应声,快步走出街巷。 小女童也就六七岁的年纪,陈牧拉开差服,将她整个人埋在自己怀中暖着,等了一会儿尚庆来取来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汤药,撬开口灌下去一些,那张灰败的小脸上总算多了一点生气。 “大人,三槐巷受灾人数,初步清点有一百二十余户,昨夜冻死和被掩埋的越有二三百人,幸存灾民大概还有三百多。” 张通走了过来,汇报调查的情况。 陈牧沉吟道:“其他地方呢。” 张通道:“其他各地稍好一点,但除了主街和后街那几片,基本都有受灾,估计合在一起,灾民的数目还得再翻个几倍。” 上千人,这不是个小数字,毕竟整个梧桐里的百姓也就两三万户,合起来十来万人。 “城卫司后面还有多少空余?” 陈牧问道。 半个月前灾情逐步严重时,他就下令城卫司腾出后面的大部分院子,用以临时安置灾民。 张通沉声道:“最多再收容几十人。” 陈牧看了看远处的灾景,沉思着说道:“看来得搭建一些临时的棚子了。” 张通面露一丝为难,道:“大人,最近为了收容那些灾民,公库中的开支很大,虽然有上一次郑家查抄的银钱,但若是再纳下这一批灾民,那恐怕难以支撑半个月。”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陈牧淡淡的道:“去给我联络流沙帮、盗帮……六家帮派领头的,就说我找他们有事,正午过后到正街的天来酒楼。” 张通闻言,顿时一怔,道:“大人您是想……” “去吧。” 陈牧并不多言。 张通也立刻会意,低头应声并去了。 这时候尚庆来靠近过来,小声道:“大人,您想让那些帮派出力,恐怕不太容易,倒不如南家那边,或许能让他们出些力。” 陈牧轻轻抚摸着怀里女童的额头,感觉到那里渐渐有了暖意,这才看了尚庆来一眼,道:“南家无需去谈,他们自会出力,至于六家帮派……我来问你,若是这种时候他们不愿出力,那,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一番话语气平淡,但却混在凛冬之中,却似令空气更严寒了一点,让尚庆来都心中凛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一刀 “妮儿,这孩子这几日就先睡在你那里,等好些了就由你带着,和苦儿作伴。” 陈牧抱着一个女童走进后院,冲着王妮吩咐了一句。 “是,牧哥哥。” 王妮轻轻应声,打量着陈牧怀里的小女童,略微有些好奇,但也没问来历。 陈玥过去教她不要多问,陈牧的吩咐都听着就行,她这些年也都好好记着。 女童已经醒了,但仍是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蜷缩在陈牧怀里,连勉强睁开的眼睛都显得有气无力。 陈牧将女童一路抱进侧堂,放在王妮的小床上,道:“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一些,我再与伱说其他事。” 女童有气无力的勉强晃动下脑袋。 等陈牧出了卧房,回到院子里,不由得摇了摇头,说好的不随便捡人回来,结果最后还是连续捡回来几个,苦儿也是,这个也是。 但他的院子里确实多收养几个婢女丫鬟一类也没什么,何况这个年纪比苦儿还小。 想想又不由得轻叹。 一场风雪,就落得一无所有,若非被他救起,就算不冻死在废墟中,这么小的年纪也没什么去处,最后还是会饿死在外面。 实际上梧桐里的情况已经很不错了,一方面他这个差司不取公库的银子去填自己的腰包,甚至之前还增补了许多库银,使得城卫司在灾时能有许多银子施以灾用。 另一方面,年前他严令过几家帮派,让各家行事收敛,同时也适当减了一些年关的税收,用之前查抄郑家的库银补上部分,再加上梧桐里本身就属于比较好些的城区,是以在如此严重的寒灾时,灾情仍在可控范围。 这一次他打算自己拿出一些银两,再由六大帮派、以及南家各自贴补,用以救灾。 照目前这异常的气候看,这场严寒至少还得再持续近一个月。 陈牧的指示传达的很快。 基本没过多久就传递到了流沙帮、盗帮等六家帮派势力的帮主话事人耳中。 由于郑家的突然覆灭还历历在目,对于陈牧这位新任差司,各家帮派都是有所忌惮。 “你怎么看?” 流沙帮帮主沙向田看向身旁的副帮主。 副帮主沉吟道:“听说昨夜风雪很大,不少地方受了灾,那位差司大人这时候要见六帮的人,估计是想让我们出力救灾吧。” “呵,老子可没空去救那些屁民,这是他城卫司的差事,跟我们可没关系。” 沙向田一听便冷笑道。 副帮主却沉思道:“您是不太想去么,但我看可能还是要去,这次他喊的是六家人马,到时候要是单单缺了您,岂不是正好给了他发难的机会。” “况且其他几家我瞧着,肯定也没有愿意出白活的,六家一起过去,这位新差司就是再威风,还敢同时欺压咱们六家?” 副帮主的话让沙向田陷入沉思。 他摸了摸下巴,仔细思量一番后,道:“是这么个理,不去倒显得怕了他,到时候六家都在,实在不行就出个百八十两意思一下,也算是给他个面子。” …… “天来酒楼么,好,我知道了。” 盗帮的‘五爷’笑眯眯的放下烟杆。 他也是五爷,不过跟五条里那边的五爷没什么关系,盗帮在每个地方基本上都有一批规模,最大的都叫‘五爷’。 “五爷,您要去吗,感觉没什么好事。” “去,当然要去,咱们的新任差司大人请酒怎么能不去呢……好事的确没有,坏事也不见得,还有其他几家,老头子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被排在外面了。” 五爷笑呵呵的敲敲烟杆。 这事儿在他看来,不去反倒是麻烦,一旦被孤立针对那会相当不妙,事后多半要出血,但只要去了,六家人马都在,反倒没有什么。 …… 其余帮派的反应与流沙帮、盗帮也都相差不多,得到消息后先是一番平静,过了一些时候,便开始各有动作。 能看到各方都有不少人手聚集起来,簇迎着一些人,往梧桐里的正街去了。 …… 日过正午。 梧桐里正街,天来酒楼算是梧桐里最大的酒楼之一,平日里也是生意火爆,即使是如今的寒冬,仍然有许多长衫客光顾。 但今天的天来酒楼,无论是那些本地的乡绅还是有钱富户,从门前走过时都是神情紧张的匆匆而过,甚至不敢往那边多看。 就见天来酒楼里面也是十分火爆,桌桌爆满,但根本没有菜肴,只有一些茶水,而落座的则各个凶神恶煞,远远看去就知道是凶恶之徒。 甚至酒楼的外面,还有挤不下的一些人马,彼此之间甚至还分成了好几路,各自虎视眈眈。 “流沙帮、鳄鱼帮……怎么连黑水帮的人都来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连帮里香主都只能坐在一楼,上面难道是那几家的帮主,这是要谈判什么事么。” 远处有人望着天来酒楼的方向小声议论。 “嘘,我听说是差司大人喊来的,要与他们谈事情。” “那怪不得了,除了差司大人,应该也没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有人听罢露出恍然之色。 如今陈牧虽然来到梧桐里担任差司才几个月,但威望却早已深入人心,甚至已经超过了前任差司徐奉。 不仅仅是初来几天就灭了郑家,还有这一段时间在寒灾中的作为,俨然不是那种只顾自己捞取压榨银钱的黑心官吏,而是极少愿意做事的官差老爷了,私底下其他地方的人甚至都羡慕梧桐里的住户走了运,来了个好差司。 “看,差司大人来了。” 忽然有人低声开口。 就见不远处的街上,穿着墨绿色差服的陈牧出现,身边只带了尚庆来一个差头,就这么一路穿行。 “差司大人!” 沿路不少人向着陈牧小心翼翼的行礼,不敢怠慢。 陈牧并不多作回应,只面色平淡的带着尚庆来径直走向天来酒楼。 尚未走进酒楼,来自酒楼外面以及一楼内拥堵的各方人马,就已经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汇聚过来。 然而这些人多势众的压迫,落在陈牧身上却仿若无物,他看都不看一眼,便直接进了酒楼。 “差司大人,您来了,几位都在二楼等您……” 酒楼的掌柜迎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陪在旁边,神情也有些紧张。 天来酒楼作为梧桐里最大的酒楼,背后的主子其实就是南家,这是南家的产业,平日里也根本不怕人闹事,但问题是这次来的人物太大了。 看看来的都是谁? 流沙帮帮主沙向田! 盗帮五爷沈七! 鳄鱼帮帮主任乃飞! …… 还有就是眼前这位梧桐里的新任差司陈牧! 哪一个不是跺跺脚,就能让梧桐里震一震的人物,就算是南家也得小心应付,若只单独一家还好,而今更是六家齐至。 南家那边也早知道这边的消息了,给他的指示是小心招待,但凡有半点差错,就让他拿自己的脑袋去担着。 掌柜自然是紧张。 “没你的事了,去吧。” 陈牧并不为难掌柜,上到二楼便挥了挥手,示意掌柜退下,然后便走进二楼中央的雅间。 刚一走进去,六道视线便一同汇聚过来。 陈牧来到梧桐里几个月,但实际上六家帮派里真正碰过面的,也就只有流沙帮的沙向田以及盗帮的沈七,其他几家并未照过面。 “陈大人。” “差司大人。” 六道视线里除了沙向田以及沈七之外,其他几道都是先打量了一下陈牧,这才各自开口招呼。 陈牧从容自若的上前,径直走到唯一空置的主位上坐下,然后看了一眼场中众人,淡淡的道:“身份介绍我想就不必了,各位都认得我,我也认得出各位,这次找六位来,是有件事要谈一谈。” “差司大人客气了,我等都是梧桐里的良民,您有事叫,当然是得听着。” 盗帮沈七笑呵呵的说道。 其他几家都没有回话,坐在陈牧右手边的沙向田则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道:“我等都是粗人,陈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陈牧目光一一掠过在场六人,端起桌上的茶壶轻轻倒起茶,同时语气平淡的赘述道:“今年是灾年,昨夜风雪甚大,坏了不少屋宅,为了济灾,需要各家共度此难。” “你等每家各出一千两银子,再出百十个青壮人手,这几天配合城卫司搭建临时屋篷,我想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困难。” 话说完。 茶杯刚好倒满。 陈牧放下茶壶,目光再次看过众人:“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雅间内一片寂静。 黑水帮帮主、鳄鱼帮帮主等人,各自都眯起眼睛。 一千两! 好大的胃口! 什么治雪救灾他们是不信的,找个由头想从他们身上敲钱罢了,张口就是每家一千两,这位新差司还真敢开口。 帮派势力和家族终究是不同的,郑家抄家能抄出几万两,而帮派扒干净了都未必能有几千两,毕竟要是有钱那就不是鱼龙混杂的帮派,而是世家了。 “陈大人可别把我们当作是郑家。” 就在一片寂静中,流沙帮帮主沙向田开口了,语气阴冷不善的道:“要些许人手倒没什么,要银子却是没有的。” 陈牧淡淡的看向沙向田,道:“这么说沙帮主是反对了?” 沙向田看看沈七等人,见其他五家帮派的人都神色不善,心中增添了不少底气,当下冷声回道: “实在无能为力!” “好。” 陈牧微微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然后。 哗! 一束刀光亮起,仿若雷霆乍现,迎着沙向田的脑袋直落下去。 沙向田悚然一惊,没想到陈牧竟然真的如此胆大狂妄,当着六家帮派的面都敢如此突然的暴起动手,好在心中早有戒备,第一时间就拔出自己的刀,挥刀迎上。 与此同时。 盗帮五爷沈七、鳄鱼帮帮主任乃飞等人也纷纷变色,俱没料到陈牧竟敢突然动手。 要知道如今六家的精锐人马几乎都聚集在此,而陈牧除了一个属下的差头之外,根本就没带其他人,这种情况下竟还敢如此行事,真的就完全不将六家人马放在眼里? 但就在下一刻,所有人的动作都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咔! 一声金铁撕裂般的交鸣声响起。 陈牧神色平淡的重新坐下,将手里的差刀放回桌上。 而在他旁边,流沙帮帮主沙向田整个人保持着挥刀迎击的姿势凝固在那里,长着一条狞狰刀疤的脸上,此刻没有半点凶恶之色,有的只有惊骇和难以置信。 当! 沙向田手里的刀从中间断开,半截断刀掉落在地。 同时一条血线从其眉心一路蔓延而下。 整个人晃了晃,终于噗通一下摔倒下去,鲜血迅速沿着地板流淌开来。 一刀。 沙向田暴毙! 沈七、任乃飞、以及其他几位帮主看着这一幕,一下子都是脚底生根一般被定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腾而起,心中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皆是震骇。 陈牧平静的伸手捡起了沙向田那断成两截的宽刀,看了看断口,接着双手轻轻搓揉,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锋利的刀口被硬生生搓到卷刃,最后两截断刀被生生拧成了一颗铁球。 “流沙帮劳苦,就多出二千两,其他各家仍出一千两。” 陈牧看向屋里其他五人:“可有意见?”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恶人 直至陈牧起身离开雅间,身影消失。 沈七以及任乃飞等人,眼眸中露出的仍然是深深的惊惧,各自看着地上沙向田的尸体,以及桌子上那颗被硬生生搓出来的铁球。 “铜钢之皮,精铁浑肉……” 沈七只觉得口中有点发苦。 能徒手将一把刀搓揉成这样,这不是单纯力气能做到的,皮膜和肌肉都得强到异于常人的地步才行,像这种铜皮浑肉之躯,简直不要太过恐怖,就算三五个练肉圆满,都难以对付,更可怕的是无惧群战,在人群中肆意冲杀如同猛兽。 他多年前曾见过一个这种人物,虽然不曾迈入易筋,但凭借一身恐怖的体魄,也是一时横行无忌,孤身搏杀上百人。 难怪郑家会突然一夜之间栽了,原来并不是陈牧使了什么暗算的手段,是他这一身恐怖的体魄,易筋之下几乎堪称无敌。 “他的刀法……也不止一重势。” 任乃飞也是语气干涩的说道。 刚才那一瞬间陈牧翻脸暴起,他甚至下意识的还想上前阻拦,结果与他实力在伯仲之间的沙向田,连一招都没接下! 那一刀至少也是叠加了两重势,甚至有可能是三重! 一身极限的磨皮练肉,再加上两三重以上的刀势,这位新任差司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这恐怕就是对上一般的易筋存在,都能一战了。 难怪传闻中深受那位许总差司的看重,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夸张的一身体魄和刀法,未来就算止步于易筋,都足以是一方人物。 “老刘,你怎么看……” 任乃飞看向不远处的黑水帮帮主。 黑水帮帮主没好气的道:“怎么看?回去掏银子吧!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说罢。 也不再理会其他人,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其他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也都相顾苦笑。 有这么恐怖的一位差司压在头顶,怕是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很好过了,不过有这样的身手,也不会一直在梧桐里担任差司,早晚还是要高升的。 想到这里沈七等人心绪才算稍好一些,各自摇着头走了出去。 …… “大人,要不要趁着这时候,直接铲除了流沙帮?” 尚庆来跟在陈牧身边,正往城卫司的路上返回,此时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看向陈牧的目光中满是敬畏之色,刚才虽然他不在那间屋子里,但也离得很近,基本根据动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如同那一夜陈牧一刀解决了郑勇一般,沙向田这位成名多年的流沙帮帮主,也是没扛住陈牧的一刀。 只是相比上次,这次总算是对陈牧的手段有了惊鸿一瞥,那是一身可怕的铜皮浑肉,玄金之躯,更兼有二三重的刀势,斩杀练肉圆满的人物几乎如同杀鸡。 “不必。” 陈牧摇摇头,道:“灾情严重,先以救灾为主,不要浪费人手,流沙帮没了沙向田,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灭亡,不用去管。” “是。” 尚庆来应声,语气敬畏道:“大人如此实力,想来也没人敢掀什么风浪了。” 陈牧不置可否,继续迈步向前。 实际上即使他今日故意震慑,展露出三重刀势以及练到大成的浑金之躯,仍然远不到他全盛实力的十分之一。 早在几天之前,他的易筋便越过了30%的分水岭,而今崩起身体大筋,能有嗡鸣之声,已是稳稳当当的易筋小成。 以易筋小成的境界,驾驭一身铜皮钢肉的浑金之躯,更兼有千风意境……全力施展开别说是一个沙向田,就是一队沙向田,都远远不够看,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等他步入易筋大成乃至圆满,硬撼那些锻骨境的人物也不是不可能。 在瑜城。 锻骨境便已经是真正立于一城顶端的人物了,甚至四大家族的家主,也都不过是锻骨而已。 至于脏腑境的人物,四大家族的立足支撑和凭依,他们实际上并不常在瑜城,更多时候都是在替七玄宗做事。 七玄宗。 统辖这一州之地,包括瑜郡瑜城在内总计七郡的一方宗派,也是立足于整个大宣王朝的真正庞大势力。 大宣朝廷之所以势微,在这玉州其实和七玄宗不无关系,因为朝廷的政令已经过不了七玄宗了,名义上玉州七郡还属于朝廷治下,但实际上无论税收,还是上贡,都由七玄宗全部截取。 瑜城以薛家为首的四大家族,实际上都已经是七玄宗的附属势力,各家最顶层的支柱都出自七玄宗。 这些陈牧过去也都有所耳闻,不过并未刻意去详细了解,毕竟涉及一州之地对他来说还有些遥远,七玄宗也是他暂时还触碰不到的层面。 很快。 陈牧与尚庆来回到了城卫司。 能看到城卫司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上,不少人正在清扫积雪,搬运砖瓦,准备搭建临时的棚屋。 “大人。” 看到陈牧,无论是差役还是一些帮着做事的民众都恭敬行礼。 这份恭敬已不仅仅是因为陈牧的实力权势,也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过去的城卫司可从来不曾为灾民如此兴师动众。 差役们对于多做活也没有怨言,因为今年的俸禄银钱涨了很多,没有克扣,搭建棚屋等活还有额外的津贴。 陈牧巡视了一圈屋棚的搭建进展,回到城卫司正堂时,已有人在那里等候。 却是南家的老管家南珲。 “老奴见过差司大人。” 南珲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行礼,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畏:“老爷听说昨夜风雪受灾甚重,十分忧心,命我送来一千两银子,另有三十担米粮,两百捆薪柴,为梧桐里出一份力。” 什么听说受灾就愿意主动出钱的话显然听听就行了,南家的管家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沙向田被他一刀砍了的事传了过去。 “好,替我谢过南老爷,此事会给南家记一份功,改日我再上门道谢。” 陈牧语气平静的道。 之所以没有特意邀请南家,就是因为南家算是比较识趣的,何况天来酒楼本来也是南家的地方,也不用特地通传。 至于说南家要是真的对此毫无反应,那过些天他可能就真的要上门去拜访一番了。 “是,一定将您的话带到,老爷说您要是上门拜访,一定扫榻相迎。” 老管家南珲规规矩矩的应声。 陈牧微微点头后,看着南珲退下,随即走进正楼里面,来到最里面自己的堂衙。 “大人。” 刘松李铁正在他的堂衙内等候,看到他进来,纷纷行礼。 陈牧走到堂衙内坐下,倒了杯热茶,随即问道:“事情调查的如何?” “回禀大人,前几日那些灾民,都是从西边跑来的,西边的护城河冻的很结实,人能直接从城西那边走过来。” 刘松在一旁汇报道。 前些天梧桐里忽的多了不少灾民,往城卫司这边挤进去,虽然是分批少量进去的,但之后还是被发现,陈牧随即便让人调查。 梧桐里在他的治下情况好,自然会有其他辖区的难民过来,虽说不至于直接排挤在外,但至少得弄清楚更具体的情况,不能糊里糊涂置之不顾。 “西边?” 陈牧略微一顿。 梧桐里一直往西,最西边就是护城河,越过去对岸,就是城西了。 那边和南城区是不同的辖区,可以说完全不归他管,甚至许红玉这个南城区的总差司,也管不到西边的地界。 “嗯,据调查,西边的恶人帮,好像有故意驱赶灾民的情况,我们这里有一些便是被驱赶过来的。” “另外恶人帮最近好像还纠集了几家,趁着风雪受灾时,抬高薪柴的价格,梧桐里这边的薪柴高涨与此也有些关系。” 刘松继续说道。 陈牧抿了口茶,微微眯起眼睛。 恶人帮…… 这是个有点久远,但他还记得很清楚的名号,因为曾经在九条里时,他还被恶人帮的人马截杀过,好在那次并没有来什么真正有水平的人物,只是一些寻常恶徒,否则的话对他来说必然是一场生死危机。 事后许红玉让他暂时忘掉此事,他大概明白许红玉的意思,也就没有后续理会,但等到他升任梧桐里差司之后,还是有再度了解的。 恶人帮是混迹于城西的一大帮派,盘踞数个‘里’,属于和黑鸦教一样的大帮派,势力比流沙帮等都要大一些,背后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曾经还试图将手伸到南城区,但被许红玉毫不客气的直接打了回去。 也是由此,恶人帮和许红玉结下梁子,之后还引发了想围杀他来报复许红玉的事件。 现如今。 这个势力又一次跳到了眼皮底下。 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意境已成,步入易筋,已足够横行外城,甚至放眼整个瑜城,能威胁到他的人都不算多了。 “灾年之时,大雪不断,绵延持久,薪柴本就稀缺上涨,这种时候还要哄抬柴价,攫取钱财,倒真是不愧‘恶人帮’之名。” “好了,此事我已知悉,你们就不用继续查了。” 陈牧摆了摆手。 既然是恶人帮,继续让刘松一个普通差役去调查也就不合适了,毕竟这还是西边的事,不仅不在他的辖区,甚至都不在南城辖区。 但事情他不会轻轻放过。 且不说过去的旧仇,就是现在,想把手伸到梧桐里来,趁着雪灾哄抬物价,榨取银钱,也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不过也是,恶人帮势力庞大,又处于西边,不在南城区范围,连许红玉都不惧怕,更不至于在乎他一个小小的梧桐里差司了。 努力写了三章,加起来也有一万字了,下午休息休息,晚上应该还是正常更新,最少两章吧。 明天再挂最后一天水应该就能出院了。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夜行 沿着梧桐里一路往西。 穿行过无数条大街小巷之后,前方出现的是一条十分宽阔的护城河,平日里足可容纳大型船只通行,但如今整个河面都冻的严严实实。 这里也是瑜城的西与南分界线,越过这条河,对面便是瑜城的城西,属XC区城卫司总司管辖,而据陈牧所知,西边的那位总差司,姓何。 当初恶人帮试图伸手越过线,到南城区来捞好处,惹到了许红玉之后,最终能退回去的缘由,自是不用多说,其中显然有西边的另一位总差司的干扰阻拦。 否则的话,恶人帮虽然势力不小,但许红玉堂堂一位总差司,还不至于处置不了,甚至对方还敢在眼皮底下蹦跶,不时试图报复。 在无法调集人手,无法随便越境讨伐,甚至对面的城卫总司还会横加干扰的情况下,许红玉也的确拿恶人帮没什么办法,除非是自己一个人提剑上门去砍人,但恶人帮一样是有易筋高手存在的势力。 夜幕下。 满城的雪地映照着黯淡的月光。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悄然来到护城河的河岸,然后飘然越过,落到了对岸。 自从升任差司之后,陈牧便很少夜里活动了,毕竟堂堂差司也是有身份的人物,麾下数百人马,有什么需要探查的事情,让属下去就好。 至于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也不太符合差司的身份和体面……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暂时不缺银钱。 “恶人帮……” 陈牧轻轻上岸,迈步走进街巷之间,目光掠过远处。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城西来,毕竟瑜城很大,有的人可能生活一辈子,都不曾绕着整个城转过一整圈。 根据他的判断,恶人帮就算不是何家培植的势力,也是外面投靠何家的恶犬,那么通过城卫司这种明面身份去调查和处理,就会阻碍重重,且毫无益处。 但这对陈牧来说并不是麻烦。 无非就是用另一个身份来解决问题罢了。 “恶人帮与黑鸦教还是不同的,虽然势力也遍及西边的多个‘里’,但总帮的位置倒是很清晰明了,就摆在明面上。” 陈牧从容的迈步向前,看似步伐缓慢,但实际上每一步落下,整个人都仿佛残影般迅速掠过街巷。 他对恶人帮并不熟悉,也没有更多情报,甚至城西都是第一次来,但这些都不关键,大不了就多来几趟,无非他要抓的正主就一个,那就是恶人帮的帮主章郂。 章郂。 传闻中是一个底层小人物起家,城西最偏僻最混乱的边缘地区挣扎生存,混了帮派,学了刀法,很快练有所成,更兼心狠手辣,迅速站稳了脚跟,之后在各路帮派之间辗转混战,又得了机会练起淬体法,一步步从小头目熬到大头目,最后自立恶人帮,当上了帮主。 随后更机缘巧合,不知从哪得到的易筋丸,以年近三十之龄得以一跃而成,步入易筋的境界,自此恶人帮不仅迅速立足,更在短短十几年里变成盘踞数地,统辖上千人马的一方势力。 这些都是陈牧了解到的情况。 章郂本人在城西的许多平民眼里,也称得上是个传奇人物,毕竟能从小人物一路崛起的并不多,只是恶人帮不仅做着皮肉生意和开设赌坊,暗地里还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也因此章郂流传更多的还是恶名。 虽然更具体的情报陈牧了解不多,但单从恶人帮在大灾之时,哄抬物价,赚取不义之财,乃至驱逐灾民,种种行事的确是罄竹难书。 一股上千人的势力,想要一下子铲除是不可能的,毕竟就是一千多头猪,城卫司抓三天也抓不完。 而且在陈牧看来也不需要如此,只要解决了章郂以及一部分恶人帮的头目,这种帮派很快就会树倒猢狲散,转眼化作尘埃消失。 帮派这种东西,纵然盘踞混迹十几年,也没有所谓的根基。 “希望不要白跑一趟。” 陈牧喃喃一声。 他知道恶人帮的总帮在哪,但章郂却不一定在那里,若是不在的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也只有明天再来。 虽说他不介意每天夜里跑上一趟,但还是早些解决,早些省心。 …… 恶人帮总帮驻地。 整个驻地坐落在一条后街,占据了周围一大片的平房,平日里也有数百帮众聚居在此。 此时放眼望去,远处的一片片街巷,基本上都是一片漆黑,各家各户早已熄灯闭户,而恶人帮的总帮驻地内,却还隐约闪烁着几朵烛火。 在位于驻地中央的一个干净敞亮的院子里。 一间屋子透出点黯淡的烛火,隔着窗户纸映出几个影子。 “帮主,北边的刘、王两家今儿个来消息说,也愿意同咱们合作。” 穿着灰布衣,坐在下首的一人小声的开口。 “嗯,算他们识抬举。”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却是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锦袍,看上去像是富裕人家的乡绅老爷,不过在城西基本上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正是恶人帮的帮主,绰号‘恶刀’的章郂。 旁边的几人,都是恶人帮的副帮主,这时候纷纷笑道:“一起赚钱的买卖,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难道为了那些刁民,特意有钱不赚?” “说到这个,我今儿个听说,南边梧桐里那个新任差司,把那边的六帮人马都敲打了一遍,敲诈出不少银两,可他居然把这些银子拿去给那群灾民搭建屋篷,烧柴施粥去了。孙久利说着便摇头晃脑。 “白花花的银子拿去施舍,真是作孽,老子可还缺银子呢,怎么也不施舍老子一点。” 卫四海啧啧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水灌了一口。 孙久利笑呵呵的道:“他毕竟是梧桐里的差司,是得做点事,哪怕只是面子上呢,不过愿救那些灾民那也正好,咱们这的灾民也都赶过去,让他一并都救了便是,省的这些人留着也没用处,死了还得碍事。” “你们两个可别小瞧了梧桐里那位新差司,我听说今天闹出的动静不小,流沙帮的沙向田让他一刀就给砍了,沙向田你们是认识的,咱们几个的身手,怕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吧。”刘栏山忽的沉声说道。 孙久利听到这话,表情倒是变得郑重了一些,道:“嗯,此人别的不说,一身功夫的确不俗,据说掌握不止一种刀势,更练就一身铜皮钢肉,浑金之躯,一般的练肉武夫在他面前基本只有败退的份。” “而且我记得早些时候,帮里好像对此人动过一次手,是老卫你指派的人吧?” 孙久利话音落下,屋子里几人都看向卫四海。 卫四海面露一丝无奈之色,道:“那时候从外面听来消息,说这人是许红玉想培养的人才,想着给许红玉那娘们添添堵,就让人去试试,结果也不知是谁瞎传的消息,这人不但练就刀势,那个时候也早就磨皮了,又是在九条里的地界,结果不但没成事,还惹来一身麻烦。” 一边说着,卫四海一边直摇头。 要是早知道,他也许会增派一些人手,让几个得力的手下过去,或者亲自跑一趟。 但话说回来,九条里太深入南城区,人生地不熟,在那边对一个差头动手,就算能杀的掉,事后很难全身而退。 这也是当时他派去的人手,只是帮里一批寻常恶徒的原因,反正听说的消息里,陈牧也只是刚刚显露一些天赋的小人物。 哪曾想。 这才区区一两年功夫,陈牧已经当上了梧桐里的差司,就在沿河的对岸统辖一域。 甚至这人还不得了,能灭的了郑家,杀的了沙向田……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么棘手的人物,他当时要么就不动手,要么就冒着风险亲自去,提前扼杀。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还提作甚。” 章郂一直坐在上首看着几个属下交谈,这时候终于淡淡的开口:“他是许红玉的人,也没什么得罪不得罪,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不过当时四海没亲自去下手,的确是错过了机会。” “帮主说的是。” 刘栏山附和一声,道:“此人本就与我等不是一路,记恨不记恨的也没有什么,他一个南边的差司,还敢来西边不成,别说是他,就是许红玉的手都伸不到咱们这来。” 卫四海咧嘴笑笑,道:“反正老子也不会到南边去,管他那么多,说起来这次他还得给咱们送银子呢,他想搭建屋篷救那些灾民,可绕不开柴火,实在不行,老子还可以给他打个折扣呢。” 说到这里,屋子里几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放在往年是没有这种钱赚的,但今年不但风雪大,而且寒冬时日更久,看势头至少还得一个月,家家户户的薪柴都不太够用,以恶人帮的名头联合几家控制几个辖区柴行的薪柴,而今每天进账都有不少,算是又多了一笔赚钱的买卖。 正当屋子里几人谈笑时。 一缕寒风忽的沿着窗缝吹了进来,桌上那盏摇曳的烛火悄无声息的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屠灭 “灯怎么熄了。” “没有灯油了吧,我去添一点。” 卫四海端起熄灭的油灯看了一眼,随即摇晃着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其他几人也并未在意,虽是黑灯瞎火,但都是一身磨皮练肉气血旺盛在身的人物,漆黑当中也不至于目不视物,仍能看得见酒盅茶盏,继续喝酒谈笑。 然而。 等了一阵,却不见卫四海回返。 “老卫怎么还没回来。” “摸黑添一点灯油,还不至于掉进茅坑去吧。” 孙久利喝了口酒,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声音就慢慢停歇下来。 因为不知何时。 透过门上的窗纸,映着外面黯淡的月光,就见到门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黑影,似乎是刚刚出现,又好像已经停留很久。 “老卫,你在门口站什么呢?” 刘栏山眉头一皱,冲着门外的人影喊了一声。 砰。 门被推开,伴随着一股寒风吹涌进来,就见卫四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正的站定在那里,然后……整个人缓慢的前倾,砰的一下直挺挺的倒在屋里,撞击的声音仿佛冰面碰撞碎裂。 这一惊非同小可,孙久利、刘栏山都是豁然起身,各自露出惊骇之色。 “谁!” “什么人?!” 两人都根本没去查看那直挺挺的,仿佛冰柱一样摔在地板上的卫四海,而是刷的一下拔出了个各自放在一旁的兵刃。 都是行走江湖的人物,混迹于打打杀杀之间,遇到惊变还不至于被吓破胆,但此时心中却也是有几分惊悚,因为看卫四海刚刚的样子,人恐怕已经死了! 要知道卫四海也是练肉圆满,掌握刀势,扬名在外的人物,结果却一声不响的就死在了黑暗中,甚至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何等骇人。 若非他们后面,还有章郂这位恶人帮的帮主在,这会儿两人恐怕也无法保持镇定。 但也正因为有章郂在,两人此时惊骇之余,更多的则是震怒,竟然有人趁夜摸进他们恶人帮的总帮驻地袭杀一位副帮主! 短暂的寂静中。 只有一阵呜呜风声吹过。 “不知是哪位朋友,不请自来,我倒是有失远迎了。” 坐在桌子上首的章郂,终于淡淡的开口了。 门外的风雪中,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就这么在黯淡的月光下,径直迈步,跨过了卫四海的尸体,走进屋内。 “你就是‘恶刀’章郂?” 陈牧目光轻淡的看向章郂。 章郂缓缓起身,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道:“不错,阁下何事?” “杀人。” 陈牧话音轻轻落下,随后整个人陡然一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仿若鬼魅般,来到了孙久利的身前。 孙久利瞳孔一缩,露出惊惧之色,但终究是从无数次生死中摸滚打爬出来的好手,猛然怒喝一声,双手挥刀向前一记横劈,同时整个身体向后一退。 这一刀不求凑效,只求能阻拦陈牧一二,换来章郂救他的机会。 然而。 令他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陈牧面对他的一刀,直接徒手捏了上来,五指横里夹住钢刀一攥,整把刀立刻扭曲变形,紧接着轻飘飘往前一送,这弯曲的钢刀便裹挟着一股无可抵御般的力道震裂了他的双手虎口,从刀柄处一节节断裂,最后整个刀身直接贯入他的胸膛。 砰! 孙久利整个人向后飞出,直挺挺的撞上了后方的墙壁,被自己的钢刀钉死在墙上,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动了。 临死之前眼眸中还残留着一片震骇和难以置信。 陈牧忽然出手时,他有想过陈牧的招数会凌厉而难以招架,但却想不到是如此的粗暴而直接,甚至都没有亮出兵器,这份恐怖的力道,显然不是磨皮练肉的人物所能拥有,就是章郂怕都远远不及! 从陈牧出手到孙久利殒命,说来繁琐,实际上不过是一瞬之间。 刘栏山眼见孙久利一击都抵挡不住,心中的骇然已是无以复加,当下根本不敢留在屋中,猛的往外冲去。 然而。 就在这时,陈牧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左手轻轻一捞,就从桌上抓起一根木筷,接着木筷在掌中一转,一甩一送,伴随着一股恐怖的破空声,粗糙的木筷仿若一支疾箭利弩,向着刘栏山迸射而去。 刘栏山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危机感降临全身,几乎是本能般的勉强扭转身体,将手里的钢刀横在身前试图阻拦。 锵! 伴随着金铁交鸣般的声响炸开。 木筷的碎屑四处飞溅,前半截一寸寸碎裂,但最终硬生生的贯穿了钢刀,后半截直接没入了刘栏山的心口。 “噗。” 刘栏山一口心血喷出,整个人飞出门外,跪倒在积雪中。 他还没死透,艰难的低头看着自己身前那被木筷硬生生击穿了一个孔洞的钢刀,眼眸中满是无法置信。 屋内。 章郂整个人已凝固在原地,手里的圆月弯刀也僵在那里,看向陈牧的目光中满是骇然之色,再也不复刚才的从容和深沉。 “你……伱是谁?” 他可不是刘栏山与孙久利,作为恶人帮帮主,踏入了易筋境的存在,虽然一直没有机会真正攀上这座瑜城的上流,但他却是见过上面的世界的。 陈牧灭杀孙久利的手段倒是还好,可之后凭借一根木筷击毙刘栏山的一幕,让他一刹那间脊背发凉。 意境! 区区一截木筷能贯穿钢铁,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只有掌握了意境的存在才能施展。 而放眼整个瑜城,掌握了意境的人物又有多少,每一位放在内城都是大人物,都远远不是他所能招惹的起的存在。 自己怎么会被这样的人物盯上?! 章郂心中思绪疯狂转动,但始终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事,能惹来这样的人物出马。 “恶人帮最近赚取的银钱,都放在哪了?” 陈牧这个时候才看向章郂,仍然是两手空空,很是平淡的问道。 章郂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神情,道:“大半送给何总差司了,还有一些就在这里……” “哦。” 陈牧微微点头。 章郂右手紧握着自己的圆月弯刀,见陈牧不说话,一颗心逐渐下沉,左手缓慢的摸向怀中。 砰! 下一刻章郂猛然暴起,手中翻出一枚黑色圆球,猛然一掷,砰地一声炸开后,一团灰色雾气霎时间笼罩整个屋子。 这时章郂早已向后疾退,后背撞碎了墙壁,整个人直接没入夜色之中,头也不回的疯狂奔逃。 在一位掌握了意境的人物面前,他根本没有丝毫对抗的念想,只希望自己那枚尸毒玉能拖延一二,让他有逃掉的机会。 然而。 仅仅只逃窜出数百米,黯淡的月色下,一点幽光从后方破空而来,在积雪的映照下,仿若是一束划开地狱的流星。 章郂全身猛然绷紧,浑身肌肉陡然膨胀,在周身大筋牵引之下,所有力道凝于一处,手中握着的圆月弯刀狠狠的向后挥斩过去。 锵!!! 火花飞溅。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越过章郂,手里的粗糙锈剑上,浮现出一缕血迹。 章郂整个人僵硬在那里,手里的圆月弯刀掉落在地,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艰难的看向身后的陈牧,但最终也没能看清陈牧的样貌,整个人晃了晃后,噗通一声倒在积雪之中,鲜血迅速染红了积雪。 “易筋小成……” 陈牧转过身来,手中锈剑轻轻放低,看着章郂的尸体,微微摇头。 同为易筋小成,章郂这位有着‘恶刀’之名的人物,在他手底确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连一招都走不过。 这固然有他一身浑金之躯,论体魄爆发力量速度几乎不逊于易筋大成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意境,意境相较于刀势,完全是云泥之别,更仿若仙凡之隔。 若无意境。 就算是一位易筋圆满,要杀章郂,也不会杀的如此轻松随意,一招之间便已毙杀。 陈牧收起锈剑,看着章郂的尸体俯下身,在其身上简单摸索一番,却并未摸索到银钱,只找到了一本薄薄的账簿,里面似还夹着什么,只是黯淡月色下看不清楚。 陈牧摇摇头,也不细看,将其收起,接着便往回返去,很快回到了恶人帮驻地。 这时候。 恶人帮驻地的那处院子里,已经多了十几个人影,刚才的动静已经惊醒了不少人。 不过赶到院子里的,这会儿全都是一片惊骇,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更看着跪在雪中已经死透的刘栏山的尸体脸色惊惧。 悄无声息间。 陈牧出现在人群之中,眼神淡漠的挥起锈剑。 一缕乌云遮盖住黯淡的月色,让院落里彻底变得漆黑一片,等到一缕微弱的月光终于透过乌云的边缘映照下来,院子里已只剩下一地的尸体,鲜血流淌融化了一些积雪,又与积雪冻结在一起化作一块块血色的冰,而陈牧的身影则早已消失不见。 直至翌日清晨。 恶人帮总帮驻地遭人屠戮,帮主‘恶刀’章郂以及数位副帮主,上百帮众悉数横死的消息,才终于迅速传开。 一时之间,整个城西,为之震动!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怀疑 日上三竿。 寒风习习,冰雪依然不化,遍地的尸体与积雪冻结在一起,保持着昨夜最后的模样。 大量的差役将恶人帮的总帮驻地团团围住,在最中央那遍地尸体的院子里外,更是有着许多身穿蓝衣的差头,乃至披着墨绿差服的差司。 他们来自于西l城区城卫总司。 沿着遍地的尸体一路往西,越过几百米后,横躺在路边的是恶人帮帮主章郂的尸体。 尸体旁边,一位身穿白色差服的男子,带着几个身穿墨绿色差服的人站在那里,穿着白色差服的正是西l城区城卫总司总差司何光宗,他是何家第三代的人物,属于‘光’字的辈分,比何明轩的‘明’字辈要高一辈。 但此时此刻,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在何明轩之上的这位西边总差司,神情却是一片凝重。 “剑伤,一击毙命……” 何光宗俯身查看章郂身上的唯一一道伤口,又看看附近的情况,眼眸中露出深深的疑虑。 这一剑,是毫无疑问的意境之威,而且依照伤口来看,应当是乾坤五行两属中,乾坤一脉下的‘千风意境’。 可问题是。 放眼整个瑜城,练就千风意境的也就那么寥寥些人,其中大半都是与章郂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实在是想不出其中哪一位要杀章郂。 但若不是那些人物,却又是谁人? 何光宗沉思许久不得其解,最终摇了摇头,道:“将尸体都清理了罢。” “大人,那凶手……” “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何光宗挥了挥手。 一位掌握了意境的存在灭杀了章郂,无论是章郂不小心得罪也好,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也好,都没有必要继续追查下去,区区一个章郂远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 南城区。 位于中央街区的某一座酒楼内。 陈牧与一人相对而坐,正在饮酒,坐在他对面的人鬓角泛白,年老许多,却是梧桐里的前任差司徐奉。 “陈大人栋梁之才,早时听说总差司希望陈大人接管梧桐里,我还担心梧桐里的烂摊子是否容易牵绊手脚,不曾想陈大人不过几个月,便已将梧桐里收拾的焕然一新,我这个老头子甚是惭愧。” 徐奉端起酒杯,向着陈牧主动敬了一杯,并感叹道:“如今各处受灾,梧桐里灾情最小,全是陈大人之功,若是陈大人早些统辖梧桐里一域,也许梧桐里早就变得更好。” 陈牧神色平和的回应道:“徐大人谬赞了,早些时候我也不过只一布衣,纵然统管一域,也没什么能为,如今只是恰逢其会,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昨日他摆布六家人马,灭杀沙向田的消息传开后,今天晌午徐奉这位前任差司便主动相邀。 自从他接任梧桐里差司一职后,徐奉虽然将各方面都给他安排妥当,将自己的人手也基本都一一吩咐交代,但除此以外就没有与他再见过面,也许仍是对他太过年轻就接任差司有些别的想法,但毕竟都是许红玉的下属,仍然还是按交代做事。 直至陈牧上任几天之后,雷霆出手灭了郑家,徐奉才对陈牧这位新任差司陡然改观,意识到陈牧并不是那种年纪轻轻,被许红玉强行拉来接任的寻常人物,而是实力魄力以及手腕俱在的一位人物。 再到昨日,六家帮派人马皆被震慑,沙向田身死,南家主动出银两救灾……各种事情发展,让徐奉彻底对陈牧这位继任的差司心服口服,于是主动相邀宴请,既有结交之意,也为过去的质疑赔礼。 陈牧对徐奉倒并没什么意见,毕竟徐奉早些时候可能对他接任差司心中有些微词,但接任的过程中并没有做任何牵绊,并且也是全力配合他,将人手人马都交接交代,这才有第一天尚庆来等一众差头就马首是瞻的情况。 “陈大人不必自谦,而今整个梧桐里令行禁止,俱是各方都看得见的。” 徐奉笑呵呵的开口,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不过,也要当心何家……如今许大人在外猎妖,这些日子里难免不会再起事端。” “多谢徐大人提醒,我会注意。” 陈牧冲着徐奉道了声谢。 许红玉在外,的确是个适合何家生事的时候,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灾情绵延,没什么动静,但如今的陈牧其实也并不惧怕何家暗中生事,敢在他身上做什么文章,那就得做好被砍断爪子的准备。 徐奉点点头,道:“嗯,若有什么事,我也能助一臂之力,虽说如今我已不在位,但勉强还是能挥得起几次刀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的又想起什么,道:“说来近日何家怕是得处置西边的事情,我听说昨夜一夜之间,恶人帮的恶刀章郂连同几位副帮主,上百帮众,尽皆横死,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物,如今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陈牧听着徐奉的话,面色平静,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徐奉说着摇摇头,道:“这恶人帮虽不是何家势力,但在西边也基本唯何家马首是瞻,每年向何家奉上许多银钱,如今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一夜崩溃,总是一地烂摊子,得花费时间收拾。” 徐奉一时间又不由得有些感叹。 恶人帮。 这可不是一股寻常势力,其盘踞于西边,当初甚至胆敢伸手过境,和许红玉过招,最后虽然退了回去,但许红玉也没能奈何对方。 而今却不声不响的就一夜之间覆灭,不得不说在这外城,就是成了恶刀章郂那样的人物,凶名赫赫,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也不过是翻手可灭的蝼蚁,就是不知道章郂和恶人帮这次是灭于哪位之手,但肯定是内城那几家的大人物无疑。 “恶人帮平日里开设赌坊勾栏,强买强卖也就罢了,如今灾年之时还试图哄抬物价掠取民脂民膏,算是死不足惜。” 陈牧淡淡的说道。 “不错。” 徐奉也笑了笑,道:“恶人帮的确该死,死得好,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后,徐奉便开始借着酒意攀谈,诸如谈及陈牧尚未娶亲,便说道自己有一远房侄女,生的标致可人,可以嫁给陈牧做个侧室。 陈牧练武早已步入易筋层次,倒没有什么禁忌,只不过如今的他实力地位与日俱增,眼界也不同以往,类似的攀附他早不知遇到多少次,基本都一一推拒。 正当想说些什么时。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雅间之中。 “两位在谈什么呢?” 陈牧和徐奉神情各自一动,侧头看去,就见一道倩影推门进来,面带浅笑。 徐奉略微惊讶,随即拱手道:“宁小姐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小荷。 不过徐奉对小荷的称呼更尊敬许多,一方面小荷是许红玉的贴身侍女,另一方面,如今的小荷也已步入易筋层次,地位与过去又不同了。 “刚巧路过。” 小荷轻步走了过来,道:“徐老身体近来可好?” 徐奉欠身道:“托许大人的福,卸任之后一直好生安养,积累的暗伤倒都平复下去了,不过已不适合再与人争强斗狠了。” 小荷点点头,道:“徐老多年辛劳,往后就在这南城好生休养,如今也不需挂怀梧桐里之事了。” 徐奉笑了笑道:“早知陈大人能为,我早该退位让贤了……宁小姐是找陈大人有事?那我就先行一步,改日再请宁小姐赏光。” 说着。 徐奉便退了出去,留下陈牧和小荷两人。 陈牧有些狐疑的看了小荷一眼,虽然这里离城卫总司很近,但碰巧路过也太巧了。 “你早就过来了?” “正好无事,听说你和徐奉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小荷眨眨眼睛,道:“小姐前不久说,等回来了,要带你去瞧瞧余茹妹妹呢。” 陈牧若有所思的道:“余茹……她和玥儿似乎相处的不错,我前些日子去内城时瞧见她了。” 小荷眼睛里多了一分色彩,道:“伱瞧余茹妹妹生的漂亮不,等下次小姐回来时,让小姐帮你提亲怎样?” “不怎么样。” 陈牧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道:“余茹和玥儿一道在内院练武,如今才多大年纪。” 余茹比陈玥还要略小一点,虽说生的也的确娇俏可人,但各种意义上的都有些小了,而且气血对于越过易筋门槛有一定影响,若是想要习武有成,易筋之前更宜守气养身。 听着陈牧的话,小荷心中忽的一跳。 她看着陈牧仔细端详片刻,忽然说道:“西边恶人帮的恶刀章郂昨夜死了,你听说了吧。” “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陈牧随意的回应。 小荷有些狐疑的瞧了瞧陈牧,又说道:“听说,是死在千风意境之下,被一击而毙。” “嗯,很厉害。” 陈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小荷看着陈牧歪歪头,道:“恶人帮覆灭,虽然在西边,但离得近,还是会有一些波澜,你正常处置就是。” “好。” 陈牧点点头。 又谈了几句关于灾情的事情后,陈牧起身与小荷一同离去,并在一条街巷前分开。 小荷看着陈牧离去的背影,眼眸中又浮现出少许狐疑。 是他吗? 不是她有些异想天开,而是章郂的死突兀又突然,且死于千风意境的一击,而整个瑜城掌握千风意境的,也就那么几个,全都对不上号。 但最终小荷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意境……还是太离谱了些。 毕竟陈牧现在应该都还没接触过巽风一脉的意境根本图,又怎么可能凭空领悟意境。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八相图 “老爷。” 苦儿正拎着水壶从里院走出来,看到陈牧走进院子,连忙小声问侯。 陈牧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身子骨还是很虚弱,不过到今天晌午已经好些了,能坐起来自己喝药吃粥了。” 苦儿跟在旁边小声回应。 陈牧微微点头,一路走进侧房,屋子里烧着火炉,王妮正坐在床边缝制着什么,先前带回来的女童则靠坐在床上,看着王妮做活,样子还稍有些虚弱。 “牧哥哥。” 王妮见到陈牧进来,欣然起身迎来。 陈牧伸手摸了摸王妮的小脑袋,然后便来到床边,床上的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起来向陈牧行礼。 虽年纪很小,但穷苦人家的孩子懂事早,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后,她已经从王妮这里知道了不少事,也知道陈牧不仅救了他,还是她爹娘常说的那种官家老爷,见到了需要磕头的大人物。 “你躺着就好。” 陈牧搭了下手,没让她起来,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随后道:“你叫什么?” 小女孩虚弱的回答道:“我,我没有名字……爹娘都叫我丫头。” 这年头年纪很小的女孩没有名字也属于常见的事,毕竟穷苦人家孩子容易早夭,很多时候不起名字,想让阎王不上生死簿。 陈牧想了想,道:“那以后你就叫乐儿,妮儿应该同伱说了,今后你就住在我这里,你爹娘我已命人葬在城外,等开春祭拜时,再带你同去。” 小女孩低着头,默默的掉着眼泪,但很快又强行忍住。 “谢老爷……” 陈牧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以示安慰,然后便吩咐王妮好生照料,随后便转身出了屋子。 收留乐儿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不过对她来说却足以改变命运,至少能够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不用再于苦难中挣扎。 只是这场雪灾牵连甚广,他也无法尽皆援手,只能做些差司的分内之事。 来到自己的卧房。 陈牧很快拎出来一个很大的包袱,包袱里是昨夜处理恶人帮之后取到的一些收获,尚未仔细整理。 里面的银两大约有三四千两左右,金叶子也有一些,折算起来总计应该有接近五千两,相比起郑家的家产少了许多,但也十分正常,毕竟恶人帮虽然势力庞大,但攫取的银两基本上都被何家捞走。 剩下的银钱章郂多年花销,也许还有其他地方有所藏匿,能有几千两已经相当不少,实际上再多一些他都不太好带了。 不过。 相比起这些银两,最重要的却是他从章郂身上得到的另外一物。 陈牧将包袱里的银两一一整理并收放后,又拿出了一本账簿,这本账簿倒没什么,只是恶人帮平时的用账,但账簿里夹着的那张似革非革,似纸非纸的东西,却非同寻常。 陈牧将那一页黄色的仿若油纸般的东西抽出,然后缓缓的展开,呈现出的是却是一副图画。 这幅图画十分奇异,画的似乎是一片昏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十分模糊,但在其中却有数十道凌厉的雷光,耀眼而犀利,视之仿佛直面天雷! “乾天坤地八相图……” 陈牧看着这幅天雷图喃喃一声。 此物在昨夜他回来详细查看过后,就基本确定了其跟脚,今天又特地了解了一些其他消息,也更加明确,这就是乾坤八相图之一的’震雷图‘! “大宣武道,以乾坤八相图为主,几乎无穷无尽的招数技艺,刀枪剑法,都从其中演化而来。” “据说八相图的最初图,是早在大宣立国之前,某个古老的年代,屹立于世间最顶点的众多武道圣者,共同推演绘制而来,是为’原初八相图‘,至今已是传说之物,不知还是否存在。” “之后在大宣皇庭流传,仅供皇室弟子修习的,则是当年画圣临摹的’绘本八相图‘,是为第二代的根本图,但后来据传损毁,由其数代之后的弟子联合武道大家设法复刻摹补,也就是三代图。” “再往后,大宣历经兴盛、势微,三代图最终碎裂,分而流入世间。” 陈牧看着手中的震雷图,脑海中回忆起他所了解到的关于八相图的历史。 当今世间流传的八相图基本上都是三代图的临摹本或刻印本,而一般来说越接近’原初本‘,其中蕴含的意境就越深刻,越接近天地本质,品质也越高。 意境毕竟是一种对天地的感悟,临摹再临摹、刻印再刻印,自然会越来越失真。 据说。 原初八相图才是真正世间至宝,哪怕再平庸的凡俗之人,若能得以一观,都能身入浮云,意过天关,从中领悟出意境的玄妙。 “这幅图的品质,应该是三代图的多次刻印本,属于最低劣的那一种。” 陈牧心中判断着。 虽说他手里这幅震雷图,是不知临摹刻印了多少次的版本,但实际上其价值也依然非凡。 对常人来说,有了一副意境图,就意味着能从中细细的参悟揣摩,哪怕只是最偏远的临摹本,其中存在的意境玄妙微乎其微,但总归是指明了道路。 不是任何人都像他一样,能凭借多种刀势自行推演,在没有意境图的指引下,也做得到强行破关,领悟意境的。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没有意境图参悟,就基本上不可能领悟意境。 “震雷图……可惜和我所练并不是一脉,倘若是一副巽风图就好了。” 陈牧心中有些可惜。 但这幅震雷图对他而言也并非没用,因为他昨天曾尝试过,参悟震雷图的情况下,从中获取的经验值,至少是平日练刀的数倍! 如今的他掌握了千风意境,想要将意境推演到更高深的层次,需要积累的经验值可不是一点半点,超过一万点的经验对他来说,那是需要经年累月才能积累的。 然而。 对着这幅震雷图进行参悟,他每日能得到的经验多达上百点! 也就是说要凑起一万经验,仅仅只需三个月光景,远比通过练刀要快了太多。 只是…… 系统面板上,参悟震雷图的经验,与千风意境并不通用,雷是雷,风是风。 “以我现在的情况,若是继续积累千风意境的经验,少说也得一年以上才能累积出一万点,参悟震雷图却快了太多。” “虽说我并未领悟震雷意境,但最多三个月功夫,累积一次震雷意境的推演机会,自然能直接掌握震雷意境。” 陈牧心中一阵沉吟。 他现在面临一个小问题,就是是否要选择’弯道超车‘。 有了震雷图,他参悟震雷意境的效率碾压千风意境太多,哪怕眼下才刚起步,但依靠系统面板,只需数月就能全面超过。 “若我得到的是巽风图,就不用如此纠结了,现如今也不可能拿这幅震雷图去交换巽风图。”陈牧一阵摇头。 无论是这幅震雷图的来源,还是他现如今的身份,都不适合拿出去。 思考再三。 陈牧还是决定参悟震雷图。 一方面是有了图,效率差距实在太大,就算几个月后他再机缘巧合拿到一份巽风图,那也怎么都是不亏的。 另一方面,多领悟一种意境,本身也不是坏事,风雷本就属于相近的意境,兼有风雷意境的情况下,本身也比单一意境要更强的多。 何况…… 据他所知,当今世间最强的武道意境,便是汇集乾天坤地八相的——天地意境! 但这目前只是个传说,别说乾坤八相中最难的’天‘与’地‘,就是风雷火、山泽水这六相,能参悟出两种以上的都极少极少。 陈牧欠缺的不是悟性,而是时间。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自然能将一门门意境都推演到极致,都一一迈入第三境,最后再去追寻那传说中的至强武道。 眼下他并不想那么多,只想依靠这幅震雷图,尽快领悟震雷意境,然后再将震雷意境推演到更高的第二步层次,那样带来的实力提升才是最大的。 做出决定后。 陈牧便平复心绪,调整状态后,在床边小榻上盘膝坐下,并将震雷图摆放在眼前。 仔细的看着这幅震雷图,看着图上那一束束映照着的,仿佛要跃出纸外,化作真雷的一束束雷光,渐渐的整个人沉浸其中。 …… 时间飞逝。 转眼便是一月有余。 寒冬终于渐渐退去,气候开始回暖,被这一场寒灾折磨的苦不堪言的贫困黎民,也总算是迎来了曙光。 这一场寒灾带走了许多条性命,陈牧统辖的梧桐里在南城区是死伤最小的,花费银两搭建的临时屋棚以及每日熬的热粥、使得许多在风雪中塌了屋房的贫民得以幸存。 这段日子, 总差司许红玉仍然在外。 副总差司何明轩一直试图寻找陈牧的麻烦,但数次都因小荷的察觉以及阻拦,而在最初就消弭于无形,甚至都没传到陈牧这里。 许红玉不在的日子里,小荷与何明轩的’斗法‘反倒是隐隐占着上风,毕竟全面代管总差司的各项事情,更兼自己也有易筋的境界与底气,比起过去反而更放得开拳脚。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薛麟 清晨的日光落在城中。 墙沿下那一溜溜的冰锥子,化的已经小了许多,只剩一点指头大。 陈牧穿着墨绿色的差服,身边跟着几个差头,行走在梧桐里的宽敞主街,能看到街巷之间还有少量积雪不曾融化,但大部分的地方都已清扫干净。 “差司大人。” “差司大人。” 沿途有路过的行人,看见陈牧,都是连忙恭敬行礼。 如果说这个年关之前,对陈牧这位新任的城卫司差司,梧桐里的黎庶百姓是畏惧居多,那么现在则更多的是敬畏,单单只调遣人马赈济灾民这一事,就让整个梧桐里的底层都在流传着陈牧这位新任差司老爷的好。 “看样子再有几天,积雪也都能化去了。” 陈牧巡视着街巷,冲着身旁跟随的尚庆来等人平和的开口。 尚庆来道:“往后一天暖过一天,这个寒冬是过去了,听说西边的护城河上,冰已经碎了,有些画舫船业都开始招客了。” 说完这话,忽然又觉得有些失语,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看了陈牧一眼。 陈牧倒并不在意,画舫歌舞,勾栏听曲,总是有人喜欢的,只要不是强买强卖的生意,那便没有什么。 说起来。 过去的时候他还挺有些玩乐之想,但随着实力地位渐渐提高,慢慢的也就淡了,虽然也应酬过几次,体验过两番。 带着尚庆来等人又巡查了一片街巷和坊市,随后陈牧便解散众人,往家回返。 后院里。 两个小丫头正在嬉闹,欢快的追逐来去。 陈牧走进来时,迎面跑来的苦儿躲闪不及,直接一头撞到了他身上。 “老……老爷……” 这一下撞的苦儿只觉得好像撞在墙上,但看清陈牧之后,更是吓了一跳,慌忙跪伏下去。 陈牧板起脸,道:“冒冒失失的,去妮儿那领五下手心板。” “是……” 苦儿小脸苦苦的应了一声,往屋里去了。 陈牧摇摇头,要是陈玥在这,估计得说他太惯着身边的小丫鬟了,这样冲撞了老爷都只是轻飘飘打几下手心就揭过,但他的确不怎么想罚这小丫头,只是免得宠坏过头,还是得稍微管一管。 不过他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虽然年纪都不大,但都是懂事乖巧的。 “老爷。” 和苦儿追逐的乐儿,这会儿也弱弱的向陈牧行礼。 陈牧抬起手,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随后便从旁边走过:“行了,起来吧,去烧些水去。” 回到自己的卧房。 陈牧从柜子里拿出了黑玉易筋丸。 时隔近两个多月,这枚易筋丸仍然还是婴儿拳头的大小,但上面的颜色却已经不再是那种幽深的黑色,而是变得灰暗了许多。 这说明其内部的药力已经被压榨的快要用尽,渐渐转化为药渣。 “大概还能用个十来天。” 陈牧仔细端详了一下。 他已经步入易筋的层次,后续的熬练里易筋丸已经不是必需品,没有黑蛟血的情况下,凑齐其他几种药散熬制是一样有效的,当然易筋丸始终是效果最好的药材之一,只不过陈牧最近一段时间也没能弄到第二枚黑玉易筋丸。 他意念一动,唤出系统界面。 【黑玉易筋法(45%)】 【经验:8点】 黑玉易筋法自从达到30%以上,迈过易筋小成的分水岭之后,后续的提升进度就变得缓慢了一些,需要20点经验值才能提升百分之一。 陈牧对此也并不意外,毕竟淬体易筋向来都是强度越高,难度越大,否则的话像他这样练出磨皮极限和练肉极限,打熬出一副浑金之躯的人就不会那么少了。 即便如此,他的修为进展仍然是相当之快的,不过月余就从百分之三十提升到了百分之四十五,易筋已完成近半。 实际上随着易筋的提升过程,他的实力可以说每一日都有长进,累积起来是相当可观的变化,反倒是武道意境那边,在凑足经验值之前还没有什么变化。 “估计最多再有一个来月,就能迈入易筋大成,接着就是易筋圆满。” 陈牧关掉系统面板。 以他的体魄以及武道意境,步入易筋大成,他就有把握和那种不曾掌握意境的锻骨武师比划比划,而到了易筋圆满的话,锻骨其实也就在眼前。 不考虑内城四大家族幕后的’脏腑‘境大人物,实际上掌握意境并迈入锻骨,就达到了瑜城真正意义上的顶端了。 外城区都司! 斩妖司都司! 瑜城都统! 一位位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都位列于那个境界之中。 陈牧自从上次灭杀了恶人帮的恶刀章郂之后,就不曾再出手过,他行事向来稳重,该出手时凌厉一击毫不含糊,该藏拙时他也不会故意去显摆分毫。 烧水,熬药,易筋。 按照惯例完成淬体法的修行,之后便投入对’震雷图‘的参悟中,在卧房里一坐直至傍晚。 本以为这一日也会如往常一样过去,但就在陈牧从感悟中回过神来,收敛心神走出房门,准备唤人去准备饭食时,忽然有前院的小厮前来禀报。 “老爷,刘松来了。” 陈牧神情微动,道:“叫进来。” 现如今刘松仍然在城卫司挂着差役的职位,但暗地里却照着他的吩咐,组织了一些人手专门负责探听各种消息。 这也是跟闵保义学来的,闵保义掌管九条里城卫司的同时,自己还有一批眼线,随时知晓各处发生的事情,与城卫司一明一暗互相配合。 很快。 刘松的身影来到院子里,匆匆过来之后,向陈牧迅速汇报了几件事。 陈牧听罢,顿时眉头微蹙,道:“总司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刘松摇了摇头。 陈牧短暂沉吟后,挥了挥手道:“行,我知道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梧桐里一直安然无事,无论是赈灾还是其他事项都没什么阻碍,只听说总司那边明里暗里争斗不少,何明轩趁着许红玉不在想折腾些事,但都被小荷给按了下去。 这一次的事情也依然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小荷去的,相比起他这个差司,何明轩显然更想将小荷彻底挪开。 只是。 这次的情况对小荷恐怕很是不利,但小荷并未通知他,应当是想自己应付。 但无论如何,既然他知道了,那总不至于视若不见,正好眼下也无事,暗中过去瞧瞧便是。 …… 梧桐里最西岸。 护城河。 河面仍然有着一些破碎的冰块,尚未能够行船,但一些楼船画舫却已经开业,此时天色已暗,几艘楼船画舫内一片灯火通明。 由于护城河本身不属于城西,也不属于城南,不归属于任何一方管辖,也因此楼船画舫以及勾栏赌坊,在这里都十分兴盛,如今寒冬尚未完全过去,一小部分便已开业。 这些楼船画舫的背景,基本上都直通内城,来此地赏玩的也不仅仅是南城区和西边的乡绅老爷,同样也有来自内城的达官显贵。 其中一艘楼船画舫里。 灯火通明的一间舱房里,各种装潢奢华精巧,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四周镶嵌的四枚赤红色的圆珠,不断地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热气,使得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暖意,明明外面的冰雪尚未完全化去,但这里却似已入了暖春。 数个穿着轻纱,身材妙曼的女子,伴随着铮瑟之声舞着腰肢,入目所见是极尽的奢华。 何明轩就坐在屋子的一角。 但他却并不在主位,似乎仅仅只是陪衬,在一旁时不时的谈笑两句。 被何明轩以及数个公子哥模样的人物簇拥在主位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神态随意的搂着一个少女,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后,将酒盅放到了少女的脸颊旁,将里面殷红色的酒液滴出一滴。 少女不敢反抗,将这一滴酒水饮下,但才落入口中,就整个身子一颤,轻微抖动中,额头冒起肉眼可见的热气。 青年哈哈大笑,将少女丢开,少女慌忙想要出去,但却起不来身子,勉强爬了两步就软倒在地。 “这火云酒可真是性烈,薛兄带来的这份,似乎还别有妙处?” 何明轩笑呵呵的说道。 被他唤做‘薛兄’的青年咧咧嘴,道:“不错,我前些日子,碰巧猎了一条赤练妖蛇,便以其妖胆炼了几坛火云新酒,酒力比起平常的火云酒更添数倍,就是练肉圆满的武夫,饮不两杯,都得倒下。” 旁边的众人纷纷恭维着,说着许多讨好的话,看向青年的眼中都带着几分敬畏。 薛麟! 薛家第四代人物中,最出众的存在,不仅是薛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于内城更是力压其他几家的年轻一代,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如今乃是内城斩妖司副都司,更是早已迈入锻骨境的存在。 别说是何明轩,纵然是何家更为嫡系核心的那几位,在薛麟面前也要矮上一头,无法与其争锋。 此时。 画舫里除了薛麟以及何明轩等众人之外,还有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样子似和小荷有几分相似,整个人却是十分狼狈,浑身上下都被冰水浸透,更被绳索捆着,跪在不远处,正不断的颤栗。 无论薛麟还是其他人,都根本没去看他,只有何明轩偶尔余光掠过,闪过一丝冷笑。 宁荷…… 不过是追随许红玉的一个下人,却敢处处和他作对,今日你要怎么收场? 说来今天的事也是个意外,他本来只是陪薛麟来画舫赏玩,结果碰巧遇到了宁荷的弟弟宁俞,稍一设计,宁俞便上了套,直接得罪了薛麟! 宁荷替许红玉掌握权势,的确让他也难以应付,但宁荷终究是姓宁而不是姓余。 终于。 一曲终罢。 画舫的门被推开,一个人缓步走来,她微沉着脸,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便装,正是许红玉的侍女小荷。 “姐……” 被麻绳捆在地上的宁俞看见小荷进来,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将头深深的埋低下去,捏紧了拳头。 他知道他今天连累宁荷了。 他甚至不希望宁荷来救他,但宁荷已经过来了,他这会儿能做的就只有低着头,不再添更多的乱。 小荷目光迅速掠过场中,看到了何明轩,也看到了弟弟宁俞,但都没有停留,最终视线只落在了薛麟的身上,上前躬身行礼。 “民女宁荷,见过斩妖司薛大人。”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宁荷 “宁荷?我有点印象。” 薛麟目光上下打量了宁荷一眼,忽而淡笑道:“是许红玉身边的那个小跟班吧。” “大人能记得民女,是民女之幸。” 小荷再次欠身一礼。 作为许红玉的侍女,许红玉不在时替她发号施令,小荷对何明轩是丝毫不惧且无需退让的,但眼前的薛麟却不行。 别说是她,就算是许红玉本人在这里,在薛麟面前依然要以下属的位份礼让。 无论是实力还是官位,薛麟都更在许红玉之上,甚至在薛家的地位,都比许红玉还要更高。 内城四大家族的嫡系之间,其实也是能分出个高低的。 像何明轩,虽也是何家嫡系,但一来武道天赋资质都很一般,二十七岁才勉强迈入易筋,二来本身也不是何家四代中的嫡长,而是生的靠后,因此从地位到实力几乎各方面都被许红玉压一头。 反过来薛麟那就属于内城四大家族最顶尖的嫡系子弟了,其人甚至在薛家族内,都有很高的地位和话语权,与何明轩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正因为如此。 得知这边大致发生的事情后,小荷沉吟再三最终还是来了,但没有带任何人,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孤身一人前来。 牵扯到了薛麟,她只能想办法自己去解决,别说许红玉不在,就算许红玉在城里,她也不能将许红玉牵扯进来。 宁俞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更是她家里唯一的男丁,即使知道薛麟是多么难以应对的人物,她也只能前来。 “红玉这次猎妖,倒是颇有风采,没有落了余家的名头。” 薛麟收回视线,很是随意的拿起桌上一枚果子,放进口中咀嚼。 小荷微垂着头,没有出声,薛麟评价许红玉,她一个许红玉的侍女,显然也没有资格插话。 薛麟似乎在思索许红玉的事情,过了一阵才回转过来,目光闲散的扫了一眼远处,被捆着跪在那里的宁俞,道: “那是你弟弟?” “是。” 小荷回应,并低声道:“家弟无意冒犯,望薛大人能饶恕一次。” 薛麟冷冷的看了小荷一眼,道:“饶恕与否,你有资格多嘴么?” 一句话伴随着冷冽,似乎让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变的寒冷了许多,附近几个作陪的内城公子哥这会儿都不敢说话,包括何明轩,也紧绷着脸呆在一旁,但内心中却在冷笑。 贱女人仗着许红玉的势,敢在他面前天天耀武扬威,现在要是触怒了薛麟,就是许红玉都没那个能耐求情。 薛麟的一句话也让小荷微微一颤,实在是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一句话之中带来的压迫感,就令人隐隐有些窒息,哪怕她也是易筋层次的人物。 然而。 正当众人一片鸦雀无声,不知道小荷下场如何时,却见薛麟忽然又摇了摇头。 “为难你一个侍女,也没甚么意思,这样罢……” 说着一扬手,将身边的酒坛向着小荷扔了过去,并道:“这一坛是火云新酒,酒性极烈。” 小荷一伸手就接住了酒坛,她毕竟是易筋境的人物,酒方一入手,不用薛麟开口,就知道这酒属于药性极其猛烈的类型,但这时候却面不改色。 她双手轻轻一举,酒坛中殷红色的酒液化作一缕丝线流淌而下,之前歌女仅仅喝了一滴便不省人事,此时却如溪流潺潺,不片刻功夫,一坛酒便干干净净。 小荷面颊微红,放下酒坛,看向薛麟。 “好。” 薛麟脸上露出一丝赞赏,道:“到底是红玉的侍女,性子倒也像她,伱去吧。” 他的火云新酒,虽然易筋境的武者能够承受,但酒本身如烈火,一口气喝光一坛酒,与直饮烈火无异,小荷却自始至终面不改色。 “民女告退。” 小荷规规矩矩的欠身再行一礼,随后便走向宁俞,伸手将宁俞提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何明轩一眼。 何明轩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薛麟会这样轻轻放过,更对小荷的旁若无人恼火不已,看着她背影消失,不由得道:“薛兄,这许红玉一个侍女,都敢如此无礼了。” “你喝醉了。” 薛麟收回看向小荷的视线,淡淡的扫了何明轩一眼。 这一眼顿时让何明轩心中一寒,一下子清醒过来,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薛麟慢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张淡漠的脸上忽然再次转出轻笑,道:“好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他倒不是什么心情好所以轻轻放过小荷,也不是为了给许红玉一个面子,而是今天这事,隐约有何明轩的影子在里面。 他没兴趣插手何家和余家的事。 甚至刚才,也仅仅只是因为宁俞扫了他的兴,所以才让小荷饮酒一坛作为赔罪,至于其他更多的,他没有兴趣。 何明轩若是还想借他的势去做些什么,如此不识趣的话,他也不介意这护城河里,再多扔下去一个人。 伴随着薛麟的开口。 屋里的歌女们纷纷反应过来,各自扬起笑颜,再次奏起声乐。 来自内城的一些公子哥也重新谈笑起来,在薛麟旁边说着奉承的话,只有何明轩被若有若无的冷在了一旁。 他目光有些阴冷,往门口瞧了一眼,比划了一个手势。 外面有人影很快消失。 …… 画舫外。 小荷一只手半拉半提着宁俞,将他从船上一路拽上岸,然后手指猛的发力,将他身上的绳索一下子扯的断裂。 “姐……我今天是……” 宁俞还在颤颤发抖,这会儿上了岸,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 然而小荷却打断了他的话。 “走!” 她沉声开口。 这个时候宁俞终于发现,小荷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额头更是溢出一片细密的汗珠,颈后仿若灼烧般赤红一片。 “姐,你……” “别说了,走。” 小荷低声开口,迅速往前走去,宁俞则赶紧跟上。 她看了一眼河岸上的画舫楼船,带着宁俞迅速走进街巷中,并在黑暗里快步穿行。 接连穿过数条街巷后,小荷忽的身体一晃,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外墙。 宁俞大惊失色,赶紧想要搀扶,但小荷却摇摇头。 “我没事,就是气血乱了,这里还不安全,要快些回去南边。” 楼船画舫靠的是护城河的西岸,她在状态正常时,可以直接越过河面,直接抵达对岸的梧桐里,哪怕冰面已经很薄,再提着一个宁俞,都没有问题。 但喝了那一坛火云烈酒之后,她全身气血都是一片紊乱,只能从岸上走,需要沿着城西的’古樟里‘一路穿过,从正心桥过河,回到南边。 “这酒倒是个好东西,只是……” 小荷心底苦笑一声。 要是慢慢品饮,这种酒的效果不下于价值千金的药酒,能很大程度的滋养气血,属于是好东西,但一次性饮下一坛,反而需要压制药力。 最关键的是现在这里属于城西,又入了夜,一点也不安全。 实际上即便是这样,一般的恶徒她也还是能随手解决,但她更担忧的是何明轩,何家在城西权势远超过南边,难说何明轩不会落井下石,毕竟今天这事多半就是何明轩一手设计的。 “嗯。” 宁俞低着头应声,跟着重新迈步的小荷迅速在街巷中穿行。 一连越过数条街巷后。 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两个人影。 “哟,是个姑娘。” “小娘子深更半夜,这是要往哪去?” 两个穿着破旧,蹲在路口的地痞混子,瞧见匆匆穿行街巷的小荷以及宁俞两人,便不怀好意的堵了上来。 大半夜的,有女人敢在街巷里跑来跑去,那肯定不寻常,但眼前两人明显是匆匆忙忙,男的更有点慌张,那就有些不同了。 “滚。” 小荷冷冷的开口。 两个地痞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顿时咧嘴道:“哟,性子还挺烈,这近着一瞧姿色可真够上等的……” 看着小荷的模样,另一人更是露出色眯眯的神情伸手过来。 但还没等手伸过去。 咔!咔!! 两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小荷快速收回了手,带着宁俞从两个地痞中间穿过。 两个地痞眼珠子齐刷刷的凸出,脖颈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各自抽搐了一下,便噗通噗通摔倒在路旁。 姐姐真厉害…… 宁俞回头看了一眼倒地的两个地痞的尸体,心中对小荷满是尊敬。 他们家上面几代开始就是余家的家丁,到这一代时,小荷幸运的被看中,成了许红玉的侍女,照顾许红玉起居的同时,得以跟随许红玉一起习武练功,宁家也因此逐渐富裕起来,甚至在外城购置了一点铺面产业。 今天他是来画舫运送酒水的,一时心动酒上了画舫想瞧瞧热闹,结果一不小心冲撞了人,得知对方是内城大人物时,更是万分懊悔。 斩妖司副都司薛麟,那是何等的大人物。 得罪这样的存在,他甚至都没什么侥幸,觉得这次不死恐怕也要丢半条命。 结果小荷来了,将他安然带出了画舫,带着他黑夜穿行街巷,敢找麻烦的流氓地痞一伸手就被格杀……心中对自家姐姐更有些崇拜。 但。 宁俞没注意到的是,随手格杀了两个地痞的小荷,手指颤抖的幅度变得更大了一些,连同手臂上的肌肤都似浸染上了一点红晕。 就这样一路又穿行了数十条街巷,没再遇到什么人影,一路相安无事,距离最近的’正心桥‘只剩下一小段路程。 远远的。 已经能望见那座桥,横贯护城河上。 小荷心中也微微松缓一些,只要过了桥,对岸就是南城区了,而且还是梧桐里,是陈牧的地盘。 然而。 就在两人迅速往正心桥的方向走去,终于接近桥前的时候。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每一个脚步声都异常厚重沉稳,只听步伐便能听得出属于练家子。 小荷停了脚步,看向眼前黑暗中逐渐走出的一群人影,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全灭 失算了。 小荷心中叹了口气。 她为了不让事情牵连更多,是孤身前往,但没料想到薛麟最后是轻飘飘的放过,反倒是她因为一口气饮下了一坛火云烈酒,此时气血翻涌难以自控,却在这种时候遭到了一批人马的围堵。 眼前这一批人和刚才被她随手格杀的两个流氓地痞截然不同,单从身形和步伐上就能判断,几乎全都是练肉以上的精锐武夫! 一批数十人的练肉精锐可不是开玩笑,倘若她是全盛状态,孤身一人那是有把握杀出去的,但带上一个宁俞就是巨大的累赘,未必能安然杀出,更不用说现在的她气血散乱,一身实力十成难以发挥七成,也就与寻常练肉相差不大。 这一批人马想都不用想,必定是何明轩调集起来的了,何明轩此次是铁了心要让她回不去。 若是早知道的话,提前布置一些人手接应,就不至于陷入这种困境。 不过。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坐以待毙,终究也是易经层次的人物。 “紧跟着我。” 小荷沉声开口,同时手腕一抖,那柄软剑已瞬间出鞘,在朦胧月色下闪烁起点点寒芒。 宁俞有些颤栗的跟在小荷身后,面露惧意的看向那围堵过来的数十人影。 杀! 数十个人影都不多说话,围堵起来之后,便个个眼神凌厉,寒芒毕露,随即便悍然向小荷杀去。 刹那间便有四五柄钢刀劈落,要将小荷及宁俞两人剁碎。 “荡雨式……” 小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一身躁动的气血,手中软剑蓦然挥起一束剑光,好似无数雨点交织的剑网,与落下的四五柄钢刀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叮叮咚咚作响连绵一片,好似雨点落在铜盆之中。 强行挡下这几下杀招,小荷不退反进,径直往正心桥的方向杀去。 宁俞在刀光剑影中吓得脸色发白,缩着脖子紧紧的跟在小荷身后,一时间都不敢去看四周袭来的刀光。 锵!锵!! 又是一连串的刀剑碰撞。 小荷忽的一声闷哼,手中的软剑突然散乱,与一柄钢刀碰撞间,没能将其荡开,反而是软剑本身被击打弯折,露出破绽。 钢刀斜斜的砍落下去,一击在宁俞肩膀上留下一道伤口,鲜血啥事流出。 宁俞闷哼一声,一下子痛彻心扉,但却咬着牙不发出叫喊,但这一幕早被小荷看见,心中一乱,气血更散,剑招随之更乱。 又是四五柄钢刀从四面八方落下。 眼看着就要敌不住之际,忽然一下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仿佛有什么强弓硬弩发起一下爆射。 月光下。 只见一束弧光自远而至,刹那间没入战场,伴随着一声震的人耳膜嗡鸣的金铁之音,袭向小荷的四五柄钢刀接连被震的断成数截,化作碎片冲天飞出。 而那破空而来,击断数柄钢刀的一束寒芒,赫然是一柄生着锈的铁剑! 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斩断了数柄钢刀之后,就这么追落下去,钉在小荷身前一尺的青石砖上,整个剑身轻微抖动。 “这是……” 小荷先是一怔,继而下意识抬头,往侧后方看去。 就见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看不见样貌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心桥的桥畔,静静的站在那里。 场面为之一静。 数十个精锐武师一时面面相觑,距离最近的那几个钢刀被凌空震断的人,更是面露惊容。 “走!” 小荷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伸手一拽后方的宁俞,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一下子就将宁俞拉出十几米远,直奔正心桥而去。 这时候那数十个精锐武师纷纷反应过来,短暂迟疑了一瞬后,仍然是迅速追赶上去,试图在桥前拦下小荷。 但就在这时。 先前矗立在桥畔的那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再次出现时,已来到了冲的最靠前的一个精锐武师的身前,右手呈刀,随意的一挥。 那精锐武师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猛的挥刀砍去,但刀还在半空中,视线就已天旋地转,自己的头颅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滚落在地。 紧接着。 黑影随手一抓,将无头尸体手中的钢刀提来,横里一挥一送。 伴随着一束寒芒乍现,整把钢刀破空飞出,所到之处带起一片又一片血花,一下子贯穿了四五个人的身躯,最后消失在河岸线的远处。 噗通!噗通!!! 一连串四五个人身体僵硬的倒了下去,并伴随着鲜血四溅。 这一下追杀小荷的众多武师终于一片骇然,数十人马硬生生的在桥前刹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小荷已上了桥,但桥前那一道黑影矗立,无人敢越前一步! “姐……” 被小荷拽着上了桥的宁俞捂着肩膀处的伤口,这会儿连疼痛都忘记了,有些震撼的看着后方那道桥前的黑影:“他,他是……” 小荷没有回应,一过了桥,她便无法抑制彻底紊乱的气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放开了宁俞,步伐踉跄两下,但还是勉强站定。 “走,别回头。” 冲着宁俞低声喊了一句,便继续向前,迅速过了桥。 刚才救她的人是谁,她也没看清。 但那咫尺之间,轻描淡写展露的手段,她还是能辨认的出来——那是意境之威。 这是一位掌握了意境的存在,或许是余家的某位,又或许是…… 小荷遥遥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下已连身形都瞧不清了,但仍给她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难道真是他? 连意境都掌握了? 但小荷清楚现在不是探究这种事情的时候。 是也好,不是也罢,她都不可能去声张……因为陈牧若真的在这个年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凭自身悟性掌握意境,那在内城都将引起巨大的震动,也必将成为何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切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既然陈牧都一直悄无声息的,那么她也要替陈牧保守秘密,不但不去探究追问,甚至要权当不知。 希望, 真的会是他吧。 …… 正心桥畔。 数十个精锐武师不敢跨越上前。 为首的一人看着桥前,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都仿佛融入夜幕之中的陈牧,忍不住沉声开口。 “何家办事,阁下可不要自误!” “……” 他不说话还好,这句话落下,陈牧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冷意。 何家? 虽然此情此景,与当年大相径庭,但仍然让他想到了一些并不好的回忆。 而且当年那件事虽是恶人帮所为,可终究有何家的影子,或者说有何明轩这位副总差司的影子。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目光变得漠然,整个人忽然一晃,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直接来到了人群之中,右手一挥,便是一颗脑袋飞起。 “当心!” “杀!” 人群霎时间大乱,各种钢刀向着陈牧招呼过去,但陈牧却已连刀都懒得用,一挥手再次击碎一人头颅,屈指一点便点碎一人颅骨。 他出手迅如闪电,在人群中顷刻间便是几个穿梭。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个个精锐武师纷纷凝固在原地,然后或头颅碎裂,或胸口凹陷,噗通噗通的接连倒地。 啵! 陈牧从最后一人的眉心中拔出手指,缓步来到河岸,敲碎岸边的薄冰,将手在河水中轻轻清洗。 之后他站起身来,远远望了一眼河岸上游,隐约可见灯火的遥远画舫船影。 随后。 陈牧的身影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正心桥桥畔一地狼藉的尸体。 …… 画舫。 何明轩走出亭廊,来到船后,吹了吹冷风,渐渐冷静了一些。 他这时候隐隐有些后悔,似乎不该借薛麟的势对付宁荷,这一下不但没有凑效,还让他和薛麟的关系一下子变远了。 得不偿失。 不过是许红玉身边一个侍女而已,纵然解决掉了又如何,也实在是这些日子被小荷的手段扰乱了头脑。 甚至最后还是由他派人去下杀手。 何明轩心中暗自懊恼。 要杀小荷,本来也随时都可以,只不过是担心许红玉才一直没有下手,现如今这样下手,又和直接动手有什么分别,等许红玉回来难保不会发疯,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麻烦。 罢了! 大不了不当这个副总差司就是。 冷静下来后,何明轩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为了对付许红玉身边一个侍女,最后弄到要丢弃副总差司的位子来躲避许红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办的蠢事一件接着一件了。 嗯。 好像就是从那个什么陈牧冒出头的时候开始的。 何明轩想到这里,眼眸中也多了几分冷意,反正都已至此,不如将那个什么陈牧也一并送上路! 短暂沉思后。 何明轩便挥了挥手,招来一个下属,准备让人解决了小荷之后,去将陈牧也一并解决。 下属应了一声,然后就匆匆去了。 何明轩拄着栏杆,望着护城河的河两岸,一片漆黑不见灯火,站了片刻后,转身往画舫内走去。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属匆匆而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迅速汇报了几句。 “你说什么?” 何明轩听罢顿时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那下属脸色难看的道:“总差司大人已经被惊动了,他……他让您立刻过去一趟。” 被下属称呼的‘总差司’自然不是他这个南城区的副总差司,而是统辖整个城西的总差司何光宗,也是他的四叔,何光宗。 何明轩面露茫然之色。 更有几分无法相信。 他调动的是何家的一部分精锐人手,别说小荷饮下一坛火云烈酒气血混乱,就是全盛时期,都未必能够杀出一条生路。 可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这一批人手竟在正心桥畔死了个干干净净! 这怎么可能! 带着茫然与无法置信,何明轩匆匆离了画舫,一路往正心桥而去,等他抵达的时候,就见正心桥附近已被大量差役团团包围。 为首的人穿着白色的官服,正是总差司何光宗。 何明轩看着一地的尸体,有些茫然失措的走了过去。 啪! 何光宗冷着脸,一扬手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干的好事?” “调集家里一批精锐刀客,去杀许红玉的一个侍女,这就是你一个堂堂副总差司干出来的事?!” 何光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 得知正心桥附近发生恶斗,死了几十个人,他最初还以为是帮派混战,随即得知死的人是何家培养的一批精锐武师,吃惊之下赶紧了解更多消息,听罢之后险些没被气死。 “我……” 何明轩脸上挨了一巴掌,但却不敢说话,这会儿仍然还有些无法置信。 何光宗看着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其实调集人手去杀宁荷也没什么,杀了就杀了,余何两家争斗早已不是一天两天,杀一个侍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 调集了一批人手,非但没杀掉宁荷,甚至自己人还死了个干干净净! 无论过程和原因是什么,单从结果来看,这一番作为简直是愚蠢至极,甚至之前还试图利用薛麟……薛麟是什么人物,那是能被随意摆布的?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开春 何光宗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实际上何明轩也并非是那种完全不成器的何家子弟,终究是踏入易筋层次的人,不然何家也不会让他去担任南城区副总差司,打着让他未来接任总差司的想法。 倘若真是那种只知道贪图享乐的,也就罢了,何光宗反倒不至于如此气恼,毕竟何家家大业大,多几个纨绔又如何,总归还有开枝散叶的作用。 “四叔,是我一时冲动行事,没有多加考虑……” 何明轩沉默了一会儿,逐渐冷静下来,低声开口。 何光宗看到何明轩这个反应,终于平复了些许恼火,沉声道:“知道错在哪了?” “不该为一个小小侍女大动干戈。” 何明轩低声说道。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 何光宗叹了口气,道:“你想杀宁荷,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既然都能将人引到西边来,那直接杀了就是,何须借用薛麟出手?” “宁荷不过是许红玉一个侍女,又不是许红玉本人,就是直接杀了又能怎样,你惧怕许红玉找伱的麻烦,可你别忘了你姓何!” 何光宗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道:“何家什么时候需要怕了余家?” 何明轩微微怔然。 是的。 自从许红玉到了南城区之后,他就一直束手束脚,始终是因为他不是许红玉的对手,担心许红玉不顾一切的对他下手。 可许红玉若真的要对他下手,何家又岂会无动于衷,无非是两家做过一场。 正是一直忌惮许红玉,所以他才一直找各种手段,一直用些阴险招数,只想将许红玉从南城区挤走,甚至许红玉很久不在城里,他对付一个小荷都有些束手束脚。 就像何光宗所说,既然他觉得小荷太过碍事,那直接除掉就是了,何家跟余家早就斗的水深火热,又何必顾忌一个许红玉,反倒是许红玉那边若是发了疯对他下手,正好就有理由将许红玉从南城区挤走。 是他被许红玉的不讲道理所震慑,一直心有忌惮。 “我明白了。” 何明轩点了点头。 何光宗看了看何明轩,这才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那一地的尸体。 这种练肉圆满的精锐武师,对何家来说也是要付出许多资源培养的精锐,培养一个就得花费银钱上千两,并且也要多年时间,一下子死了几十个,还是有些肉疼。 “四叔,这些人究竟是……” 何明轩也走近过去,眼眸中露出一丝疑虑。 何光宗缓缓的道:“都死于一人之手,对方体魄强横,至少是易筋大成以上,并且掌握有千风意境。” “千风意境?” 何明轩心中一惊,难怪几十个好手就这么死了。 他蓦然又想到一事,道:“我听说前些时日,章郂死于一个意境高手的手底,也是千风意境,莫非是同一人?” “嗯,大概是了。” 何光宗微微点头,眯起眼睛道:“上次还不好说,这次……肯定是余家的人物无疑了,只是不知道余家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一个人物,眼下却是一点情报都没有。” 意境高手可不是烂大街的人物。 可以说。 在瑜城之中,掌握意境的人物,比起锻骨境还要少,毕竟锻骨层次的存在也不是全都掌握有意境。 余家摆在明面上的,掌握意境的存在,也就那么一些。 现在突然多出一个完全没有情报的,让何光宗也大为忌惮,但余家毕竟也是比肩何家,底蕴深厚的势力,有隐藏的高手也很正常。 “此次虽然损失不小,但能确定这个陌生的意境高手来自余家,或者和余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死的也就不算是毫无意义了。” 何光宗缓缓的道:“总之我已经派人去告知族里,之后会专门调查此人。” “嗯。” 何明轩也点点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相比起什么小荷,甚至是许红玉,都远不如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意境高手重要。 这样一个人物若是隐藏在暗中,突然发难的话,那必然会相当麻烦,但现在暴露出来,哪怕还没有其他任何情报,但总归是能提前有所准备,不至于在什么时候令何家突然吃上一个大亏。 何光宗看向何明轩,沉声道:“这段时间就消停些罢,不要再弄出事端。” “是,四叔。” 何明轩低头应声。 同时心中微微松缓,看起来他做的事倒也不算愚蠢,毕竟误打误撞也起到了关键的用途,知道了余家暗中还有个未知身份的意境高手。 …… 夜幕下。 陈牧的身影悄然在屋房之间纵跃。 他远远的跟着小荷以及宁俞两人,直至看到两人进了城卫总司,才终于在外面停了下来。 “不知道小荷有没有认出我。” 陈牧微微摇头。 以他对小荷的了解,多半小荷就是认出了他,可能也会当作不知,毕竟小荷很聪明,也很懂事,而且之前夜黑风高,也未必认得出来。 进了城卫总司,算是彻底安全了,他也就基本放心了。 小荷之前的状态很奇怪,气血翻腾不稳,像是服用了某种大补之物,而且还是过量,估计是在画舫上遇到了些什么事,但总归有惊无险。 不过何明轩此人…… 陈牧心中冷冽,种种事情汇集到一起,何明轩在他眼中已是死人一个。 若非何明轩是何家嫡系,还是南城区的副总差司,牵连很大,也早就和章郂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 “我已用千风意境出手两次。” “这个身份多半已进入各家的视线。” “但我下一次再出手时,可就不是千风意境了。” 陈牧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 “牧哥哥!你回来了。” “老爷。” 陈牧悄然回到了后院,后院里还亮着灯火,他一回来,王妮和苦儿乐儿就很快迎了出来。 几个小丫头都很乖巧的不问陈牧在外面做了什么,有的服侍陈牧宽衣解带,有的则去端来水壶木盆,给陈牧倒水洗漱。 王妮给陈牧脱衣时,小琼鼻轻轻抖动两下,闻到了一点血腥味,循着来源在陈牧的斗篷上找到了一点血迹,但她只默默的将斗篷拿出去清洗。 陈牧在苦儿和乐儿一左一右的服侍下脱去鞋袜,放进木盆,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句‘腐败的生活’。 其实要说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目标很小,只希望着能改变底层差役的命运,能让妹妹陈玥吃饱穿暖,有个安宁的家就好,但随着他得到系统面板,一步步努力,实力地位层层上升,不知不觉间,目标早已不再是吃饱穿暖,甚至不再是安然享乐。 他要的是至少能在这瑜城立足,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需要仰仗他人的鼻息来生存。 而今。 距离这个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在享受过几个小丫鬟的服侍过后,陈牧让几人回侧房休息,随后便取出了震雷图,在床榻上盘膝而坐,继续细细参悟。 …… 时间飞逝。 转眼便是一个多月过去。 自从上次小荷事件之后,整个南城区再次变得安然无事,甚至何明轩在这一个多月里也没有再生任何事端。 残存的积雪都已彻底融化,时节也终于是入了春,暖意日渐升隆,一些人已经不再穿着棉袄。 清晨。 陈牧吃过了饭食,没有穿衣去城卫司,而是回到了卧房,拿出震雷图继续参悟。 时隔一个来月,在有震雷图的情况下,他参悟意境的经验值涨的飞快,而今距离一万点已经只差最后一点,今日晌午便能完成,因此其他事便都放到一边。 多掌握一种意境,虽然比不了一门意境踏入第二步,但却比单一的意境要更强许多。 事实上。 整个瑜城能将意境练到第二步的人都没有几个,能兼悟两种意境的也同样没几人,在瑜城这一郡之地已属于是极其少见的存在了。 如今参悟震雷图前前后后将近三个月,看上去似乎只是系统面板涨着经验,但实际上陈牧自己对于‘震雷一脉’的领悟也一样有着一定程度,譬如现在的他,就掌握有两种震雷下属的势,都是从震雷图中悟出。 这两种势分别被他命名为‘震’和‘鸣’。 实际上若是他仔细去钻研推敲,就能以这两种势为基础,分别推演出两种震雷一脉的刀法或剑法。 不过对已经掌握了意境的他来说,去推演刀法剑法没有必要,他也不需要传授徒弟,也没有兴趣开设武馆。 不得不说,领悟了意境之后,就站在了另一个高度。 他尽管领悟的不是震雷意境,但从震雷图中感悟出‘势’还是十分容易,若是没有达到意境这一高度,想悟出势便不是易事。 陈牧盘膝一坐便一动不动,直至日上三竿。 “应该够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逐渐收敛思绪,然后唤出系统界面。 【武道:震雷意境(未领悟)】 【经验:10002点】 【可推演次数:0次】 伴随着陈牧的意念一动,就见积累的一万点经验值消失,接着可推演次数则从0次变成了1次。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震雷 “推演。” 陈牧将心绪平复,摒除杂念之后,便没有过多迟疑。 这些日子他也想凭自己的悟性参透震雷意境,但终究还是雾里看花不得真切,如今也想细细的体悟一下震雷意境与巽风意境之间,大抵有什么不同。 嗡! 伴随着系统推演的开始,好似窗外春雷一响,震的人耳膜嗡鸣,又恍若开天辟地第一道惊雷,在意识之中炸开,一下子就让陈牧凝聚的心神念头分崩离析。 念头散乱化作无数份,上下左右游离,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念头一下子纷乱驳杂到了极致,千百乱回,分不清身在何处。 轰隆! 又是一记雷声响起,本就纷乱的无数念头更杂,一下子被震的散作尘埃,原本心绪好似一片翻滚的尘土,这下变得更沉寂,只剩一点点枯壤还在翻动,最后变得一片死寂。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又是一道雷声,猛然落在所有念头都化作的那一堆死寂‘尘埃’中,霎时间万物新生,从死寂之中重新升起一缕生意,并迅速翻腾起来,直至所有纷杂的念头尘埃再次汇聚到一处,重新组合成一股完整的意识。 这一刻。 所有的杂念尽皆不存,只剩下一个漠无感情的,幽静的意识。 陈牧此时的感觉十分奇妙,他觉得自己像是和所有的情绪分离开来,以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仿若冰冷天道般的视角在感受一切。 在他的视线中,所看到的,是一片昏沉无尽的黑暗,但那黑暗之中,时不时有雷光乍现,将漆黑一片的混沌击出一道道涟漪。 “震雷意境……” 陈牧心中轻喃一声。 能看得见那一束束于混沌中绽放,照亮天地的雷光,就意味着他已经掌握了震雷意境,对震雷意境的感悟登堂入室。 沉浸在这种一窥天地之玄妙的感觉中不知过去多久,那些游离于意识之外的种种情绪终于接连依附上来,使得陈牧的心神渐渐恢复如常,眼前那副昏暗天地间,万雷齐鸣的景象也慢慢淡化,再次睁开眼睛时,意识已回到了卧房之中。 陈牧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来到院子里。 他将目光看向放置在院子一角的练功木桩,走近过去,短暂伫立之后,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呈剑指状,斜斜一挥,从木桩上掠过。 砰! 一声闷响。 手指并未和木桩接触,仅仅只是贴着边缘掠过,但仍然在木桩上留下一道锋利的,仿佛是刀砍一般的痕迹。 这是巽风意境的威能。 紧接着。 陈牧眼眸中光芒微闪,似有一束雷光在深邃的瞳孔深处绽放,仍然是那个剑指斜挥的动作,从木桩上掠过。 咔! 这次留下的却不再是锋利的刀痕,而是一块骤然焦黑的印记。 “唔……” 陈牧看着自己的两根手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便是震雷意境,当能够‘看见’天地间属于震雷这一脉的意境之象后,举手投足间便能轻微的引出一缕震雷之力。 只不过这份指间引动的雷光十分微弱,毕竟只是勉强引动的力量,原理更近似于静电,拿来伤人有些困难,取悦女孩说不定还有点用处。 噗嗤! 陈牧忽的再次抬手,并拢手指对着木桩一戳,坚硬的木桩如同豆腐般,一下子被两根手指刺入穿透,并且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 将手指拔出来,就见那被戳出的孔洞呈现出一圈漆黑的焦糊状。 指尖本身迸发的雷光没有多大威力,但如果依附于实质,比如挥出一刀,那牵引之下便是截然不同的威能的,远远超过任何一种震雷一脉的刀法刀势。 毕竟意境才是真正本质的力量,势仅仅只是从意境中勉强模仿其形。 “要是能将意境练到第三步,达到那所谓心合天地的境界,难道真能举手投足间引发天雷?不过这世界都有蛟龙这样的妖物,武道能降服天下妖魔,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倒也不奇怪。”陈牧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实际上据他所知,无论易筋还是锻骨,其实都并不能真正发挥出意境的威能,要迈入更高的五脏之境,将虚无的气血转化为实质的内息元罡,那时才能真正使意境显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勉强搓出一丝微弱雷弧,挥出一缕不可见的风刃。 “不过巽风意境和震雷意境,彼此之间倒没有太多干扰。” 陈牧再次抬手,一巴掌挥向那截木桩,这次直接一巴掌将木桩整个上半截拍的支离破碎并炸开,碎裂的部分边缘处尽皆整整齐齐,仿佛是被利刃劈砍所致,同时这整齐的边缘还呈现出漆黑的焦糊之状,犹如木炭。 同时驾驭巽风意境和震雷意境,一击之下的威能比单一意境强了许多,并且因为多覆盖了一种性质,相对来说更难以抵御。 看着这一幕,陈牧也微微点头。 他当初选择改练震雷意境,也是有所考量的,像意境之中,巽风和震雷就属于十分相近的两种,兼修两种意境,风雷属于是比较契合的选择,此外还有风火以及雷火。 巽风、震雷、离火,这三脉整体相近,并且偏向于天地二相之中的‘乾天’象。 艮山、兑泽、坎水,这三脉也整体相近,偏向于天地二相中的‘坤地’象。 “据说薛家有一位兼掌艮山与坎水两种意境的人物,余家那位家主好像是掌握着‘泽水’两相……嗯,至少从意境上来说,我已经与他们在同一个层次。” 陈牧将地上的一块块碎木头捡起,扔进火炉里。 在偌大的瑜城,掌握意境的人物基本上都是有数的,在内城都属于有名有姓的存在,而兼掌两种意境的,那基本上整个内城都不超过两手之数。 在掌握了震雷意境之后,单论武道的高度,陈牧已经抵达了瑜城的最上层,只不过他的淬体法暂且还无法与那些人相提并论。 像他所知的那几位,至少都是锻骨大成的人物。 而他如今距离易筋大成还差一点。 但实力越强,陈牧的心态也越从容,以他如今兼掌两种意境的程度,易筋接近大成,纵然在瑜城实力还算不上顶尖,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了,待他易筋也练到圆满,能胜过他的人就少之又少了,即使是锻骨境的存在,不具备意境的话都对他难有威胁。 “易筋大成,也就这两天。” 陈牧看着火炉中的碎木块渐渐烧成木炭,起身回到卧房,拿出那枚已经几乎变成灰暗色的黑玉易筋丸,准备让其残存的最后一点药力也发挥应有的用途。 …… 暖春一至,便一日暖过一日。 在一场春雨之后,次日的晴天,日头高照刺眼,到正午时分,行走于街巷中的行人,有一些都已换上了单衣。 梧桐里的正街算是南城区比较繁华的主街之一了,仅次于南城区中区的闹市,伴随着入春,街市也渐渐喧闹起来,到正午时分,便可见人来人往。 “小玥,瞧这个。” 街市一角,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在路边的摊贩上拿起一支浅玉色的发簪,戴在自己的头上,冲着旁边另一个少女笑嘻嘻的道:“好看吗?” “喏,你自己瞧。” 陈玥拿起旁边的铜镜,笑吟吟的摆放在余茹眼前。 余茹歪歪小脑袋,左右瞅瞅,露出满意的神色,转头看向摊贩,道:“店家多少钱?” 摊贩偷偷看了看陈玥和余茹两人,微微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不贵不贵,三两银子就成。” “给。” 余茹随手从怀中拿出一颗银豆子。 摊贩看的眼珠子都直了,火急火燎般的就要伸手去拿,但还没等拿过,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一抄,抢先拿走了余茹手里的银豆子。 “慢着慢着。” 陈玥拿着余茹的银豆子,冲着摊贩翻了个白眼,道:“三两银子,你唬谁呢?到底值多少。” 摊贩讪讪一笑,道:“两位姑娘,真的是三两……先前有人二两银子想买,我可都没卖呢,不过看这位姑娘和这簪子般配,也罢,二两银子就成,我就做次亏本买卖。” “呃,那多不好呀。” 余茹懵懵懂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陈玥嘴角不由得抖了一下,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抬高声音,说道:“诶,一枚簪子才二两银子,这么便宜的吗?!” 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下子在人群中荡开,立刻引来附近许多行人的瞩目,包括相邻的几个摊贩也纷纷看了过来。 一见是穿着浅色黄裙和浅紫色裙摆,肤白貌美的两个小姑娘,不少人立刻眼睛微直。 短暂寂静之后。 人群中传来哂笑的声音:“两位姑娘可别被骗哩,刘四摊上的东西加起来还不知道值不值二两银子。” “刘四你可真不仁道,连小姑娘家都骗。” 附近传来一阵哄笑。 摊贩刘四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冲着人群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关伱们什么事,狗拿耗子……诶两位姑娘别走,一两也行,不,二钱,二钱就卖了!”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余茹 摊贩无奈的看着远去的陈玥和余茹,然后恨恨的看了一眼附近的同行,转头就要拿着那根玉簪回到摊边,但忽然一截折扇横里打来,正中他手腕。 “哎呦。” 摊贩哎呦一声,手里玉簪脱手飞出,却被一人用折扇轻巧接住。 正勃然大怒要发作时,一看那拿着折扇的人的样貌,摊贩顿时一吓,怒气全消,整个人连退两步,颤声道:“南……南少爷……” 被称作南少爷的人,穿着一袭华贵的锦袍绸缎,手里拎着一柄紫木折扇,扇骨上轻轻搭着那根玉簪,根本没去瞧摊贩,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陈玥和余茹的背影。 随后迈步跟了上去。 摊贩颤颤巍巍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却是不敢说话,连钱也不敢要了,毕竟对方来头实在太大,乃是梧桐里南家的三公子,郑家倒了之后南家已经是梧桐里权势最大的豪强——当然要除开城卫司的那位差司大人。 陈玥拉着余茹悠闲的往前走着,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前方,穿着一身白色锦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模样,笑着拱手作揖道: “在下南安,有礼了,两位姑娘可是初次来梧桐里?适才有小贩想欺骗两位,我已教训过,此物便算是代他赔礼了。” 说着。 便将先前那枚玉簪拿出。 余茹一时不知怎么应对,怯怯的往陈玥身边缩了缩,陈玥却眨眨眼睛,很从容的接了过去,道:“谢啦。” 然后就拉着余茹继续往前。 南安见状眉头一挑,身体一侧再次挡住两人,笑着说道:“两位姑娘人生地不熟,在下勉强算是通熟本地,眼下正好无事,两位姑娘想去哪里,倒是可以给两位指路。” 陈玥吟吟一笑,道:“好啊,我们要去城卫司,正好不知道路呢。” 城卫司? 南安眉头微蹙,摇头失笑道:“城卫司有甚么好玩的,两位姑娘去那作甚。” “我哥哥在城卫司做事,我们要去找他呢,你对城卫司不熟吗?” 陈玥眼神乖巧的说道。 南安闻言笑笑,道:“城卫司我倒也还算熟悉,不知姑娘的兄长名讳是……” 陈玥一双大眼睛里露出一丝天真,道“唔,我哥哥叫陈牧,这位公子认识吗?” 陈牧? 咳咳!! 南安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仔细一瞧眼前的少女,眉眼间的确和那位有几分相像,顿时嘴角抖了抖,道:“当然,梧桐里怎么会有人不认识差司大人,原来姑娘就是差司大人的那位妹妹,失礼了,那这位应该是……” 如果是陈牧初来梧桐里的时候,不太了解这位新任差司也正常,但现如今,梧桐里各家势力对陈牧的身世来历以及背景可都是清清楚楚。 包括有个妹妹,在内城余家武院,也是都知晓的。 既然眼前的少女是陈牧的妹妹陈玥,那另一个样貌妆容都分毫不差的来头只会更大。 “我叫余茹。” 余茹声音怯怯的说道。 果然! 内城余家的人。 南安嘴角又抖了一下,还好他刚才也看出陈玥和余茹并非一般人家的小姐,没有什么冒犯之举,南家在梧桐里称得上豪强,但在余家面前,与蝼蚁也没有什么分别。 “我们初来这里是很不熟系,那就有劳这位公子带路啦。” 陈玥看着南安笑眯眯的开口。 南安心中发苦,但这会儿哪敢拒绝,只能故作笑容,打开折扇扇了扇,道:“好说,那我便给两位姑娘带路。” …… 城卫司。 最内侧的堂衙,安静的侧室内,陈牧手里拿着一本‘大宣历纪’,一边放着翻看,一边时不时端起右手边的茶杯饮上一口。 忽然有人走进侧室,小声的汇报道:“差司大人,南家的南安公子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说她叫陈玥,是您的妹妹……” 陈牧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奇怪的看了汇报的差役一眼。 南安? 这位南家的三公子他是有点印象的,称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算多坏,虽是好色风流但看上的女子基本都娶进家门了,在他来到梧桐里担任差司之后,行事更收敛了许多。 问题是陈玥什么时候跑到梧桐里来了,怎么还被南安送过来的,这是什么奇怪组合。 是南安那小子对玥儿有想法? 哼。 陈牧放下茶盏,眼神转冷,心中轻哼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城卫司靠近门口用以接待外人的堂衙里,陈玥以及余茹、南安都在,堂衙的差役不敢怠慢,有的在一旁端茶递水,有的则跟随在旁边。 陈牧有个妹妹这件事,在城卫司那是底层差役也有听说的,这种身份显然没人敢冒充,那陈玥就只能是陈牧的妹妹,何况作陪来的还有南家的三公子南安,更不可能有假。 陈玥背着小手,悠闲的左瞅瞅,右看看。 自从被送去内城余家武院习武之后,她就没出过内城,这还是第一次回到外城,是由着女院那边有人带着,一起到南城区来玩,才得以一同出来。 若是想要独自出行内外城,并且自由出入余家武院,那得是将淬体法修习到练肉境界,并且剑法技艺练出一门圆满才行,这个实力基本上在外城就没太多危险了,寻常流氓地痞能轻易解决,麻烦一些的存在则都认得余家的名头,也不敢对余家的人动手。 哥哥已经是一里之地的差司了呢…… 陈玥仰望着堂衙的天顶,心中一时间涌起一些莫名的情绪,就在几年之前,她和陈牧还是冬天要挤一床棉被取暖的穷苦兄妹,现如今短短几年,却是天翻地覆。 一里之地的差司,统辖数百差役,治下十万黎民。 这放在过去,那是连仰望都看不见的大人物。 而现在陈牧本身就已担任此职,并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以陈牧的年纪和天资,根本不会止步于此,未来还有着更广阔的前途,说不定能当上副总差司乃至更高。 相比起来,她的变化也很大,短短一年多练到磨皮圆满,剑法大成,在余家武院的女院也属于是天份排的靠前的了,虽然这也与她平时练功的刻苦远超其他人有一定关联。 她用不了多久,也能踏入练肉的境界。 过去添一件新衣,吃一顿大餐都是希冀和愿望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玥儿?” 正当陈玥幽然出神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转过身来,就看到穿着一袭墨绿色官服的熟悉面孔,带着温和的笑往这边走来。 “哥。” 陈玥轻快的跳到陈牧身前,声音清脆的喊了声。 陈牧面容温和,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道:“嗯,又长高了点。” 说着。 又转头看向余茹,熙和一笑,道:“余茹妹妹也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派人过去接你们。” 他和余茹算是第三次见面,对她倒没有什么太多其他念想,只觉得是还未长大的小姑娘,虽然容颜娇俏可爱,但比陈玥更像没长大的妹妹。 “陈大哥。” 余茹有些怯怯的喊了一声,眼神有点不太敢去看陈牧。 主要是许红玉早前有一次回余家时,向她提过陈牧还有她的亲事,她那时候已经跟着陈玥见过陈牧一次,心底对陈牧这个哥哥的感觉是很温柔稳重,但根本没想其他事情,被许红玉忽然就提到了她的亲事,哪还能平静的下来。 甚至自从许红玉提过那件事后,她就时常眼前出现陈牧的影子然后发呆,这趟被陈玥拉着说来找陈牧,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见到陈牧之后,一颗心就扑通扑通打鼓一般的跳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陈牧注意到了余茹眼神躲闪,更细致的察觉到她的耳畔泛起一点浅浅的羞红,念头一转就猜到了什么缘故,一时间不由得失笑,又多瞧了她一眼,倒是觉得挺有些可爱。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就过来找我了。” 陈牧听罢陈玥的叙述,不由得笑笑,道:“梧桐里倒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等会儿我还是带伱们到南城区的主街那边转转。” 说到这里。 他终于转头看向伫在一旁,神情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南安。 陈牧眼神变得冷淡下来,道:“我两位妹妹人生地不熟,还要多谢南公子一路护送了?” 南安苦着脸,道:“都……都是份内的事,怎劳差司大人相谢。” “份内?” 陈牧眯起眼睛,语气不善。 南安平日里还算言辞机敏,挑逗少女也轻松惬意,但这会儿却仿佛被捏住了嗓子,一时间支支吾吾,连应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这一幕让站在一旁的余茹,一边偷瞧一边眨着眼睛,南安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皮囊也生的足够俊俏,算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但这会儿在陈牧面前一对比,立刻就仿佛泥鳅遇上了蛟龙,整个人都萎靡下去,使得余茹看向陈牧的眼神里,不知不觉多闪起一些亮光。 陈玥在一旁瞧着南安僵硬的样子,大眼睛里则闪过一抹坏笑。 “哼。” 陈牧看着南安支支吾吾,终于冷哼一声,一挥衣袖,道:“来人,给我关到监室,让他清醒清醒,另派人去南家,叫南家过来领人!” “是。” 立刻有差役应声,将南安带了下去。 陈牧转头看向陈玥和余茹,之前的威严重新化作温和,微笑着道:“走吧,我先去换一身便装。”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冲突 南城区主城街。 在瑜城要论最繁华的地带,实际上也就当属东南西北四大城区各自的主城街。 要论奢华以及宽敞、环境等其他,这些地带自然不及内城,但要单论热闹,主城街实际上要比内城更热闹许多,毕竟内城虽然繁华,但终究只是达官显贵们的地方,整个内城的人口加起来,都不如东南西北任何一片的人口多。 “糖葫芦,冰糖葫芦咯……” 宽阔的街市上,四处都是叫卖的声音。 陈牧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朴素青衫,带着陈玥和余茹在街市上穿行,路过糖葫芦的摊贩,扭头看向陈玥笑道:“要吗?” 陈玥小小的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停顿了一下。 又郑重的补了一句:“要!” 陈牧哑然失笑,看着陈玥的样子,一时间不禁有些怀念几年前那个整天甜甜的黏着自己的小丫头,一转眼送到内城习武一年多,已经从乖巧可人变得有些古灵精怪了。 “来两支。” 陈牧拿出一串铜钱付了账,将两串糖葫芦分别递给陈玥和余茹。 “谢,谢谢陈大哥。” 余茹接过了糖葫芦,小脸微微发红的小声回应。 “不用客气,你也当我是你兄长就好。” 陈牧微微一笑,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去,转了一圈之后,来到了位于主街的一条稍显安静些的里街旁,里面的人流少了很多,但相对应的,却比外面更加干净整洁。 里街人少的原因是,里面的铺子基本上不是寻常贫民所需,要么就是高档的绫罗绸缎,要么就是各种玉器玩物,基本上都是档次较高的店铺。 “我瞧你们先前挺喜欢那些佩饰,不过外面的摊贩上玉石多为劣质,不如这里的精巧,实际上要论档次,内城的店面才属于最高的。” 陈牧仰头望见一家‘古玉斋’,便迈步走了进去。 陈玥紧跟着陈牧,一走进店铺里,就看着店铺里摆放的一件件精致玉饰眨巴眼睛,旁边的余茹倒是没什么反应,作为余家的富贵千金,什么贵重与否她都不太在意,这会儿跟着陈牧走进来,眼神反倒更多是在偷看陈牧,对店里那些饰物似乎都没有在意。 “原来是陈大人光临,小店可是蓬荜生辉。” 古玉斋的掌柜亲自迎出来,一下子就认出了陈牧,毕竟整个南城区的差司也没有多少,陈牧虽才升任不久,但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南城。 一般人也许无法一眼认出身穿便装的陈牧,但作为古玉斋掌柜,干的就是认人这行。 陈牧摆了摆手,道:“我给两位妹妹挑几件玉器,伱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掌柜看了一眼陈玥和余茹,陪着笑脸道:“两位姑娘美若天仙,小店的些许凡俗玉器,也只能勉强当些点缀……嗯,这边的红玉簪,用的是质地上等的‘炎玉’,寒冬之时亦能保持温热,适合冬日里戴着,还有这里的黑玉镯,是上等的‘黑玉’,夏日炎炎之时仍能保持一缕清凉。” 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便取出一件件适合女子佩戴的饰物。 陈玥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但挑挑拣拣之后,询问了一句价格,立马就吐了吐舌头,跑回陈牧身边小声道:“好贵,不实惠。” 陈牧莞尔,道:“以前可说过要把你扮的漂漂亮亮的,快去选,我瞧那根红玉簪就不错,上等炎玉的话,百八十两银子也不算太贵重。” 原来哥哥都已经阔绰到百八十两银子都不在意的程度了吗? 陈玥眨巴眨巴眼睛。 她偷偷溜回到余茹的旁边:“小茹,你瞧哪个好看。” “啊,我……嗯,这个不错。” 余茹正在偷偷瞧着陈牧,被陈玥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胡乱点评两句。 陈玥看着余茹,又瞧瞧不远处的陈牧,忍不住撇撇嘴。 但没说什么。 继续看起一件件玉器。 过了一会儿,陈牧走了过来,问道:“看的怎么样?” 陈玥小脸上露出犯愁的神色:“这个红玉簪不错,但是夏天戴着就不舒服了,还有这个青玉镯,现在戴着有点凉,这个……” “……” 陈牧默默无言。 这场面让他想起了一些前世很久远的,不怎么好的回忆,自己怎么就忽然哪根筋不对带着两个丫头来逛街市,去哪看风景不好么。 陈牧目光从一件件玉器上掠过,最后停在两枚精致小巧的白色玉佩上,玉用的是‘清灵玉’,品质下等,但清灵玉本身属于价值极高的珍稀玉种,有清净宁心的功效,即使是下品的清灵玉,价值也超过上等的炎玉黑玉。 “这一对清灵佩不错。” 陈牧拿在手中摩挲两下,然后转身将其中一枚递给陈玥,道:“爹过世之后,我就想着,一定要把你照顾的好好地,你在内城习武,这清灵佩能静心宁神,和你所学的坎水一脉剑法也很相应,适合你参悟剑势,正好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儿,就当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陈玥呆呆的接过玉佩,看着陈牧的脸庞,不知不觉大眼睛里多出一些水雾,她抿了抿嘴,用力擦了擦眼睛,嘟囔道:“哥哥真坏,非要说些让人想哭的话。” 嘴上说着,手里却紧紧的攥着那枚玉佩。 陈牧笑笑,然后看向余茹,将另一枚玉佩递了过去,道:“小茹,你和玥儿情同姐妹,我也是将你当妹妹看的,这玉佩不算什么多珍贵之物,就送给你当个玩件。” “啊,我……” 余茹小脸一下子泛红,隐约似冒出热气,一时间脑子里冒出的全是‘定情信物’一类乱七八糟的字词,等到回过神来时,看到玉佩已经在手里,但好像还没向陈牧道谢,慌乱的追出门去。 结果一出门慌乱之下,和迎面走来的另一个少女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陈牧就站在门口,瞧着余茹手足无措的跑出来和另一个陌生女孩撞在一起,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旁边的陈玥神情一怔,眼神忽的变化。 “哎呦,谁呀?!” 和余茹撞在一起的少女穿着一身奢华的绸缎裙衫,被撞到之后立刻猛地一推,将余茹推的一个踉跄连退几步险些摔倒。 待看清余茹的样貌之后,少女也是一怔,然后便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从小没娘,没有教养,走路都不长眼。” 余茹本来就有些发懵,这一下更是站在原地,气的脸色涨红,眼睛雾气弥漫: “你……” “余芸!你说话注意点!” 陈玥忍不住了,冲上前拉过余茹,冲着对面的少女怒斥一声。 陈牧原本是想上前看看是个什么情况的,见着这一幕,顿时就明白过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站在后面瞧着。 余家这样的大家族,其内部自然不可能铁板一块,全都兄友弟恭,何况武道本来就需要彼此相争,尤其是武院,无论男院女院,各种明争暗斗都十分常见。 对面的少女被唤作余芸,显然也是余家人,而且敢对余茹口出重言,肯定不是旁系分支,毫无疑问也是个余家的嫡系,并且和余茹不是一路。 “什么时候这里论到你一个外姓说话?” 余芸骄傲的扫了陈玥一眼,明明个头还没有陈玥高,但视线却仿佛居高临下一样。 话音落下。 她身后立刻转出来几个女孩,将陈玥拦在一旁。 “陈玥,你可没资格和芸姐顶撞,别以为你在武院被老师看重,就能耀武扬威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外姓人而已。” “那你们三个要不要试一试,联手能不能胜过我这个外姓人?” 陈玥面对三个同龄少女,却并不惧怕,只语气冷淡的说道。 “狂妄。” 对面的三人顿时露出恼怒。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似乎就要动起手来时,陈牧终于开口了。 “好了。” 陈牧缓步上前,目光平淡的掠过余芸等几人:“当街叫骂,武院的师长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余芸眉头一皱,却不认识陈牧,道:“你是谁?” “我也只是个外姓人。” 陈牧淡淡的道。 余芸目光在陈牧和陈玥身上来回打量一下,忽的想明白过来,道:“原来你就是陈玥那个哥哥。” 说着仔细打量陈牧一眼,随即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尖尖的下巴轻轻一扬,轻哼道:“听说红玉姐姐很看重你,不过我倒没瞧出来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这外面的穷乡僻壤又能出什么人物了。” 说罢。 直接转过身,就往远处走去。 旁边几个余家旁系的女孩则好奇的瞧瞧陈牧,虽然身在内城武院,但她们对余家外面的事倒也不是一无所知,陈牧的名字便听说过不少次,据说是许红玉看中的人,好像还有意让他娶一位余家姑娘。 但看起来好像除了样貌生的俊朗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就像余芸所说,外城的偏僻乡里,又能出什么样的人物呢。 几个女孩很快都转过身,跟着余芸走了。 陈玥看着这一幕,忿忿的撇撇嘴,然后看向一旁的余茹小声道:“小茹,她这人说话一向刻薄,你别理她就是……” 余茹咬着嘴唇,眼角还残留着点泪花,听到陈玥的话,抬起袖子用力抹掉眼泪,道: “嗯。” 陈牧看着一群余家的小姑娘离去,不由得微微摇头,他倒没兴趣跟几个小丫头置气,不过这个余芸,的确让他不太喜欢。 那种家族子弟的骄傲,仿佛是刻在骨子里一样,与何明轩相似,都是眼高于顶,轻蔑一切,大抵是有几分雌小鬼的样子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情报 许红玉在余家四代嫡系中的地位是很高的,本身又是迈入易筋境,能独当一面的强者,余芸知道她和余茹怎么闹都没事,但不能干扰到许红玉的事情,否则的话轻则挨一顿训斥,重则可能要被罚面壁思过。 也因此在认出陈牧之后,余芸便不多纠缠直接离开。 毕竟这里是南城,要是闹腾到许红玉那里就没什么好事了。 主要是许红玉本身也比较偏向余茹,一方面是余茹的父亲和许红玉的母亲是亲兄妹,余茹和许红玉也就几如亲姐妹,而余芸的关系则要远一些。 另一方面,许红玉早年父亲失踪,余茹的母亲则是患上不治之症,很早亡故,所以许红玉对余茹从小就十分照顾……当然余芸对余茹的各种不爽,大多也来自于此,小时候和余茹闹起来时,无论哪边的大人总是偏向余茹一些。 当然。 这些事情余家长辈倒并不在意,晚辈之间关系有好有坏都很正常,余芸和余茹互相闹腾还能促进武院里的竞争氛围。 陈牧对余家内部了解并不多,他目前熟悉的人也就只有许红玉、小荷以及余茹等寥寥几人,余芸还是第一次见,听了陈玥的一些陈述后,才大致知晓一些。 于是也就更不以为意。 当然。 若他是余家的长辈,对余芸这种小丫头大概还是会狠狠管教一番的,虽说余茹的性子有些太柔弱了点,但余芸小小年纪也有点骄傲过头。 倒是陈玥之前的反应挺让他刮目相看,面对余芸和几个小跟班,气势上一点不落下风,如果说余茹的性子,练武也就只能是强身健体,那陈玥的话,未来若是能练到一定地步,的确是有能耐独当一面的。 短暂相处下来,将陈玥的变化和余茹的情况都收入眼底后,陈牧很快转移了话题,随便聊了几句,便逗的余茹破涕为笑,将刚才的难过抛到了脑后。 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路玩逛。 余茹和陈玥都穿着秀致的衣裙,虽然样子都还很稚嫩,但也已经有了一种青涩朦胧的少女之美,展颜嬉笑时更增添几分少女的动人,一路上也引来不少视线。 其中也有不怀好意的,但当注意到领着余茹和陈玥的陈牧时,很多视线就迅速收敛了下来,一些没有收敛的,悄悄暗中跟了一段的,很快也都默默消失了。 虽说陈牧没穿官服,一般的平民百姓可能认不出来,但各种帮派混子,平日里干的就是认人的事,对堂堂梧桐里差司很少有不识的。 一位差司, 那毫无疑问是不能惹的人物。 陈牧也察觉到一些暗中投来的视线,但并没有在意,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早年想带陈玥出来玩还得将她小脸涂抹的脏兮兮,扮个丑相,现在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巷中,也依然坦然自若。 在正街转过一大圈之后,几人一路来到了正街的后方,往前走了一段后,前方便出现了一排高耸的青石院墙,气氛一片庄严肃穆,院墙内还能望见一座四层的高楼。 “这里应该就是南城区的城卫总司?” 陈玥仰头望着前方的那绵延很长,占地开阔的一片区域。 “嗯。” 陈牧微微点头,道:“说起来许红……嗯,许总差司可能回来了,小茹要不要进去看看?” 余茹往城卫总司的方向张望一下,道:“好久没见到红玉姐姐了呢,听说红玉姐姐出城猎妖去了,好像是说这段时间就要回来。” “走吧。” 陈牧带着陈玥和余茹往城卫总司走去。 他也很久没见到许红玉了,只从小荷那里听说大概就这一两天会回来,要是回来了,正好也向许红玉交代一些近期的事情,做个简单的述职。 很快。 几人一路进了城卫司,并来到四楼。 “是小茹妹妹呀,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荷正在四楼的堂衙内浏览一份文书,见到陈牧和陈玥、余茹上来,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笑着看向余茹。 要是一般的丫鬟侍女,在余茹面前得敬称小姐,但小荷却有所不同,不但是许红玉自小在一起的贴身侍女,本身也是步入易筋境界的人物,在许红玉不在的时候能代许红玉掌管城卫总司,等日后许红玉升职上去,甚至都有资格接任总差司一职。 实际上小荷和余茹的关系也一样很好。 “荷姐姐。” 余茹乖巧的和小荷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我想来看看红玉姐姐的。” 小荷伸手摸了摸余茹的头,道:“小姐遇到了点事,这几天暂时回不了城里了,等什么时候小姐回来了,肯定会去内城看小茹妹妹的。” 说到这里。 她看向陈牧,冲着陈牧使了个眼色。 陈牧会意,拍拍陈玥的肩膀,然后跟着小荷走进了堂衙的侧室。 “出什么事了。” 陈牧走进侧堂,冲着小荷问道。 小荷摇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余家一直管着‘盐务司’,负责整个瑜城的盐运生意,昨天一批盐货在城外被劫了,小姐本来要回来的,出了这事后就半道拐过去追查了,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大概率是‘黑云盗’下的手。” “黑云盗……” 陈牧露出沉思之色。 这个名字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一伙盘踞在瑜城北面群山里的盗匪,十分凶恶,时常行劫掠之事,瑜城也曾多次派兵剿匪,但都扑了个空。 其几位当家,都在城卫司的通缉令上,被重金悬赏,其中大当家的悬赏更是达到了纹银五千两,二当家也有三千两之巨! “其实这黑云盗,一直都跟何家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小荷又说了一句。 这句话就让陈牧微微点头了,毕竟若只是一批寻常盗匪,不可能盘踞在瑜城之外多年都无法解决,连瑜城上面派兵去围剿都拿不下。 倘若其背后和内城的势力有关系,或者干脆就是何家用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外层势力,那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谁敢杀黄老爷的马? 陈牧想了想问道:“所以余家打算调兵平了黑云盗?” “不。” 小荷摇摇头:“为了一伙盗匪还不值得大动干戈,何况就算真的调兵遣将,那黑云盗滑不留手还有何家通风报信,也很难扑个正着,零散抓两个只是浪费功夫。” 说到这里小荷看向陈牧,低声道:“我这里有一份情报,何家这两天有一批违禁的货要运送,大概率会绕开你的梧桐里,走‘浍沟里’那边过去,可能的路线是……你带人看能否将这批货拿下,我这边不能派兵助伱,何家的耳目到处都是,你那边也得严密行事,当心城卫司里也有何家的眼线。” “嗯,我知道了。” 陈牧平静的点头。 这应当就是何家和余家的斗法了,何家借黑云盗的手黑掉了余家的一批货物,余家的反击立刻就来了,也要处理掉何家的一批货予以还击。 小荷看着陈牧,忽然凑近了些,小声道:“要小心些,要是事不可为就先行放弃。” 陈牧嗅着鼻间传来的一缕淡淡清香,侧头看向她,道:“这是上面的指示,还是……你自己想跟我说的?” 小荷脸颊微红,退后一步,抿嘴轻笑道:“人家只是个小侍女,没经小姐同意,可不敢受陈大人撩拨……” 陈牧看着小荷走出侧堂,目光掠过这间依然干干净净的侧室,隐约还能回忆起许红玉穿着那身紧致的白色飞鱼服,玲珑有致,站在窗口俯瞰南城的身影。 嗯。 就是样子太清冷了点。 …… 离开侧室,小荷与余茹又说了些话,随后便将一行人送出总司。 陈牧看看天色不早,便将陈玥和余茹一路送回内城,临别时陈玥依依不舍的看着陈牧,有点想像过去那样扑上来抱一下,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最后只挥了挥手。 余茹则有点不太敢看陈牧,低着头和陈牧道了个别,就跟着陈玥一路跑进了内城。 陈牧眼神温和的目送陈玥和余茹离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冷漠下来,很快一路回到了城卫司,下达了一个命令。 不多时。 城卫司七位差头纷纷聚集而来。 “最近几夜,会有行动,不用调集下面的差役,也不用多问,听我指示。” 陈牧看向尚庆来等人,语气平淡的开口。 “是。” 尚庆来等人纷纷应声。 然后彼此对视一眼,却是不知道又有什么行动,但既然要他们七位一起跟随,那想来肯定是比较重要的大事。 陈牧如今在城卫司的威严日渐增长,令行禁止,一句命令下达,尚庆来等人甚至都不敢多问具体内容,只各自应声服从。 “行了,现在都回去换便装,子时在三岔口集合。” 陈牧吩咐一句,然后就挥了挥手。 尚庆来等人应声告退。 一路走出堂衙,才有人小声说道:“便装出行,不知是什么事……” 尚庆来低声道:“别问了,大人既然不说,自有理由。” 几人纷纷点头,出了城卫司,各自分头离去。 不过。 其中一位差头在远离城卫司之后,眼眸中却有光芒一闪,快速走进前方的街巷后,脚步一转,调了个方向,往一条偏僻的街区走去。 片刻之后,张通来到了一条偏僻小巷尽头,到了一处破烂瓦房前,伸手敲了敲门,然后对着门内沉声道:“城卫司今夜有动作。” “知道了。” 门内有人低声回应。 张通点点头,然后略显紧张的看一眼四周,接着迅速转身离开。 他其实也不想替别人通风报信,泄露城卫司内部的动作,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只要悄悄干个一两年,就能拿到平日里十年都赚不到的银钱。 然而。 就在张通悄悄的溜回巷子口,一步走出去时,整个人忽然凝固在原地。 只见巷子口的一侧,陈牧正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他。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截杀 子时。 月黑风高。 梧桐里三岔口,几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汇聚,正是尚庆来等人,各自都穿着朴素的便装,连同随身的差刀,都用粗布缠住,不拔出来的话,基本看不出来是差刀。 忽然。 呼呼刮过的风短暂停止。 也就是在风停的那一刻,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几人前方的黑暗中,将尚庆来等人都吓了一跳,险些拔出刀来,但很快看清来人,正是陈牧。 “大人。” 尚庆来等人暗自松了口气,纷纷压低声音行礼。 陈牧看了一眼六人,道:“走吧。” “是。” 尚庆来等人应了一声,跟上陈牧。 不过很快有人左右瞧瞧,眼眸中露出一丝异色,伸手戳了戳尚庆来。 尚庆来也察觉到了,短暂迟疑之后,跟上陈牧身边,低声道:“大人,张通还没来。” “用不着他了。” 陈牧淡淡的回应一句。 尚庆来脸色微变,意识到恐怕发生了什么,冲着陈牧低低的应了一声后,退回到一众差头当中,冲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并作摇头状。 其他人看到尚庆来的反应,以及陈牧刚才的话,都是心中凛然。 用不着他了。 听起来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深思令人发惧。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都静悄悄的跟着陈牧在黑夜中穿行,不多时已出了梧桐里的地界,来到了位于梧桐里西南边的浍沟里。 相比起梧桐里,浍沟里就要偏僻不少,途经的小路上甚至可见杂草,一些破旧的街巷中甚至有不少屋子残破不堪,屋门破碎敞开,显然是没有人居住。 竟然是到浍沟里办案。 尚庆来等人都不由得暗吸口气。 他们都不是蠢人,梧桐里城卫司在没有总司命令的情况下,是没有权利跨境到浍沟里办案的,陈牧带他们进入浍沟里,那必然是有上面的授意。 而城卫总司那边,人人都知道不是铁板一块,一直是何家和余家明争暗斗,陈牧是许红玉的人,也是余家的人,这一点人尽皆知,那么今夜的事情,大概率就是绕开何家的行动,甚至有可能就是涉及到何家和余家的争端。 很遗憾。 他们这些差头,虽然也有些身份地位,但在这种事情上根本没得选,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服从命令行事。 七个差头里面只有张通没来,再一联想,恐怕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 夜幕下。 一辆车架缓缓驶过。 约莫十几个人影环绕着车架,个个手中都提着明晃晃的刀,脚步沉稳,眼神低沉,气势一片萧杀,一看就知道相当不好惹。 车架沿着偏僻的街巷一路穿行,终于在越过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时,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拦在车架的正前方。 车架并未停止,继续向前。 走在车架最前方的一人,直接冲着黑暗中的人影冷冷的道: “何家办事。” “滚!” 然而这一声呵斥,却并未让黑暗中的人影退去。 以往这样呵斥一声,就是几十个帮派恶徒也会让开道路,但这次,黑暗中的人影却不退反进,迎着车架走了上来,同时声音轻淡的道:“看来运气不错,正好逮到。” 随着逐渐接近。 黑暗中的人影现出身形,手里提着一柄差刀,赫然正是陈牧。 “找死。” 何家车队为首的人并未认出陈牧,看陈牧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只当是当地帮派势力的某个恶徒不知死活,眼眸中凶光一闪,也不多说,直接当头就是一刀劈去。 何家的车架也有人敢拦,真是不知死活。 虽说只有十几个人护送,但都是何家的精锐刀客,每一个放在外城,那都是能和流沙帮帮主那样的人物掰掰手腕的存在,寻常帮派势力就是来个上百人,也会被砍瓜切菜。 然而。 意想当中的一刀解决陈牧的情景并未出现。 黯淡的月色下只看到刀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金铁交鸣,就见陈牧手里的差刀硬生生的按住了何家刀客的朴刀,拉出一连串的火星,并响起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啊!” 伴随着鲜血飞溅,那名何家刀客发出一声痛苦叫声,握着刀的手指全部被切断。 唰。 陈牧反手一挥差刀,一颗脑袋冲天飞起,脸上还残留着惊骇和不可置信。 距离最近的另外两名何家刀客,对陈牧两招之间杀死一名同伴,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人头飞起,这才各自露出震惊之色。 “差刀?你是什么人!” “这般力量和刀法……听说梧桐里新任差司曾一刀杀死流沙帮帮主沙向田,应该就是你了吧,哼,还有什么人,都一并出来吧!” 何家刀客中的一人冷冷的开口。 一般人谁敢向何家车队动刀,何况还有这样不俗的实力,能两招之间格杀一个精锐刀客,在这外城敢埋伏他们何家车队的,也就只有余家的人马了。 “杀你们,何须其他人。” 陈牧淡淡开口,提刀向前,一步步走来。 “只有伱一个?怪不得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你就算是易筋的人物,想凭一己之力挡住我等,也有些太过狂妄了。” 何家刀客冷笑一声,十几个人已齐刷刷的举起手中的刀。 “确实有那么一点棘手……” 陈牧目光掠过众人,随后眼中寒芒一闪,整个人陡然暴起,手中的差刀挥斩向距离最近的一个何家刀客,狂风、烈风两重刀势叠加,差刀落下,挥起一股猛恶的劲风。 的确有那么一点棘手……因为他得稍微控制一点力量,不能太过轻易就把眼前的十几个人一下子解决,那样容易吓到太多人,毕竟今夜出手的只是差司陈牧。 锵!锵!锵!!! 只见陈牧一下子就与何家十几名刀客战在一起。 尽管被十几人围攻,十几人全都是何家培养的练肉圆满的精锐刀客,但一场大战爆发起来,却完全遏制不住陈牧的攻势,只被陈牧虎入羊群一般,在人群中一路砍杀。 “该死!这厮真是易筋!” “不,他还没到易筋,只是他的体魄异于常人,这是一身浑铁之躯……怪不得流沙帮沙向田那样的人物被他一刀所杀。” 何家的刀客有人震惊出声。 铜钢之皮,浑铁之肉,缔造出来的结果就是,远超过寻常练肉圆满的力量,几乎堪比易筋小成的人物,甚至在这种混战当中,比易筋的人物更能发挥出优势。 毕竟易筋强者,也仍然还是肉体凡胎,以一敌多的情况下一不小心中了一刀,也是会被破防甚至重创的,可陈牧这种横练之躯,寻常的攻击甚至都难以破防。 “没到易筋就能杀!攻他下体,咽喉,眼睛!” 有人大喝出声。 横练之躯也有弱点,再怎么练,下体和眼睛始终都是脆弱的,不可能练出一副铁卵钢柱,最多比常人更坚硬些,否则的话有些人光为了这个都会去苦练功夫。 “哼!” 然而这句话也让陈牧冷哼一声,手里的差刀猛然一转,冲着那说话的人挥砍落下,一刀将其整个人压的险些倒地不起,紧接着刀势一转,划过一个圆弧,接连挡下数个方向袭来的刀光后,自下往上一撩。 那名何家刀客立刻就连惨叫也没能发出,整个人倒地抽搐打滚。 嗤啦! 有一刀挥砍落下,落在陈牧的肩头,将那里的衣衫砍的撕裂开来,裸露出肌肤,但却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 陈牧反手一刀挥去,那刀客立刻闷哼一声,后腰鲜血四溅,踉跄退后并倒地。 一人, 两人, 三人, …… 陈牧浑身浴血,在人群中肆意砍杀,不多时何家的十余名刀客便有七八人身死当场,剩下的也几乎是个个负伤,而陈牧身上尽管满是斑斑血迹,但却看不出哪里有伤痕。 咔! 陈牧又是一刀落下,再杀一人。 何家剩余的几名刀客目光惊悚,眼中终于升起了惧意,紧接着又被陈牧格杀一人后,剩下的四人彼此对视一眼,终于放弃厮杀,转身遁逃。 “动手!” 陈牧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冷哼一声,同时挥刀追向一人。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从黑暗中闪出六个人影,正是尚庆来等六位差头,他们都已隐藏在一旁观战良久,此时一个个眼中都是震撼之色。 这一群何家的精锐刀客,哪一个比沙向田那种赫赫有名的帮派人物弱? 但在陈牧面前,却是联手仍然不敌! “休逃!” “留下吧!” 尚庆来等人此时纷纷冷喝出声,两人一组,拦住试图逃走的另外三人。 何家的刀客实力都很强,但此时几人身上几乎都负伤了,面对突然杀出的尚庆来等人,一时间硬是无法迅速冲杀过去。 而陈牧那边早已追上第四人,一刀将其格杀后,迅速回返,接连又是几刀,将被尚庆来等人短暂阻拦的三个何家刀客一一格杀。 终于。 场中只剩下孤零零的车架,以及一地的尸体。 陈牧缓缓收刀,来到车架旁边,掀开车架上的麻布,看了一眼上面的货物,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再次盖上,沉声道:“押回去。” “……是。” 尚庆来等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地的尸体。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夜无眠 南城区。 某处占地宽阔,雅致僻静的院落。 这里是何明轩在南城区的宅邸,是复式嵌套的四进院落,甚至还有独立的后花园。 其中一间屋子里。 数盏明亮的灯火照的整个屋子亮堂如白昼,屋子中央是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圆桌旁坐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正是副总差司何明轩。 而另一人,是个中年男子,身形魁梧壮硕,方面大耳,看起来仿佛是官宦老爷,但实际上其名字却令许多人为之闻风丧胆——庄葛。 黑云盗二当家! 黑云盗横行城外,无数商客闻知皆胆寒,主要是这一伙盗匪人数虽然不多,也就百余人,但其中三位当家尽皆恶名昭彰,每一位都是迈入易筋境的人物。 其中二当家庄葛,在城卫司的通缉令上,被悬赏三千两纹银,远远不是那些悬赏几百两的小小盗匪所能比拟。 “庄兄此次做的漂亮,我敬庄兄一杯。” 何明轩淡笑着,举起手中酒盅。 庄葛咧咧嘴,端起酒杯道:“不过是本家买卖,杀了些人抢了些货罢了,当不得轩少如此夸奖。” 黑云盗其实并非何家培植的势力,最早其实是他庄葛一手立起,因为他当年在瑜城犯了事,上了通缉令,迫于无奈只能出城流窜当了盗匪。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弄到了一枚易筋丸,成功迈入易筋境界,于是黑云盗也就越做越大,接着就被何家注意到,而何家并未派人剿灭黑云盗,反而是派了人手将黑云盗收编,现如今那位大当家,便是何家培养的一位人物。 庄葛很清楚自己黑云盗这点势力,在何家面前什么都不算,虽说被何家收编掌控,算是被夺了权,但本来管着百十个盗匪也不是多大的权势。 反而有了何家的插手之后,他庄葛甚至能回到瑜城里来,偶尔去逛逛花街,抢几个女人玩玩,比在外头整天蹲在山里的日子可强了太多。 因此对何家的命令自然也是一概遵从。 “能让余家吃瘪,就是一功,何况说你做的好,也是你此次时机位置都选得好,余家那边知道是你们做的,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吃个哑巴亏。” 何明轩淡淡一笑,道:“与我不必客气,伱难得进城一趟,这几日便好好玩乐一番,我后院养着不少侍妾,待会儿唤来几个,你随意挑着便是。” 庄葛将酒一饮而尽:“好,好。” 何明轩见状,便冲着外面唤了一声,语气随意的道:“来人,去带几个姑娘过来,陪庄兄喝酒。” “是。”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 何明轩悠闲的端起酒盅,与庄葛又碰了一杯。 庄葛这种人物,虽然是见不得光,但实力摆在那里,用着十分方便,而且其人不贪财,只有些好色,这在何明轩看来反倒是好事,无非女人而已,能让庄葛一个易筋大成的人物心甘情愿的替何家办事,就算每次玩死几个又如何,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过了一会儿。 有人敲门。 何明轩唤了一声‘进来’,但进来的却不是预想当中的陪酒侍妾,而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侍从,急匆匆的小跑到何明轩身边,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何明轩听罢,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 “好,很好……” 他眼眸中流露出怒火。 余家才吃了个亏,报复立刻就来了,何家的一批货直接就被城卫司劫走,但真正让他愤怒的不是这个,因为那批货的价值比起余家此次的损失,并不能相提并论。 关键问题是,这次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南城区,还是在浍沟里,而浍沟里的差司是他何家的人,整个浍沟里可以说都是在他何家掌控之下的。 可就是这样。 硬是被人从眼皮底子下劫走了货! 甚至,他这个副总差司,事先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什么事惹得轩少如此。” 庄葛扭头看向何明轩。 何明轩挥了挥手,示意那个侍从退下,然后语气冷淡的道:“梧桐里城卫司跨境办案,劫走了我安排的一批货。” 庄葛眉头一挑,道:“我不太懂城里的事,不过轩少不是当着这南城区的副总差司么,怎么会被下面的分司摆一道。” “呵。” 何明轩冷笑一声。 这还用想,那必然是消息走漏,被小荷知道,然后就让陈牧半夜去截货,整个过程估计是只告知了陈牧一人,总司那边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梧桐里那边,他安插的人手和眼线也没传来半点消息。 他几乎可以想到,明天他即使去了城卫司,去找小荷质问,或者找陈牧责问,也会被对方一句‘跨境办案是由总司提前准许过’给顶回来。 他这个副总差司在中间,几乎等于全程悬空。 当然。 此事的关键还是,陈牧此人竟然真有能耐摆平何家一队精锐刀客! 这么看来上次陈牧一刀杀死流沙帮沙向田,并不是什么阴谋暗算,的确是如情报中说的那样,天赋异禀,短短两年多时间便练就出一身浑铁之躯。 “难怪许红玉会如此看重,此人若是真的步入易筋,那的确会相当棘手。” 何明轩心中短暂思忖后,眼眸中终于浮现出杀意。 此人不能留了! 不管陈牧究竟能不能越过易筋的一关,都该早些处理了,否则的话若真的迈过去,将会比寻常的易筋人物更加难以对付。 他之前一直顾虑着,不想和许红玉彻底撕破脸皮,但这次何家余家你来我往,迟早也要打出真火,陈牧这个人物,就作为第一个牺牲品好了! 想到这里。 何明轩转头看向庄葛,道:“庄兄,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于你。” 庄葛道:“轩少吩咐便是。” 何明轩缓缓的道:“我需要你去杀个人,梧桐里的城卫司差司,陈牧,此人据说练有两重刀势,一身极限练肉的铜钢之躯。” 庄葛沉吟道:“两重刀势,横练之躯……若是刺杀,我一枪能杀,若是正面交锋,只要无人干扰,我应当也能在二十招之内解决。” “那便行了。” 何明轩淡淡的道:“此人并无背景势力,身边也没有什么随从,你只要不在城卫司动手,就不会有什么人能援手。” 庄葛沉声道:“那就没问题了,轩少需要什么时候动手。” 何明轩眸光冷冽,看向窗外:“今夜!” “他们才劫走我安排的货,想必还在洋洋得意,不会有所防备,今夜便是最合适的时候,只要他不在城卫司,你就动手,既然敢对何家的货下手,那今夜便多死些人罢。” …… 梧桐里城卫司。 守在正门口负责夜巡的差役,正靠着墙打着哈欠。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动静,他立刻醒神,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黑夜中一辆车架缓缓靠近城卫司,并伴随着一股血腥味传来。 差役脸色一阵变化,正要呼喊其他人手时,却见车架已来到门外,走在最前方的一人浑身是血,看上去十分骇人,再仔细一看,赫然是差司陈牧! “差司大人?!” 守门差役一惊,终于反应过来。 “开门。” 陈牧一挥手,示意守门差役开门,然后便指示尚庆来等人,将车架押进了城卫司。 “今夜不用巡逻了,将夜班巡逻的人手都召回来,在城卫司守着。” 陈牧下了个命令。 车架押回城卫司基本上就妥当了,哪怕是何家也不可能再率领人手杀进城卫司截货,瑜城治安虽然乱,但还没到城卫司形同虚设的地步。 毕竟城卫司本身隶属于城主治下的一方人马,而外城区的那位都司,是薛家人,并不是何家人,若是事情做得太过分,令都司为之震怒,何家也要付出代价。 将各项事宜安置妥当后。 陈牧便往家回返,他要先回去换一身衣服。 因为所住的地方距离城卫司只隔了一条街,所以基本上从城卫司的后门出来,穿行过一条街就到了家门口,也懒得敲门,直接一跃落进院内,一路走到后院。 后院。 堂屋里,火炉仍然还点着,王妮以及苦儿乐儿三个小丫头,靠在火炉旁边的小桌旁,都趴着头,看上去像是一直等到深夜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 陈牧微微摇头,也不去叫醒三个小丫头了,直接走到后院的水缸旁边,脱掉身上的衣衫,然后用冷水从头浇下,迅速冲洗一番。 不过冲洗的动静还是让睡得最浅的王妮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走出屋子,虽然黑咕隆咚一片,但远远看到水缸那边的人影,还是小声呼唤道: “牧哥哥?” “和苦儿乐儿去床上睡吧,我今夜还要出门。” 陈牧冲着王妮说道。 虽然车架进了城卫司基本上就结束了,但他今夜还是要留在堂衙那边。 “嗯。” 王妮揉着惺忪的睡眼,却没去叫苦儿和乐儿,而是先跑进屋子里,给陈牧拿来干净的新衣衫和毛巾,帮着陈牧擦洗干净,然后给陈牧换好衣服。 陈牧温和的伸手摸了摸王妮的头,然后便一路走到前院,再次出了门。 时值深夜。 附近除了远远的城卫司还有灯火,其他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不见半个人影,这个时候基本上连那些夜里出没的帮派势力都已经不再活动。 陈牧走在街巷中,周围一片寂静,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仿佛都能清晰可见,耳畔传来的只有踩在青石路面的脚步回音。 踏、踏、踏、 陈牧迈着步伐,往城卫司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穿过街巷。 直至他走到这条巷子的尽头,从巷子口拐出去时……一抹寒光乍现,那是一杆银枪的枪头,骤然破空而至,在黯淡的月光下,仿佛撕裂夜色的一束流光。 整个幽静的街巷似乎在一刹那间沸腾,先前的死寂一片,骤然化作一股杀机! 会有第四更,不断在这,不过会晚点。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明轩死 这一刹那间的袭杀,是陈牧至今为止所见最凶恶的一次,事先几乎毫无气息和征兆,一出手间便是凌厉到极致的一枪,枪乃百兵之王,属于是极其难练的技法之一,往往选择练枪的人很少,此时趁着月色黯淡的一击,萧杀之意如若沸腾。 倘若陈牧仅仅只有练肉圆满的境界,技艺也并未迈入意境,那么哪怕有着一身横练的铜钢之躯,在这一枪之下,不死也必然重创。 但很遗憾。 如今的他不仅早已掌握意境,技艺之道已彻底越过了招式,自身的淬体法更早已达到了易筋大成的地步,可以说无论哪一样,在瑜城都能是一位相当的强者,而兼具横练之躯与易筋大成的境界,更具备两种意境……意味着在整个瑜城,能杀他的人都不多。 当!!!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这并不是刀与枪碰撞的声音,而是陈牧的右手呈刀,硬生生的砍在了那刺来的银枪枪头之上,打的整个枪头火花四溅,仿佛被真正的刀锋劈砍,令其直接荡开! “这……” 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响起。 庄葛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感受着从银枪上传来的那股猛烈,令他虎口剧烈震荡,几乎都要拿捏不住的力道,一时间整个人都惊得呆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唰! 反应过来之后,庄葛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刹那间就收枪退后,整个人一下子就遁入黑暗之中,飞快的向着远处逃去,几乎是亡命一般。 何明轩! 你他娘的在开什么鬼玩笑! 这是仅仅只有两种刀势、一身极限练肉的人?! 庄葛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暂且不说那股远远超过他的恐怖力道,光是那轻描淡写的横掌一切的动作,看似简单轻飘,但却是毫无疑问的意境之威,甚至感觉中还不止一种,既有千风之锋锐,又有万雷之惊鸣。 两种意境! 哪来的怪物! 就是整个瑜城,又有几个掌握两种意境的存在。 庄葛只恨自己不能多长两条腿,全速奔逃之下,几乎是顷刻间就从一条街巷的巷头遁逃到了巷尾,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却如影随形般飘入耳中。 “你,要杀我?” 这声音很冷,冷到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凛冬之中的三尺寒冰。 庄葛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危机感降临下来,整个人浑身汗毛为之炸起,无数次生死交锋中练就的直觉和本能,让他竭尽全力的将手中的银枪猛地横扫,向着左侧挥去。 啪嗞! 这一下挥枪,似乎击中了什么东西,但传来的触感却十分诡异,而且猛然发力间,已无法将枪拽回,扭头看去,只看到银枪的枪头正被一只手攥在掌中,隐约可见细微变形。 庄葛当机立断,松手弃枪,纵身一跃就翻过了墙,试图逃遁而走。 但下一刻。 一束银光从天而降,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可怖力道,封锁了他所有逃跑的方向。 庄葛勉强抬起双臂试图格挡,但只一瞬间,就听见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起,两条手臂应声断折,整个人更是承受了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力,向后倒飞出去,身在半空中的同时,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咳……饶命,饶命……” 庄葛摔在远处的地面上,只觉得浑身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他口中咳出一口鲜血,艰难的看向缓步走来的陈牧,露出哀求和讨饶的神色。 陈牧漠然道:“为什么要杀我,谁让你来的。” “我,我说了能换我一条命吗?” 庄葛艰难的开口。 陈牧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庄葛一眼,忽的觉得有点熟悉,继而便和印象中一个形象重合到一起:“原来是伱,黑云盗的二当家,银枪庄葛?” “何……何明轩,是何明轩要我来的……” 庄葛眼神中露出慌急。 噗嗤! 声音戛然而止,银枪的枪头径直没入庄葛的咽喉,让他眼睛猛地凸起,不甘心的‘嗬’,‘嗬’两声,随后抽搐几下,没了生息。 陈牧低头看着庄葛的尸体,眼眸中全是冷漠,然后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那黯淡的一轮弯月,悄无声息的被黑雾掩盖,让大地彻底陷入寂静与黑暗。 “何明轩……” 陈牧缓缓提起银枪,猛地发力一抖,庄葛的尸体霎时间四分五裂,被银枪撕扯成了一地的碎肉,再也看不出身形。 紧接着陈牧拎着银枪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 南城区。 何府。 位于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里,正堂点着一盏烛火,何明轩静静的坐在桌畔,手里拿着一本书籍,随意的翻看着。 一连翻看了几遍之后,忽然有一点莫名烦躁,将书扔到了桌上。 “陈牧……宁荷……” 何明轩起身来到窗户口,喃喃低语一声。 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决定将陈牧处理掉,那么不妨也将宁荷一并处理,正好趁着庄葛在这里,其人本身也是最适合的人手,宁荷虽也有易筋的境界,但不过初入,庄葛则屹立在易筋大成,并且其人掌握三种枪势,各方面都远超过宁荷。 至于许红玉回来之后,怎么样都无所谓,大不了他让族里再调一点人手到身边就是,许红玉若是失了智想要杀他,那正好趁此机会将许红玉挪走,自己接任总差司之位。 嗯。 不错。 陈牧死了也没什么,但宁荷死了的话,许红玉多半是忍耐不住的,势必会不顾大局的找他拼个你死我活,这样闹腾一场,事情反倒是好办了。 而一旦他当上南城区的总差司,那么在家中的地位也会升高一层,话语权也会上升,到时候就慢慢将南城区变成自己的后花园。 一念及此。 何明轩觉得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但。 就在下一刻,这一丝笑意就直接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一束灰暗的光,伴随着恐怖而凌厉的破空声,自远而至,刹那间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柄外形平常的朴刀,似乎就是何家精锐刀客常用的那种,但其上却隐约似有一丝丝的电弧交织,速度之快,仿若一瞬间划破黑夜。 震雷意境! 何明轩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他竭尽所能的试图闪避,但仍然没能避开,哪怕他也有着易筋小成的境界,但此时此刻,在这破空而来的雷霆一刀面前,却是丝毫无法直面其杀机。 噗嗤。 何明轩的胸腹被朴刀的刀头贯穿,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一连撞碎了三层墙体,撞穿了两层屋墙,最后飞进了院子里,撞上了青石院墙,终于停滞下来。 整个人就这么被钉死在了墙上,挂在那里。 “噗……” 何明轩双手死死的握住朴刀的刀柄,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中满是无法置信,死死的望向朴刀飞来的方向,但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是何明轩! 他是何家的嫡系! 怎么会有人要杀他,怎么会有人敢杀他! 这一刀……至少是易筋圆满的爆发力,还有震雷意境……整个瑜城里修炼震雷意境一脉的,只有谢家人,可谢家人为什么要杀他……不是谢家人,那又会是谁?! “老爷!” “有刺客!”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四方,大量的仆从护院从四面八方涌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几乎都是一片骇然。 何明轩死死的抓着朴刀的刀柄,试图将刀拔出来,但浑身上下的力气却在快速消退,眼神渐渐变得灰暗下来,目光中闪过最后一丝不甘心,最终身子一歪,没了生息。 来到院子里的护卫、仆役。 这时候都陷入一片死寂,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出大事了! 何明轩……可不仅仅是南城区的副总差司,更是何家的嫡系! 就像何明轩对付许红玉,也仅仅只敢对许红玉身边的人下手,而从来没考虑过杀死许红玉本人,因为杀几个外姓人,和杀余家的嫡系,完全是两码事。 何家虽然和余家已经水火不容,但还不愿意闹到正面开战的地步,毕竟内城还有薛家,还有谢家,若是何家余家彻底斗到不死不休,另外两家势必会捡了便宜。 但今天。 何明轩死了。 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毫无疑问的是,明日的瑜城,必将为之震动! …… 黑夜中。 陈牧悄然离去。 甩出那一刀的同时,他没有去看结果,也不用去看,毕竟很快就知道了。 若是何明轩身边有很强的人物守着,那甩出一刀就走,他也能从容离开,对方没有机会追上他,如果没有……那何明轩很难活命。 虽然他用的仅仅只有震雷意境,没有叠加巽风意境,但如今的他易筋大成,全力以赴爆发的力量,甚至比一般的易筋圆满还要更强,这种力量再以震雷意境激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别说是何明轩,就算是之前那个黑云盗二当家,都很难接的下来。 杀了何明轩,引发的动静必然很大。 但实际上,从何明轩派出黑云盗二当家来杀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事情彻底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即使陈牧什么都不做,事后庄葛无故失踪,何明轩也必然会对他十分怀疑,之后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愈演愈烈。 既然如此, 那不妨就让今夜,彻底无眠,闹得更大一点! 他以震雷意境下手,而瑜城之中掌握震雷意境的,几乎全都出自谢家,这样一来不仅余家会被怀疑,连谢家也会进入视线,到时候势必会一团混乱,毕竟何余相斗,谢薛一直都有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也一直都被何余两家忌惮。 一旦形势变得错综复杂,那么落在他这个小小差司身上的目光,反而不会很多。 四更一万两千字,提前求下个月月票~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何光训 天色还没亮。 大批的差役人马从城西而来,抵达南城区,将何明轩居住的院落围的水泄不通。 院落里,何明轩的尸体已被从墙上放下,那柄贯穿胸膛的朴刀,则摆放在旁边,上面殷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并且隐约可见一丝焦糊之状。 站在何明轩尸体旁的,正是西|城区总差司何光宗,他是第一个闻讯而来的,整个人就这么伫立在那里,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 天蒙蒙亮时。 又有大批的人马从内城赶到,将院落团团围住。 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样貌与何明轩有几分相似,但明显苍老许多,迈步走进了院子里,眼神冰冷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情形。 “二哥。” 何光宗看到来人,沉声开口。 青衫男子正是何明轩的父亲,何光训,内城冶炼司副都司,分管的是瑜郡一切铁器冶炼,与余家掌管的盐务司相同,冶炼司也基本上完全被何家控制,可以说整个瑜郡上到所有官差衙役所使用的‘差刀’,下到平民百姓所用的菜刀、差刀,再到都护军所用的强弩、箭矢、铁甲等一切器械,都要经过何家之手。 何光训的儿子很多,正妻所生就有三位,妾生的更是多达二十余个,在何家第三代中也属于子嗣昌盛的,但其中被他所重视的并不多,除了三个嫡子之外,也就只有庶子中几个天赋才能比较出色的稍微受他关注一些。 何明轩是嫡子之一,排第二,天赋才能在他一众嫡庶子中不算最好的,但也排的靠前,毕竟是迈入易筋境的人物,虽然是用到第三枚易筋丸才堪堪突破,中间还耗费了许多的资源去滋养气血,降低易筋的难度,但总归是迈过去了。 就算未来几乎不可能踏入锻骨,但熬到三十五岁,走到易筋圆满还是没有太大问题,在何家也属于是排在中上的子弟之一,能够独挡一面,未来无论是领一司职务,还是到地方县上任职,都是何家的中坚力量。 让何明轩在城卫司担任副总差司,实际上磨炼的意思居多。 总差司的职位虽说被许红玉占着,但瑜城对应总差司的从七品官职还是很多的,何明轩作为易筋境的武者,许多从七品的官位也都能够担任,实际上并非一定要抢夺许红玉的位子,只是何家更希望他和许红玉斗一斗,能压过许红玉一头将其挤走那更好,压不过也是一种磨炼,而且总归能守得住南城区的势力。 但。 何明轩却死了。 死在他于南城区购置的宅邸中,死在一众护院仆从的眼皮底下。 “查的如何。” 何光训缓步走到何明轩的尸体旁,目光从尸体上掠过,并未露出什么悲伤之类的神色,有的只是淡漠。 他儿子很多,何明轩也不是最出色的一个,何明轩的死对他而言,心中的怒火要远远大过于悲伤,但作为堂堂冶炼司副都司,喜怒不形于色,纵使此时仍然神色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何光宗沉声道:“是强夺了一名护院刀客的朴刀,相隔二三十米,于黑夜之中一刀破空掷出,其势大且力沉,至少是易筋圆满的程度,甚至还动用了意境……” 以何明轩的实力,单纯易筋圆满的一击,从黑夜之中偷袭,便有很大可能躲避不开,但对方此次显然是带着必杀的目的而来,不仅于黑夜之中突然暴起,甚至还调动了意境之威,要的就是不给何明轩任何活着的机会,追求一击毙命。 何光训缓缓俯下身,拿起那根沾着血的朴刀,仔细端详了一眼刀身上的痕迹,微微眯起眼睛,道: “震雷意境?” “是。” 何光宗点点头,眼中也露出一丝阴沉不定,道:“无论从哪里看,最想杀明轩的都只能是余家人,但此时却十分蹊跷,余家的意境人物基本都是坎水一脉,之前从未听说过有震雷一脉,掌握震雷意境的人物,除了薛家那几位,基本都在谢家。” 何光训站起身,将朴刀扔在了地上,然后微微闭上眼睛,道:“不久前余家损失了一批盐货,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报复,为此不惜请人刺杀轩儿,给何家一个凌厉的警告。” 何光宗听着,微微皱眉。 然而。 何光训却忽然又睁开眼睛,话语一转,道:“余家损失一批货,何家昨夜也损失一批货,余家的那位如今威势尚在三分,有人希望我们在这个时候便和余家拼个你死我活,于是趁乱袭杀轩儿,希望挑起我们两家火并。” 何光宗眉宇微微舒展,这样似乎更合理一点。 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若是如此,为何不请人以坎水意境下手,而要以震雷意境呢,以坎水意境动手岂不更明了。” 何光训淡淡的道:“那样太刻意!” “余家刚损失了一批货,就有人以坎水意境刺杀轩儿……你觉得余家真想和我们彻底开战?过于刻意,只会让人更加怀疑此事。” “反倒是现在这般,真真假假,连我都无法笃定,究竟真的是余家下的手,还是谢家,又或者是薛家。” 何光训说到这里,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 很明显。 有人故意想要将水搅浑。 以震雷意境杀人,既有余家请人动手并以此撇清关系的可能,也有故意指向谢家,因此就连薛家都嫌疑很大,毕竟薛家和谢家,都巴不得他们何家同余家拼个你死我活。 何光宗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道:“那,我们要怎么做为好?” “明争,暗查。” 何光训淡淡的开口了:“轩儿死了,不管是谁动的手,都必须有人付出代价,也必须要给我们何家一个交代,在何家的怒火面前,至少这南城区,他们余家要让出来。” “不错。” 何光宗也点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何明轩不明不白的死于南城区,那无论如何许红玉都有失职之嫌,借此机会拿掉许红玉的总差司一职,没有问题,余家若是不想直面何家的怒火,那多半会让步,而城主那边对于何明轩的死,总要给予补偿,多半也会顺水推舟。 无论如何,何明轩都不能死的毫无价值,至少也要替何家发挥余热。 之后才是暗查。 暗中彻查此事,到底是和哪一家有关,敢对何家嫡系下手,无论是谁都不能放过! 一位至少易筋圆满且掌握震雷意境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寻常存在,在整个瑜城都是排的上号的强者了,甚至一般的锻骨境,要是没掌握意境,都很难是其对手,这种人物不能完全放任不管,总要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在瑜城,何家的情报方面虽然远不如薛家和谢家,但也基本渗透各处,一个掌握震雷意境的存在,不可能默默无闻,除非是石头里突然蹦出来的,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出手痕迹,否则的话怎么也能查出一点东西来。 想到这里。 何光宗又摇摇头,道:“说来,不久前余家还露出一个掌握巽风意境的人物,至今仍然没查出个什么结果,不知身份是谁。” “哦?” 何光训看向何光宗:“我好像记得此事。” 于是何光宗又将之前一些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何光训听罢微微摇头,道:“嗯……那这一次余家的嫌疑反倒是最小的了,我不觉得余家有能耐隐藏下两个掌握意境的人物,否则余家这些年根本没必要这般退让。” “确实如此。” 何光宗也点点头。 不声不响冒出来两个之前一无所知,全无痕迹的意境级存在,那余家隐藏的实力也未免太可怕了一些,说不定还会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而这可能性很小。 毕竟最关键的一点,余家立足之本,是一副由当年画圣弟子临摹的坎水图,虽说不是真正那副三代图,只是画圣弟子的临摹之作,但当今之世存量也不多,至少也是中品。 依靠着这幅图,余家才能培养出那么多坎水意境的人物。 至于其他意境? 没有中品以上的临摹图供以参悟,哪有那么容易悟出! 像他们何家,持有的是一副品质相仿的艮山图,因此族里这些年才积累下那些悟出艮山意境的人物,而其他劣质的‘刻印’图和‘拓印’图,他们何家也有好几副,包括离火、兑泽几图,但也从来没人能靠那几幅劣质的下品图悟出真正的意境。 意境根本图这种东西,越接近最初,其中蕴含的天地真意才越清晰,越容易触摸,那种临摹之后再拓印,不知复刻多少次的劣质图,还能剩下一丝就不错了,常人根本不可能从中悟出意境,最多也就是帮人更好的领悟‘势’的几分玄妙。 在这瑜城。 唯有薛家掌握的根本图是最多的。 但薛家持有这些图,也是有其本钱在的,薛家数代之前,曾有人是七玄宗的长老,乃是放眼一州之地,都了不得的大人物,据说是跨越了脏腑境的存在。 到之后薛家逐渐落魄,沦落为七玄宗的外层势力,但仍然能替七玄宗统管整个瑜郡之地,他们与七玄宗之间的关系,远比其他三家都要更近的多。 这是薛家的底蕴。 是其他三家都无法触及的。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动荡 城主府。 瑜郡属于玉州七郡之一,瑜城的城主也即瑜郡郡守,属于朝廷正五品官吏,即使在过去大宣鼎盛时期,一位郡守也是权势极大的地方大员。 至于现在也同样如此,薛家既是瑜城势力最大的家族,无论根基还是整体,都超过其他三家任何一家,内城四家的势力按大小来排的话,薛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之后是谢家,然后才是何家和余家,其他小家族就无需多论。 如今。 大宣朝廷式微,政令难达地方,瑜郡每年的税银、各种贡品,送交的也不再是大宣朝廷,而是统辖玉州的七玄宗,名义上玉州是大宣治下一州,但实际上早已分裂。 城主薛怀空,其人是薛家现存的第二代,上面还有更老的第一代人物,但如果要论实力,薛怀空如今处于鼎盛时期,更是迈入五脏境的存在,比起已经衰老的薛家上一代老家主,其人实力要更强三分,这也是薛家强于其他三家的一点。 毕竟光是五脏境的存在就不止一位,而且薛怀空更才年过五十,尚处于鼎盛时期,不像其他三家,余家的一代老家主早就到了垂暮之年,另外两家稍好一些,但也都是耄耋之龄,只能说迈入五脏境之后,气血化元罡,寿命更长,实力能维持更久,在七八十岁仍然能发挥出远强于锻骨境的力量。 相比起来锻骨境就没有这种本事,巅峰时期最多也就五十岁上下,过了六十就开始气血衰退,七十之后各方面都会大幅度滑落,不复曾经之能。 庄严肃穆的城主府中央,通体由紫槐木打造的正堂内。 城主薛怀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样貌干净,剑眉星目,胡须浅短,看起来似乎才三四十岁的样子,此时手里正端着一只青玉琉璃茶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震雷意境?有点意思。” 恭敬侍立在他面前的,是外城区都司严廣,正将一些事情一一汇报。 薛怀空一只手端着青玉茶盏,另一只手拿着玉色的盖子轻轻撩拨两下茶水,仰头看着天花板:“谢家?不太像,余家……也不太像。” 关于何明轩之死,他是一无所知的,唯一确定的就是,肯定不是薛家下的手,至于到底是谢家还是余家,又或者是何家丧心病狂?那就不可知了。 看哪一家都不太像,但又觉得都有可能。 甚至。 薛怀空思考的更多一些。 他不仅想到了谢家、余家甚至何家自导自演,更想到了来自瑜郡之外的可能,毕竟他薛家在外头也是有对头的,有的是人希望瑜城乱起来,要是能挑起何家和余家之争,那就有可能从火中取栗,在瑜城捞一杯羹。 “城主大人,何家上参许红玉渎职,统辖的南城区治安混乱,竟致副总差司遭歹人夜间袭杀,希望革去许红玉南城区总差司一职……” 严廣低声汇报。 薛怀空回过神来,抿了口茶,道:“嗯,参诉合理。” 他放下茶杯,平淡的道:“何家死了个嫡系,借题发挥自是正常,此事无需偏向任何一家,你居中处理便好,可以将南城区总差司的位子交给何家,但副总差司要由余家人接任。” 何家死了个何明轩,如今他暂时不清楚状况,也就不希望卷入其中,还是静观其变为主,但也不能任由何家发作,还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像南城区的正副总差司,就不能全部交给何家统管,若是何家一定要搬走许红玉,那么就得留出一个副总差司的位子。 “明白了。” 严廣应了一声。 薛怀空的反应和处置也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实际上他只是疑惑此事会不会和薛家有关,是否薛怀空有插手其中,但看薛怀空的反应,应该是并不知道。 那就是谢家或者余家所为了。 严廣短暂沉吟之后,道:“说起来,昨夜何明轩似乎曾指使黑云盗二当家庄葛出手,其人疑似是去袭杀梧桐里差司陈牧,但半路遭劫,死在梧桐里的街巷中,尸体支离破碎几乎无法辨认。” “庄葛?” 薛怀空随意的道:“一个盗匪,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什么,你说的那个陈牧有什么异处,引得何明轩要对他下手?” 严廣想了想,道:“昨夜陈牧带人,跨境截下何家一批违禁货物,其人似是天赋异禀,现今二十五岁,短短几年就练就一身极限的铜皮浑肉,兼具两重刀势,是许红玉从底层挖掘的人才,来历背景皆十分干净,我先前曾想过是否招揽此人为薛家效力……” “极限磨皮练肉么?还兼具两种势,那的确还行,不过既是许红玉一手提拔的,也没有必要去横插一手,此事还是不必多管。” 薛怀空淡淡的道。 听严廣所说,虽是有些天赋,但对薛家而言也没有什么,毕竟薛家统治一郡之地,人才众多,更兼负责给七玄宗引进各种天才弟子,见识过的天才不知凡几。 像七玄宗对于真传弟子要求,是十六岁之前领悟势,二十四岁之前领悟意境! 还有生来就铜皮铁骨,力大无穷,金刚之躯的! 而这样的天骄人物,玉州七郡之地,每年都会诞生一些,相比起这种真正天赋卓绝,悟性天成的存在,陈牧虽然听起来也还不错,但还是无法相比,入不了七玄宗的眼。 当然薛家还不至于眼光高到七玄宗那样,陈牧这样的人才也在值得招揽的范围,但若是和余家硬抢那就没有必要了,余家对陈牧的重视肯定更高许多。 毕竟余家近几年青黄不接,本身一郡之地的人才又基本被七玄宗和薛家截走,还承受着来自何家的处处针对,像这样的人才已经比较稀缺了。 “是。”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严廣应了一声,随后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薛怀空视线望向桌上的青玉琉璃茶杯: “余家……可惜了。” 其实余家这些年也并非没有什么人才,当初许红玉的父亲许一川,天赋才华便冠绝一代,是被遗漏的天才,纵使是去七玄宗,都有能力拜入内门。 倘若不是无故失踪,多半也早迈入五脏境,成为能与他相当的人物。 余家如今也有一些子弟在七玄宗门下,但都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仅有一人,还只是勉强进入,而那人据他所知,还不如当年的许一川。 如今来看。 余家也是再难有这样的人物了。 …… 梧桐里城卫司。 正堂堂衙内,陈牧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桌上的基本记事和账簿。 对何明轩下手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回到了城卫司,与尚庆来等一众差头差役,守着车架一夜,到目前暂时还没有人找上门来。 显然相比起这一批货,何明轩的死引发的动静更大,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边,据他所知目前南城区的主区那边,围绕着何明轩居住的那一片宅邸往外,已经被何家的人马掀翻般的调查。 梧桐里暂时还没有何家的人马过来。 但今天一早,从内城那边就有来自外城区都司的指令,直接跨过了南城区城卫总司下达,要求整个梧桐里城卫司三班差役,以及差头差司,随时待命。 陈牧也就正好不用回家了,早点便在城卫司随便吃过,没事就翻看城卫司里的各种记事和一些杂谈书籍,反正外面闹翻天,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何家要抓一位掌握震雷意境,易筋圆满的恶徒,与他一个小小差司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 这事迟早还是会波及到他这边。 何家找不到人,大概率会迁怒其他人,而他昨夜截了何家的一批货,货现在都还放在城卫司堂衙后面的大院里,等何家查到这里,免不了折腾。 何家的调查比陈牧预想的还要慢,或者可能是在总司上面受到了一些压力,并不能借此机会肆意妄为,直至日上三竿,过了正午,才终于有人来到梧桐里城卫司。 “差司大人,内城来人了。” 尚庆来走进陈牧的堂衙,小声的禀报,同时心中暗暗发苦。 南城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隐瞒多久,这会儿他们这些差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卫总司的副总差司何明轩,昨夜竟然遭到恶徒袭杀,死于自家院子! 简直捅破了天! 何明轩是谁?那不仅仅是副总差司,更是内城何家的嫡系! 何家死了个嫡系,那还不把南城区翻个底朝天,关键是他们昨夜还干了事,截了一批何家的货……要是没有何明轩身死的事,那截一批货多半也没什么,可现在事发严重,他们这里怕是要直接被卷入何家和余家争斗的旋涡!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这些小小的差头,哪能承受得了何家的怒火。 “嗯,知道了。” 陈牧听着尚庆来的禀报,神态平静的放下手中的书籍。 尚庆来看着陈牧的样子,忍不住苦着脸道:“大人,您莫非还不知道……总司的何大人昨夜死了,死在自家院里,事情要闹大了。” 陈牧看了尚庆来一眼,淡淡的道:“你慌什么,我等这一夜都是奉命行事,何家的车架上装的本就是违禁的货物,与其他事有什么相干?” 话音落下。 大量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看到一队穿着内城城卫服的人涌了进来,为首一人身上披着盔甲,手里提着一杆红缨短枪,冷笑道:“陈差司倒是镇定,不过陈差司说昨夜跨境缉捕,是奉命行事,我想知道是奉谁的命?” 陈牧尚未说话,旁边便有甲士冷声道:“这位是内城城卫司的张副都司!还不拜见!” “参见副都司大人。” 尚庆来以及紧跟着跑进来的一众差头见状,纷纷冷汗直冒,赶紧跪伏行礼。 城卫司分内外两司,外城有东南西北四个总司,内城则只有一个总司,但同样设四位总差司,以及两位副都司,一位都司。 内城城卫司副都司,这是正七品的官衔,虽然并非外城区的副都司,对外城区不是直辖,不算许红玉的顶头上司,但依然是比许红玉高了一个级别,对于尚庆来等一众差头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人物。 而且内城城卫司也不设寻常差役,这些甲士每一个都是经受正统训练的精锐军士,远远不是寻常差役所能比拟,虽然整体人数远不及外城城卫司,但论实力,远比外城要更强。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玉归 “梧桐里差司陈牧,见过副都司大人。” 陈牧从堂衙后方走出,神色平静的规矩一礼,随后一伸手取出一份文书,道:“昨夜跨境缉捕,自然是经由总司的指令,有文书在此。” 暂且抛开何明轩之死不谈,昨夜拦截何家的货物,是小荷与他早就定好的计划,自然是各方面都布置妥当,包括事后的应对,文书指令一应俱全。 包括城卫总司那边,这会儿也有一份相对应的文书,收录在总司的令书中。 眼前的这位张副都司,一见面就来势汹汹,显然不是薛家或谢家的人马,只能是何家的人,多半是故意前来发难。 “……哼。” 张恒接过陈牧手中的文书,只目光扫了一眼,便将文书直接扔在地上,厉声道:“尔等胆大包天,敢伪造朝廷文书,擅自调兵,越境行动,该当何罪!” “左右来人,给我拿下!” 伴随着张恒一声令下,左右两个军士立刻上前,按住陈牧的肩膀。 陈牧处变不惊,任由两个军士压着,淡淡的道:“张大人这是何意,指令文书乃是我昨日于总司亲手接下,总司亦有凭据,何来伪造一说?” 张恒冷笑一声,道:“南城区城卫总司可从未下达过此令,倘若是密令,那需由总差司许红玉亲自签署,许红玉昨日并不在城中,你们南城区莫非还有第二位总差司?” 小荷替许红玉代管城卫总司,实际上并不是名义上的代管,她本身并无官职,其本理是通过与许红玉互通信件,仍然是由许红玉发号施令,只不过是小荷代为执行。 而因为许红玉对小荷是绝对信任的关系,所以小荷可以随意发号施令,临机处置,只要事后补一份信件寄给许红玉,再由许红玉那边补上令书,就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很多令书都是后补的。 但问题是这种事根本无从纠察,毕竟别人不可能提前知道信件里的内容,就算真的提前知道,也不可能拿出来当证据,指明是由小荷发号施令后补文书,因为得先说清楚自己是如何‘盗看官文’的,那等于是先把自己安一个罪名上去,纯属扯淡。 实际上张恒也很清楚这点,他很难拿小荷代许红玉发号施令来做什么文章,毕竟许红玉那边马上就能‘变’出一份昨日寄的信件官文来。 因此。 他这会儿更多的是以恐吓为主,更希望陈牧年纪轻轻,与他争吵分辨,最后不服而选择暴力反抗,那样就直接有了理由,可以将陈牧当场拿下,甚至直接以反抗之罪格杀。 即使事后查不出什么问题,大不了再将人放了就是,反正对他没什么影响,他身为副都司,本就有清查的职权,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对陈牧何止大了一级! 陈牧区区一位分司差司不过是从八品。 总差司许红玉也才从七品。 而他身为副都司,乃是正七品! 再往上,内外城两位都司,分别是从六品,然后是正六品的副都统,最后是统管整个瑜郡内外兵事的都统谢晋,官衔从五品,更高的就只剩下城主郡守本人,正五品了。 陈牧面对张恒的咄咄逼迫,此时却仍然十分平静,道:“总差司自然只有许红玉大人一人,昨日的文书,自然也是许大人的信件官文。” “是么,那官文在何处?” 张恒冷哼一声。 其实他清楚,只要拖延拖延小荷那边就能弄出一份文书来,实在不行就是模仿许红玉的笔迹都没问题,毕竟许红玉直接承认即可,甚至现在总司可能就有一份这样的文书。 因此他更多的依然还是恐吓,只要能从陈牧的话语中揪出一点破绽,那就立刻能成为证据,扣一个伪造官文的罪名下去,就能合理的将陈牧直接定罪了。 “张大人不是从总司来的吗?” 陈牧对小荷代许红玉下令的所有流程都心知肚明,对于张恒更没什么惧怕,自然不可能在张恒的一恐二吓之下,就露出什么破绽,此时只平静的反问一句:“若是大人从总司来,那应当在总司有查到令行文书才是。” 张恒闻言,顿时脸色阴冷的上下打量了陈牧一眼。 他的确不是从总司来的,而是从内城直接下来,过来就是为了拿回那批货,顺便将陈牧直接扣回去,只要扣进牢里关个两天,将人废掉很容易,要是能抓住陈牧的破绽,或者陈牧试图反抗就地格杀,那更好不过,连理由都充分了。 实际上若不是外城区都司严廣发话,要求何家不得在城卫司乱来,他早就随便捏个理由将陈牧就地格杀了。 主要是严廣的话不能置之不理,毕竟其人不但是外城区都司,更是薛家的人,他发的话很可能还有城主薛怀空的意思,在瑜城还是没人敢违背的。 何家纵然可以在整个南城区乱来,将南城区掀个底朝天,但不能在城卫司乱杀一气。 “你与宁荷沆瀣一气,总司的文书也是你等伪造,无需多查,而今证据确凿,伱若是老实交代,或可免你一罪,若抗拒不从,休怪大宣律法无情!” 张恒沉声开口。 总司根本不用去,查不查都是一个样。 “在下始终是奉命行事,大人所说,恕在下实在难懂。” 陈牧神态淡然回应。 他算是看出来了,张恒明显有些许顾虑,估计是城卫司上面有更高的人物发话,要求何家也不得乱来,否则张恒恐怕早就对他直接下黑手了。 那样的话反倒是比较麻烦一些,能当上副都司的,至少也得是易筋圆满,他明面上的实力是接不下来的,当然要是惹急了他,直接统统格杀然后出城就是,以他如今的实力手段,出了瑜城也是很多地方都可以去得,但那终究是不得已的选择。 毕竟那样的话,陈玥就会陷在内城。 虽说一旦他真的展露实力,杀出城去,余家多半会护住陈玥,另外还有许红玉与小荷在,但他终究不能去赌这种事。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还是他的实力,不足以摆平一切。 倘若如今的他已迈入五脏之境,格杀区区一个何明轩那又如何? 甚至。 不需要迈入五脏之境,现在的他若是抵达锻骨圆满,意境在身,那也将是整个瑜城除了几位五脏境之外最强存在,就是当面杀了何明轩,也不惧何家什么。 “很好。” 张恒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寒声道:“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左右,给我押去内城衙司,严刑审讯,但敢反抗,格杀勿论!” 没想到陈牧年纪轻轻,倒是一块油盐不进的硬石头,怎么都啃不出缺口来,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强行拿下,直接押到内城衙司,借审讯之刑好生炮制一番了。 虽说上面发话不准乱来,但只押走一个小小差司,监察审问,还不算什么乱来,反正只要不把人弄死,怎么都在可行的范围之内。 “……”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 张恒想将他押到内城的衙司,而不是带去南城区总司,那就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了,何家行事果然是一贯的霸道,昨夜先是指派黑云盗要暗里袭杀他,今天又来了内城区的副都司,要明里弄死他。 虽然早在踏上许红玉的船时,就知道肯定会卷入何、余两家的斗争当中,但三番五次威胁他性命,动不动就是要他身死,这已经不再是何家和余家的事了。 何家, 哼!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尚庆来等一众差头,直至此时都还跪伏一地,各自颤栗着不敢抬头,心中更是一个个暗自叫苦,只希望事情不要连他们也都牵连上,果然陈牧这个差司都扛不住。 然而。 就在几名甲士面露凶光,就要上前给陈牧上镣铐押走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身为内城副都司,有什么资格在外城拿人?” 陈牧微微屈起的手指,在听到这个声音传入堂衙中时,便轻轻放缓下去。 堂衙内, 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众多内城城卫司甲士也是动作停顿下来,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紧致素衣,面貌清冷而惊艳,如出水清莲的女子走进堂衙。 赫然正是出城猎妖,许久不见的总差司许红玉! 只见其身上的衣衫,隐约还有一些破损之处,肩膀上还有一道血痕,似乎是马不停蹄般的从城外赶回,甚至都没有去整理装束,便直奔梧桐里而来。 紧跟着许红玉身后的,是同样穿着素衣的小荷,她偷偷的冲着陈牧眨了下眼睛。 陈牧神态变得平和下来,直接目光垂下,不再说话。 另一边。 张恒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沉着脸看着许红玉,道:“许总差司,注意你的态度,你是在质问本都司吗?” 许红玉一出现,他就知道今天是无法处置陈牧了,他可以强行将陈牧拿下带走,但许红玉不行,哪怕上面大概率要撤去许红玉的总差司一职,但许红玉当不当总差司都是一样的,她的身份是余家嫡系,实力也摆在那里,不久前更是在城外猎妖,立下不少功勋。 这次若不是何明轩的事情,许红玉高升半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传闻她距离易筋圆满已经不远,背景地位皆有,更兼此番功勋在身,上去做副都司也很正常。 最多就是不太可能在城卫司内部升副都司罢了,毕竟城卫司的副都司已经满员了,更大的可能是调去其他部门,譬如斩妖司、盐务司等衙司。 但眼下就不好说了,更多的可能是平调。 “张大人,南城区城卫司的一切事务,都由我这个总差司统管,你就算是外城区副都司,要处置下面的差司,也得知会于我,何况内城区本就不管辖外城区事务。” 许红玉冷冷的看着张恒道:“张大人既然都如此僭越行事,不将我这个总差司放在眼里,那我对张大人也就没什么态度可言了,还是请张大人回内城去吧。” “你……” 张恒眼中怒意一闪而过。 许红玉漠然道:“张大人若还想拿下我的人,动手便是,我在城外猎了几个月的妖,也正合讨教一下张大人的枪法,不过我还要去向斩妖司的都司大人述职,去的迟一些我想也无妨,张大人应当会替我解释的吧。” 这一番话说的张恒脸色更加难看,最终怒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三章一万字~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选择 陈牧目送张恒离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许红玉,向着许红玉轻轻拱手。 “多谢大人解围。” 目光微不可查的轻轻打量许红玉一眼,伊人虽穿着素衣,身上风尘仆仆,都没来得及休整,但那肤色如白玉,不施粉黛的俏颜,依然如过去那般清冷艳丽。 许红玉也是一直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张恒离去,随后才转头看向陈牧,目光变得缓和许多,微微点头道:“昨夜何明轩遇袭身死,你也只是受到此事牵连,不必多虑,此事和余家无关,不会让何家肆意乱来的。” 不。 并不是受到牵连,凶手就在你面前呢,总差司大人。 陈牧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昨夜那批货就在后面院子里,张恒此来应该也是想拿回这批货,许大人看该如何处置。” 许红玉摇摇头,道:“这都是小事,派人押去总司就好,正好我也要去总司休整,你也一起来吧,防止何家再有人对伱下手。” “好。” 陈牧当即挥手,令尚庆来等人去处置押送车架。 尚庆来等人早就被连番的变故弄的一身冷汗,这会儿一听命令,唯唯诺诺的便赶紧退了出去,堂衙内便只剩下了许红玉,小荷以及陈牧三人。 这时候小荷才终于看着陈牧问候道:“看起来你应该没事?我昨夜突然得到消息后,立刻就给小姐紧急传讯了,就是担心何家狗急跳墙,小姐可是一路赶回来呢。” “我还好,许大人来的及时。” 陈牧笑了笑。 小荷叹了口气,道:“就是担心迟一些,事情就难以挽回,何家这次借机发作,恐怕小姐都要受些影响,本来此次回城之后,小姐可能就要升迁了,这次大概率会被平调到哪个清水衙门吧,南城区可能是呆不了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瞧了陈牧一眼,但见陈牧神色如常,心中又不由得微微摇头。 虽然情报很少,但她还是知道,这次何明轩是死于一位掌握震雷意境的人物手中。 震雷意境? 和陈牧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陈牧最大的可能,也只是领悟有巽风意境,而且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不过是有些蛛丝马迹指向陈牧,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猜想。 这些她甚至都没有向许红玉多说,因为何明轩死于震雷意境,显然与陈牧无关,这种时候形势已经十分混乱,没有必要再多去考虑其他事情。 “看来此人的死,影响还是挺大的。” 陈牧看看小荷,又将目光投向许红玉。 心中倒是略略升起一丝歉意,毕竟他这一番动手杀人,自己是神清气爽,锅却让许红玉帮他背了小半个,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以后不分锅就是。 而且他估摸着,许红玉对何明轩的死,多半也是快意居多。 果然。 许红玉神态很随意的道:“那人死就死了,仗着是何家人行事卑鄙恶劣,先前我也曾数次想提剑杀之,现如今正好不需再和此人打交道……至于升迁官位之类,如今的世道,实力为尊,武道才是根本,若调我去清水衙门,也正合我静修一段时间。” 权势与武力,孰轻孰重,看的是朝廷的鼎盛还是衰败。 大宣王朝鼎盛时期,四海皆服,最顶端的武力几乎都掌握在朝廷手中,传说中的‘血衣卫’和‘天龙卫’,那是令整个天下都闻风丧胆,纵然是易筋锻骨,甚至迈入脏腑境的人物,胆敢在大宣境内肆意妄为,触犯律法,那也要遭到朝廷的千里追捕。 那时候权势更大过于实力,一位朝廷的举人老爷乃至本地县令,纵然自身没什么实力,那也没有什么武夫但敢犯上作乱。 现在? 别说是易筋锻骨的人物,就是磨皮练肉,都能肆意作乱。 瑜城各种衙司,上到实力为尊的斩妖司,下到负责各种琐事的杂役司,以及各种盐务司、冶炼司等等,现在几乎都是实力说话。 只要迈入易筋境,那就必然能当上副总差司乃至总差司,只要迈入锻骨境,那么担任副都司也是轻轻松松,甚至任正都司也不难。 因此许红玉对于升迁与否,本来也没什么兴趣,与其凭借功勋和背景,让余家推她一把,不如自己静修一段时间,练到易筋圆满的地步,那自然能凭实力上位。 而且。 此番何明轩之死,也的确让她十分快意,正好也早就厌烦了总差司这个官位,眼下趁着此事弃置也正合她心意,而且余家此次最多也就是小退一步,可以让出总差司的位置,但何明轩死后留下的副总差司一职,定然要落在余家手里。 说到这里,许红玉忽然转头看向陈牧,仔细上下打量一番。 正当陈牧有些奇怪时。 就听许红玉说道:“这次我多半会离任总差司一职,也许是何家的人马接任,但何明轩的死也空出一个副总差司的位子,你若是愿意,我倒可以提你上去,听小荷说你的实力应当也够了……不过我这里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弃置这个官位,随我去内城呆一段日子。” 听到许红玉的话,陈牧便明白过来,许红玉这是已经在替他考虑之后的事情。 在许红玉看来,她一走,南城区总差司一职落入何家手中,让陈牧留在梧桐里当差司那显然是不行的,处境将会步步艰难,即使余家来一人接任副总差司也未必能护住。 除非是让陈牧来接任副总差司的职位,那凭借陈牧的手段和实力,倒是能够抗衡一番,但在许红玉的考量中,也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毕竟以她所见,陈牧如今更需要的是也一段时间的静修,集中精力去冲击易筋的境界,一旦越过去,那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不适合将精力分散到与何家斗法之上。 堂衙内陷入短暂寂静。 小荷也不说话,就悄悄看着陈牧,但她知道陈牧的选择肯定只有一个。 “一切听从大人的指示。” 陈牧几乎没有太多思考,就冲着许红玉轻轻拱手。 小荷抿嘴一笑,看向许红玉道:“小姐看吧,我就说他可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许红玉来的这一路上,她早就将各种事情分析并和许红玉一一诉说了,包括对于陈牧的后续安置,她也说出了几个提议,建议许红玉直接将陈牧安置到内城一段时间。 许红玉想了想,却还是决定让陈牧自己选择,在她看来男人喜好权势的有很多,也很正常,陈牧一路做到差司的位置,也许希冀的是更进一步,而不是舍弃权势去内城静修。 看着陈牧的反应,许红玉略微一怔。 随后转头望向小荷,见小荷还在抿嘴轻笑,便伸手揪住了小荷的脸颊轻轻扯了两下,道:“算…你…说…对…了。” 声音依旧清冷,但抿着的红润朱唇却微微上扬了一丝丝,仿若寒冷的冬天化开了一角,尽管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但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原来她也会笑。 陈牧欣赏着这一幕,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瞧见,虽说几乎微弱到看不出来。 “哎呀,疼疼疼,小姐我错了……” 小荷被揪着脸蛋,却不敢反抗,楚楚可怜的看着许红玉。 许红玉见状,没好气的松开手,小荷好歹也是易筋境的人物,揪两下脸蛋哪来的疼,继而忽的又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个陈牧呢。 这下让陈牧看到她这个总差司没什么威严的举动了。 “走罢。” 许红玉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清冷如常的面貌,平静的开口说了一句,接着便迈步走了出去。 小荷揉了揉脸颊,看着转身离去的许红玉,捂嘴偷笑一下,然后看了看陈牧,道:“走吧,小姐等下还要去斩妖司那边述职。” 许红玉只有在和她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一些毫无威仪的举动。 其实她知道,并不是许红玉的性子如此,许红玉在小时候也是会和她玩闹,和她一起嬉笑的,只是从许红玉的父亲许一川失踪那一年开始,许红玉渐渐没了笑容,慢慢变得清冷起来,行事也越来越果决刚毅。 她知道,许红玉想要追查许一川失踪的真相,但整个余家都查不到结果,她那时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又能如何,只能是习剑,练武,一日复一日。 唯有不断的攀爬武道,一步一步走高上去,才有机会和可能。 而且。 许一川不在了,她虽然仍是余家的嫡系,但此后所有的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唯有自己去争,去斗,去夺,才能立足,而她的努力终是有用的,虽然到不了许一川的高度,但在余家第四代的子弟中,也是冲进了前列,在女院里更是第一人。 也因此余家武馆的女院那边,无论是余芸还是余茹,所有的余家姑娘对许红玉都是又尊又敬,不管是谁都会唤一声‘红玉姐姐’。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斩妖司 数十个城卫司差役,押送着车架,往城卫总司而去。 许红玉戴上了一顶斗笠,垂下的轻纱遮住面庞,走在最前方,陈牧与小荷则跟在旁边,虽然她不是那一身总差司的官服,但一路上的行人都认得出陈牧这位梧桐里差司,一看几人的姿态,便大概猜得到许红玉的身份,都是纷纷面露敬畏的退避一旁。 当然也有人悄悄偷看,见轻纱朦胧瞧不清楚,心中顿时深感遗憾,毕竟听说南城区的那位总差司可是美若天仙,好不容易有机会遇到,却不能一窥。 沿途。 小荷与陈牧走近,小声向陈牧说了一些事情,陈牧一一听罢,偶尔回应几句。 同时将目光掠向漫步走过的街巷,心中轻叹一声,他统辖梧桐里至今也还不到半年功夫,便要离开此地了,之后来的差司,大概不会像他那样行事,多照顾黎民百姓的生计。 如小荷所想的一样,他自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别说如今的他有实力在身,自有底气,就算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差司,也是一样,这种时候不会选择留在外城,只会跟着许红玉去内城。 何明轩死了,南城区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安宁,将是一片是非之地,而他从来都不愿意多沾染是非,一路走来至今,大多都是迫于无奈之举。 许红玉一路栽培提拔,他自然要替许红玉分忧做事,身在差司之位,治下黎民受灾,也该谋其政,包括暗中行事,击毙一些大凶大恶之徒,与何家对上也是避不开的事情。 副总差司的位子没什么好做的。 去内城呆一段时间也很合适,正好也能多看看陈玥,虽说前不久才见过一次,但从陈玥去内城习武这一年半多以来,与她相见的机会也屈指可数,尽管余家武院的教导他也还算放心,但自己一手栽培,更不容易长歪。 过去他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的话却是没什么问题。 很快。 一行人抵达城卫总司。 城卫总司这会儿十分热闹,除了原南城区城卫司的人马之外,还有一批何家的人马,以及西|城区的一批人马,加上总差司何光宗。 许红玉面色清冷的走进城卫总司,并不理会何家的人马以及西|城区的差役,直接便召来南城区的人手,令人接手陈牧押送来的那一批违禁货物,送到总司后堂。 “许大人一回来就发号施令,还真是忙碌。” 何光宗从总楼一步步下来,身边跟着一批南城区的差司,目光冷淡的看向许红玉。 许红玉负手而立,面对何光宗等一批人,依然是那副清冷的神态,道:“我处置南司的事,何大人有什么意见?” 何光宗语气平淡的道:“你们南城区一位副总差司,不明不白的遭歹人袭杀,死在夜里,你这位总差司,是否要给一个交代?” 许红玉冷冷的道:“何明轩与黑云盗的歹人为伍,惹上什么恶徒遭人杀死,与南城区总司又有什么关系,另外何大人好像还没资格过问南城区的事。” “哼!” 何光宗闻言,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话可不能乱说,你身为南城区总差司,说我侄儿与黑云盗为伍,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肆意诬陷,大宣律法何在?” 许红玉冷淡的扫了何光宗一眼,道:“我懒得同伱分辨,你有什么不满,自可去向严都司参诉,南城总司不是阁下的辖区,还是请回吧。” “……” 何光宗冷着脸看了许红玉一眼。 心中却微微摇头。 看许红玉的反应,的确是与何明轩之死无关的样子,而且多半毫不知情,他虽然和许红玉接触不多,但知道许红玉其实并没有多深的城府,只是摆出一副冷淡的外表罢了,言语和反应能看不出半点破绽,那就应该是真没有关联了。 何光宗将视线移开,冷冷的扫了小荷一眼,随后又看到了旁边的陈牧,上下打量一眼,道:“这位应该就是梧桐里的陈差司了?还真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 “何大人过奖了,不过是遵循本职而已。” 陈牧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句。 “哼。” 何光宗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去。 在其身后,傅林江等一众差司,各自对视一眼后,却是纷纷跟上了何光宗,如今事态明朗,他们都已经清楚,许红玉大概率是不会再任南城区总差司了,到时候会是何家人来接任,而且大概率是何光宗本人平调过来。 虽说许红玉现在还是总差司,但如今形势,自然是要跟着何家人走了。 许红玉漠然的看着傅林江等人离去。 她对权势斗争本来就没兴趣,傅林江等人一直也都是何明轩的人,现在跟着何光宗走了,她也没有兴趣拿着最后的权势去呵斥惩治几人。 很快。 一番指挥安排之后,将之前的事务简单处理,并将押来的货物整理安置。 接着整理行装,换上了那件白色的飞鱼服后,许红玉便带着陈牧以及小荷前往内城。 …… 陈牧早已不是第一次去内城,他也算来过许多次,不过每次过来,基本上都只是去余家武院那边看陈玥,并未在内城闲逛过,也没有往内城的深处去。 这次。 由许红玉领着,却是一路进了内城,并直往内城的中央。 瑜城的内城的各处区域,都比较泾渭分明,其中最中央的一片乃是城主府邸,同时也是瑜城的总衙司,所有衙司的总司都坐落于此。 往后面的一大片,就是薛家的驻地,占地十分开阔。 薛家光是本姓人就有几千之数,算上各种仆役、丫鬟随从等等,几乎有将近十万之数,也是内城最庞大的一部分人口。 其余的谢家、何家等等,最多也就是几万人,盘踞于各个不同的一角。 此外。 还有一些诸如季家、范家等等的小家族,这些内城家族就无法和四大家族相提并论了,大多都是依附于四家而存在,譬如季家就是余家的远亲,多代联姻。 当然这些家族的势力放到外城,那也仍然是远远超过什么郑家南家,郑家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进入内城,成为立足内城的一大世家,变成何家的姻亲,但这希望尚未露出什么曙光,就被陈牧一手覆灭。 逐渐靠近内城中央。 这里的建筑开始变得越来越庄严肃穆,一道道的青石墙都有两三丈之高,就是一些练肉武夫都难以一跃而上,其内部更是有一座座的三层乃至四层的楼阁。 每一座的大小以及气派,都不亚于南城区城卫总司的总楼。 沿途。 每隔一段就有甲士站立,并且时不时还有一队队人马巡逻。 这些都是内城区城卫司的人马,他们实际上已经不算是‘差役’,而更像是‘精兵’,不仅本身经受训练,各个都是磨皮练肉的武夫,还身披铁甲,随便调派一批人马到外城去,都足以轻松碾碎像流沙帮这样的帮派。 很快。 许红玉带着陈牧与小荷,一路来到了位于中央北侧的一片建筑前。 建筑是一排三层的楼阁,位于中央的是一座五层的高塔,在楼阁外面竖立着一面高耸的青石碑,石碑上有‘斩妖司’三个鎏金大字。 “到了,我先进去,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一会儿。” 许红玉冲着陈牧与小荷吩咐一句,接着便迈步走了进去。 斩妖司! 陈牧仰头望向那块石碑。 石碑上的鎏金大字,似乎有着某种妖异的力量,目光直视,隐约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仿佛在剧烈的燃烧。 他对于斩妖司早已是如雷贯耳了,过去大宣王朝鼎盛时期,斩妖司便是大宣武力最昌盛的衙司之一,麾下高手如云,更兼有‘朱雀卫’这样的精锐重甲军。 所到之处,妖魔尽皆授首,被斩妖司所灭杀的妖物,八阶九阶都不知凡几,其权势也几乎凌驾于其他一切衙司之上,斩妖司所到之处,一切衙司都必须尽力辅佐。 而今虽然大宣王朝式微,但斩妖司依然是瑜城的第一衙司,以薛家为首,谢、何、余等三家中的强者,都有在斩妖司任职,包括其他一些内城的小家族,以及一些极少数的,凭个人实力崛起的强者。 且看斩妖司的配置就知道。 其中内设一位司主,三位都司,十二位副都司,每一位都是锻骨境以上的人物,就算是薛麟这种凭借薛家权势当上副都司的,其人也是稳稳的迈入锻骨境。 斩妖司高高在上,基本上不负责内外城任何治安一类的事物,唯一负责的就是整个瑜郡的安定,何处有妖魔作乱,便去何处斩妖猎妖。 像许红玉。 虽然身为外城区的总差司,但她出城猎妖,也是挂着斩妖司的名,回来之后也要先到斩妖司述职,之后才是去城卫司那边。 斩妖司也几乎集中有瑜城一切能够触及的资源,像易筋丸、锻骨丹,乃至乾天坤地的八相意境图,在斩妖司几乎都能接触到! 这里只论功勋,不论其他。 有功勋便能换取一切。 不过想进入斩妖司也很难,最低要求都是练肉圆满并且掌握势,也就是说在外面能担任差司的人物,在斩妖司仅仅只是最底层的兵卒。 寒门子弟若想崛起,那就只有一路将淬体法修到练肉圆满,练就势,然后入斩妖司,立功勋,换取易筋丸,或参悟意境图的机会,一步一步往上爬。 但这基本很难了。 过去大宣王朝鼎盛时期,此路还算能够通行,但现在基本上斩妖司的名额都掌握在内城各家手里,并且斩妖司底层兵卒的伤亡率很大,不到易筋境界,与妖物战斗可谓凶险异常,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就算进去了,很多也会被安置成炮灰。 (本章完) 第一百章 二枚 “听说斩妖司的这面石碑,上面的字是用六阶大妖的血写上去的,落笔的乃是上一代斩妖司的司主所写,其中更蕴含有一丝离火意境第二步的威能,普通人看上一眼便会心神震慑,不能长久直视。” 小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牧回过神来,视线微微收敛。 离火意境第二步。 难怪会有这种仿佛被灼烧的感觉。 不过意境的第二步,和第一步差距居然如此之大么,他这第一重的意境,就算将风雷汇合起来,落笔也不可能写出这种,仅仅只是注视都能震慑人心的笔画。 当然。 那种六阶大妖的血多半也是关键,毕竟七阶的黑蛟血能作为易筋丸不可缺少的引子,六阶的大妖之血就算差一些,也不会是凡物,本身就有很高的价值。 “离火意境第二步,那是怎样的高度?” 陈牧转头看向小荷。 小荷轻声道:“我也不清楚,但据说,意境第二步的威能,相当于淬体法五脏境练出内息元罡的质变,若是锻骨境能掌握意境第二步,那便能直接具备五脏境的几分威能。” 听着小荷的描述,陈牧暗自觉得,恐怕系统面板的一次推演,都未必能直接迈入第二步,毕竟照此看来,第一步和第二步的差距比他以往了解的还要大一些。 锻骨之上的五脏境,气血积累,内练元罡,是一种质变,据说那是将无形无质的气血化作无形有质的一种罡劲,本身没有属相,但却能随着意境而演化。 这也是传闻中到了五脏境才能发挥出意境真正威能的原因。 在这样大的跨度下,意境的第二步,竟然能直接发挥出接近五脏境强者以自身‘元罡’催动的意境威能,可见其强横之处,难怪整个瑜城迈入意境第二步的都寥寥无几。 “五脏六腑,七髓八血。” 陈牧再次望向斩妖司的那面石碑,喃喃低语一声。 武者能迈入五脏境,带来的还不仅仅是实力的天翻地覆,更有五脏循环调理,各种暗伤基本上都会逐步痊愈,更能锁住气血不散,到了七八十岁实力仍然不滑落,寿命也基本上都能活到一百之数。 往后六腑境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淬养元罡,但若能将其一步步练至圆满,跨过那一条界限,抵达淬体法第七步的洗髓之境,就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在过去大宣王朝鼎盛之时,这样的存在都足以担任一州之地的巡察使! 也唯有到了这个层次,才真正有资格放眼天下。 当然。 对于目前的他而言,甚至对于这瑜城而言,那样的存在都相当遥远。 正在沉思之际。 前方那一片庄严肃穆,寂静旷然的斩妖司内,响起一片脚步声,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迈步走出,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来到斩妖司的衙司之外,他一眼看到了站在石碑前的小荷与陈牧,但只是随意的瞥了小荷一眼,从旁边走过时,淡淡的道: “许红玉回来了?” “小姐正在都司大人那里……” 小荷显得有些拘谨,小心翼翼的回应。 她来斩妖司最不想遇到的就是眼前这人——斩妖司副都司,薛麟。 “哦。” 薛麟脚步并未停顿,只从旁边迈步路过,目光又扫了一眼陈牧,但随即就收回视线,并不在意的走了过去,消失在道路尽头。 陈牧站在旁边目送薛麟走远,侧目看向小荷时,见她额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细密的汗珠,便缓缓道:“此人是?” “薛麟,斩妖司副都司。” 小荷此时见薛麟的身影已经消失,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声回应。 原来是他。 陈牧微微点头。 薛麟的名字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薛家嫡系,内城四大家族这一代年轻子弟中的第一人,已经迈入锻骨之境,可以说是鼎鼎大名了。 其他几家的年轻一代佼佼者,最强的也还停留在易筋圆满。 许红玉则更远一些,离易筋圆满还有些距离。 而且上次小荷险些遭何明轩派人围杀那次,似乎也与此人有些关联,只不过当时小荷并未向他细说情况,眼下看来估计是还有些冲突,不然的话以小荷的性子,应当还不至于只是看到对方,就变得这么拘谨。 不过既然小荷不说,陈牧也就并不去详细询问,他对薛麟也没有什么太大兴趣,薛家人和他之间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直接的冲突。 什么年轻一代第一人这种称谓,他就更没兴趣和对方争抢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 许红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斩妖司的衙司中,一路来到了陈牧和小荷旁边,正要说些什么时,忽的注意到小荷的神情有些异样,便道:“怎么了?” 小荷摇摇头:“刚刚遇见薛副都司了。” “薛麟……” 许红玉微微沉吟。 这人的确厉害,年纪只比她大一点,却已经迈入锻骨之境,虽说尚未领悟意境,但也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暂时无人能与其争锋,未来若是能领悟意境,那便能远远拉开其他人,一跃而成为薛家的核心人物之一。 “尽量不要和此人冲突,避让三分就是了。” 许红玉没有在薛麟的事情上思量太久,很快就转头看向陈牧,玉手轻轻一翻,却是从身上拿出了一只浅色锦袋,冲着陈牧递了过去。 陈牧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那绣有莲花图案的浅色锦袋,隐约似还能感受到些许温度,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枚漆黑色,婴儿拳头大小的丹丸。 这东西陈牧再熟悉不过。 易筋丸。 并且微微一嗅,闻到那股熟悉的药味,就知道这正是他已经彻底用掉了一枚的黑玉易筋丸,各方面都一模一样。 “这是……” 陈牧怔然看向许红玉。 许红玉冲着他微微点头,道:“去年时说过,今年要给你一枚易筋丸,虽然你从郑家那里机缘巧合拿到了一丸,但要突破易筋,多一丸就多一分把握。” 小荷这会儿已经恢复了镇定,看着陈牧眨眨眼睛,道:“这是小姐用此次猎妖的功勋换的哦,不过是你的话,肯定能踏入易筋的吧?” 她迈入易筋相当艰难,第一枚易筋丸并没能跨入,之后就一直想方设法积累气血,增强底蕴根基,去年得到了第二枚,终于是破境而入,这两枚中第一枚是她自己争取而来,第二枚就是许红玉给的了,没有许红玉她大概率是没有机会得到第二枚。 陈牧如今也是两枚在手了。 以陈牧的体质,天赋异禀,迈入易筋的难度肯定比她要低很多,无论如何两枚易筋丸都该是足以越过那条界限了。 陈牧感受着手中锦袋的微热温度,想说自己其实已经踏入易筋之境,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易筋丸的效果和药力总归是比寻常的药物要好得多,也能让他更快的从易筋大成走向易筋圆满,的确也是他目前需要的助益。 虽说他也一直在替许红玉做事,但许红玉对他也确实是倾力培养了。 这份期望,会得到回报的…… 陈牧收下了第二枚黑玉易筋丸。 “好了,我还要去城卫司那边一趟,向严都司请辞总差司一职,还有陈牧伱的梧桐里差司职位,我就一并帮你请辞掉了,等你回去收拾行囊,接下来的几个月就在内城住下静修,争取早些迈入易筋之境。” 许红玉冲着陈牧点点头,随即便向着小荷吩咐道:“小荷,你带他去余家驻地找个合适的院子,最好今明两日就搬过去。” 说罢。 也不等小荷回应,便径直向前,很快消失在高耸的青石墙之间。 “走吧。” 小荷目送许红玉离去,这才转头看向陈牧,悄声道:“我先带你去找个合适的院落,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你就先住一日,明天再回去收拾行装。” “……好。” 陈牧的视线仍然停留在许红玉离去的方向,这会儿收敛视线看向小荷,冲着她微微点头,便跟着小荷一路离开了斩妖司,往余家的驻地而去。 …… 余家的驻地很大。 陈牧以往过来,只是沿着外围绕到武院所在的地方,但实际上余家所占的驻地,虽然不及薛家那么大,可也囊括了一大片的宅邸院落,单独拎出去都是一个镇子大小。 这次沿途走过来,小荷一边引路,一边给陈牧介绍着余家驻地的结构,以往都不曾向陈牧详细陈述,但这次陈牧至少要在余家驻地住一段时间,自然和以前不同。 “……西边那一片,是余家老一辈休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第一代的老人了,他们年轻时都是余家的中坚力量,现在年事已高气血都衰退了,每日大多就是下下棋溜溜鸟,有武道方面的困境倒可以向他们请教,他们偶尔也会去武院那边指点年轻人。” 小荷指着余家驻地靠近西边的一片街巷说道。 余家其实现在已经有第五代了,但第五代年纪最大的也还没超过十岁,所以基本上都不会提到第五代,仍是以上面四代为主。 这情况倒是和陈牧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他以为余家第一代都是余家元老,包括余家那位已到垂暮之年的五脏境存在,但实际上现存的余家第一代,除了那位之外,基本上都已经气血衰退不问世事,而且这一批人地位也并不相同,有的是余家如今一代代嫡系的直系曾祖,而有的则是那个时候的旁支,留存血脉不多。 “东边是余家的主院,族里现在的高层,包括主脉嫡系,还有家主那一脉,都在那边居住,没事的话尽量不要去东边,其实那一片占地也是最小的。” 小荷领路向前继续介绍。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离任 “最后南边和北边,是余家旁系居住的地方,家仆基本也都在这里,余家武院你是知道的,在靠北边那一块……对了,你妹妹现在和小茹住在一起,你应该知道吧?” 小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陈牧。 陈牧笑了笑道:“嗯,她们关系倒是很好。” 陈玥一开始是直接住在武院里的,后来和余茹的关系越来越好,就直接住到余茹家里去了,和余茹睡在一起,之前也有和陈牧说过。 余茹是余家的嫡系,陈玥和余茹相处的如同姐妹,陈牧先前也是乐以见得,毕竟以陈玥和余茹的关系,哪怕他有一天忽然离开了瑜城,陈玥也依然能留在余家。 玥儿这丫头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有了些许自立的能力了。 “小茹妹妹就是性子有些柔弱。” 小荷轻声说道。 陈牧对余茹好像没有什么念想,但上次余茹来了一趟外城之后,似乎对陈牧有了些念想,本来许红玉也是想安排陈牧和余茹的亲事,但现在情况却有点变化。 主要是陈牧为人实在深沉,基本上很少显露什么想法,以至于小荷现在都瞧不出来陈牧的念想是什么,但看不出来她也就不去猜,因为她知道陈牧行事举止都自有分寸,从来不做僭越的事情,这世道从来都是强者为尊,要是陈牧有足够的能为,惊世之才,别说是余茹,就算是许红玉,甚至姐妹一同……余家都不会有丝毫阻拦。 而且陈牧若真的看中许红玉…… 小荷忍不住偷瞧了陈牧一眼,反正她这辈子肯定是永远跟着小姐的。 片刻后。 小荷领着陈牧来到了位于余家南面的一片院落里,找到了一个穿着管家服饰,鬓角泛白,约莫六七十岁年纪的老管家。 “是小荷啊……听说小姐回来了?” 老管家看着小荷和蔼的一笑。 小荷俏声道:“嗯呢,小姐去城卫司那边了,待会儿就回来,对了余爷爷,这位是陈牧,跟着小姐回来的,小姐问有没有合适的空院子。” “空院子啊,应当是有一些的,我去问一问。” 老管家笑呵呵的说着,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小荷转头看向陈牧,小声道:“这位是余老,是老家主从很小时候带回来的,让他跟着姓余,以前年轻时候曾迈入了锻骨境,现在年近七旬了,不再管外面的事,只负责余家的各种琐事还有下人的人事。” 陈牧微微点头。 锻骨境终究不是五脏境,年近七旬,气血基本上都退化的厉害,如今还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恐怕只剩下十之二三,都未必能胜得过年轻的易筋圆满了。 但毕竟是曾迈入过锻骨境的人物,即使老去,地位也还是有所不同,听小荷的描述,基本上就属于是余家的‘大管家’了,除了余家家事之外,其他一切都受其管辖。 片刻后。 余老背着手返回,笑着说道:“北边有一处两进的院子空着,挺合适的,离武院也近,伱妹妹也可以跟你住在那里,我已经让人去布置,待会儿就可以过去。” “麻烦余老了。” 陈牧冲着余老拱手。 余老面色和蔼的道:“小荷你带他去罢,北边的槐向第三间,你应该知道在哪的,有什么其他事,再来找我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又多打量陈牧一眼,心中微微颔首。 别的暂且不说,举止从容规矩,这个年纪已经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天赋资质一类,既然是许红玉看中,甚至带回余家驻地,那必然都相当不错,而且他之前也略有耳闻。 若陈牧能在这一两年里迈入易筋之境,那么未来到巅峰时走到易筋圆满是没有什么问题,加上一身天赋异禀的横练之躯,对上一般的锻骨境都能勉强一斗。 的确也是值得招揽的人才。 若是有那么一丝机会,能领悟出意境,或者是迈入锻骨……那便能成为余家重要的一份力量,只不过这两者都很难很难。 “多谢余爷爷,下次我给您带酒来。” 小荷冲着余老甜甜一笑。 余老摆了摆手,道:“老了老了,喝不得好酒了,喝酒就要误事……” “您可是长命百岁的,一点都没老呢。” 小荷笑嘻嘻的说着,然后就带着陈牧走了出去,留下余老失笑摇头。 …… 很快。 小荷领着陈牧来到一处已经打扫干净的院落里。 院落就坐落在余家武院的北边,分别有前后两个小院子,比起陈牧在梧桐里居住的三进三间的院落要小上了一号,但这里是内城,更是余家的驻地,能独住两进院落的,在余家其实也并不多了,都是有些地位的人物。 “辛苦了。” 陈牧走进院子里巡视一圈,然后冲着小荷微微一笑。 小荷嘻嘻一笑,道:“我一个侍女有什么可辛苦的,你早些突破到易筋境,就能帮上小姐更多的忙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和小姐应该也都会呆在内城。” “好。” 陈牧笑了笑。 实际上他如今都已经易筋大成,不过静修一段时间正合他意。 小荷很快摆了摆手,然后就离开了院子,只剩下陈牧一个人,他走进卧房,卧房里也都打扫干净,并铺好了被褥,只是整个院子里没有其他的仆役丫鬟。 “两进的院子,小了些,不过我身边也就三个小丫鬟,没多少仆从,带过来倒也刚好,嗯……东边的那一间留给玥儿。” 陈牧短暂思量。 目前最贵重的震雷图他一直是贴身携带的,但其他的银两和金叶子都还在家中,明日需要带过来,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看看外面天色已渐渐昏暗,陈牧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挑灯参悟震雷图,而是早早的休息,待到第二日一早,便出了内城,一路回到梧桐里。 城卫司的动作很快。 一清早便有人去了城卫司,宣读陈牧不再担任梧桐里差司的令行,让梧桐里城卫司上下都为之惊愕,因为昨日的冲突明明是被许红玉化解了,但没想到陈牧还是没有留住差司的职位,被免去了官职。 不少差役都叹息不已,虽然陈牧来到梧桐里几个月内,数次大动作,但他们这些底层差役每次好处都拿的很多,而且在陈沐来了之后,俸银全都如数发放,不曾被克扣半点。 “这世道,好官难做啊。” 有老差役忍不住叹气。 难得梧桐里来了一位好差司,却连一年都没有任满。 至于尚庆来等一众差头,则都暗自庆幸,事情总算没有牵连到他们身上。 被卷入何、余两家的斗争旋涡,到底是没什么好事的,这次关键还是何明轩的死来的太突然,陈牧多半是沦为了替何明轩之死而付出代价的牺牲品。 这次离任,多半前途未卜。 消息传得很快。 陈牧离任的消息才半晌功夫,基本上就扩散到了梧桐里各处。 也差不多就是在陈牧回到家中,让王妮以及苦儿乐儿等人,将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一一装上车架,准备离去的时候,院子外面渐渐汇集起一大片人。 其中大多都是在年关雪灾中,被陈牧救下的灾民。 “差司大人!” “差司大人……” 陈牧来到院外,看向汇聚的众人,只见一众老少纷纷向着他跪伏行礼,有些人甚至流下泪来,天可怜见,梧桐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摊上一位好差司。 “各位都请起吧,我已不是梧桐里的差司了,新任差司过两日应当就到了。” 陈牧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也略微有些感叹,出声开口。 但一时间却没人起身。 陈牧微微摇头,内心轻轻叹息,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圣人,像这次为了自己能有个更安定的环境,便直接放弃了差司的职位。 他至今为止,在梧桐里差司的任上,所做的事情,都不过是份内之事而已。 只是。 如今这个世道,愿意做份内之事的,没有几人。 城卫司不过是沦为捞钱的地方,压榨民脂民膏的地方,与当地的帮派、豪强势力沆瀣一气,像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如此对比下来,他便是这些黎民百姓眼里,多年难得一见的清官。 悠悠一叹后。 陈牧挥了挥手,示意车架前行。 几个老仆此时看着那跪伏一地,男女老少几乎都有的黎民,心中也都有些感叹,但都默默的尊着陈牧的命令,送着车架缓缓驶出巷子。 王妮跟在陈牧旁边,看着后方那一片片跪伏的人影,眼中闪烁着微光,而苦儿和乐儿则懵懵懂懂的跟在一旁,慢慢往外走去。 终于。 陈牧与车架渐渐来到巷子尽头。 后方那跪伏一片的众多,衣衫缝缝补补的黎庶百姓,都默默的站起来,一路跟随着往前,沿途人越来越多,渐渐有数千之众。 在九条里多年,无人相问。 在梧桐里一任,百姓相送! 最后在跨过了梧桐里地界之后,终于人数慢慢变少,最后只剩下陈牧以及王妮等几个丫鬟,以及仆从押着的车架,来到内城的城关,最后进入内城,消失在内城之中。 四更,这一段是过度剧情,可能有点水,但是不写又不行,是比较重要的铺垫,所以多更一点,加快进度。 四更一万两千字,求点月初月票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出事 院落里。 “哥,我去找小茹啦,今晚可能住在她那,不回来了。” 陈玥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衣裙,站在陈牧房门门口,冲着里面挥了挥小手。 “去吧。” 陈牧正坐在一张方桌后,拿着一本书籍看着,听到陈玥的话,抬头看她一眼,冲着她微微颔首,接着便重新低头看书,并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口茶。 正继续看着书时,忽然觉得两只冰冰凉凉的小手从背后摸了上来。 “哥哥在看什么呢……嗯,大宣妖物记?” 却是陈玥从背后悄悄摸过来,两只胳膊一下子从背后搂住陈牧脖子,然后歪着头看向陈牧手里的书籍。 陈牧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悠然的端着茶杯又喝了口茶,然后将茶杯放下,道:“余家的藏书不少,里面有许多有用的书籍,这本大宣妖物记里,就记载了不少种妖物的外形特性,你有空也可以看一看,以后若是行走在外,十分有用。” 相比起梧桐里城卫司,余家的藏书要丰富了太多,不仅有大宣的各种年录记事,还有类似的大宣妖物记这种书籍,记载了茫茫多的妖物。 不过据书中所言,天下妖物千奇百怪,无比繁多,这本书的撰写者也只是搜集了一部分资料构成此书,书中记录的妖物,不及天下妖物种类的十之一二。 “嘻嘻,我才不喜欢看书呢,要是出门的话,哥哥护着我不就好了。” 陈玥做了个鬼脸,然后松开手,一溜烟跑出门消失不见。 陈牧看着她出门,微微摇头,又重新将视线回到书上。 回忆起刚才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倒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丫头是真的越发长大了。 距离他来到余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可谓时间飞逝。 这四个多月里他就一直住在这里,相当平静,几乎没什么值得提的事情发生,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看着陈玥去武院习武。 他本人也不怎么出门,除了去余家的书库里借取一些书籍回来阅览,基本上也没有和余家的人有太多交往,只有离得最近的,只隔着院子的几家邻里稍微熟络一些。 自从陈牧练就刀势,被许红玉看中并提拔之后,已经很久没这么安定的生活过。 当然。 这些日子看似平静如水,但对他来说,变化却一直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 譬如现在的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已经不再仅限于外城一里之地,而是拓展到了瑜郡,乃至瑜郡之外,对于整个玉州的形势都有些许了解。 还有就是瑜城七县,以及那些出没于天下间的各种妖物,他了解的也非常多了,不像过去只零散听说一些妖物的名字,其他概无所知。 此外。 就是他的淬体法境界。 如今,时隔四个多月,已是稳妥的迈入易筋圆满的程度! 【黑玉易筋法(96%)】 【经验:41点】 这是系统面板上呈现出的数据,易筋本身并未达到100%的程度,但之所以陈牧能判定自己已经迈入易筋圆满,是因为他身体各方面,均都满足了易筋圆满的各种特性。 譬如以躯干为中心骤然发力,整个身体的大筋崩起,能从腰腹蔓延到四肢,发出五声洪亮的嗡鸣之音,也就是所谓‘五响’,这就是易筋圆满的标志之一。 易筋小成时,周身大筋轻崩,能发出沉闷一响,易筋大成时,四肢摆动能打出清脆的洪亮的鞭鸣,至易筋圆满,身体不动,只原地发力,就能直接崩出五响。 并且。 他在易筋法抵达90%的程度后,系统对于进一步提升的要求也变得更高了,再往上提升1%,就需要50点经验值,这也是一个明显的门槛了。 从0%到30%时,仅需10点,跨越30%的界限后,就变成20点,之后易筋大成迈过60%,则变成需要30点经验值提升1%的进度。 否则的话,他从易筋大成一路修炼到易筋圆满,也不会耗费三个月之久。 许红玉给他的第二枚黑玉易筋丸的药力,现在也已经用尽了,如今的他修炼用的是‘黑玉易筋散’,实际上就是易筋丸的药方中少去黑蛟血的部分,效果比起黑玉易筋丸来说要差了一些,因此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也只是堪堪将易筋进度推至96%。 “90%就具备了易筋圆满的明显特性,那么这黑玉易筋法练到100%,也许就对应着易筋一境的极限,与我先前所练的极限磨皮、极限练肉相当,都是一境的极致。” “眼下我暂时无法锻骨,也只能先将此境练下去。” 陈牧将那本大宣妖物记翻到最后一页,看完之后将其放到桌子上。 实际上武者迈入易筋圆满,就可以尝试锻骨了,不过锻骨所需的锻骨丹,却是比较重要的一环,锻骨丹与易筋丸不同,并不是引导所用的必须丹丸,而是一种用来护住‘骨髓’的药物。 因为武者尚未经历五脏六腑的修行,不曾练就元罡,不能自己护住骨髓,更远远达不到‘洗髓’的标准,因此锻骨这一步需要先以锻骨丹护住骨体,再以特定的锻骨药散进行熬练,只要步入了锻骨小成,练出一身‘铁骨’,之后就无需锻骨丹了。 目前。 陈牧想要的锻骨之法,在余家的藏书库里就有,而且不止一种,随便就能拿到,包括搭配锻骨法的锻骨药散,其中药材虽然比较昂贵,但也都能买得到。 唯独就是锻骨丹此物,他手里暂时没有,而在没有锻骨丹的情况下,虽说也可以强行开启锻骨境的修行,但若是一个不慎伤到骨髓,那无疑是因小失大。 “红玉这些日子倒没来问我易筋的进展,等我将黑玉易筋法提升到100%的极限,便主动去知会一声罢,正好也开始寻机获取一些锻骨丹。” 陈牧心中沉吟着。 过去他还以为锻骨丹是那种论‘个’的丹药,但后来仔细了解才知道,这玩意虽然珍贵,但却是论‘把’的,一个两个作用不大,至少也得一把几十颗,方够几个月所用,其大小也是非常之小,一枚不到小指头的十分之一大小,仿若大一点的沙粒。 并且锻骨丹也不分种类,就只有一种,对任何锻骨法都有效,毕竟其效果就是护住骨体,而目前瑜城能拿到锻骨丹的渠道,只有城主那边的份额,以及……斩妖司。 陈牧起身来到院子里。 自从来到余家这边住下,他就没再与人动过手,而今易筋迈入圆满之境,甚至向着易筋的极限又走出了一大步,倒是有些技痒,不知如今的实力达到什么地步了。 一身极限磨皮练肉的横练之躯下,他迈入易筋圆满,单凭肉体之强便不逊于初步迈入锻骨小成的那种人物,若是易筋也熬练到极限,多半锻骨小成都无法与他硬碰硬。 而他还兼具两种意境。 基本上可以说,现在的他已经一只脚迈入瑜城各路武者中,最上面的那一层了。 正当陈牧思忖的时候,忽然有仆人走进院子,小声禀报道:“老爷,隔壁的余老爷家来人请您了。” “哦,我知道了。” 陈牧略微一怔,旋即就想起来,隔壁的余振之前新添了一个女儿,邀他去喝满月酒,似乎就在今天,他倒是给忘了。 不然的话该让陈玥留下来,带陈玥一起过去道个贺的。 既然陈玥已经走了,那不至于再去追回来,陈牧便转身唤来王妮,服侍他更衣,换上了一身华贵体面的锦袍,然后出了门。 “陈老爷,您请。” 外面来的人是余振的管家,看到陈牧也是恭恭敬敬的一礼。 余振家不是余家嫡系,只是一门旁支,不过作为余家人,自然也有诸多下人乃至管家,院子其实也比陈牧这边大一些,是一个三进四间的宽阔大院。 虽然作为余家人,但余振对新搬来的陈牧倒没有半点轻视,第二天就上门来问候,算是陈牧在这一片为数不多的相识之人,其人年纪也就三十岁出头,不比他大太多。 很快。 陈牧便来到了余振家的院子里。 此时院子里已摆上了各种喜庆之物,屋子里也早已备好了酒席。 余振正在招呼客人,见到陈牧过来,顿时笑着迎上来:“陈兄弟来了,多日不见,风姿愈发飒爽了,什么时候也定一门亲事?” 他知道陈牧受许红玉看重,若是结亲,多半也是取余家的女子。 “不急,不急。” 陈牧笑了笑,跟着余振走进里屋,看了看他刚满月的小女儿,倒是水灵可爱,见到人多也不畏怯,不哭不闹,只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四周,眼角有一块很小的胭脂印。 陈牧赞了几声水灵可爱,然后随手拿出一枚白黄色的玉佩,道:“我也没什么稀罕物,这枚暖玉佩也不甚值钱,寓意倒是不错,就给小女娃儿当个把件吧。” “诶,此物还是有些贵重的。” 余振推拒两下,这才收下,然后笑着安排陈牧入座。 来的一众宾客大多都不认识陈牧,彼此一番小声议论后,才各自知道陈牧是许红玉从外面带回来的,比较看重的年轻人才,于是也有人上前主动问候结交,不过也有一些余家的子弟,只远远看一眼,并不过多在意。 陈牧也并没有兴趣结交什么人物,对他而言无人关注反倒更好,很快就在角落一桌落座,悄然吃饭,悄然离去。 余振家的酒宴宴请的人也不多,毕竟只是余家的一门旁支子弟,生的又是个小女儿,既不是头胎也不是男丁,到天色渐晚时,便基本散了宴席。 就这样一直到了入夜。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院墙上,落入了余振家中,小片刻后又重新出现,轻轻一跃出了院墙,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而与此同时,正站在自家院子里,仰头望着黯淡月色的陈牧,忽然耳朵微动。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五十步 “嗯?”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院外。 武者迈入易筋圆满,可不仅仅只是练就一身能拗断钢铁的巨力,本身充盈的气血也令武者的耳目之聪,远比常人要更加敏锐,不说能听见蚊虫振翅,但至少距离比较近的一些风吹草动,基本都能听到些许。 奇怪的动静是从余振的家那边传过来的。 若是白日时分,陈牧多半不会在意,但这个时间点,已经入了深夜,他是一直在卧房里参悟震雷图,才直到这个点都没有休息,这会儿来到院子里,也只是参悟的有些疲惫,所以过来看看月色,舒缓一下精神,之后也打算休憩了。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不动声色的轻轻一个提纵,整个人轻巧的一跃数丈,直接落到了院子外,并消失在黑暗中。 …… 黯淡的月色下。 一道人影自黑暗之中迅速穿行,悄然躲过了一队余家夜里巡逻的人马,一路往北而去,很快就来到了余家驻地的最外围。 他戴着黑色的头巾,穿着漆黑的夜行服,眼见已来到余家的最外围,于是往后方回顾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笑,接着加快了些步伐,便要迅速离开余家驻地。 但。 就在他即将跨过余家驻地最后一条外巷时。 前方的黑暗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嗯?” 黑衣人眼神微变。 第一反应是要立刻避开,但恰在此时,遮住月色的黑云忽的让开一些,让月色明亮了几分,照出了前方黑暗中的那道人影。 只见其穿着单薄的睡袍,似乎是刚刚起夜,样貌也十分年轻,不过二十来岁,正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似乎还带着几分疑惑。 黑衣人顿时心中一定。 妥了。 他还以为是余家的什么高手出现在这,好悬一惊,结果看起来似乎只是碰巧起夜的一个余家子弟,虽然不知道大半夜穿着这身单薄睡袍是去窃玉偷香还是怎么,但显然只是个意外,没有什么威胁。 只要过了这条街,就不是余家的地界了,他就能从容潜藏,等到余家再反应过来,就算是把驻地掀个底朝天,也再找不到他人,何况他掳走的只是一个余家旁系的女婴,余家也不可能为此大动干戈,顶着其他几家的压力,在整个内城大肆搜查。 当下。 黑衣人不再避让,而是直接正面迎了上去,来到那年轻人身前时,冷不丁拍出一掌,伴随着一股猛恶的劲风,要将对方一掌随手击毙。 然而他不动手还罢,这突然的一下动手,让对面的年轻人疑惑的眼神中,陡然闪过了一丝凌厉,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 月色下。 只见对面的年轻人同样抬手一掌还来。 砰!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碰撞到一起,迸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黑衣人脸色陡然剧变。 只觉得一股难以抵御的可怕巨力,从双掌接触之中传递过来,直接震的他手掌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可怕的力道更是一路传递蔓延,令他整条手臂发出咔嚓之声,并且这股力道并不将他整个人震的后退,而是只在他臂膀中炸开。 几乎只是一刹那间,黑衣人的整条手臂便扭曲成麻花状,一下子软了下去。 “你……” 他骇然的看向眼前的陈牧,整个人慌忙一跃,就要逃窜而走。 心中更是升起几分难以置信。 锻骨! 这种恐怖的力道,肯定是锻骨境无疑,他堂堂易筋大成,连一击都抵挡不住,可问题是此人样貌几乎陌生至极,过去从来不曾见过,并且还十分年轻,明显不到三十岁。 余家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年轻的锻骨境人物?! 惊慌逃窜中。 却还没窜出多远,陈牧的身影就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冷冷的看着他,道:“说吧,你是何人,来余家做什么?” 他一路跟过来,之前还不确定这黑衣人是什么来路,是做什么的,所以也不曾出手,更多的还是奇怪,但对方一言不合,就直接对他出手,恶意就直接暴露了出来。 “嘿嘿嘿……” 黑衣人整条左臂扭曲断折并下垂,仅剩一条右臂,此时却沉着脸,发出一声嘿嘿冷笑,忽然将右手搭在自己怀中,狞声道:“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陈牧眉头一皱。 随即就看到,黑衣人扯开那有些鼓囊的夜行服衣兜,露出了怀中一个小女婴。 此时距离很近,更兼月色比较明亮,陈牧一眼便看见女婴的小脸,眼角下方有一点熟悉的胭脂印,赫然正是余振那刚满月的小女儿,余瑶。 虽然不知对方要掳走一个刚满月的小女婴做什么,但其恶意已无需再辨析。 “她是何人?” 陈牧见黑衣人右手托着女婴,缓缓往黑暗中退去,于是神态平淡的迈步跟上。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不必虚诈我,你不可能不认识她,就算真不知道,也猜得到这是余家的血脉,不想让她死的话,就退远一些。”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黑暗中退去。 然而陈牧却并不停步,依然迈步跟上,并漠然道:“放下她,我放伱走,否则的话,你走不了。” 这种时候投鼠忌器是最愚蠢的行为,眼前的黑衣人半点信息不知,若是顾虑余瑶的生死而直接放其离开,最后余家也大概率难以找回余瑶,毕竟对方胆敢做这种事,那必然是有预谋,甚至有可能就是何家什么人暗中指使的。 “站住!” 黑衣人接连冷喝,但却始终吓不住陈牧,眼见陈牧也不发足追他,就只是保持一个距离跟着,面罩下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眼前之人不仅样貌年轻,实力惊人,行为处事却也如此老辣,既不出手,逼他狗急跳墙,但也不放他走,就这么始终挡在他的路径上。 就在这时。 远处隐约有火光出现,却是有余家的夜巡人马来到了附近。 眼见形势越发不妙,一旦被余家人马包围,那便彻底没有逃走的机会,当下黑衣人眼神一沉,咬着牙道:“三十步!你让我三十步,我放下她,否则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好。” 陈牧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光。 黑衣人的判断倒是很老辣,通过刚才那一掌,判断他有差不多锻骨境的实力,而三十步这个距离非常微妙,正好处于他能追的上的范围。 果不其然。 黑衣人先是缓慢的往后退去,一路退到了差不多三十步左右的位置,然后缓慢的将怀里的女婴放了下来,接着手里捡起一枚石块,冷冷看着陈牧,同时继续往后退。 三十步,陈牧肯定追的上他,但他将女婴放在距离陈牧三十步的位置,手里只需要有一颗小小的石子,十五步之内,肯定是他的石子更快。 所以在他继续退出十五步左右的距离之前,陈牧必然不敢来追。 而这样。 再多加上这十五步的距离,总共四十五步,纵然陈牧是锻骨境的人物,也难以在黑夜之中追上他了,更不可能相隔四十五步开外取他性命。 果然陈牧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黑衣人则心中一定,用右手捏着的石子对准余瑶,并继续往后一步步退去,直至退到差不多离余瑶十五步的距离,也就是离陈牧四十五步的位置。 嗤! 他猛然冲着余瑶掷出石子,同时整个人陡然转身,往黑暗中发足狂奔。 “哼!” 陈牧冷哼一声,手中早已捏起一枚石子,此时猛然甩出,石子迸发出凌厉的破空声,相隔三十丈却后发先至,一下子命中黑衣人投掷的石子。 两颗石子在空中撞击在一起,啪的一下炸开,迸发出仿若鞭炮般的响声。 “呜哇!!!” 一声啼哭在夜幕下响起。 也不知是溅开的小碎石蹭到,还是声音太大终于让余瑶惊醒。 听到余瑶的啼哭声,陈牧心中微松了口气,原本第一时间要去查看余瑶的情况,此时却是陡然一转,右手一翻,手里出现了第二枚石子。 接着。 他眼眸中杀意一闪,目光望向那已一下子逃至五十步外,夜幕下几乎看不清身形了的黑衣人,食指与中指夹住那颗石子,蓦然反手一掷。 这一次石子并未迸发出多么凌厉响亮的破空声,反而是诡异的寂静,好似一束流光般划破黑夜,刹那间之间没入黑暗之中,隐约只传来一丝轻微的‘啪嗞’之声。 远处。 黑衣人正在发足奔逃,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急中生智,得以逃出生天,连左臂的疼痛感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但就在他发足狂奔之时,后方传来的一声微弱‘嗤’鸣,让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意,隐约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仿若生死之间的大恐怖降临心头。 几乎顾不得往后去看,更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思索,身体近乎本能般的勉力扭动,强行向着左侧挪开一点身位,但紧接着便看到一点血花骤然出现在眼前,并伴随着一颗沾满鲜血的石子划过一道血色的弧线,最终贯穿了他前方几十步外的一面青石墙。 黑衣人的步伐缓慢下来。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看到了一个前后贯通的血洞清晰可见,将他的整个右胸完全贯穿,鲜血正不断的涌出。 他彻底停了下来,一股鲜血从喉咙涌了上来,溢出嘴角,感觉到渐渐失去力气和生机的身体,眼眸中露出的是绝望和不可置信。 “意……” 黑衣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扭过头,往后方看去,但相隔太远已经根本看不清陈牧的样貌,只勉强看到黑夜中的一点点轮廓。 噗通。 整个人终于倒地,眼神渐渐变得灰败。 一枚小小的石子,一名易筋大成,于五十步开外……一击毙命!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反应 陈牧冷冷的看着远处的黑衣人倒下。 随即身影一晃,迅速来到了正在啼哭的余瑶身边,俯身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却见身上并无伤痕,黑衣人也并未做什么手脚,啼哭声更十分洪亮有力,微微放下心来。 远处。 几束火光迅速的往这边靠近。 陈牧往火光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一想便微微退后,将正在啼哭的余瑶也轻轻放下,身影很快消失了黑暗之中。 …… 翌日。 清晨。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很快有仆从来到里院禀报,说来了很多余家巡查的人马。 陈牧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简单的穿了件衣袍便走了出去,却见不少穿着余家巡查衣服的人,正将他院子里的仆从都集中起来,一一询问昨夜是否听到什么动静。 并且。 陈牧还看到一个熟人,却是有好几日不见的小荷。 小荷很快走到陈牧旁边,小声道:“昨夜你隔壁的余振家进了贼人,掳走了刚满月的小女儿,不过贼人已经死了,余瑶也被救回来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话说……你这是刚刚起来?” “嗯,睡了个懒觉。” 陈牧笑了笑。 小荷眨眨眼睛,仔细瞧了瞧陈牧,狐疑的道:“以你的性子,可是很勤快的人,怎么会忽然睡这么晚,肯定有事。” 一边说着她一边歪着脑袋,道:“让我猜猜,嗯……是伱境界突破了,易筋成了!” 说到这里。 她冲着陈牧露出一个笑颜:“我猜的怎么样?” 陈牧瞥了小荷一眼。 还以为她猜到了什么呢。 “你觉得呢。” 陈牧反问一句。 小荷一看陈牧这个样子,顿时就更笃定了,道:“肯定是了,这已经快四个多月,你肯定已经突破了,又有两枚易筋丸,药力全吸收的话,易筋小成都差不多。” 看着小荷一副笑吟吟的样子,陈牧最终失笑一声。 “行,就算你猜对了吧。” 他的确是境界突破了,只不过并不是突破到到易筋小成,而是迈入了易筋圆满,并且用不了多久,还将抵达易筋极限的领域。 “太好了!” 小荷脸上露出喜色:“果然你一定能行!” 虽然她也迈入易筋境界了,但陈牧和她是不一样的,陈牧不仅天赋异禀一身横练之躯,更至少练有三重刀势,一迈入易筋境界,那将是一个巨大的质变。 她很清楚虽然同为易筋境,但恐怕就是三五个她这样的人物联手,都几乎不可能胜得过陈牧,甚至一般易筋大成,恐怕都未必能在陈牧面前讨好。 并且。 陈牧只要成功迈入易筋境界,以这个年纪来说,后面就是再怎么样,都能练到易筋圆满的程度,再加上其在武道上的悟性,未来至少也是能比肩一位锻骨的存在。 锻骨境。 哪怕只是小成,在整个余家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了,陈牧若是实力上能比肩,那算作一位锻骨小成也没什么问题,可以说现在就如同许红玉所言,若是陈牧有意结亲,余家的旁系女子基本上随他可挑,就算是嫡系的余茹等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就是许红玉,现在的陈牧也能多看一二了,即使许红玉地位不同,天赋资质也在余家四代中排的靠前,但只要她也有意,余家的阻力也不会很大。 是否能踏入易筋, 对于余家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分水岭。 “瞧你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易筋大成了呢。” 陈牧看着小荷的笑颜,不由得摇头失笑。 小荷笑靥如花,眨着眼睛道:“你是有自信,才这么淡然,但我们可都瞧着呢,易筋和练肉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层次……好了,你既然迈入易筋了,那小姐的计划也就可以开始了,正好也有你一份。” “计划?” 陈牧奇怪的看向小荷。 小荷微微一笑,道:“小姐最多再静修一个月,就能迈入易筋圆满了,到时候她会去斩妖司任职,我也会入斩妖司协助小姐。” “斩妖司么……” 陈牧微微颔首。 其实他之前就有所判断,估计许红玉在辞去南城区总差司的职位后,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斩妖司,毕竟许红玉这样的人物,去盐务司那种余家的跟本地显然不合适,那里基本上是余家老一辈人养老的地方,而其他衙司余家插手不多,并且许红玉多半也不愿再做些勾心斗角的事务。 所以一切衡量之后,就只有四家必争之地,斩妖司,是许红玉最合适的去处。 如今看来。 许红玉不但是打算自己去斩妖司,更是在当初让他卸职的时候,就也替他想好了,要安排他一起进入斩妖司。 “那很不错。” 在陈牧看来,斩妖司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包括对他也是一样。 在那里,他能得到各种缺少的资源,包括锻骨丹,甚至是参悟更多意境图的机会,他手里这份震雷图,毕竟只是十分下品的拓印版本,若是能有机会参悟更好的中品甚至上品,那么效果肯定会比现在更好的多。 就像不久之前他积累够了第二次推演的经验值,对震雷意境又一次推演,但如他所料一般,果然仅凭一次推演是无法直接将震雷意境迈入第二步的。 那一次推演, 仅仅只是加深了他对震雷意境的感悟。 不过这也还是有些许变化的,譬如他现在施展震雷意境,丝丝电弧会更明显一点,昨夜他一击毙杀那个黑衣人,也是单纯只用了震雷意境。 若是放在过去,只使用单一的震雷意境,对方相隔五十步之外并且提前有所防备,那还是有一丝丝躲避开的可能,但他对震雷意境的领悟更深之后,就没这种意外了。 “走吧,我们见小姐去。” 小荷笑吟吟的开口,然后就直接转过身,冲着院子里正在讯问一众仆从的余家巡逻队伍的人马道:“好了好了,不用问了,就这样吧。” 余家巡逻的人马本来也就是惯例讯问,事先也清楚陈牧的所有来历,所以根本都没去问陈牧,只讯问那些下人,这会儿听到陈牧已迈入易筋境,一些人看向陈牧的眼神也都变了许多,明显都更郑重了些。 “好了。” “人昨夜已经救回来了,歹人也死了,的确没有什么,只是惯例讯问,些许叨扰还望陈兄不要在意。” 为首一人同陈牧笑着招呼了一声,接着便挥了挥手,带着人撤走了。 陈牧见状微微摇头,冲着王妮等人吩咐了一声,随后便跟着小荷离开院子。 …… 余家东边。 主院。 十分开阔的院子里,生长着不少奇花异草,都被修剪的赏心悦目。 此时在院子的一处,却是铺着竹席,竹席上放置着一具尸体,尸体一身夜行服,胸前有一个贯穿的血洞,正是昨夜行凶的黑衣人。 其面罩已经被摘下,露出来的是一张约莫三十多岁,额头有一块黑斑的人脸。 此时。 围绕在尸体旁边的有数个穿着严肃的人物,看上去都有四五十岁上下,却是余家的二代、三代皆有,是余家族内目前执掌权势的一批人。 其中为首一人,穿着一件绿色的锦袍,正是余家当今的家主,余祖义! 他是余家第二代的人物,也是许红玉的亲外公,锻骨境圆满,掌握坎水意境,乃是除了那位迈入五脏境的老祖之外,余家的扛鼎之人。 但如今的他已经年近六十,渐渐到了气血将衰的年龄,最多再支撑几年,也就要将家主的位子卸任给更年轻的三代人物,只是三代人物中,暂时还没有能与他比肩的存在,目前淬体境界最高的一位,虽然也到了锻骨境圆满,但却迟迟没能悟出坎水意境。 众人此时都注视着尸体。 就在一片寂静的时候,忽然一道倩影走进了院子里,却正是许红玉。 许红玉一边走近,一边看了一眼尸体,微微凝神,但很快就移开视线望向余祖义。 “外公。” “红玉来了啊。” 余祖义看向许红玉,目光和蔼了一些。 这里是余家主院,议事的时候就算一般的余家嫡系都不能擅自进来,但许红玉却是余家四代之中少有的几个能参与的人。 许红玉微微点头,道:“外公,我这次猎妖收获不小,如今静修四个多月,离易筋圆满不远,最多再有月余就能达成,之后我想去斩妖司任职。” “嗯,易筋圆满,去斩妖司也比较合适了。” 余祖义微微颔首。 若是一般的余家子弟,步入易筋小成就去斩妖司也没什么,但他希望许红玉能成长的更稳健一些,所以在许红玉突破之初,并未安排许红玉去斩妖司,而是让许红玉去南城区担任总差司一职,也算是让她沉淀磨炼一番。 许红玉继续说道:“还有小荷,我打算让她也随我去斩妖司,另外陈牧也突破易筋了,两人辅佐于我也正合适。” “哦,陈牧么,记得听你说起过。” 余祖义略微思索,回忆了一下关于陈牧的事,道:“此子能迈入易筋,那的确不错,你的眼光也很好,好像其人跟脚来历都很干净,随你同去斩妖司辅佐也好。” 说到这里。 余祖义点点头,道:“好,此事我记下了,过些日子就安排。” 许红玉闻言也应了声,走到一旁。 这时候余祖义重新看了一眼竹席上的尸体,接着将目光掠向在场的众人,沉声道:“人到的差不多了,关于昨夜‘斑脸’田继峰,试图夜夺余家血脉一支,又遭未知人物击毙于驻地北街外……此事你们怎么看?”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雷音 院子里的余家高层,或沉着脸,或眼眸中带着几分异色,此时听到余祖义开口,有人短暂沉吟后,说道:“这‘斑脸’田继峰,被通缉多年,忽然来内城对我余家血脉下手,必然有人指使,我看多半是何家暗中行事。” “不错,何家自从死了那个何明轩之后,行事是越发蛮横了,硬要将此事扣在我余家头上,而今对我余家血脉下手,多半便是报复。” 旁边有人附和一声,语气冷冽。 “不,我倒觉得,田继峰此人与何家没什么联系,我余家的情报也没查出此人是何家培养的人手,兴许是其他两家,故意挑拨,也未可知。” 另一人出言反驳。 昨夜的事十分诡异,被悬赏通缉多年的盗匪,斑脸田继峰,忽然趁夜潜入余家驻地,对一个偏远的旁系下手,夺去一个女婴,怎么想都十分奇怪。 这种事对于余家来说并无什么太大损伤,除了会触怒余家,让余家为此震怒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效果。 “呵,三哥说的不错,我觉得昨夜若不是……恐怕过几日,余瑶就有可能‘突然’出现在何家的地盘上,然后直接挑起我们和何家的冲突。” 又一人冷笑一声开口。 何家死了个嫡系,硬要扣在余家头上,余家再被截个血脉,落到何家的地盘,本来两家就势同水火,到那时候就算知道可能有人故意设计,也难免要斗上一场。 短暂寂静后。 站在余祖义右侧的一名鬓角泛白的老者,看着竹席上的田继峰尸体,露出一丝疑惑。 “说起来,昨夜出手阻断此事,击毙此人的……究竟是何人?” 话到这里,院子里顿时又安静了几分,不少人看向田继峰尸体上的血洞,以及被摆放在田继峰尸体旁边,一颗浸染了殷红的血迹,并略微发黑的石子,各自目光变化。 余祖义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些。 据现场痕迹。 昨夜那位未知人物,是相隔至少四十步开外,在漆黑的夜幕下,以一颗石子破空甩出,将田继峰击毙当场。 最令人震动的是,这石子贯穿了一位易筋大成的人物的胸膛,竟然没有碎裂,笔直的又飞出数十步,贯入了厚厚的青石墙之中! 其力道,毫无疑问是锻骨层次。 其技艺,更是意境无疑! 而且从种种痕迹来看,其人所练的震雷意境,还不是初步踏入那么简单,像是浸润多年,几乎将意境第一步的威能展现的淋漓尽致。 本身在瑜城掌握震雷意境的人,每一个都是说得出名字的,而能达到这个地步的,就更少了,不会超过双手之数,余家显然没有这样一位人物的。 此时。 许红玉也俯下身,仔细查看田继峰的尸体,眼眸中露出一丝凝重。 她来之前已经听说了一些事情,但此时仔细查看,更能感受到那种恐怖,隔空甩出一枚小小石子,就能在几十步之外击毙一位易筋大成,甚至石子本身还没有损坏。 这种可怕的力道和技艺,想要杀她,恐怕也是一样在弹指之间! 这已是整个瑜城最上层的那一撮人才具备的实力。 “莫非,是谢家的人?” 场中沉寂片刻后,有人沉声开口。 “理由呢。” 旁边人缓缓问道。 谢家的立场,应该是巴不得余家和何家冲突更剧烈一些,也好火中取栗,不应该会插手这样的事端,甚至这种事更有可能就是谢家做的。 同样的,薛家也不太可能,那么何家就更不可能了,哪怕何家是提前知道有人试图栽赃陷害,也不会帮余家悄无声息的处理掉问题,更大的可能是借此布置,将事情改变成对余家更不利的情况。 众人议论一番。 但根据立场实在是找不到合理的人物。 并且此时也有人联想到,大约四个多月前何明轩之死,也是死于一个掌握震雷意境的未知人物手里,但这两起事件又很奇怪,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莫非瑜城还有另一股势力?近几年瑜城多次出现尸毒玉这种东西……” 有人沉声开口。 这句话倒是让余祖义目光微微一闪。 虽然四大家族基本将整个瑜郡都分割完毕,但如果有外面的其他势力,想要对瑜郡插手,倒也不无可能,毕竟只要将内城的水搅浑,就有火中取栗的机会。 而且余家近来一直都在盯着何家,何家的情况的确有些异处,要说背后和瑜郡之外的什么势力串联,也有些许的可能,包括近几年在瑜城多次出现的歹毒暗器尸毒玉,这也大概率不是瑜城内部的产物,不过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复杂了。 余家高层议论片刻后。 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但总归这次是无形中免去了一些麻烦,也就没有据此详细追查下去,反倒是田继峰的来历以及何家那边,还要重点详查一番。 …… “哥,你回来了!” 陈玥看着回到院子里的陈牧,一路小跑了过来,神情略有些紧张的道:“我听说昨天有人潜入隔壁家里……余家的驻地居然也有这种事。” 她昨晚是在余茹家里过的,和余茹睡在一起,但一想到距离自家这么近的地方,发生了这种歹事,未免有些紧张不安。 “好了,已经没事了,敢在余家驻地乱来,那恶徒也早就死了。” 陈牧是刚从许红玉那边返回,已经基本确定了一个月后入斩妖司的事,一路走来正在考虑一些事项,这会儿看到陈玥,便摸了摸她的头,神态随和的宽慰一句。 陈玥见陈牧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得鼓了鼓腮帮:“哥,我听说那可是个很厉害的盗匪,叫什么田继峰来着,都是易筋境的人物了。” “嗯,易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罢。” 陈牧看着陈玥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听着陈牧的话,陈玥顿时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惊喜的道:“哥你难道已经……” 陈牧微笑着捏了捏陈玥的小脸,并不回答,只走进内院,回到自己屋内。 陈玥看着陈牧的背影,一时间心底欢喜一片,她可是很清楚易筋和练肉之间的差距的,陈牧要是越过了那个界限,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往后她在余家都更有底气了。 又想起前几天。 余芸等人与她和余茹争吵时,曾嘲讽说陈牧就算有些天赋,要是跨不过去易筋那一关,也就不过尔尔,现在倒是可以昂首挺胸的顶回去了。 她哥哥可向来都是很厉害的! 屋子里。 陈牧却不知道陈玥这会儿心底的小小骄傲,即使知道多半也只是一笑置之,对于她和余芸等一群余家小丫头的争斗,也没什么太多兴趣。 反正只要不发展成‘我哥敢……’‘我哥敢……’那种争法,就没什么。 余家要将许红玉以及他、小荷三人安排进斩妖司,那是很容易的,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一个月之后,他的此次静修差不多就到尾声了。 正好也趁着这一个月功夫,将黑玉易筋法彻底提升到100%,抵达易筋的极限。 …… 时间飞逝。 自上次余振家小女儿遭窃事件之后,又变得平静下来。 余家驻地的安全性自然还是远远超过外城的,上次事件的发生,也是因为余振属于余家旁系,住的又是北面比较偏的地方,若是稍微靠里一些的街巷,就基本不会有此类事情,毕竟余家日夜巡逻的队伍,也都是培养的精锐人手,每一位放到外城,几乎都能成为一帮之主那样的人物,也不比何家的精锐刀客差。 一个月功夫转瞬即逝。 侧室。 陈牧静静的坐在水桶之中,伴随着水桶中的水,颜色渐渐从黑色变为灰色,他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并第一时间唤出系统面板。 【黑玉易筋法(99%)】 【经验:51点】 “够了。” 陈牧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平复心中杂念后,将最后的1%点上。 嗡! 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药力在身体内部炸开。 那经过锤炼打熬,已经产生层层蜕变,近似化作蛟龙之筋的周身大筋,猛然间自行扭动,一阵噼啪作响,药力从上往下一路延伸,层层贯通,直至四肢末端。 此时。 若是将陈牧的血肉分开,析出其中大筋,赫然可见他周身的大筋,此时都已化作淡金的色泽,强韧程度,几乎超越强弓劲弩的弓弦! 不,更准确的说法,如今他的一身大筋,若是剥离出来,本身就能与那种可以做‘九石之弓’的妖物之筋一较高下! 九石之弓,乃千钧之弓,自身大筋堪比这种强弓的弓弦,那自然代表着,举手投足之间,也能轻易发出千钧之力,甚至还要更强。 “这就是易筋一境的极限。” 陈牧从水中缓缓起身。 然后他跨出水桶,双臂张开,身体不动,只猛然一个力道勃发,顿时隐约听见肉体之中,好似有锤鼓之声作响,那是周身大筋拉开并绷紧发出的声音。 这是在‘大宣武典’之中有明确记载的声响境界,其名为——虎豹雷音! 据武典之中所说,唯有磨皮、练肉、以及易筋三境,尽皆修到极限之境,筋肉相连鼓动,方能迸发出虎豹雷音,而能练到这一程度的人,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呼……” 陈牧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强度,呼出一口宛若气剑般的白雾。 明日就是去斩妖司的日子,他总算是在前一天,将易筋之境练到了终点。 四更继续~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入司 翌日清晨。 陈牧缓缓睁开眼睛,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昨天完成了易筋极限的最后一步修行,他便给自己难得的放了个假,没有再过多的苦练和参悟,到夜里也是早早就休憩睡下,现在一觉醒来,精神倒是前所未有的好。 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衫睡袍,陈牧从床上下来,踱步来到门口,却看到外面的院子里,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姿正在挥舞着一柄软剑,一缕晨曦从遥远的东边洒过来,映照着那柄软剑,舞出的剑光好似一片片淡金色的梨花,看起来颇为雅致。 练剑的人正是陈玥。 陈玥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就将磨皮练到圆满,更兼剑法娴熟大成,既与她本身资质不错有关,此外更多的也是她修行之刻苦,并不比陈牧逊色。 每日陈牧晨起时,陈玥基本上也早早起来,就在院子里练剑,今天甚至比他起的更早一些,练了已经有一会儿。 “哥,你醒了。” 陈玥望见走到门口的陈牧,在淡金色晨曦的映照下,露出一个十分可爱的笑脸,不过小丫头终是渐渐长开了,相比起过去的稚嫩可爱,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少女的玲珑之美。 “嗯。” 陈牧缓步走到院子里。 陈玥收剑跑了过来,仰头看着陈牧,微微咬起唇角,道:“你,你今天就要去斩妖司了,往后可就又很少会回来了,我听说斩妖司那边,不光要经常在外猎妖,维护一郡之地的安定,各家之间也明里暗里许多争斗,哥哥可要万事小心……” 陈牧看着陈玥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 过去陈玥自然也很关心他,生病时一步不离床畔的照顾就不说了,之后也是事事都有想着,不愿意给他多添任何麻烦,哪怕心里很想出去玩也都忍耐着。 现在的陈玥比过去长大了许多,甚至于已经开始了解到各家争端,乃至斩妖司的一些事情,多半是从他那里听说他要去斩妖司之后,专门有去了解。 “放心吧,能害到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陈牧抬起手想要摸摸陈玥的头,但她的脑袋已经过了自己的下巴,摸起来不太舒服,于是就改成轻拍了两下肩膀。 “嗯!” 陈玥展颜一笑。 她知道陈牧已经是易筋境的人物,的确能害到陈牧的人少了许多,寻常恶徒就算是几十上百人,在陈牧面前也基本没有什么威胁。 但她却并没意识到,陈牧所指的不多,是放眼整个瑜郡,都没有多少人。 “来,让我看看伱的剑术又精进了几分。” 陈牧轻轻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冲着陈玥抬了抬手。 陈玥见状吟吟一笑,手中软剑一提,道: “看剑!” 紧接着软剑一抖,便向陈牧点出三道光华,仿若雨点落下。 陈牧提点她剑术早已不是头一次,并且以往也都是徒手,她知道自己倾尽所能也不可能伤的到陈牧,因此剑法施展开来也是并无太多顾虑。 面对陈玥的软剑一抖,剑雨三分,陈牧不紧不慢的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作剑,左一点,又一点,最后食指弯曲向上一弹。 叮叮咚! 左右两束剑光一下子被陈牧的指头点灭,之后陈玥的软剑剑身更被陈牧的一指弹到,整个向上弯曲,扭转成一个圆弧状,反刺向她自己。 陈玥却丝毫不惊讶,更不慌乱,整个人往下一矮,避开了软剑回弹的同时,将整柄软剑划过一道圆弧,在晨曦的映照下拉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弧。 自后向前,自下往上,斜斜的一撩上来。 却是险之又险的攻向了下三路。 陈牧看着这一剑,眼眸中露出一抹古怪,但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手指再次向下并弯曲,当当当的三下连击,让陈玥手中的软剑剧烈抖动,终于拿捏不稳,脱手落地。 “临机应变是比上次更好了,知道攻以要害,这很好,剑法大成之后,慢慢的就要脱离招式本身的局限……不过你现在还是要以剑法的领悟为主,如何杀伤,如何寻找破绽,可以往后再慢慢磨练。” 陈牧冲着陈玥微微颔首,并指点了几句。 虽然他对坎水一脉并不太熟悉,但如今他立足的高度,纵然是余家武院里的很多年老教习,都远不如他,自然也能指点陈玥的剑法。 陈玥乖巧的站在一旁听着,直至陈牧将她这一次的剑法一一解析并点评过后,目送陈牧回屋,直到陈牧换好衣服再出来,一起去正堂吃过早点,之后将陈牧一路送到门口。 陈牧冲着她摆了摆手。 接着便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远处的街巷中。 陈玥看着陈牧消失的背影,微微吸了口气,低头看向手里的软剑,目光渐渐的坚定了些许,悠闲日子总会过完的,也是五个多月了,陈牧要去做该做的事,她也该更认真些去习练剑术了,争取早日步入练肉小成,悟出剑势,未来能帮得上陈牧一些忙。 …… 虽然在余家驻地的五个多月,陈牧很少出去闲逛,但他的记忆力很好,对于余家的各条街巷以及内城的大致构造基本都记得清楚。 此时一路往内城的中央走去,很快就出了余家的驻地,一路来到了斩妖司的衙司外。 不过他并没有进去。 而是在那面高耸的石碑前静静站立等待。 斩妖司的衙司一片肃然而寂静,正门口也并没有守门的人,只偶尔有人进出,有路过的人看到在石碑前静立等待的陈牧,只微微打量一眼,便不在意的从旁走过。 斩妖司内,副都司往下,皆为‘斩妖卫’,但也区分有三个不同的层次,从高到低分别为‘白衣’,‘青衣’以及‘黑衣’。 其中黑衣属于最底层的斩妖卫,都是境界不足易筋的人物,往往只对付一些危害性不大的低层次妖物,更多的则负责传递情报和信息。 往上青衣和白衣,才是斩妖司猎杀妖物的主力。 进出斩妖司的人中,基本上是黑衣居多,都是匆匆而过,神情肃穆,只有偶尔路过的青衣白衣,稍微悠然一些,也有打量陈牧的,但都并不认识陈牧,都是一掠而过。 陈牧没有等很久,只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两道熟悉的人影便出现在远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正是许红玉和小荷两人。 “陈牧。” 小荷远远的冲着陈牧挥挥手,张口呼唤一声,但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陈牧待两人走近,这才看向许红玉,却见她仍然是那副不施粉黛的样子,不过如若白玉般的面颊本身似也不需要任何胭脂水粉的点缀,气血充盈,唇色也红润欲滴,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中性长衫,比起那副美丽,更多的还是悠远的清冷感。 许红玉冲着陈牧微微点头,道:“我们的籍贯姓名昨日已经录入进去了,你直接到衙司那边就能拿到身份腰牌和卫服的,不过你对斩妖司不熟,一起进去也好。” “我也是此意。” 陈牧笑了笑。 许红玉轻轻颔首,便往斩妖司的堂衙内走去,陈牧与小荷则跟在后方,很快许红玉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位于斩妖司衙司里,位于东面的一个堂衙。 堂衙内一片幽寂,空间不大,只有一个面貌苍老的人,穿着一件黑衣坐在内侧。 “许红玉,宁荷,陈牧。” 许红玉冲着老者平静的开口。 老者抬头,看了许红玉一眼,接着又打量了旁边的陈牧与小荷一眼,随即便一抬手,扔过来三枚腰牌,三枚腰牌在空中划过三道弧线,分别落向三人。 陈牧一抬手便轻巧接住,仔细一看,就见上面印有‘斩妖司青衣卫陈牧’的字样。 视线往旁边微微一瞥。 宁荷那边的腰牌是‘斩妖司青衣卫宁荷’。 而许红玉的则是‘斩妖司白衣卫许红玉’。 这时老者才语气缓慢的道:“拿上腰牌,去后面评核,然后领卫服。” 许红玉也并不过多说话,直接带着陈牧与宁荷穿过堂衙,往后方走去,同时平静的说道:“斩妖司这里,一向行事直接迅速,在这里无需像外面一样拘谨。” 陈牧一只手把玩着这枚新的腰牌,道:“这评核是?” “流程罢了。” 许红玉随意的道:“早年时,是先经过考核,等待几日才会发放腰牌和对应卫服,现在往往都是先录入,腰牌早已提前制好,考核也就只是走个过程。”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已来到一个宽敞许多,但却更加漆黑深寂的堂衙内。 嗞。 似乎是划动什么火折子的声音,接着一盏灯火亮起,将漆黑的堂衙照亮了些,却见整个堂衙内十分空旷,仅在中央处竖立有一根铁柱,铁柱上隐约有不少劈砍的痕迹。 在铁柱的旁边是一块粗糙的木头,木头上插着许多把木剑。 “许红玉。” 堂衙内部有声音传来,正是点燃灯火的人,也是一个面貌苍老的老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平淡的坐在铁柱的不远处。 许红玉闻言,便神色随意的走上前,抽出一柄木剑,接着肢体轻轻舒展绷紧,周身立刻传来五声清脆响亮的筋鸣,正是易筋圆满的标志‘五响’。 接着她啪的一下,甩出手中木剑。 咔嚓! 木剑撞上铁柱,一下子崩裂断开,但同时也在铁柱上留下了一道深痕, 坐在不远处的老者,神色依然没什么变化,看着这一幕,低头在一张黄纸上随意的画了个圈,接着又唤道:“宁荷。” 宁荷脚步轻盈的上前,单手一抽,也抽出了一柄木剑,然后身体舒展,发出一声明显的筋鸣,随后将木剑挥出,劈斩在铁柱上。 木剑碎裂后,同样留下一道痕迹,但比起许红玉的则要浅了许多。 “陈牧。” 老者面色不变,又画了个圈,却是轮到陈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青衣 陈牧神色平静的上前。 右手一抬,也拔出一柄木剑,旋即手臂一甩,啪的一声响起清脆宛若鞭鸣般的声音,接着一剑挥出,落在铁柱之上,伴随着木剑断折,铁柱上也出现了一道痕迹。 “果然很不错。” 这句评价不是负责考核的老者所说,而是许红玉念叨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虽然都是易筋,但易筋与易筋之间也是不同的,陈牧这一下筋鸣,显露出了一身肌肉和皮膜都不同寻常,才能如此清脆,而且挥出的一击,更直接展露出了三重势,威力也颇为不俗,在铁柱上落下的痕迹,明显比小荷的要深了许多。 老者看着陈牧的出手,那古井无波的浑浊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但却没有其他更多反应,依旧是神色淡漠的在纸上画了个圈。 “行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 许红玉也微微点头,直接带着陈牧小荷两人越过堂衙,继续往更后方走去。 许红玉一边走一边看向陈牧,道:“其实你露出易筋的境界就可以过了,现在的考核大多就是走个过场,不会刻意为难,倒不用露出三重势……不过也没什么,之后要执行各种任务,建立功勋,总还是要拿出真正实力的。” 小荷很久之前就和她说过陈牧练就了三重势,不过在外很少显露,这一点她也颇为赞赏,明明年纪比她还小一点却能如此不骄不躁,从不在旁人面前故意展露实力,一直低调行事,只有出手时才雷霆一击,这份心性和城府,几乎看不出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是以她最初时,对陈牧还有一种自己更年长一些的视角,但后来就慢慢消失无踪了,和陈牧的接触,丝毫感觉不到陈牧是小她两岁的人物。 相比起她所遇到的,那些来自各家的,与她年纪相近的一些天才人物,陈牧实力境界暂且不说,给她的感觉的确与其他人尽皆不同。 这实际上也是她对陈牧后来越发看重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陈牧展露的天赋,毕竟这个世道上,实力虽是立足最重要的部分,但心性和行事也很重要。 真正实力…… 陈牧摸了摸下巴,却并未说什么,只若有所思的道:“嗯,说来这斩妖司,规矩却依旧还算严谨,与其他衙司都有些不同。” 许红玉点头道:“自然,如今朝廷虽然很久没有什么令文下达到瑜郡一级,但斩妖司这一部分,当前不被任何一家完全控制,司主大人也是来自七玄宗的人。” “这样啊。” 陈牧微微点头。 这些事情他倒略有耳闻,作为瑜郡集结了几乎各家顶尖武夫的斩妖司,更是各家互相争斗之地,虽名义上属于城主薛怀空管辖,但其实七玄宗也是有所插手的。 只不过据他所知,来自七玄宗的那位司主,并不插手各家的任何争端,也不怎么偏向哪一方,保持的就是居中方正,只偶尔发生比较大的妖祸才会出手。 实际上。 保持居中,就是在隐隐偏向薛家了。 毕竟整个瑜城,薛家为大,城主薛怀空也是薛家家主,对于斩妖司的控制也比其他各家都更强一些,甚至控制有易筋丸、锻骨丹的来源。 当初他地位还不够,了解的并不多,但现在就基本看的清楚,易筋丸以及锻骨丹的来源,大概率其源头就是七玄宗了。 很快。 三人穿过走廊,来到最后一个堂衙,这个堂衙就不再阴暗漆黑了,而是敞亮了许多,里面有数个穿着官吏衣服的人正在互相闲谈,看到陈牧三人到来,立刻各自收敛。 许红玉将腰牌拿出,亮给三人看过。 陈牧也有样学样,跟着小荷一起拿出腰牌。 几个官吏恭谨的伸手接过,然后检视了一下便立刻递还,恭敬道:“三位大人的卫服已准备好了,还有给三位大人定制的刀具和内甲,请各位大人来这边取用。” 陈牧跟随一人,很快从后方取到一件青衣卫服,一柄长刀,以及一件内甲。 青衣卫服暂且放到一旁,陈牧拿起那柄刀,锵的一下将其拔出,只见刀锋之上寒芒阵阵,整体和差刀相似,但品质明显比差刀要更好许多,用的是精铁锻制。 至于那件内甲,品质就比较一般了,是两块相连的硬甲,刚好能护住前胸和后背,不过实际上‘佩甲’本身就是一种不同的地位,私自藏匿弩矢和甲胄在过去都是重罪。 陈牧略一思考,还是穿上试了一下,并不影响动作,便留在身上。 不过这甲于他而言其实效果也并不多高,本质上他如今的筋肉皮膜,都比这铁甲还要更坚韧了,当然多一层甲,终究是稍微多那么一点防御力。 “若是能弄到一件软甲,倒是不错,不过如今能对我效果明显的软甲,基本都是万金不卖的类型,价值极其珍贵……” 陈牧微微摇头,随即换上了那件青衣卫服,之后抄起了精铁刀。 对如今的他来说,精铁刀还是品质低劣的差刀,用起来其实也同样没什么分别,唯有那种由玄铁打造的神兵利刃,才能有些许作用,或者是传说中的名刀名剑。 但那些同样十分罕见,且价值极其昂贵,并不易得。 走出屋子。 就见里侧的另一间屋子里,小荷也推门走了出来,也已经换上了那件青衣卫服,看上去的确是根据个人身形定制的,她所穿的这一件也是刚好合身。 陈牧视线往她心口掠过一眼,却见整体向下一贫如洗,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穿上了那件铁铸内甲,实际上小荷并不贫困,分量是有的,只不过今天在外面就没有瞧见什么坡度,大概率是提前知道铁铸内甲的事,以丝绸之类的缠裹过了。 武者迈入易筋,周身气血充盈,贯通自如,倒不用担心缠裹挤压导致气血不畅之类的问题,怎么样都问题不大。 “真合身。” 小荷走近过来,绕着陈牧转了一圈。 陈牧淡笑不语。 斩妖司的青衣卫服的确还算不错,比起他当差司时的墨绿色差服,上面的图案纹路更少一些,但所用材质明显更高一档,绣的图案纹理也用的上等丝织……当然这些其实都是废话,主要还是个人气质外貌档次足够的话,那么穿什么衣服都会比较合身。 至于小荷…… 一样的青衣卫服,却压低了她几分姿容。 倒并不是说小荷不够漂亮,只是青衣卫服的确不太适合女儿家。 不过。 当许红玉从最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时,倒是令人眼前一亮,白色的斩妖司卫服比起那件总差司的白色飞鱼服,看上去在伯仲之间,而且都很契合她的气质。 主要是一眼览过,坡度适中,显然许红玉并未穿那件内甲,陈牧估计以许红玉的身份,多半是有更好的软甲在身,不需要那种低端的铁甲,也不用小荷这么麻烦。 “走吧。” 许红玉神色平和的走过来。 几位官吏看着走出来的陈牧等人,恭谨行礼,一直目送三人离开,直至许红玉与陈牧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有人目光闪闪的小声开口: “许红玉……是余家的那位啊,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肤白貌美,连这白衣卫服都能穿的如此绝美,我看就是天香楼的花魁都比不了。” “嘘!你不要命了!” 旁边人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道:“拿许大人去比一个青楼娼妓,真有你的。” 那人耸耸肩,又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罢,好像至今还没有成婚来着,虽说习武的女子都会迟一些,不过也……” “多半是没有看中的吧。” 后面一人摇摇头,道:“许大人这样的人物,能与她般配的恐怕整个瑜城也就那几位,而且以她的身份,都不是个人之事了。” 众人都明白,许红玉这样的身份,余家的嫡系,若是婚配的话,要么得是年轻一代才华横溢的天纵人物,要么就得是其他几家最中央的嫡系,以彼此联姻。 无论怎么样都肯定会是影响到瑜城格局的大事。 自然不可能草草了之。 “或许就是这样,才这么多年都……” “够了够了,做事去。” …… 许红玉从东边的堂衙走出后,便直奔中央的正衙。 陈牧也平静的跟在后方。 斩妖司白衣卫,属从七品,与总差司职位相当,对许红玉来说任白衣卫是平调,但实际上斩妖司地位凌驾于其他一切衙司之上,又有所谓见官高半级的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如今的许红玉,接到南城区有妖物出没的情报,去往南城区除妖,那么南城区的总差司即使官位相当,也必须全力配合,服从指挥,这就是见官高半级。 同样。 他这位青衣卫,属正八品,地位等同于城卫总司的副总差司,比起过去的梧桐里差司算是直接升了半级,而实际位份则更高,到地方上可以直接要求任何一处城卫分司配合。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任务 “斩妖司和其他衙司不同,除非发生一些大规模的妖乱,否则一般不会像其他衙司那样从上往下整体统御,平日里相对自由,可以自行接取任务。” 许红玉一边走一边简单介绍斩妖司的情况。 她之前出城猎妖,是挂在斩妖司名下,加上她的身份,对于斩妖司的了解自然远比陈牧要更多许多,此时一番陈述,陈牧大致就明白了许多。 首先郡城城外有精锐的都护军坐镇,守着瑜城,而瑜郡的七县也各有护卫军坐镇县府,除非是大规模的妖乱,否则郡城县府基本上都是稳如泰山。 也因此。 平日里斩妖司的人马,大多分散在瑜郡各地猎杀妖物。 说白了在没有大规模妖乱的时候,斩妖司更像是一个松散的机构,上到都司副都司,下到白衣卫青衣卫,都可以自行接取关于斩妖的任务,以妖物尸体换取相应功勋。 斩妖司的各种任务,则是由来自整个瑜郡各地,四面八方传递来的情报,进行分析整理之后,放置在正堂堂衙之中,一般分为黑、青、白、紫四个级别。 其中‘黑级’任务,一般涉及一阶和二阶的妖物,威胁相对来说很小,往往练肉圆满的武夫便能击毙任何一头二阶妖物,只要不是数量十分庞大,一般黑衣卫就能处理。 然后是‘青级’任务,往往涉及到少量三阶妖物,需要易筋境的青衣卫进行处置,此类一般都有明确的情报指明种类和数量。 之后是‘白级’任务,依然涉及三阶妖物,但往往数量不明,种类不明,危险和麻烦程度大大增加,要么就是大量青衣卫一同出马,要么就是白衣卫带队。 最后是‘紫级’任务,涉及四阶妖物,需副都司以上人物出动。 很快。 陈牧跟着许红玉走进了斩妖司正堂,这里十分开阔宽敞,有约莫十几个官吏或整理文书,或搬运什么,但依然很是安静,偶尔有进出的青衣卫或黑衣卫,都是匆匆而过。 许红玉一路走到了最内侧,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平静的道: “一份白级任务。” 负责的任务的是一名老者,看了一眼腰牌后,便转身取过一份文书,递给了许红玉。 “走吧。” 许红玉转身冲着陈牧等人招呼一声,随后便往外走去。 这也太简单明了了。 陈牧看着这一幕倒是略感意外,整个斩妖司的流程,一路走下来可以说是极其简洁,包括考核的部分都很简单,就是拿过腰牌,换过衣服,甚至接取任务也是一句话的事。 难怪整个斩妖司的氛围都这么肃穆,在外面看到的一些青衣卫黑衣卫,都是匆匆而过,根本没人停留,也没人闲谈。 不需要见上司,更不需要管下属,就是点对点的直接流程。 怪不得瞧着许红玉来到斩妖司之后,整个人似乎都轻松很多,对她来说或许就是这样的衙司更适合她,无需像在城卫司那样,与人勾心斗角。 许红玉带着陈牧与小荷一路走出斩妖司。 一直走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地,这才拿出那份文书,仔细阅览一番,随后将文书递给了陈牧,陈牧伸手接过,便和小荷一起凑着看去。 文书上的内容十分简单。 【安瑜县西北,百五十里外,有妖物出没,入村食人,疑似狼妖】 除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之外,没有十分具体的地点,甚至也没有妖物的具体情报,只说疑似是狼妖,强弱未知,数量未知。 “这情报也太模糊了些。” 陈牧看罢微微摇头。 许红玉却平静的道:“白级的任务大多如此,若是情报十分明确,那往往就是青级任务了,能得到的功勋也会少很多……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吧。” “好。” 陈牧此时目光倒十分平静。 虽然他过去出城最远的地方,也只是止步于城外的乱葬岗,这一次则要直接远离郡城之地,去往下面的县府,但他心中依然没什么波澜。 毕竟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谨小慎微,苟活于乱世之中的小小差役了,如今一身实力,寻常妖物翻手可灭,足以行走一郡之地。 一行三人很快出了内城。 到了外城,许红玉便加快了步伐,一个纵跃就落到十几丈外,小荷全力跟上,而陈牧也平静的跟在一旁,几人沿着偏僻小巷快速越过,寻常百姓甚至都看不清人影。 只有一些有实力的帮派人物,注意到了迅速掠过街巷的许红玉一行人,但看到许红玉以及陈牧三人身上穿着的白衣和青衣,都是露出几分惧意。 “斩妖司!” 无人敢拦,纷纷避让。 在瑜城之中,唯斩妖司之人,决不可阻拦生事,否则被随手杀了,往往都是白死。 一路迅速穿行而过,很快来到了陈牧熟悉的地界。 “九条里……” 他一下纵跃离地数丈,跟在许红玉的后方,目光掠向四周,恰逢路线之上,就有他曾经的故居所在,此时远远望见那片熟悉的街巷,瞧见曾经住过多年的那两间破旧屋房,心中一时间升起一丝怀念之色。 曾几何时他还在这苦难之中挣扎,连一顿肉食都不舍得,如今短短几年,历任差头、差司直至当下的斩妖司青衣卫,平步青云莫不如是。 陈牧眼中的感慨只是一闪而过。 几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巷之间,许多仍旧住在这里的百姓,甚至都不曾察觉有人过去,只有几条街巷外,一个人影驻足在那,有些发怔的望向陈牧等人远去的方向。 他穿着一身差头的官服,比起几年之前明显成熟了些,也长了不少胡须,却是曾经陈牧的同僚,任岩,一晃几年过去,终于也升上了差头的位子。 “那人……” 任岩远远看着许红玉一行人远去的方向,站在原地怔然。 离的稍微有点远,最先过去的许红玉他没有瞧见,之后的陈牧与小荷速度很快,也有些模糊,但终究是瞧见一张侧脸,有那么些许熟悉。 是陈牧么? 他记得陈牧很久之前,就已升任梧桐里差司,不过数月之前又离任,去向不明。 有些人说陈牧也许前途未卜了,但刚才那一身衣着。 “斩妖司青衣卫……” 任岩默默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神色。 这是他根本接触不到的层面,足以轻易碾死他这样的人物,别说是他,就是九条里的差司闵保义,在斩妖司青衣卫面前也要恭谨行礼,不是一个地位。 自己当年, 竟然还想和这样的人物争名夺利。 如今若是想起他当年的无礼,恐怕一句话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不过他这样的小人物,或许如今的对方,都根本想不起来了。 …… 陈牧并未注意到任岩。 即使注意到了,多半也不会过多留意,更没有什么兴趣理会。 只有曾经跟随他的刘松、李铁等人,他才会在意几分,当初离任的时候,也将刘松和李铁调回了九条里,重新安置到闵保义那边,当然暗中依旧掌握着一批梧桐里的眼线,更兼是他曾经的亲信,地位与当初是截然不同的,连闵保义都客气相待。 很快出了城。 许红玉拿出一份地图,粗略看了一眼,道: “安瑜县在瑜郡的西南,比较偏僻,和瑜郡之间相隔有一片秋林山脉,一般商客或者往来货运,都是走水路通行,或者是走官道,绕过秋林山脉,不过我们的行动要快一些,直接横穿秋林山脉吧。” 陈牧看了一眼地图。 就见安瑜县和瑜城之间,有一条绵长的水路相连,正好贯通瑜城的那条穿城河,只是这条水路连绵弯曲,在复杂的地形上拐了又拐。 至于标注的官道,则是绕过了绵延上百里的秋林山脉,算是拐了一个大弯,路途的距离至少多了一倍,不过相对于商客来说,他们宁可绕远一些,也更愿意走官道。 毕竟官道平坦并且每隔一段都有驿站,驿站有驻守的都护军守着官道,因此行走于官道之上,遇到强盗土匪或者是凶残妖物的可能性都会小很多。 “秋林山脉……” 陈牧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那一片山林,心中浮现出一些信息。 他在余家的日子,熟读各种书籍,不止包括大宣各种记事,同时也有瑜郡的各种情况包括地图,像秋林山脉他就知晓许多情况,譬如这片山脉的外围,养活着附近一些乡里不少的柴夫和猎户,并不怎么危险。 至于内围,因为离瑜城不算很远,也一样没什么特别凶恶的妖物,甚至偶尔内城一些大家族子弟,还会被族里长辈带着,去秋林山脉猎妖历练。 纵然他不在这里,单以许红玉的实力,横穿过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小荷看到陈牧沉吟,以为陈牧有什么提议,于是看了过来,而许红玉也同样停顿一下,目光都注视向陈牧,明明陈牧是第一次出城,但却似不约而同都注重陈牧的意见。 不过陈牧却只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意见,许大人你指挥就是。” 许红玉用一双清澈的眸子仔细瞧了瞧陈牧,忽然说道:“不必喊的那么正式,你我如今也没多大的差距了,往后直接唤我的姓名就好。” 说罢。 便当先带路,往秋林山脉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炼尸 秋林山脉距离瑜郡不算很远,但也不是十分相近,待陈牧跟随许红玉一路横穿,抵达秋林山脉的山脚下时,日头也已经过了正午,渐渐垂向西岸。 “今天看来要在山里休整一夜了。” 许红玉看看日头,估算了一下几人的脚力。 小荷略微迟疑道:“山里过夜是不是有点……” “无妨。” 许红玉摇摇头,道:“秋林山脉没什么危险的妖物,正好进了山也能顺手猎捕一些肉食,其实彻夜赶路也没什么,只是那样到了安瑜县就得去城里休息一晚。” 对于易筋境的武者来说,只要有肉食有水,两三天不眠不休也没什么,不过此行是要对付妖物,在到达地方之前自然还是要保持一个精力气血充沛的状态。 陈牧对许红玉的提案一概没有异议。 虽说荒山野岭露宿,显得有那么一些寒酸,但身边有两个都称得上赏心悦目的女人,那就不算什么,他在城里的日子,这么些年过的也早有些乏味。 许红玉见陈牧和小荷都没有什么其他异议,于是便即动身,进入秋林山脉,而陈牧与小荷也是一路跟上。 而就在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脉中后。 灌木丛中。 伏在干枯朽木上的一些灰色虫子,悄无声息的振翅飞起,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 天色渐渐昏暗。 几人已深入到了秋林山脉的腹地之中。 沿途倒并未遇到什么妖物,甚至野兽都没见到几只,只有陈牧总隐隐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但纵跃上树瞭望四顾,却并不见任何人或妖物的踪影,仿佛只是初次进入茂密山林的错觉。 “就这里罢。” 许红玉看看天色,放缓了脚步,随即拔剑出鞘,随意挥砍几下,附近几颗碗口粗的树木便被砍断,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慢慢倒下。 陈牧见许红玉搭建临时的居所显得轻车熟路,便道:“我去猎捕一些肉食。” 说罢。 便起身几个纵跃,消失在树林之间。 待陈牧的身影消失后,小荷看向许红玉抿嘴轻笑,道:“他对小姐的指挥还是一如既往的遵从呢,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别的提案。” 许红玉倒是神色平和,道:“他是第一次出城,对外面了解不多,也没有什么对付妖物的经验,不熟悉的事情,自然不会做什么干扰,他行事自是有分寸的。” 年轻人的轻浮举止,在陈牧身上向来看不到半点。 这也是她只带小荷与陈牧,便来执行此次任务的原因之一,小荷肯定是对她唯命是从,而陈牧则知晓分寸轻重,定然不会乱来,也一样不会拖累队伍。 …… 远离了许红玉所在的地方。 陈牧仰头看过一眼,找到一株最高的树木,很快纵身一跃,上了树梢,目光望向下方的林间,虽然树叶茂密遮挡视线,但仍然能看见一些动静。 没过多久他的视线便落在远处的一个方向,随即纵身一跃,从树上迅速越过,很快来到了地方,右手一抬,摸出一枚石子,向着下方一甩。 啪! 下方林间,一头正在觅食的灰熊,被他手中的石子直接击碎了脑壳。 “不是妖物……” 陈牧从树上落下,检视了一下灰熊的尸体,微微摇头。 妖物既是为祸人间的大恶,但同样也浑身是宝,纵然是比较低阶的妖物,其一身皮、骨都有价值,血肉中蕴含的气血也远比寻常野兽要更多。 倘若经常食用新鲜的妖物之肉,那么自身气血会比旁人更充盈很多,往往修炼淬体法也就更快,冲击易筋乃至锻骨的境界,也都会更容易一些。 许红玉先前在外猎妖,回来之后一番静修就抵达了易筋圆满,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妖物频繁出没,既是历练也是累积气血,让她进展迅速。 不过。 妖物在平时却也不是很常见的。 其本身智慧虽然不如人,但也比寻常兽类精明一些,都很会隐藏自身,往往只有在天地发生某些异变,令它们变得有些狂躁,才会频繁出没。 像之前寒冬之时,就是天象变化,导致许多妖物受到影响。 这头灰熊足有七八百斤。 陈牧伸手一提,却是单手将其直接拎了起来,易筋极限之后,他身体四肢所能发挥出的力道,远超过寻常人的想象。 “嗯……那是什么?” 而就在陈牧打算将这头灰熊拎回去时,却忽然目光微凝,望向不远处一个方向。 倒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而是他一身气血鼓动之间,隐约感觉到那边有一股灰败腐朽的气息,让他隐隐有些不适的感觉。 陈牧眉头微蹙,略一沉吟之后,放下手里的灰熊,往那个方向走去。 片刻后。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沼地。 沼地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腐臭气味,上方更有一些诡异的灰色虫子振翅盘旋,嗡嗡作响,让陈牧越发不适,眉头更是皱起,转身便要离去。 但忽然又念头一起,退开几步后,抽出随身的精铁刀,一刀挥出。 哗! 几只灰色的虫子被刀掠起的劲风撕裂,同时腐臭的沼地一下子炸开,溅起无数腐烂泥泞和浑水。 陈牧在挥刀落下的第一时间,就纵身一跃,高高的落到树梢之上,没有被污水和腐泥触碰到,同时目光也落向那一滩腐烂的沼地,随即目光微微一凝。 “果然……”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只见那炸开的腐臭污泥中,赫然出现了一具尸体,且并不是横躺着,而是竖直站立在淤泥之中,浑身上下都是污浊和泥泞。 怪不得他觉得十分不适,隐隐感觉那股臭味不太对劲,原来却是尸臭! 他突然出手,是因为辨认出那种灰色的怪异虫子,似乎是他在一部‘虫录’上看到的一种名为尸虫的虫类,属于不入流的妖物,往往只会盘踞于尸体附近。 再加上曾经他当过多年差役,经常搬运尸体,对于尸臭的味道可谓是十分敏感了,如今境界上来,气血充裕,各种知觉都远比以前敏锐,哪怕是混杂在淤泥污浊之间的尸臭,他也仍然能敏锐的捕捉到一丝。 这深山里竟然会有一具尸体被埋在沼地里,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没有腐烂的样子。 陈牧仔细看了看尸体,最后摇了摇头。 秋林山脉深处这种地方,平常人是不会进来的,他如今也不是什么捕快捕头,没有必要揪着一具尸体就开始查案,猎妖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 一念及此。 陈牧便准备从树上离去。 但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不对劲,再次回过头,眯起眼睛看向那沼地中,渐渐要被再次淹没的尸体,右手一下子摸出一粒石子,陡然掷出。 当!!! 石子击中尸体的脑袋,尸体脑袋炸开的场景却并未发生,反而是传来一声诡异的金铁交鸣之音,仿佛击中的并不是尸体,而是一具铜铁铸造的人像!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陈牧顿时眯起眼睛。 能让一具尸体堪比铜铁之硬,让他想起了大宣禁忌录中的一种妖法,其名为‘炼尸法’,据说能将尸体炼做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此法属于大宣禁忌,凡涉此法,皆为重罪,处腰斩! “炼尸法……” 陈牧喃喃一声,心中又浮现出一段文字。 ——大宣历四百五十八年,有妖宗‘天尸门’出世,门下弟子以炼尸祸乱天下,后大宣朝廷震动,诏令青龙军、白虎军出动,征灭之,后昭告天下,凡有炼尸者,皆重罪,各地察之,可就地格杀,无需上禀…… 这是他在大宣记事年表中看到的一条记录。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笔,但那部大宣记事年表中记录的,每一件都是曾经震动天下的大事,这所谓的‘祸乱天下’,肯定不是轻飘飘几个字那么简单,多半是真正的扰乱天下,惹出了很大的事故,使得整个大宣为之震动,最终引来朝廷派大军围剿,彻底将其覆灭。 毕竟被专门记载,大宣朝廷下重手直接灭宗,甚至事后还诏令天下皆可灭之的,在千年多的历史中还是属于极少数。 唰! 陈牧身影一晃,从树上落下,来到那尸体旁,猛然亮起差刀,一刀砍过去。 只听见哐当一声,又是一响亮的金铁交鸣之音,但这次陈牧刀势猛恶,却硬生生的将那具尸体的头颅砍下。 整具尸体的确不是什么铜铁所铸造的人像,而的的确确是一具尸体,但其内部却泛着诡异的漆黑色泽,仿若生铁。 这是一具铁尸。 据说天尸门的炼尸之中,铁尸属于质量最低一档,但仍然躯体强韧如铁,且炼成之后可以凭借秘法操纵,如同傀儡。 “是何人如此大胆,在此地炼尸?” 陈牧看着尸体喃喃低语。 当今世道,大宣朝廷势微,果然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先前他就曾在瑜城中,数次遇到‘尸毒玉’这种禁忌之物,而今又遇到了更为禁忌的炼尸。 据说尸毒玉此物,似乎也属于当年天尸门的残留,不知怎么没有被朝廷完全抹去,以至于后来专门又诏令严禁炼制此物,违者皆诛,如今看来,此物在瑜城俨然不是凭空出现。 想到这里陈牧又摇了摇头。 天尸门灭宗几百年,而今一些残物又重现于世,也更说明大宣朝廷的威慑早已不复存在,往后乱世之下,也许过去的种种禁物,都会重新现世。 “不知道许红玉是否知晓此事。” 陈牧短暂沉吟后,也不再去捡那具猎捕到的灰熊,而是分辨方向,迅速往原路返回。 …… 天色昏暗。 茂密的树林之间出现一片被砍伐的空地,空地上由一些粗大的树木主干彼此相抵,搭建起一个有些粗糙,但却比较宽阔的棚子。 棚子前升起了一堆火,许红玉静静的站在火前。 后面的小荷则在忙来忙去的将一些树叶盖在棚子上,完成最后的搭建。 忽然。 许红玉目光微动,往一侧看去,听到了些许动静。 “回来了么……不对。” 她先是神色平和的负手望去,但紧接着就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一只手立刻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冲着树林间冷喝道:“谁?出来!” 陈牧只是一个人。 但树林间此刻接近的脚步声,却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并且都十分沉重。 继续四更~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银尸 篝火摇曳。 在昏暗的夜幕之下勉强驱散开一部分黑暗。 小荷停止了动作,一只手也早已放在腰间的软剑之上,凝神警觉的看向四周。 终于。 昏暗中的人影渐渐浮现。 只见从四面八方,约有数十个人影,将两人搭建的临时木棚围住,这些人影动作都十分怪异,移动之间显得十分僵硬,更隐约有股腐臭的味道传来。 待第一个人影,渐渐靠近,被篝火映照出身形时,却见其躯体呈现出诡异的古铜色,眼瞳腐烂凹陷,身上散发着阵阵腐朽的恶臭,移动时肢体似难以弯曲。 看着这一幕。 许红玉的瞳孔微微一缩,但紧接着就目光掠过四周,冷冷的道:“炼尸?果然流入瑜城的那些尸毒玉,并非古时遗落,而是近年新制……你是侥幸得到了天尸门的秘法,还是说当年的天尸门一直都有余孽存世?” 当初恶盗唐全,曾以下人身份潜入余家,隐藏身份多年,最后终于抓住机会,盗取了一份余家意外所获的拓印震雷图,但逃离之时仍然被余家察觉,虽是溜到了外城,但依然很快揪出其藏身之处,由她亲往抓捕,之后唐全为求逃脱,便在她面前用出一枚尸毒玉。 那是她所见到的第一枚尸毒玉。 虽然此前也曾听说过瑜城有尸毒玉出现,但一来不是南城的消息,二来耳听为虚,难辨真假,所以她也并未重视,直至亲自遭遇一枚后,她便开始调查此事。 待之后黑鸦教总坛之战,遇到第二枚,她事后回返余家,调动了部分余家的眼线,更深入调查此事,但最终这些调查都一无所获,只知道尸毒玉疑似从城外流入。 那时她并未往天尸门身上去想,毕竟是早已灭门几百年,销声匿迹,而今只被记录在一些录事典籍之中的历史,但之后她曾亲自缴获一枚,命人仔细盘查后,发现那尸毒玉并非古时遗落,而是近年来新炼制之物,于是便怀疑有当年天尸门的秘法出世。 而今。 连炼尸都出现了,自是再无疑问。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胆敢再用此法,炼制尸傀的,到底是机缘巧合拿到了天尸门埋藏的秘法传承,还是从几百年前就一直隐藏着的天尸门余孽。 这两种情况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若是前者,那并不算什么,几百年前的天尸门势力曾扩散到大宣各处境域,有些残破传承深埋地下,被后人捡到,也属于正常。 但要是后者…… 天尸门余孽在大宣朝廷的围杀下,仍然能藏匿数百年,直至今日朝廷式微之时,方才开始浮出水面,那无疑情况就要严重许多。 “无可奉告。” 阴暗密林之中,传来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语气漠然:“你们也没什么好知道的,斩妖司白衣卫,哼……倒正好于我做两具新尸。” 伴随着话音落下,附近渐渐靠近的那一具具铜尸,猛然间有了动作,一下子齐刷刷的发力,身体僵硬的向着许红玉以及小荷扑去,但力道却相当恐怖,带起一股劲风。 然而。 无论是许红玉还是小荷,此时却都神色沉稳,两柄软剑霎时间挥起,在篝火的映照下绽放出两片雨点般的剑光,一下子就与四面八方袭来的尸傀碰撞在一起。 剑光落在那一具具尸傀身上,迸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然而即便冲杀上去的十几具尸傀皆铜头铁臂,在许红玉以及小荷的两柄软剑之下,却仍然是被硬生生的从周身砍出一处处豁口,并接连被击退开来。 然而。 这些周身被砍出缺口的尸傀,却似并没有太多影响,在被击退之后,就再次扑了上去,不仅躯体强硬若铜铁之身,更是能无视周身伤损。 许红玉见状却仍然目光冷静,手中软剑忽的挥起一束绵延剑光,霎时间挥斩而过,硬生生的将再次扑来的一具尸傀的脖颈斩断,令其身首异处。 噗通! 被斩断头颅的尸傀,终于一下子顿住,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摔倒在地。 “果然如书中记载,炼尸铜头铁臂刀枪不入,唯有斩断其脖颈,或摧毁其头颅,断开与控尸者之间的联系,才能将其击倒。” 许红玉看着倒地的那具尸傀,心中低语一声。 小荷那边看到许红玉一击解决了一具尸傀,也立刻有样学样,一剑挥出,不过力道稍微逊色一些,并没能将那具炼尸的头颅完全斩下,只砍断了大半。 但即便如此,那具炼尸也还是出现了问题,摇摇晃晃的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开始胡乱摆动肢体,似是脱离了控制。 明确了尸傀的弱点之后,许红玉和小荷的剑法都变得凌厉起来,招招直奔要害,顷刻之间就令五六具尸傀或身首异处,或倒地不起。 不过就在这时。 密林中那个干枯沙哑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斩妖司的白衣卫身手的确不俗,我这些铜尸看来是没什么用处……嗯,这些底子不够的,也就只能炼成这样。” 语气中似乎是带着一些叹息。 唰! 许红玉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分辨声音从密林中传来的位置,整个人陡然一跃而起,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空中借力,一下子化作一束流光,向着那声音所在的方向径直杀去。 她虽然是第一次遇到炼尸和控尸人,但先前曾详细查过各种资料,不仅知晓炼尸之中有‘金银铜铁’的划分,更知晓控尸人本尊实力往往不强,只要将其击毙,那么所有的炼尸就都会失去控制,宛若断线的傀儡,直接倒下。 然而她的身影尚未穿入密林之中,前方黑暗中便猛然出现一具通体灰白,泛着一点银光的尸傀,肢体动作明显灵活许多,并且猛地一拳挥来,力道刚猛无铸,尚未临身,就有一股猛恶的劲风扑面而来。 银尸! 许红玉面容微变。 炼尸之中,金银铜铁四种炼尸,基本能对应武者的皮肉筋骨四境,像之前那些铜尸,虽然通体宛若铜铁,论体魄远强于一般的练肉圆满,足以与横练之躯硬碰硬,但其本身不够灵活,并且没有任何招法技艺可言,别说是势,就连寻常拳法都没有,只是仗着体魄硬来,所以一对一的情况下,一位正儿八经的练肉圆满,掌握刀势的武夫是足以应对。 而像她这样易筋圆满的存在,杀之自然是十分轻松。 可银尸就不同了。 据她所看的典籍中记载,银尸比起铜尸,不但躯体强度更胜一筹,其本身能爆发出的力量远强于铜尸,而且也不似铜尸那么僵硬,会变得灵活一些。 唰! 许红玉动作灵巧,在空中剑势一变,由点刺化为圈弧,两种剑势施展交织,化成一片,与那具银尸挥出的拳头撞击在一起。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嗡鸣,许红玉挥出的剑光一下子炸开。 “的确有点棘手。” 许红玉一击没能凑效,借势向后一跃,落回小荷的身侧,并看了小荷一眼。 刚才尝试袭杀控尸人,她更多是以试探为主,毕竟敢对她这位斩妖司白衣卫下手,对方必然是有一定把握的,此时银尸出手,她便立刻退回篝火之畔。 小荷击退正前方的尸傀,目光也看向许红玉,两人都没说话,多年的主从默契,让两人只是目光对视,便各自明白对方的意思。 陈牧还没回来…… 黑夜之中根本不清楚山里的情况,现在也不知道陈牧在哪里,对方既然对她们动手,那么陈牧那边中了什么埋伏也有可能,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在返回的路上。 眼下与陈牧汇合,然后寻机撤离才是上策,毕竟敌众我寡,各种情况都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必要冒险继续作战,只是陈牧不在,若是她们此时撤走,固然无事,但等会陈牧回来时,孤身一人,若再中了埋伏,那他的境况可就危险了! 不过。 没等两人做出什么决断,漆黑的密林之中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只见一具密林之中的铜尸,整个身躯仿若炮弹一般猛地横飞过来,整个身体都弯曲弓起,仿佛是承受了一股力道相当猛恶的攻击。 这具铜尸就这样裹挟着一股劲风,直接一路横撞,落到了战场之中,直接硬生生的撞开了小荷面前的三具铜尸,随后横七竖八的摔向四周。 “世道已经乱到如此地步,天尸门的余孽都敢围攻斩妖司了么?” 伴随着这个冷冷的声音。 就见陈牧的身影出现在那铜尸横飞而来的方向。 看到陈牧出现,许红玉与小荷顿时心中一定,许红玉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纵身一跃,就往陈牧的方向而来,小荷也是紧随其后。 “走!” 许红玉冷静出声。 话音才落下,她与小荷就已越过陈牧身畔。 既然陈牧回来了,那就没有必要与对方过多纠缠,迅速撤走即可,斩妖司也并不负责这种事情,只需尽快将情报汇报给瑜城那边,自然会有锻骨境乃至更高的人物前来处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牧的刀 然而。 几乎就在许红玉与小荷越过陈牧,往黑暗中遁走时,忽然又是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两道近乎一模一样的灰白银尸出现,袭向许红玉与小荷。 许红玉反应很快,手中剑光一起,挥出一片剑雨,与袭来的灰白银尸碰撞到一起,伴随着剑光的炸开,银尸被她正面硬生生击退,但自己也向下落去。 另一边。 小荷对上突然袭来的银尸,就没有许红玉那么轻松,手中软剑同样挥舞出一圈剑光,与对方的一拳碰撞间,剑光被生生震散,整个人则向后飞出。 虽然两人都没有受伤,但这一次的碰撞就看得出彼此之间实力的差距,许红玉正面对上银尸,在已经有所了解,并不试探而是全力出手的情况下,能正面击退一具银尸。 而小荷则无法做到,虽然自己基本抵挡并卸去了银尸一拳的所有力道,并未受什么伤,但却明显落入下风,显然若是与之对抗,那只能凭借自身灵活进行缠斗。 砰! 也就在小荷向后飞出的时候,从密林中又出现一具银尸,凶悍的向着她扑了过去,猛恶的一拳落下,这一下小荷身在空中,又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接之时,顿时陷入危险。 许红玉看到这一幕,却无暇援手,因为她的左侧再出一具银尸,向着她横里拦截过去,算上一开始的那一具正从后方赶来的银尸,已然足足五具! “不好……” 小荷面对袭来的银尸,手中握着软剑,心中微微一沉,虽然她堂堂易筋境的人物,还不至于这一下就完全应付不了,但观其来势,仓促应对多半难以完全接下,至少会受伤。 但她心中却也并不慌乱,虽然银尸接二连三出现,但她们这边也还有人没有出手,并且就在她的身后。 果然。 就在下一刻,一只手从后方抵住了她的后背,先是一顶,替她卸去了之前与银尸硬碰一记受到的冲力,之后那只手往上抬高,提起她的后领并向上一扔。 小荷也不反抗,任由那只手将她往上扔去,整个人高高腾起,来到了树梢上,往下看去时,就见陈牧取代了她之前的位置,直面袭来的银尸。 陈牧面色平淡,有意要试试银尸的手段,右手直接横握成拳,在空中一拳挥落,与那具银尸的拳头直接碰撞在一起。 嗡!!! 仿佛铜钟撞响的声音。 呼啸的音浪震起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痕,向着四面八方荡开,化作沉闷的钟鸣,最终响彻整个山谷,在漆黑的夜幕中反复回荡,惊起一片片飞鸟。 “生猛……” 小荷看着这一幕,心中默默憋出一个词。 陈牧这俨然不止是将磨皮练到极限,练肉多半也是达到一境的极限,迈入易筋之后才有这么恐怖的横练之躯,能够和一具银尸硬碰硬对抗一记。 而且看那银尸向后坠落的样子,似乎这一下碰撞,还是陈牧隐隐占据上风。 与此同时。 最初和许红玉交手的那具银尸也赶了过来,而小荷则从树上一跃而下,挥剑迎向那具银尸,这次剑法变化,改为柔缠,将其堪堪拦住。 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从昏暗的密林中传来带着诧异的声音。 “横练之躯?” “还迈入了易筋之境,好,好极了。” 只见朦胧昏暗中,忽然有一缕月光照破云雾,落在密林之中,映照出那个方向的几颗巨大古木之间,正站立着一个身形干枯的人影,手里托着一颗仿佛婴儿头颅般的东西。 他眼眶深陷,一双眼球几乎干瘪,但其瞳孔中却流露出一丝妖异的光泽,似是有些兴奋的远远看着陈牧,不断的上下打量着。 炼尸。 一般磨皮境武者的身躯,十来个里面,能练出一具铁尸,基本不太可能炼成铜尸。 而练肉境武夫的身躯,大约七八个就能有一个练成铜尸。 易筋境对应银尸,一样不是必定能成,还是有概率失败,失败的尸体就会腐坏。 但像陈牧这样的横练之躯,更迈入易筋的层次,拿来炼制银尸几乎是必定能成,其强度品质都会高于一般的银尸,甚至还有那么些许机会,能炼成金尸! 此时。 五具银尸将陈牧以及许红玉三人围在中央,封锁了逃离的方向。 许红玉退后两步,与陈牧、小荷靠近在一起,低声道:“这银尸虽然难以砍伤,但速度不够快,这里地形对我们有利,可以寻机从上面逃离。” 小荷也是目光闪烁不定,不断的打量四周形势。 可就在这时。 远处古木中间,正不断打量陈牧,仿佛在欣赏一件新货的那干枯人影,忽然发出一阵沙哑的怪笑,道:“逃?”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只听见密林之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察觉到这动静,许红玉和小荷的脸色纷纷变了,霍然看去时,就见那漆黑的密林之中,迈出一个接一个灰白色的身影,一连十几具,赫然全部都是银尸! 算上先前的五具,足足二十具银尸,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腐坏的恶臭,在月光的映照下,肌肤更泛着诡异的银色光芒! “逃?” 干枯人影再次重复了一声。 然后举起了手中那个婴儿头颅般的东西,轻轻摇晃了一下。 嗡!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动作了一下,令地面微微震颤。 在许红玉以及小荷有些凝固的视线中,就看到干枯人影的背后,古木丛中,一具足有两米多高的宏伟身躯一步一步跨出,身上的肌体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逃?” 干枯人影咧咧嘴。 他那双干瘪的眼球看向许红玉,道:“不过是有些太过无聊,陪你们玩玩罢了,你们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还能逃得出去的错觉?” 许红玉不说话了。 小荷的身体也微微僵硬起来。 两人的目光此时都看向那具缓步走来,仿若小山一样淡金色尸傀,虽然并未直接感受到其力量,但这幅外表与形体,还有那强烈的压迫感。 金尸! 典籍中记载,足以和锻骨境对抗的金尸! 甚至依照银尸的强度来看,一具金尸恐怕寻常的锻骨小成,都应付不了。 再加上足足二十具银尸…… 小荷不由得苦笑一声,这样的阵势,恐怕就是薛麟那样的人物,都得望风而逃,果然对方既然敢暴露炼尸的手段,出手袭杀他们,那就是有着绝对把握的。 至于什么太过无聊,不过玩玩之类的话就不用多听,对方之前没有直接调动这么多银尸,显然是在故意拖延,等陈牧回来,然后好将三人都围住,一网打尽! 毕竟这些银尸速度上并不够快,只要不在包围之中,就能将其远远甩开,而那具金尸多半也不可能速度很快,黑夜之中追杀的话很容易节外生枝。 一片寂静。 终于。 “我是许红玉,若是失踪在秋林山脉,瑜城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找出来,凭伱这些金尸银尸,在余家面前也不算什么。” 许红玉语气清冷的说道。 “原来你是许红玉……嗯,我还真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余家的名头还吓不到我,你余家除了那位算个人物,其他人也不过尔尔,但就算是那人,在我师尊面前,也一样不算什么,好了,话也说的够多了,该安心上路了?” 干枯人影哑着嗓子发出几下难听的笑声。 伴随着话音落下。 他举起手里的婴儿头颅,立刻有十具银尸迈动步伐,缓缓向前逼近。 但就在这时。 一直静静站在那的陈牧,终于轻叹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精铁刀,往前迈出两步,来到了许红玉与小荷的前方。 许红玉与小荷的视线顿时都落在陈牧身上,许红玉微咬唇角,她知道陈牧实力很强,对上她恐怕也不弱多少,先前故意说要寻机逃走,其实更多的是想出其不意,直接与陈牧配合杀出重围,然后直接解决控尸人。 可现在…… 二十具银尸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更不用说还有一具金尸。 也许该在秋林山脉的外围扎营休息一夜,然后明日再直接穿过秋林山脉的,或者一开始选择走官道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谁也想不到在秋林山脉里,还隐藏着天尸门的余孽,过去各家人马来秋林山脉围猎都不曾撞上。 终究是她的一念之差,踏入万丈深渊。 正当眼神低落时,许红玉忽的又想起一事,一件让她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栗的事情,她父亲许一川曾不明不白的失踪在外,虽说城外凶险危难很多,但她父亲那个时候已是锻骨圆满,更掌握意境的存在,整个瑜城能胜过他的都不超过两手之数了,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失踪,甚至后续余家都没找到任何痕迹。 难道说…… 许红玉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一具具银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父亲的身影,似也是在一样的情景,落入了无数尸傀的包围之中,而那些尸傀更强,也更恐怖。 只是就在下一刻。 这恍惚的画面破碎了。 令这画面破碎的,是一道在月光映照下的,仿若银月般的一束灿烂光弧,那是刀光,一闪而过的刀光,似令密林间的那股微风,都为之停顿凝固。 唰。 银光乍现,横扫而过。 陈牧的身影悄然立足于一众银尸的前方,右手握着那柄精铁刀。 位于他正前方的七八具银尸,齐齐的凝固在原地,然后脖颈处各自出现一道细线,随后脑袋轻轻向前滑动,最后咕噜咕噜滚落在地。 沙沙。 短暂停止的微风再次吹动,吹的密林间的树叶发出一阵沙沙声。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真的是陈牧吗? 七具银尸,一刀全灭! 尽管剩下的银尸还有足足十三具之多,但这已经不是数量的问题,那一刀的威势已然展露出,区区银尸,在陈牧面前根本不成威胁! 许红玉怔住。 小荷也微微一呆。 随后望着陈牧的背影,眼眸中闪烁起明亮的光芒……刚刚那是巽风意境,错不了,绝对是!那也就是说,那天正心桥畔的人,真的就是陈牧! 终于确认了这一点的小荷,也无暇去细想陈牧是如何领悟的巽风意境,更多的震撼在于,陈牧刚才那一刀展现的威势,还不仅仅止于意境之威,其力道之恐怖,掌控之精妙,都达到了一种难言的高度,纵然是易筋圆满的许红玉,也不及! 这样的一刀。 不是易筋小成能挥出来的,哪怕掌握着意境! 陈牧……他的淬体境界都不止于易筋小成,恐怕至少也到了大成,甚至有可能,与许红玉一样,都到了易筋圆满的高度!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荷心中满满的震撼。 相比起来,许红玉则完全怔在那里,刚刚那乍现的一刀,与她对陈牧一直以来的印象实在差距太大,以至于短时间内,都隐隐有种仿若幻觉般的感觉。 那真的是陈牧吗? 从她第一次遇见陈牧,接触时陈牧尚未修习淬体法,她测量根骨体质的法子虽然不够准确,但也不可能偏差太多,陈牧的体质应当也并非特殊的类型,后来陈牧能将磨皮练到极限,她便有些诧异于当初自己的判断。 之后陈牧练肉极限,打熬出一副横练之躯,更让她疑虑,但这些她都只藏在了心底,毕竟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同之处,陈牧也许真的是特殊的体质而她并未发现。 但现如今。 那一刀的力道何其凝练,何其恐怖,何其夸张……在她的印象当中,纵然是易筋圆满,都难以挥出这样的一刀,这是堪比锻骨境的一刀。 更不用说那一刀挥出的玄妙,更是毫无疑问的意境之威! 只有这样可怕的一刀,才能如此轻易的灭杀七具银尸,几乎就是翻掌之间。 恍惚间。 许红玉只觉得陈牧的身影有些模糊,似乎与另一个人影重叠在一起,那是她的父亲许一川,当年在瑜城凭一己之力,令整个内城各家的第三代子弟,全都黯然失色。 “逃?” 在一片沙沙风声中,陈牧终于开口了,他语气很是平静,只望着古木下的那道干枯人影,道:“你又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我需要逃的错觉呢?” 干枯人影的脸有些僵硬了。 他那一双干瘪的眼睛,此时死死的盯着陈牧,仿若钩子一般,想要刺入陈牧的体内,将陈牧里里外外看个清清楚楚。 “你不是斩妖司的青衣卫……你是谁?!”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语气中已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横练之躯? 不!不! 眼前这人,是一位锻骨境的存在,还掌握有乾坤八相中的巽风意境! 斩妖司青衣卫?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的境界与实力,在斩妖司至少都是副都司,甚至大概率是一位正都司! 放眼整个瑜郡,能让他忌惮的人不多,眼前的陈牧便绝对是其中之一。 “我?” 陈牧提着刀,缓缓向前迈步:“我只是个刀客,斩妖司的青衣刀客。” 嗤! 又是一刀挥出。 离得最近的一具银尸,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便直接凝固在原地,一道黑线从额头一路蔓延下去,随后整个身体从中央处一分为二,裂作两半! “住手!” 干枯人影沉声开口,手中婴儿头颅一举,附近的银尸快速退开一圈。 他死死的盯着陈牧,道:“既然伱有这样的实力,是我走了眼,你们三人走吧,不要再杀我的银尸,否则你能走,她们两个也难活。” 伴随着话音落下。 从他背后的古木丛里,又缓缓迈出一个沉重的人影,守护在他的身旁,其肤色泛着淡金,虽然并不高大,但毫无疑问,又是一具金尸! 唤出两具金尸的干枯人影,却并不指挥众尸进攻,而只是沉着脸看着陈牧。 陈牧这样人物,他留不住。 纵然有师尊留给他操纵的两具金尸,他也最多只是自保,完全威胁不到对方,而他手里的银尸都是千辛万苦炼出来的,损毁一个就少一个。 倘若不是有许红玉以及小荷这两人在,他连威胁陈牧的底子都没有,但现在以两女性命做威胁,还是有些底气和陈牧直面,毕竟陈牧虽强,他的两具金尸也不弱。 然而。 听到干枯人影的威胁,陈牧却叹了口气。 “你还是没懂。”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一步一步向着干枯人影走去。 干枯人影眼眸中冷意一闪,手中婴儿头颅微抬,那具身高足有两米多,躯体壮硕宛若小山般的金尸,就一下子拦在了陈牧的面前。 但陈牧却只摇了摇头。 接着。 他纵身而起,蓦然一刀挥出。 金尸的动作很快,并未攻击陈牧,而是第一时间将两只泛着淡金色泽的粗壮手臂,一下子竖在自己的脖颈和头颅前方,挡住自己的要害部分。 可陈牧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眼瞳深处,那一片漆黑之中,出现了一缕微风,轻轻附着于精铁刀的刀锋之上,紧接着于千风之间,忽而电光一闪,一束雷光照亮他的眼眸,使得整把精铁刀的刀锋上,那交织的微风中,霎时蔓起一束雷光。 一刀惊风雷! 嗤! 风雷交织,于电光火石之间,一挥而过。 陈牧的身影就这么掠过了那具金尸,直接出现在了其背后,并继续向着干枯人影走去。 身后。 金尸凝固在那里,两只竖起挡在脖颈前的手臂上,齐齐浮现出一条黑线,黑线向后一路蔓延,直至越过了脖颈,然后整个头颅连同两只手臂,缓慢的沿着黑线往前滑去。 咚,咚咚。 一颗偌大的头颅,与两截断臂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断面整整齐齐,泛着淡金色的光芒,仿佛并不是人体,而是由金铁打造的人塑。 无头金尸就这么矗立在原地,并未倒下,但也不再动弹,只有陈牧的身影,依然迈着平静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一片死寂。 无论是小荷,还是许红玉,此时都凝固在那里,看着陈牧的身影,仿若雕塑。 林间除了沙沙风声,便只剩下陈牧的脚步声,神色平淡的一步步向前。 其实一开始。 他觉得许红玉的判断没有什么问题,深山老林,寂静深夜,没有必要和未知的敌人纠缠,既不清楚数量也不清楚来历,更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埋伏。 直至二十具银尸现身,包括一具金尸,迫使他不得不出手解围,那么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向来是既出手,就不留手。 金尸很强。 依照典籍中记载,寻常的锻骨小成都未必能胜,至少锻骨大成才能与之匹敌。 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尸傀不会技法,不会势,更不会意境,纵使体魄强度堪比横练锻骨,但在陈牧的眼中也不过只是被动挨打的靶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能否击穿其防御。 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也许对方能挡住他巽风意境的一刀,但挡不住他汇合巽风与震雷两种意境的这一式‘惊风雷’。 这也是迄今为止,他创出的一式最强刀法。 一直以来也都想有个合适的目标来试试它的威力,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体魄强度堪比横练锻骨的金尸,仍然挡不住这一击! “震雷?” 干枯人影那干瘪凹陷的眼球,此刻几乎要从凹陷的眼眶中凸出来,那张枯萎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仿佛见了鬼一般的眼神。 巽风!震雷! 眼前之人年纪轻轻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岁,不仅淬体法练到这般境地,甚至还掌握乾坤八相中的两种意境,这是哪来的怪物! 别说是在这瑜郡,就算放眼整个玉州,也是真正天骄般的人物,能列入七玄宗真传! 冷汗一瞬间就将他的脊背浸湿,此时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陈牧,他猛然反应过来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一转身就往后方的古木丛中拼命的逃窜。 惊悚之间。 在夜幕下狂奔逃出数百丈。 然后速度变得缓慢下来,开始有些气喘吁吁……炼尸者,以血气炼尸控尸,自身血气亏空而自然羸弱。 “那些银尸去攻击两个女人,他得去救,我还有一具金尸,他也无法直接越过先来杀我,只要能稍微阻挡一二,我就能逃,这山里我很熟悉,又是夜里,他很难找得到我。” 干枯人影剧烈喘息,却不敢停步,强撑着继续往前,心中念头已是杂乱不堪。 又逃出一段。 他缓缓停下来,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扭头往后看去。 只见后方漆黑一片,并不见人影。 他微微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来。 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 只见。 距离他不到三尺的前方的古木之间,黯淡月色映照出一张人脸,那张脸上神色漠然且平淡,就这么看着他,赫然正是陈牧。 “你先前提到师尊,那看来的确是天尸门余孽了,你们这一支有多少人,上面除了你那个师尊还有谁?”陈牧缓缓的开口。 干枯人影那张干瘪仿若树皮般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两下,听到陈牧的话,凹陷的眼窝里陡然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我……” 他看着陈牧,艰难的挤出一个字,然后口中忽然流出黑色污血。 整个人一下子软倒在地,生机迅速消散。 陈牧身影一晃来到近前,俯身查看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死了。 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自尽,似乎是用的某种毒。 这样一位驱策两具金尸,二十具银尸,足可以在任何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的人物,只被他问了两句话,就露出恐惧的眼神,这么干净利落的自尽而亡,也不知道他那师尊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人物。 不过想想天尸门这些邪祟残忍的手段,也就大致能够明白一二。 短暂沉思后。 陈牧还是一伸手,拎起了干枯人影的尸体,在密林之间迅速穿梭之后,很快回到了之前的空地,将干枯人影的尸体扔在了一地的金银尸傀中间。 “死了,自尽而亡,什么也没问出来。” 陈牧摇着头开口,看向许红玉与小荷。 一片寂静。 许红玉与小荷两个人此时都一语不发,只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齐盯着他。 陈牧见状,拎起手里的精铁刀,向着小荷走去,并叹了口气。 “你们发现了我的秘密,为了不泄露出去,看来我也只有杀人灭口了。” 呼。 一缕刀风掠过,击落了小荷头顶一截树枝。 “!” 小荷一吓,连退两步,露出一个‘你来真的’的惊悚眼神。 陈牧收刀入鞘,轻笑一声。 小荷偷偷躲到许红玉身后,看着陈牧眨巴眨巴眼睛,仍然不说话。 陈牧看向许红玉,许红玉也在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眼神中是什么意味,是疑惑,是震撼,又或是其他,一直又沉寂了好一会儿,许红玉终于低声道: “何明轩……是你杀的?” “嗯。” 陈牧神色坦然。 也许他的实力进境有些过于惊人,但到了如今,他早已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人物,更是在许红玉与小荷面前,也没有什么需要特意隐瞒的。 “那,余瑶也……” “是我救的。” 许红玉凝视着陈牧,喃喃道:“还有小荷之前遇险,也是你出手相救了,难怪这几件事都发生的突兀,彼此之间又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原来是你,那就都说得通了……” 陈牧仔细打量了许红玉一眼,然后转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还是尽快出山吧,此人大概率是天尸门余孽无疑,兴许还有其他同党。” “……好。” 许红玉微低下头,应了声。 陈牧简单检查了一下干枯人影的尸体,但一身上下什么都没有,仅有那个怪异的婴儿头颅状的东西,疑似什么东西刻制而成,大概是操纵尸傀的器物,便将其收起。 整个过程中许红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小荷则一直呆在许红玉身边,偷偷去瞧陈牧,一直到陈牧整理完毕,往远处走去时,才忍不住小声说出第一句话: “你……真是陈牧吗?” “大概吧。” “呃,你不会真要灭口吧。” “我考虑考虑。” 只有三更了,不过也有一万多字,这部分实在太难写,写了一整天,毕竟不只是展露实力,关键还要将前文一一联络对上。 像唐全、恶人帮、尸毒玉、天尸门等等,都是从一开始就考虑好的,是一条串联的线,这种衔接前后完整收笔的确比我预想中的还要难,主要是还得建立在保持更新量的前提下,但总算还是熬了一天十几个小时熬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应对 山林间。 一缕晨曦从东边升起,将幽寂的山林再次照亮时,陈牧以及许红玉三人已来到了秋林山脉的边缘,迈出最后一片密林,远方望见的便是一片丘陵。 丘陵之间隐约可见一些农田,遥远的方向能看见一些乡里村落。 “原来那副震雷图的拓印最终是落到了你的手里。” 许红玉侧头看着陈牧,有些怔然的道:“这也许就是因缘际会?” 从秋林山脉一路出来,她心中有许多的疑问,最大的困惑还是陈牧究竟是如何领悟出震雷意境,而陈牧并未瞒她,直接告知了震雷图的来历。 以他如今的实力和境界,一副拓印版本的震雷图,是足以握在手里的,纵然公开都没有什么,相比起凭空领悟震雷意境,有一副震雷图参悟也更合理许多。 “你指的是?” 陈牧看向许红玉。 此时那一缕天际尽头的晨曦,映照在她的面颊上,将半边侧颜染上一点金红,一双柳叶眼中泛着点怔然,消去了些清冷,多了点可爱。 “当初唐全是扮作下人,潜入余家,一躲几年,后来那一日得到机会,从余家盗取了那份震雷图,逃至外城,我得到消息后前去追捕……之后他死于你手,但身上并无那份震雷图,我的人在他躲藏的据点也并未搜到。” “而唐全此人,曾经是西|城之人,隐约似与恶人帮有联系,但我一则没有证据,二则管不到西|城,这幅图最终是落到了恶人帮的章郂手中,辗转之后,还是被伱所得。” 许红玉摇了摇头。 如果当时这幅图在唐全身上,那陈牧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以陈牧当时的能力,也无法守住这幅图,就算是被她瞧见,她也会将其收回,不会交给那时还是差役的陈牧。 但之后一晃经年,陈牧潜入西|城击毙章郂之后,从章郂那里拿到这幅震雷图,那时的陈牧已经有了据有此图的能力,当然最令她感到有些恍惚的是,陈牧从章郂那里得到震雷图,至今也还不到一年,便能一转悟出震雷意境。 她在余家时常参悟坎水图,至今也才不过练就两种剑势,第三种剑势还差一些。 哪怕先前陈牧已有巽风意境的基础,但震雷意境毕竟是根底不同的另一种意境,能在短短一年之内悟出,悟性之高,仍是令人震撼。 若非当初陈牧家境贫寒,但凡有机会得以测试悟性资质,恐怕此时早已拜入七玄宗,过内门,入真传,不会在瑜城这样一步一步成长。 许红玉不由得臆想。 若是那样,也许陈牧某日回到瑜城时,便是以七玄宗真传弟子的身份降临,那时内城四家都要郑重相迎,她或许都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能一路参与其中。 毕竟七玄宗真传的地位,等同于宗门执事,是比拟城主薛怀空那样的人物。 当然。 现在的陈牧因为出身寒门,二十余岁才初次接触到刀法,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哪怕现在展露的天赋宛如妖孽,也很难再去追赶七玄宗真传那样的人物了。 毕竟那些连她也只是听说一些消息的七玄真传,是整个玉州之地无数英杰中的佼佼者,要么也是天赋高到宛若妖孽,要么就是一路横行从内门一路杀出。 一念及此。 许红玉看向陈牧的目光就不由得有些惋惜。 但即便如此,以陈牧这样的绝顶天赋,就算无法登上一州之上的那片世界,但至少放眼这一郡之地,迟早能够横行自如,统辖四方。 “原来如此。” 陈牧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当初唐全的事情,许红玉并未对他做过多解释,原来是涉及到了意境图,那的确不是当时的他适合触及的东西,只是这幅图几经辗转,最后还是落在他手里,助他练成了震雷意境。 若是没有此图,现在的他多半只掌握一种巽风意境,行事远不如现在这样自如。 小荷在一旁嘻嘻一笑,道:“所以说,你能有现在的境界,可是跟小姐有着完全分不开的关联呢。” 然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许红玉,听到小荷这句话,却摇了摇头,道:“那样的天赋,一旦接触武道,走到这一步也是早晚的事情,有没有我的影响都不会太大,他领悟巽风意境、突破易筋境界,凭的都是自身能力。” 陈牧听着这一对侍女和小姐的对话,心中一时倒觉得有趣,小荷这小机灵现在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在他面前替许红玉邀功了,许红玉倒还是一贯那样的清冷,只是偶尔看向他时,目光不似过去那样清澈,而带着些别的什么。 陈牧并未接这段话茬,而是看了一眼远处,道:“已经出了秋林山脉,接下来红玉你看呢?” 小荷听见陈牧对许红玉的称呼省去了姓氏,不由得站在旁边吐了吐舌头,而许红玉则并未感到有什么奇怪,在她看来陈牧的实力已远在她之上,虽然身份还只是青衣卫,但当今世道实力为尊,陈牧走在她前面,早已不再是她的从属了。 许红玉短暂沉吟后,道:“其实我觉得此事不宜大动干戈,我们直接去余家最近的据点,将天尸门的消息传回去就好,你的事……最好还是先别让更多的人知道,包括余家这边,你觉得呢?” 她看着陈牧,那双清冷柳叶眼中,此时微微露出少许异样,若是当年她父亲也像陈牧这样一直低调行事,不露山水的话,也许后来就不会出事了。 现在的陈牧凭借两种意境,以及一身横练之躯,易筋圆满的境界,在一郡之地,实力都排的上号,但终究是离脏腑境还有一定距离。 锻骨境和脏腑境之间,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就像易筋和练肉的差距一样。 磨皮练肉算是一层,易筋锻骨算是一层,五脏六腑则又是一个不同的高度。 锻骨境还有许多不曾掌握意境的人物,甚至有极少数悟性很差的,到了锻骨境圆满都不曾掌握意境……可要迈入五脏境,意境是基础。 也因此就是十个锻骨圆满,练就意境的人物,在一位越过五脏境,凝练出内息元罡的存在面前,也是远远无法与之匹敌。 锻骨境想要与五脏境抗衡,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走出意境的第二步,但那同样极难极难,难度丝毫不下于炼脏归元,往往都是迈入五脏境的存在才有机会触及意境第二步。 陈牧虽悟性天成,兼修两种意境,但意境第二步多半也是一道天关,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跨过的,所以在那之前,最好还是如过去那样,不露锋芒,不显声色。 “……” 小荷站在一旁眨眨眼睛,看向许红玉的眼神一时有些好奇。 许红玉刚才的话,竟是完全站在陈牧那边去想问题,甚至连余家都暂时放到一边去了,她这么多年可从没见到过许红玉这样的思考方式。 难道是小姐是用这种方式来向陈牧示好?但这看起来也太浑然天成了,没有丝毫破绽,自家小姐的为人处世应该还达不到这种高度才是。 “嗯,也好。” 陈牧冲着许红玉微微点头。 其实在展露实力之后,他就有了完整的打算,首先是那个天尸门余孽必须要死,不能让自己太早落入到天尸门的视野之中。 其次是许红玉和小荷这边,无论是否向余家交代关于他的事情,对他来说其实都不会有太多的坏事,在余家的立场上,若是知晓他的情况,对他只会是更大力度的拉拢。 唯一就是余家人多眼杂,如果选择透露一些,就由许红玉直接告诉余家的掌家人,将事情按在少数人当中,这样大概率也能从余家那里拿到更多修炼所需的资源。 至于说比较糟糕的情况,他没去想,也并不在意。 以他如今的实力,早已有能力远走他郡,或者找个偏远山谷呆个一年半载,将震雷意境提升到第二步之后再出来就是,只不过那样的话淬体法就得停滞一段时间。 “你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锻骨丹吧?” 许红玉看着陈牧,轻声道:“锻骨丹的控制很严苛,除了每年的份额,就只有斩妖司这边白衣卫以上才能兑换,并且每个人都有换取的限量,我今年才刚迈入易筋圆满,还要积累一年气血再尝试锻骨,份额可以都先给你用。” 陈牧现在的确需要锻骨丹,不过使用许红玉的份额……一想倒也没有什么,许红玉初入易筋圆满的确需要一段时间巩固,而他如今是易筋极限,已经磨炼至顶,无需巩固,何况等他迈入锻骨之后,锻骨丹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弄不到。 何况许红玉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陈牧看了看许红玉,忽的轻笑道:“我记得之前,你曾说要给我在余家定一门亲事,如今看来,你觉得谁合适?” 许红玉微微一怔,对这突兀的话题转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再看向陈牧的时候,却见陈牧已经转身往远处走了。 忽觉腰间有些发痒。 却见小荷正站在旁边用手指轻轻戳她,眼睛里似乎在闪闪发光,悄声道:“天都亮了,快点跟上吧小姐,别发呆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瑜县 安瑜县。 县府。 相比起瑜城,安瑜县的县府就要小了很多,整体大小看上去,似乎还不及一个南城区那么大,繁华程度也明显相差了许多,城墙有些地方更是明显破损,也无人修补。 陈牧目光掠过远处的县府城墙,又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昏暗,便道:“赶了两日一夜的路,我看还是先休息一晚。” “嗯。” 许红玉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太听清楚陈牧的话就嗯了一声。 陈牧倒没在意,许红玉本就性子清冷,偶尔也会发呆,一路上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在昨夜之后发呆的次数变得多了一些。 倒是旁边的小荷接过话茬道:“直接进城就好,安瑜县的县令是小姐的表舅。” 瑜城下辖的七县,基本上都有各家的人手,安瑜县恰好是余家控制部分最多的一县,上到县令下到一些府衙都是余家的人。 一行三人进了县府。 很快就得到了许红玉那位表舅的亲自相迎。 其人穿着县令的官服,样子却和陈牧想象中的大为不同,矮矮胖胖,脸庞也很是圆润,看上去状似不通武艺的富户乡绅,不过走起路来平稳有力,显然还是有功夫在身。 “表舅。” 许红玉冲着余荣唤了一声。 余荣面色和蔼的笑笑,道:“红玉怎么有空到安瑜来……嗯,我听说你现在在斩妖司任白衣卫,那应该是为猎妖而来了,我已让人去备留房间,对了这位是?” 说着。 他看向一旁的陈牧,露出询问的神色。 小荷他是认识的,但陈牧却没见过。 “这位是陈牧陈大人,斩妖司青衣卫,自己人。” 小荷俏声介绍一句。 因为要进城,而且又不调动兵马,所以几人这会儿都换上了便装。 余荣略微惊讶的看向陈牧,随即友善的笑笑,道:“先前看着眼生,不过陈大人这个年纪就能任青衣卫,真是年轻有为,比我当初可强太多了。” 陈牧冲着余荣微微点头,作为斩妖司青衣卫,对下面的县令也不用拘礼。 不过。 陈牧短暂思量后,想起一事,于是拱手道:“对了,有件事可能要拜托余大人帮忙,我母亲曾是安瑜县人氏,早年流落瑜城,不知在安瑜县是否还有血亲在世。” 说着便道出母亲的名讳,刘萍。 他对刘萍的记忆其实也不是很多,其人大概是在陈玥八岁的时候过世的,因为比较久远所以有些模糊,也是来到安瑜县,才想起刘萍似乎曾是安瑜县人,当初似是因为一些变故入了奴籍,流落到瑜城,在一户乡绅家做事。 根据有些模糊的久远记忆,刘萍之后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被从那乡绅家中驱出,之后才结识了陈牧父亲,嫁过来后有了他和陈玥。 陈玥不久前曾和他说过这事,提到刘萍最后的日子里一直想回家看看,但最终也没能成行,陈牧大概也是明白的,刘萍当初从安瑜县到瑜城是因为落了奴籍被专干此事的帮派送去,想从瑜城再回安瑜县,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来说自是太难太难。 “好,我这就命人去查一查。” 余荣倒是很快应下来。 虽说几十年前的事有些太过久远,又仅仅只知道一个名字,但他毕竟是安瑜县的县令,要查的话还是有的可查的,就是需要费些功夫。 但从许红玉对陈牧的态度,还有小荷的反应来看,陈牧并非一般下属,本身也是堂堂的斩妖司青衣卫,自然还是值得他卖些力气的。 “那就麻烦余大人了。” 陈牧拱拱手。 事情涉及几十年前,再加上如今世道混乱,很多地方上的名册、籍贯等等都一团乱,连他之前治下的梧桐里都是这样,更不用说地方县上,他也没报太大希望。 总归要是能找到的话,就看看是什么境况,稍微施些援手,也算是了结一份因果,也了结陈玥一份心事,要是实在找不到,那也就只能是命运如此。 …… 余家。 “天尸门余孽?” 看着许红玉传回的情报,余祖义露出沉吟之色。 若是放在多年之前,大宣朝廷强盛,统御天下之时,冒出天尸门余孽肯定是大事,往上层层传报后,甚至会有州一级的存在派兵来剿。 但现在…… 这片天下如今是宗门割据,正道相持,魔门争锋,过去被朝廷打压的只能东躲西藏的那些像‘血隐楼’、‘合欢宗’之类的魔门,现在听说在一些州郡,都已经公然行事,将分坛都开在了明面上。 天尸门在几百年前,也不过是魔门的一员,而今只冒出一些余孽,偶然间被许红玉碰上,还杀了一些,影响没有那么大,而且朝廷那边多半也是无力管辖,倒是七玄宗,有可能会对此事做些反应,毕竟玉州一直都在七玄宗治下。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 这消息要不要经过城主薛怀空那边。 天尸门能隐藏在瑜郡那么久,必然是有其他势力替其隐匿行迹。 薛家势力远比余家更大,余家过去都能通过尸毒玉这条线,隐约怀疑到一些,薛家不可能对此毫无耳闻,甚至可能比余家知道的更多。 “嗯,薛家与天尸门余孽应该没有什么联系,以薛家的权势,根本没有必要和天尸门余孽有什么合作,反倒是何、谢两家值当怀疑。” 余祖义思忖片刻后。 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经过城主薛怀空的手,于是亲自离开余家驻地,去往内城的城主府邸,过了一段时间后,有密探从内城悄悄出发,往七玄宗而去。 …… 安瑜县府。 因为县令是余家人,所以为陈牧等人备的院落自是毫无怠慢,院子就坐落在县府的后方,整个院子不大,但算得上干净雅致,各个屋子里都已点上了油灯。 陈牧走进东侧的屋子检查了一下,许红玉则走向西边的屋子,小荷偷偷瞧了陈牧一眼后,跟着许红玉进了西边的厢房。 过了一会儿。 陈牧敲开了西边的门。 “陈牧,你,你这是来……” 小荷打开门,有点慌慌张张的说道,虽说现在的陈牧要是想向余家提亲什么的,就像当初许红玉的父亲一样,那肯定是余家上下都不会有什么阻力,而且她看许红玉现在也有点奇奇怪怪的,但今天晚上就……也太早了吧。 “伱慌什么。” 陈牧奇怪的看了小荷一眼,然后没好气的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是来问问,关于七玄宗的事,你和红玉都知道多少。” 这次天尸门的事汇报到瑜城那边,瑜城多半不会自行处置,肯定是会上报,过去是上报给州府,也就是大宣朝廷,但现在只会是传到七玄宗那边。 他对七玄宗的了解倒并不多。 小荷这明显都开始胡思乱想了,就算他再怎么好奇许红玉这个清冷美人被调理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不至于在个时候,而且小荷白天时候跑前跑后,一副巴不得要当陪嫁丫鬟的样子,结果他过来了,倒又慌慌张张,平时的精明全都没了,一时也令他有些好笑。 许红玉就坐在里屋的软塌旁,神色倒是一如往常,道:“七玄宗,所谓七玄,其指的是宗门下七座山峰,分别是太玄、上玄、少玄、天玄、地玄、灵玄、正玄……其中每一峰都有一位峰主,以及一位真传弟子,数十内门,数百外门。” 那总体人数倒是不多。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但相比起瑜城,七玄宗这七峰,恐怕任何一峰都远非整个瑜郡势力所能相比。 “七玄门中,有执事堂,负责宗门各项事务,每一位执事都是脏腑境的存在,薛、何、谢三家还有我的太外公都曾担任过七玄宗执事。” “真传弟子的地位略高于宗门执事,但并不负责事务,一般只有跨过五脏境,才会代七玄宗在外行走,七位峰主同时也是七玄宗的长老,皆为内腑境之上的存在。” 许红玉继续陈述道。 “洗髓境……” 陈牧微微沉吟,忽的问道:“那七玄宗有没有换血境的人物?” 这次许红玉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了,但七玄宗占据一州之地,连大宣朝廷都能撇在一旁,想来应该也是有那样人物的吧。” 说到这里。 她眼神中也露出一丝向往。 五脏六腑,七髓八血,走到尽头,那便是武道的至境! 任何一位武者,谁人不向往武道的顶点,只是放眼大宣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走到那样的高度,道路两旁皆是倒下的枯骨。 听到许红玉的回答,陈牧也不由得感叹七玄宗势力之大。 到底是割据一州之地的大宗,汇集了几乎整个玉州最顶端的资源,供养的仅仅只是区区七个真传以及几千个内外门弟子,的确从任何方面,瑜郡的家族势力都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屹立在这种层次的势力,要是想对付一些天尸门余孽,那估计也是翻掌之间的事情,除非天尸门能恢复几百年前的盛况,但那显然可能性极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七玄 陈牧走后。 许红玉坐在软塌旁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小荷,道:“小荷,你跟着我有十八年了吧。” 小荷给许红玉打来清水,嫣然道:“是很久了呢,小姐记得好清楚。” “你在余家,有没有看上的人?” 许红玉看了看小荷,忽然轻声。 “没呢。” 小荷在一旁轻轻服侍许红玉梳洗,道:“我这辈子只会跟着小姐的。” 她虽然在余家只是侍女的身份,但在这个世道,一旦迈入易筋地位就不同了,如果许红玉认同的话,她一样能嫁进余家,不过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打算。 就算没有陈牧的出现,她也会一直跟着许红玉。 “嗯……” 许红玉看着盆里的清水,倒映出自己的清颜,怔怔出神。 小荷悄悄的说道:“小姐,您要是……我瞧就早些定下来吧,他早晚会是咱们瑜郡风云际会的人物,就算是家主大人知道,肯定都会高兴的。” “你在说什么呢。” 许红玉转头看了看小荷,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那么样,我只是在想……” 自从昨夜过后,她就在想父亲许一川的事,但却又一直不敢深想下去,而且总是想着想着,就出现陈牧的身影,也许是陈牧和她父亲很像,都是出身于微末,但最终都凭自身的天资和努力,一步一步跨越而上,超过所有人。 小荷这会儿却抿嘴偷笑:“您有在想,其实就已经动心了呢。” “小荷!” 许红玉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揪起了小荷的脸蛋:“一直胡说八道,今晚罚伱面壁思过,不许睡觉。” “疼疼……小姐,明天咱们要去猎妖呢,我休息不好怎么保护您啊,饶了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小荷楚楚可怜的看着许红玉。 许红玉叹了口气,道:“好了,不闹了,早些休息吧。” 小荷看着许红玉上了床铺,一时间也微不可查的轻叹了口气,她服侍许红玉多年,许红玉的心绪她是再明白不过,又怎么会不知道许红玉在想什么。 可老爷终究已经失踪了十七年了。 也未必就是天尸门余孽下的手。 现在去想那些,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所以她一直插科打诨,虽然也有点别的想法,但更多的也还是想让许红玉尽快恢复过来。 …… 翌日。 陈牧早起。 许红玉与小荷也都起得很早,小荷早早的就去准备饭食,武者到了陈牧许红玉这样的境界,虽然都可以做到几日不饮不食,但那样也会损耗自身气血,反倒是日常的食量,比起常人都要大上许多,如果只是寻常的素餐,那基本上吃一盆都难以饱食。 甚至一般的肉类都不太跟得上消耗,要添上一点妖物的肉类。 用过早食。 陈牧打听了一下关于刘萍的事,不出意外的暂时没有结果,于是便和许红玉小荷一路出城,向着安瑜县的西北而去。 几人之中实力最低的小荷也有易筋小成的境界,因为这一段基本都是平原,所以一百五十多里的路程不到一个时辰便越过,这还是为了照顾小荷的体力不要损耗太多。 到了地方。 只有一个很小的村落,大约百余户人家,其中位于村子外围的几个屋房,此时都是破碎垮塌的样子,垮塌的痕迹中可见一道可怖的爪痕,明显不是人的手段。 “你们那夜看到的,确定是似狼一般的妖物?” 许红玉站在几个村民面前,冲着他们问道。 几个村民各自对视一眼后,都齐刷刷的看向最左侧的一人,年纪约莫四十多岁,是村里的村正王根生。 王根生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眸中露出了少许的恐惧之色,道:“是……是,我听到动静,偷偷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头,一头……一头快到我胸口高的狼,一爪子就把村头张寡妇家的屋子扒开了,然后就把张寡妇给一口……” “然后那妖怪就又冲着李铁匠家去了,又把李铁匠家给……” 许红玉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那时候在哪里,狼妖为什么没盯上你?” 王根生顿时挠了挠头,露出尴尬的神情,道:“我,我在茅房……” “哪里?” 许红玉继续问道。 王根生最后默默指了指倒塌的几个屋子中的一间,有一个塌了一半的茅房。 陈牧沿着方向瞧了一眼,好像是张寡妇家的茅房。 不过许红玉并未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一路走到垮塌一半的茅房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继续问道:“那狼妖瞧见你了?” “好像……” 王根生抓了抓他不多的头发。 这时许红玉微微点头,看向陈牧,而陈牧也看向她,同样冲着她微微点头。 “白狼妖,大宣妖物录中评定三阶,属常见妖物,不喜污秽。” 许红玉听到陈牧的话,不由得微微讶异,没想到陈牧第一次出城却对妖物都这么了解,于是也点点头,道:“我觉得也是,而且只有那一日来村里,这两日却都没出现,当是因为那一日正是月圆之夜,狼类妖物皆狂躁不安。” “嗯。” 陈牧道:“那要么主动寻找其踪迹,要么就得多等一个月。” 许红玉摇摇头,道:“找吧,一个月太久了,而且我这里有能使妖物狂躁的‘迷迭香’,只要沿着痕迹能找到其巢穴近处,就能使其主动出来。” “也好。” 陈牧点头。 许红玉到底是有许多猎妖的经验,像迷迭香等一些必备之物基本都配备齐全,他只看过一些妖物类的书籍,倒是没有这些内容,不过这次了解之后,下次他也会配备。 王根生看到许红玉转身离开,不由得上前拉住陈牧,咽了口唾沫道:“这位小……不,这位大人,您们真是来猎妖的吗?那狼妖可甚是凶恶,刚才那小姑娘……” “王村正放心就好。” 陈牧冲着王根生语气平和的开口。 似这种偏远的小村落,连斩妖司都不太认得,估计是看许红玉与小荷都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心中更没什么底气。 于是陈牧随手屈指一弹,一缕劲风从指间迸出,瞬间贯穿了不远处的半边土墙,一下子溅起一大片的尘埃,向着四周弥漫开来。 王村正看着这一幕,顿时微微睁大眼睛,随即连忙退开,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陈牧迈步跟上了许红玉,很快消失在村外,沿着狼妖的痕迹一路探寻而去。 …… 就在陈牧与许红玉追逐狼妖的时候。 玉州。 七玄宗宗门所在,位于玉州中部靠北的地方,距离州城只有不到数百里。 宗门坐落在一片宏伟的山脉之间,并不深入山脉,只占据边缘部分,往外是一片治下的乡镇,说是乡镇,但实际上因七玄宗就在附近,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下于一县。 来自瑜城的情报消息,几经辗转之后,最终还是安然的送到了七玄宗里。 事情不算小。 层层上禀之后,来到了七玄宗的执事堂。 “天尸门?” 几位执事一听,各自眉头微蹙。 一番商议之后,无法决断,于是由一位执事继续向上递交,一路来到了七玄宗主峰之上,位于主峰大殿后方的一片院落,这里是七玄宗长老们居住的地方。 “多事之秋……” 一位样貌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着宽松青色长袍的男人,听罢执事的汇报,不由得摇了摇头,望向远处云雾缥缈的山间,道:“寒州之地,妖乱异动,青州之地,烽烟四起,北州之地,一片狼藉,这玉州,迟早也是要乱的。” 当今天下格局,大宣朝廷政令已经不出中州,天下各州或被王侯控制,或被宗门割据,几十年来彼此发展,直至十年之前都还处于相安无事的阶段。 但天下之势,安久必乱。 从北州镇北王,率兵发难,攻伐坐拥北州三郡之地的浩然宗开始,整个北州就在短短十年之内打的一片狼藉,战火蔓延后,相邻各州之地纷纷有变,或有宗门插手,或有割据势力暗中行事,致使三年前开始,玉州相邻的四州皆一片乱象。 唯有玉州,几十年来始终被七玄宗统辖,并且七玄宗闭门封州,不参与外州之事,因而玉州直至今天都相对安定。 “祁长老,您看……” “先派人去中州,向朝廷汇报吧,流程还是要走的。” 穿着青衣的祁至元缓缓开口。 玉州能到现在都保持相对安定,与七玄宗行事一直相对守规矩也有一定关联,虽然统辖一州之地,但并未破坏朝廷体制,甚至对地方上,仍然沿用朝廷规矩治理。 “是。” 那名执事低头应声。 但就在他转过身,打算去处理此事时,忽然一个绵延悠长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林。 “天剑门真传,左千秋,前来拜山。” 这声音并不多么响亮,但却清晰的传遍山脉,深谷齐鸣,更兼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锋锐感,仿佛浩剑当头,凌空而立。 一时间。 整个七玄宗门内,无数外门、内门弟子纷纷抬头,愕然望向山门方向。 而没等有人做出反应,紧随着那第一个蕴含锋锐的声音,一个千柔百媚的声音悄然在山谷之间荡开:“左师兄怎么那么心急,也不等等师妹呢……呵呵。” 这声音似柔似魅,仅仅只是传入耳畔,就令人心神荡漾,一些七玄宗的外门弟子纷纷都有些失神发怔,一时间都升起莫名的浴火,想看看那声音的来源是谁。 但紧接着。 一个漠无感情的声音仿若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所有的浴火。 “血隐楼,司寇治,前来拜山。” “喂,合欢妖女,拜山就拜山,在别人山门前耍花招,要是惹恼了人家,全宗倾巢而出,那你一个人去抗好了,看你有几个洞,能抗几根钉?哦对了,玄机阁真传,姜逸飞,前来拜山,事先声明,我跟妖女不是一路的,我只是想和你们的真传较量一下。” 最后一个声音十分聒噪,喋喋不休一般,但绵长的话语落下,仍然是每个字都响彻山谷,清晰的在整个七玄宗山门间回荡。 主峰之上。 那名执事的身影顿时停在原地,露出几分错愕的神色,转头看向后方的祁至元。 拜山…… 这都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 而且天剑血隐,玄机合欢,这可是有正有魔,怎么都能凑到一起去。 祁至元轻叹一声,道:“总归还是来了。” 若是天下安定之时,七玄宗坐拥一州之地,那的确能一直相安无事,但如今各州皆乱,唯玉州仍然安宁,早也成了外州诸多势力的眼中钉,想将七玄宗拉下水的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 真传弟子上门拜山,若是放在数十年前,天下还算安定的时候,那么多半就只是切磋武道,问道于前,但眼下四宗真传各来一人,齐齐而至,为的就不是简单的论武争道了。 这四家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进驻玉州。 早在两年之前,血隐与合欢便想踏足玉州,只是被七玄宗挡了回去,但这一次四家齐至,事情便多半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祁至元缓缓迈步下山,每一步落下,身影都仿佛鬼魅般刹那间落在数十丈外,很快整个人影就消失不见,只顷刻,便出现在了七玄宗的山门之外。 七玄宗的山门坐落在山峰的峰底。 旁边的岩壁上,以金色的文字铭刻出巨大的‘七玄宗’三个文字,一眼看去便有种震慑人心般的力量,伴随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给人一种威严肃穆之感。 不过此刻。 七玄宗的山门前,几个不同的方向上,却各自站立着数个人影,有白衣负剑,眼神淡漠的,有身穿轻纱,身姿妙曼,唇角含笑妩媚欲滴的。 也有一袭黑色斗篷,戴着面具,整个人看不清楚样貌的,还有背着奇怪竹篓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气息若隐若现。 祁至元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山门内侧,再次迈步后,便来到了山门之外。 他目光掠过眼前四个年轻人影,继而又将目光投向几人的后方,随后收敛视线,道:“本座祁至元,七玄掌教闭关,由我暂代掌门之事,几位客人既是拜山,便请登峰。” “晚辈见过祁长老。” 背着竹篓的年轻男子先是规矩的行了一礼,然后咧嘴一笑,道:“前辈,此次来拜山,却是奉了师门之命而来,与七玄门下真传切磋武道……若是在下小胜几招,七玄宗需得准许玄机阁进驻玉州,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我赢,天剑门进玉州。” 背负长剑的白衣男子淡淡的开口。 穿着斗篷的男子声音低沉的道:“血隐楼进玉州。” 最后。 站在不远处穿着轻纱,身姿妙曼仿若少女的女子轻轻浅笑:“合欢宗也想进驻呢。” 祁至元淡淡的道:“既如此,各位便请吧,不过就算你们胜过我宗真传,玉州也不可能尽由你们进驻,便以……瑜郡这一郡之地为约如何?若你们输了,则两年之内不得再入玉州。” “瑜郡,稍有些偏僻啊,不过应该也行吧?” 姜逸飞摸了摸下巴,看向身后。 身后一片空旷,空无一物。 但就在这时。 “可以。” “行。” “可。” 几个平淡的声音从几人背后不同的方向传来,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人影。 过渡剧情,写得慢了点,这章字数多点。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猎妖 安瑜县西北。 一片稍显稀疏的山林间。 陈牧屹立于一株合抱粗的参天大树顶端,整个人只踩着一截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而断裂的纤细枝干,目光掠过下方那近乎一望无际的山林。 仔细观察片刻,他伸手一指西边某个方向,道:“那里。” 不远处。 另一株古树的树冠上,许红玉也站立在一截纤细枝丫间,目光仔细的观察下方山林,听到陈牧的话,立刻将视线投去,凝目端详后,道:“不错,应该是了。” 话音落下。 她与陈牧便齐齐纵身,也不下树,直接沿着树冠往前跃去,在树顶穿行。 小荷就站在两人后方的一株稍矮些的树梢上,一样在细致观察四周,这时候也悄然跟上陈牧和许红玉,三人一并前行。 狼妖吃人是时隔几天之前的事情,要在偏远山林中找到其踪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想找到几乎都不可能。 但陈牧等人却不同。 迈入易筋的境界,气血的提升使得各种感官都远比常人更敏锐,即使是在稀疏的丛林中,也能很快找寻到微弱的痕迹。 狼妖毕竟是妖,尤其是在狂躁的状态下,其动作往往粗暴而莽撞,沿途或者会留下脚印,或者会撞断一些小树,撕碎一些灌木丛,这些都是其残留的痕迹。 一路上。 许红玉展现出了十分敏锐的观察力和明确的判断力,毕竟她猎妖远不止一次,甚至在担任南城区总差司之前,就有跟随过余家的长辈一同猎妖出行的经历,相比起初次出城的陈牧,在经验上无疑要丰富了太多。 陈牧一路上听着许红玉的讲解,关于追踪、观察等等各方面,虽说也理解的很快,但毕竟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生疏,终究不是铭刻在血脉中的本能。 不过。 在追踪大约半日之后,陈牧在其他方面的经验或许仍有生疏,但在观察力方面却已经直接超过了许红玉,他的目光所能遍及的范围更大,也能更敏锐的捕捉到痕迹,往往都在许红玉之前发现狼妖残留的遗痕。 几人一番追踪,来到一株古树的上方,这株古树并不多么粗壮,但下方却生有一片灌木丛,而这片灌木丛明显被冲撞的一片支离破碎。 这些藤蔓和灌木都还保留着青绿色,在断裂之前长势都很好,其本身韧性很强,一般就算是山里的灰熊野猪,想要强行撞断都是不可能的,像这样摧枯拉朽一般,碾的支离破碎的痕迹,俨然不是寻常野兽所能做到,只能是妖物。 “那边。” 许红玉仔细观察了一番灌木,伸手指向南边的一个方向。 陈牧则沉吟着,仔细看了看灌木的痕迹之后,又沿着许红玉判断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嗯,应该是,继续追吧,这厮到处乱窜,倒还真是不好找。” 许红玉当先一步,再次越上树梢,继续从树上赶路,同时道:“既然是月圆之夜因妖性发作而狂躁,那其行迹自然是一片混乱,忽东忽西都很正常,闯入村子也只是巧合。” “嗯。” 陈牧跟在旁边。 一头三阶的白狼妖,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肯定已经在山林间生存许久,以前都没进过村子吃人,这次只能是狂躁之下误打误撞。 但纵然如此,也必须要将其处理,毕竟哪怕不是专门奔着村子去的,只是狂躁乱闯,但有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只要其还活着,对这一片山脉附近的村民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排除这些隐患,便是斩妖司存在的意义。 当然。 一头三阶的白狼妖,其本身价值也很高,一身毛皮若是完整,少说价值白银千两,骨、血皆有药用价值,肉属于血气浓厚的可食用类。 天色昏暗,渐渐入夜,众人都并不急迫,夜里也难以辨析痕迹,于是便在一处落脚,休整一晚后,翌日清晨继续追踪。 如此两日,虽然一直都在七拐八绕,但还是渐渐深入山林。 “很近了。” 许红玉站在一片灌木丛中,凝视着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以及一点碎骨渣。 从碎骨渣和残存一点点皮毛痕迹来看,应该是灰熊一类体型比较庞大凶猛的野兽,这类野兽虽然不成妖,但有时候危险程度也不比一阶的妖物低,譬如黑鸦教曾经试图培养的一阶妖物血线妖鼠,本身不属于实力很强的类型,即使完全生长成熟,也无法捕猎灰熊一类大型猛兽,更多时候都是会躲开。 而眼前的迹象很明显,这头大型的猛兽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就被碾压,然后被活活啃食吃掉,并且从血迹的干涸程度来看,大概就是两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 确认这一点后。 许红玉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玉瓶,从玉瓶中轻轻倾倒出一滴浅青色的液体,然后右手凌空一拍,将这一滴‘迷迭香’震成了雾状,随后从身上抽出一条丝带轻轻一抖,将雾气搅动并全部吸附上去。 “走吧。” 许红玉将丝带拿在手中:“虽然这里应该是白狼妖的地盘,没有其他妖物,但迷迭香最好还是不要用的太多,浓度控制适中,免得引起其他变故……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陈牧笑笑,道:“只是觉得你手法娴熟,在认真听你指点。” “……只是多点经验而已。” 许红玉目光移开些许,稍微有点不自然的道:“这些也只是平常时期猎妖所用的,如果是遇到‘大寒’,‘大旱’,‘大潮’,甚至‘二日并天’,‘永夜’之类的恶劣天象,整个大地都会一片乱象,到处都可能直接撞上凶恶的妖物,这些手段基本上就用不到了。” 陈牧听罢许红玉的话,露出思索状,道:“去年年终时,应该就是‘大寒’的天象吧,然后上一次‘大旱’是五年之前……至于二日并天似乎已经几十年不曾有过了,我看大宣异象记事里,这些天地异象并没有很明确的规律。” 大寒他算是亲身经历过了。 至于大旱,最近一次大旱则在四年之前,这种异象并非很久不下雨,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河道干枯,水井消底等等异状。 大潮则相反,河道水位会大涨,水井的水都会漫出,甚至往往都会伴随着大雾,潮湿的水雾弥漫天地之间,几乎都找不到什么干燥的东西,连火都难以升起。 当然。 这些都属于比较一般的天象,往往时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持续时间不会很长,最大的问题还是天象引发的妖乱,有一些妖物受寒冷刺激,有一些会受干旱刺激,继而变得狂躁,在四处为害,虽有斩妖司镇压,但在各地仍会造成一些灾祸。 相比起来,二日并天则属于更恶劣一些的情况,据典籍中记载,发生时天上会升出另一个仿若水中倒映的红日,受此天象影响的妖物种类会更多一些,范围也更广阔一些。 至于最可怕的,则是‘永夜’。 据典籍记载,发生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大地彻底陷入黑夜,妖物与夜幕之下横行于世,并且不是一两天,会持续数月甚至半年之久。 “嗯,上一次二日并天是五十七年前,永夜是两百四十一年前,要说规律的话,大寒大旱之类往往数年发生一次,二日和永夜就漫长的多了,许多人一生都难见,咱们或许都见不到……哎呦。” 小荷跟在陈牧后方,俏声开口说着,但话还没说完,忽然痛呼一声。 咚! 小荷额头出现一个红印,捂着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陈牧。 陈牧没好气的收回手指,道:“不要乱说话!万一被老天爷听见,罚伱怎么办?” 小荷委屈的捂着额头道:“老天爷要是能为我一句话就降下责罚,那我上辈子得是造了多大的孽呀……” 许红玉看着小荷的样子,一时间唇角微动,眼眉弯弯,似乎也有些想笑,道:“好了,小荷你还是别瞎说了,不要开老天爷的玩笑。” 三教九流的人物里面,好像是有那种卜卦算命的骗子,会说些什么坏事不能念,一念就来的话,不过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就算真有命数,那也不是几个装模作样的道士之类能算出来,传闻邻州有个名叫‘玄机阁’的宗门,能窥视天地玄机,但也不知真假。 “小姐……” 小荷可怜兮兮的看看许红玉,又看看陈牧。 不过就在这时,陈牧忽然耳朵微动,目光一下子从谈笑变得镇静下来,脚步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并扭头看向一个方向,道:“有动静,好像要来了。” 小荷也一下子收敛玩笑,变得严肃起来。 许红玉同样停下脚步,紧接着也似察觉到了什么,右手轻轻一晃,软剑已经被她抽出,握在了手里,目光也变得认真肃然。 终于。 远处的丛林之间传来一阵动静。 似乎有什么凶猛的怪物,一路横冲直撞而来,尚未现身,但却已经有一种汹汹气势隐隐而至,令远处山林间的一片飞鸟都被惊起,嘎嘎乱叫着飞上天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延续 “来了。” 陈牧面色平静,身形不动,目光却先是注视着前方,随即眼神迅速移动,转向左侧。 几乎就在下一刻。 伴随着一股猛恶的怪风,一头通体呈银白色,体型庞大几乎到人胸口的白色巨狼陡然出现,并非平地冲来,而是自上往下,从陈牧左侧的一株古树上方窜下,凶残而狞恶的直接扑向站在陈牧左手边的许红玉。 唰! 许红玉面容沉静的站在原地,手中软剑轻轻一抖,剑身颤动抖出一个剑花,在空中掀起一片雨幕般的光帘,迎向扑落的白狼妖。 白狼妖抬起右肢,前端一下子闪粗大并泛着银光的利爪,凶悍的挥击下来,与许红玉挥起的剑幕撞击在一起,霎时间火花四溅,迸发出好似刀剑碰撞般的声音。 剑幕炸开。 白狼妖的整个右肢为之一震,似乎无法承载那股力量,在空中向后腾出,坠落在一丈开外,而许红玉则往后退开两步,手里的软剑收回并斜斜往后一扫,卸去残留力道,并在地面上斩开一道沟壑裂隙。 紧接着,许红玉再次挥起一束剑光,整个人主动攻出,与白狼妖斗在一起。 小荷紧握着软剑,但却没有急着上前,她看出这头白狼妖的实力并不是很强,许红玉足以对付,正好也是适合许红玉拿来磨炼气血剑术的对手。 武者修武,无论淬体还是练技,往往都不是闭门造车能达到至境的,许红玉迈入易筋圆满,与实力相当的对手交手,既能活络自身气血,又能磨砺剑法剑势,她能那么快就从易筋大成迈入易筋圆满,与整个‘大寒’之际都在外猎妖磨砺是分不开的。 一念及此。 小荷又不由得偷看一眼陈牧,眼神稍微有些古怪。 只有陈牧……在她印象里似乎要么在城卫司做事,要么就是闭门自行修炼,这种情况下都能进境如神,乃至领悟意境,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难以毫厘计。 陈牧此时负手站在一旁,眼神平和的注视着许红玉与白狼妖的战斗,相比起之前遭遇天尸门余孽,这次许红玉才更发挥出其实力,两种剑势交织,几无破绽,尽管白狼妖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比许红玉更强一线,但却始终被许红玉压着打。 一人一狼很快恶斗十几个回合。 许红玉一双清冷的眸子中,微光一闪,于激斗之中剑势一变,由挥起的帘幕化作一片甩出的细雨,刹那间从白狼妖的利爪之间穿梭过去,命中其眼瞳。 “嗷!!!” 白狼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右边的眼球一下子溅起一片血花。 受此一击,它仅剩的左眼之中,狂躁消退了许多,看向许红玉的眼神中,竟是露出了人性化的忌惮以及恨意,然后猛地挥出一爪,撕开许红玉的剑幕后,一扭身子,就往丛林的深处窜去。 其疾走如风,一下子就逃出了许红玉的攻击范围。 许红玉吐出一口浊气,立刻提剑去追,不过速度上却不及白狼妖,在密林间全速追赶,仍然只能看到其身影越逃越远。 可就在眼看要追不上之际,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从上方掠过,来到了白狼妖的正上方,划过一道弧线落下。 轰!!! 陈牧并未拔刀,只是眼神平淡的在空中扬起拳头,拳头猛然击落下去,正中白狼妖的脑门,一下子砸的这头体型硕大的巨狼,整个脑袋猛地往下坠去,倒栽葱一般,轰的一声栽进了泥土之中,奔跑的躯干则直挺挺的向上扬起,仿佛被直接楔进地里。 小荷默默的用两只小手捂住眼睛。 太残暴了。 仅凭体魄就能硬生生撼倒白狼妖……小姐以后可怎么受得了呀。 唰唰唰! 白狼妖的脑袋栽进地下,四肢直挺,但却没死,很快就又重新动了起来,四肢爪子在空中胡乱划拉挥动,看起来十分滑稽,最后终于拔出脑袋,但似乎还处于一片浑噩之中,既不知道逃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在原地不断的抖动脑袋,晃掉毛上的土渣。 许红玉的身影此时已到近前,整个人悄然矮身,一个滑铲从白狼妖的头颅下方掠过,手中的软剑笔直的命中白狼妖的咽喉,一点血线无声绽开。 白狼妖偌大的躯体短暂凝固,然后摇晃了两下,终于摔倒下去。 嗖。 许红玉收剑而立,径直来到白狼妖的尸体前,手法娴熟的挥剑,一剑刺穿其胸口部位,剑尖轻轻一挑,右手噗嗤一下没入其中,再收回时,被鲜血染红的素手指尖,出现了一枚约莫婴儿指头大小,呈棱晶状的血色物体。 “给。” 许红玉素手一扬,这枚血色的晶状物就飞向陈牧。 陈牧一伸手便即接住,并凝目看去:“这就是妖物的血精么……” 血精是妖物一身气血中最精粹的部分,一般只有二阶的妖物才偶尔会有,三阶以上才是大部分都有,练肉以上的武者就可以直接吞服炼化,能滋补自身气血。 一般也只能是直接食用,因为血精散的很快,不在第一时间剥离的话,就会很快溶解在妖物的心血之中,即使第一时间剥离,没有极上等的寒玉,也无法存放,会在一段时间内消散于天地间。 这东西对我应该没用。 陈牧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他略一思考,还是将其吞了下去,很快一股暖流从腹中荡开,流遍全身,让整个身体都环绕在这股暖意之中。 但一直过了好一会儿,直至这暖意褪去,他身上的气血也并未变得更旺盛,依然还是原来的程度,只是稍微补充了一些损失的气力,让气血变得更活络了些。 心中微微摇头。 陈牧对此也不意外。 他磨皮、练肉、易筋三境极限,已经达到虎豹雷音,筋肉齐鸣的境界,气血方面早已是达到了当前所能容纳的极致,远超常人。 只有像许红玉、小荷这些气血并未凝练到一境极限的人,服用这种血精才能少量的提升气血,让淬体法的修行能更快一些,冲击更高境界的难度更小一点。 许红玉飞快的处理白狼妖的尸体,手法之快,动作之娴熟,让陈牧都有些叹为观止,顷刻之后就一样样处理的整整齐齐,用白狼妖的一整张皮革,打成一个大大的包袱,所有狼骨、狼爪等物都一一整理包裹在内。 然后玉手一扬,就将这个比她人还大的包袱背在了背上,并看着陈牧道: “好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 陈牧嘴角微抖,觉得许红玉此时的样子颇有些滑稽,不过许红玉自己却似毫无所觉,神色如常的转过身,就往返回的路走去。 看着许红玉的身影越走越远,陈牧不由得摇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小荷掩嘴偷笑,却不敢说什么,悄悄的跟在旁边,几人一路穿行,没过多久就出了山林,炽烈的日光终于不再被密林树叶遮挡,落在三人的身上。 “一个白级任务,是多少功勋?” 陈牧走在许红玉旁边,询问着斩妖司的功勋事务。 “任务本身是一百功勋,然后看斩获的妖物是什么,白狼妖的话,一头应该是额外再记五百功勋。” 许红玉略作思索的开口道。 陈牧露出思忖之色,他之前有了解过,从斩妖司兑换锻骨丹,两万功勋一份,一份大约是三十粒,可供三个月所用,每位斩妖司司卫最多换取三次。 这其实是沿用大宣朝廷的过去规制。 锻骨的门槛相比起易筋来说,反倒没有易筋那么难,到了这里武者最大的问题往往是年纪超过三十岁,气血的活跃程度渐渐不如年轻时,这是迈入锻骨的障碍。 若是三次换取锻骨丹,三次都无法迈过去,那多半也就到了气血下滑的时候,更没什么机会再跻身锻骨,多换取也没有意义,不过浪费资源。 猎杀一头白狼妖的任务得六百功勋的话, 两万功勋, 稍微有点多。 白狼妖这样的妖物,需要猎杀三十头以上,这就是三十次任务,而以这次前后过程大概耗费六七天来看,许红玉这样的易筋圆满白衣卫,要半年以上才能从斩妖司换取到一份锻骨丹,并且还得确保每次任务都能完成,并且不出意外。 当然若是能遇到那种,数量比较庞大,一次十几二十只,那倒是能一次性得到大量的功勋……但问题在于,一般的白衣卫要真是带队撞上了十几二十头白狼妖,别说是猎杀了,自己能否逃脱怕都是个问题。 不过他倒是能轻松解决,像白狼妖这样的妖物,一头和十头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这次翻山越岭一路追踪才找出来一头。 除非是遇到大寒,大旱那种天象,引得大范围的妖物都陷入狂躁状态并出现,否则的话很难短时间内得到大量的功勋,这么一想也难怪去年大寒之际,内城各家都有大量人手出城去猎妖,甚至还在担任南城区总差司的许红玉都暂时离任出动。 而正当陈牧思忖的时候。 一直跟在旁边的小荷忽然挥着小手对着自己扇了扇风,道:“唉,今天的天怎么感觉比昨天热了好多的样子。” 陈牧回过神来,目光看了一眼远处,忽然幽幽的道:“恐怕不只是热一点的问题。” 远处, 一条河流正涌动着。 只是一天之前他们经过这里时,这条河还很宽,足有两三丈,现在则缩小了快一半,露出了一大片裸露的河岸。 许红玉看着这一幕顿时微微怔住,道:“大旱……” 陈牧摇头道:“年初时大寒,年中大旱,今年是个多灾之年。” 大寒之后接大旱,无疑是灾年的延续。 大旱将至,他记忆里也曾有过,其持续虽然不会像大寒那么长,但也至少要半个月乃至一个月,家家户户提前备足水缸,倒不会有渴死的风险,只是种植的庄稼会毁掉一季,另外就是妖物的大量活跃。 不过因为每隔几年都会发生,倒也不算极其严重的状况,只是一如之前大寒之时,包括斩妖司在内的各司人马都会有所行动。 说罢。 陈牧又瞥了一眼小荷,道:“看,老天爷罚你来了,你上辈子看来罪孽不轻。” 小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缩到许红玉旁边,吐了吐舌头。 “走吧,先回安瑜。” 许红玉收回视线,目光郑重道:“大旱将至,不用再急着赶回郡城了,就先留在安瑜,郡城那边也还会派更多人手来安瑜。” 大旱将至,事情说大不大,到不了天塌的程度,说小也不小,不提这一季的庄稼会毁个八八九九,到处出没的妖物也需要更多的人手来镇压,基本上会和年初大寒之时一样,以斩妖司的名义,临时征召各司人手,包括各家的人马也都会有所行动。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旱灾 一行三人加快了步伐。 陈牧直接从许红玉背上拎过了那个巨大的白狼包袱。 沿途往安瑜县返回,一路上看到一些零散的村落里,村民基本上都在忙忙碌碌,挨家挨户都在争相打水,连六七岁的小孩子都拎着小木桶一晃一晃的围在井旁等水,趁着井水尚未见底,河流还没有彻底干涸,提前备足用水。 像依靠河边的一些村子还好一些,河流尚未干涸,打水很快,但那种比较偏远的,整个村子就吃一口井水的,便十分麻烦,不过各自都还保持着秩序,有村正指挥分配用水。 这一幕幕场景。 倒是让远远看过的陈牧微微点头。 五年之前的那次大旱,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再加上住的地方是瑜城,各家反应都很快,提前就备足了两大缸水,用盖子盖紧,记忆里除了觉得那时候空气相当干燥,以至于嘴唇都干裂开来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太大的变故。 城外的世界,受到影响更为直接,但因为这种灾害本就是几年发生一次,无论大小十里八乡,基本都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远比陈牧预想的要更有秩序的多。 很快。 一行人赶回安瑜县府。 县府这时候也一样是忙忙碌碌,几乎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人影匆匆而过,大部分都是提着水桶一类,有的去城外打水,有的则在井旁拥挤排队。 “都老实点!别挤!那谁……滚后面去!” 其中一口水井旁,五六个差役正在控制秩序,但后方有一些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强行往前挤去,似乎还是帮派人物,与几个差役直接僵在一起。 一个头发花白,年迈六十的老妇人,直接就被冲突中挤倒在地。 旁边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妇人连忙伸手搀扶: “刘婶,怎么样,没事吧?” “……” 老妇人被搀扶着站起来,摇摇头,但眼神却看着自己刚才摔倒时没拿好的木桶,木桶正被几个帮派人物和差役冲突中踢的滚开滚去。 恰好这时,许红玉以及小荷匆匆路过,陈牧单手抗着巨大的白狼妖包袱走过,见状瞥了一眼,道:“怎么回事?” 几个帮派的混子和生的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陈牧扛着的白狼妖包袱,以及身上那件工整的斩妖司青衣卫的青衣,各自恼火几乎要打起来的场景,立刻变得一片心平气和。 “大人,刚才……” 几个差役连忙向着陈牧行礼诉说。 虽然不认识陈牧是谁,但这幅行头打扮,还有那个明显还残留着血迹的白狼妖包袱,一瞧就是斩妖司的存在无疑,那对他们来说都是顶天的大人物。 陈牧听罢,眉头一蹙,随手一挥,一股劲风直接将几个帮派人物打的人仰马翻,摔的一片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但一群人都顾不得哀嚎,赶紧爬起来连连叩头。 “非常时期,再有扰乱秩序的,直接押进大牢。” 陈牧冷冷的开口。 虽然他早已不是城卫司的官吏,安瑜也不是他的辖区,但作为斩妖司青衣卫,在大旱将至这种不寻常时期,一样具有直接指挥各地差役的权能,并且可以无视阶层,越级指挥,城卫司的命令与斩妖司有冲突,则均以斩妖司为正。 “是,是……” 无论帮派人物还是几个生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会儿都吓得一边磕头一边连连应声。 待陈牧转身远去,几个人顿时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脸色,一时间再也不敢乱来,各自灰溜溜的缩到了人群的后面,与其冲突的几个差役则都纷纷松了口气,一时间也更来了底气,开始各自沉声呼喝,安排人手陆续打水。 “刘婶,你的桶。” 见秩序安定下来,妇人走过去将木桶捡起,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颤巍巍的接过:“好,好……” 妇人看着水井旁有序打水的场景,不由得往陈牧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哎,刚才那个年轻人,一挥手隔空就把人给打飞了,跟巷头说书王老头讲的那种武艺高强的侠客真像啊,也不知道得是多大的官,还那么年轻。” 刘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水桶,见没有损坏,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时候听到旁边妇人的话,顿时点点头:“嗯,嗯,我记得,以前听人说起过,那身官服好像是斩什么司来着,比咱们这城卫司里头的老爷们都还要大。” 说起来。 刚才那个年轻人,似乎和她妹妹年轻时有点相像,不过应该是她看错了。 她妹妹早在几十年前就失踪了,被人贩子拐去,之后再没有找到,怎么可能会和刚才那样比城卫司老爷们还大的大人物有关系。 一念及此。 刘蓉又默默的叹了口气。 近年来身子骨每况愈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年,刘萍小时候身子骨比她要差,她这辈子多半是没机会再见到妹妹了,也不知道刘萍如今是否还在人世,又过得怎么样。 …… 安瑜县府。 陈牧与许红玉、小荷一并返回时,县府里也是一片忙碌,县令余荣不在县府,出来相迎的是县丞,一路将陈牧等人请进县府后方的一片大院外。 县府大院里此时已来了不少斩妖司的人马,基本上都是在安瑜县附近执行任务,在察觉到大旱的天象之后,就立刻赶来安瑜县的县府汇合,等待斩妖司那边进一步的指示。 “安瑜是你们余家的地盘,此地的斩妖事宜,应该也是余家负责?” 陈牧一边走一边问道。 “嗯。” 许红玉点点头,道:“斩妖司至少会来一位副都司统辖指挥,要么是我三舅过来,要么就是六爷爷了。” 小荷掩嘴偷笑,凑近到陈牧耳边,将声音压的很低道: “其实我瞧你来统辖就很好。” 余家在斩妖司有两位副都司,一位是锻骨大成,一位是锻骨圆满,不过锻骨圆满的那位是许红玉的六爷爷,年纪已经过了六十,现在气血下滑,实力也就锻骨大成左右,并且两人都不曾悟出意境,在小荷看来,实力肯定还不如陈牧。 陈牧伸手在小荷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青衣卫,只需要多猎杀一些妖物就好了,而且小荷这丫头最近越发放肆了,该什么时候好好教训教训一番。 院里。 一些斩妖司的黑衣卫、青衣卫在这里聚集,基本都是余家的人马,看到许红玉进来,基本上都是规规矩矩的唤一声‘许大人’。 尽管其中有一些,辈分比许红玉还高一辈的余家人,但属于偏远旁支而非嫡系,关系很远,加上本身实力、地位均远不及许红玉,往往都是以官位称呼。 “伱们是从斩妖司过来的,还是?” 许红玉问了一句。 “我们在安瑜县附近猎妖,看到天象异常,就赶过来汇聚。” 有人冲着许红玉回应。 斩妖司的人手不少,平常都分散在瑜郡各地,在安瑜县猎妖的其实各家人马都有,但除了余家的人手之外,其他几家的人自然是不会到安瑜县聚集的。 这里都是余家的人,更是余家掌控的地盘,跑到这里来,那恐怕最后自己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内城四家之间各有冲突,所以每次妖乱之时,除瑜郡郡城直辖的大片区域之外,斩妖司对各县都是直接单独派遣某一家的人马去处置。 “这次天象起的很早,一天之前就有征兆了,斩妖司那边估计反应很快,人手应该都在来的路上,估计等到大旱彻底落定时,也就到了。” 有人冲着许红玉说道。 许红玉点点头,然后转身瞧向陈牧,眼眸中露出一丝询问的意思。 陈牧冲着她只微微点头,示意一切她做主就好。 “那就都先歇息片刻,等上面的人过来。” 许红玉看着众人说了一声,接着便与陈沐、小荷往后院的里屋走去。 进了屋。 许红玉一边拿出一份安瑜县附近的地图,道:“安瑜县地处瑜郡西南,北边和锦瑜县相接,锦瑜县是瑜郡人口最多最繁华的一县,是薛家的地盘,然后东边是怀瑜县,怀瑜县归属何家统辖,这次肯定也是何家人负责。” 陈牧对于瑜郡的地图还是很熟悉的,并不用看也大致知道,不过许红玉这张地图更为详细一些,上面标注出了很多诸如山岭、丘陵等区域,还有红笔标注的危险地带,平日里毒瘴环绕,荒无人烟,更有一些凶恶妖物出没。 那几处危险地带,距离有人居住的地方都很远。 陈牧仔细看了看地图,沉吟道:“大旱之时,妖物会渗透进县府,你那位会过来的族叔或长辈,肯定会坐镇县府,那么县府下辖的十乡,至少也得由你这样的白衣卫负责,我到时候就随你一起去坐镇其中之一,有我在的话,人手可以适当减少些。” 陈牧话说的很稳,虽然论个人实力,纵然是斩妖司副都司也不及他,但这种大范围的妖乱,更多的还是需要人手,分散去各处猎妖,毕竟涉及范围太大,除非是大量的妖物聚集,那才适合他来动手。 许红玉悄悄看了陈牧一眼。 去年年末,大寒妖乱时,她也是来的安瑜县,那次也是一位族叔统辖,这次多了陈牧在,心底却是让人一下子安心了许多,自己也可以稍微不用那么紧绷着心神。 一想到这里,许红玉眼中又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微光,她最初培养陈牧,只是希望能有个得力的属下,助她在南城区打开局面,最起码多稳住一里之地,可事情的发展却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现在的陈牧都已经成为能坐镇一地,甚至能庇护她的存在了。 “安瑜,怀瑜……东洪乡,西下乡,双沟乡……” 陈牧看着地图沉吟思忖。 而许红玉就在一旁看着陈牧怔怔出神,小荷则一言不发的瞧瞧地图,又瞧瞧陈牧,再看看许红玉,不由得掩嘴轻笑,但却不出声。 就这样。 过了半晌。 外面忽的传来动静。 “副都司大人!” “参见副都司大人。” 只听见大量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并伴随着诸多恭敬的声音。 许红玉蓦然回过神来,却发现陈牧不知何时没再看地图,而是在瞧着她,见她醒过神来,这才轻轻一笑,道:“好了,该出去了,许大人。” 这一声略带轻笑的‘许大人’,让许红玉不知怎么连续心跳了两下,但脸上却仍然是那副清净的样子微微点头,起身往外面走去。 陈牧目送许红玉走出房门,转头看向旁边的小荷,冲着小荷眨了下眼睛。 小荷掩嘴偷笑,也眨了眨眼,接着一同起身往外走去。 “三舅。” 许红玉来到院里,看向穿着一袭斩妖司副都司官服走过来,神色颇有些威仪的中年男人,轻轻行礼并喊了一声。 余钧冲着许红玉微微点头,道:“大致情况我已知晓了,此次我带来的人手与上次也大致相仿,我看就按上次的布置,红玉你觉得呢?” 许红玉这会儿才完全镇定神来,略一思考就说道:“我已易筋圆满,这次也可以坐镇一乡,不如让我去东洪乡。” “我倒忘了你也是独当一面的白衣卫了……” 余钧失笑一声,他当然不是忘了,只是许红玉若想和上次一样,只跟着队伍猎捕妖物也没有什么,余家的人手是够的,但许红玉若想独当一面,那自然也很好,虽说她也才迈入易筋圆满不久,但武者向来是不磨砺,不成器。 若能在此次的猎妖中,再有一些磨砺和收益,那么许红玉迈入锻骨境,恐怕不会很远,之后要是再悟出三种剑势,更可以开始尝试参悟族里的坎水图。 未来说不定也是能扛起余家一面的人。 “好。” 余钧笑了笑,道:“那东洪乡那边就交给你,人手的话就由你自己去挑吧。” “多谢三舅。” 许红玉轻轻颔首,便往外面走去,看向余钧带来的人马。 余钧带来的人当中,也并不全是斩妖司的人,斩妖司的人马只占一少部分,有更多都是余家的人手,甚至还带来了多达数百人的余家刀客。 许红玉很快便点齐一批人马,向余钧汇报了一声,便即与陈牧一同出发。 还是三更,字数多一点,感谢bbmmww大佬的掌门。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洪乡 僻静荒原上,一行上百人匆匆而行。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许红玉以及陈牧两人,小荷则行走右后方,一边观察着右前方的地势情况,一边偶尔将目光悄悄看一眼许红玉和陈牧。 后方则是其他一些斩妖司青衣卫以及黑衣卫,夹杂着一些余家的人马,再往后就是余家的精锐刀客,实际上就是培养的护院,最后面则是从县府调取的一批差役,这些差役虽然都没什么能力和妖物作战,但传递消息以及一些其他事情都需要人手。 “丁哥,那个陈……和许大小姐也走的太近了些吧。” 行走在队伍第二梯队的余家人马以及斩妖司人物中,一名黑衣卫在后面瞧着前方许红玉以及陈牧的背影,不由得冲着旁边的一名青衣卫小声开口。 丁河眉头一蹙,低声斥道:“不要乱语!” 说着。 他也深深看了陈牧的背影一眼,缓缓的道:“陈大人是许大小姐一手提拔的亲信,更兼练有一副横练之躯,与你我是不同的。” 那黑衣卫吴朴小声道:“有什么不同,咱们都是外姓人,又不是余家人,那陈牧也是不久前才迈入易筋的层次,丁哥你可是早就易筋大成了,他纵有横练之躯,和丁哥你比起来又能如何,可大小姐这么看重他,咱们说不定还得听他驱策呢。” 语气中略带一丝嫉妒。 若是余家的本家人,和许红玉走的这么近也就罢了,或者是同为白衣卫也没什么,但陈牧也只是青衣卫,却得以走在队伍最前列,和许红玉一同,而且两人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议论什么,看着都不像下属和上司了,更有些过于亲近。 听到吴朴的话,丁河却没回应,但也只深深的看了陈牧一眼,他知道陈牧一身横练之躯迈入易筋境界并非简单人物,比起他来说更有潜力的多,得许红玉看重也正常,但此时看陈牧和许红玉之间,那种不似下属上司的样子,心中就难免有些想法了。 难道许红玉对陈牧不止是看重,而是看中? 那就有些…… 他知道许红玉是还未婚配的,作为余家嫡系,年轻一代里几乎地位最高的几个之一,陈牧要是能攀龙附凤,那毫无疑问是一步登天了。 只不过就算陈牧借着许红玉的信赖,花言巧语哄到许红玉意动,但余家那边恐怕还是不会接受的,毕竟许红玉的地位可远不是余家的旁系子女可比,就是在嫡系里面,位份也是极其靠前,注定不可能与寻常人物走在一起。 “大小姐自有大小姐的判断,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伱不要再乱议了。” 丁河目光闪烁了几下后,却冲着旁边的吴朴沉声开口。 吴朴见丁河沉吟不语,也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其实他一个黑衣卫,在陈牧面前的确低了一级,他只是觉得既然陈牧能行,那丁河为什么不行,要是丁河也能得到许红玉的信赖甚至看中,那凭借他和丁河从小长大的关系,自己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 …… 陈牧走在许红玉旁边,正与许红玉讨论着东洪的驻守事宜。 他也察觉到后方有一些视线投来,有的一直在打量,有的则稍有嫉妒和不满,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他现在也只是以青衣卫的身份,却走在队伍最前方和许红玉同行,引来一些目光非议自属正常,他也并不在意什么,只和许红玉继续商议。 许红玉在与人勾心斗角,阴谋暗斗方面并不擅长,但对于排兵布阵之类,却是有一番见解,加上她猎妖的经验也更丰富,参与过不止一次这种妖乱,说出的许多想法都让陈牧心中点头,说是商议,其实更多的是他旁听许红玉的布置,偶尔提几个建议。 陈牧从底层一路崛起走到今天,其实心底也自有一股傲气,但他却不会因此而自满,对于不熟悉,不通晓的事物,他向来不会过度指手画脚,就像在梧桐里差司一任上,他只是执行任务,配合总司,以及救治灾民,并不曾尝试过去改变整个梧桐里的生态。 一来地位没到那样的高度,整个南城区浑然一体,不可能将一个里单独拎出来一下子变成另一番天地,二来,在了解不多,认知不够广泛的情况下,胡乱插手说不定反会制造一团混乱,毕竟平乱是一回事,治理又是另一回事。 像应对妖乱。 策略并非是派兵驻守在东洪乡以及附近各个村落,那样就是有几千兵马也照应不过来,毕竟此世的地图之开阔,远比陈牧前世那些都要更大,一个东洪乡占地就有上百里方圆,只不过这近百里地域,并非所有地方都有人烟。 许红玉采用的依然是余家以往的方法,在有人居住的村落往外,找到一些比较关键的位置划出线或点,然后将几百人分成三人一组或两人一组,去那些地方巡视探查。 如果有妖物出没,数量较少并且不强的,可以自行处置。 若是数量大或者等级高,那就立刻撤退,将消息往上传禀,出动人马前去迎击。 这些人携带的器物也都很有学问,有可以遮掩气味,便于自身隐藏,能让妖物不容易关注到的特殊香散,也有可以远距离层层报信的‘响哨’,如同烟花一般,声音可传递十里,由此可以连成一片,层层传递。 关于这些陈牧的了解就少了很多,此时从许红玉那里一一获知,也不由得感叹,无论是怎样的环境,人族始终都能根据环境创造出各种各样的应对策略。 也许在很古老的年代,武道尚未通天之时,便是凭借这些智慧于夹缝中得以生存,最终一步步占据这一方山河,统御天下,打的那些曾经叱咤山河的恐怖妖物,都渐渐地没落,而今只能是藏匿于各种深山毒沼之中。 很快。 一行人抵达了东洪乡的乡亭。 这里也是一片很大的聚居地,甚至单看面积和屋房的群落,比起县府都似乎还要更大一些,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没有高耸的城墙,并不能抵御妖物的侵袭。 乡里设有里长,也有衙司和差人,数量也不少,这时候早都在等待斩妖司的到来,待陈牧一行人抵达时,东洪乡的里长等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出迎。 “各位大人可算来了,快里面请,我已让人备好宴席,给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里长向着许红玉以及陈牧等人行礼,陪着笑开口。 许红玉神色清冷的道:“宴席就不必了,一切从简,从现在开始东洪乡一切听从我调度,将各衙司差人、官吏尽快清点汇报。” 有担任南城区总差司的经验,许红玉对于控制一地轻车熟路。 “是,是。” 里长立刻应声,吩咐旁边的从属立刻去办。 同时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许红玉一眼,又看了旁边的陈牧一眼,神情不由得微有些紧张,主要是这次斩妖司来的大人,样貌实在有些太年轻了点。 虽说他作为一乡里长,很清楚白衣卫、青衣卫这样的身份,必然有着相应实力,但统辖一地应对妖乱,各种用人调度与经验也很关键,往往一个命令就可能降低许多损失。 不过。 里长很快就微缓口气,因为许红玉到了乡亭的里府后,直接就开始向他询问东洪的各地情况,目前是否和地图上有所出入,以及一些其他布置和事项。 只要斩妖司下来的大人,不是那种年轻自傲,刚愎自用,不听谏言的类型,那么就没有什么,毕竟实力上是没有问题的,策略可以彼此商议。 议事堂中。 许红玉、陈牧、里长以及小荷四人围绕着地图,彼此商议指定策略,很是和谐。 不过外面就颇有些纷乱了,一些斩妖司的青衣卫以及余家旁系的人马,都看着议事堂的方向颇有微词,小荷是许红玉的贴身侍女也就算了,陈牧与他们同为青衣卫,也进议事堂,这和之前与许红玉同行还不太一样,几乎是明摆着坐上了居中统辖的位子。 不光是吴朴丁河等人,就连一些余家旁系也都偶尔蹙眉,毕竟他们还姓余呢,都得在外面等着听候命令。 过了一会儿。 里长出了门,吩咐乡里人手去了。 议事堂里只剩下陈牧以及许红玉三人。 “我们两人都坐镇乡里,有些太浪费兵力,有你坐镇乡里就不会有问题,我之后带几个人去荒原山一带巡视,你看如何?” 许红玉看向陈牧问道。 陈牧看着地图,略一思考便道:“不,还是由你坐镇乡里,我毕竟只是青衣卫,调度人手不便,何况我对妖乱也还不算熟悉,而且本就该是你坐镇乡里居中反应,荒原山一带就交给我好了,而且其他方位有什么问题,我也很快就能赶到。” 虽说要摆平外面那些人的微词很容易,稍微露点实力就可以,但陈牧看完了许红玉的全程调度之后,觉得还是由她居中调度最为合适。 并且。 乡里是东洪的中心,坐镇这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相比起来荒原山附近就比较危险一些,属于平日里就比较荒无人烟的地方,并且荒原山一带也处于安瑜、怀瑜两县的分界线。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妖蛇 荒原山。 说是一座山,但实际上这座山的山体十分庞大,说是一片绵延的山脉也不为过。 远远的望去可以看见,整片荒原山脉都呈现出深棕色,整体上植被很少,基本只坐落在山脚下和其中的山谷里,并且生长的植被都是平日里十分抗旱的类型。 “荒原山……” 陈牧站在一处高坡上,负手望向远处的荒原山。 这一片山脉荒芜的原因是一整片地带,土质都十分的干旱,从地上到地下都是如此,即使在雨季,这一代也是少雨少水,因此附近并无村落聚居。 “你们按组列队,沿线巡视吧。” 陈牧冲着后方的两名斩妖司黑衣卫,以及一些余家护院刀客、安瑜县差役吩咐道。 因为荒原山附近并无村落,所以巡视并不需要靠近荒原山,只需要沿线在一些视野开阔的高地布置固定人手,复杂一些的地方移动巡哨即可。 陈牧这里所处的位置,距离最近的村落也有差不多十几里,这个距离基本上就是有妖物从荒原山里出没,也大致能层层通报,很快做出反应。 “是,大人。” 两名黑衣卫恭谨应声,带着一众余家刀客、差役分成两个方向,往左右两侧远去。 原地只剩下陈牧以及一名余家刀客和一名县衙差役,立于高坡之上。 因为这附近植被并不繁茂,所以站在这处高坡,基本便能将很大一片区域都尽收眼底,是否有妖物出没,也基本上都能一眼望见。 县府差役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 “不用太过拘谨,视野放的开阔些,不要漏过了可能过去的妖物。” 陈牧见那差役一副紧张的样子,便语气平缓的开口。 “……是。” 差役赶紧应声。 不怪他紧张,实在是陈牧和他之间的地位相差太大,但同时心中也难免有些激动,能随从陈牧办事,若是能立下一些功劳,入了陈牧的眼,那可是毕生难得的机会。 是以整个人都心神绷紧,目光从高地掠向四方,观察各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相比起来, 余家刀客就要坦然许多。 陈牧立在高坡上看了一阵后,直至他带来的两名黑衣卫率领人手均消失在远处,彻底瞧不见人影,这才回转过头,望向远处的荒原山。 忽然。 旁边的余家刀客低声道:“大人,似乎是妖物。” “嗯,我看到了。” 陈牧神色平静,视线也落向远处一个方向,在那视线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正在一片深陷的沟壑中反复窜跃。 虽然看不清楚,但其动作非一般野兽能做到,多半是妖物的一种,只不过离得还比较远,陈牧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妖乱之时,往往不需要太过主动,妖物自会因狂躁而主动冲来。 陈牧依旧瞭望四方,而那余家刀客则视线时不时就看向那很远方向的妖物,直至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那在荒原沟壑中时不时窜跃的身影忽的消失了。 等到他视线再次捕捉到时,却见其已离开那片沟壑,向着这片高地而来。 余家刀客顿时目光一凝。 很快。 就看到那妖物接近,却是一头通体呈赤橙色,有点点黑斑的豹妖,其形体和这一片荒原地带的颜色十分相近,速度相当之快,不仔细盯着很容易就追丢视线。 “大人,好像是一头火岩豹,是否我去处理一下。” 余家刀客不敢移开视线,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豹妖,冲着陈牧低声开口。 火岩豹。 属于二阶妖物的一种,在他能够应付的范围。 然而他的话语却并未得到回应,微怔之时,眼角余光往一侧扫过,却见陈牧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高坡的岩石之上。 等到他的视线再次望向那头疾奔而来的火岩豹时,就见其前行的路径上,一袭青衣的陈牧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吼!!!” 火岩豹一双妖瞳狂躁,冲着陈牧发出一声猛恶的嘶吼,紧接着身躯就高高跃起,带着一股劲风扑向陈牧,挥起利爪,试图将陈牧撕碎。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动静。 就见陈牧右手呈刀,轻飘飘的冲着火岩豹的脖颈劈下,只一击,这头火岩豹便猛扑的身姿便一下子僵硬,坠落在地上之后,身躯开始一阵抽搐,渐渐失去生机。 陈牧伸手拎起火岩豹那还在抽搐,尚未死透的身体,就像提起一只小猫,一路拎着回到高坡之上,将其丢在一旁。 “整理烤了,留作夜食。” 陈牧平淡的吩咐一句。 那余家刀客赶紧应了一声,上前处理火岩豹的尸体。 待余家刀客将火岩豹的尸体处理完后,陈牧随手拎起一块烤熟的肉尝了尝,味道略微有些一般,让他微微蹙眉,但还是将这一整块肉吃下。 伴随着日头西落,渐渐入夜。 余家刀客心中松缓了些。 大旱之时,受到此刺激而陷入狂躁的妖物,在夜晚往往会平静一些,所以夜里反倒不需要太过于担忧巡查之事,不过他和那名差役还是轮流在高坡上巡视。 陈牧的身影则时而消失在黑夜中,直至第二天清晨,太阳再次升起时,余家刀客来到高坡眺望过去,却是四面八方都瞧不见陈牧的身影了。 “大人走了。” 那县衙差役小声说道。 心中微松了口气时,紧张的情绪消失之后,又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做出什么功劳来,不过陈牧肯定是去巡查四方了,估计过一段时间还会回到这里。 …… 荒原丘陵之间。 陈牧漫步而行,偶尔有妖物远远的接近,猛然从身后发起突袭,但他只是随手一挥,这些低阶的妖物就直接被他击毙当场。 只整理出最有价值的东西后,其余的便弃置,没有功夫一一带回。 “高阶的妖物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少。” 陈牧取下妖鹿的一块鹿茸之后,看着这头妖鹿的尸体微微摇头。 他巡查一日夜,基本上处理的都是些一阶和二阶的妖物,到目前为止三阶的妖物还一头都没见过,这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也许只是妖乱初期的缘故。 正思忖时。 忽然。 远方的天际传来一声尖锐的破云哨声,哨声直冲云霄。 “一响哨么?” 陈牧目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调转步伐,往哨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需要用到传讯哨的,一般都是比较麻烦,完全处理不了的事态,其中一响哨代表着无法应对的妖物,往往位阶较高,这种哨声只会在一地传播,由青衣卫率人去处理。 二响则代表大量妖物,无法阻拦,越过了巡查线,这种情况就会连绵响应,一段一段的二响哨一直传递到乡里,由负责统御的人调兵去镇压。 最后是三响。 代表最为严重的事态,召集一乡之地的人手汇合,甚至视情况的严重程度,还有可能需要向县府那边请求援兵。 陈牧的身影动作很快,整个人足底在荒地上一点,便跃出一大段距离,整个人似一道残影般迅速掠过大地,很快就接近了传讯哨所在的方向。 此时。 山岩高地之上,一名斩妖司的黑衣卫正神情紧张的伏在岩石后方,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丘陵之间,只见一条通体呈黄棕色的游蛇正一路蜿蜒而来。 这是三阶的妖物,岩鳞妖蛇,其鳞甲几乎如同山岩一般坚硬,弱一些的攻击甚至都难以在其表面留下痕迹,属于黑衣卫无法应付的妖物。 甚至。 青衣卫都未必能够拿下,只能与其不断对峙消耗其体力,想办法迫使其退走。 他已经使用了‘匿形香’,躲得严严实实不发出动静的情况下,一般的妖物基本上是找不到他的,但这次运气很不好,遇到了岩鳞妖蛇这种蛇类妖物。 在所有妖物之中,除了会飞的一类之外,蛇类几乎也属于相当麻烦的类型,因为它们不同种类,知觉各不相同,有的听觉极其敏锐,有的则依靠气味,有的甚至能感知体热。 嘶嘶。 岩鳞妖蛇来到了那黑衣卫附近,吐了吐蛇信子,似乎是有些迟疑。 黑衣卫身体僵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可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同样伏在地上藏着的一名差役,手紧张的捏着岩石,却一不小心将那块岩石的一角掰断下来,发出‘啪’的一声。 坏! 黑衣卫脸色一变。 就见那条正在迟疑的岩鳞妖蛇,猛然弓起身躯,朝向几人躲藏的方向,然后一下子弹起,仿佛一条棕色的箭,贴着山岩而来,速度之快骇人无比。 可就在黑衣卫脸色难看,身后差役吓得脸色发白时,一声凌厉的破空声从后方传来,就见一束刀光自远而至,划出一道长虹,斩向疾行的岩鳞妖蛇。 嗖! 岩鳞妖蛇的动作相当敏锐,明明前一刻还在笔直前行,下一刻陡然而至,并且连同头颅在内,将近三分之一的蛇躯一下子向上仰起。 伴随着咔的一声,那一束刀光终于坠落,就落在妖蛇身前不到三寸的地方,却见是一柄被飞掷而来的精铁刀,此时刀身整个贯穿,没入岩石之中。 “嘶嘶!” 岩鳞妖蛇人立而起,蛇信乱抖,显得似乎异常惊怒。 此时也不去管黑衣卫等人了,而是一下子就调转脑袋,往山岩下方的人影猛扑过去。 “哼。” 陈牧冷哼一声,此时虽然空手,但却毫无惧色,右手并指为剑,一击打在撕咬而来的蛇头颅顶,将其疾行的身体打的往下一缩。 “硬度还可以。” 陈牧看着承受他这一击,只是稍微停顿,并无明显伤势的岩鳞妖蛇,淡淡的评价一句,随后步伐一转,已来到了山岩之上,握住只剩一小节裸露在山岩外的刀柄。 锵的一声,将精铁刀拔出,然后猛然回身一击,与再次袭来的岩鳞妖蛇碰撞到一起,径直劈斩在其头颅之上,一下子撞击的火花四溅,并伴随着清脆的金铁交鸣。 在黑衣卫震惊的注视下,就看到陈牧手中的精铁刀刀锋,硬生生砍进去一截! “嘶!!!” 岩鳞妖蛇一声痛苦的长嘶,身躯一下子往后缩回,脑袋上一股鲜血直流而出,一双妖瞳中的狂躁和凶恶一下子消退了不少,身子一转,就试图逃窜。 但陈牧的动作却丝毫没停,眼神淡漠的上前,一脚踏住其尾,手中的精铁刀一横,咔的一声,便硬生生的将其身躯斩断为两截! 岩鳞妖蛇下半截蛇身一下子扭曲,缠绕住陈牧的脚踝,上半截身子则再次爆发出凶残之势,恶然向着陈牧再次扑咬过来,但却并没有什么作用,被陈牧三两下砍断成数节。 好强! 一旁的斩妖司黑衣卫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猛吸了口气,他以前曾经和岩鳞妖蛇遭遇过一次,知道这种妖蛇因为鳞甲强韧,有时候易筋圆满的白衣卫,若是手中兵器不够好,往往也难以强行破防,最多只能消耗其体力,最后将其击退。 陈牧这里却凭借斩妖司的制式精铁刀,三五下将其砍的断成几节,这份力道和刀法,难怪能得许红玉那么重视,甚至在议事堂决策调令。 “多谢大人相救!” 那黑衣卫从山岩上爬起来,冲着陈牧恭敬行礼,眼眸中满是敬畏。 陈牧正挥刀处理岩鳞妖蛇的尸体,从中取胆、取心、取血,最后将价值最低的蛇肉遗弃在原地,看向那黑衣卫淡淡的道:“继续巡查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狭路相逢 灭杀一条岩鳞蛇后。 陈牧并不多停留,很快便离开,继续沿线巡查。 实力弱的定点观察做岗哨,负责传讯,实力强的自然是沿线巡查,而他自是负责整个荒原山一线,尽可能的消减妖物的数量,不使其漏过去。 沿途巡视一路后,又击毙了几只妖物,陈牧来到一处高坡上坐下,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一块烤制的妖肉,食用之后,又取出一个装有妖血的水壶,将其饮下大半。 大旱之时难以取水,但对武者来说,妖血一样可以饮用。 就是味道一般。 陈牧拿着血壶站了起来,瞭望远处的荒原山脉,忽的咧嘴一笑,一时间觉得自己这幅行头,倒颇有几分那种行走江湖,浪迹天涯的感觉了,心中一时有些畅意。 但就在陈牧端起血壶,将剩余的妖血也饮下时,忽的一声沉闷的轰鸣从遥远的荒原山脉中传来,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地动,一路蔓延过来。 “嗯?” “那是……” 陈牧放下水壶,目光一凝,看向荒原山方向。 …… 西洪乡。 虽然名为西洪乡,但实际上却位于东洪乡的东边,之所以叫西洪,是因为其位于怀瑜县最西侧,与东洪乡相邻,以荒原山为分界。 此时位于西洪乡的某一处,数个人影聚集在此,若是有瑜郡中人一看,大多会吃惊不已,因为汇集在这里的人,在瑜城都不算无名之辈。 南城区新任总差司,何光宗! 何家第四代子弟中的佼佼者,何明轩的兄长,斩妖司白衣卫何明振! 内城区城卫司副都司,张恒! …… 可以说汇集在此的五六人,随便一个都足够负责西洪乡的斩妖事宜。 “各位都辛苦了。” 何光宗面带一丝淡笑,冲着张恒等人开口。 张恒笑呵呵的道:“哪里的话,只是埋藏一些小物件而已……不过何兄,此物当真能有说的那般效果?” 何光宗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知,是家主大人交给我的,也只是试用,纵然没有效果也不过是我等多跑了一趟路罢了,但若是其中蕴含的独特‘尸气’发作之后,真能令那边的妖物更狂躁,那这次余家猎妖,怕是要好好猎个够了。” 何明振眼神冷漠,向西望去,此时还能看见不远处的荒原山,沉声道:“明轩死的不明不白,这笔账余家总归是该还的。” 何光宗看着何明振,摇摇头道:“其实明轩多半不是余家下的手……不过要说因余家而死也没什么问题,若是没有余家,也定然不会有人杀害明轩。” “还有许红玉……” 何明振冷冷的道:“希望她这次能活下来,不要死在妖乱之中,我以后也好亲手取其性命,到明轩的坟前祭奠。” 何光宗看看何明振,道:“好了,事情做完,我等也该撤了,免得被余家察觉。” 张恒等人也彼此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然而。 就在几人将要转身离去时,远处的荒原山脉中,忽然爆发出一声仿若雷鸣般的声响,好似山崩地陷一般,紧接着就有一阵强烈的震感蔓延而来。 何光宗以及何明振等人,都是神情一怔,纷纷往荒原山方向看去。 很快。 就看到荒原山的一角,其中一座隆起的山体,其半截处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裂痕,一路蔓延上去,紧接着这半边山体便开始崩溃,垮塌。 虽然离得还有些远,但这种山崩的景象还是令人心中颇有些震撼之感。 张恒很快反应过来,眼眸中光芒一闪,道:“大旱之下,荒原山本就干旱,其中地脉不稳之处,因此而崩塌……” 话音落下。 何光宗等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 荒原山崩塌了一块,说明那一块山体地脉不稳,其内部必定有异,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会滋生出一些高品质的岩玉之类,甚至还有可能有其他的天材地宝。 “走!” 何光宗目光一闪,立刻开口,没有什么迟疑,便径直往荒原山而去。 何明振等人见状,也都迅速跟上,此时也不及回去唤更多人手,只带上了身边的几个斩妖司青衣卫,以及何家几个迈入易筋境界的刀师。 因为本就距离荒原山不远,一行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荒原山脉的边缘,然后一路深入进去,沿途遇到一些狂躁的妖物袭来,众人都是随意出手,将其一一诛杀。 光是易筋圆满,在场就有五位。 何明振作为何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天赋第一人,而今甚至都追上了薛麟的脚步,已经迈入了锻骨之境,就是一些三阶妖物也能随意灭杀。 虽然荒原山脉本身比较危险,但山体破损之处,并不在其内围,仅仅只是外侧区域,而且崩塌的阵势很大,往往也会让许多妖物往远处逃开。 很快。 几人一路来到了那破损的山体外围。 沿着断裂的岩层一番纵跃后,几人来到了山体中,一眼就看到,位于山体中部,那厚实的岩层中央,方圆近乎数丈的黄色玉石。 这些玉石都属于岩玉,低品质岩玉价值很一般,而这方圆数丈的岩玉一眼看去,基本品质都很一般,可何明振几人的眼神此时却都亮了起来。 因为。 在这一大片品质低劣的岩玉中央,凝结有一块巨大的,近乎三尺宽,七尺长的赤色玉石,通体呈琉璃状……赫然是一大块品质上等的炎玉! 上等炎玉本身价值就不菲,随便一小块做成玉佩,都价值上百两银子,而眼前这一块,几乎都能做成一张‘炎玉床’,其价值之高,难以计算! 好! 何光宗心中一声好几乎就要喊出来。 但让他并没有出声的是,就在几人的正对面,碎裂的山岩中,同样站着一道人影,也在仔细瞧着那一大块炎玉。 虽然在这山体中腹,日头的光线被阻挡,但隐约能看得出是一身青衣。 斩妖司青衣卫? 何光宗辨认出那身青衣之后,心中顿时就为之一松,区区一个青衣卫,自是不算什么,而且多半是对面余家的人马。 一念及此,何光宗顿时冲着张恒使了个眼色。 张恒立刻会意。 炎玉床这种价值贵重之物,自不可能让余家人分一杯羹,不管是谁,都先杀却再说。 当下默不作声,手中提着短枪,便在黑暗中迅速靠近过去。 然而。 没等张恒完全走近,那黑暗中的青衣人影,却从阴暗中缓步的走了出来。 “城卫司张大人,倒是好久不见。” 青衣人影看向走在阴影中的张恒,语气有些轻淡的开口。 张恒一怔。 随即看着青衣人影,只觉得面貌有几分熟悉,继而就辨认出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他眼神有些异样的注视着青衣人影,忽然嘿了一声,道:“我记得好像是许红玉在守东洪来着,那你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上次许红玉及时赶到,救了你一命,没想到伱终究是时运不济,今天又落到了我手里。” 从阴影中走出的青衣人,赫然正是陈牧! 适才山体碎裂,他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什么惊世妖物出世,但很快就察觉到不是,似乎是因为不寻常的地震,加上大旱,震裂了荒原山的一处山体。 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大宣异志等书籍,其中描述有这种类似山体崩塌,可能有异宝存在其中的情况,于是便悄然接近查看。 陈牧并未多看张恒。 只平淡的道了一声后,就将视线继续打量起那块巨大的炎玉,然后眉头微蹙。 眼前这一大块上等炎玉,贵重在于量,而不在于质,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携带,也不容易藏匿,如果是那种小类型的天材地宝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须弥戒’、‘乾坤镯’这种能储物的东西,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听说过,在一些典籍中也没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张恒注意到陈牧的眼神。 只当陈牧是被那一大块上等炎玉吸引的挪不开视线,心中不由得摇头,连形势都分辨不清,人怕都无法活着回去,还沉迷于眼前的宝物,说是什么余家培养的人才,看来也不过如此,上次他都没必要特地跑一趟梧桐里。 但这一次正撞在他们枪头上,那倒没有什么太多好说。 心中念起。 张恒也懒得再出言嘲讽,甚至也失了折磨陈牧的兴趣,右手一翻起,手中的长枪便向着陈牧破空刺去,在阴暗中闪起一束银辉。 其余的何家人,一部分在观察欣赏那块上等炎玉,但也有人看向张恒这边,譬如何光宗,他便知道陈牧有一身横练之躯,而今更到了易筋之境,张恒虽是易筋圆满,但或许也做不到速战速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他也动手比较合适。 然而。 何光宗才走两步,整个人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看向陈牧的方向,一双瞳孔猛地收缩,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见! 张恒那凌厉,凶悍,蕴含了两重势,并将易筋圆满的力道完全爆发,铜头铁臂都足以贯穿的一击,此时竟被陈牧抬起的右手,以食指中指硬生生的夹住了枪头,其枪尖距离陈牧的眉心仅有不到三寸,但却无法再向前分毫! “唉……” 陈牧的叹息声在山腹中荡开。 砰!! 只见在张恒那满是震惊,无法置信的目光中,陈牧的两指猛地一旋,一股巨力硬生生的将整个枪身扭曲,随后往前一松。 张恒再也握不住枪尾,骇然之下试图躲避,在咫尺之间更是完全来不及,就伴随着一束鲜血的飞溅,扭曲的枪身已穿胸而过,在他的胸口正中留下一个通透的血洞! “你……” 张恒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牧,才吐出一个字,一股鲜血就从口中涌出,只觉得一身力气迅速被抽掉,整个人身子一软,踉跄两步,歪倒在旁边一块竖起的碎岩之上。 直至意识消散彻底消散的前一刻,他眼神中仍然露出无法接受的神色。 这不可能。 他是堂堂的内城区副都司,易筋圆满,掌握两种枪势的存在,可他全力以赴的一枪,竟然被陈牧以两指之力接下,更反手一击之间,就将他一身筋骨力道都碾的彻底崩溃!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步杀一人 山腹之中。 一片死寂。 看到张恒之死的一幕的何光宗,以及几个何家人,都是凝固在那里,看向陈牧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和无法置信。 而一直在欣赏炎玉的几个黑衣卫和刀师,则并未看清刚才的一幕,此时只有些茫然的看着张恒那歪倒的尸体,以及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动过的陈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唉……” 陈牧的叹息声再次落下。 整个人已悄然之间,如鬼魅般一下子来到了何光宗的左侧。 何光宗心中大骇,只觉得毛骨悚然,手里的刀毫不犹豫的挥砍出去,在生死之间,几乎是爆发出了他这几十年来最强的一刀,一身筋肉皮膜之力都汇合到了一起。 然而。 就是这样的一刀,仍被陈牧探出的右手,直接从刀背上方捏住了整个刀身,精铁铸造的刀身仿若朽木一般,指头甚至直接陷入到了刀体之中! 噗嗤! 刀光一闪。 何光宗整个人凝固在原地,一道血线从其眉心一路蔓延下去,眼神中仍然还残留着惊惧和无法置信,死死的盯着陈牧,但最终身体一下子裂作两半,鲜血四溅。 一步杀一人! “四叔!” 何明振惊怒交加的看着这一幕,猛地一下从身后抽出自己的短枪,锻骨境小成的力量爆发出来,脚底一踏,就震的一片岩玉碎裂,整个人直冲向陈牧。 然而陈牧却身影一晃,早已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来到了一名何家黑衣卫的身后,右手探出,也不管对方施展什么手段,只摧枯拉朽的碾过,将其脖颈捏断! 紧接着。 右手斜斜一挥,又将旁边挥刀试图相救的另一名黑衣卫,直接打的横飞出去,浑身噼里啪啦作响,也不知道全身的骨头断成了多少截。 “混账!” 何明振目眦欲裂,提枪怒追而来,但却根本赶不上,也来不及救援。 砰! 又一人的脑袋被陈牧一巴掌,直接砸的凹进胸膛之中。 剩下的何家人马都是一片骇然,所有人都早已抽出兵器,这时候逃也不是,攻更不敢,距离最近的几人更是赶紧往一起汇聚。 但随着陈牧的身影从一旁直接掠过,聚在一起的几个何家刀师,以及黑衣卫,皆身形凝固在原地,随后接连炸开一片片血花,纷纷倒下。 “够了!” 何明振怒吼一声,猛然举起短枪一劈落下,但仍然劈了个空,只将陈牧身后的一块竖起的岩石砸的四分五裂,完全炸碎。 陈牧并不理会,身影一晃,已来到最后一位何家刀师身前,这次不再徒手相击,而是手中一提,精铁刀落入掌中,一缕刀光刹那间闪过。 咔! 何家那位易筋境的刀师,整个人连人带刀凝固在原地,手里的刀直接断裂,崩飞出去半截,一道血线从左肩一路蔓延至右腹,看向陈牧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何明振不追了,他缓缓放慢了脚步,冷冷的看向陈牧。 此时。 整个山腹之中,除了他之外,赫然只剩下一地的尸体,死状尽皆骇人无比! 何光宗、张恒等一众人,死的干干净净。 “你究竟是谁?竟敢这样杀我何家的人……” 何明振死死的盯着陈牧。 听刚才张恒说,陈牧好像是许红玉的手下,但那显然是天方夜谭,这种身手和力量,至少都是锻骨小成,甚至大概是锻骨大成的程度,哪怕他现在都毫无把握取胜,最多也就是从陈牧手底逃走。 但对方敢这样屠杀何家的人,无论如何此时都不可能算了,就是请出何家那位已经不问世事的曾祖,也要将此人追杀至死! 陈牧缓缓转身,看向何明振。 他眼神中没有什么杀意,也没有什么暴戾,有的只是平淡:“我,张恒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你……锻骨境,倒也有些本事了,伱是何家的谁,报上姓名吧。” “何明振!” 何明振冷哼一声。 陈牧微微点头,道:“嗯,倒是听说过,何家年轻一代的魁首,已经迈入锻骨境,那比起薛家那位薛麟,也相差不多了。” 何明振冷笑道:“薛麟不过早行一年罢了,谁能最终迈入五脏之境,可还说不定,而且他这么些年都不曾领悟意境,也不算什么天才,而我离意境已不远了。” “那你也很厉害了。” 陈牧略有些感叹的道:“迈入锻骨,离意境也不远,倒也应得上何家的名头。” 说着。 陈牧迈步向前。 何明振看到陈牧走来,却并不惧怕,眼眸中冷意一闪而过,提起手中的枪,虽然陈牧实力可怖,但他堂堂何家年轻一代翘楚,不可能先追之不上,再不战而逃,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陈牧的手段。 锵! 陈牧缓缓出刀,一刀落下。 何明振举枪相迎,然后整个山腹陷入一片死寂。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枪,就见整把百炼点钢枪,从枪头处出现了一条笔直的斜痕,然后半截枪头悄无声息的落下。 在这半截枪头缓慢下坠中,他的胸腹之间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血线。 “你……” 何明振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牧,缓缓倒下。 自己堂堂锻骨境小成,四重枪势叠加,竟还挡不住对方的一刀,那陈牧之前一直没对他下手,是不想惊跑了何家其他人,直至全部杀尽之后,才终于对他出手。 咳! 何明振倒地,咳出一口鲜血,感觉到生机迅速流逝,眼眸中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他是何明振,他还要领悟意境,迈入五脏之境,振兴何家,要带着何家赶超薛家,成为瑜城第一大族,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锵。 陈牧轻轻收刀入鞘。 然后看着何明振的尸体,确认其死透之后,俯身检查一番,并未寻到什么,最终摇了摇头,转过身往远处走去,同时一句话轻叹着荡开。 “其实我不喜欢杀人。” 他并不喜欢杀人,也无法从杀戮之中得到什么快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何家一而再,再而三,总是想要取他的性命,使得他终究要出手,至于时至今日,他已经是杀人无数,双手之上沾满了鲜血。 尤其是妖乱之际,武者就是庇护百姓的一道防线,但于危难之时,他也只能先顾虑自身,无法去考虑其他。 这乱世之中,终究是不杀人,就会被人所杀。 陈牧将整个山腹中的尸体清扫一番,却是并没有什么其他收获,显然在妖乱之际出来猎妖是不会带什么有价值之物在身上的。 随后他缓步来到那块巨大的上等炎玉前方,这块炎玉整个镶嵌在岩玉当中,若是工匠想要完整取出不使其破损,只能慢慢从边缘去开凿下取,但陈牧却无需这么麻烦,手中亮起刀光,一挥一扫,两下便将整个炎玉整整齐齐的切了下来。 “还真是不好放,总之也只能先弄走了。” 陈牧伸手抚摸了一下,只觉得触手十分温暖,若是做成一张炎玉床,在冬季远比任何热炕头都要好用的多,而且这么大的炎玉,里面也许还有炎玉心,甚至都能助修炼离火意境的人一臂之力。 只不过他目前练的是风雷意境,离火暂时还没有接触过,倒是作用不大。 想了想后。 陈牧一手托住这块巨大炎玉,发力猛地将其扛起,这倒是远比他之前猎杀的那些妖物都要沉重的多,以至于凭他如今的力量,也并不轻松。 就这样扛着巨大的炎玉一路来到外面,然后仰头看了看外面那垮塌半截的山体,以及剩余的部分,短暂思忖之后,没有去里面洒迷迭香,而是来到一处崩塌的岩石薄弱之处,猛然抬脚踢去,连续几下。 崩裂的山体本就松垮,此时承受陈牧力发千钧的连续几下,那块薄弱部分的岩石终于断裂,连带着上方大片的岩层都开始发出不稳定的声响。 见状。 陈牧迅速扛起那块巨大炎玉往远处而去。 就在他走出差不多百余米后,后方的山岩上终于再次出现裂痕,一路向上蔓延过去,最后伴随着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半截山体一点点的再次垮塌,最终将整个山腹掩埋。 陈牧回头望着那垮塌的山体,摇了摇头后,转身往远处走去,消失在山脉间。 这章字数少了点,不过前面几章多,四更将近一万三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战 东洪乡。 干涸的河床上,七八名余家精锐刀客,以及两名余家刀师,外加一位斩妖司青衣卫,正将一头体型较小,通体生长黑色斑纹,似豹非豹,似狼非狼的妖物包围汇攻。 然而合众人之力,却仍然难以拿下这头妖物,只见其在人群的围攻中,不断的左冲右突,时不时挥起利爪,就有血花溅起。 黑纹妖豹! 能应对这么多人的围攻,甚至有三位易筋境存在,毫无疑问是三阶妖物的一种。 “不要硬拼,纠缠住它,休要让它逃了!” 青衣卫丁河口中大喝。 合众人之力若是死拼,最后纵然能杀掉这头黑纹妖豹,也至少会死伤数人,甚至他们几个易筋境的武师都未必能够无损,但这里距离东洪乡的乡镇很近,却是不用死拼,只需要将其围困在这里,很快就会有支援到来。 尽管整个东洪乡各处关键地方都有安排人手巡逻布置,但难免还是会有漏网之鱼,像黑纹妖豹这种体型小,速度快的,趁着黑夜偷摸进来,无法提前防备。 “吼!” 黑纹妖豹见附近众人都不与他硬拼,只以三个易筋境的人物为首将它困在中央,甚至它不动,对方就不攻,于是口中发出一阵沉沉的低吼声。 它终究是妖物,而非寻常野兽,此时已经隐约察觉到形势不妙,猛然嘶吼一声后,一下子向着右侧扑出,不惜硬抗丁河的一刀,强行从包围中冲出。 “不好。” 丁河面色微变。 若是让这头妖物逃了,之后再想追击麻烦很大。 但他的速度不如对方快,黑纹妖豹一下子强行冲过去后,他挥出的刀再也追不上。 不过。 就在黑纹妖豹眼看冲出包围,就要逃窜之际,一道白衣身影突兀而至,一束剑光斜斜掠去,让黑纹妖豹的身形被迫一顿,强行遏制下来,被再次赶回了包围之中。 来人正是许红玉。 “大人来了!” 众多余家刀客见状都是心神一振,纷纷挥刀上前从旁牵制。 许红玉的实力原本就足以应付任何三阶妖物,其中大部分都能独立斩杀,此时有众多部下从旁牵制,更是数招之间,便将那头黑纹妖豹的咽喉贯穿。 “大人剑法高绝……” 丁河微微喘息一声,看着黑纹妖豹的尸体奉承一句。 许红玉却并未作什么回应,只迅速处置了黑纹妖豹的尸体,取走血精,正眺望远处之际,小荷的身影从不远处赶来。 “小姐,荒原山方向有异动,来人报信说,那边出现地动,震塌了一座山峦。” 小荷来到许红玉旁边,迅速陈述道。 地动,山崩…… 许红玉微微迟疑,随即想到了什么,道:“是大旱引起的地势变动?那有可能会有些珍稀之物出世,不过眼下妖乱之际,荒原山也并不安全。” 又想到陈牧就在荒原山那边,也许会过去探查,不过相比起什么珍宝,还是陈牧的安危重要,毕竟荒原山地处两县交界,这边能得到消息,怀瑜县那边何家也一样,但陈牧向来行事稳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乱子。 小荷小声道:“要不我过去看看。” 虽然实力上她帮不到什么忙,进荒原山还会成为累赘,但总归也是易筋境的人物,在外围至少能帮着监察形势。 许红玉略微沉吟,其实她也想过去一趟,但从今日开始各地陆续汇报,妖物出没的比昨日更频繁了许多,似是更加狂躁了,黑纹妖豹这种妖物甚至都在夜里潜至乡里,若是她离开乡里,这种三阶的妖物的威胁就会增大许多。 要是不管不顾的过去,没帮到陈牧的忙甚至还添了乱,那无疑就是乱来了。 正思忖间。 忽然。 一声响哨在南面的天际响起。 许红玉、小荷以及丁河等一众人,都在同一时间纷纷抬头看去。 只听见那一声响哨,在直冲天际之后,并未渐渐消止,而是打了一个弯后再次长鸣,紧接着是第三次长鸣,一连三响,响彻云霄。 三响哨!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禁为之一变! 在妖乱之中,三响哨是最为严重的事态,甚至单凭哨声都无法完全判断事态的情况,必须要有人传讯才能知晓详细事态。 但无论是何种情况,三响哨一起,就意味着一地人员都要汇聚。 “走!” 许红玉反应很快,立刻沉声喝令:“调集乡里剩余人手,通知周边,三响方向的村落居民一概往后撤离,一旦有具体消息传来,立刻通报县府……” 她一边往乡里返回,一边迅速指挥下达,一条条指令下去后,很快有驻守乡里以及周边暂时无事的人马,从各方汇聚而来,往三响哨所传的南边而去。 往南的路上。 从各方还有其他接到三响哨的人马汇聚而来,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多达近百人,不光有许红玉带来的人手,还有一些来自乡里的‘好手’皆被调动。 沿途并未往南太远,许红玉所率队伍,就直接迎上了前来报讯的人员,那人是一名黑衣卫,似是一路全力奔行,到许红玉面前时,已开始气喘吁吁。 “大人……南沟山方向异动,有大量妖物,似是从各个方向汇聚的,有上百之数,三阶二阶皆有,彼此之间互有厮杀,目前还未往北行进……” 上百头妖物! 许红玉闻言也不由得目光一凝,难怪起了三响哨,一般乡里之间,这种规模的妖物聚集很不常见,哪怕是在大旱之时,毕竟妖物和人不同,并不成秩序,上百妖物汇聚起来,自己往往就会先打个你死我活。 但既然出现这种上百妖物聚集的异常,那么其混乱过后,往北攻来也是极为可能,的确是无论如何都要提前集结人手以应对。 “继续赶路。” 许红玉听罢汇报,立刻沉声开口。 队伍一行继续往南,又行进约莫七八里,再次迎来一名传讯人,这次来的是一个县府差役,跑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有些发白,迎上队伍后,便断断续续的道: “大人……南边,妖物,攻来了……” “走!” 许红玉神色冷静,继续向前。 终于又往前了二三里后,来到了一处高坡之上,往南面看去,就见那一片平缓的大地上,大量奇形怪状的妖物,从远处冲来,整体上虽然不成队伍,彼此之间都相隔较远,但一眼望去却到处都是,上百之数可以说是毫不夸张。 “各部,随我迎击,人手不要分散,击中兵力一一击破!” 许红玉清冷的声音在荒原之上荡开。 虽然妖物规模有些过大,数量上百,甚至一阶的都很少,大部分都是二阶,一眼望去还能看到不少三阶,若是完全汇聚起来,如军队一般彼此碰撞,那许红玉这边的兵力至少也差了两三倍以上,完全无法抗衡。 但妖物终究不成秩序,阵型散乱彼此相距也远,有点智慧也并不算高,纵使兵力不足,只要形成局部以多打少,仍然能以优势兵力逐步击破。 “是!” 有猎妖经验的众多斩妖司青衣卫乃至黑衣卫,此时都是纷纷沉声应道,但也有些没有经验,初次应付妖乱的人,看着满山遍野的妖物心中有些不安。 杀! 许红玉一袭白衣,与高坡之上一人当先,向下冲去,来到一头距离最近的二阶妖物前方,手中剑光一起,便将这头二阶妖物一击枭首。 后方的一众人马,侍女小荷,斩妖司的青衣卫丁河等人,这时候也都纷纷冲下,很快就在荒原之上与直扑而来的妖物碰撞到一起。 所谓决策的重要性,在此刻就体现无疑。 倘若将兵力分散,试图练成一线,阻挡所有妖物的路径,形成一片散斗,只能短暂阻挡一时,很快就会彻底溃散,但许红玉令下集中优势兵力,以多击少,很快就将大量的妖物一一击毙。 而那些距离很远,不在众人拦截路径上的妖物,也并未趁此机会直接就越过这条高坡防线,反而是都注意到了许红玉等人这边的战场,很快开始从各个方向主动聚来,根本无需主动去分兵迎击。 很快。 没过太久功夫,一场激斗下来,许红玉所率领的队伍尽管也有些伤亡,但比例不到十分之一,而妖物一方则伤亡数倍,击毙至少五六十头二阶妖物,十几头三阶妖物,因负伤而溃逃的也有不少。 但即便如此,处于战场上的许红玉以及小荷等人,却没有露出丝毫轻松和喜色,反倒是越打下去,神色就越发凝重。 因为。 妖物死伤和溃逃的数量,已经过百,然而那荒原之上一眼望去,远方袭来的妖物竟和最初之时差不了多少,仍然是不断的往这边冒出。 这俨然已经不是堪堪过百,而是至少两三百以上的数字! “怎么会这么多?!” 许红玉又是一剑,在小荷几人的配合牵制下,击毙一头三阶妖物后,胸口轻微起伏,一时间也是微微喘息,看向远处的荒原,眼中更是露出一丝惊疑。 这汇聚的数量无疑有些太多了,最为诡异的是,她刚刚击毙的那头妖物,分明是在大寒之时才会受到刺激而狂躁的种类,眼下分明是大旱,却也一副受激而出的样子。 不对劲! 许红玉本能的感觉情况不对,但一时间却也想不到问题缘由所在,眼下看着那一如之前,仍然还在不断涌来的妖物,心中只越来越凝重。 情况不妙。 虽然妖物不成秩序,他们这边以优势兵力集中对抗,始终保持着以多打少的局部围攻,但问题在于这种激斗也十分消耗体力,这一场恶斗下来,她倒是还能继续作战,但一些只不过练肉境界的武夫,气血损耗都十分严重,明显体力都在下滑。 击溃上百妖物,损伤不到十分之一,但再来一百就绝对不是那个数字了。 甚至能否挡得下来都难说。 噗! 丁河身上血迹斑斑,一刀贯穿了一头二阶妖物的身躯,然后猛烈喘息两下,呼出一口浓郁白雾,脸色有些难看的望了一眼远处,迅速往后退了一段,来到许红玉近处。 “大人,妖物数量过多,继续作战恐怕不利,是否暂且后撤?” 这种形势下,如果不后撤寻机休整一番,继续激斗下去,伤亡必然会逐步增加,局势无疑会越来越恶劣,直至全线崩溃。 许红玉此时也是目光变幻,距离这里最近的那个村落,已经提前派人去令其撤离了,的确有短暂后撤的空间,但问题是眼下的形势,纵使后撤可能也难以找到喘息之机,毕竟妖物还在源源不断而来,后撤也只是将战线往后移动。 丁河的意思恐怕更多的是暂时放弃抵抗,将所有妖物都放过来,等到县府那边有增援抵达,再重新反攻过去,可那样的话影响就真的大了,上百妖物散冲进乡,至少数个以上的村落会遭其肆虐,甚至乡里都有可能会陷入妖灾。 可不撤的话,继续支撑也难以再挡多久。 正当许红玉秀眉微蹙,无法立刻拿定主意时,小荷忽然伸出小手戳了戳她。 许红玉一怔,随即就顺着小荷的视线,注意到远处的高坡上,一道穿着青衣的人影自东而来,手里提着一柄精铁刀,在西落的太阳下映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似脚踏河渠,头戴山峦,从高坡上迈步而下,抵达战线。 “遇到点事,耽搁了些时间,不过看来还是赶上了。” 陈牧来到战线前方,冲着许红玉轻轻点头,随后迈步向前。 看着陈牧的身影迎着战线而去,面向远处那仍在不断涌来的漫山妖物,许红玉一双清净的眸子中泛起少许的微光,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丁河,道:“无需慌乱,继续迎战。” “可是……” 丁河一愣,正想再劝说什么,却见许红玉已再次往前杀去。 明明刚刚许红玉已经有打算撤退的意思,怎么忽然又变了想法,难道是因为刚刚抵达的陈牧吗?可事到如今,陈牧纵然有些实力,孤身一人的增援又能…… 念头戛然而止。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定 丁河此时愕然的看向不远处的战线。 只见。 陈牧立于荒原之上,孤身走在战线最前方,手中精铁刀状若随手般的一挥,便将一头猛袭向他的妖物头颅斩下,而那头袭向陈牧的妖物,一身黑纹,其种类,赫然是之前让他带人围攻都险些令其逃掉的三阶妖物,黑纹妖豹! 三阶妖物, 一击毙命! 丁河甚至忍不住想要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什么。 陈牧不是才步入易筋不久吗?纵然有一副横练之躯,力量比同阶人物要更强许多,但一刀格杀一头三阶妖物,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夸张了,要知道连许红玉这等易筋圆满的存在,都不可能做到一招之间击毙一头三阶妖物,这几乎是实力上的碾压! 三重刀势? 四重刀势? 不。 刚才那一刀他虽然离得远没看清楚,但根本感觉不到那种泾渭分明的刀势,倒更像是浑然一体,如若天成,可这样的刀法……难道是意境?! 不可能! 丁河心中有些无法相信。 意境那是怎样的高度,在整个余家,上到第一代,下到第四代,掌握有意境的人也不过十来位,每一代不过三四人而已,甚至很多都是在历经年月,四五十岁才终于有悟。 陈牧的年纪与他相差不多,能天赋异禀练有一身横练之躯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悟性还有那样的高度,在这个年纪掌握意境,要知道他堂堂易筋大成,至今也才掌握一种势! 战线上。 只见陈牧神色平淡,手提精铁刀,所到之处尽皆是一片血花四溅,无论二阶还是三阶妖物,在他手下皆走不过一个回合,便葬身于刀下。 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各个方向上压力几乎都是直线骤减。 诸如吴朴等黑衣卫,更是有些见了鬼般的看着那道穿梭于战线之上的身影,眼神之中满是震撼和难以置信。 唰! 陈牧又是一刀,再次击毙一头三阶妖物,感受着刀下的触感,心中不由得摇头。 “三阶妖物,终究还是有些实力的。” 他来的路上就已经通过后方层层传讯的人员,知晓了这边战场的大致情况,根据时间上面判断,短时间内多半能对抗甚至占据上风,但时间一久这边的人手定然不足,于是一路上也算是匆匆赶来,主要是处置那块巨大的炎玉耗费了太多时间。 一道战场果然见到许红玉以及一众人马陷入苦战,当下自是得快刀斩乱麻,迅速化解整个战线上的压力,而战线上带来压力最大的无疑就是三阶妖物。 对付三阶妖物,易筋圆满能胜,却不易胜。 唯有迈入锻骨境,才能在一两招之间,将一头三阶妖物迅速格杀。 不过陈牧这次却并非以力破法,相比起显露出易筋圆满以上的淬体境界,展露出堪比锻骨境的纯粹力量,倒不如以巽风意境下手,毕竟且看眼前形势,漫山遍野的妖物还不知道有多少,纯以力量压之也更耗费体力。 此次妖乱过后,他无论如何都能拿得到锻骨丹,在短时间内实力更进一步,显露一种巽风意境也没有什么,毕竟巽风意境对如今的他来说,并非需要隐藏的手段。 当然。 震雷意境就不适合在人前显露了,至少眼下还不合适。 有了陈牧的雷霆出手,斩杀三阶妖物如同杀鸡,整个战线上的伤亡情况都迅速得到了控制,一些气血损耗过大,体力接近不支的人,也终于有了喘息和休憩的机会。 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谁,看向那疾行于妖物之间,所到之处无妖可堪一击的身影,心中都是一片震撼,难怪从一开始许红玉对陈牧的态度就不像是主从,难怪陈牧能从容进入议事堂,参与此次妖乱和猎妖的各种决策。 当今乱世,实力为尊! 拥有这样的实力,那自然没有任何疑问! 人群中的吴朴看着这一幕,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发僵,他之前还觉得丁河比起陈牧也没什么差别,如今看来实在是个笑话,而且最让他心虚的是……他先前在看到许红玉和陈牧过于走近的时候,还悄悄让人回县府向副都司余钧打小报告了。 这会儿他只想抽自己的嘴,好端端的多说什么话,能悟出意境的人物,那自然是有身份资格和许红玉相配的,虽说他是余钧的眼线,但事情才看一半没弄清楚就胡乱汇报,事后可多半是要被余钧责难的。 唰!唰!唰!! 陈牧手起刀落,就沿着战线一路厮杀。 他也并不往前去冲杀,那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漫山妖物都分的很散,而且一直是源源不断的出没,并且也是主动向着许红玉等众人所在的方向汇攻过来。 这种情况下只需原地等着妖物送上来,一路收割即可,也无需耗费太多力气。 实力与地位的差距,事实上在此刻才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位锻骨境的人物,或是领悟意境的存在,诛杀上百个二三阶妖物也如同杀鸡,若是坐镇一乡,那几乎是稳如泰山。 只不过实际情况是,锻骨境基本不可能只坐镇一乡之地,甚至整个安瑜县,能下来一位余钧这样的副都司,就已经是足够重视。 毕竟。 锻骨境的人物,哪怕内城余家这样的大家族,将那些年过六十气血衰败境界实力跌落的也都算上,最多也就三十人,实际巅峰状态的仅止二十来位。 而其中掌握意境的,更是不足半数。 相比起安瑜县这样几乎完全在余家控制之下的地域,另外一边的‘思瑜’、‘青瑜’等余家只占一部分的县府,更需要人手,一方面是应付妖物,一方面也得防备其他几家,诸如何家等等,更别说还有更为重要的瑜郡城以及周边直辖区域,还有完全是纯粹私产的大片庄园田园,相比起下面的村镇,更不能出事。 终于。 当夕阳斜落,余晖渐渐变成金红色时。 那漫山的妖物终于开始稀稀落落,出现的越来越少,有些妖物更是似清醒了些,不再往战线的方向冲杀,而是开始往后逃离。 而伴随着妖物的终于溃退,荒野之上一眼望去,遍及的尸体至少达两三百之多! 这其中。 死于陈牧之手的,超过百数! 并且多为三阶妖物! 陈牧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的残存妖物,以及众多开始反攻追杀的斩妖司青衣卫和余家人马,终于是将手中的精铁刀放缓了些,然后看向不远处的许红玉。 此时。 许红玉那一袭斩妖司的白衣上,也沾着点点血迹,仿若一朵朵绽开的梅花,整个人也并非无损,背后隐约可见两处爪痕,撕开了外面的白衣,露出来的是一层淡金色的软甲。 如陈牧之前猜测的那样,许红玉内里的确穿有价值千金的软甲,相比起来死于他手的何明振却什么都没有,不过到了锻骨境后的确品质一般的软甲也没有作用。 “咳……” 许红玉持剑而立,面色稍有些白,一场绵长的大战下来纵然是易筋圆满,体力也消耗极大,忽而忍不住轻咳了两下,露出一丝不适的神色。 陈牧走近过来:“怎么样,受伤了吗?” 许红玉摇摇头,道:“稍微震伤了一点,不过没有大碍,调养两日就好……你之前说遇到了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点小事,以后再说,天要黑了,我先送你回乡里。” 陈牧看看许红玉的面色,知道她并无大碍,不过还是开口说道。 “嗯。” 许红玉轻轻应声,收起了剑。 …… 安瑜县。 南沟乡,西面荒原。 妖尸遍地,足有两三百之数,一些斩妖司的青衣卫以及黑衣卫都在轻微喘息,地上除了妖物的尸体之外,还有许多余家人手的尸体,甚至青衣卫都死了一人。 在众人的前方,余钧持刀而立,远远望向天际,面沉如水。 “这妖乱不对劲。” 他沉声开口。 作为斩妖司副都司,猎妖多年,更是余家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对于妖物习性可谓十分熟悉,知道这一批暴动的妖物中,有很多都不是会受大旱影响的类型。 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一聚而多达三四百之数,直接威胁到一乡之地,迫使他这个副都司都不得不暂离县府,亲自赶来支援。 “的确不对劲。” 旁边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斩妖司白衣卫也沉声开口,然后看向余钧,道:“三哥,你说是这次的天象有乱,还是……有什么人暗中捣鬼?”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的眼线里有人说,何家那边似有异常举动。” 余钧冷哼一声。 倘若真的与何家有关,那当真是可恨,为了对付余家,甚至不惜威胁到一乡之地数十万寻常黎庶,可谓是丧心病狂,主要是这种事还很难找出什么证据。 旁边的白衣卫短暂沉思,然后道:“既然何家想搞些事情来,南沟乡妖乱激增近一倍之多,那与怀瑜县相接的东洪乡……红玉可还在那里。” 余钧闻言顿时色变。 不错。 南沟乡出了问题,东洪乡恐怕也不会安然无恙。 “走,去东洪!” 余钧当下也没有太多考虑,直接便沉声开口,脚步一转就往东洪乡方向而去。 若是何家捣鬼,那东洪乡肯定有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早点过去,局势还能收拾一番,不至于落得个一片狼藉的程度。 说来。 先前还有眼线来报,说许红玉和青衣卫陈牧疑似走的很近,有僭越之举,他对此也微有蹙眉,因为陈牧其人他也是了解的,知道是许红玉一手培养提拔,并且的确是有些天赋资质,能练就一身横练之躯,并迈入易筋之境。 只是二十五岁才迈入易筋,未来想踏入锻骨境难度很大,而许红玉如今已易筋圆满,历练一番后迈入锻骨境的可能性很高,虽说陈牧抵达易筋圆满的话,凭借一副横练之躯也不会比一般的锻骨小成相差太多,但锻骨和易筋终究是两个境界。 更何况许红玉本身,也是余家嫡系。 以陈牧的天赋资质,若是要定一门亲,旁系的女子是绰绰有余,一般的嫡系其实也能配得上了,像余茹这般的,但许红玉……还是不太合适。 心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余钧又加快了些步伐,南沟与东洪是相邻的两乡,彼此之间虽然有一片山脉阻隔,但对于他这种锻骨境的人物来说,很快就能越过。 不过。 就在余钧带着一些人,终于临近东洪乡地界时。 远处却是有人影往这边赶来,隐约可见穿着余家的衣装,是余家的护院刀客。 护院刀客远远望见余钧等人,似也有些意外,但还是连忙接近过去,很快到达近前并向着余钧行礼:“余大人。” “东洪那边形势如何,红玉怎么样了?” 余钧沉声问道。 护院刀客迅速汇报道:“东洪乡南向数百妖物汇聚,早前已发过三响哨,派人去县府禀报了,但大人那时不在县府,派去的人马就又改道去南沟,但半路失联了,或许是遭到了妖物……” 余钧听的皱眉,打断道:“说重点!东洪情况如何了?” 护院刀客被这一打断,顿时一吓,赶紧小心翼翼的说道:“许大人集结人手,往南迎击,于刘家村南高坡一带与妖物遭遇,汇集人手于小范围内以少打多,击毙妖物上百,但妖物仍层出不穷,之后陈大人赶到,击毙上百妖物,稳住战线,现已将妖物击溃。” 余钧听到前半段,先是暗自点头,这种情况汇集人手,不要分散去拦是正确做法,许红玉的调兵遣将还是很出色,也不枉他上次将许红玉带在身边教导指点。 但听到妖物仍层出不穷时,脸色就变得阴沉下来,甚至都没有太多意外,毕竟南沟乡也是一样的情况,东洪显然也是出了问题,倘若怀瑜、景瑜等其他县府都一切正常,那多半就是何家暗中搞的鬼,跑不了干系。 只是。 听到最后的部分,余钧顿时又是一怔。 “陈大人?” 他看向护院刀客略微蹙眉。 能击毙上百妖物,稳住局势,击溃妖乱,那实力怕是与他都相差不多,可他不记得有这个层次的陈姓……嗯?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整个人也露出一丝惊愕。 接着便听到,那护院刀客继续小声汇报:“是陈牧大人,陈大人已领悟巽风意境,三阶妖物也不是陈大人一合之敌,是以大人赶到之后,妖物便没能越过战线。” 余钧听罢,身形顿住。 旁边跟随的白衣卫,以及一些余家人马,这会儿也都各自愣神。 整个场中霎时间变得一片寂静,似乎连众人各自间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意境? 余钧沉默一会儿,看向那余家刀客,道:“伱说的都是真的?” 护院刀客道:“都是在下亲眼所见。” 一边说着,他眼眸中也露出少许敬畏之色,作为练刀的刀客,他也是余家的精锐,练肉圆满,练出一门刀势,也正因如此,他更清楚刀法练到意境那是怎样的高度。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余钧远远望向东洪的方向,口中喃喃一声。 他收回早前的判断。 陈牧若是对许红玉有意,那的确是很适合的一对,他之后也会向余祖义提一提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震动 大宣历一千四百二十七年,六月。 玉州瑜郡大旱,妖乱,绵延半月。 …… 漆黑一片之间。 暖意荡漾,如沐春风。 忽然亮起一盏灯火,驱散附近的黑暗,一只玉手将灯盏放到旁边。 “好大……” 许红玉微微失神。 只见眼前的地窖里,安放着一块巨大的炎玉,长约七尺,宽约三尺,厚近一尺。 饶是以她余家嫡系,自生下来就备受宠爱,见识过诸多奇珍异宝的人,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一块上等炎玉,纵使分割开来慢慢售卖,价值也得数十万两以上。 “嗯,大致情况就是如此了,你看如何能将其悄悄运进瑜城。” 陈牧站在一旁问道。 涉及何家的事,没有必要对许红玉隐瞒太多,毕竟过些日子何家发现何光宗、何明振等人失踪,肯定也会掀起一番波澜,再围绕荒原山地动和山崩等事件,到时候许红玉也能猜到是他所为。 最主要的是,陈牧能将这块炎玉偷偷的搬回瑜郡,但却没有办法将这么大一块炎玉悄悄弄进城里,毕竟他再厉害也还没到能扛起这么大一块重物还能飞檐走壁。 那不是武功,那是仙术。 “让我想想……” 许红玉短暂失神之后,也很快回过神来,开始静静沉思,很快就有了主意,冲着陈牧道:“有办法了,只需要这样……然后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陈牧听罢微微点头。 这种事他没办法,但许红玉还是能做到的,毕竟她是余家嫡系,甚至悄悄运进城里的办法还不止一种,这与武艺无关,看的是手中掌握的势力。 许红玉说完又沉思道:“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行,妖乱尚未结束,瑜城那边各家警备都很高,夜里也到处都是巡逻,只有先在安瑜县放一段日子,之后再搬运回去,我倒是有安全的地方,若你相信我的话,就先放在那里。” 陈牧失笑,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信与不信,何况堂堂余家的大小姐,还不至于会觊觎一块小小的炎玉。” 虽然这块炎玉价值至少数十万两,对陈牧来说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字,但对瑜城四大家族之一,治理瑜郡数千万人口的余家来说,大概也就是中等意思,最多再略偏上一点。 “嗯。” 许红玉轻轻点头,道:“不过伱这次露出巽风意境,在瑜郡也许会引起一些波澜了,先前的你还没有直接进入其他几家最高层的视线,这一次无论何家还是薛家谢家,目光都会落在你身上,对你有所关注了。” “总归是要被人所知的。” 陈牧微微摇头,然后看向许红玉,道:“这次之后,斩妖司那边兴许会将我提到白衣卫,不过我还是想先用你的功勋去兑换锻骨丹,算是又要你多帮个忙了。” 虽然大概率会直接成为白衣卫,但也进了各家的视野,在各家的情报中他是才突破易筋境不久,那就继续让各家保持这种概念,由易筋圆满的许红玉兑换锻骨丹,毫无纰漏。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帮与不帮……” 许红玉轻声开口,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和陈牧先前的话一样,一时间心中微微升起一丝异样,不由得移开了些视线。 陈牧看着许红玉的样子,虽是在昏暗地窖之中,但灯盏映照着炎玉,还是能清晰瞧见许红玉的面庞,他有些惊奇的发现,许红玉那张如白玉般清净的脸蛋上,似乎多了一点点浅到微不可记的淡红,若非他如今视觉之敏锐远超常人不知多少倍,也许都看不出来。 惊奇之余,心中又不由得莞尔。 先前总觉得许红玉的名字有些不搭,其人清冷更像是一块白玉,现在忽然发现,原来红玉是应在这里,只不过玉色还是有些太浅,不知道以后能否见到更鲜艳些的玉色? …… 大旱渐退,妖乱渐止。 来自瑜郡各地县府乡里的汇报与情报,如雪花一般纷纷飘向位于中央的瑜郡城,各自落入内城诸多家族之中,直至安瑜县的消息传开,终于是引起一些震动。 何家。 奢华而富贵的厅堂间,到处都是玉石金银的点缀,门户皆以珍贵的金丝木打造,上面雕刻出各种复杂而精巧的纹理与图案。 冶炼司副都司何光训,此时正垂首侍立于一旁,而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的,是一名长有灰色长须,手提一根紫龙木杖的老者,看上去五六十岁年纪。 他是何家当今的掌舵人,何家第二代人物, 家主何正崖! 其也是何光训、何光宗等人的父亲,看上去年越五六十,实际上已经年近七十,只不过曾服用过十分珍贵的驻守气血的灵珍,加上自身修为乃是锻骨境圆满,练的更是艮山意境,巍然自身,如如不动,方能至今还保持境界。 不过距离他退下去,实际上也就这几年的事了,主要是他的儿子中无论何光训还是何光宗等人,都扛不起何家的掌舵人之位,要交于另一脉,所以他才迟迟未退。 “哼,余家可真是好运气!” 何正崖一拄拐杖,拐杖在青石砖上一敲,却是发出仿若金属碰撞般的声响。 何光训侍立在一旁,低声道:“将死之际,亦有回光返照,算不得什么,许红玉能在外城拎出这样一个人物,的确是运气使然,当初明轩小瞧了此人,我也没有在意此人,不曾想此人却是能练成巽风意境,而今已成人物。” 何正崖淡淡的道:“天下之事,谁敢言能处处料之以先?若你能知晓此人有这般本事,早些将其扼杀,那何家下一任的掌舵人,舍你其谁?” 何光训听着何正崖的话,不由得低下头道:“是我能力不足。” 何正崖看着何光训低头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能力是有的,只是不够,以你如今的年纪,便是用再多的灵珍,也不可能迈入锻骨圆满了,至于意境,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差那么一层……武道与淬体,终是相辅相成,淬体法练的上去,气血充盈,自然耳聪目明,乃至智慧心生,自然能于武道感悟精进。” 易筋境领悟意境的,极少。 锻骨小成,就略多一些,然后锻骨大成更多,锻骨圆满则半数上都能悟出意境,五脏境自然不用说,意境已是他们的基础。 “父亲大人,我要不要……” 何光训眼眸中忽的闪过一丝厉色。 何正崖一拄拐杖,再次一敲地面,沉声道:“陈牧此子已成了些气候,如今想杀他已有些不易,如今乃非常之时,兴师动众绝不可取。” 何光训听着何正崖的训话,忽的微微一怔,因为何正崖提到了‘非常之时’,如今的确是处于大旱妖乱,但这种事,还不足以让何正崖如此严肃的提到非常之时。 注意到何光训的目光疑惑。 何正崖眸光深邃的看着他,缓缓的道:“你应当还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天剑合欢、血隐玄机四宗真传,上七玄宗拜山,七玄真传应战,四战四败!” “这……” 何光训闻言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他知道真传弟子之间,亦有差距,像七玄宗中,便是以太玄峰为首,太玄峰真传也是七玄宗七大真传第一,据他所知乃是如天上星辰一般的绝代人物,竟会败给外宗人物。 “四宗真传上门拜山,来的必然是他们各宗真传里的魁首,七玄宗其余各峰真传落败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太玄真传会败给天剑门真传……” 何正崖缓缓摇头,眼眸中也是带着几分异样,道:“天剑真传左千秋,那才是如天穹皓月般的人物,似陈牧这般不过蝼蚁,余家在其面前也是翻掌可灭。” 何光训心中一阵波涛起伏,但很快又露出一丝疑惑。 像这样的人物面前,何家余家的确都不算什么,但问题是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而就在这时。 何正崖淡淡的道:“四家真传此战,乃是以四宗进驻玉州为约,胜者可入玉州,并与七玄约定,以玉州七郡之中的瑜郡为限!” 何光训眼眸中终于露出惊容,难怪何正崖会如此凝重,如此肃然,倘若四大宗门将插手瑜郡之时,进驻瑜郡,那整个瑜郡的格局必然会天翻地覆! 四宗进驻瑜郡,七玄宗也必然不会完全放任,势必会加深对瑜郡的统御和控制,也就是说瑜郡很可能沦为各大宗门彼此争锋的第一线! 此时此刻。 的确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毕竟在七玄宗乃至天剑门这样的大宗势力面前,瑜郡四大家族根本不算什么,一旦判断不清形势,就有可能直接被碾为齑粉。 “因此自即日始,何家与余家的事,暂时全部放下,可记清楚了?” 何正崖缓缓看向何光训。 “明白。” 何光训目光无比凝重的点头。 的确当此之时,哪怕何家和余家再有血海深仇,也是不能轻举妄动了,无论如何都要先收敛蜷缩,以观察形势,万万不能被卷入宗门斗争之中。 “对了父亲大人,怀瑜来消息说,光宗和明振他们两日前失去联络不知去向,且荒原山方向曾有地动,垮塌一座山峰……” 何光训想起此来还有另一件事要禀报。 何正崖眉头一皱,道:“此事何不早报,速速派人去查。” “是。” 何光训应声,走了出去。 何正崖拄着拐杖,看着何光训离去的背影,一阵眉头紧锁,这种时候出事当真是麻烦,而且相比起来,他还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得尽快扫清一些痕迹。 并且短时间内是万万不能再和天尸门的人接触了。 …… 瑜郡城城南。 薛怀空穿着一袭不起眼的灰衣,屹立在城墙之上,目光眺望远处。 忽然有属下走来,冲着他小声禀报几句。 “陈牧?” 薛怀空微微怔然,随后很快从记忆中拎出一个名字来,低头喃喃一声:“此人竟有这般悟性,那当初也许该和余家抢一抢人?” “罢了,如今之际,一个意境人物也改变不了什么,这瑜郡今后将是何等走势,全在于七玄和四宗了,人算终是不如天算,不过好在我也做了些防备。” 薛怀空叹了口气。 七玄宗估计就这几日,便会有人下来,而四宗的进驻肯定也不会很久,到时候他这个城主就再不像之前那样,手握权势号令一郡,而是将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 但对于此种情况,他也并没有什么办法,不可能舍弃薛家在瑜郡的权势,也只能默默观察形势,随波逐流了,总归薛家提前布局,在其他几郡都有安置血脉基业,在七玄宗门内也有不少族人,相较于何、谢几家,算是好了很多。 …… 余家武院。 锵! 陈玥手中剑锋斜指,划过一道弧线,与余芸手中的剑同时斩过,火花迸溅之际,余芸却面色微变,发现不对,被迫往后退避。 但陈玥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微光,剑招一变,化斩为撩,一下子挑中余芸手中的剑侧,将其打的脱手飞出,同时手中的剑向前直刺,悬在余芸的咽喉前方。 “你……” 余芸看着陈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陈玥胜。” 旁边一位年长的女性武师语气平和的开口。 余芸气恼的看着陈玥:“这不算,你耍赖!” 陈玥刚才竟然和她用一样的剑招,那一下要是两人继续打下去,多半是两败俱伤,她收招回避,陈玥却变招追击,怎么会有这么奸诈的人。 “陈玥以招式胜,余芸,你与敌人交手之际,难道也妄图敌人与你只斗力气?” 女性武师淡淡的开口。 被师长训斥,余芸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明明她境界比陈玥高的,结果却打输了,眼里泛起泪花,看着陈玥道:“乡下来的破落户,别以为下次还能这么走运……” “余芸。” 女武师语气严肃了些:“眼高手低是武者大忌,纵然你出身名门又如何,我余家这十几年来,可曾有后起之秀能比得过一川?就是你眼前的陈玥,她兄长陈牧不久之前,在安瑜县猎妖,一战杀妖上百,已步入了意境的层次,比起你又如何?” 听到女武师的前半句话,余芸还低着头有些委屈,但听到后半截,却一下子愣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女武师:“意境?” “我哥哥他……” 连陈玥也有些惊诧的看向女武师。 女武师微微点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 陈玥惊诧过后,小脸上露出惊喜和振奋的神色,如今的她可不是什么武道小白了,虽然意境还是她远远无法触及的高度,但不妨碍她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高度。 放眼整个余家,领悟意境的高手也没有多少。 甚至。 和陈牧同龄的,乃至整个余家的第四代,包括许红玉等人在内,目前还没有一人悟出意境,那相比起还在磨炼追求刀势的武者来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高度。 余芸整个人愣在那里,一时间呆若木鸡,她哥哥也是余家武院的出众人物,虽然不是第四代男子中最出色的几人,但如今也步入易筋大成了,年纪和许红玉相仿,只是她哥哥至今也才练就两种刀势,距离意境尚且遥遥无期。 她记忆里不由得浮现出,那一日在南城区所看到的那个身影,陈玥的兄长,那个人,竟然已步入了意境的层次?那看起来只是有副不错皮囊的青年,竟然是这样的人物吗? 不远处。 余茹也是怔在原地,眼眸中泛起一阵阵光彩。 陈牧哥哥……悟出意境了? 几乎比她想象的都还要厉害了呢。 三更,但字数更多了,还是一万三,比之前四更还多……因为剧情完整就不分成四章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品玉 安瑜县东。 蜿蜒曲折贯穿近半个安瑜县的‘临安河’,此时绵延数十米的河床裸露在外,河底一片干涸枯竭之状,些许淤泥更是呈田地干裂的样子,见不到丝毫水分。 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片干燥,令人嘴唇都干裂的空气,忽然间多了一点湿润的水分,并渐渐的扩散开来,一切的干燥开始渐渐退去。 枯竭的河床尽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缕蜿蜒的小溪悄无声息的出现,然后淅淅沥沥的顺流而下。 “结束了。” 陈牧行走在河岸边,望着这一幕,轻呼了口气。 干燥的空气再次变得湿润起来,干涸的河床重现河流,哪怕只是一缕蜿蜒的小溪,也代表着这场维持近半个多月的大旱终于是彻底告一段落。 虽说在此次大旱中,整个瑜郡的伤亡人数,比起年前的大寒之时要少了很多,毕竟都有储水应对之策,而不像大寒之时,风雪交加,贫苦之人买不起棉被修不起宅邸难以抵御严寒,但实际上在陈牧看来,大旱远比大寒要可怕的多。 水是生命之源,但凡大旱维持的久一点,达到两个月甚至三个月,那造成的灾害情况将难以预计,别说是寻常黎民,就是武者都要难以幸免。 好在此次大旱,一如往常。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陈牧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前世道德经中的一言,望着那蜿蜒而来的,仿佛重新为这片天地带来生机的溪流,若有所思般的一语。 此时。 许红玉正跟在他旁边,也正望着那蜿蜒而来的溪流,忽的听到他的话,顿时怔怔失神,似是有所感悟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牧很快注意到了许红玉的样子,目光掠过她一眼,随后就悄然站在一旁,并不做什么动作,也不出声打扰。 片刻后。 失神中的许红玉,如白玉般的纤纤素手轻轻放到腰间,抽出了贴身的软剑,迎着溪流蜿蜒而至的方向,手中一剑挥出,剑光化白,既无凌厉,也无守御,没有任何定向,就只若那溪流一般,顺流而下,顺势而为,不争而无斗。 她一直苦思而不曾明悟的第三种剑势,此时悄然悟透,一步登堂入室。 再次挥了几下剑,许红玉提剑向前刺出,剑光分化为三,一时间三种不同的剑势分化,继而合乎为一,剑光掠过,一下子削掉一片河岸。 “好。” 陈牧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微笑,赞许一声,也不知是称赞许红玉的剑法,还是此时身穿一件浅黄色罗衫的她那舞剑的清雅身姿。 荒原一战之后,整个东洪乡七八日间都没再有更大的动静,偶尔有成规模的妖物暴动,也都被他很快镇压,直至今晨,许红玉修习坎水一脉剑法,对水的气息比陈牧更敏锐,先一步判断出大旱即将过去。 想到许红玉修习的第三门剑法‘浮水剑’,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于是陈牧便提议,让许红玉到河岸走走,一观水道,兴许会有所悟。 不过此时看来。 许红玉能悟出第三种剑势,倒与他那一句‘上善若水’更为相关,这些近道之言在如今这方世界,似乎也很有指引之功,只可惜前世的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因此脑海中关于各种经文的残留记忆也并不多。 要是一句上善若水能让许红玉立地悟道,一下子迈入意境就好了,不过那显然也有些天方夜谭,毕竟经文再是近乎于道,指向道的本质,也不如意境图来的更为直接。 唰。 许红玉收剑而立,美眸中泛起一丝喜意。 迟迟没能悟出的第三种剑势,如今终于悄然悟出,也意味着接下来她就可以全心参悟坎水图,尝试悟出坎水意境了。 一念及此,她又不由得看向陈牧,一双眸子中泛起光泽:“难怪你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接连悟出两种意境,甚至不曾观看过意境图,都能逆推出巽风意境……”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不曾修炼过坎水意境,仅仅只是看到大旱消退,溪流再现,便能有所悟,发出这样近乎于直指本质的经言,这种对于天地道蕴的深入,不知道比她多走了多少步。 陈牧知道许红玉误会了这一句话是他自己的感悟,不过这会儿也并不去分辨,只看着那张带着一丝喜意,褪去了少许清冷的俏颜,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那张面颊,触手间光滑如玉,带着少许冰凉。 他和近在咫尺的玉人相识已有两年多了,从陌生到熟识再到信任,从属下到同行再到立于其前,从欣赏到意动再到行动,如果还不明白伊人的心绪,那他也就太不解人心,有些事情总是要他主动一些的。 许红玉立在原地,只睁着一双清雅的眼睛看着他,目光之中只有一点懵懂,似乎是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看着许红玉那乖巧,懵懂,又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陈牧心头微动,有心想看看一块冷玉的反应,于是凑近过去,带着试探,轻轻低下头,擒住了两片柔嫩的红玉。 触感依然是冰凉,但却带着几分湿滑。 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俏人身体僵了一下,但其样子却仍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眼睛稍微睁的更大了些,依然是有些不知所措和懵懂,宛若一块玉人,没有什么动作。 陈牧轻轻叩关试探,只觉得眼前俏人虽没有任何动作反应,但也没有半点的抵触和反抗,面对他的叩关,便几无抗拒的放开,由着他的动作。 几年前的他还只是南城区的小小差役,对许红玉都只存在于听闻,几年后的他,却能得其倾心,将这块红玉轻轻品尝,这不是梦里的光景,是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习武,抗何,赈灾,相救,平乱,斩妖,关护,点道,终至此处。 片刻后。 陈牧重新抬起头,看向怀中的佳人,只见她仍然是那双清雅的眸子,不见丝毫迷离,甚至还冲着他眨了两下:“怎……怎么了?” “嗯……没什么。” 陈牧看着许红玉的样子,一时间想要挠挠头,白玉是真的很白,也很滑润,只是想要看到白玉变红,似乎还真的得费些头脑。 不过这里地方不太对,不适合其他的动作。 陈牧轻轻放开怀中佳人,伸手摸了下她的头,换来的仍然是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眨动两下。 “出来吧,别躲了。” 陈牧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土坡。 小土坡后面转出一个人影,一双小手正捂着自己的脸,紧闭着眼睛道:“副都司大人找你们过去,我只是来报信的,刚刚才到,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牧看着小荷的样子,没好气的道:“小小侍女,心思不静,回去之后面壁三天。” 小荷脸色一垮,旋即可怜兮兮的看向许红玉,道: “小姐……” “嗯,很合适,就三天吧。” 许红玉轻微点头。 小荷泪奔。 不过想到刚才偷瞧的画面,似乎也没什么了,虽然陈牧终于主动下手了,但自家小姐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好在瞧着陈牧的样子也并没有不高兴。 也许自己得想办法帮帮忙? …… 临安河距离县府不远。 一行人很快回到安瑜县府。 “来了啊。” 副都司余钧看向走进院里的陈牧以及许红玉,露出一个笑容,道:“陈牧,此次妖乱,你所斩获的功勋我已清点完毕,并上报斩妖司了,总计是六万七千五百功勋,斩妖司那边批核之后就算有些许浮动,也应当在六万五千上下。” 六万七千五百功勋。 这和陈牧之前的预计也相差不多。 “麻烦大人了。” 陈牧冲着余钧拱手。 余钧笑了笑,道:“不必拘礼,伱和红玉互相扶持,都是自家人,我痴长你一些年岁,如若不嫌,唤我一声‘钧叔’就好,以你此次的战功,待回去之后,斩妖司的新任命应该就会下达,副都司的位置暂时没有空缺,应当还要你再屈当一段日子的白衣卫。” 陈牧对余钧的话语也并不意外,斩妖司虽然与其他衙司不同,副都司甚至都司之位,都可以临时增设,但他先前展露出的实力,也就介于白衣卫和副都司之间。 一步跨入副都司的确也不太可能。 除非他展露易筋极限,虎豹雷音的淬体境界,或风雷之属两种意境,那倒是能直接一步跨过白衣卫的阶段,纵使副都司位置没有空缺,也能临时增设一位。 只不过对他来说担任白衣卫还是副都司,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当今之世,秩序崩坏,地位和权势远不如自身实力,他现在只想平稳的拿到锻骨丹,安静的修行一段时日,早些迈入锻骨之境。 “妖乱已毕,是否可以回返瑜城了?” 许红玉看看陈牧,然后在一旁开口问道。 她知道陈牧现在想要的应该就是一个能安稳修行一段时日的环境,其实留在安瑜县也可以,不过为了防止何家兴风作浪,自然还是回瑜郡更安稳。 “嗯,不日就可返回,你们今日回去也无妨。” 余钧微微点头,但紧接着目光又变得严肃了些,郑重说道:“不过此次回到瑜郡,一切都要谨慎行事,与何家之间的冲突也要暂时放下,非常之时需以稳妥为上。” 看到余钧这么郑重的样子,许红玉顿时微微一怔,随即问道: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根据不久前传来的消息,与玉州相邻的青州、寒州……等各州,立足于其中的天剑合欢、血隐玄机四宗,其真传弟子于七玄宗拜山,以四宗入驻玉州为约,瑜郡为界,结果四战四胜,四宗势力不日就要进驻瑜郡。” 余钧沉声开口。 此言一出。 不仅许红玉稍稍愣神,连陈牧也是露出一抹异色。 天剑合欢、血隐玄机……这四宗的名头他也有所耳闻,虽然一直都不曾跨入玉州地域,但毕竟是立足于和玉州相邻的几州的大宗,势力都不逊于七玄宗。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这四宗真传登门拜山,七玄宗竟四战四败,不过一想似乎也能理解,毕竟相比起外界多年前就开始纷争不断,七玄宗一直都是‘闭关锁国’的策略,封闭州郡,不与外界任何一州相接触,也不主动踏出,只在玉州一地谋求发展。 这样下来固然整体上不错,各种底蕴积累颇多,但安稳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一位位宗派真传,比不上外州之地四处征战的其他四宗弟子,也并非难以想象。 这么一想。 七玄宗封闭门户的决策,也许称不上正确,但的确又是这样的决策,使得整个玉州七郡多维持了十几年的和平,包括瑜郡也是如此。 倘若瑜郡早在十几年前就陷入宗派斗争之中,在那更加纷乱的世道下,说不定他都活不到现在,陈玥甚至可能都无法出生。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变 很快。 从余钧那里离开。 “四宗入驻,那恐怕整个瑜郡的形势是要发生大变了。” 许红玉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担忧,不由得看向陈牧。 倘若没有四宗之事,以陈牧的天赋和悟性,再安稳修行几年,恐怕整个瑜城都将难寻敌手,余家的面临的危难也自然会化解,虽然目前这一代仍然是青黄不接,但只要能有一位迈入五脏境的存在,那就算是势力庞大如薛家,也是不愿意相斗的。 毕竟五脏境的高手,来去自如,没有一大堆同阶人物提前埋伏,基本上很难威胁的到,如果将这样一个人物逼迫过头,一怒而四处下手报复,那任何一家都难以承受。 这也是为什么余家的那位曾祖,早已卸任七玄宗执事,回到了余家度晚年,甚至早过了耄耋之龄,但何家依然不敢和余家斗的太狠,毕竟谁也不确定余家那位如今到底气血衰败到什么程度,实力下滑到什么样了,万一仍然具备五脏境的实力,不顾一切的下手报复,拼个玉石俱焚,那谁都无法接受。 可现在。 天剑合欢,血隐玄机四大宗门将要入驻瑜郡,这都是不逊于七玄宗的名门大宗,傲立于一州之地,那就算是薛家也要收紧锋芒,小心行事,否则都有灭门之祸。 “静观其变吧。” 陈牧摇摇头。 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毕竟时值乱世,大宣王朝衰落,天下各州割据烽烟四起,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在大势之下,没有任何一州能独善其身,哪怕是七玄宗这样统辖一州之地万万黎民,割据一方的庞大宗门势力,也一样不可能永远超然于世。 如今四宗入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倒还是件好事。 毕竟,在他看来,天剑合欢、血隐玄机这四宗,也不可能彼此之间就是铁板一块,联合向七玄宗发难也只是寻求利益,得到了利益那多半就会互相分割。 四宗势力进驻瑜郡,多半还是会以控制为主,而不会将瑜郡转化为战火硝烟之地,那么实际上就和之前瑜郡四家明争暗斗的局势相差不会太多。 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当然。 对于何、余、薛、谢四家来说,那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原本都是立于瑜郡顶点,手握权势的顶尖世家,此后都要谨慎做事,在四宗的夹缝之中谋求生计。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也是静观其变,甚至有四宗入驻之后,很多事情反而不需要他再去考虑了,譬如天尸门余孽的事情。 甚至。 陈牧都怀疑,七玄宗之所以拿瑜郡为界,让四宗入驻,可能就是因为天尸门余孽的事,毕竟眼下也不清楚天尸门到底藏匿了多少实力,放四大宗门进来,和天尸门碰一碰,对于七玄宗来说也并不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形势。 同许红玉往前走了一段,很快陈牧来到了县府的前庭。 现在安瑜县府中庭暂时由余钧这位斩妖司副都司控制,安瑜县令余荣则暂时在前庭办事,随着陈牧的到来,这位县令很快亲自出迎。 “恭迎陈大人大胜而归,此次妖乱为安瑜一县数百万黎民呕心沥血,我代东洪乡百姓,及安瑜百姓,向陈大人拜谢了。” 余荣不待走到近前便开口,更向着陈牧主动拜下。 有点过于浮夸。 陈牧心中嘀咕一句,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位许红玉的表舅,主要是许红玉还站在旁边,于是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不让余荣真的拜下来。 余荣拜不下去,便顺势起身,面容堆笑的看着陈牧,道:“我已让人去备上等的宴席,为陈大人庆功。” 如果说上一次对陈牧,只是觉得虽为许红玉从属,但有些能力值得结交,那么这一次态度就是天翻地覆,甚至都放到了很低的位份上。 毕竟相比起余钧,他余荣虽然也能算是余家的嫡系,但在余家族内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远远不及余钧,甚至还不及许红玉。 陈牧乃是在易筋层次,就领悟出意境的存在,哪怕未来止步于易筋圆满无法锻骨,但凭借意境和一身横练之躯,未来也是余家最上层的人物之一。 虽说瑜郡形势将要大变,四大宗门入驻之后必然会改变格局,但余家终究还是统御瑜城的四大家族之一,他余钧也始终都是余家的一员。 “宴席就不必了,灾难刚过,莫要兴师动众,铺张浪费。” 陈牧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上次让县令大人所查之事,可有眉目了?” 余荣闻言,不由得露出一丝惭愧之色,道:“说来惭愧,安瑜县府在十七年前曾经遭过一次贼人,被其放过一把火,烧了不少的籍贯卷册,剩余的部分里虽然查出一些与陈大人母上同名同姓的,但都没有甚么关联。” “我已命下面的人马,亲自在安瑜县内一一排查,不过耗时可能会久一些,但只要人确然是安瑜县人,那最后定然会给陈大人一个交代的。” 听到余荣所说,陈牧微微叹息,倒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那么多年下来,且不说余荣提到的火灾烧了卷册,光是期间一次次的大寒、大旱、大潮等等灾难,每一次都会引发一片乱象,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历经多少次,就是一些有权势的家族都有可能消亡衰败,更别说刘萍会沦落为奴籍,家世多半也很一般。 如今这一支血脉,是否还有人活着也不清楚。 正想说让余荣免去兴师动众,但想到灾难之后,本来也要统计各方损失,差遣衙役多查一点,也只是顺势而为,便没有回拒,只说有了消息便告知他。 确认了暂时没有刘萍的消息后,陈牧和许红玉出了县府,到了早前居住的后院。 “明日就回去吧。” 陈牧看向许红玉说道。 “嗯。” 许红玉轻轻应声。 看着她乖巧而清雅的模样,陈牧心中微动,又升起了想要品弄一番的念头,不过最后只是一闪而过。 主要是这块精巧的白玉,平常手段撩之不动,虽是乖巧顺从,但一番施为下来,总归是缺乏了那么一点情趣,还是要慢慢品味方才雅致。 陈牧将目光投向悄悄跟在后面的小荷。 小荷吓了一跳,慌忙道:“我,我去打水……” 说着就逃开了。 一路后逃着,想起先前在临安河畔看到的情景,却不由得两颊泛起嫣红,身子也有些发热起来,她是许红玉的侍女,若是许红玉和陈牧……那她自然也是陪嫁丫头的。 其实她心理倒很想能和陈牧亲近些,并不想逃开,更希望陈牧对她也做点什么,只是她总不能赶到许红玉的前头去,所以只能忍耐着默默的逃开。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荷。 陈牧一时倒也觉得有趣,红玉身边的这个小侍女,也勉强称得上文武双全,虽然偶尔有些蹦跶,但对许红玉一直都是本本分分,许红玉对小荷也是完全信任,出城猎妖甚至将南城区的一切事务全都扔给了小荷。 到了许红玉的屋子里,陈牧也没有多做什么,只谈了些瑜郡之后可能的形势,以及回到郡城之后的打算,简单商议了些,便回了自己的卧房。 小荷躲在一旁,看着陈牧离开,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心底稍微有点遗憾之余,嘴角又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余家虽是豪门世家,但陈牧和许红玉都属于‘江湖儿女’,并无太多讲究,否则的话在这女子十四五岁就嫁人的年代,许红玉也不会至今尚未婚配。 她太了解许红玉了,自家小姐虽然有时候懵懂,但可不是不知事,在河畔时那样任由陈牧施为,那就是心中早已有属,是什么都不会拒绝的了,但陈牧却并没有就此对她进一步做什么,反而最后说她历经劳累,让她今夜好好休息。 越是这样便越说明,陈牧并不是只把许红玉当做想要得到,宣泄情欲的玩物,碰过之后就会弃之不顾,而且一直以来行事沉稳,张弛有度,天赋悟性更是冠绝一代,小荷现在甚至都在想,自家小姐究竟是怎么样的时运,才能从外城区那偏僻的梧桐里,找出陈牧这样一个人来。 荒原之战后的七八日里,许红玉的伤势并不严重,但陈牧依然是红玉好好调养,自己回到乡里接过了许红玉之前所有的事情,并事事亲为,替许红玉分忧解难。 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她在临安河畔,看到陈牧对许红玉有所动作时,心中只有欣然和替许红玉开心,那样的天资能力和为人,又是心底愿意对许红玉好的,再也难找到第二个了。 甚至就是今天再发生点什么,她也只会替自家小姐而开心。 小荷进了屋子,端来烧好的热水,服侍许红玉脱去鞋袜,将一双精致的如白玉雕琢的小脚轻轻放进水里,撩水洗着,同时悄声道: “小姐,他对您可真好。” “嗯呢。” 许红玉听着小荷的话,轻轻点头。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好奇陈牧那样对她做那些是什么感觉,也道不清自己的感觉,但她却很明白那些举动代表着什么,只是因为人是陈牧,她心底丝毫没有抗拒的念头。 因为知道陈牧是怎样的人,因为陈牧所做的一件件事,因为心底对陈牧那种朦朦胧胧,和对别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也因为陈牧说过的一句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只知道她对现在的陈牧,提不起任何一点拒绝的想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乾坤 瑜城城外。 一片荒林之间,陈牧循着记忆一路穿行,在经过那一片熟悉的乱葬岗之后,来到了一片稍微平整一些的林中。 他的目光掠过四周,看过一处处矮坟,很快在其中的一处,找到了一块较新的坟头。 那是他父亲以及母亲刘萍的坟。 原本两处坟并不在一起,刘萍被安葬在另一处,那时候还是差役身份的陈牧父亲,安置的还算妥当,而等到陈牧父亲自己过世时,就只是草草布置的一处坟口了。 直到陈牧升任梧桐里差司之后,在担任期间才终于抽出一些时间,来到城外将两处坟移葬在一起,并以陈牧的名字为其立碑。 尽管他来到这个世界时,两位都已经去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这两位都没有什么父母亲情,只是有着一些记忆,但他既然以陈牧的身份活着,那总归有一份因果。 陈牧拎着酒水。 走到新坟之前,并祭拜一番。 许红玉一路跟在旁边,直到事毕,看看那处坟头,小声说道:“如今你和当初大不相同了,之后要不要再迁一处好地?” 陈牧摇摇头,轻叹道:“就这样吧,别再惊动他们了。” 当今乱世,修其一座陵寝又有什么意义,说不定还招来一些盗墓贼人,不如就这般安葬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惊扰,毕竟两人也已葬在一起。 许红玉轻轻点头,跟着陈牧一路出了林子。 往不远处看去,便能看到那高耸的瑜城城墙,陈牧立足眺望,心中一时倒有些感慨,过去当差役时搬运尸体,也时常进出瑜城,那时只感叹这城墙之高耸,几乎超过他前世所见的一些旧皇城,现今再看这高耸的城墙,却已没有那种仰视的感觉。 小荷以及一行人就守在外面,见陈牧和许红玉出来,便纷纷跟了上去,一行人很快沿着南门进了城,并一路往里,直至进入内城。 来到余家驻地。 陈牧和许红玉暂时分开,许红玉去往东边的主家院落,陈牧则往北而去,很快回到了自己先前居住的那处小院。 一路上的仆从,似乎都已经听说了他在安瑜的事迹,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恭谨。 “哥哥回来了。” 院子里陈玥正在练剑,忽然看到陈牧走进来,小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手里的剑一收,就向着陈牧跑了过来。 陈牧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陈玥忽的一扑,像小时候一样挂到了他身上,只不过眼下早已经是大姑娘,有点挂不住,而且从两年前就没再做过这种动作。 “大姑娘家的,有点形象。” 陈牧将她放下然后没好气的训斥一声。 陈玥笑嘻嘻的道:“这里又没有人会瞧见……对了,我也步入练肉境界了。” “嗯,很好。” 陈牧微微点头,难怪刚才扑上来时,触手的感觉比以前扎实。 两年多跨过磨皮步入练肉,在众多武者当中算是比较快的了,毕竟是在余家武院,各种资源都不缺,而且还是他的妹妹,平时也有用一些贵重的滋补汤药。 倘若能在两年之内将练肉一境修到圆满,然后于一年之内跨入易筋,那么进度比起许红玉来说也相差无几,不过剑术方面就慢了不止一拍了。 毕竟陈玥虽然是十五岁左右就开始修习淬体法,和大家族子弟相差不多,但许红玉在达到淬体的年龄之前,自幼就练剑,而陈玥则是与淬体法一同修行。 “我不在的日子,没惹什么祸吧?” 陈牧往屋里走去,同时看了看陈玥。 陈玥眨眨眼睛,道:“嗯……我之前把余芸打哭了。” 陈牧很快想起余芸是谁,摇头失笑,其实他知道陈玥的性子是不会惹祸的,哪怕现在长大了些,变得比以前活泼了些,但同他一样,很知道轻重分寸,毕竟出身贫寒,算是历经冷暖,知道每一粒米饭都来之不易。 这么说主要是想知道陈玥在余家有没有受人欺负之类,看起来是过得不错,那也就不需要他去多考虑什么,况且这次之后,恐怕余家也没多少人敢欺负陈玥了。 在和陈玥了解了一阵他不在内城的这段日子里所发生的的事情后。 小荷来到了院子里。 “宁姐姐。” 陈玥从屋子里跑出来,笑嘻嘻的向小荷打招呼,陈牧最初将她送来余家的时候,她在这里一无所识,都是小荷带着她认识余茹,又对她一直照顾。 小荷捧起陈玥的小脸蛋揉了两下,然后看向陈牧微微点头道:“家主大人有请。” “玥儿,我先过去一趟。” 陈牧神色平和,冲着陈玥说了句,便跟着小荷离开院子。 路上向小荷问了问许红玉,却得知她已经离开余家,去斩妖司那边清点功勋了,实际上就是去兑换锻骨丹了,趁着目前瑜郡还没有太大的变故。 许红玉的功勋虽然不如他多,但统辖一乡,加上早前积攒和剩余的一些,兑换两份锻骨丹还是够的,如今的她经历这一场妖乱,气血稳固,用不了多久也可以尝试锻骨了。 很快。 陈牧来到了余家东边的主院。 小荷在院子外示意陈牧进去,然后就悄悄的侍立在旁边。 陈牧神色坦然的走进院内,然后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里,鬓角泛白,穿着一件绿色锦袍的人,其人身份自不用说,正是余家当前的家主,余祖义。 余祖义既是许红玉的外公,同时也是瑜郡盐务司的都司,管辖一郡之地的盐务,职衔等同于内外城区的都司,过去年轻时也曾担任过斩妖司都司。 其人也是余家除了那位第一代曾祖外,境界实力最高之人,屹立于锻骨圆满,掌握有坎水、兑泽两种意境,是瑜郡内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余大人。” 陈牧冲着余祖义一礼,仍是以职衔称呼。 余祖义早已转过身来,此时看向陈牧,眼中却没有什么余家家主的威仪,更多的是几分年长老人的和蔼,道:“不必拘礼,你妹妹在余家武院习武,你也是和红玉互相扶持,早已是一家人,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伱与红玉的婚事,便由我这个外公做主。” 这位余家家主倒是直接。 陈牧看着余祖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余祖义又继续语气平和的说道:“当今之世,出身皆不重要,只看能为,你能迈入易筋,悟出意境,便是红玉父亲那样的人物,早已和这瑜城上百万黎庶再不相同,无论在哪都举足轻重,是以你娶红玉为妻,无需改姓,也无需入赘,你们的后人也可随你之姓。” 这就是当年许红玉父亲的待遇么? 陈牧心中不由得念叨一声。 许红玉能在姓‘许’的同时,依然作为余家最核心的嫡系,自然不全是因为她母亲是家主余祖义的嫡女,更关键的还是因为她父亲许一川当年展露的天资和在余家的地位。 如今的陈牧也同样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甚至陈牧这时候察觉到,许红玉多半也没有和余祖义说更多的关于他的事,否则余祖义若是知道他不仅悟出意境,更兼修风雷,淬体法也早已到了锻骨之前,恐怕态度还会有更多的变化。 不过陈牧倒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想法,是以也并不主动多提。 “但……” 余祖义说到这里,话语微微一沉,道:“你应当已经知晓,四宗将要入驻瑜郡之时,当今非常之时,余家不宜惹眼,是以你和红玉的婚事,不会大操大办,这也是为了你们和余家,你可明白轻重?” 若是放在过去,余家嫡系的婚事,更兼还是许红玉这样举足轻重的,必然会大宴宾客,十里红妆,但现如今非常之时,却是一切惹眼的行为都概不能做。 陈牧心中微微摇头,道:“我没有什么的,只是这样就委屈了红玉。” 余祖义闻言,笑了笑道:“余家虽然勉强算是个名门望族,但一样崛起于微末,也是从江湖中起家,百年前余家那位初祖年幼时也曾天为被,地为床,后来拜入七玄宗,一步步崛起,最终到瑜郡扎根立足,我等实际上也都是江湖儿女,也无需那么多的讲究,若你觉得委屈了红玉,以后好好待她就是。” 说到这里。 余祖义又顿了顿,道:“我听红玉提起过你需要巽风一脉的意境图,不过我余家如今的确没有此图,目前仅有上品的坎水图,以及离火、兑泽、艮山三脉的拓印图,倘若你想继续在乾坤八相之道上精进,可以试一试离火图,如若不行,可以再试坎水图。” 陈牧闻言顿时略微沉思。 他暂时其实还没有兼修更多意境的想法,毕竟根据他目前的了解,就算是兼修三种意境,如果全部都只是第一步,那么合起来也仍然不及将一种单一意境迈入第二步。 所以对目前的他来说,专注于震雷图的修行,将震雷意境尽快迈入第二步,才是对他实力提升最大的步骤。 当然。 如今的他也知晓了很多关于乾坤意境的事情。 譬如乾坤意境之中,风雷火属‘乾天’,山泽水属‘坤地’,想要修炼乾天意境,那就必须兼修出风雷火三相,同样想要修行坤地意境,也要兼掌山泽水三相。 究其原因, 是因为乾坤八相图中,乾天图和坤地图都并非单一之图,而是由一份‘乾天总图’为主,再汇集风、雷、火三图,才是完整的乾天图,可以说风雷火、山泽水这六相,本身就包含在乾天坤地之中,属于天地的一部分。 在余祖义看来,他掌握有巽风意境,而巽风与离火相近,所以才会建议他先尝试离火,若是实在因为离火图品质太差只是拓印版本,无法领悟,那再去参悟坎水图。 “我想先试试能否将单一意境修炼到第二步……” 陈牧想了想,还是回答一句。 如今来说,他想要参悟余家的几种意境图都随时可以,反倒不用那么着急。 “有志气。” 余祖义和蔼一笑,旋即又叹息一声,道:“兼修多种意境,的确反而更难迈入第二步,其实很多人都是被困在第二步的门槛之前,丝毫无法寸进,不得不去兼修多种意境。” “但事实上,对于真正顶尖的天骄人物,兼修多种意境也是一样的道路,最后走上的都是汇集乾坤八相,触及天地的路……不过这大宣朝廷最为正统的乾坤八相,也是诸多意境中最难最难的,便是当年皇庭鼎盛时期,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练成八相,掌握乾坤意境,纵是掌握,每前进一步都相当于其他人的八步,可谓步步难如登天,也更没几人能走到顶点。” 陈牧在一旁静静听着余祖义的陈述。 在浏览了余家的诸多典籍之后,他便了解到,乾坤八相并不是这天下唯一的武道意境,只不过是流传最广,最官方也最正统的意境,当然同时也是没有争议的至强意境。 只是这个‘至强’,指的并不是单一的一种意境,而是至少要练出乾天或坤地,才能力压八方,而唯有修出完整的乾坤意境,才算天下武道中真正的至强。 凌驾于‘阴阳’,‘五行’等等意境之上! 当然。 其实阴阳、五行等意境,也一样都很难,同样都被分成多个部分,譬如五行便分别有五种意境,也是要一一练就才能掌握完整的五行,阴阳意境也同样有许多延伸的分支。 包括世间还有专注于剑道的,如天剑门,便是‘剑道意境’,同样有心剑、天剑等等诸多分支,有专注于杀道的‘杀戮意境’等等。 只是这些基本都被掌握于各大宗门之中,从来不在世间流传,不像乾坤八相图,历经千年岁月早已一分再分,流传至民间,更演变出无数刀法剑技。 对目前的陈牧来说。 是将单一意境修炼到更进一步,提升来的更大许多。 但是等到意境一步步修炼到极致,登上第三步的阶梯之后,那么与同为第三步的人物之间,衡量高下的便是意境本身的‘质量’了。 至于说乾坤意境为什么被公认为天下武道至强,陈牧倒是知晓的,那就是至今仍然还立足于天下的大宣王朝! 大宣能横扫八荒,平定四海,打的天下皆服,最终建立一个统一天下的王朝,甚至兴盛近千年,压的无数宗门抬不起头,其源头就是那位开国之祖,练就了乾坤意境,问鼎武道之巅! 只是时隔千年。 如今的大宣王朝,再也没有那样的人物了。 三更,字数还是一万多。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姑爷 半晌后。 陈牧从院子里走出。 站在院子外面候着的小荷,看到陈牧出来,忽的向着陈牧欠身一礼,然后偷笑着说道:“丫鬟宁荷见过姑爷。” 啪。 陈牧板起脸,一巴掌拍在小荷的屁股上。 小荷俏脸顿时露出一抹羞红,连忙左右看看,没见有人,这才委委屈屈的道:“姑爷欺负人,我要去告诉小姐。” “我欺负你什么了?” 陈牧看着小荷的样子,反倒是戏谑问道。 小荷这下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看到陈牧往远处走去,连忙小步跟在后面,道:“小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带你到小姐那去等吧。” “好。” 陈牧微微点头。 他现在最需要的除了品质更高更好的意境图之外,也就只有锻骨丹了,只要锻骨丹一到手,他立刻就会开始锻骨境的修行。 以系统面板的提升速度,他锻骨多半也是一样的快,远超过寻常人,只要早日抵达锻骨境的圆满,再将震雷意境练到第二步,那么就是五脏境的存在,他也能掰掰手腕了。 很快。 小荷领着陈牧一路往东,沿着东向主院一路绕行,经过了数个院子之后,来到了一个有些小巧,但却显得十分精致的院落里,有花有水亦有凉亭。 往里是一处由整体由紫霖木搭建的闺阁,紫霖木虽然价值不如金丝木,但也是一等一的木料,不畏水火,千年不坏,并且比起金丝木也更适合做女孩家的闺房。 陈牧的确是第一次来许红玉住的地方。 早前他在余家驻地一呆近半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足不出户,习武参悟,偶尔出去也没有到过许红玉的闺阁,主要也是东面这一片主院,一般人也无法随便进入,会被外面的护院看守拦下,尤其是后面一带,都是余家年轻一代嫡系居住的地方。 之前陈牧来找许红玉时,也是外面的仆从先进去通报,再由里面的丫鬟找到小荷,最后小荷再进去汇报给自家小姐,层层传递,不过现在陈牧却已经能进出这里了。 “这一院的花草,都是你在打理?” 陈牧看了看院子的景色,又望了望那一片漂浮着些荷花的水池,池水清澈,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打理,是真正富贵人家才能置办的庭院。 小荷掩嘴轻笑,摇头道:“我只偶尔会照料一下,有专门的人打理呢。” 许红玉身边当然不可能就她一个丫鬟,只不过其他的丫鬟就只是服侍起居,打理院落的丫鬟了,而不是她这样能跟随外出,左右臂助的侍女。 侍女和丫鬟还是有些分别的,实际上在她迈入易筋境之后,也是有着一定地位的了,就算离开了许红玉,也不会是寻常下人的身份。 陈牧走进凉亭。 目光掠过整个庭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出在大户人家,不是生下来就能住在这样的景致院落,锦衣玉食不愁冷暖,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样的富贵荣华也不算什么了。 略微有些遗憾的就是,这里不像他前世,没有能记录过往的奇工异物,他是没什么机会能瞧见许红玉过去小时候的样子了,如小荷所说的,在许红玉的父亲失踪之前,她那时也是十分活泼爱笑的小小女孩儿,也是之后慢慢变得像现在这样清冷,几乎再看不见什么活泼和笑颜。 过去许红玉那清冷的样子,给人的感触更多的是冷漠与疏远,而陈牧心中也只是有一些对冰玉仙子美貌的欣赏,但现在的话,更多的是几分怜惜。 这样的人儿,看似不近人情,看似处处冷漠,其实内心中比其他人更想要得到关心和照顾,只是因为害怕,因为不得不坚强,而只能展现出那样冷漠的外表。 总归, 就让他稍稍牺牲一下好了。 正当陈牧站在凉亭中思索,想着许红玉小时候的样貌时,忽然院子门口传来小荷的声音:“小姐,您回来了,陈……姑爷在院子里等伱呢。” 陈牧转头看去,就见许红玉已走进院子,此时她听到小荷的话,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微怔之后才盯了小荷一眼:“胡说什么呢?” 小荷笑吟吟的道:“家主大人已经做主,定下小姐和姑爷的婚事了呢,恭喜小姐啦,这么多年总算是……哎呦。” 许红玉那张清冷若白玉般的俏颜上,此时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羞红,一只小手抬起来揪住了小荷的脸颊。 小荷缩了缩脑袋,从许红玉的手指间脱出,然后就往后退出院子,笑嘻嘻的道:“我先去替小姐打理琐事了。” 说着。 就不见了人影。 许红玉站在那里,讷讷的转过身来,看向亭子里的陈牧,一时有些无措。 姑爷…… 先前余祖义问她关于陈牧的事情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什么别的东西,只是把陈牧做的陈述了一遍,夸了些该夸的话,怎么就一下子…… “回来了?” 陈牧向着许红玉走了过来,神色温和的道:“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许红玉微低下头,小声道:“从斩妖司出来的时候遇见何光义了,问我知不知道何光宗还有何明振他们失踪的事,不过我没理会他,他也没敢硬拦我。” 何光义。 何家三代的嫡长,何光宗何光训的大哥,也是斩妖司副都司之一。 许红玉说的很简单,但陈牧不难脑补出何光义见到许红玉,沉着脸训问发难的场景,只不过碍于瑜郡形势将变,不宜过多冲突,才最终放许红玉离开。 “我该陪你一起去斩妖司的。” 陈牧摇了摇头。 何光义……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总归与何家的梁子是越结越多,现如今已不仅是余家与何家水火不容,就算是他,早晚也要与何家将所有的账一笔笔清算。 听到陈牧的话,许红玉心底只觉得有一丝暖流涌入,她仰头看向陈牧,然后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鼓涨涨的香囊,递了过去道: “给你,这是六十粒锻骨丹。” 陈牧接过香囊,感受着指间传来的少许温暖,然后看了一眼香囊里,就见里面是一枚枚银白色的细小丹丸,汇总起来,沉甸甸的一把。 这是两份的数量,许红玉是将功勋一次性都换取了。 “你留一些吧,我应该用不了这么多。” 陈牧想了想说道。 许红玉摇了摇头,道:“我还要巩固气血,最近几个月还不会尝试锻骨,还是你都拿去用,之后有剩余的留下来就好。” 陈牧知道许红玉在这次妖乱中吸收了不少妖物血精,虽然气血增强许多,但也需要时间去巩固调理,的确要两三个月左右,不过将两份都兑换下来,全部交给他,不是在怀疑他的资质,而只是想尽可能的去帮他。 看着眼前玉人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其中似有着点缀的星光,陈牧心中轻轻一荡,忽然凑近玉人耳畔,轻声说道:“红玉,我想亲亲你。” 唰。 玉人身体轻微一颤,晶莹剔透的耳垂无声的浸染上了一团红晕。 “你……你在说什么呢……” 许红玉的话语有些不稳,一时间连眼神都躲闪起来。 明明先前在临安河畔,早已做过那样的举动,但那时许红玉的反应却不及现在的百分之一,这让陈牧眼中闪过一丝温情,果然这块白玉对举动很是木讷,反倒是话语本身,能够让白玉中透出那一丝嫣红。 一丝丝的羞红沿着晶莹的耳垂蔓延开,陈牧看着近在咫尺的玉人俏颜,一时间有些微微发怔,本来那种清冷如月,可望而不可及的出世之感,此时伴着那轻微的羞红,仿佛回到了凡尘之中,像是盛开的冰莲,比他以往所见的任何时候都要更美。 许红玉一颗心如小鹿般乱跳,慌乱的想要逃开,但脚底却又生了根一般迈不动步伐,眼神也是上下游离,不敢去看陈牧,但预想当中的亲昵却久久没有落下。 当她那带着慌乱的视线,终于再次回到陈牧身上时,却见陈牧一直怔怔的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 许红玉心中忽然安宁了下来,眼神不再躲闪,轻声道:“你在看什么呢?” 声音好似恢复了以往的平和与清冷,只是脸颊上那一丝羞红却并没有褪去。 陈牧回过神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玉人,却没有了更进一步的举动,而是轻轻的将她两只温润如玉般小手捉起,合在双手之间,放到身前:“瑜郡局势有变,我们的婚事余家不会大操大办,我觉得对你有些委屈,如是你想的话,就再等两年,我会为你铺下十里红妆。” 许红玉微微一怔。 定定的看着面前陈牧那认真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涌起无数的喜悦和开心。 陈牧就看到眼前的玉人,眼角轻轻的弯起,仿若冰天雪地之中,忽然百花盛开,露出一个也许十几年都不曾露出过的笑颜,难以言说这一刻的美。 “我不要。” 她看着陈牧,嫣然笑着。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锻骨 在许红玉的院子呆了很久。 直至日过正午,陈牧才悄然离开。 不过没等他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才刚刚走出东边主院的范围,一个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人影主动迎了上来,穿着管家的服侍,年纪苍老,正是余家的老管家。 “陈姑爷,老仆等您很久了,老爷说北边的院子不合您住了,给您在东边安排了新的院子,稍微宽敞一些,已经打扫干净了,您要是觉得不合适,也可再挑选其他的。” 余管家那张苍老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脸。 作为早年跟随余家上一代家主的老人,东边主院那边的四代甚至三代嫡系,大多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许红玉能找到合适的夫婿,心中也是宽慰的。 上次见到陈牧的时候,他便觉得陈牧心性举止都很好,就是天赋天资可能达不到顶尖,但没想到陈牧能悟出意境,那的确和许红玉也是很般配的人了。 “麻烦余老了。” 陈牧微微点头。 虽然他和许红玉的婚事也不会很快落定,但的确不适合再住在之前北边的那个两进的院子里,实际上他也考虑要不要搬出余家,但内城的环境实在是有些特殊。 基本上所有适合居住的片区,都被四大家族占据,或者就是其他一些附庸的家族,所以除了余家驻地之外,偌大的内城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除非是去外城区,或者到城外自建庄园,但那不在考虑之中。 虽然留在余家驻地有种‘入赘’的奇怪感觉,但正如余祖义所说的,江湖之中不顾及那么多,何况如今处于非常时期,也的确不该太在意旁枝末节,未来的他也肯定不会止步于瑜城这一郡之地,无论在哪也都只是暂时栖身。 至于说以后究竟是做横行天下的独行刀客,还是统御一方的霸主,陈牧也并没有去想,因为那离现在的他来说还很遥远,一两步以内的事情提前预想,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几十步以外的事情提前设想,那是凭空臆想,毫无意义。 片刻后。 陈牧跟着老管家去到了东边的新院,是在东正街的后方,一处复式嵌套的院子,远比之前的两进大了太多,至少也要十几个下人每日清扫照料。 并且这里距离东边的主院落也不远,基本上也属于余家的核心区域,住在附近的要么是余家的嫡系,要么就是比较受重视的旁支。 “外院的人手给姑爷您备了一些,内院的丫鬟婆子,您可以采买,也可以吩咐小荷去选一些人手,她挑选的人想来姑爷您也放心。” 老管家领着陈牧走了一圈,然后笑着说道。 外院的仆从之流基本没有什么,但内院的丫鬟侍女之类,因为都是贴身近人,就不适合随便安排备置,还是由陈牧亲自来。 陈牧看了看内院,短暂思忖后,觉得倒也不用再多安置人手,王妮、苦儿还有乐儿三个丫头基本也够用了,他没有那么多需要人服侍的地方,甚至人多了还会麻烦。 接下来就是搬家。 因为都是在余家驻地的范围内,所以也算不上什么乔迁,也不必挑选什么黄道吉日,而陈牧那边需要搬运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就陆续挪到了新院。 “所以说,哥哥和红玉姐姐的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陈玥自然也跟着搬迁到了新居,因为新居是复式嵌套的院子,光内院就有好几个,她也有一个独立的内院,安置完后就跑到了陈牧的屋子里,看着陈牧眨巴眨巴眼睛。 “嗯。” 陈牧此时正在整理屋子,听到陈玥的话,便笑道:“你不是一直关心未来的嫂子是谁,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陈玥看看陈牧,不由得小声咕哝道:“红玉姐姐是很好的,可是……小茹要怎么办?” 她和余茹现在宛若姐妹一般,知道早前余茹对陈牧可能还没有什么心意,但后来许红玉问过婚事,又去了南城区一趟之后,就对陈牧有些念念不忘了。 结果这下可好,明明最初许红玉可能是想安排余茹嫁给陈牧的,一转头却是许红玉自己嫁给了陈牧,余茹一下子落了个空,她都不知道余茹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心情了。 陈玥的咕哝也落入了陈牧的耳中。 或者说,她就是故意这么咕哝一句的,算是替余茹发发声。 “小茹……她年纪还小。” 陈牧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他心中倒很是坦然,毕竟一开始对余茹也更多是对待妹妹的感觉,何况许红玉对待余茹几乎和亲妹妹没什么区别,他以后自然也会护着余茹许多的。 倒是许红玉那边,怕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余茹说事了。 想到这里陈牧心中也不由得失笑,反正他是不会去帮着说话的,谁让红玉最初时一点没想着自己,只想给他安排一个余家的女孩来着。 终于。 将屋子收拾完,陈牧看向陈玥,道:“好了,别看了,我要练功去了。” 陈玥吐吐舌头,离开了陈牧的院子。 打发走了陈玥之后,陈牧来到了在他院子入口旁边的杂屋,屋子里有烧着的火炉,陈牧来到火炉旁,取出一份份药材,按照锻骨法中的药方次序一一放入。 锻骨法相比起易筋法,种类上面更少了,不过却比易筋法要稍微复杂一点,不仅仅需要内服锻骨丹,外敷锻骨汤药,同时还需要以一套拳法来练骨,使药力能更好的被吸收。 虎魔锻骨拳。 这是陈牧一边看着锅炉,一边细细研读的锻骨练法。 整本锻骨法也被称作虎魔锻骨法,属于是最好的锻骨法之一,依据四阶妖物‘虎魔’而创出,锻骨用的药散中,就有虎魔之髓这一味药散,价格也十分昂贵,以陈牧如今的身家,购买起来也是稍微有些肉疼。 毕竟那一大块炎玉不可能拿去变现,他手头实际的钱财也就几万两,一份虎魔之髓价值就要数百两银子,按这个药方练下来,一个月的花销基本就要近万两纹银。 穷文富武,的确不假。 其实也有药方稍微便宜一些,更简单一点的锻骨法,但比起虎魔锻骨法就相差一些,如今的陈牧自然是不会去选取差的练法了。 “锻骨境,同样是小成、大成以及圆满。” “并且与磨皮练肉一样,这锻骨境也有一个极限,虽然这部虎魔锻骨法中并未详细描述,但我却从大宣武典中看到过,据说锻骨之境练到极限,便可练就一副‘玉骨’,骨体无暇,晶莹如玉,死后尸体纵然沦落荒野风吹日晒,骨体仍能千年不腐不朽!” 陈牧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 寻常人死后留下的尸骨,不经过处理,埋葬后很快就会腐朽化为尘土,唯有锻骨境的人物,死后尸体消解,骨体也能存在很久一段时间。 但要想达到上千年不腐不朽的程度,唯有将锻骨之境练到极限,化出玉骨方才得行。 只不过。 常人想要练到那一步,同样也是极难极难,往往锻骨境的存在之中,能练就玉骨的,可谓万中无一,而能达到这一程度的,则必然能迈入五脏境! 武者能否迈入五脏境,与自身气血有着很大的关联,往往越是年轻,气血越是浑厚,那么突破五脏境的难度就越低,反之则难度越高。 往往年纪过了三十五岁,迈入五脏境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而达到四十岁的,基本就不可能再迈入五脏境了。 但积累气血却又需要时间。 要么不断的猎妖,服食妖物的血精,然后再加以炼化巩固,提升气血,要么就是像陈牧这样,一步一步将每个境界都练到极限,气血凝练到极致。 天下绝大多数的武者,往往都只能选择前面那条路,而无法选择像陈牧这样的路线,因为任何一个境界想要磨炼到极致都很难很难,除非体质特殊,否则往往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动则三五年甚至七八年,那样的话很可能耽搁了淬体法本身的进度,导致最后连锻骨都无法练成,更别说迈入五脏境了。 “在瑜城这一郡之地,天生铜皮的人物还是每一代都会有一些人的,但天生铜皮浑肉,金刚之躯的,那就极少了,很久才会出一个,一般也都会被七玄宗收入门下。” “只有这种生来稍加修行就能将磨皮练肉修到极限的,才有资格去在易筋或锻骨层次多浸润一段时间,尝试达到虎豹雷音,或者玉骨之境。” 陈牧心中沉吟。 这些在瑜城这一郡之地,其实都很少有,像他练就虎豹雷音,单凭体魄就能压过一般的锻骨小成,媲美锻骨大成。 但要是像天剑合欢、血隐玄机那样的大宗门真传,其中的佼佼者,必然都是天赋资质皆立于无数人之上,他们之间比拼的就是每个境界的底蕴了。 毕竟就像武典中所言,磨皮练肉、易筋锻骨四境,能否练到极限,不但影响着踏入五脏境的难易程度,同时也很大程度的影响着武者迈入五脏之后的强弱。 在瑜城,能迈入五脏境,都是顶天的人物了,这些强弱自然没多重要。 但若是放眼一州,甚至数州之地,真传天骄,乃至能迈入更高层次的人物之间,这些根基和底蕴,便都是重中之重了。 “好了。” 陈牧放下手里的小册子,将目光看向火炉,就见熬药的水壶里,已经熬出了一份灰色宛如铅汞之浆一般的液体。 陈牧将药壶拎起,来到了院子西侧的屋子里,并一直走到最内侧,被数个隔板隔开,没有窗户,一片昏暗的静室之中,这里是他布置的练功房,平时也禁止任何人进入。 很快脱去衣物。 取出一枚锻骨丹服下。 接着便将手伸入药壶之中,将那药壶里铅汞色的银灰液体,趁着灼热摸出一把,入手感觉极其粘稠,仿若膏药一般。 陈牧没有什么停顿,很快就按照记忆中的图示,将这粘稠的银灰色膏药,一寸一寸的涂抹在身体各处特定的位置,很快整个人身上,除了很少的部分依然裸露之外,其他地方都被覆盖,如同变成一尊灰色的蜡像,凝固不动。 每一寸被涂抹的地方,都有白色的雾气升腾着。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旬月 炙热。 锻骨丹吞入腹中时,一瞬间便即化开,化作一股热流涌向全身,迅速的渗透进了全身骨骼的深处,使得一身骨体都多了一层暖意,在其中流动着。 而之后那涂抹在身上,覆盖全身的银灰色粘稠汤药,那种堪比油锅的炙热还在其次,关键是一层层涂抹过后,其中的药力便似针扎一样,从全身毛孔疯狂渗透钻入。 透过皮膜。 穿过筋肉。 最终抵达一身骨骼。 意想当中的那种针扎穿刺的痛苦并不存在,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铁锤击打夯实的感觉,开始从全身的每一寸骨骼之处传来。 饶是以陈牧如今的承受能力,也是一下子有些发不出声,只能强行忍耐着。 “这就是锻骨……” 实际上这份药力也同时在作用于皮膜和筋肉,只是早已熬练到极限的皮膜和筋肉,在这种药力的冲击下,仿若钢铁之躯般巍然不动,不受影响。 为何易筋境至少要修炼到圆满,才能开始尝试锻骨,缘由也在此处,倘若只是易筋大成的筋膜,根本承受不了锻骨药力的冲击,会在其中直接受损。 唯有磨皮、练肉、易筋三境都圆满,才能抵抗住锻骨药力的侵蚀。 并且。 抵抗的过程中也依然会损耗一些气血。 这也是为什么武者气血越充盈,迈入锻骨境的难度越低的原因。 而在陈牧这里,三境极限的底子,使得锻骨药方的药力对筋肉皮膜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甚至几乎都不怎么损耗气血,所有的气血都被调动,集中于周身骨骼之间,配合着药力,对所有的骨体一寸一寸的熬练锻打。 终于。 大约一刻钟后。 来自全身的那种疼痛感慢慢减轻。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仍然遍及全身的炽热,按照虎魔锻骨拳的拳法,猛然间挥出一拳,在练功房里带起一股劲风。 这一拳挥出,他整个人一个踉跄,从全身各处传来的不适感让他险些摔倒在地,但最终还是站稳住了,接着面色冷静,再次挥出第二拳。 这次又是踉跄一下。 第三拳, 第四拳, …… 伴随着一拳又一拳的挥出,陈牧的架子渐渐稳固了起来,不再摇晃踉跄,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加稳健,直至拳拳挥出,虎虎生风,整个人仿若一头正在捕猎的虎魔,挥动着利爪,于林间提纵,灵活而猛恶。 就这样一整套虎魔锻骨拳打下来,陈牧没有停止,而是从头开始,再次打出第二套,第三套,源源不断,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迅猛。 就这样。 直至一晃数个时辰过去,外界的天色都彻底昏暗下来,静室内更是变得一片漆黑时,陈牧才终于缓缓停止了动作。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烨烨生辉,纵然是一片漆黑几无光亮的静室,在他此刻的视野中也是处处都清晰可见,几无太多影响。 “呼……” 陈牧缓缓的吐了口气。 只觉得全身各处骨头中,燥热都已消退,自身那浑厚无比的气血,也在之前的汤药锻打和磨炼拳法中消耗了许多,需要补充肉食来恢复。 没有急着离开静室。 陈牧意念一动,唤出系统面板。 很快就在系统面板的下方,找到了新出现的几行文字。 【虎魔锻骨法(0%)】 【经验:11点】 “感觉上我的骨骼强度似乎提升了不少,气血上限也有拓展,但仍然连百分之一都没到么……”陈牧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数据,微微摇头。 他之前在易筋的时候,也并非全部都是依靠系统面板进行提升的,自己熬练时吸收的药力也是有效的,中间便有一次在练完之后,看到系统面板上凭空升了百分之一。 三境极限,虎豹雷音,筋肉齐鸣。 对于他来说锻骨的门槛应该几乎不存在,凭借一次锻骨直接练出个百分之一也正常,但看起来似乎还是稍微有一点高估自己了。 但无论如何,锻骨看起来和易筋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一样能提升就好。 陈牧意念一动,直接尝试提升。 果然也和易筋时一样,消耗十点经验便有了变化。 【虎魔锻骨法(1%)】 【经验:1点】 嗡! 浓郁的药力在他周身骨骼之中炸开,一下子覆盖全身,使得陈牧整个人无法保持站立,踉跄两步坐倒在地,紧接着连坐姿也无法维持,被迫向后仰躺。 周身骨骼仿佛一瞬间,承受了超过之前数倍强度的打磨和熬练,这种夸张的程度正常来说就是锻骨丹都无法护住髓体,早已伤到骨髓,但系统面板的力量仍然是匪夷所思,硬生生的将这些药力全都控制在骨体的表面,丝毫没有影响到内部脆弱的骨髓。 就这样。 很快过去了将近一刻钟。 当陈牧再次坐起身来,并稍有些踉跄的站起时,只觉得周身骨骼对比之前,有了更明显的变化,挥动虎魔锻骨拳,打了一阵,适应身体的变化后,他看向身后布置的一块铁板,将其从地上提起,将中指叩起,以骨节往上一敲。 当! 一声闷响。 铁板向内凹陷出明显的一块。 这和过去陈牧徒手捏断钢铁不同,那时的他凭借的更多的是周身筋肉的力量,而这一次则是以指骨的强度碰撞。 陈牧慢慢放下铁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揉了揉中指。 “嗯,还是有些疼的,冒失了。” 锻骨百分之一的强度,对比之前不曾迈入锻骨时,的确是有明显变化的,但还并没有到钢骨铁骨的程度,只是更坚硬了些,若不是他气血浑厚,在敲击时以气血护住了指骨,那一下恐怕还得有点损伤。 不过。 很快陈牧便放下了手,露出一个笑容。 按照进度来看,他仅仅一天的锻骨修行,就能将锻骨的进度提升百分之一,那也就是说用不着一个月,他的锻骨就能完成百分之三十! 锻骨境多半和易筋境一样,百分之三十就是小成,这进度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快! “一个月锻骨小成么,很好。” 陈牧轻吐了口气,甩了甩手,然后走出了静室。 …… 时间匆匆流逝。 转眼就是近一个月过去。 就在内城四大家族都各自收敛之中,来自瑜城的第一个变化终于到来,首先是一位大人物从州府下到瑜城,城主薛怀空亲自出迎,恭敬的将其迎入内城城主府,并很快在内城各衙司之间,落定一块新的区域,设为‘监察司’。 那位从州府下来的大人物,正是玉州州府的一位四品监察使! 大宣王朝官职,其中正一品仅有三个位子,分别为‘三公’,即太师、太傅、太保,从一品仅有‘三孤’,即少师、少傅、少保。 此六个位置皆为虚衔,往往都为兼任。 也就是说,二品便是大宣王朝鼎盛时期,官吏的最顶点。 而四品官位,玉州监察使,在过去也足以称得上是真正的‘高官’,乃是能够直入中州,叩见帝王的存在! 当然。 现如今玉州为七玄宗所统辖割据,这位监察使也并非大宣王朝的人,依然是七玄宗的人物,但地位比起执事还要更高。 毫无疑问,这是七玄宗派来控制瑜郡形势的一位人物,以其坐镇瑜郡,直接立下一个‘监察司’,意思也很明显了,就是监察将要入驻瑜郡的四宗。 而就在监察司设立后。 四宗的手段也随即展现出来。 位于内城东南角的街巷深处,本来是有一座贩卖玉器的楼阁,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整个楼阁四处全部挂上了黑色的帘子,遮住其内部,看不见里面光景。 其门庭也是整个大变,从开门待客,变得一片血煞阴森,一块仿佛由鲜血撰写的牌匾挂在楼阁之上,每一个血字都仿佛蕴含有令人心悸的可怕力量。 血隐楼! 实际上相比起其他三宗,血隐楼乃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天剑门、合欢宗以及玄机阁,分别都来自不同的州府,各自统治着不同的地域,而血隐楼却谁也不知道其总楼在何处,只知道其在多个州府、郡城几乎都设有门户。 “血隐无痕,天不留人……” “一个专司暗杀的宗门,都能堂而皇之的公然开设门庭。” 在雅致的凉亭间,陈牧手里拿着一枚红色的果子,左手用小刀轻轻削着果皮,同时微微摇头,道:“这么一下,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乱子。” 只要有钱就能雇请血隐楼的刺客杀人,而血隐楼的宗旨更是明目张胆的‘无不可杀’,试想若是何余两家互相悬赏对方的人,那往后的出行都彻底成了问题。 相比起来。 天剑门还算是很好,根本没有进瑜城,而是在城外直接占据了一处地方,并立下了天剑门分舵,直接广而开之,凡年龄不足十六岁,皆可去查测资质,若是资质足够,就能拜入天剑门的门下,虽说也是公开和七玄宗抢夺人才,但至少影响不算很恶劣。 至于玄机阁,也在内城开设了一处分阁,与血隐楼对应,号称‘执掌玄庭,妙言天机’能算尽天下事,听起来像是街头算命道士的欺诈,但据说玄机阁的卜算之法,的确是蕴含一些天地玄理,并非空穴来风。 最后是合欢宗。 起初时没有任何踪影,似乎是并没有进驻瑜城,但后来陈牧便有耳闻,说内城的花街之中,最大的两处花楼,‘天香楼’和‘红袖阁’中,一连多了许多容颜绝美,堪比花魁的女子,以至于吸引的无数喜好勾栏之所的乡绅蜂拥而去。 其他一些小点的花楼,短短几日功夫,就变得冷冷清清,几乎不见有客。 不用分说,这必然就是合欢宗的手笔了,天香楼和红袖阁在陈牧的印象里,好像都是‘谢家’的产业,不过现在还是不是归属于谢家,就已经不太好说了。 “是啊,血隐楼这种宗门实在有些可怕,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忽然就成了他们的刺杀目标,还是合欢宗好一些,听说花街那边近几日一到傍晚,都门庭若市呢。” 小荷站在旁边,忽然悄声说道。 陈牧轻哼道:“合欢宗与血隐楼,都是魔门,哪有什么区别,她们所练的功法,取人元阳,榨取气血,与妖物吃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知道小荷是想提醒他,但他又哪需要小荷的提醒,哪怕这一个月来他都一直在闭门苦修足不出户,但合欢宗这种宗门,只需要听到名字,就知道干的是什么勾当了。 “姑爷原来知道这么多呀。” 小荷笑嘻嘻的看看陈牧,她知道陈牧这些日子基本都没什么出行,关于最近一段时间内城的变化,还是从她这里询问得知的。 但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沉吟着的许红玉,忽然说道:“合欢宗……听说她们也有独特的双修之法,乃是阴阳之道的衍生,能不伤气血……嗯,你们看我做什么?” 许红玉奇怪的看着突然眼神怪异一齐望过来的陈牧和小荷。 小荷一只小手搭在下巴上,似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呃,嗯,没什么,就是合欢宗的功法恐怕是不可能外传的吧。” “嗯,倒也是。” 许红玉略微遗憾的说道:“这种功法多半也是宗门的立足之本,自是不可能外传的。” 陈牧默默的看向许红玉,道:“红玉你知道那种功法是怎么练的吗?” “阴阳交合?” 许红玉奇怪的看了看陈牧,这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嗯,不过好像是不适合随便说的东西,只是这里只有她和陈牧以及小荷三个人,应当也没什么才是。 陈牧默默的看了小荷一眼,小荷则捂住了脸。 她现在很想说,自家小姐可不是不知道羞耻之事的,也知道什么是什么的,这方面的知识一点不少,甚至几天之前还拿着她送去的内宫图仔细研看呢,只是看那些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在看一本寻常的传记,毫无反应,甚至能一脸清冷平静的拉着她问‘只要这样就行了’? 但这些实在是不太好说给陈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剑 合欢宗的双修之法…… 若是今后有机会弄到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陈牧心中微微沉吟,其实现在的他对于自家红玉不说整个人每一处都知根知底,但最起码她的性子是早已清晰透彻,对她偶尔以十分平常的态度说出惊人之语也不算特别意外,倘若的确有那种能彼此进益的功法,他也并不在意以后和许红玉试一试。 毕竟以许红玉的资质来说,锻骨必然能成,但五脏境就有些难了,再想往上就更难,而他注定不会停留在这里,倘若有什么彼此进益的法子能够帮到许红玉一点,嗯,那他也不介意牺牲一点色相什么的。 “合欢宗的功法,基本都是内不外传,其实四大宗门之中,在我看来天剑门算是一个适合余家年轻子弟尝试的去处,血隐合欢就都算了。” 陈牧摇着头说道。 现如今四大宗门入驻瑜郡,以往瑜郡的年轻俊才都只能想办法彼此争破头的去挤七玄宗一家的门庭,但现在却多了更多的选择。 甚至像天剑门,根本无视贫苦富贵,一概皆可测量资质,达到标准皆收,不像过去七玄宗一家独大的时候,瑜郡绝大多数的贫苦人家根本没机会入门。 “其实现在七玄宗的门槛也改了呢。” 小荷轻轻一笑,道:“以前的时候七玄宗收人,就只下来一位执事,然后所有事宜基本都交给薛城主代办,层层委托下去,到了底层之后,想要去参加七玄宗的入门考核,所有人都得付至少十两银子的费用,绝大部分人家可都是拿不出来的。” 陈牧将削好的果子切下一块放入口中尝了尝,只觉得味道甚酸,不过吐出来有些过于不雅,于是面不改色的吃掉口中的一块,将剩下的随手放在一旁,同时说道: “时代不同,过去是七玄宗一家独大,而今四宗相争,只能说有利有弊,有些时候争斗不利于稳定,但有些时候争斗又有益于发展。” 其实小荷所说的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的,因为他相比起小荷,才更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身底层,像七玄宗每两年在各郡收取弟子,他也曾经历过,但正如小荷所说,瑜城吏治败坏,从上往下层层剥削下来,到了底层,光是测个资质就要付出十两银子! 寻常百姓之家,哪怕明知道能入得七玄宗就是一步登天,但又有几家能凑出十两银子来,况且哪怕凑出来了,也只是去搏一个极其渺小的概率,一旦没被选中,那付出的十两银子与打了水漂也没有任何分别,早就落入不知谁的口袋。 早年他那位父亲,就曾想让他去试一试,但最后考虑到多少年攒下十两银子去买那么微乎其微的概率,实在没有意义,最终还是放弃了,当晚给他和陈玥添了一顿肉食。 至于现在。 七玄宗也没有什么门槛了。 凡是十六岁以内的年轻一代,皆可以到外城监察司下属的各分司,去测根骨资质,悟性天赋,一旦达到标准,便能直接拜入七玄宗门下。 只不过除非是那种天赋资质极高的,会被接送去七玄宗的山门,大部分都仍然留在瑜郡,就在监察司的名下担任差役,同时跟随修行。 瑜城如今设下的监察司,基本上和七玄宗分舵也没有太大区别。 “嗯呢。” 许红玉坐在一旁看着陈牧,仿若墨玉般的眼瞳里闪着点点微光,只觉得陈牧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直指局势本质,让她几乎都想不起来陈牧的年纪其实比她还小一点了。 她拿起一枚陈牧刚才吃的同种果子,手里小刀轻轻挥出一个刀花,果皮就飞落到桌子上堆成一角,然后津津有味的吃了一口,道:“其实在这瑜郡,我们所有易筋、锻骨境的武者,都可以算作是七玄宗的门下来着。” “的确可以这么算。” 陈牧点点头。 因为现如今整个瑜城流传的所有易筋丸、锻骨丹,几乎都是源自于七玄宗,也就是说没有七玄宗的话,其实瑜城都不会诞生出那么多的易筋锻骨境的人物。 而本身瑜郡就一直属于七玄宗治下,因此从本质上来说,瑜郡所有易筋锻骨,都属于七玄宗‘不在山门’的弟子,虽然不享受七玄宗的一些待遇,但也一样不受到七玄宗的那些门规之类的限制,属于更自由的类型。 “红玉,你的坎水图悟的如何了?” 陈牧想了想,看向许红玉问道。 许红玉摇了摇头,道:“感觉其中玄妙无穷,但这近一个月来,始终都如雾里看花,总是看不真切。” 小荷在一旁轻声道:“我听说有的人参悟意境图,在图前一次枯坐数年,都难以悟出呢,小姐还是动静结合的好,既然静悟了一个月,今天不如出去转转。” “嗯……” 许红玉微微迟疑了一下,看向旁边的陈牧。 陈牧笑笑,站起身来道:“那就走一走吧,趁着天色还早。” 其实在他看来,若是参悟坎水图,也许是带上那份图,一边出游一边参悟,阅览世间山川大河,径流小溪,必然会一步步感悟其中,但可惜却不合适。 以许红玉的实力在瑜郡一些地方行走也没什么,但带上坎水图就不可能了,那毕竟是余家的立足根本,别说是她,就算是余祖义,也一样只能在余家族地参悟。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街上。 “这内城表面看上去,其实也没有太多变化。” 陈牧走在前方,目光看着四处,行走在内城的依然都是些衣着光鲜之人,不过街市比起过去似乎更热闹了一点,多了些沿街叫卖的摊贩。 许红玉轻巧的跟在陈牧旁边,她其实对街市这种热闹之所也没有太大的兴致,只是在余家苦苦静修近一个月,如小荷说的不如走动走动,能有陈牧陪着,心中更是欣然。 一路逛着。 也没有什么恶霸拦路的事情发生。 毕竟瑜郡虽然四宗入驻,四大家族低调行事,但余家对常人来说仍然还是庞然大物,许红玉在内城自是没有多少人不识,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胆敢冒犯,何况这里是内城的主街,青天白日的也更不会有什么乱子。 “小姐,快瞧那个。” 小荷一路上倒是十分活跃,小侍女跑前跑后,拉着许红玉看这看那。 陈牧则只神色平和的跟在一旁,他更多的还是在观察内城的变化和形势,思忖之后可能的走向,忽而看到一行数人,穿着灰白色的整齐衣衫走来,目光便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是一些样貌仅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过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眼神冷毅,从街巷中一路走过,身上穿着的灰白衣衫,胸襟处绣有剑形的纹路。 沿途人群纷纷避让。 “天剑门……” 小荷也拉着许红玉避在一旁,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过去的人。 忽然其中为首一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侧过头,往陈牧的方向看了过来,恰好与陈牧的视线对在一起,眼瞳中隐约似有一丝微弱的剑光闪过。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 那天剑门弟子见状,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多的动作,只迅速收敛了视线,带着身后的一众师弟继续往前。 一直走了一段后,距离最近的一人才小声说道:“古师兄,刚才是……” “心剑忽而有感,不过应当是错觉吧。” 古弘微微摇头,语气也有些奇怪。 他修炼的是天剑门的‘心剑’一脉,意境通明感触天地,有些时候甚至不需要眼见耳闻,就能感知到冥冥中的杀机,或者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刚才陈牧的视线向他打量过来,虽然没有什么威胁和杀机之类,但却与那条街巷上所有人给他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于是他回以一眼,无形之中以心剑意境扫探过去,对方的确有点不同寻常,至少有意境在身,但应该还没到心剑示警的程度,倒是有些奇怪。 他乃是天剑门真传,虽然位列末尾,但当今之世,年轻一代中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也寥寥无几,像这玉州,也只有七玄宗那几位真传能入他的视线,至于这小小的瑜郡,就算那个什么被视作年轻一代魁首的‘薛麟’,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笑柄,刚才也许是心剑感知到了什么别的东西,让他产生了一点错觉,这种情况偶尔也有发生,不值得处处深究。 …… 后方。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 漆黑一片之中,一束剑光映照而来,但随即就被一束照亮黑暗的雷光一击,打的歪歪斜斜,接着又被一股狂乱之风一卷,最终一寸寸的支离破碎。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一群天剑门的弟子已然走远。 “这就是剑道类的意境么。”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对比乾天坤地八相,适才那一下,似乎是一种能攻伐心灵的意境,虽说透过一个视线传递过来的十分微薄,但他这里却是以风雷两相相抵方才击破。 他能很明确的感知到,对方的意境虽然走得深入,但也还没到第二步。 “刚才那人,好像是天剑门的真传之一,姑爷您认识他?” 小荷此时忽然凑过来,小声的开口,她在陈牧和许红玉修行的日子里,自然更多的是在了解外界诸多形势,对于天剑门的情报也了解不少。 譬如天剑门下,仅有四位真传,左千秋为首,古弘为末。 “不认识。” 陈牧摇摇头。 天剑门真传……那就说得通了,这种意境显然不是路边的大白菜,随便是谁都能练的出来的。 据他所知,各大宗门之中,能够有资格在外行走的真传弟子,都是位列五脏之境的,无论刚才那位是谁,既然能在外行走,那毫无疑问是五脏之境的人物。 再加上这种程度的意境,多半就是城主薛怀空都未必能在其面前占到什么好处,在如今的瑜郡,大抵也就只有那位从州府下来的监察使能镇得住了。 正思忖间。 伴随着那一群天剑门弟子的消失,街道上的行人再次开始流动。 忽而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执掌玄庭,妙言天机……几位看着有缘,要不要让老道算上一卦?” 陈牧转头看去。 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和许红玉等人的后方,多了一个铺开的地摊,一个门牙缺了两颗,穿着一身破旧道袍,身形有些猥琐的老头,手里拿着一叠龟甲,正冲着他咧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玄机 陈牧看到老头的第一眼,就明白了那位天剑门的真传为什么突然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兴许并不是他的视线引起对方注意,而是身后这个看起来身形猥琐,其貌不扬的老道士。 一句执掌玄庭,妙言天机,已经表明了其身份,是来自于四宗之一的玄机阁。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老道士有什么能耐,但他实在是不想和这种神神叨叨的宗门扯上任何关系,甚至四大宗门之中,他最不想遇见的就是玄机阁的人。 “抱歉,没有兴趣。” 陈牧目光警觉的回以一句,就要拉着许红玉远去。 “别走别走嘛。” 老道士咧着嘴,露出一口四处漏风的黄牙,道:“老道马上就要收摊了,今天你们是最后一卦,就不收你们的卦金了,如何?” “不算。” 陈牧一口回绝。 这下轮到老道士一阵吹胡子瞪眼,道:“老道算卦,向来看人,无缘千金难求一卦,难得觉得你有缘,竟然还不让老道算,不行不行……” 一边说着。 老道士一边在陈牧的前方直接躺倒,当街打起滚来,直接耍起了无赖。 小荷与许红玉则看得目瞪口呆,毕竟老道士可是直接打出玄机阁名号的人,居然能和泼皮无赖一样就地打滚,怕不是哪里来的冒充的,可这世道谁又敢冒充玄机阁门下。 陈牧头大了。 虽然从老道士身上,感知不到半点威胁气息,仿佛真的就是个普通老头,但对方能打出玄机阁的名号,刚才还有可能引来了天剑门真传的注意,怎么都不可能是普通人,所以越是这样就越是难以估量,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眼见老道士一副不算就要赖到底的样子,陈牧最终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就算一卦。” 其实身在瑜郡,迟早也会和玄机阁的人打交道,只不过他实在是不太想和眼前这种完全不知底细来历的老道士接触。 老道士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立马从地上蹦跶起来,跑回自己的摊前,拿起一叠龟甲铜钱,眼神期待的道:“这位居士,是要卜算前程呢,还是命途呢?” 陈牧将一脸懵懂的许红玉拉到了身前,道:“就替我算一算红玉的命途吧。” “啊?” 老道士脸色顿时一垮。 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拿起龟甲铜钱一抛,落地形散,汇成奇怪的图案。 “贵不可言……” 老道士有气无力的说道。 刚才老道士的撒泼打滚也引来一些人的微观,此时听到老道士的卜算,顿时就有人指指点点的嘲笑道: “这是算的甚么,我也看得出来人家贵不可言啊。” “我就说,这些算卦的都是江湖骗子,真想卜算命数,还是到西边的玄机阁吧,人家是名门大宗,算的东西是真的有道道的。” 听到这些议论声。 老道士顿时大怒,道:“老道就是玄机阁的!” “嘘,我看您还是赶紧跑路吧,冒充玄机阁,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恐怕就大祸临头了。”旁边人冲着老道士嘘声劝诫。 要是没看到老道士在地上撒泼打滚,那或许还真能有人相信,可刚才那一幕,哪还有人能信老道士是玄机阁的人,简直天方夜谭,江湖骗子还差不多。 “什么冒充玄机阁!老道我还需要冒充……” 老道士勃然大怒,就与人争辩起来。 附近顿时引起一片混乱,很快就有内城的城卫闻讯而来,但听到涉及玄机阁,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又去派人向玄机阁汇报。 等到玄机阁的人马出现在街巷中,老道士终于不争闹了,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圈,忽然抄起身边的摊子就从几个城卫中间钻过去,直接溜进一旁狭小的巷子。 “哼!” “胆敢冒充我玄机阁门下,还想要逃?” 后方玄机阁的人马远远看到这边的情景,顿时就有人冷哼一声,迅速追赶上去,消失在了狭小的巷子里。 …… 几条街外。 正继续逛着集市的陈牧与许红玉,听着一个跑来汇报情况的余家随从的话语,顿时陈牧也是怔住,许红玉也有些惊愕。 “刚才那老道士还真是假冒玄机阁?!” 小荷都有些惊呆了。 陈牧一时间都不由得挠了挠头,他也是先入为主,难道天剑门的真传的反应的确和那老道士没有关系,那老道士的确只是个冒充玄机阁的江湖骗子? 但这又有些太匪夷所思,这里毕竟可是内城。 陈牧很快摇摇头,道:“好了,不管他真假,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当他是真的也无妨,毕竟给红玉算的命途是贵不可言,一卦好签。” 许红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陈牧。 贵不可言什么的,她倒没有什么想法,本来她就生在余家,远远超过了寻常的富贵之家,相比起这些,她更想和陈牧呆在一起,能呆的更久一点。 小荷在一旁嘻嘻笑道:“其实算的还是有点准的,小姐的确不缺富贵呢,我更希望他算的是小姐长命百岁……不,长命千岁。” 许红玉听着小荷的话,一时有些好笑,伸手点了点小荷的琼鼻,道:“伱这说的是什么话,世上哪有能活千岁的人,你想让我当妖怪吗?” 武者的寿命的确比常人要悠久一些,迈入五脏境之后,便都能长命百岁,若是跨入第七境洗髓,更据说能有一百五十年寿数。 但就算是传说之中,迈入武道第八境,抵达换血层次,被世间尊为‘武圣’的存在,在记载之中也最多不过两百年寿数,能活上千年的那就只有妖物了。 陈牧看着许红玉和小荷只笑笑。 能活上千年的人,恐怕大概是真没有的,毕竟若是那位立国大宣,平定四海的太祖皇帝能活到现在,那恐怕天下也不至于陷入如此乱世,只是这些事终究太过遥远。 天色渐渐昏暗。 陈牧和许红玉三人很快回到余家驻地,消失在余家驻地的街巷之中。 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昏沉阴暗的天色下,一道人影沿着内城东南的街巷迅速走着,他披着一身黑色斗篷,样貌看不真切,很快一路来到了一座耸立的五层楼阁下。 仰头看了一眼楼阁悬挂的牌匾。 血隐楼! 三个血色的字体在这黄昏之时,越发渗透出一缕缕煞气和鲜血质感,令人心悸。 穿着黑斗篷的人很快收敛视线,迈步走进了血隐楼中,整个一楼一片空旷,并无任何人影,只有一面空置的方桌,以及一张血红色的帘幕,竖立在方桌中间。 方桌旁点着一盏黯淡的烛火,轻轻摇曳。 他走到桌旁。 黯淡烛火映照出斗篷下的脸,带着一丝阴冷,赫然是何家的何光训! 何光训缓缓在方桌前坐了下来。 几乎就是在他坐下来的同时,那张血红色的帘幕忽然轻轻抖动了一下,接着原本空旷一片的后方,那张空空的座椅上,悄然出现了一个披着血衣的人影落座。 “杀谁?” 披着血衣的人影漠无感情的出声。 何光训似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血衣人的突然出现,瞳孔微微一缩,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忌惮之色,但随即眼眸中的忌惮就被阴冷所取代。 就在不久前,去探查何光宗、何明振失踪事件的人来报,他们耗费近一个月功夫强行挖开了倒塌的一小部分山体,在其中发现了何家人马的尸体,尸体早已腐烂,更兼被山体掩埋,难以辨察痕迹,但无论如何,此事都定然和余家脱不了干系。 如今。 余家各部人马皆伏,嫡系子弟都回归驻地不出,何家纵然是想要报复,也难以找到机会,在外面毁掉余家几个产业根本只是无关轻重的小事,毫无意义。 何明振乃是何家第四代中最出色的子弟,年轻一代中迈入五脏境可能性最大的人,而今却这样半道而亡,若是放在过去,早已将整个瑜郡掀个底朝天,但现在瑜郡形势变天,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行事。 “余家,陈牧。” 何光训冷冷的开口。 余家第四代之中,没有比何明振更出色的子弟,但陈牧其人和许红玉的婚事已定,如今也是余家人,更兼在易筋层次就悟出意境,乃是未来最具威胁之人。 既然何明振死了,那余家也绝不能好过,这婚礼……不如就变成丧礼吧。 话音落下。 血衣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待到再次出现时,已是一刻钟之后。 “陈牧,斩妖司白衣卫,内城余家姑爷,与余家嫡系许红玉婚事已定,练有巽风意境,横练之躯,易筋境界……纹银九十万两。” 何光训眉头微皱。 贵! 太贵了! 九十万两白银,对何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小数字,足以培养出近千个精锐刀客,其中甚至也能诞生出十余个甚至数十个能跨入易筋境的刀师。 “太贵了。” 何光训沉声说道。 血衣人淡淡的道:“概不还价。” 血隐楼的生意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流程也很复杂,其中要经过调查情报,以及中间的一层层评估,最后根据情况给出相应的价格。 陈牧本身横练之躯,易筋境界,这都不算什么,单只一种巽风意境也只是马马虎虎,但其身为斩妖司白衣卫,属于七玄宗的势力范围,血隐楼刺杀斩妖司白衣卫,也是要付出一些风险和代价,毕竟那位监察使就坐镇在内城之中。 并且。 陈牧又和余家嫡系定了亲事,如今都居住在余家驻地,而余家也有一位曾是七玄宗执事的人物,虽然年老,但同样会为刺杀带来许多风险。 刺杀这种事终究是见不得光,因此血隐楼才有‘血隐无痕’的说法,杀人不仅仅是简单的杀人,杀过之后还要处理掉一切痕迹,让人形同凭空蒸发,找不见来源,令谁也不知道其究竟是失踪,还是身死。 实际上血隐楼当下都有些不太想接涉及斩妖司、监察司这种敏感衙司的生意,毕竟刚刚进驻瑜郡,勉强算是和七玄宗保持一定的默契,若是行事太过肆无忌惮,那必然会遭到七玄宗的针对和打压,天剑合欢等宗门如今可不会和血隐楼站在一条线上,甚至乐意见得七玄和血隐交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隐 余家驻地。 东边,内院深处,练功房。 呼!呼!! 陈牧在昏暗一片,密不透风的暗室之中,不断的挥动拳头,整个人宛如一头捕猎的虎魔,每一拳都大开大合,狞狰且凶恶。 动作之间带起全身的骨骼动作,时而发出咔咔的声音,并不是骨头断裂,而是强韧的骨骼与筋肉皮膜相互依合发力,迸发出的筋骨齐鸣之声。 不知道练了多久。 陈牧终于停止下来。 他唤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虎魔锻骨法(55%)】 【经验:12点】 距离上次陪许红玉出去逛集市,至今又是一个半月功夫过去。 在街市上撞见天剑门真传,以及那个不知真假底细的老道士,都让陈牧感觉到了一丝实力不足的沉重,于是这一个半月时间他几乎是足不出户,连许红玉那里都没有去。 这么长时间的苦练,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他的锻骨进度已然超过了一半,距离锻骨大成相差不远,现在的实力比起之前可以说是又有不小的提升。 不过。 对于现在的陈牧来说,更让他在意的却是意境方面的修行。 锻骨的境界纵然是抵达圆满乃至极限,也依然不是质变,依然难以跨越锻骨和五脏境之间的鸿沟,唯有意境之上更进一步,将震雷意境跨入第二步,才是天翻地覆。 先前。 他遇到的那位天剑门真传仅仅只是其心剑意境的一个蔓延,甚至都不算是交手,但对他来说却也明确的感受到,风雷与其相比都明显有逊色,乾坤八相图中,恐怕至少要领悟三种意境以上,或者是乾天坤地中的一种,才能与其抗衡。 但对他来说,目前还没有必要去追逐多种意境,直接将震雷意境练到第二步,那对于第一步的任何意境,都是境界上的绝对压制,无需与其同境争锋。 倘若能有乾天或坤地的意境图就好了。 陈牧心中略有些遗憾。 以如今的他对于意境的了解,乾天和坤地,各自占据八相的一半,那么倘若他能掌握乾天或坤地,也许只需要单修乾天意境,其余风雷意境都会随同一并提升。 毕竟风雷本身就归属于乾天之中,乃是乾天总图的一部分。 “可惜就算是斩妖司那边,都没有乾天坤地的总图……” 与风雷火等六相不同,乾天坤地的总图几乎极少有拓印图流传于世。 道理也很简单,乾天坤地的修炼难度简直如同登天,本身就需要至少三相的根基,另外就算是一等一的天才人物,看着更上品的临摹图,甚至更加根源的乾坤图,都未必能悟的出来,因为几乎没有受众,自然也就更为稀少,在瑜郡这种偏远地带就更难见到了。 【武道:震雷意境】 【经验:9995点】 【可推演次数:0次】 陈牧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关于震雷意境的部分,然后收敛了视线,迈步走出暗室,先是在暗室外面的侧房中将身体冲洗干净,然后回到自己的卧房,拿出那份震雷图。 从外出猎妖,到大旱妖乱,一路至今,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虽然中途有些时候没空去参悟震雷图,但一路积累至今,也马上就要凑出又一次推演机会。 “不知道这次推演,能否迈入第二步。”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他练成震雷意境第一步后,之前已推演过一次,但仅仅只是将震雷意境感悟的更深入了一些,看的更清晰了,却仍然触摸不到,达不到意境第二步‘摸得着’的境界。 看得见、摸得着、身心合。 这三个描述对于意境的三步来说,也是十分通俗易懂。 在参悟震雷图的过程中,他也并不是完全依靠系统面板所提供的经验,实际上在感悟的过程中,他自己也是有些许领悟的,只是相比起系统的推演来说,他自己从中感悟的部分,提升比较小,远不如一次推演来的进步大。 很快。 陈牧收敛思绪。 意识集中起来,专注于震雷图之上。 天色已入夜,陈牧的卧房并未点起烛火,虽然外面的月色十分黯淡,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只要稍微有些许光亮,视野中基本上就与白昼没有太大分别。 不知何时。 昏暗的云雾忽的遮住了那黯淡的月色,使得微弱的光线也消失不见。 陈牧摇摇头,随手拿起床头的火石,敲打两下,点燃了一盏油灯,让卧房里亮起了一道不算明亮的烛火,接着继续参悟意境图。 烛火摇曳。 月色昏暗。 陈牧忽然心中警觉。 也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一截剑锋悄无声息的刺穿了他窗前的木板,向着他的咽喉刺来,在剑锋出现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和气息,而当这一截剑锋刺出时,却是一刹那间迸发出了仿若尸山血海般的可怖煞气和凌厉。 危难之际陈牧已无暇拔刀,但他却处变不惊,压着震雷图的右手蓦然抬起,指间隐约有雷光乍现,迸发出极快的速度,食指与中指并拢呈剑,横向一击,打在那直刺而来的剑锋侧面。 叮! 仅仅只是一声清脆而细微的金铁交鸣。 但整个卧房中的气机,却一刹那间似天翻地覆,那刺穿木板的三尺剑锋上,汹涌的煞气被一缕雷光硬生生的击入,于其中炸开。 并且还不仅于此,震雷之意于煞气之中迸发,震散了部分凌冽的杀机后,紧接着是一股狂乱的凌风,从雷光之中突然涌现,将所有的杀机彻底搅乱,七零八落。 这实际上是陈牧经历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意境交锋! 过去他一直不曾遇见过掌握意境的对手,在集市中与天剑门真传的遭遇,也远远算不上是什么交锋,但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正面交锋。 那刺来的一剑,蕴含的不仅仅是凌厉与速度,还有实打实的意境,那股仿佛一下子将整个卧房化作尸山血海般的可怖气机,非乾天坤地八相,让陈牧只能想到一个来源。 “血隐楼!”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 他的剑指与剑锋碰撞,在风雷意境硬生生的震散了对方剑锋上所含意境之威后,也是将剑锋打的一下子弯曲,从他的脖颈前移开。 轰!!! 紧接着陈牧左手拔刀,猛然一刀向着窗台劈去。 整个窗台连同墙体一下子炸开,爆发出仿佛地动般的轰鸣,缠绕着风雷的刀光径直劈向破碎的墙外,一道披着黑色斗篷,戴着血色面具的人影。 血色面具下看不清其面貌,但一双眼瞳中,却明显露出了震惊之色。 唰。 剑光横里一卷,再次荡起一股血煞气机,与陈牧的刀光碰撞到一起,猛然炸开之后,那血隐楼的刺客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一下子消失在院外的夜幕之中。 巨大的动静将整个内外院落的人几乎全部惊醒,一时间嘈杂混乱一片。 陈牧目光冷冽的望向夜幕,持刀而立,并未去追,而是仍然保持着警觉,关注着四周的动静,直到睡在侧房的王妮等人惊吓的跑出。 “老,老爷……” 苦儿和乐儿看着那几乎完全炸碎的卧房一面,以及持刀而立的陈牧身影,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而紧接着,外面的仆从也很快纷纷涌入院内。 “哥哥?!” 陈玥的身影直接从院墙外面一跃过来,落到了院子里,也是有些吃惊的看向陈牧的状态,以及那几乎被完全撕碎的卧房一面。 陈牧看到陈玥落到院里,面色变得平和了些,随即看向那些仆从,淡淡的道:“练刀失手,不必过惊,都退下吧。” 众仆役一阵面面相觑。 但见状却也不敢多问,纷纷退下。 陈玥却来到陈牧旁边,目光凝重的看着院里的情景,道:“哥,刚才究竟是……” “血隐楼的刺客。” 陈牧迈步回到卧房,捡起震雷图,并淡淡的道:“的确是很了不起,隐匿气机之法非比寻常,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余家驻地,来到我的卧房之外,不愧为势力遍布州府郡城的魔门大宗。” 刚刚那人的实力也非同一般,意境暂且不说,其自身淬体境界,至少也是锻骨大成,显然是务求对他一击必杀,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就身死当场。 但很遗憾。 血隐楼错估了他的实力。 或者说,直到如今,整个瑜郡也只有许红玉和小荷知道他的部分真实实力,其余人哪怕是余家的家主余祖义也并不清楚,血隐楼哪怕情报搜集的再详细,在瑜郡终究是初来乍到,更不可能有关于他的准确信息。 以刚才那人的身手,哪怕他是易筋圆满,且掌握意境,都会死的无声无息,不可能有丝毫反抗和挣扎的余地,甚至连动静都发不出来。 “血隐楼?!” 陈玥眼眸中露出一丝震惊之色,立刻看向外面。 陈牧却摇了摇头,道:“不用看了,已经逃了,追不上的。” 刚才那位血隐楼刺客的实力,在整个余家恐怕也只有一两人能与之交锋,甚至就是余祖义,都未必能稳赢,纵然兴师动众的号令搜捕也是没有任何意义。 至于说往上通报,更没什么用,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就算有证据也没有意义,血隐楼乃是魔门,行事向来只守自己的规矩,只行自己的道。 “可是哥哥上了血隐楼的暗花,这可要怎么办?” 陈玥小脸有些发白。 “无妨。” 陈牧摇了摇头,道:“魔门虽然不守政令,视法度如无物,但他们自有他们的一套规矩,血隐楼讲究血隐无痕,刺杀失败便即勾消,不会再下手第二次,除非是什么人再将我第二次挂上去……” 说到这里, 陈牧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冷冽。 在瑜城会对他下手的,除了何家也想不到其他人了,至于说会不会是薛家、谢家故意搅乱局势,那也基本没可能,因为雇请血隐楼杀人的代价是很贵的。 他展露在明面上的实力也不算弱,易筋境界,横练之躯,巽风意境,想必何家这一次是花了不少银子,再来第二次,恐怕何家是不太能付得起价了。 至于说血隐楼刺杀他失败的事,也没有必要到处宣扬,引起太多关注不是什么好事,血隐楼那边就更不可能将事情大肆宣扬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境第二步 “哥哥……” 陈玥抿了抿嘴唇,小脸仍然还有些泛白。 她知道陈牧在许多人眼里,几乎是平步青云,但实际上背后付出的艰苦也是远超过常人,几乎是日日都在修行,从无休止。 而在外任差司、猎妖魔、与何家相斗,这些她都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肯定也伴随着诸多的危机和磨难,但对以往的她来说都还有些遥远,可这一次却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伴随着陈牧的那种凶险。 看看那碎裂的墙体。 几乎能想象出之前是多么凶险的一幕,夜幕下血隐楼的刺客潜入,凌然一击,那可是传说中刺杀极少失手的血隐楼,能从血隐楼刺客手中存活的据传百不存一,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惊险,陈牧就在与她相邻的院子里,经历了这等生死一线的危难。 若是她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可是她虽然在余家武院,同龄人当中,几乎争到了佼佼者的位置,但距离陈牧来说仍然还太遥远,也更没有什么权势身份可用,除非她能拜入七玄宗门下。 但七玄宗目前只收年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少女,而她刚好已过了年限。 “去睡吧,没事了。” 陈牧看着陈玥的样子,见她还有些惊魂未定,小脸泛白,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宽慰了一句。 陈玥看看毁了一面墙的屋子,咬咬唇角,道:“那哥哥你今晚怎么休息?” 陈牧神色平和的道:“今夜不睡了就是,我彻夜练功也不是头一回了,好了,你去吧。” “……嗯。” 陈玥还想说点什么,但听到陈牧的话,最后还是低着头应了一声,小步走了出去。 陈牧望着陈玥离开,然后又看看屋子里的狼藉,摇了摇头,也暂时不多收拾,直接穿过门庭,走到了卧房对面的屋子里,这里安置有许多软塌座椅,以及一些茶具,平日里是用来看书会客的地方。 之前的灯盏已在打斗中损坏,于是陈牧将还未睡下的王妮唤了进来,让她去拿一盏新的油灯,在桌旁点上,随后将震雷图再次铺开,继续细细体悟着。 意境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但如何去运用,也是一种学问,并且其中的道道也很深。 实际上陈牧在感悟意境图的时候,更多的也是去谋求意境力量的展现,而不是增进对意境本身的感悟,毕竟系统能直接提升他的境界,却不会凭空给他创造技法。 早前融合风雷意境,于风雷交汇之中的‘惊风雷’,是陈牧唯一一招意境技法,不过现在的他,经历了多次的战斗,以及长时间的感悟,也有了更多的发挥。 譬如之前抵挡血隐楼刺客的那一下。 看似简单。 但实际上,是将震雷意境加持在整条手臂上,将速度强行又提高了许多,才能于电光火石之间,以两指击打剑身,击破其意境威能,使其荡开。 同样的,在血衣楼刺客发起刺杀之前,陈牧一直都没有所觉,但当对方动手的一刹那,剑锋尚未完全刺穿窗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感知,提前就有预警。 而这种感知,则来自于巽风意境。 生于天地之间,几乎有任何的动作,都会带起微风,而在千风意境之下,哪怕是再细小的微风,他也能捕捉的清清楚楚,这是来自于巽风意境的一种感知能力,可谓‘秋风未动蝉先觉’! 巽风,震雷。 这两种意境并不只是单纯的,将风与雷加持在刀身之上提升威力的东西,而是其本身就有近乎无穷的玄妙,否则的话乾坤八相图又如何能位列天下意境之首?! 像最初领悟巽风意境时,陈牧对此意境更多的就只是加持在刀身,或者自身,提升出手时的威能,后来才渐渐从中体会到更多的玄妙,继而练出‘秋风先觉’这种感知。 摇曳的烛火下。 陈牧细细参悟着那份震雷图。 实际上到如今为止,这份震雷图已经很难再给他提供多么深入的感悟了,毕竟它只是一份拓印图,陈牧甚至都觉得,自己几乎要将这份拓印图里那残存寥寥的震雷感悟都汲取殆尽了,如今的参悟更多的还是为了获取系统面板的经验。 终于。 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日光的晨曦尚未抚过大地,但天地间的黑暗也渐渐消退。 一直在震雷图前静坐的陈牧,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冲着桌旁的灯盏吹了口气,轻轻的将灯火吹灭,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唤出了系统面板。 【武道:震雷意境】 【经验:10001点】 【可推演次数:0次】 “总算是又够了一次,希望这一次能够一举迈入意境的第二步吧。”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天剑门的真传、玄机阁的未知人物、血隐楼的刺客……如今瑜郡形势的变化,让他哪怕以如今的实力,都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毕竟在四大家族之中还好,到了四大宗门这个层次,锻骨境的存在都不算什么,唯有境界或实力步入第五境,抵达五脏层次,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 五脏境暂时离他还远。 但意境的第二步,那也是能触及五脏境的威能。 陈牧将心绪平复了一番,调整过后,伴随着天边第一缕晨曦,彻底照亮了整个瑜城,乃至整个瑜郡,他也是意念一动,将累计的经验换作推演次数,并再次推演! 唰。 陈牧视线中的一片黑暗里,骤然出现了一片荒凉、古老的天地,天地之间看不见有任何生机,甚至不见半点绿色,有的只是一片荒凉与荒芜。 就是在这样的荒芜之中,天穹上忽然聚拢起密布的乌云,紧接着一道闪光从乌云之中乍现,随即而来的,就是一声仿佛能惊散人心魂的雷霆。 轰隆!!! 惊雷一响,风云变色。 这一道刺目的雷光从乌云密布的天穹之上,一路贯穿而下,连接了天穹与大地! 这也许并不是这片荒芜天地间的第一道雷霆,但却也是无数雷霆中重中之重的那一道,在这一道雷霆之中,极致的毁灭下,终至阴极阳生,原本那一片死寂,荒芜而无物的天地间,就此出现了一缕微弱的生机。 尽管微弱,但却实质的存在着,在天地玄妙的运转中,终将慢慢改变一切。 “乾天坤地,风雷水火……虽说风雷火皆近于乾天,近似于天威的一种展现,但实际上万相之间都没有绝对的割裂,雷霆是天威的展现,却也连接着天地。” 陈牧心中喃喃低语。 雷霆既是毁灭,却也蕴含着新生。 他先前从震雷意境的无数次感悟中,所能捕捉到的始终只有速度、贯穿这些质象,尽管他很早就明白雷霆中,应该还蕴含着更强的威能,只是并不能触及。 但现在的他,总算是透过了表面,触及到了雷霆之威中,更本质一些的东西。 推演并未结束。 紧接而来的,是那片荒芜天地的迅速变化,绿意转眼间覆盖了世间,万物生灵行走其间,但乾坤运转之间,亦有污秽诞生,最终使得一些生灵,化作妖魔肆虐。 百鬼横行,妖魔肆虐! 眨眼间那一片绿意的天地间,生机再次开始消退。 轰! 这时又是一道雷光乍现,自九天之上坠落。 雷霆之威撼动天地,状若天怒。 一击之下, 邪魔退散! “毁灭……不,这是一种镇压,雷霆之威下,一切邪魅宵小无所遁形,尽皆退散。” 陈牧心有所悟。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在这里就是一种明确的展现。 像血隐楼的那位刺客,其意境之威堪称恐怖,那一瞬间展露出的煞气与气机,一下子就令他整个卧房一片萧杀几乎如若死境。 正常来说乾坤八相之中,除了天地之外,也许需要三种意境才能与之抗衡,可这种凶煞之气,却恰好被震雷意境所克制,以至于一击之下,被硬生生的击破! “是了。” “乾坤八相之所以为武道至高,也并不完全是因其复杂,汇集八相使得本质威能高于其他,而是这八相几乎囊括了天地万物一切生克至理,无论对手练的是哪一门,哪一种,八相之中总会有与其相生相克的一种。” 陈牧不知不觉之间,对于整个乾坤八相都有了更深的明悟。 试想乾坤八相汇集,本身最基础的意境威能,就比其他的武道要更高,而无论是应对血煞、还是应对五行、阴阳等等,八相之中都有生克之道,即使对一些特定的武道意境无法形成绝对的克制,但当世也没有能同时克制乾坤八相的技法。 最多也就是像天剑门的剑道意境那样,喊出个什么‘一剑破万法’的口号,但实质上还是威能之间的强行硬撼,根本不存在对八相的同时克制。 甚至如果其剑道并非最本质朴素,无形无相的那种,而是蕴含有毁灭、杀戮等等分支,那么从乾坤八相中就能直接拎出比其更加完整的生克之相。 终于。 视线中的一切渐渐消失。 陈牧仍然闭着眼睛,他视野的一片黑暗之中,出现了无数的丝线,那是一束束的雷霆之光,游离在天地之间,代表着雷霆的种种。 此时每一条丝线,在他眼中都变得无比的清晰,远比刚刚领悟时清晰的多。 恍惚之间,陈牧缓缓伸出手,向着距离最近的丝线抓了过去。 啪嗞! 丝线化作雷光,一下子从他的指间消失。 但陈牧心中却并未有任何的沮丧,反而有一丝欣喜渐渐升起,尽管没能抓得住,可他却切切实实的触碰到了,触碰到了天地本质中代表雷霆的那一部分。 触摸得到。 那便是……意境的第二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生不息 霍然睁开眼睛。 陈牧看向自己的手掌。 只见在他的掌中,一束雷光仿若千蛇扭动,不断的迸发出一束束光泽,发出滋滋的声响,这不再是他先前勉强迸发出的一点点细小雷光,而是好似将一束真正的雷光,托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仿若实质般的存在着! 啪嗞! 陈牧五指合拢一攥,雷光发出啪嗞一声,就这么被他攥灭消失。 “意境,是一步步感悟天地,一步步靠近天地,一步步融入天地的力量,是以自身的感悟,引动一份属于天地的威能。” “难怪意境的第二步,是一种质变。” “第一步的意境,仅仅只能看见天地间的一种本质,勉强施展出来,也是以自身的力量去强行展现,损耗的是自己的精神与气血。” “但这第二步的意境,则不再是以自身力量去汇集,而是真正触摸到了一缕天地威能,是从天地之中借来的一份力量,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陈牧缓缓吐了口气,发出一声感叹。 他听闻。 五脏境的强者,五脏归元,自身气血化作元罡真劲,形成一个完美的内循环,更能吞吐天地外息,相比起锻骨境的武者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持久力。 像一位锻骨境存在,虽然对付一般的易筋境武者都能轻易击溃,但若是被一群精锐的易筋武者披甲围攻,再有大量的军卒团团包围,那也是能强行耗死的。 毕竟披甲和不披甲,也是两个概念,像城外的都护军,上万精锐,虽然都只是练肉境的武者,但全身上下几乎武装到牙齿,锻骨境也不是全身上下都刀枪不入,站着不动被练肉武夫一枪刺来,那也是要受伤的。 不是任何人,都有陈牧这样的横练之躯。 因此若是陷入都护军的围攻之中,纵使锻骨境的统领不出手,仅仅由下面的那些精锐和校尉们围攻,一位锻骨境的武者都很难杀的出重围。 而五脏境却不同了,五脏归元,练有内息之法,除非有封锁天地的特殊‘军阵’,否则的话五脏境的元罡源源不断的从天地间汲取,再以五脏吞吐转化,几乎不会枯竭。 这是为何五脏境难杀的原因之一。 毕竟只要不是深陷多位同阶的重围之中,大不了就一路逃到天荒地老,其内息循环自成一体,纵然一个月不食不饮都影响不大,要是练成了六腑境,那更是绵长悠久,几乎具备辟谷之能,经年累月不饮不食亦不妨碍。 要想与五脏境匹敌,单纯的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几乎能与之相比的,近乎‘生生不息’的力量来源,否则哪怕是练到虎豹雷音,无暇玉骨,一身肉体千锤百炼到极致,在力量上连五脏境都能硬撼,但对方只要一直与你消耗,最终必然会气血耗尽而败。 而领悟有意境的第二步就截然不同了。 这同样是一种近乎生生不息的力量,是从天地间直接取用的威能,与五脏境的内外循环有异曲同工之妙,其本身的威能,也比第一步强横了数倍以上。 “有了这迈入第二步的震雷意境,锻骨境是再无威胁了,就是不知道对上五脏境的人物,胜负如何。” 陈牧缓缓起身,负手看向窗外。 胜败之道在于微末之间,两个初通武艺的人物交手,往往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勇气甚至大过于力量和招式,但等到境界越来越高,那么各种因素都能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 他的优势在于体魄,接近锻骨大成的横练之躯,可以说就是一般的锻骨圆满都远不及他了,迈入五脏境对于肉体本身的提升也并不大,这方面他或许依然能占据优势。 至于意境第二步,和五脏境的元罡真劲比起来孰弱孰强,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至于技法, 那他大概是不如五脏境存在的了。 毕竟练就五脏境的,要么就是何、余两家曾祖那种浸润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物,与人交手的经验远胜于他,或者就是各大宗门的天骄,拥有各种各样的传承。 不像他,只能凭借自己去实践,慢慢的感悟,逐步揣摩出适合自己的种种技法。 “嗯,对了。” 陈牧忽然又想到一事,于是重新回到桌旁坐下,再次看向那副震雷图。 而几乎如他所料一般,到了意境第二步之后,再看这幅震雷图,就几乎没有更多的感悟了,甚至陈牧觉得,自己照着此图临摹一副,说不定绘出的意境还会更深一些。 拓印图的层次,已是彻底跟不上意境第二步的高度了。 不过。 让陈牧略感意外的是,哪怕这幅震雷图对现在的他来说,几乎如同一张废纸,但他就这么强行去参悟,系统面板硬是还能从中获取经验! 只是经验获取的效率下降了许多,以往三个月就能凑齐一万经验,现在则差不多要五六个月的功夫,虽然也不算太久,但陈牧简单估算了一下,就不由得摇头。 踏出意境第一步,仅需一次推演。 但要踏出第二步,他就耗费了两次推演。 毫无疑问。 想真正领悟第三步,所需要的次数必然会更多,也许是四五次,也许七八次都有可能,这样的话他要是强行拿着这幅震雷图去练第三步的意境,效率太过低下。 相比起来,说不定他拿余家那副画圣弟子临摹的上品‘坎水图’,去从头开始练坎水意境,一路练到第三步,都可能会比强练震雷要更快! “要是能拿到‘绘本八相图’或者传说中的‘原初八相图’就好了,那我大可以找个地方一蹲十年,将乾坤意境统统练到第三步甚至更高,天下无敌再出世行走。” 陈牧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这自然只能是他的臆想了,毕竟别说原初八相图,就是传闻中已经破碎的绘本八相图,只要出现其中一份,恐怕都会引来七玄、天剑这样的大宗门去下手争夺。 虽说天剑门、血隐楼等练的都不是乾坤八相,但绘本八相图代表着的,也是一种对天地本质的感悟,属于天下不可多得的至宝,他们一样能够拿来做参考乃至参悟。 “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去看看余家的意境图了。” 陈牧深吸了口气。 还有锻骨丹,也差不多可以将剩下的交给许红玉了。 早前他将锻骨境练到小成后,并未立刻将所剩锻骨丹交给许红玉,主要是她暂时也还没到尝试锻骨的时候,还在参悟意境,调整气血,至于说自己短短一个月就锻骨小成,速度颇有些惊世骇俗,但许红玉的话,吃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到现在都能一直替他隐瞒着他掌握两种意境的事实,连余祖义都没透露。 血隐楼作为行刺杀之道的宗门,情报渠道自然是相当厉害的,但凡他掌握两种意境的事情多泄露给几个人知道,那么昨夜的情景就有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故。 许红玉替他而想,为他而做,也是间接的影响到了如今的变化。 陈牧眼中闪过一丝温和,随后将震雷图收起,然后出了正门,外面已经过了早时,不过因为他的命令,就算是王妮、苦儿乐儿等丫鬟,都没有靠近他所在的东厢房。 到了这个时候,陈牧才看向那一地的残骸,自己随手挥出几刀,将残破的木窗墙板都切成整齐划一的碎块,然后点起一把火,将残骸就地烧尽。 他的屋子也一样是纯木所建造,不过木质材料并不算多么稀罕。 待焚烧了一地灰烬后, 陈牧这才唤来外院的下人,指使清理院落,找余家族里的木匠来重新修整屋房。 …… 何家驻地。 位于西北边的一片院落,这里是何光训所住之处。 时正清晨,他缓缓睁开眼睛,从两个小妾的纤细玉臂中起身,定了定神之后,便让两个小妾服侍他穿衣洗漱,视线望着窗外,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烦躁。 一个半月了。 血隐楼那边始终没什么消息。 而据何家的眼线探知,余家最近也没有出什么变故,陈牧依然还活得好好的。 “花了九十万两银子……血隐楼不是说他们的刺杀血隐无痕,失手次数百不存一,怎么杀一个余家的姑爷,还要耗费这么久的功夫,那人又不是什么宗门弟子。” 何光训一想到这里就很是烦躁。 他和陈牧其实至今都素未谋面,但却一点都不想见到陈牧,只希望陈牧早些人家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免得以后有个万一,成为何家真正的心腹大患。 只是他也不敢去催血隐楼那边,更不敢对血隐楼做事指手画脚,毕竟如今的瑜郡,说哪一家宗门最为强横,很难分出高下,但要说所有人最不愿意招惹的是哪一宗,那毫无疑问是血隐楼了,毕竟谁都不愿意惹到这种行刺杀之事的宗门,日夜都要胆战心惊。 不过。 就在何光训心中越发烦躁,火气渐大,就想按住身边小妾时,忽然却听到小妾发出惊讶的声音:“咦,这里怎么多了个包裹,是谁送来的?” 何光训一怔,侧目看去,顿时瞳孔微微一缩,就见他的卧房窗台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的包裹,静静的搭在那里,仿佛是刚刚才出现。 何光训霍然站起,脸色变了数变之后,沉声道: “都下去!” 两个小妾面面相觑,不敢多问,迅速披上衣衫退下去了。 而何光训则来到窗台前,缓缓打开那个包裹,却见包裹里是一堆碎布片和杂物,只在最下方压着一页黄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冷漠的话语。 【情报不符,任务暂止,或额外再补两千九百一十万两银票】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震撼 “姑爷来啦。” 陈牧来到许红玉的院子时,有丫鬟望见,连忙向着陈牧行礼,然后有的人就往里去通报,也有的冲着陈牧欠身说道:“姑爷,小姐现在不在呢。” “无妨。” 陈牧语气平静的开口。 许红玉若是不在院子里,那就肯定是在余家族地的深处,去参悟坎水图了,并且刚才有丫鬟往里去通报,那说明小荷应该是在的。 果然很快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模样人影就从里面出来,却正是小荷,陈牧倒还挺少见到小荷板板正正的去穿这种寻常丫鬟的衣服,大多都是不起眼的灰色衣袍,或者是比许红玉的衣着稍微逊色一些的陪衬衣裳。 小荷一见陈牧,就将陈牧领到静处,悄声道:“听说昨晚姑爷院子里出了点事?” 昨夜陈牧院子里的动静,虽然被他压了下去,但众多的下人以及外面的巡事,人多眼杂,到了白天自然会有人议论,小荷在余家也属于百事通,很快就有所知悉,不过陈牧既然什么动作都没有,那肯定是有陈牧的理由,所以她也没有主动去找,直到陈牧现在上门来,她估摸着可能是要说这事,才在静处小声询问。 “也没什么。” 陈牧摇摇头,还是将血隐楼的事情说与小荷,一方面小荷跟许红玉对他来说与陈玥一样,都不算是外人了,另一方面,小荷对于血隐楼与何家的了解可能比他还要更多些。 小荷听的吃了一惊,但却很快又压了下来。 “那看来小姐将你的事情瞒的严严实实,连家主都没告诉,是没错的了。” 陈牧展现出实力的时候,还没有四大宗门要入驻瑜郡的消息,那个时候在小荷看来不管是瞒下消息,还是只告诉余家的高层,对陈牧来说应该都合适,但随着后面的事态发展,直到今日的情形来看,只能说许红玉替陈牧选了最稳妥的做法。 陈牧这会儿倒是神态平和,道:“你应该对血隐楼比我还了解一点,你说我在明面上的那些实力,血隐楼大概会开个什么价?” 小荷打量陈牧一下,见陈牧此时神态平和而松缓,丝毫不见是昨夜刚经历一场刺杀,被血隐楼盯上的那种紧张感,一双美眸中不由得泛起少许涟漪。 光是这份气度,瑜城年轻一代,就绝对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相比。 “大概七十万两左右?” 小荷想了想说道:“血隐楼讲究血隐无痕,杀人无声,伱的实力是一部分,关键还有斩妖司白衣卫的身份,又和小姐早订了亲事,近来更是一直都在余家驻地足不出户。” 陈牧摸了摸下巴。 小荷的评估比他的预估还要多一些,他预估的是五六十万两左右,其实这个银两他也有些心动来着,毕竟目前锻骨的修行,可谓花钱如流水,若不是以前积攒了许多银两,现在可能都要沦落到向许红玉借银子用的程度,那样就有些太失体,只是可惜这银两他不太能拿得到手,总之银子不够的话,之后就去找何家‘借’一点。 “那你说我昨夜显露的实力,血隐楼再次出手,何家得要出价多少。” 陈牧想了想又问道。 小荷这会儿仍然是用泛着异彩的眸子看着陈牧。 短短不到三个月就正式步入锻骨,虽然她知道陈牧踏入锻骨肯定不难,但这样的进度也仍然让她心中思慕,主要是陈牧还兼掌两种意境。 “考虑你的实力和所有身份背景,怕是要上千万两了,可能都不止。” 小荷想了想,轻声说道。 关键陈牧并非孤家寡人,本身还属于斩妖司白衣卫,是七玄宗外部势力,展现的实力和天赋越强,杀陈牧的代价也几何倍的增大。 单以陈牧的实力来说,要想让陈牧死的无声无息,恐怕就是得五脏境的人物出手,这本身就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价,或许就得上百万两。 此外陈牧又是余家姑爷,备受重视,经历过第一次刺杀之后,在血隐楼看来极有可能会搬进余家驻地更深处,和余家那位五脏境的曾祖呆在一起。 这样一来, 无声刺杀的难度将大幅度的增加! 更兼七玄宗也可能干涉,要想让血隐楼出手刺杀陈牧,上千万两恐怕都只是起步。 “嗯,如我所料,何家估计是付不起这个钱了。” 陈牧淡淡的道。 瑜郡四大家族,底蕴自然不止一千万两,但问题在于当今乱世,银子留在手里等于废铁,唯有花出去,拿来培养人才或打手,那才是真正的具有效用。 像何家的库存的银两就不可能有很多,毕竟万一出什么事,银子是毫无作用的,但要是培育出一批易筋境的精锐刀师,那就是一支十分有用的力量。 “多半是不行的,我听小姐说过,余家平日里流动的银两最多也就几百万两……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古院’那边修行一段日子吧。” 小荷想了想还是说道。 古院便是余家驻地的最深处,也是余家那位曾祖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余家库藏、以及坎水图等根本之物所在之地。 在小荷看来,何家基本上是不可能倾家荡产来雇请血隐楼的刺客了,理由也很简单,哪怕何家真的能拿出那么多银两,如此庞大的银两调动,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余家的眼睛,那样根本就不算什么刺杀,可谓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一旦有那种动作。 陈牧大可以直接去监察司呆着! 作为斩妖司白衣卫,陈牧是属于七玄宗麾下势力的,展露出足够的天赋实力,且不说七玄宗有可能会破格将陈牧录入内门,至少那位监察使就不可能让陈牧出事。 到时候何家就等于是四面不讨好,既惹恼了监察使,又将自身耗的山穷水尽,更杀不了陈牧,甚至还要迎来余家后续的各种报复,就算不当场垮台,都得七零八落。 相比起雇请血隐楼。 小荷反倒觉得,何家直接破罐子破摔,请出他们那位五脏境的曾祖,来寻机对陈牧下手,可能性还更大一点,所以觉得陈牧不如干脆搬去古院,和许红玉一起闭关修行。 “古院么。” 陈牧看着小荷微微点头,道:“嗯,其实我最近参悟震雷意境到了瓶颈,也正想看看其他的图谱。” 小荷看着陈牧眨眨眼睛,出言宽慰道:“意境第二步是很难的,姑爷您又只有一份拓印图,遇到瓶颈也是常人应有,以您的天赋,转去参悟其他意境更合适,若能兼修四五种意境出来,怕也不比什么意境第二步差太多。” “若能练出八相之中,四五种意境,那在威能方面,也许的确能与第二步的意境匹敌,但其他方面还是不如的。”陈牧说道。 意境并不是什么大白菜,八相图每一种意境本身,其实都并不差,像对比‘五行意境’的金木水火土等分支,足以分庭抗礼甚至略胜一筹,只不过他近来遇到的‘心剑’和‘血煞’恰好都是更高一档的罢了。 风雷水火若能汇集四五种,在单纯的威能方面,的确是能和寻常的第二步意境匹敌的,但也只是单纯威能方面……毕竟同时驾驭四五种意境爆发,对自身的损耗会相当恐怖,打不了几下就会垮掉,而意境第二步直接引用部分天地之力,近乎生生不息。 …… 余家驻地中央。 “他终于想去古院参悟意境图了?” 余祖义站在院子里,听着前来汇报的小荷的话,不由得笑笑。 要想领悟意境第二步那是何其之难,尤其是在尚未迈入五脏境之前,瑜郡虽说也有这样的人,但那都是到了垂暮之年,毕生经历汇总,最终有所领悟,可他们早已气血衰败,筋骨腐朽,纵然领悟出意境第二步,也早已是晚年,更没什么行动力了。 在他看来以陈牧的资质,早些参悟其他的意境图,领悟出两种甚至三种不同意境,那在锻骨境之中就近乎于无敌了,未来若是迈入五脏境,也绝非弱者。 但年轻人,有心气是好事。 所以之前他也没有强让陈牧去古院参悟其他意境。 现在陈牧遇到难关,回心转意,想要去参悟余家的其他图谱,在他看来也一样是好事,属于年轻人知进退,这个外孙女婿他还算是很满意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禀报……” 小荷看看四周,伫立着的一些侍女侍从。 余祖义神色平和的挥挥手,一众侍从便纷纷退了下去,院里只剩下小荷。 小荷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昨夜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遭到血隐楼刺杀的事情不宜到处宣扬,但还是要说给余祖义知晓的,这也是陈牧的意思,毕竟何家多半已知晓此事,对余家高层也已没必要隐瞒,并且之后还需要余家的眼线全部盯紧何家。 余祖义不知小荷要汇报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但才听到血隐楼刺杀,脸色就立刻变了,继而听到小荷说出陈牧击退血隐楼刺客,更是一惊不小。 血隐楼。 外州入驻的四大宗门之一。 他这个余家家主自然是再熟悉不过,早在很久之前关于血隐楼的各种情报就都如雪花般向着他这边汇总过来。 血隐楼的刺杀可以说是极少失手,百中无一,陈牧昨夜竟在一场刺杀之中活了下来……不,甚至听小荷的说法,是击退了血隐楼刺客,这可就令他震惊不已了。 甚至都怀疑起小荷说的真假。 兴许并不是血隐楼的刺客,只是被陈牧错认了。 余祖义皱着眉头道:“以他的实力,血隐楼来的刺客,至少也是锻骨境以上,掌握意境的存在,他是如何将之击退的?” 小荷听出了余祖义言辞中的怀疑,冲着余祖义一低头,道:“其实姑爷很早就已经练到了易筋圆满,还掌握有巽风、震雷两种意境,只是小姐担心老爷的事再次重演,所以就隐瞒了下来,何家那边也是不知道的,此次姑爷已经突破锻骨境,实力远在血隐楼预料之外,因此击退了刺客。” 余祖义怔在原地。 锻骨境、掌握风雷意境? 小荷的话语只给他一种天方夜谭的感觉,以至于一时间都有些无法相信,但很快就猛然想到,过去曾有人在余家驻地出手,试图窃夺一支余家血脉,但被人以震雷意境的手段暗中出手,半途截断,击毙来犯,阻止了事情的后续发生。 当时一直都不知晓出手的人是谁,甚至一度怀疑是薛家或谢家的人。 余祖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那么,斑脸田继峰,当时应该是死于他手了?” “是。” 小荷低着头道:“其实小姐那个时候也还不知道,后面知道了虽是有意隐瞒,但也是事出有因,还望家主大人恕罪……” 院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余祖义抬头看天。 此时再联想的话,甚至还有何家的何明轩,死于震雷意境之下,一直不曾找到凶手,而那个时候陈牧正在许红玉手下做事,这样一件件,一桩桩,终于一一串联了起来,困扰他很久的几个难题,原来是出自于这里,那时一直觉得似乎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 不曾想这支无形的大手,最终却出自于身边。 过了良久。 余祖义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们何罪之有,只是我却也小瞧了他,他的天赋还要远在一川之上,若是进了七玄宗门下,也许跻身真传都是有望。” 又过了一会,余祖义冲着小荷挥了挥手,示意小荷可以退下了,小荷便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出了院子,院子里便只剩下余祖义一人。 锻骨…… 风雷…… 余祖义仰头望着天穹,直至此时,心中的波澜依然久久无法平息。 自己这个外孙女婿,可真是……冷不丁给了一个好大的惊喜。 只不过。 何家那边若是能从血隐楼里得到准确的消息的话,恐怕也将彻底坐立不安了,以陈牧的资质,未来若是能迈入五脏之境,何家和余家的局势将彻底逆转。 毕竟何家的那位五脏境,其实也年纪很大,只是还没有到垂暮之年,比余家要好一些,可相比起陈牧,那就相差了太多了,而且何家近两年来接连损失,甚至何明振这个后期俊才都失踪了……嗯,这样看来或许也是出自于陈牧的手笔了。 何、余两大家族之间争锋多年,差距竟在无声无息之间,被陈牧一人悄悄的抹平了。 如今细细想来。 余祖义内心之中仍然还是觉得如同梦幻,毕竟陈牧的来历如今人尽皆知,是真正生于底层,最初只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寻常差役,是许红玉从南城区一手提拔出来。 而今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这样的高度。 “红玉……” “你生在余家,果然是我们余家的红运,是余家之福……” 余祖义喃喃一声。 看了很多评论,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本书也没办法全篇都是战斗之类的紧凑剧情,何况现在更新量是每天都在一万以上,写七八个小时,更不可能把质量拉到很满细细推敲了,只能尽可能的让故事不要太单调乏味,希望各位读者老爷体谅。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反应 何家。 位于驻地正中央的正院。 富丽奢华,玉石金银点缀的厅堂里,何正崖拄着手杖,看着走进来的何光训,缓缓问道:“血隐楼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九十万两银子不算个小数目,血隐楼忽然中止任务,并要求继续任务需将价格增补至三千万两,这对于何家来说也是一份不可承受之重。 虽然何家乃瑜郡四大家族之一,统辖瑜郡数千万黎民,在瑜郡发展近百年,家业何止上亿两白银,但问题是银两更多的都是作为产业,如郡外的大片庄园,以及各种生意的运作,再加上培植出来的上千精锐护院刀客,以及一些易筋境的精锐刀师。 一次性拿出三千万两基本不可能。 何况最关键的问题是,陈牧此人凭什么值得三千万两银子,甚至九十万两在何正崖看来,都有些偏贵了,若非血隐楼名头在外,都不如让自己人去尝试一番。 何光训脸色难看的走进厅堂。 “血隐楼那边说,关于陈牧的情报价值九十万两,若想知道原因,则之前的银子不退……我觉得此事诡异,相信血隐楼的名头,便擅自做主,以银两换了情报。” 何正崖闻言眉头微蹙,道:“所以此事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何光训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沉声道:“父亲大人,是我们都小瞧了陈牧此人了,如今皆以为他是在妖乱前夕才悟出了巽风意境,实则此人根本不止一种意境,其还掌握有震雷意境,甚至可能比巽风掌握的还要更早。” “震雷?” 何正崖神色一怔。 过去陈牧的名字还入不了他的眼,但自从陈牧在妖乱中展露意境之后,何家就将陈牧的各种情报都搜集的一遍,送交到他的手里,而陈牧过去的情报很好搜集,是底层差役出身,大概是凭捡到的刀法练出了一种刀势,之后入了许红玉的眼。 并且一直以来陈牧所展现的刀法都是巽风一脉,倘若是在余家参悟了巽风的意境图,悟性天赋够高的话领悟巽风意境也不算离奇,可震雷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仅如此,据眼下来看,恐怕明轩就是死于此人之手,而那个时候陈牧此人就已将易筋练到近乎圆满的地步,现如今此人更已迈入锻骨!” 何光训脸色十分难看。 何正崖听到这里,脸色也不由得变了,道:“锻骨?你说的是真的?” “血隐楼的情报应当不至有假。” 何光训声音有些干涩。 掌握风雷两种意境,只能说陈牧悟性极高,但陈牧毕竟修行淬体法很晚,如今年近二十六,倘若是不久前才迈入易筋境,那么三十岁前能走到易筋圆满,突破锻骨的可能性不小,但想要冲击五脏境,那年纪或许就有些跟不上了,大概率是不成的。 一个锻骨圆满,两种意境的存在,虽然也很强,能让何家难以处理,但却颠覆不了何家和余家之间的本质局面。 可现在。 陈牧竟已迈入锻骨! 从过去陈牧修行的时间一路估算,恐怕至今修习淬体法也不超过四年,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跨越磨皮、练肉、易筋三境,迈入锻骨,这是何等可怕的进度! 虽说世上还有一些生来就具备铜皮铁骨的存在,但陈牧今年还不到二十六岁,迈入锻骨之境,三十岁前几乎必能走到锻骨圆满,再加上其本身横练之躯,气血远比常人旺盛,冲击五脏境的可能性将会非常之高。 一旦陈牧迈入五脏境,那何家和余家的局面便真要为之颠覆! 到时候就不再是何家等着余家迈入垂暮之年的那位衰老至死,而是轮到余家慢慢的等他们家的那位衰朽……主要是何家四代中,最出色的何明振也死于荒原山。 一念及此。 何正崖更是脸色难看,道:“风雷意境,锻骨之境,那恐怕明振也是死于他手了,多半是荒原山中因地动而震出了异宝,争斗之下不知其实力,猝不及防被其所杀。” 何光训捏着的拳头紧了紧,道:“过去一直都小瞧了此人,如今看来此人之天赋,还要在许一川之上,更兼阴险狡诈,年纪轻轻就能如此隐忍,未来必然是何家大患,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尽快铲除才是。” “难。” 何正崖阴沉着脸道:“此人已成气候,寻常手段已难除之,血隐楼要价太黑,三千万两,纵然能拿得出来,也必然伤筋动骨,自损八百,何况如此大笔的金钱调动,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瞒得过余家眼线,到时候若是再将监察使牵扯进来,那形势越发不利。” 锻骨之境,横练之躯,风雷意境。 这些全部凑在一起,锻骨境之中能杀陈牧的几乎没有了,唯有五脏境的存在出手。 “那……” 何光训看向何正崖,没有说话,但何正崖也明白何光训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惊动老人家,但此事也的确该汇报过去了,如何处置也只能由他老人家来定夺,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 余家。 古院。 这是位于余家驻地最东边,一片十分静雅的地方,占地开阔,但没有什么高耸的楼阁,仅有一座座小屋位于其中。 院落里有假山,有池塘,几乎就是许红玉的院子的放大版,但没有那种女孩家的闺秀之气,更多的是一种清净,淡雅。 池塘边。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垂钓。 明明看其须发至少也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但其面貌上却不见任何皱纹,并且红光满面,宛如志怪传说中,仙人‘鹤发童颜’的样貌。 他正是余家上一任家主,曾担任过七玄宗执事的余家现存第一代人物。 余九江。 看似是在垂钓,然而那垂下的鱼线末端,钩为直钩,并且没有任何饵料,可就算如此,池塘中的鱼儿却仍然围绕着那并无鱼饵的直钩打转,无比的亲近。 整个人就仿佛与那一片池塘融为一体,连那直钩、鱼线、以及整条鱼竿,似乎都是池塘之水的一部分,使从中延伸出来的清泉之水。 忽然。 有人来到了院子里,恭恭敬敬的走到余九江的身后,相隔差不多有一丈远便停下,然后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又躬身退下。 悄无声息之间,池塘里忽然荡起一丝涟漪,那根垂下的鱼线在水中轻轻摇摆。 哗啦! 鱼竿上甩,拉起鱼线和鱼钩,只见那直直的鱼钩末端并未有鱼钓上,但却有一团清澈的池塘之水与整个鱼钩汇笼在一起,水流涌动间,化作一条锦鲤的模样,灵动的挣扎了几下后,噗通一下落回池塘之中,与池水再次融为一体,恢复为一团普通的清水散开。 余九江慢慢收起鱼竿,看着池塘水面,眼瞳中闪过一丝欣然。 “陈牧……” “风雷意境,横练锻骨……” “一川之后还以为余家再难有际遇,不曾想你人虽已不在,可你留下的红玉丫头,却依然是余家的福缘,在我归墟之前,总算是又有了盼望。” 古院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打扰。 一般的琐事也都不会汇报到他这里。 不过许红玉的亲事,不久前还是有向他汇报过,以及关于陈牧的一点情况,那时只觉得与许红玉也确实称得上般配,但现在的话,就不再是什么般配了。 整个余家上下,之后的命数,很可能都要落在陈牧的身上,而且陈牧的资质与天赋,比起当年的许一川还要更高,若是入了七玄宗,恐怕都有竞争真传的资格,未来踏入五脏境的可能性也很大很大。 如今的他。 枯坐池塘边。 以龟息之法紧守自身元气,使其不失。 但他终究是年纪太大,已到了垂暮之年,九十有二,纵然是五脏境的人物,也抵挡不了天地运转,衰朽生灭,纵然是竭尽所能,将元气的损耗降到最低,以龟息之法绵存,也最多再维持两三年的实力,一旦守不住元气,就会迅速衰退。 “要快啊。” 余九江轻喃一声。 这两三年的维持,也是系在他不与人动手之上,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旦与人动手的话,那么剧烈损耗之下,能维持的时日将会更短暂。 而一旦过了这两三年,那他也就只剩下些许威慑力还在。 以陈牧的天赋资质,短短数年就能修至锻骨境,恐怕未来是必能迈入五脏之境的,只是两三年实在有些太短暂了,也不知道能否赶上。 …… 内城中央。 城主府后方,一座崭新耸立的楼阁。 偶尔有人从旁路过,都不敢去往楼阁上多看,即使用余光掠过一眼,眼眸中露出的也是深深的敬畏之色,甚至比起看向城主府,敬畏都还要更深。 这里是监察司。 由州府下来的大人物,一位监察使亲自统辖,职权凌驾于瑜郡的一切衙司之上,有着‘监察百司,巡视一郡’的最高权位,就连城主薛怀空,如今也要受其节制。 不过监察司在设立之后,却也并不过多干扰瑜城原本的秩序,其中的人手更多的是以统合瑜郡各衙司的情报部门为主,整个瑜郡所有衙司,一切情报信息,都要先经过监察司,之后才会在各衙司之中运作。 这本来也是监察司的职权。 但实际上谁都清楚,监察司更多的,还是盯着天剑合欢、血隐玄机四大宗门。 位于监察司的顶层,这里是一个小楼阁,楼阁外一道身穿白衣,样貌年轻,手拿一本书卷,仿若书生般的人影,正立足在楼台边,目光俯瞰着内城的各处衙司。 能神情从容的站在这里的人,放眼如今的整个瑜郡,自然也仅有一人。 玉州监察使。 白衣书生晏景青。 “大人。” 忽然有声音从后方传来:“有事汇报。” 晏景青神色平和的站立,听到后方的汇报的事项后,一双清净的眸子中,稍微泛起一丝波澜,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后方的从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陈……牧?” “瑜郡却还有这样的俊才,七玄宗过去的简拔果然有些问题,这样的人也会遗失在外,不过既是余家的人,又在斩妖司任职,那倒也不算遗失了,只是这何家和余家……” 晏景青微微摇头。 何家和余家积怨已久,乃是在七玄宗里就有的矛盾,但他与这两家都没有太多联系,所以并没有兴趣多做干涉,毕竟相比起屹立州府的那些更加庞大,盘根错节,甚至背景都涉及到七玄宗长老的世家来说,何家和余家也就是瑜郡一地的豪强,放眼玉州,根本不算什么。 总之他此次来瑜郡,一为控制瑜郡形势,牵制四大宗门,二也是为了简拔人才,陈牧的年纪虽然不适合再去拜入七玄宗门内,但走斩妖司或监察司一脉,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在玉州这一州之地,上到州牧监察使,下到郡守斩妖司,都一样属于七玄宗的麾下。 只不过宗门弟子更为正式一些。 像他晏景青,便不是宗门弟子出身,乃是一样自斩妖司一路升迁,只不过他的出身没有陈牧那么的低微,起于底层差役这种真正的微末之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水火 古院后方。 那一排排看起来十分朴素的小屋之前。 陈牧站立在那,目光向里望去,就见每一间屋子都不算大,而位于正中间的最大的一间屋子里,约莫七八个人盘坐于各处,其中便有许红玉的身影。 整个屋子甚至整个院子都是一片安静。 陈牧无声的走近,往里看看,能看到除了许红玉之外的其他人,也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都是一样的在细细观摩挂在正中央墙上的意境图。 陈牧的视线先是绕着许红玉打量了一圈,见她心神专注而沉浸,于是便将视线也投向墙上的那副意境图,一眼看到的,是一条好似从九天之上坠落的银河。 “坎水图……”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仅仅只是隔着门窗往里去看,他都能感受到那幅图上蕴含的意境,那种浓郁的坎水之道,仿佛都要直接从图中涌出,将整个院子都淹没其中。 与其一比,自己手中的震雷图,的确是宛如路边货色,无法相提并论。 “差距原来这么大。” 陈牧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微微摇头。 他很早就知道,拓印的劣质图谱中,蕴含的意境远不如真正上品的八相图,但没想到差别会如此之大,就仿佛初学绘画的童稚,和登峰造极的画道宗师,不可以毫厘计。 但一想也能理解。 毕竟拓印图,是要先将八相图的本图临摹然后绘制刻板,拓印之后再照着原图增添细节,哪怕这个过程中也是由一些精通画道的师匠精心制作,但也难有原图的三分神韵。 像眼前这幅坎水图,乃是真正的上品,是由传说中千年前那位画圣的真传弟子,临摹‘绘本八相图’所绘制的分图,实际上都可以直接称之为‘四代图’,乃是能够明确知晓其来源和跟脚的。 而他那副震雷图,则都不知道是经历多少次拓印流转的图谱了。 类似这幅坎水图的‘四代图’,虽然存世远不止一副,但珍贵程度是不用说的,毕竟那位画圣的真传弟子并不多,纵然日日临摹出图,历经千百年至今,存世量也不会太多。 陈牧短暂思忖,随即收敛了些思绪,就静静望着那副坎水图,试探性的感悟起来。 片刻后。 他意念一动,唤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新的一行。 【武道:坎水意境(未领悟)】 【经验:7点】 【可推演次数:0次】 “这才过了多久?” 陈牧微微一怔,看着那积累的经验点数。 他参悟震雷图时,每天参悟五六个时辰,最多也就得到一百点经验值左右,要差不多三个多月才能凑齐一万点经验。 而就在刚才,他尝试参悟坎水图,恐怕最多也就一刻钟。 这个世界的时间划分与他前世的古代王朝并无太大区别,都是一昼夜为十二个时辰,划九十六刻,即一个时辰为八刻,一刻钟获取七点经验,一个时辰就是五十六点。 那么一天除开吃饭、休息,以及修炼淬体法,挤出五六个时辰左右感悟意境图的话,就能得到将近三百点经验! 参悟坎水图的效率,几乎是震雷图的三倍! “这比我预想的还要高。” 陈牧不由得摇了摇头,要是几年前他就能参悟这幅坎水图,恐怕现在都已经迈入意境的第三步了,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他也根本触及不到坎水图这种东西。 参悟坎水图的效率如此之高,那么参悟离火图呢? 陈牧心中沉吟。 便要转过身,去往旁边的小屋,寻找离火图。 但没等有动作,就看到一个眼角泛着一丝喜意的俏人,不知何时来到近前,正一语不发的悄悄盯着他看,却正是刚才还在屋子里感悟坎水图的许红玉。 陈牧冲着眼前的玉人眨了下眼睛。 许红玉则会意的轻轻点头,然后两个人就轻手轻脚的远离院子,一直走到了院外不远处的一株古松树下,许红玉这才看着陈牧小声道:“你怎么来啦。” 陈牧看着许红玉压低声音的样子,一时间忽然有种回到前世,在图书馆里蹑手蹑脚,与学妹在角落里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的感觉。 “唔……” 许红玉那双清雅的眼睛如玉石般闪着光泽,然后扑棱扑棱的眨巴两下。 她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做这些事,但陈牧喜欢这样对她的话,她心中却也是涌起一丝欢欣的,因为她知道这是对喜欢的女子才会做的事。 察觉到那份呆呆的柔软,忽然有些笨拙的,做出生涩的反应,像在尝试着学习和迎合自己,陈牧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柔和与温情,纠缠一阵后,向前附到许红玉耳畔,道:“来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另外把这个给你。” 坎水图的参悟应该是有些进境的,隐约能捕捉到些水润的气机,陈牧一时间倒觉得幸好许红玉修炼的是坎水意境,倘若她练的是艮山意境,那恐怕就真要练成一块石玉。 “这,伱练成啦。” 许红玉看着被陈牧放到手里的那个锦袋,知道里面是锻骨丹,于是那双仍然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更加喜悦的光泽。 “嗯。” 陈牧微微点头:“刚才感觉你的气血也凝练的差不多了,应该用不了几个月,就也能步入锻骨之境了。” 许红玉这个年纪易筋圆满,基本上锻骨是不难的了,并且就刚才肌肤相亲时近距离感受到她的气血浑厚程度,也是差不多达到了标准。 “你能锻骨就好了,我能不能锻骨倒没有那么重要的。” 许红玉都没有在意锦袋里的锻骨丹,只看着陈牧悄声说道。 “胡说八道。” 陈牧伸手轻轻捏了捏许红玉的鼻梁,道:“你不但得锻骨,以后也得练到五脏,等哪天我们都老了,我可不准你走在我前头。” 听着这一番话,许红玉一时有些痴痴的看着陈牧,天地间的水汽似乎更浓郁了些。 陈牧摸了摸许红玉的头,道:“听见了?” 他知道许红玉这样的女子,很难动情,可一旦过了最初的那部分,将会比寻常女子更心无他顾,甚至连武道都会弃之不顾。 “……嗯。” 许红玉轻轻点头,将锻骨丹小心收起。 陈牧接下来又简单的将之前发生的些事情向许红玉说了说,听的许红玉也有些心惊不已,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对何家的冷意。 说了一会儿后,两人便重新回到之前的院子里,陈牧将许红玉送到放着坎水图的正堂里,然后就一个人走向旁边的屋子,一间一间的看过去,很快找到了余家存有的离火图。 存放离火图的屋子里。 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人影。 余家子弟基本上从武院习武开始,练的就都是坎水一脉的剑法,只有极少数的确在其他一脉有天资的,才会去修习其他一脉的技法。 而离火一脉在余家基本上是修习最少的一脉,毕竟坎水和离火相克,在余家几乎全都修习坎水一脉的情况下,除非是脑后生有反骨的,自然是少有人会练离火。 离火图的品质比起坎水图就差了许多。 依着陈牧看来,应当也是一副拓印图,不过似乎比他那副震雷图品质要略高一点,但也就只是一点点,不像上品坎水图那样差距极其明显。 看着那副离火图,陈牧陷入短暂的沉思。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其实修炼离火图才是最为合适的,因为风雷火是最相近的三相,只是离火图品质不如坎水图,效率上多半无法相比。 不过现在的他,手里还有一张上品的炎玉床,以其为榻,便会身处一个十分亲近离火的环境之中,对于感悟离火图,必然会有一定的加成,就是不知道系统面板有无反馈。 想了想。 陈牧还是决定先试一试离火图的效果,于是找到了看守这处院落的一位余家老人,也并不直接拿走,而是以震雷图暂换离火图。 “无需这般,除坎水图之外,其余各图你要参悟,都可以拿走。” 余家老人对陈牧的态度十分温和。 一方面是关于陈牧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另一方面也是余九江亲自传达了命令,对于陈牧修炼所需一切资源,余家皆全力提供。 “多谢前辈。” 陈牧行了一礼。 余家这样的态度,他倒也有些不好白拿,震雷图在他手里已经基本无用,于是还是将震雷图取出,挂到了一间空置屋子里的墙上。 这幅震雷图其实本来也是余家的东西,兜兜转转一圈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将离火图收起。 陈牧一路返回了自己的院落,院子里他的卧房仍然还在修整当中。 炎玉床并不在他的卧房里,而是放置在他练功静室的里间,陈牧也并不多关注自己卧房的修整情况,便径直去了练功的静室,一路走到里间。 点燃一盏灯火。 漆黑一片的里间被照亮,露出了被横放在中央,通体呈赤色的那块炎玉。 其实此时还不太适合称其为床,因为并未做切割,其表面并不平整,不过陈牧也并非要躺在上面休憩睡眠,只是借助其本身来参悟离火图。 他放下灯盏,走了过去,在炎玉上盘膝坐下,将离火图摆在身前。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召见 坐在炎玉床上,温暖而炽热的感觉自下而上。 如今盛夏已过,渐至入秋,早已不再有之前的炎热,但坐在了炎玉床上,却仿佛又回到了盛夏之中,尤其是在比较封闭的静室,更为燥热。 但陈牧如今的体质,早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别说是炎玉床带来的燥热,就算是用沸水泡澡,甚至是在烧开的油锅之中滚上一圈,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很快就静心凝神。 仔细感悟起那份离火图。 如果说坎水图展现出来的是一条似从九天落下的银河,那么离火图上展现的就仿佛是一团炽烈的天火,仅仅只是稍微触及其中的意境,就有一种自身将要焚烧的感觉。 尤其是坐在炎玉床上,这种感觉更加炽烈,在陈牧渐渐沉浸在离火意境中的时候,炎玉床的上方慢慢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火光,这并不是真正的火苗,而是在尝试接触意境的过程中,引动了环境变化而产生的异象。 修炼意境,是一个尝试接触天地的过程。 不管什么样的意境,阴阳也好,血煞也好,天剑也好,本质上都是以意境去接触、操纵乃至驾驭天地之力。 炎玉床所在之处的环境下,毫无疑问是以离火最为旺盛,在这里自然也更容易接触到天地间属于离火的那一部分,因而哪怕陈牧只是在尝试感悟离火意境,并不是真正有所领悟,也依然能引起一些奇异的景象。 “离火……” 陈牧沉浸在对离火图的感悟中,心中一时喃喃。 风吹火生。 雷击火生。 离火的产生与风雷息息相关。 尽管这幅离火图上蕴含的意境,远不如那副坎水图,但陈牧此时静心感悟的情况下,却仍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至少从感悟上来说,他几乎没感觉到什么滞怠。 半晌。 陈牧渐渐从感悟中回归。 仅仅只是对离火图的一次感悟,并没有借助系统的力量,他仍然能感觉到自己距离离火意境近了一些,这是实实在在的往前迈出了一步。 “有风雷意境为基础,恐怕我就是不借助系统,也一样能够悟出离火意境,就是耗费的时间多半会长许多,不如系统面板来的更快捷。” 陈牧心中自语。 嗯,也许没有系统面板,他也一样能悟出这许多意境,系统面板只是加快了他的进度,并且带来的提升也都不是凭空出现,要么是积累的药力,要么就是苦修的记忆,这和他自己辛苦修行也并无太多区别。 只不过人与野兽的差距,就是会借助工具。 陈牧唤出系统面板。 很快找到了又一段新出现的文字。 【武道:离火意境(未领悟)】 【经验:105点】 【可推演次数:0次】 “这么多么?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陈牧略微一怔,他一直沉浸在感悟中,这次又参悟了很长时间,一时间也无法明确是什么时候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到静室外面,看向日头。 却见日头渐晚,已是西落之时,算算差不多参悟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一百点经验,有这么快么?” 陈牧粗略计算一下,不由得有些惊讶。 因为他参悟那副上等的坎水图,三个时辰估计也就一百五十点经验左右,而参悟这幅离火图,尽管进度有些差距,但却没有那么大了,几乎都要能跟得上了。 虽然有预想过借助炎玉床修炼离火意境,进度可能会比修炼震雷要快,但没想到会快了这么多,几乎堪比参悟上品坎水图。 “估计不单单是炎玉床的原因,我如今不仅掌握有与离火相近的巽风和震雷两种意境,甚至震雷意境都迈入了第二步,居高临下,感悟起来远远不是尚未领悟意境时那样,系统面板累积的经验,或许是将这些全部都计算在内了。” 陈牧喃喃一声。 巽风和震雷都与离火相近,风雷生火,相得益彰。 以现在这种进度来估算的话,他大概只需一个半月多一点,就能掌握离火意境,用不了半年功夫,就能将离火意境也提升到第二步的层次! “很好,那就先练离火了。” 陈牧心中一定,确定了接下来的修行路线。 如今的他尚未迈入五脏境,单单只将震雷意境练到第二步,若是真对上五脏境,那他还是难免有些虚的,但要是连离火意境也踏入第二步,那增强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当下。 陈牧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后,仍还是决定按之前的思路,搬到古院那边修行,虽说他现在对于五脏境也并不太过惧怕了,但总归在许红玉那位‘太外公’的眼皮子底下修行要更为安逸一些,正好他的卧房也还没有修整完好。 至于炎玉床什么的,搬过去就是了,以他如今展露出来的实力和资质,带来的地位,拥有一方炎玉床也并不算什么,当然最好还是不动声色的搬去,而这也并不难。 明日与小荷商量一下就行。 心中这么思忖着。 陈牧看了看卧房修整的进度,随即便唤来王妮,让她去命下人做些餐食,待吃过之后,也不回尚未修好的卧房,就直接回到静室,坐到炎玉床上,一直参悟到休憩。 …… 翌日。 陈牧从静室走出。 正打算要去找小荷说事时,却见小荷反倒是主动来了他的院子。 “出什么事了?” 陈牧看着走进院里,神色郑重的小荷问道。 小荷走到陈牧面前,也没问陈牧怎么还没有搬去古院那边,而是郑重说道:“有大人物要见你。” “监察使?” “嗯。” 小荷点点头,也并不惊讶陈牧一下子就猜到是谁。 毕竟在整个瑜城,能被称作大人物的,除了四大宗门不曾现身过的高层之外,也就只有坐镇监察司,把控瑜城的监察使,晏景青了! “白衣书生晏景青……”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对于这位监察使,他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的,据传其并非七玄宗门下弟子,而是州府的一个小世家中人,曾在州府历任城卫司差司、教坊司司历、斩妖司都司、监察司司主……直至一步步登上监察使的位子,其崛起之路,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甚至担任过的职务和部门,比他还要更繁杂一些。 当然。 其人虽不是七玄宗门下,可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六腑境强者,据说还是其中顶尖的存在,在玉州州府都算得上一方大人物,会下到瑜郡来,纯粹是因为四大宗门的入驻。 至于晏景青此人的立场,那毫无疑问是七玄宗了。 虽然他走的是官吏升迁之路,但可以说整个玉州上层的所有官吏,几乎都出自于七玄宗,甚至很多位子干脆就是七玄宗的执事、长老等人兼任。 七玄宗对于玉州的掌控,并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绝对压制,也是势力和权力上的完全控制,其实从瑜郡也一样看得出来,四大家族硬要说的话,其实也都是七玄宗的麾下。 如今。 晏景青的立场上,若是一句命令下达,四大家族从任何方面都必须要遵从。 晏景青要见他,这一点陈牧其实也并不十分意外,毕竟他如今展露的实力,虽说还没有在整个瑜城传开,但至少余家与何家的许多高层都应该知道了。 余家何家的高层都知道了,那么晏景青这位监察使,也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横练锻骨、两种意境。 虽然实力上对于晏景青而言并不算什么,但他毕竟还不到二十六岁,更兼修行进度快的惊人,就算是在晏景青这样的大人物眼中,也属于比较扎眼的人才。 得到对方的召见也属正常。 就是他不清楚对方见他之后,具体会让他做些什么,是让他去七玄宗,还是让他归附到监察司名下……实际上陈牧倒挺想调入监察司。 因为如今的监察司,可以说就是七玄宗直辖势力,并且其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四大宗门相持,也就是说一旦能入监察司,那么以后在对上四大宗门时,就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为后台。 七玄宗! 虽说真传弟子之战,七玄宗四战四败有些难以启齿,但坐拥一州之地的庞然大物,其势力仍是深不可测的,可以说对上天剑合欢、血隐玄机任何一家都不会逊色。 “既然是监察使大人召见,自无推辞的道理。” 陈牧点点头道:“那我这便出发。” “嗯。” 小荷缓缓应了一声。 监察使召见,那自然是不可能回拒的,别说是陈牧,就算是薛家家主,城主薛怀空,那也是一句话就得过去拜见,而且在她看来晏景青召见陈牧未必是坏事,只不过这位的身份地位,在瑜郡实在太高了些,高到让人一听见,都心中凛然,无法轻松的起来。 很快。 陈牧便简单收拾一下,换上了斩妖司白衣卫的官服,离开了余家驻地。 余家驻地本身在内城占地就很大,沿着最接近中央的那一条街巷出去之后,距离内城城主府所在的各部衙司其实就已经没有多远,仅有三四条街巷之隔。 因为天色尚早,一条条街巷空寂无人,更兼这里距离内城各衙司不远,本来也是幽寂而深邃,一面面青石墙都堆砌的很高,平日里也少有人会在这一带。 陈牧神态平静的走着。 在经过一段稍有些狭窄的巷道时,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但随即就若无其事般的继续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 而就在陈牧的后方,青石墙的对过,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影,遥遥相对。 其中一人,鹤发童颜,手中提着一根钓竿,赫然正是余家曾祖。 余九江! 此时余九江神色平和,看着对面的人影淡淡的道:“没想到监察使晏大人的召令,你也不顾及了,何必这么急呢,我这曾外孙女婿,或许并不能踏入五脏境也说不定。” “哼。” 对面的人影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却是看不清样貌,此时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些苍老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陈牧离去的方向,最终身影一退,消失在原地。 余九江见状,微微摇头。 何家,真是有点急了,在晏景青召见时,都试图寻机对陈牧下手,或许也是以为监察使召见,余家不会有所防备,但如今的他,又怎么会让陈牧孤身离开余家驻地呢。 “咳……咳……” 余九江忽然咳嗽了两下,然后也消失在原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监察使 深寂的高墙间。 陈牧神色平静的迈步前行,这里距离监察司已经不远,进入了瑜城郡府的范围。 “刚才那两股气机……” 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此时却隐约泛着少许微光。 虽然适才经过外巷的时候,陡然出现的两股不同寻常的气机都是一闪而过,但因为距离足够近,加上他‘秋风觉’对于气机的感知能力,还是能够察觉到一丝的。 最先出现的气机,厚重而浑沉,应该是艮山一脉,而紧随其后的,湿润且灵动,大概是坎水一脉无疑,那么其人的身份大概也就能猜测一二了。 何家的那位。 还有余家的那位。 “何家倒也真是敢做,明知道我是受监察使的召令,在离郡府这么近的地方仍想对我下手,一旦我一击不死,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事后也不会讨的了好。” 陈牧心中浮起一丝冷意。 这里距离郡府很近,他明面上展现的实力也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纵然是五脏境出手,也做不到悄无声息,必然要展现元罡气机,才有机会一击拿下。 但即便如此,也许都未必能来得及将他的尸体带走,并处理掉所有痕迹,更别说要是一击不死,闹出更大的动静……监察使晏景青可就在监察司司楼! 抵达这里恐怕都用不了几息! 陈牧估摸着,何家的那位也许半是试探,半是狗急跳墙,倘若真有机会,定是毫不犹豫对他出手,而察觉到余九江就在暗中跟随后,则是立刻退走,毫不拖泥带水。 其实一路走来陈牧并未感知到余九江的存在,但他大致是有猜测的,原因也很简单,从余祖义那里转达的监察使召令,明知道如今的何家对他恐怕是恨不得除之后快,余家竟然没有一人跟随他一同前往,这不符合常理。 那么。 要么就是这一段路程绝对的安全,没有人敢忤逆监察使的意志,要么就是有远比寻常人跟随更稳妥的存在,在余家自然就只有那位,许红玉的太外公,余九江了。 说来他都还没有见过余九江一面。 “其实,若是何无忧出手,我倒想试试五脏境人物的手段……” 陈牧微微摇头。 何无忧因余九江而退走,没有出手,这对何家来说其实反倒是件幸事,因为以他如今震雷第二步的手段,何无忧想对他一击致命那是绝无可能的事,而他只需要对抗两三招,巨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晏景青,待对方赶到,何家就要倒大霉。 不过眼下这样也好,他能继续隐藏一部分实力,并且和五脏境的人物交手,再怎么说也还是有危险,毕竟他以前从不曾接触过这个层次的人物,能不涉险是最好的。 很快。 穿过了高耸的青石墙,陈牧已迈入了郡府,一路穿行绕过城主府后,便来到了位于城主府后方,那座新立的,足足有六层的楼阁,监察司。 过去城主府是郡府里最高的府邸,虽只三层,但每一层都极其高耸,比起外界四五层的楼阁还要更高,而现在这新立的监察司司楼,则比城主府还要更高一截。 说是楼阁,实际上因为太高,倒更像是一座塔,只不过这座塔仅仅只是监察司的一部分,后面的一大片区域和院落,也都属于监察司。 “陈大人。” 监察司司楼的楼底,有守在那里的一位司使,看到陈牧走来后,向着陈牧微微一礼,并规规矩矩的道:“监察使大人就在顶楼,您上去就好。” “有劳了。” 陈牧冲着那位司使拱手,旋即便进了监察司,迈步登楼。 直至来到六层顶楼。 有等候的司使,将陈牧引到正堂之中。 这一方正堂并不算多么轩敞,也称不上雅致,却是显得十分朴素,仅仅只有一张堂桌,以及两排书架,在堂桌的后方坐着一人,一袭朴素白衣,样貌看起来十分年轻,似乎只有三十岁上下,书生样子,气质淡雅,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细细研读。 倘若放在外面,很难看得出这便是那位来自州府的监察使,朝廷四品大员。 晏景青静静看着书,似是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陈牧的到来,而陈牧也并不有其他动作,更不出声打扰,就安静的站在前方侍立等候。 过了一会儿。 晏景青忽然脸上露出一丝淡笑,似是看到了什么开心之处,左手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慢慢点了点头后,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卷。 随后他抬头看向陈牧,细细打量一眼,忽然说道: “君子何以修身?” 陈牧微怔,但随即便应道:“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晏景青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但却继续问道:“何以治国?” 陈牧心中迅速思索,很快拱手回应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其本。” 这次晏景青不说话了,露出一阵沉思之色。 过了一会儿。 他才叹了口气,道:“乱世之中,又谈何治国……” 江湖中的称呼‘白衣书生’,那并不是他故作此态,而是他本就心向盛世,以政道闻名于朝堂,治国治民才是他的夙愿,以武力江湖厮杀根本不是他的追求。 接着又看向陈牧,眼眸中的讶异之色更盛了些。 方才看书之际,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陈牧能一一答上,并且每一句话都存有理念和知行,并非随口而答,这些他平时虽然也时常有感,但却不曾这样归纳总结。 “你师长是谁?” 晏景青短暂沉吟之后问道。 陈牧却摇了摇头,道:“并无师长,只是平日里多读了些书。” “嗯……” 晏景青微微点头,他此时也想起来,关于陈牧的信息里,其人是底层差役出身,也不曾学过文法,因此能对出那些话,也只能是从书中得来,并且还不是一本两本。 看着陈牧,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作为堂堂监察使,身边投其所好的人何其之多,为了和他攀附关系,而去故作姿态读书学文的,他见过太多太多了,但眼前的陈牧却不可能是故意攀附。 毕竟他来到瑜郡,也才不过是近来之事,陈牧能有那些归类总结的观点,也不是随便记下一些文法书籍就能答出来的,必然是有过一些思索,而且他记得,陈牧的履历之中,也曾有担任过‘差司’一职,这一职务并不多高,但恰好便是最底层的‘治民’之位。 “若是盛世之时,你我或许皆在朝堂为官,然当今乱世,欲一展心中抱负却不可得,天道于我何其薄也。”晏景青叹了口气。 这话陈牧却不做回应了。 甚至心中暗自腹诽,堂堂玉州监察使,四品大员,顶尖六腑境存在,那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去想的身份地位,这位却还十分不满,口称天道不公。 当然这些话肯定是不能吐槽出来的。 晏景青似是有些怅然,过了好久才再次回过神来,见陈牧仍然侍立在前,神态平和,不见烦躁,不见奉承,不卑不亢,于是细细思索后,道: “以你武道之上的天赋,若是早入七玄宗,或许也能位列真传,可惜出身清贫,稍迟了些,而今再入七玄宗也并不合适,且听伱言论,或许你对当今之世也有自己的看法,尤其你从底层一步步而起,更担任过差司一职,于民了解更多。” “斩妖司的职务不适合你,不过平日里斩妖司本来也是松散部门,倒也不必完全脱离……嗯,这样吧,我任你为监察司都司,再写一个条子于斩妖司,让斩妖司那边增设一位都司,也由你兼任。” 监察司都司! 斩妖司都司! 这两个位子,前一个可谓是位高权重,而今监察司监察瑜郡,上到百官,下到黎庶,一切都在其监察职权范围之内,可谓是大到没边,说白了就是几乎什么事都能管。 后一个斩妖司都司,更不用说,享受的是斩妖司的资源,实际上斩妖司几乎也是七玄宗的直属势力,因为其中的各种能兑换的资源,基本都来自于七玄宗,更别说本身斩妖司的地位也是极高,追查妖物或者发生妖乱之时,也能号令一切衙司协同辅佐。 监察司唯一管不到的,也就只有斩妖司。 从斩妖司白衣卫,一下子跳到斩妖司都司,不仅连升两级,还兼任监察司都司,这在整个瑜郡几乎都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职权在身,几乎可以说在整个瑜郡都畅通无阻! “属下才疏学浅,恐难以胜任……” 陈牧此时却有些犹豫着说道。 这两个官职的权力地位的确是大了,但也同样因为太大,将会十分引人瞩目,甚至更像是与四大宗门对抗的第一线,治民理政斩妖,再兼对抗四宗弟子,简直离谱,他更希望自己能有个安稳的环境好好修炼功夫。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去回答晏景青的那些问题,默默当个粗鄙武夫就是了。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下好了,不得不动了。 晏景青闻言笑道:“不必谦逊,我听闻你担任梧桐里差司期间,不仅将梧桐里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离任之时,万民相送,在如今这个乱世,可还有人比你做的更好?” 此时他看着眼前的陈牧,只觉得越看越是顺眼。 为人谦逊,沉稳,更通晓治理之法,文武双全,在这个年纪何其难得,就是放在过去朝廷鼎盛时期,那也是栋梁之才,这样的人物若是拜入宗门,实在太过可惜,眼下就是七玄宗那边想要要人,恐怕他都不会轻易放走了。 万民相送,太夸张了。 陈牧心底暗自腹诽,也不知道谁给晏景青说的这事,都传成这样了,那时候顶多也就千把人,而且大多都是他救灾时救下的灾民,过来相送本来就很符合情理。 但晏景青话都这样说了,那的确是怎么都推辞不掉了,陈牧也只能默默叹了口气,然后问道:“承蒙监察使大人抬爱,属下也唯有尽心尽力,只是有一事……” 晏景青笑笑,道:“你是说何家么?我听说你来的路上,好像发生了点事,何家有些不太聪明,我已命人去处置了,你们两家的矛盾无需太过在意。” 沿途发生的事几乎是波澜不起,何家那位和余九江也几乎并没有真正交手,仅仅只是气机交感,试探后就立刻离去,但即便如此,似乎仍然没能瞒过晏景青这位监察使。 这也让陈牧心中更感受到监察司的份量,到底是如今整个瑜城真正统筹一切,眼观八方的第一司,瑜郡一切衙司中也就只有斩妖司稍稍能和此时的监察司碰一碰。 不过陈牧要说的事却并非何家。 他摇摇头:“多谢监察使大人厚爱,不过属下想问的事是,倘若应付四大宗门,该当以朝廷法度为主,还是江湖规矩为主?” 放在过去。 这种问题别说是问出来,就算是提一提那都是罪责,朝廷鼎盛时期,天下宗门都要遵守法度,胆敢胡乱杀人,哪怕你是宗门真传,七玄掌教,该进监狱的一样要进。 但现在朝廷政令不出中州,玉州之地更是由七玄宗割据,在绝大部分时候,江湖规矩都已经凌驾于朝廷法度之上了,更别说监察司现在本质上也是七玄宗的势力。 晏景青听到陈牧这句话,顿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你自行斟酌吧。” 虽然晏景青没有正面回答,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但陈牧却已经明白了,毕竟晏景青是心向天下安定,法理治民的人,连他都说不出‘遵守朝廷法度’这样的话,那么孰轻孰重也就不用想了。 这样的话陈牧倒也松了口气,毕竟当今乱世,要是晏景青要遵循朝廷法度行事,那涉及的方面可就太多太棘手了,好在这位监察使虽是白衣书生,但也身在江湖之中,并非迂腐人物。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轩然大波 从监察司出来。 陈牧身上的一袭斩妖司白衣,已换成了一件黑色的锦袍,上面绣有鹭鸶图案,乃是监察司都司的正式官服,代表着身份与地位,是为从六品。 并且监察司与斩妖司还不同,斩妖司往往是‘见官高半级’,监察司行使的权力往往更在其上,监察司的六品官,在大宣王朝鼎盛时期,就连一地的郡守都能一样监察和节制,现如今虽然朝廷法度荒废,但瑜郡设立的监察司分司,上面却有晏景青这位监察使亲自坐镇,实际职权一样是极大。 “虽说以后多了许多琐事,但好处是不必像过去那样避开各方势力了。” 陈牧心中微微摇头。 作为监察司都司,现在的他几乎就是根正苗红的晏景青的麾下,哪怕是按江湖规矩行事,他也不必惧怕四宗弟子,毕竟江湖规矩中就有年轻一代争锋,老一辈人物不得擅自干涉的俗成约定,总之事情在他这一层,自然可以由他处理,事情过了他能处理的层次,那上面还有晏景青,再往上还有整个七玄宗。 至于何家……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漠。 从今天起,何家就将是丧家之犬了,没有晏景青和监察司都司的身份,他都不惧怕何家,更不用说现在,唯一需要预防的就是何家狗急跳墙,来一波强行全押,但血隐楼在当前形势下,怕是不会接他这样一位监察司都司的暗花了……当然血隐楼号称无不可杀,不至于明着不接,最多就是把暗花的金额提高到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程度。 而何家自身的势力,除了那位迈入五脏境的曾祖,‘无’字辈的何无忧之外,其他人不过是破铜烂铁,不值一提。 不过…… 陈牧心中又闪过一些念头,是关于尸毒玉、天尸门,以及之前大旱之际,妖乱异常等等情况,倘若何家是那个暗中与天尸门有勾结的势力,那还需要再多防备一些。 主要是现如今找不到何家勾结天尸门的实际证据,其实余家一直都在全力探查这个,毕竟一旦找出明确证据,递交到监察使那里,对何家来说就是滔天大祸,晏景青与七玄宗的怒火,绝对是区区何家不可承受之重。 只是何家在这方面,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甚至好像连何光训这一层面的人物,都完全不知道乃至不涉及此事。 很快。 陈牧回到了余家驻地。 只是这次回来的时候,余家驻地却不再是他去的时候那么安安静静了,而是聚集了不少人在等他回来,为首之人便是一位余家人,却是曾与陈牧做过一段时间邻里的余振。 余振就站在街巷口处,看到陈牧身上穿着的那一身监察司都司的官服,眼眸中先是露出一丝震动之色,但紧接着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陈牧一礼到底。 “小女余瑶满月之际,遭歹人掳去,幸得恩人相救,那时却不知恩人是谁,无从道谢,却不曾想原来是陈大人出手,我代小女余瑶,拜谢陈大人。” 余振声音中带着一丝颤动。 监察司都司! 虽然那时陈牧与他做邻里的时候,他并不曾看轻陈牧,也觉得陈牧是值得结交的人物,但却从来没想到,陈牧竟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隐藏更深。 堂堂意境级的人物,而今更是升任了监察司都司,放在整个余家,那都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便是族中职位最高,兼任盐务司都司的那位,在官衔上也仅仅只是和陈牧平级,论起实际地位和职权,更是要完全被陈牧所压制。 可以说。 如今的陈牧近乎一步登天般,坐上监察司都司的位子,在整个瑜郡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位高权重,更兼监察司上面还有监察使亲自坐镇,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哪怕现在的陈牧没有任何武艺在身,光凭监察司都司这个职位,都能巡查一郡,甚至和城主薛怀空碰一碰……当然完全没武艺的话,在如今的乱世也基本不太能坐上高位,毕竟太容易死,一枚微小银针就能相隔百步取其性命,权势再高也做不长久。 “余振兄不必多礼。” 陈牧伸手虚扶了一下,倒没有实际去搀扶,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份,再加上的确是救了余瑶,完全当得起余振的一礼,不受这一礼反倒不合适。 余振此时却不敢抬头去直视陈牧,语气也是无比恭谨,颤声道:“草民身无官职,哪当得起大人敬称,能与大人做一段邻里,已是沾了福分。” 过去不知道的时候,他年长一些,称呼陈牧为‘陈兄弟’,陈牧也唤他一声‘余振兄’,但现在再听到这样的称呼,心中就微微发颤,却是承受不起了。 毕竟。 在如今的余家,就是掌握权势的那些嫡系二代乃至三代人物,都有许多人见了陈牧要以下属面见上官的礼仪相待,他一个区区余家旁系,就算陈牧折节下交,那也是当不起陈牧一声敬称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 陈牧看着余振的样子,心中却也是颇有些感叹,古往今来无论哪个世界,权势都的确是令人着迷之物,不过他武道在身,却已脱离此道,不会迷恋于权势。 “小瑶儿怎么样了?” 陈牧转移话题问了一句。 当时他救下余瑶后,因为余家的巡查队伍来了,又检查出余瑶没事,便没有再多做插手,将余瑶放在原地由余家的巡查队救走。 之后听说余瑶被送回余振家中,没有什么大碍,他也就放下心,没有再多问。 “被大人救下后,并无损伤,也没有太过受惊,调养两日就完全无碍,近来甚是活泼,不像满月时那文静的样子,都有些像个男孩了。” 余振满脸笑容的说道。 原本他就对余瑶这唯一一个女儿比较关爱些,如今余瑶更曾被陈牧救过,与陈牧有了一丝关系,那自然更是不同,以后也会加倍疼爱,毕竟说不定未来长大了,什么时候就能与陈牧再攀上一点关系。 唯一让余振心中有些暗暗遗憾的就是,当时要是让余瑶认陈牧做个干爹就好了,那不仅这个小女儿以后再非比寻常,连他一家人在余家的地位,如今都会上升许多。 现在再提,已然不合适了。 “您看。” 余振从后面的姑婆手里,抱来了余瑶,仍然还是个小女婴,不过长大了许多,眨巴眨巴眼睛,很是好奇的看着陈牧,咿咿呀呀的动动小手。 陈牧也露出一丝微笑,拨了拨那只小手,道:“嗯,长得越来越可爱了。” 逗了逗小婴儿。 陈牧收回了手,余振也会意的将余瑶抱回,还给姑婆抱着。 陈牧此时再将目光看向左右,就见有不少认识的,诸如小荷、老管家等人在,也有一些不认识的,属于余家的人物,不过看向他的目光中基本都带着几分敬畏之意。 虽然论起年龄,陈牧比众人几乎都要小,但当今之世,以武为尊,更不用说身份地位上陈牧也已是监察司都司,在余家除了许红玉的直系亲属,其他人对陈牧都难以平视。 “走吧,先回去再说。” 陈牧看看小荷,冲着她微微点头。 虽然他升任监察司都司、兼任斩妖司都司的消息,已经提前一步传回了余家,但具体他和晏景青的交谈内容,以及今后可能的事项,余家还是不清楚的,待会儿他需要去和余祖义说上一说,估计还会召集余家的高层,进行一番商议。 …… 关于陈牧升任监察司都司、兼任斩妖司都司的消息,很快在整个瑜城扩散开来。 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终于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暂且不说兼任两个最重要衙司的都司,意味着什么,单单是监察司都司这一个职位,就已经足以在整个瑜城引发一片震荡。 如今的瑜城,谁人不知监察司的地位? 那是从州府下来的监察使所立,连内城的四大家族,乃至城主薛怀空这样过去顶天的大人物,都必须要退让三分,受其节制的衙司,可以说已是如今瑜郡的实际统辖者。 而放眼整个监察司,现如今也仅仅只设立了三位都司,其中两位都是跟着晏景青从州府下来的人物,并非瑜郡本土人士,至于第三个位子一直空缺,很多人都在猜测最终会是谁人担任,会不会是四大家族的掌舵人之一,却没想到是陈牧横空出世! 早前陈牧在妖乱中,展露巽风意境之后,本来也该引起一番震动,但因为四大宗门将要进驻瑜郡之事来得太过突然,带来的震动更远远不是一个寻常意境级人物所能相比,自然是一下子就吸引走了所有目光,以至于各方势力对于陈牧都只是惊鸿一瞥。 甚至民间也没太多传播陈牧的事情,更多都还是四大宗门的事情流传。 但这一次却截然不同了。 监察司唯一一位瑜郡本地的都司,却是由一位年纪不过二十六岁的人担任! 这个位子,上可监察瑜郡百官,下可巡视瑜郡千万黎庶! 陈牧此人究竟有何能力,能得监察使晏景青如此看重,不仅提拔为监察司都司,甚至还让其兼任斩妖司都司,可谓在整个瑜郡彻底畅通无阻,不受任何掣肘? 消息传开。 短短时间里瑜郡形势天翻地覆,依附于何家麾下的诸多小势力,包括南城区那些曾经投靠何家的差司,傅林江等人,俱都一片惶惶。 尤其是傅林江,还曾试图为何家招揽陈牧,觉得陈牧依从余家乃是鼠目寸光,而今陈牧一跃成为监察使晏景青的人,别说什么依附余家,如今其本身就成了无人敢动的存在! 不提瑜郡那些暂未得到更准确消息的势力,就算是天剑合欢、血隐玄机四大宗门的一些目光,都落在了陈牧的身上,这其中唯有血隐楼最为清楚始末,而其他几家在尚未有更细致情报之前,也都还有些疑惑,不清楚这个突然横空出世的陈牧,究竟是有着什么来头。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错过 南城区。 九条里。 位于正街的一处酒楼里,这里人影攒动,十分热闹,一楼基本上满客,二楼的雅座和单间里,也有一半的地方都不空着,尽是一些穿着长衫的人物在静静的吃喝。 这处酒楼是两个月前新开的酒楼,因为地方是街市之中几乎最好的地段,来往经过的行人极多,又和集市堆积处理垃圾的街巷南辕北辙,再加上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帮派混混来此骚扰,更不见有闹事,因此才两个月的生意就已极好,日日客满。 如此好的生意。 当地却没有任何帮派或其他势力打其主意,别说是收什么‘安居费’、‘营生费’,就是上门都不见来过,甚至偶尔有赤金帮的香主乃至副帮主来此吃饭,对待酒楼掌柜也都是客客气气,毫无平日里的跋扈与蛮横。 更有甚者,连九条里的差役,每日里都会有意无意的在这里巡逻,眼神更是放的光亮,几乎就是一副等着谁敢惹事,立马动手拿人的样子。 能有这样的营生,没有背景自然不可能。 每每有人远远望着这处生意兴隆的酒楼,都不由得感叹张屠户真是走了狗屎运,区区不过一个屠户出身,娶了个寻常的媳妇,结果却有个平步青云的侄儿,年纪轻轻就先后担任差头、差司,之后还去了内城,进了斩妖司,乃是平民难以想象的大人物。 尽管陈牧对于张屠户一家也并没有多少照顾,只对陈红这位三姑多照顾了些,但架不住他地位接连攀升之后,来自各个乡绅势力对张屠户的主动结交。 短短几年功夫。 张屠户一家也是置办地产,换了宅邸,两个月前更是开起了这处酒楼,从一个杀猪的屠户一下子变成了作俑酒楼,日进斗金的富户老板,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在酒楼二楼最内侧的一个屋子里,这里放置有一张几案,几案上堆叠着一些账簿,账簿后方是一个女子,正伏在那里微蹙着眉,细细的计算着一笔一笔账册。 相比起几年前,此时的张幼英脸上,稚气已经全部褪去。 她将一笔笔账册细细记录清楚,用算盘算清,再拿起毛笔一一录册。 忽然。 酒楼外面响起一阵爆竹声,噼里啪啦不断,似是十分喜庆热闹,嘈杂的声音传入小屋里,让张幼英的眉头蹙起,思绪被扰乱无法计算,于是放下毛笔往外看去。 恰好一个小厮满面笑容的上了楼,于是便冲着对方问道: “外头怎么回事,是谁家娶亲?” 这年头爆竹也算是贵重之物,一般平民人家用不起,都是以竹节敲击,能用得起这么多爆竹的,倘若是娶亲,那肯定也是九条里的大户人家。 此时,就见那小厮红光满面,趁着爆竹的间隙中说道:“是大喜事!听说是老板那位亲家陈大人,升官去做监察司的都司老爷了!张老板拉来了很多爆竹在外面放哩,我看半个时辰都不一定放的完呢,也不知道那都司老爷得是多大的官儿……” 张幼英听着小厮的话,整个人顿时怔在那里。 监察司都司…… 酒楼的小厮也许不太清楚,但她却是知道一二的,那是内城新设的衙司,是由一位从州府下来的大人物所设立,如今的职权乃至地位,甚至还要凌驾于瑜城的城主之上。 监察司都司,那是在监察司中也位高权重的人物,根本不是下面的什么‘差司’所能相提并论,差距不可以毫厘计,其地位之高,权限之大,几乎能监察统管整个瑜城乃至瑜郡一切事宜,甚至连瑜郡的城主郡守也许都得退让三分。 已是瑜城真正顶天的位子之一了。 他…… 陈牧…… 竟已到了那样的高度吗? 虽然自从陈牧青云直上以来,一步步从差头做到差司再到入职斩妖司,无数人都说陈牧未来必然非比寻常,她也并不怀疑,但监察司都司……这才过去几年? 张幼英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看那一堆的账簿。 如今的她,似也是得偿所愿,每日都能录算账册,也不用考虑吃穿用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却涌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自己, 都错过了什么? …… 瑜郡。 景瑜县北。 茂密的山林之间,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将一具巨大的,通体赤红色的莽牛尸体,从山林之中拖出,然后纷纷砍伐树木,制作简易的车架。 在这头莽牛巨大的尸体前方,身穿一袭斩妖司副都司官服的薛麟屹立在那里,身上还沾有点点血迹,但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淡笑之色。 这头莽牛妖,非比寻常,位比四阶! 这是他升任斩妖司副都司以来,猎杀的第一头‘四阶’妖物,虽然这个‘四阶’前面可能要加个‘准’字,但那也是完全凌驾于三阶之上的妖物。 能杀死此妖,固然有大量斩妖司人马汇同围攻,但更多的还是他薛麟,于武道一途迈进一大步,终于领悟出了‘离火’意境,最终得以将其击杀! “大人此次回到瑜城,恐怕就能摘掉‘副’字,升任都司正衔了。” 旁边一位薛家的白衣卫眼中带着少许崇敬之色,忍不住出声恭维了一句。 薛麟淡淡一笑,道:“也不好说,如今斩妖司三个都司位子皆满,暂时也没有人会退下,我虽领悟离火意境,但要让斩妖司再增设一个都司之位却也很难。” “增不增设,也都是暂时的罢了,以大人的天赋资质,放眼整个瑜郡,除了四大宗门之外,年轻一代无人能相比,升任都司是迟早的事情。” 旁边的另一名白衣卫附和道。 “嗯。” 薛麟微微颔首。 副都司和都司,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无论地位还是其他,差距都不小,像斩妖司中有一些比较珍贵之物,副都司纵然功勋够了,也没有资格去兑换,唯有正都司才可以。 对于他来说,既然掌握了离火意境,那么待他淬体法再进一步,迈入锻骨大成,乃至之后达到圆满,升任正都司的确是早晚的事。 甚至。 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去一窥斩妖司司主的位子,那是承接七玄宗与瑜郡关系纽带的关键之位,过去都是由七玄宗宗门内派人来任职,但如果他天资足够,未来再迈入五脏之境,引起七玄宗的一些注意,也未必不能担任,那时薛家的权势也将再进一步。 薛麟心情一时舒畅,仰头望向蔚蓝的天穹,又不由得想到了一人。 陈牧。 说来离奇,此人早前他都没有正眼瞧过,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与宁荷一样,属于许红玉的‘跟班’,要知道连许红玉他都并不太在意,就更别说许红玉的跟班了。 谁曾想大旱妖乱一役,毫不起眼的陈牧此人,竟一下子展露出了意境之能,虽然因四宗进驻瑜郡的大事件而没引起太多关注,但他却是对此皱眉不已的。 因为。 那个时候他都还没掌握意境。 以至于他都觉得,会有人把陈牧和他放到一起去评估,究竟谁才是瑜郡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虽说他不觉得迈入锻骨境的自己会比陈牧弱,但毕竟他没掌握意境,没有说服力。 而且想想早前曾和陈牧遇见过,对方那一副站在宁荷旁边,毫不起眼的跟班样子,忽然一下子变成能和他比较的人物,也令他心中烦闷。 可现如今,他终于悟出离火意境,而今意境在身,更兼锻骨境的修为,瑜郡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位子再也没人能撼动什么了,唯有四大宗门的弟子,才能与他争锋。 如今。 薛麟心中才是一片舒畅,早前的一些烦闷也都散的干干净净。 可就在一行人砍伐树木制作出一副简易车架,将巨大的莽牛妖妖身放置,并准备带回距离最近的景瑜县处置时,忽然有人影从远处向着这边一路奔来。 “嗯?” 薛麟看到来人,目光略微闪动一下,那是他们薛家的人,不属于斩妖司,负责的是通传情报,如今这幅样子一路赶来,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车架暂时停下。 很快,薛家传递情报的探子便跑到薛麟近前,眼眸中似还带着几分震动之色,道:“大人,瑜城传报,原斩妖司白衣卫陈牧,升任监察司都司,并于斩妖司增设一位‘都司’之职,由其兼任斩妖司都司!” 什么鬼? 薛麟一时有些发愣。 从斩妖司白衣卫升任监察司都司,本就已经连升数级,几近离谱,还特地再增设一个斩妖司都司,陈牧这人难道是和监察使晏景青认了个干爹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旁边的白衣卫眉头大皱,道:“余家那个陈牧虽然是有些天赋本事,但以其之能力,升任斩妖司副都司都已经是提拔,兼任监察司和斩妖司都司,简直无稽之谈!” 那探子此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一路全速奔行的躁动气血,偷偷看了脸色怪异的薛麟一眼,但还是说道:“城主老爷说,陈牧此人少年老成,为人极能隐忍,行事沉稳而果断,从其已迈入锻骨之境,掌握巽风震雷两种意境来看,其修行早已有成,但一直隐忍不发,若非何家数次撞在枪口之上,迫使其出手,也许至今都还难有人知其根底,可惜当时薛家没能有所预见,下手将其招揽至麾下……” 话音落下。 场中霎时一片寂静。 一众白衣卫以及薛家的精锐人马,则都是一阵面面相觑,露出仿佛在听天书一般的神色。 锻骨?风雷意境? 不是说此人出身底层,二十余岁才开始习武,至今不过四五年吗?倘若此人真的是短短四五年间,修炼到如此境地……那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实力 兼任监察司、斩妖司两司都司,在瑜郡会引起多大的震动,此时的陈牧却是并不关心,毕竟在没有强硬背景的情况下,当以悄然发展为主,但有了晏景青乃至七玄宗这样的靠山与背景,那么稍稍亮出一些剑锋也就并非坏事,甚至能免于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瑜郡各方势力,都将目光投向陈牧这位新任监察司都司的时候,陈牧却并不在自己的住处,却是悄然来到了余家后方的古院,踏入了那一片平时任何人严禁擅入的古园。 园子里。 池塘清澈,鸟语花香,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陈牧沿着花坛小径一路向前,直至来到了池塘边,看到那位衣着朴素,戴着渔翁斗笠,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盘膝垂钓,目不转睛的望着池水。 虽然还是第一次相见,但之前去郡府的路上,也感知到过余家这位曾祖的气机,不过眼下却似是完全收敛,在感知之中与一个寻常老人无异。 “太外公。” 陈牧恭敬的行了一礼,并按许红玉的称呼敬称一声。 眼前的老人,无论是年纪辈分,还是实力境界,又或者是之前替他当下何家的麻烦,都毫无疑问是当得起他持恭谦晚辈之礼的。 余九江却并不如晏景青那般,听到陈牧的话,便直接一甩鱼竿,将其收起,然后看向陈牧,笑呵呵的说道: “都谈完了?” “嗯,监察使大人已经知道何无忧的动作,后续会敲打何家一番,余家主认为何家经此敲打后会收缩一些势力,但余家此时不宜对何家出手。” 陈牧冲着余九江点点头,并回应道。 他是从余家的高层会议之后,赶来拜见余九江的,此前他从未参加过余家的高层会议,一来他和许红玉只是定婚而非完婚,二来他并非余家血脉后裔,早前展露出的实力和地位也还不够,但这一次却不同了,甚至在余家的高层会议中,都多以他意见为主。 余九江淡淡的道:“晏景青此人虽称不上刚正不阿,但也的确属于眼睛里难融沙子的人物,他既已知晓何家不老实,会动手敲打,那么这个时候再去落井下石,到了晏景青的眼里也不好看,如今我余家并不需要那么着急,祖义的决策没什么问题。” “如今你既得其赏识,担任了监察司都司,兼斩妖司都司,那么在这瑜城之中,除了四大宗门你还需要忌惮一二,其他几家都可以不用太过在意了。” 说到这里。 余九江看向陈牧的视线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感叹。 其实陈牧能担任监察司、斩妖司两司都司,是连他都意料之外的事情,在他看来以陈牧的天赋资质,肯定能入晏景青的视野,但调任监察司副都司也就差不多了。 可现在不光是直接委任都司,为了让陈牧能更好的享受七玄宗的资源,还特地让陈牧兼任一个斩妖司都司,几乎都已经将‘赏识看重’写在面上了。 余九江作为曾经的七玄宗执事,虽然比晏景青年纪大了太多,退位之后晏景青才崭露头角,但他对晏景青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能得对方赏识的人其实很少。 陈牧静静听着,然后摇头道:“当了这监察司都司,总归是有点引人瞩目了,又要同四大宗门打交道,难免会有些麻烦之事,也算是有利有弊吧,其实若是能有个安稳的环境,让我多悉心修行一段日子才好。” 余九江笑笑,道:“难怪晏景青会看重你,担任监察司都司便是他的亲信,这等常人羡慕不来的职权和地位,伱却也能以利弊分析,不过于我看来是利远大于弊,至少你暂时不用担心何家再有狗急跳墙之举,行走于瑜郡也多了一份巨大的保障,此外武道修行,也并非闭门造车最好,修行修行,既要有修,也要有行,动静相合,方为正道。” “太外公说的是。” 陈牧心中摇头,但也只能这样回应,总归不能说自己有系统面板。 余九江又继续道:“何况监察司新立,四大宗门而今在瑜郡也都还算规矩,也未必有多么繁忙的事务,斩妖司在非妖乱时期更是宽松,对你来说影响或也不大。” 这一点倒的确是。 至少目前来看,监察司在瑜郡的动作,基本都是以搜集情报,统筹全局为主,基本没有进行过什么特定的行动,也不曾和四大宗门发生过冲突,斩妖司就更不用提。 陈牧想了想后,忽然问出自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太外公,我想知道……意境的第二步,和五脏境的武者比起来,是谁强谁弱?” 弄清楚自己当前的实力层次,他之后行事也就更能掌握分寸。 陈牧的问题让余九江略微沉吟了一下。 “意境第二步……其实外面传言说唯有五脏境的武者,才能发挥出意境的真正威能,这句话并不完全准确,应该说意境第一步,在五脏境和锻骨境的手里,发挥出的威能差距极大,但到了第二步,就没有太多的距离了,但具体强弱,还要分人。” 说到这里。 余九江轻轻一甩鱼竿,鱼钩鱼线从池塘里划出一片涟漪,悄然带起整个池水荡漾,紧接着一条条由水流汇聚的鱼儿,从水面上跃起扑腾,令人惊奇。 “以老夫为例,虽是垂暮之年,但最终还是悟出了这坎水意境的第二步,若是对付一个并未踏入五脏境,仅仅只掌握坎水、离火等单一意境第二步的武者,十招可杀!” “若是血煞、心剑等更强许多的意境,那便难上许多,但百招之内依然可胜。” 听到余九江的话。 陈牧顿时心中凛然。 五脏境的存在,再掌握意境第二步,的确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不仅内息与天地循环,生生不息,招式之间威能也是非同寻常。 不过。 余九江紧接着便话语一转,道:“然而五脏境的武者,也并非都能悟出意境的第二步,实际上是很少数,何无忧便不曾掌握意境的第二步,因而哪怕老夫已是垂暮之年,明知道与我交手,能损耗我的元气,让我更快衰落,他却也不敢与我动手。” “我也是在退下七玄宗执事之位,回到这池塘边枯坐十余年,才最终迈出那一步。” 余九江话语中带着一丝感叹。 实际上他若是没有悟出坎水意境第二步,恐怕现在也难以维持境界实力,虽说武者迈入五脏境之后,活过百岁是很轻松的事情,但寿命和实力却不是一码事。 能维持到九十二岁高龄,还能维持实力不衰退,一方面是他的坎水意境迈入第二步,另一方面也恰好他掌握的是坎水意境,属于八相之中最能调养生息的意境之一。 若是离火、震雷之类,纵然杀伐威力更强,但实力要维持到九十岁都极难。 “那,像何无忧这样,不曾领悟意境第二步的,大概是什么水准?” 陈牧短暂沉思之后,又继续问道。 依照他目前所知,意境第二步的确很难,绝大部分人都是像余九江这样,几乎垂暮之年才堪堪悟出,但也没多少行动力了,而盛年之时能悟出的,往往十不存一。 哪怕是四大宗门的真传弟子,也只有其中最顶尖的佼佼者,才能年纪轻轻就悟出意境第二步,像他曾经遇到的天剑真传古弘,位列天剑真传之末位,便不曾迈出第二步。 “他若与我交手,我于百招之内可胜。” 余九江平淡的说道。 这句话落下,陈牧终于是对五脏境的实力分布有了一个大致的定位。 掌握乾坤八相中,风雷火等任意一种意境的第二步,差不多是堪堪迈过‘五脏境门槛’的实力,对上最弱的五脏境也基本不能取胜,最多是能够抵挡一阵。 然后就是何无忧这种,迈入五脏境,但不曾掌握意境第二步的,则属于‘五脏境中一般’的存在,大概也就比现在的他略强一点。 再往上就是余九江这样,掌握第二步意境的五脏境,在五脏境之中也属于较强存在,但因为已到了垂暮之年,仅仅只是勉强维持实力,比壮年时滑落不少,也就打一打何无忧这般人物,对上古弘那样的真传天骄,大概率无法取胜。 而屹立于五脏境顶点的,那就只有四宗真传魁首,诸如左千秋这样的存在了。 “也就是说,我再掌握一种第二步的意境,基本就无惧何无忧这样的寻常五脏境,不过淬体方面其实我也具备一定的优势,倒是没办法准确的归类划分。” 陈牧心中思忖。 横练锻骨,虎豹雷音,也不是开玩笑的,纵然没有踏入五脏境完成气血归元的质变,单凭自身体魄也一样十分强横,据大宣武典中记载,要是练到锻骨极限的‘玉骨’境,那么就是五脏境的元罡真劲,也一样能够硬撼,这又是一层实力。 总而言之,对自身实力有一个大致的定位,他后续的行事也就更知道如何把握分寸,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离火意境也提升到第二步,并将锻骨一境熬练到极限。 到那时。 再能威胁到他的人就极少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成长 从古院离开,回到自己的院落。 既然已经升任监察司都司,来到了晏景青的伞翼之下,那么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也就无需多做,譬如搬去古院,相比起古院人多眼杂,还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潜修更合适。 另外考虑到卧房正在修整,动静本身也比较大,陈牧回到院子里后,便考虑在原本布置的练功房静室下面,挖掘一块地下空间,作为新的练功静室,这样不仅更加安静,练功也更隐蔽,不用担心弄出太大的动静。 于是说做就做。 为了确保隐蔽性,练功静室的开辟由陈牧自己施为,以他如今的实力,在原本西房的练功静室下面挖掘一块地方自是不用耗费多少时间,唯一就是挖掘出来的泥土需要搬运出去,以及地下部分整体需要用一些特定材料再夯实一点,保证其稳固。 而这些也都不是问题,在修整卧房的过程中,就基本一并完工。 …… 余家。 陈牧的院落,地下静室。 距离陈牧升任监察司都司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时间,这四个月里他基本上是以‘观政’为主,也就是只看不做,每日除了去监察司整理各种情报公文之外,其余时间都基本放在修炼之中。 因为这四个月里,四大宗门在瑜郡都趋近于稳定,且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监察司的事务也基本上都比较空闲,斩妖司也是一样,在没有妖乱之时,更为自由。 咚!咚!! 地下静室比早前的练功房更宽阔一些,陈牧屹立在中央,此时双手指骨曲起,在面前的一块生铁上接连叩动,发出沉闷撞钟般的声响,并敲击出一个个凹陷! 整个动作中,他没有使用任何意境以及势,完全凭借的是自身力量,以及皮膜骨骼的强度,便硬生生的在生铁之上敲击出凹陷的痕迹,纵然是四大宗门的弟子看到这一幕,都会为之心惊不已,因为能将体魄练到这个地步的,在各大宗门中都不多见。 蓦然。 陈牧右手握拳,弯曲的指骨忽然伸直,竖起一根食指,向着那块生铁一戳,伴随着火花四溅以及一声沉闷的金铁凿击之声,竟是硬生生将整根指头插入了铁石之中! 对锻骨境的武者而言,若是加持‘势’或‘意境’,做到这一步倒也不难,可单凭纯粹的力量和指骨强度,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可谓是骇人听闻了。 哪怕是如今已迈入锻骨境的许红玉,在这一指之力下,多半都难以承受。 “锻骨圆满,的确非同一般。” 陈牧稍稍运劲,便将插入生铁中的食指拔出,但见整根手指都并无任何变化,于是又看看生铁上那些叩击的痕迹,不由得微微点头,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虎魔锻骨法(90%)】 【经验:6点】 系统面板上,他的虎魔锻骨法赫然已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的进度! 早在四个月之前,他的锻骨法距离练到大成,也就只差一点点,现如今四个月过去,他虽担任监察司都司,但从来不曾耽搁锻骨法的修行,如今已迈入圆满之境! 锻骨境,圆满和圆满之间,亦有差距。 寻常的锻骨境圆满,以纯粹体魄击打生铁,一指能戳进去一个指头左右,就已经是淬体法练的相当不错了,而陈牧这般能戳进去一整根手指,强了何止一倍?! 这固然有他前三境皆练到极限,一身澎湃巨力远非常人所能及的缘故,但没有强硬的骨体,在不使用意境等加持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一指贯通,也会疼痛乃至受损。 “如此强横的体魄,如此强硬的骨骼,仍然还没有达到锻骨极限的‘玉骨’之境,难怪武典中说,若能四境皆练到极致,纵然是五脏境的元罡真劲,亦能凭肉体硬撼。” 陈牧心中自语一声。 以他目前的体魄来看,纵然是站立不动,非锻骨境的人物都难以伤及他分毫了,纵然是一般的锻骨境人物,也需要攻击眼睛、咽喉等要害部位,才能对他产生威胁。 心中念头闪过后,陈牧忽而抽出刀来,向前一刀挥出。 “风雷惊!” 一刀落下,雷光乍现,疾风骤行,电光火石般的一刀快到了极致,几乎都看不清轨迹,只有那一闪而过的雷光,划破地下静室的黑暗。 “风火焚!” 又是一刀挥出,刹那间炽烈的火炎从刀身之上迸发而出,风吹火生,风助火势,炽烈火炎化作肉眼可见的刀型,轰然一击落下,照亮整个地下静室。 “雷火烬!” 雷击而生火,炽烈的火炎中纠缠着丝丝雷光交织,蕴含着一股可怖的毁灭气息,骤然落下,荡尽邪祟,扫清魑魅! “天……” 第四刀并未落下,仅仅只是风雷火于精铁刀之上纠缠,接着便悄无声息散去。 陈牧看向手中的精铁刀,一时微微摇头。 只见。 手里那柄陪伴他许久的精铁刀,此时上面已是痕迹斑斑,俨然无法再承载刚才的第四击,若是强行施展,恐怕尚未挥落下去,刀身就已彻底崩裂。 “是我对离火意境的掌握度还不够么?” “不,单一意境,和多种意境施展,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陈牧看着手里的刀低语一声。 时隔四个月,他自然已掌握了离火意境,甚至离火意境已推演两次,如今积攒的经验也已有许多,再有些日子,离火意境也能迈入第二步的层次。 虽说锻骨小成到圆满,并非质变,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稳步提升,更兼多练出一种意境,他如今的实力比起之前也是近乎倍增! 实际上若非监察司的一些事务,让他每天都不得不分出一些时间的话,也许现在离火意境便已踏入第二步了,但万事总有利弊,担任了监察司都司之后,何家这段时间里是彻底没了动静,血隐楼也再没有刺客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四个月过的是相当安稳。 “看来是时候需要寻一把趁手的好刀了。” 陈牧竖起手里的精铁刀晃了晃。 其实正常来说施展意境,不但不会损伤刀兵,甚至还会对兵器本身有所护持,否则的话若是以拳头施展意境,先损伤自己身躯,那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他的刀之所以会落到这幅不堪重负的境地,更多是因为多种意境叠加施展的缘故。 风雷火三种意境,哪怕再怎么相近,再怎么彼此相生,也依然是三种不同的意境,同时施展时,难免还是会产生一些变化,使得刀体受到影响。 尤其是三种意境同用之时,影响就更加剧烈。 这样一柄精铁刀,品质不算差,但在他手里,最多也就是承载他三意境叠加的十来次,就会变成现在这样,残破不堪,几近于崩溃的状态。 锵。 陈牧将精铁刀收入刀鞘,转身走出了练功的静室,回到了地上的院子里。 短暂思忖之后,没有去找小荷,而是走出院子,一路来到了位于余家深处的古院,没有一路深入古院,而仅仅只是来到位于古院前方的一个院落里。 这个院落里住着几位老人,虽都已年老,但各自都颇有几分威严气度,其中一人看到陈牧过来,顿时露出和蔼的神色,道:“是小牧啊,可是有什么需求?” 这句话落下。 其他几个原本闭目养神,或对陈牧并未在意的老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他就是陈牧?祖义的外孙女婿?” “哼!祖义这厮,生了个好女儿还不算,又得了个好外孙女!” 几个老人忽然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似乎是对余祖义十分不爽。 其中一人笑呵呵的向着陈牧走近过来,道:“小牧啊,我也有个孙女,叫余芸,生的也很娇俏可人,听话乖巧,你虽和红玉丫头定了亲,但她到底只是祖义的外孙女,我瞧着你们婚事将近,不如亲上加亲一番,并娶两门,你看好不好?” 陈牧闻言顿时嘴角微微一抖。 脑子里浮现出余芸的形象,实在不知道哪一点能符合‘听话乖巧’这个说法。 不等陈牧回答。 另一个老头走了过来,瞪了那人一眼: “去去去,芸丫头和小牧我怎么瞧都不般配,伱这老东西别搁这乱点鸳鸯谱,嗯……其实我那个孙女余蕊,今年方才二八,天赋资质都很不错,倒是般配一些。” “别胡吹大气,你那孙女,哪一点比得上吾家的小芸?” “我瞧你是老糊涂了,小芸今年也有十八岁了罢,小蕊今年才十六呢。” “这比的是甚么!那老夫还有个孙女余芙,今年方才十三!” 几个余家二代的老头就这么闹哄哄的吵作一团,看的陈牧一阵头大,尤其是听到几人争吵的方向越来越危险,赶紧出声打断道: “几位前辈,我此来是想寻一把趁手的刀,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刀兵或材料。” “唔,是这事儿啊。” 余祖廷从争吵中抽出身来,看向陈牧笑呵呵的道:“你需要的话,那当然是没有也得有了,嗯,等我去找一找看。” 说着。 余祖廷就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里,过了片刻之后,拿来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呈银色,隐约可见一丝丝流线形状的矿石,道:“库里现藏的宝刀没有,不过流银矿倒是有一块,再配一份上等的玄铁矿,足以炼制一柄宝刀了。” 说着就将那一块‘流银矿’直接塞给了陈牧,同时笑呵呵的道:“其实我家芸丫头的确生的可人,你要是觉得不合适,芙丫头也差不多到出门的年纪……” 陈牧赶紧打断道:“劳烦前辈一趟了,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扰几位前辈休憩,先行告退。” 向余祖廷行了一礼后,陈牧匆匆退出院子。 余祖廷有些遗憾的看着陈牧离开,不由得摇了摇头,道:“祖义那个老东西可真是,什么好处都被他得了去,我这两个孙女都比不上他一个外孙女。” 放眼如今整个瑜城,除了四大宗门弟子之外,再找不到比陈牧更出色的年轻俊才了,倘若陈牧有意,就是同娶芸芙姐妹他也是心中甚悦的,巴不得促成喜事。 不过。 就在这时,旁边的老头忽然哼哼一声,道:“祖廷你也是老昏头了,拿了一块流银矿让他去打制宝刀,你忘了流银矿要配玄铁矿,玄铁矿自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被何家控制的死死的,想弄一两块都难,咱们这哪还有库存?” “哎呀,忘了正事!” 余祖廷一拍脑门,露出懊恼的神色,随即摇头道:“无妨无妨,或许炼兵堂那边还有库存呢,没有的话回来我再给他换一种就是了,不过多跑一趟罢了。” 旁边的老头哂笑道:“你这糊里糊涂的样子,人家怎么瞧得上你孙女,万一也继承了你这糊涂,以后再生个糊涂娃,嘿嘿嘿。” “哼!你个老东西又好到哪去了,上个月连别人名字都记错了!还连错了两次!” 余祖廷哼了一声,反口讥笑。 “老子那是口误!说了不准再提!” 老头勃然大怒。 余祖廷呵呵冷笑,院子里很快又吵作一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勾栏 余家炼兵堂。 虽然整个瑜郡的金铁冶炼基本都受控于何家之手,但余家作为内城大家族,还不至于被完全限制,驻地内也有属于余家自己的锻造冶炼之所。 “需要搭配上等玄铁?” 陈牧听到炼兵堂的冶炼师的回答,不由得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冶炼师恭恭敬敬的道:“流银矿属于柔性矿,增添的是兵器的韧性和锋锐,其实也不是不能单独拿来炼制兵器,但用它来炼制的多为‘软剑’一类,陈大人您要炼制的是刀具,那就需要搭配上等的玄铁,令其刚柔并济……倘若搭配其他的矿石,虽然也能炼制,但那样就有些浪费这样一块流银矿了。” “这样啊。” 陈牧微微点头。 目前瑜郡的玄铁矿皆由一处玄铁矿脉出产,经由冶炼司全权负责,冶炼司以及整个瑜郡的冶炼行业都属于何家控制,那么出产的玄铁自然会对余家施以各种管控。 现如今余家炼兵堂缺乏玄铁,余祖廷拿了一块流银矿给他,也许就是希望他能解决此事,不过一两块玄铁对他来说很容易得到,想要完全打开这条路,却并不容易。 虽说以他监察司都司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强压冶炼司,迫使其低头,向余家完全开放玄铁的交易渠道,但这属于是借晏景青的势去打压何家。 而在四个月前。 晏景青已经敲打过何家一次,使得何家这四个月以来都老老实实,基本上找不到什么过错,他再借势去强压何家,等于公报私仇,事情传到晏景青耳朵里,总归不好。 但这份不容易也只是相对来说,只要他拿到何家什么把柄,有了合适的理由去发难,那么再怎么把何家搓扁捏圆,都没什么问题。 而作为监察司都司。 监察,察什么,察的不就是这个么? 何家这几个月低调行事,没有过错,那只是因为他这几个月一直在静修练功,根本懒得去理会罢了,毕竟他向来是不喜欢繁琐争斗,仗着监察司都司的身份逼迫何家退让几步也实在没有意思,早前盘算的是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将何家彻底拔起! 想了想。 陈牧便将手中的流银矿放下,道:“这块流银矿就先放在这,你先拿一柄寻常的精铁刀来给我暂用,等我取到玄铁来,再行炼制。” 冶炼师恭敬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流银矿收起,然后精挑细选的找了一圈,从精铁刀中找出一柄品质最高的拿来,递给了陈牧。 唰唰! 陈牧接过挥了两下,还算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便转身离开炼兵堂,直奔监察司而去。 …… 很快。 陈牧抵达监察司。 监察司总楼有六层,最顶层是监察使晏景青的总堂,第五层则属于监察司的司主,往下第四层,是他以及另外两位都司日常处置事务的处所,分有三个不同堂衙。 “都司大人。” 一路走来,沿途一些监察司的吏员,都恭敬的向着陈牧行礼。 陈牧一路来到自己的堂衙之中,此时桌子上已摆放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文书,是来自瑜郡四面八方的各种情报,其中大多以四大宗门弟子的动静为主,少部分是关于内城四大家族的,也有一些关于妖物出没的情报。 陈牧习惯性的将其一份一份的阅览过去,接着一一分类,属于天剑门的放归一类,合欢宗的放归一类,整理出其中比较值得在意的部分,放到另一边,等着呈给晏景青。 不过。 就在他翻查这各种情报的时候,忽然其中一份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云盗大当家阎万四?” 看着这份情报中的描述,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黑云盗,这是一个已经被他遗忘许久的名字,早年时曾疑似劫走一批余家的盐运货物,许红玉和一些余家人马去追查时,还与黑云盗发生了冲突,受过点伤。 此外黑云盗的二当家,曾经受到何明轩的指使,试图袭杀他,却被他所反杀,之后他为了制造更混乱的局势以掩盖自身,干脆夜袭了何明轩住处,将其击杀在院子里,也引发了南城区第一次巨大动荡,使得许红玉卸任总差司…… 黑云盗二当家,与何家有着联系,那么极有可能整个黑云盗,都是何家的‘黑手套’,替何家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比如杀人越货、劫掠余家盐运之类。 而今。 这位黑云盗大当家阎万四,疑似在瑜城出现。 监察司的消息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哪怕只是提到疑似,多半也有人至少数次目击到近似阎万四的人物,只是无法完全确定其身份,才会使用‘疑似’这种词。 “阎万四,黑云盗大当家,锻骨境人物,盘踞于瑜郡荒山之中,没有明确地盘,四处出没劫掠,乃穷凶极恶之徒,悬赏两万六千两纹银……” 陈牧从记忆中找出关于阎万四的通缉令。 嗯。 不管是与不是,都是值得他查一查的人物,纵然不提阎万四与何家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光是此人曾经让许红玉一路追查并因此负伤,就属于他不会放过的存在。 …… 东|城。 香水巷。 这里是东|城区有名的花街。 因为瑜城很大,几乎每一个城区都堪比一个县府,更划分出东南西北四个城卫司分别统辖,彼此之间都相对独立,每个城区都有花街勾栏之所。 而如今时值寒冬,外城区的河面结冰上冻,最有名的花船画舫进入淡季,仅剩下各个城区的花街尚还经营,而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东|城区这一片,据传无论歌女舞女,还是那些清倌人,又或者是玉臂千人枕的娼妓,容貌身材都高出其他城区花街一大截。 唯有内城花巷能与之媲美。 但内城花巷的开销,远远超过外城,非达官显贵不可入,更兼如今似乎和传说中的‘合欢宗’有若有若无的联系,也使得一些人望而却步。 当然也有渴求品尝‘合欢’之味的富豪乡绅,愿意花费重金去内城花巷玩上一圈,毕竟四大宗门对他们来说都属于高高在上的存在,能品味合欢弟子,那也是值得吹嘘的事。 虽是寒冬。 但东城区的香水巷依然十分热闹,一整条街巷都亮着灯火,有穿的厚厚锦袍棉衣的乡绅,打量着一家家花楼,在老鸨热情的欢迎下,踱着步子慢慢走了进去。 街上也不止乡绅,一样有穿着单薄,但却不显冷,一看就是有武艺在身的人物走着,各家花楼全都是一应接待。 忽然。 一个戴着黑布斗笠,穿着朴素青衣,腰间挎着柄刀的男人漫步走来。 这幅形象在四大宗门进驻瑜郡之前并不常见,但在四宗弟子进驻之后,倒是渐渐不足为奇了,时常有四宗弟子做这种打扮,隐藏面貌,这也同样引得很多帮派人物、江湖武夫都做此打扮,毕竟既能隐藏面貌,又因渐渐流行而不会引起太多注意,再合适不过。 陈牧就这么来到其中一家花楼前,仰头往上看了一眼,见花楼上挂着‘黄鹂阁’的牌匾,于是随手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扔给门前招客的老鸨。 “哎呦这位贵客,您里面请。” 老鸨接过银子一掂量,就满脸笑容的将陈牧迎了进去,也根本不问什么来历身份,更不去管陈牧戴着的遮掩面貌的斗笠,这年头做此扮相的人不要太多,只要有银子,管他什么来历身份,一概都不重要。 何况据老鸨的了解,凡此类人,往往都出手阔绰,有的甚至也不喜好欢愉之事,只在二楼看看歌舞,听听唱曲,喝上两杯,然后扔下银子就走。 这类人物无疑是花楼最欢迎的贵客。 至于具体身份嘛……或者是什么宗门弟子,或者是谁家公子,又或者是什么江湖贼人,不管哪一种都不适合去深究,反正有银子赚就是了。 “官人您好,我是小莲,您是要听听曲呢,还是想早些歇息呢。” 陈牧刚走进去,一个身形娇小,但却玉峰丰沃的少女便主动迎了上来,凑在近处,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动人间又有着一丝情迷,令人既想怜爱又想欺负。 陈牧属于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了,过去当差办案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去过勾栏之所,对于这些情景早就习以为常,随手捏出一粒银豆子,丢在雪山中间: “听曲。” “谢官人赏,官人您请,二楼有雅座,还有雅间……” “雅座就好。” 陈牧神色随意的回应。 听曲的场所十分开阔,是一处厅堂,各处都有座位,雅间则并不是封闭的房间,而是开着窗户,能看到外面厅堂里的歌舞景色,往往都是带着一些下人的达官显贵会选,也比较引人瞩目,反倒是随处都是的‘雅座’,并不会很引人瞩目,这些他都非常熟悉。 要说过去的时候,他对于勾栏之地还是有些许兴致,但现在随着实力地位步步上升,兴致已然不大,毕竟他若愿意,直接拉来一整支舞妓,日日欣赏歌舞都没什么。 很快。 小莲便将陈牧领到二楼的正堂,这里占地开阔,并且荡漾着一股暖意,外面的寒风丝毫无法渗透进来,很多人都褪去棉袄,仅着单薄的衣衫,各自坐在一张张几案后方,或谈笑风生,或看着场中舞妓轻抖纤细腰肢,欣赏若隐若现的美景。 陈牧的到来没有引起丝毫关注,与他一样打扮的人,在这一层就有七八个之多,都是戴着黑布斗笠,看不清样貌的,旁边侍奉的一些歌女也都很识趣的不去触碰掀开。 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小莲见陈牧并未让她退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顿时露出一丝喜意,悄悄跪坐在一旁,明显眼前的客人属于出手阔绰的类型,她要是能跟在旁边多陪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多得些赏银。 而且。 这位客人身型并非膀大腰圆的类型,递出银子的手也并不粗糙,更无凶煞之气,不像盗匪的类型,也许是想在外维持个好风评的哪位东区富家少爷,那要是侍奉的对方开心了,说不定还有机会…… 忽的想到分辨这类客人的真实身份属于大忌,小莲赶紧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在一旁小心的侍候起来。 “……” 陈牧没有让小莲退下,倒不是贪恋雪山,而是这样更不引人瞩目。 他目光随意的看了眼歌舞,视线便从厅堂中一一扫过,重点落在那几个与他一样装束,戴着黑布斗笠的人身上,但不见容貌光凭身形,的确辨别不出什么身份。 至于其他人。 看了一圈,并没有符合阎万四面相的人。 “怪不得阎万四的情报,都是在花街之中,这里的确是适合隐藏之地。”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本来过去是没有这么麻烦的,官府办事强行摘了面罩挨个查过去就是,但有了四宗进驻之后就变得麻烦了,更倾向于江湖模式,这些和他一样戴着黑布斗笠的人,那张黑布下面,有可能会是阎万四这样的通缉盗匪,但也很有可能会是四宗弟子,甚至保不齐掀出一个真传来,弄出一个大惊喜!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还是有概率的,难说会不会有喜好勾栏听曲的。 毕竟。 连他这个堂堂监察司都司,都戴着斗笠坐在这听曲呢! 不过对常人来说也许无法一一分辨这些人的身份,但陈牧终究是意境级的人物,细细感知的话,除非是血隐楼那种极擅长隐匿气机的,又或者是五脏境的存在,否则一般的气息在他的感知中,还是很难隐瞒得住的,毕竟‘呼吸’也是一种风,处于他‘秋风觉’的感知范围。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阎万四 “呼吸粗重,气血激荡……” 陈牧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巽风意境之上,尽可能的将秋风觉的感知拔高到最敏锐的程度,哪怕场中人影绰绰,狼藉而混杂,但他仍然能敏锐的捕捉到那一个个不知身份的人物的气息,并一个接一个的感知过去。 武者气血浑厚,呼吸轻微且绵长,和常人相比很容易分辨,很快就一下子将其中大部分人都排除在外,只剩下两个人。 这两人的气息都比较绵长,气血也厚重,但具体是易筋境,还是锻骨境,却无法判断的十分准确,毕竟陈牧如今的巽风意境,虽然是他最早掌握的意境,但却又是三种意境当中最浅的一种,在场景混杂,且彼此都无行动的情况下,差距过于细微就难以分辨了。 不过。 陈牧此时倒也并不为难,因为这两人他也只是无法准确判断究竟是易筋境还是锻骨境,但肯定不会更高,直接出手也没什么,只是由于阎万四也未必就在这两人之中,所以仍然没必要打草惊蛇,仅需稍加试探即可。 一念及此,陈牧轻轻抬手,端起酒盅抿了口酒,同时指尖微不可查的一抖,一滴水液悄无声息的飞出,向着距离最近的一人身上落去。 “嗯?” 那人很是敏锐,虽然一时没能分清滴水的来源,但还是在水滴即将落在身上时,屈指轻轻一弹,将这一滴酒水弹的再次飞出。 好功夫,不过并不是此人…… 陈牧心中微动,刚才那一下在水滴靠近时做出敏锐反应并不算什么,但能轻飘飘的屈指一弹,让那一滴酒水并不迸溅,而是如玉珠一般再次飞出,这就不是单纯的力量能够做得到的了,还需要对于力道妙至毫厘的掌控,非一般人物所能及。 这人也是一位锻骨境,但这种对于刚柔的细微控制力,不是阎万四那种泥腿子出身能练出来的,并且从其手型来看,年纪也不会超过三十,大概率是四宗弟子之一。 无声息于弹指间,击飞了一滴酒水后,那人也并未有其他的动作,仍然继续坐看歌舞,不过隐约间似也开始感知四周的动静,打量起周围的人。 陈牧倒并不在意。 这人不动声色,不弄出动静,对他来说也正合适,于是将目光投向另一人,指尖一点,再次弹出一滴酒水飞去。 然而另一人却似又有些太过不堪,根本没察觉到飞来的酒水,直接就被滴落在身上,并一下子渗透了进去,身体接触到了酒水方才有所反应,毛发一收一紧,整个人一惊,待看到只是肩膀处微湿,似乎是旁边人饮酒时飞溅来的酒水,又摇头放松下来。 整个过程中其气血也有所波动,却仅仅只是一个易筋境的武者。 “这两人都不是,那么……” 陈牧微不可查的抬头,看向上方的天花板。 这黄鹂阁楼上还有第三层,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一个个单独雅间,既可以单独点品黄鹂阁的歌女舞姬,也可以做一些风流之事。 念头一起。 陈牧淡淡的道:“有些乏了,领我上楼休憩吧。” 小莲正乖巧的跪坐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但还是俏俏的应声,就扶着陈牧起来,要领着陈牧上去三楼。 不过就在这时,忽的一滴酒水飞来,落向陈牧的肩头,倘若细细看去,可见那一滴酒水之中,隐约泛着少许不同寻常的光泽,隐隐有一丝剑光蕴含其中。 然而陈牧却仿若并无所觉般,由着小莲搀扶着起身,直至那一滴酒水临近,左边的衣袖中才探出一指,迎着那一滴酒水轻飘飘的一弹。 滋。 这次酒水并未再被弹飞出去,而是在他的指尖滋的一声,一下子湮灭消失。 就好似只是随手而为般,陈牧也并未往酒水飞来的方向去看,便若有微微醉意般,由着旁边的小莲搀扶,离开了这处厅堂,往三楼而去。 而不远处。 一个戴着黑布斗笠的人影,黑布后方的一双眼眸中却露出一丝惊意。 他正是陈牧之前出手试探的第一个人,在仔细观察并发现是陈牧击出的酒水后,他便也还以一个试探,只不过他的试探却非同小可,那一滴酒水中蕴含着一丝意境威能,然而却被轻描淡写的点灭了。 “此人是谁?竟能如此轻易的泯灭我的剑意……” 从对陈牧的感知和观察中,他也能判断出陈牧的年纪不大,也在三十岁以内,首先肯定不是他天剑门的师兄弟,因为只有练‘凡尘’剑意的他才会来勾栏之所,其次也不会是血隐楼与合欢宗的人,血隐楼重隐匿与刺杀,不会像刚才那样做出试探的举动,合欢宗更不用说,全都是女人,玄机阁倒是有可能,但玄机阁弟子大多都是话痨,少有像陈牧这样能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人。 嗯。 对了,瑜城年轻一代中能够入眼的,好像还有一位非四宗弟子的人物。 “莫非是他?” 吕元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如果是监察司的那位,来这里调查什么事情,那倒也有可能,看这情况也并不是冲着他来的,那也没有必要趟这道浑水,不过此人当真是贫寒出身? 七玄宗连这样的人物都能遗漏,没有收入门下,当真是封门闭户太久,太过高高在上了,也合该他们的这代真传魁首,连左千秋‘截天七剑’的第四剑都挡不住。 不过左千秋本来也是他们天剑门近百年来,唯一一位领悟‘天剑’意境的绝代人物,公认的百年来第一真传,纵然是血隐玄机等各宗真传,也一样不敢直面其锋。 想到这里。 吕元又不由得暗叹一声,与左千秋这样的人物生于同一个时代,无疑是一种悲哀,在其耀眼的光芒下,任何人都只能黯然失色。 不过他连内门的前十都没能挤进去,近来争斗的心思也就更淡了,每日喝喝酒,听听曲也就罢了,跟着师兄们混混日子,这一代就看左千秋一人扛鼎,横扫天下就是。 …… 黄鹂阁。 三层。 位于东南角的一个屋子里。 一个约莫四十余岁,面容瘦削,额头有一道早已愈合的剑伤痕迹的男人,正盘膝而坐,饮着面前的酒水。 前方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浅绿色舞裙,裸着的玉足轻轻踩在黄梨木质的地板上,身姿灵动起舞,纤细腰肢盈盈一握,柔软仿若无骨。 一曲舞罢。 少女保持着后仰弯曲腰肢的身姿,过了一会儿才正过身来,看向前方几案后的瘦削男子,笑嘻嘻的道:“客官,人家舞的可好?” 少女眉眼间似还有着些未开化的稚气,但眼中却又似流动着一丝与稚气不相符的媚态,妙曼身姿与若隐若现的幽兰空谷,令人心神动摇。 “好,很好……” 阎万四咧了咧嘴,彻底被勾起浴火,整个人一下子从几案后方扑出,将少女压在身下,只两下,就将那件浅绿色的舞裙扯的七零八落。 少女脸上一下子露出惊慌之色,扭动挣扎道:“不要,客官不可以……人家是清倌人,不接客的……” “哼!什么清不清的,我就好这一口。” 阎万四看着少女惊慌失措的样子,越发兴奋起来,刚才少女的媚态明显有勾引之意,什么清倌人,不接客,多半只是演戏给他看罢了,恰好他还真就喜好这一口,当黑云盗这些年,就爱看那些良家少女惊慌失措,被他按倒在地,挣扎无用的样子。 其他寻常女子,反倒勾不起他多少兴致。 少女惊慌的挣扎着,但却似没有多少力气,被阎万四拿起一块破碎的舞裙塞入口中,也呜呜呜的发不出声音,一双清纯的眼睛里涌起泪花,作出哭泣状。 但就在这时。 砰! 封闭的门墙忽然被什么东西击穿,一束流光伴随着破空声,向着阎万四袭去。 阎万四反应极快,整个人前一刻还伏在地上压着少女,下一刻就陡然弹起,仿若一只灵活的壁虎,一下子就贴上了墙,同时视线也看清了那破空而来的流光。 却赫然是一截纤弱的花枝! 看上去似乎就是外面的花枝,被随手摘下,但此时破空而来,不光击穿了坚硬的门板,掠过他之前所处的位置之后,更是直接钉入了坚硬堪比铁石的黄梨木板中,顶部的那一朵娇嫩的腊梅花,更是连花瓣都没有损伤一片! 阎万四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一下子就往窗台的方向撞去,直接整个人撞碎了封闭的窗户,就要冲出黄鹂阁。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留下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又是凌厉的破空声乍现,仍然还是一截花枝,后发先至,从左侧斜斜袭向阎万四,阎万四动作极快,明明撞碎了窗户,身体已在半空中,却硬生生扭动一下,往右边回避,可紧接着又是一截花枝,从右侧破空飞来,去势更加迅疾,其上更隐约伴随着一丝丝雷光电弧,更有凌厉的锋锐。 阎万四脸色难看至极,整个人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强行将身体展开,同时右手勾到了窗台边缘,用力一拉,堪堪避开了飞掠的花枝,但整个人却已被迫退回到了屋内。 寒风从破碎的窗台涌入。 以阎万四的武道境界,锻骨境的存在,自然不会因这点寒冷而感到不适,但此刻的他整个身心却都是一片冰冷,脸色难看的望着刚刚推开门,从容迈步走进的身影。 尽管那身影穿着一袭青衣,戴着黑布斗笠,分辨不出面容,但刚才那三根花枝之力,以及其上依附的风雷之威,阎万四已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监察司都司! 陈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动静 “官,官人?” 小莲就跟在陈牧后方,此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本来陈牧带着她上了三楼,是她在给陈牧领路,本以为今夜的赎身银钱又有了着落,还在想陈牧那黑布斗笠下究竟会是张怎样的容貌,结果忽然间陈牧一转方向,变成了在前领路,同时伸手就折下了路旁的几根花枝,之后于弹指间接连掷出。 那纤弱的花枝在陈牧手中,竟如同弩箭一般迸发出破空声,直接击穿了前方的一间屋子,让猝不及防的小莲吓了一大跳,更是一时间不知所措,看着陈牧拉开了对面屋子的门,露出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情景,一时连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 她已经意识到。 自己似乎摊上不得了的事了。 “陈牧!” 阎万四脸色无比难看的盯着陈牧。 他的确是何家培养的家将,后来因一次战斗,额头中了一剑,天灵盖几乎被击穿,但堪堪没伤到脑子,侥幸没死,于是被何家安排‘诈死’,转入黑暗之中,替何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之后更是出城,收编了整个黑云盗,为何家所用。 而就在两个多月前,一批天剑门弟子,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号,对黑云盗动手,他带着人马东躲西藏但仍然损失了许多人手,而天剑门仍然紧追不舍,于是迫于无奈之下,只得使了个金蝉脱壳的策略,引天剑门的人往远处追去,而他自己则调转方向潜回瑜城。 这件事甚至连何家都不清楚。 因为他知道,如今瑜郡形势变了,何家早已不像过去那样能够肆意妄为,甚至行事都变得处处谨慎,处处小心,而他替何家处理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在如今这种时候,与何家接触也一样属于十分危险的行为。 而过去在外面横行劫掠惯了,到了瑜城他也终究是耐不住性子,能一直躲在犄角旮旯里,在一连过去一个多月平安无事后,他胆子渐渐大起来,又发现如今的瑜城很容易隐藏身份,尤其是花柳之地,更是从来不问不查,很适合藏匿。 不曾想。 最终还是惹来了麻烦。 而且还是监察司都司陈牧,这位与何家势同水火的人物! “陈……牧?” 后方走廊上没有进屋的小莲,却也听到了阎万四的话,先是微微发懵一下,继而就微微瞪大眼睛,这个名字最近几个月在外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他就是陈牧? 那位从底层寒门崛起的监察司都司,一路青云直上,近乎传奇一般的人物?! 对她这样的小小娼妓而言,就是东|城区随便一位差司,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陈牧那是何等样人,在整个瑜郡几乎已经屹立在云端之上,是她眼中那些‘大人物’们,都要无比敬畏,只得仰视的存在。 自己刚才竟陪着这样的大人物走了一路。 甚至还…… 还收了对方的赏银…… 小莲感觉自己头脑一阵发晕。 …… “黑云盗,阎万四。” 陈牧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对面的阎万四,道:“你是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呢,还是吃点苦头,再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呢?” 阎万四脸色难看无比,他有关于陈牧的情报,很清楚陈牧的实力是个什么层次,这是整个瑜城数十年不曾一见的可怕人物,从底层崛起短短数年,一跃成为监察司都司,整个瑜郡顶天的大人物,更兼掌握两种意境,三根花枝就逼迫的他进退折返,如同戏弄一般,远非他所能敌。 可跟着陈牧走也一样是死路一条,以他过去做的那些事,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当下。 阎万四恶向胆边生,眼眸中狞狰一闪而过,忽然猛地一枪,往屋子中央,那个之前被他扯碎了舞裙,衣衫不整的少女背心刺去。 “冥顽不灵。” 陈牧淡漠的声音响起。 整个人陡然消失在原地,原处的空中隐约有一丝雷弧乍现消失,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来到了少女前方,右手从其腰侧探过,直接握住了阎万四的短枪,然后一扫一震。 阎万四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无法承受,虎口一下子裂开,鲜血滴落而下,整个人更是腾腾腾连退数步,只觉得浑身气血躁动混乱,一时都难以动弹。 唰。 陈牧将短枪随手揉成一团铁球,继而整个人来到阎万四身边,右手在其肩头一搭,阎万四还想挣扎,但一下子觉得半边身子酥麻,彻底瘫软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陈牧才转头看向那衣衫不整的少女,眼眸中却并无什么怜悯之色,而是上下打量一眼后,淡淡的道:“合欢宗?” 少女原本蜷缩在那里,作楚楚可怜的哭泣之状。 此时听到陈牧的话,微微一呆,随即哭泣顿止,并展露一丝娇媚笑颜,咯咯轻笑道:“果然瞒不过陈大人的眼睛呢,我算不算是助大人擒贼有功?” 陈牧把脸一沉,冷冷道:“不要告诉我此人躲在此处,没有你合欢宗的包庇。” 少女嘻嘻笑道:“凡事皆讲物尽其用,这贼人迟早都要上断头台,但功夫还不错,我们也只是借以一用罢了,大人今天即便不来,用过之后也会将此人给大人送去的。” “其实,相比起这种贼人,我们也更想和大人这样的俊才亲近呢,不知大人喜好的是哪种类型,我们合欢宗可是应有尽有的呢,总有姐妹能满足大人的喜好……” “好了。” 陈牧漠然打断了少女婉转的媚态,看了一眼还跌坐在门外走廊的小莲,道:“她不是你们合欢宗的人吧,给她一条出路,其他的事我就不多追究了。” 话音落下,陈牧提起阎万四,整个人一掠而过,消失在破碎的窗外。 侯伶伶听着陈牧的话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惊吓的小莲,仿佛发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摸了摸下巴。 “这位陈大人还真是一视同仁呢。” 关于陈牧的情报中,有陈牧曾在担任差司期间,赈济灾民的事情,甚至对从其他区域跑过来的灾民,也都一视同仁,尽皆予以救助。 眼下看来在陈牧眼中,不光是那些寻常百姓,即使是青楼娼妓,也一样一视同仁,并未因为小莲的低贱而对她置若罔闻,甚至最后还为她留了一句话。 …… 监察司。 六楼顶层,晏景青一袭白衣,仍在看书。 忽然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旁边,冲着他小声低语了几句。 “拿住了个大盗么。” “果然合欢宗不仅在内城,外城的各处花街勾栏也有渗透……” 晏景青微微摇头,继续看书。 无论黑云盗阎万四,还是合欢宗对于花柳之地的渗透,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合欢宗虽为魔门,行交欢之道取人气血元阳为己用,但并不行杀伐之事,实际上对于秩序的破坏是最小的,反倒是血隐楼,玄机阁之流,危害最大。 前者本身就是对秩序的破坏,后者进驻瑜郡后,一直都有暗中培植势力,依仗玄机阁的背景,一步一步将人手安插进各个衙司之中,不过暂时还仅止于底层。 …… 带回阎万四,仅是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审讯,让阎万四交代其犯下的种种罪过,以及其人与何家之间的联系,这一步就比较难,毕竟阎万四本身属于亡命之徒,更是锻骨境小成的武夫,寻常手段想要迫使其就范并不容易。 但如今的监察司,到底是有所不同的,不仅仅是权势大,里面更有一些晏景青从州府带下来的人手,包括与陈牧同职的另外两位都司。 陈牧将阎万四关押在监察司后,很快便找到了其中一位都司。 “庞大人,黑云盗大当家阎万四已被我擒下,此人为恶颇多,也许牵扯不小,不知监察司中可有擅长讯问之道的人手?” “这阎万四作恶不少,陈大人能将其擒获,却是功劳一件啊……讯问之事恰好在下就很擅长。”庞项云笑呵呵的就应了下来。 阎万四终究也是个锻骨境的凶恶盗匪,又是黑云盗大当家,擒获此人对于监察司来说也是有作用的,至少可以宣扬出去,震慑一些瑜城内外的恶徒,也属于不大不小的功劳。 陈牧找到他来接受询问,那就等于是把功劳分给他一份,他自是乐意见得的,何况本来他对陈牧也有意结交,他乃是州府的人,在这瑜郡能被他重视的人不多,陈牧毫无疑问算是其中一个,既有天赋资质,又能得晏景青的看重。 “那就劳烦庞大人了。” 陈牧冲着庞项云拱拱手,庞项云也笑着回以一礼。 将阎万四交给庞项云之后,陈牧便没再多问此事,能审出来东西也好,审不出来也罢,主要是阎万四交代的罪过再多,也不可能凭其一人,就将整个何家拿下,晏景青都不会那么做,一方面何家本身也属于七玄宗势力,另一方面,如今的瑜郡正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何家的势力也算遍布瑜郡,一旦有什么大动静,其他宗门肯定也会有所插手。 数日后。 陈牧还在自己的练功静室中参悟离火图时。 关于阎万四事件的后续,却意想不到的引起了一片巨大的波澜。 首先是监察司的诏令。 冶炼司副都司何光训,密谋向黑云盗提供瑜郡盐运路线以及行动情报,致使黑云盗劫走盐务司一批盐运货物,革除其冶炼司副都司之职,并经由城主府郡守令,由余祖田接任冶炼司副都司! 看似只是一个副都司的调任,但实际上却展现出了晏景青对何家的极度不满,要知道冶炼司一直以来都是何家一家经营,上下管控,现在不仅革除了何光训的副都司之职,还让余家的余祖田去接任,等于是强行将冶炼司分割给了余家一部分! 紧接着。 经由斩妖司诏令,革除何家一位副都司,七位白衣卫的职位! 这几乎是将何家在斩妖司比较重要的人手全部拿掉,让这一批人之后无法再得到斩妖司的资源! 双管齐下,惩罚之重,连陈牧都有些意想不到。 在他看来阎万四的事情发作一下,最多就是让晏景青对何家有所不满,给予一些不疼不痒的斥责,或者革除几个位子,但还不至于让余家来接手,毕竟如今这样的乱世,没有那一家是完全清清白白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后续经过询问陈牧才知道,原来阎万四此人审讯出的情报里,竟然还有涉及天尸门的部分! “这是怀疑何家和天尸门余孽有牵扯了啊。” 陈牧得知消息之后喃喃一声。 在如今这混乱的世道,杀人放火甚至都不算什么,但涉及到勾结天尸门余孽这种事,那就是七玄宗所无法容忍的了,哪怕仅仅只是怀疑,晏景青的出手也是毫不留情。 而正当陈牧在思忖何家要如何才能应对此事的时候。 却又忽然没了后续。 晏景青也不再继续对何家下手,诡异的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第三章稍晚几分钟,还在写。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离火 “何家……天尸门……晏景青……” 陈牧心中沉吟。 在他看来,若是有种种迹象,指向何家与天尸门余孽有联系,那么以晏景青的性格,对何家直接出手是很正常的,而何家最终会如何,要看他们和天尸门余孽的关系。 倘若仅仅只是互相利用,那么问题还在一个范围之内,但若是何家干脆就投奔了天尸门,完全替天尸门做事,那毫无疑问,离灭门也就不远了。 而从此次晏景青的反应来看。 何家大概率是真和天尸门余孽有所牵扯,但可能牵扯的并不深,只是一定程度上的互相利用,譬如与天尸门余孽进行一些资源的交换等等。 放在过去这毫无疑问依然是抄家灭门的重罪,但现如今世道混乱,连血隐楼这种行暗杀之道的宗门都敢站在明面上,情况自然有所不同,当然陈牧觉得更大的可能,也许是晏景青想要通过何家,挖掘出更多关于天尸门余孽的事情。 毕竟对晏景青而言,何家委实不算什么,就在眼皮底子下,逃也逃不掉,他翻手就可以将其覆灭,根本不重要。 但隐藏在瑜郡境内的天尸门余孽,却始终迷雾重重,到目前都没查到什么结果。 “天尸门……” 陈牧摇了摇头。 既然涉及到了这部分,那么他也就完全没有了进一步探知的打算了,毕竟这不属于目前的他该管的事情,也没必要去强行猜测晏景青乃至七玄宗的意图。 而且这种诡异的形势,也让他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该继续提升实力了。 至少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层次,最多也就是打打四宗的内门弟子,还不足以应对四宗真传,对于目前还一片迷雾的天尸门余孽,就更不用说。 …… 余家炼兵堂。 寒冬腊月,风雪交加。 冶炼师却是赤裸着膀子,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汗流浃背的拎着一柄极其沉重的重锤,不断的对着器台上的一把刀胚敲打着。 一柄宝刀在其锤炼之下,渐渐的成型。 最后。 他将锤炼完毕的刀胚重新放入火炉之中煅烧,待刀身再次赤红之后,将其猛然放入火炉旁的冰水之中,如此反复淬炼数次,一柄宝刀终于锻造完成。 “成了!” 冶炼师脸上露出笑容,将彻底断制完成的刀身举在身前,仔细观察其刀型,感叹道:“此刀应该是我锻刀以来,所锻制的宝刀中品质最高的一把,除了那些传说中,以妖物之灵淬炼的妖刀、灵兵之外,基本没有多少宝器能胜过它三分了。” 陈牧站在旁边看着,只见这柄锻制的宝刀,目前还仅有刀身,并未开锋,也尚未修好刀柄,但即便如此,也能明显感觉到与他先前所用的那些精铁刀的不同。 “宝器、灵兵。” 陈牧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在他所阅览的各种书籍之中,也有关于兵器的记载,其记录世间一切兵刃,无非分为‘凡兵’、‘宝器’以及‘灵兵’三个档次。 先前他所用的制式差刀,以及斩妖司的精铁刀,都属于凡兵,即使精铁刀的品质更高一些,所用的是百炼精铁,但依然称不上宝刀。 宝器。 被冠以‘宝’字,那自然是其本身就属于一种宝物,像锻制这柄刀的玄铁还好,产量还算不少,余祖田接任冶炼司副都司之后很容易就替余家再次打通了这条交易线,但流银矿却属于极其稀少的矿类,一块的价值都在十万两银子以上。 因此锻制出来的刀,自然称得上宝刀,这都是沉甸甸的银两。 至于灵兵…… 陈牧目前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 据说唯有八阶之上的妖物,才有‘灵’,凭此锻制的器物,将具备种种不可思议之能,过去大宣王朝那位开国帝君,便曾便寻世间,诛杀九尊九阶妖物,炼制出九件灵兵,作为大宣王朝的护国神兵,持之可敌千军! 灵兵的存在,是各大宗门乃至大宣王朝的真正底蕴,毕竟人会衰老,而灵兵则蕴有妖威,千年不朽,像大宣王朝衰落至此,天下仍然没有敢于公然反叛的声音,也都是慑于其立世千年的底蕴,谁也不愿意去做第一个正面对抗之人。 摇摇头。 陈牧很快收敛思绪。 灵兵之类堪称神物的东西,离他也很遥远,没必要多去考虑。 宝刀的整体已经锻制完成,接下来的精修和开锋,在冶炼师手中都是一气呵成,没用太久的功夫,一柄通体呈流银状,在日光映照下烨烨生辉的宝刀便彻底出世。 唰唰! 陈牧接过宝刀,随手挥舞了两下,只觉得份量和触感都十分适中。 “很好。”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为了这柄宝刀虽说是横生了一些波折,但事情总归是完全往想要的方向发展了,也替余家打通了玄铁的获取渠道,这块流银石他也算是收的心安理得。 “以流银石锻造,便就叫流银刀罢。” 陈牧看了看手里的流银刀,他一向懒得取名,过去用过的刀也不值得取名,这柄宝刀总算是正式了一些,以流银刀命名也算是简单直接。 拿着新锻制的流银刀,陈牧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地下静室。 “风雷惊。” “风火焚。” “雷火烬。” 一连三式畅通无阻。 最后一刀,风雷火三种意境汇聚,整把流银刀之上噼里啪啦,泛起一片片裹挟着雷光的赤焰,并在烈烈风中汇聚成延长的刀型,猛然一击落下。 “天怒。” 因风雷火皆为乾天意境的从属,汇集此三相,也是陈牧如今刀法威力最大的一招,因此这一招也被他命名为‘天怒’! 轰! 一击落下。 那一块厚重的生铁,在缠绕着雷光的烈刀之下,一击崩坏,炸碎成无数的铁石,向着整个正前方迸溅飞出,密密麻麻的嵌入了墙体之中。 “很好,到底是宝刀。” 陈牧检视了一下流银刀的刀身,施展出如此一击,三相之力汇聚,整个刀身仍然泛着流银之光,并未有任何的损伤,显然是真正能承载他发挥了。 虽说武道修炼到意境的高度,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但那往往只是欺负一些弱者,譬如阎万四这种不会意境的粗鄙武夫,一旦涉及意境的对拼,那么以花枝驾驭意境,自然是不如以流银刀这样的宝刀驾驭,所施展出的威能更大。 呼。 陈牧轻呼了口气,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却也懒得去过多收拾,转过身便走向后方,来到了那张炎玉床边,脱去靴子一步迈了上去,将流银刀放在一旁,拿起离火图。 以他如今的实力,有了这柄流银刀,对上何无忧那样的五脏境也不会太过畏惧,但实力终究还是越强越好,眼下锻骨距离达到‘玉骨’还有一小段路程,依照进度来看,大概需要两个月左右,而在那之前,离火意境是足以修炼到第二步的。 而在那之后。 陈牧考虑是去先斩妖司参悟‘巽风图’。 作为监察司都司,他兼任着斩妖司都司,这个职位有很多可享用的资源,譬如对于意境图的参悟,只需要用很少量的功勋,就能换取大量的参悟时间,而不像副都司乃至白衣卫消耗的那么多,以他如今积累的功勋,将两三种意境练到第二步是没有问题的。 斩妖司的意境图,除了没有乾天坤地之外,其他六相都是齐全的。 对如今的陈牧来说,巽风意境不仅仅是他最早掌握的意境,更主要的是其具备的‘秋风觉’的感知特性,对他来说相当的有用,像之前寻找阎万四,他无法在嘈杂环境下,远距离通过细微呼吸辨别出是锻骨境还是易筋境,但若是巽风意境能更进一步,那想必这种细微的差距也就一样能感知清楚了。 “其实坎水意境,应当也有感知的手段。” 陈牧露出一丝思忖之色。 心宁如水,映照万物……坎水意境的感知,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手段了,这种类似感知能力的东西,自然是掌握的越多越好,倘若没什么意外的话,在他练成巽风意境之后,接下来可能就会去练坎水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专注于离火意境的参悟。 他唤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武道:离火意境】 【经验:9529点】 【可推演次数:0次】 “最多几日功夫……” 陈牧心中微微点头,随即便静心凝神,对照离火图细细参悟起来。 …… 一晃数日匆匆而过。 陈牧静静的盘坐于炎玉床上。 忽然一缕火苗自脚底升起,渐渐一路焚烧而上,将他周身的单薄衣物点燃,很快整个人就沐浴在烈火之中,这烈火将他的衣衫焚烧殆尽,但却诡异的不曾伤及肌肤分毫。 火势越来越大,在炎玉床上愈演愈烈,渐渐蔓延向那张离火图。 不过就在火苗即将触碰到离火图的边缘时,陈牧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手指从火炎中探出,指尖的火苗迅速消退,冲着离火图一点,将其远远的送出数丈之外。 他就这么盘坐在那里,身上仍然沐浴着火炎,也能感受到那股近在咫尺的炽热,但低头环顾周身,这些火炎却又无比的温顺,受到他的控制,甚至连他一丝毛发都没有烧毁。 “离火。” 陈牧缓缓张开手。 霎时间身上的火炎仿佛受到牵引一般,飞快的向着他掌心聚拢,最终化作一团赤红色的火苗,在掌中摇曳着,散发出的光芒将整个练功静室都照的一片光亮。 “这就是离火意境的第二步……” 陈牧低喃一声,随即手掌合拢,那一缕火苗顿时湮灭消失。 离火意境初步掌握时,他虽然也能挥出烈焰,但却并不能对其进行控制,只能一股脑的往前爆发出去,最多是凭借巽风意境,对烈焰的形体进行一些束缚和操纵。 而现在,无需巽风意境的辅佐,单凭他自身对于天地间离火这一种本质的感悟,就已经能够将离火意境的力量控制到如臂指使,威力比起之前也大了远不止一筹。 陈牧握了握拳头。 “风雷火三种意境,雷火皆迈出第二步,锻骨境也练至圆满,一副横练之体……不知我现如今的实力,能否和余九江老爷子过上几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欺负 陈牧倒很想找余老爷子衡量一下自己如今的实力,毕竟在余九江面前展露实力也没什么,但余九江如今已是垂暮之年,仅是勉强维持五脏循环,罡气每动用一分,自身气血就流失一分,的确不适合与人交手,也就只能遗憾的收敛想法。 总而言之,一般的五脏境武者,他基本上是不惧了,但要说各宗真传那个程度,也许还是有些许距离,主要是那些真传弟子们,都是数州之地,万万中甄选其一的绝代人物,更享受大宗门各种资源,天地灵物,淬体法练到一两境极限甚至两三境极限,都并不稀奇,迈入五脏境之后,本身元气罡劲就远胜于那种勉强踏入的一般人物。 更别说这些真传掌握的意境,都非比寻常。 当然。 等他练就玉骨,也迈入五脏之境,那同样是天翻地覆的质变。 陈牧缓缓站起身来,从炎玉床上下来,走到不远处,将那张之前被他弹飞出去的离火图捡了回来,略作思索之后,就灭了灯,然后迈步上了阶梯,回到地上的西厢房。 由于一身衣物都被之前的领悟离火意境第二步时焚起的烈焰烧毁,陈牧回到地上之后,便在屋中冲着外面唤道:“妮儿,去拿一身换用的衣服来。” 然而。 这一声吩咐才落下,门就被人推开。 “牧哥哥,你练完功夫啦……” 虽然喊的是牧哥哥,但门外的人却不是王妮,而是一个比王妮更大一些的少女,正有些欣然的往屋里看来,随即整个人就一下子僵在那里,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砰的一声将门再次关上:“啊,对,对不起,牧哥哥,我不是……” 这丫头。 陈牧倒不生气,只无奈的摇摇头。 会做出这个反应的,当然不会是许红玉,更不会是小荷,也一样不是陈玥,如今能随便进他院子里的除了许红玉陈玥几人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余茹。 余茹既被许红玉视若亲生妹妹,又和陈玥情同姐妹,实际上在他搬到这边之后,也经常和陈玥一起到他院子里来玩,只不过他大多都在习武练功,只偶尔会和余茹聊上几句。 说来。 他和许红玉定亲的事,似乎完全没影响到余茹,据陈玥所说的,听说了陈牧和许红玉定亲后余茹的第一反应是一脸开心,许红玉是她最敬爱的姐姐,陈牧又是她倾慕的哥哥,两个人在她看来那是再般配不过了,一下子变成一家人。 这也让陈牧知晓后,为此摇头失笑,难怪许红玉对余茹那么照顾,难怪陈玥也和余茹那么要好,这样一个纯白如纸,又没什么心机的妹妹,任谁也会多加呵护一些的。 很快。 王妮拿来了更换的衣物,送到了屋内,服侍陈牧穿好后,从屋里走出。 却见余茹仍还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门口旁边,一张小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羞红,看到陈牧出来,一时都不敢去直视陈牧的眼睛,躲躲闪闪的道:“我,我找玥儿来的,玥儿不在她院子里,我以为在这边,就过来了……” 陈牧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余茹的头,道:“玥儿不在?那大概是去买药材了吧,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你可以到屋里等一会儿。” “嗯,嗯。” 余茹几乎把脑袋埋在胸口,不敢抬起来,但还是迈着小步子跟着陈牧进了主屋。 眼见小丫头宛如鸵鸟一般,陈牧心中也颇感有趣,许红玉是对羞耻之事反应十分迟钝,别说是看到他不着衣物,就是和他坦诚相见,大概都会在那里清冷的发呆。 余茹就恰好相反,虽说女孩家羞怯也很正常,但她如今也也是个练肉境界的武者,却没有半点江湖之气,光看这幅羞怯到不敢出声的样子,哪里又能看出来她其实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是一拳能把外头那种混混地痞脑浆都打出来的练肉武者。 “说来有些时日没问,你武道练的怎么样了?” 陈牧心中笑笑说道。 “还,还在练肉,剑法总是差一些,感觉好像能触摸到剑势了,但又总是练不出来。”余茹小声的回答。 “嗯,剑势不比剑法大成,需要的是灵光一闪的感悟,有的人是在千百次习练中悄然悟出,也有的人是在实战中灵光乍现,或是生死之间抓住了一点玄妙。”陈牧点点头。 说来。 陈玥也是卡在剑势一关,迟迟无法越过。 虽是在余家武院有着武师的指点,甚至陈牧也多次指点,但都和余茹一样,始终欠缺那么一点灵光,也让陈牧有些无奈,主要他也并不觉得领悟剑势有什么难度。 正当陈牧思忖时。 忽然听到外面院里传来陈玥的声音。 “哥,小茹过来啦?” 随后陈玥的人影就来到了正屋,一眼看到正坐在那的陈牧和余茹,接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余茹的小脸上扫过一圈,注意到她脸上还有尚未消退的羞红,顿时露出一丝狐疑的神色,视线不由得在陈牧和余茹身上来回移动。 陈牧自是注意到了陈玥那奇怪的眼神,不过也并不在意,没有解释什么,道:“小茹应该等了伱有一会儿了。” 陈玥小嘴微瞥,然后走到余茹旁边,冷不丁冲着余茹的脖颈吹了一口热气,顿时让余茹脖子一缩,咯咯笑了起来:“呀,痒……” 她反手就去挠陈玥的咯吱窝。 陈玥则笑嘻嘻的向后逃开,道:“你跟哥哥在屋里都聊了些什么?” 余茹小脸又红了一点,却不回答,起身追着陈玥跑了起来,两个丫头在屋子里一阵追逐,最后余茹将陈玥堵在了陈牧的卧房,一把将陈玥抱住按在床上,互相挠起了痒痒肉,整个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阵咯咯娇笑。 看到两个丫头玩的欢快,陈牧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回忆起好几年前陈玥与他一起挤在那两间小屋里,虽然那时候也是一样的温馨,但总归不如现在这么欢快,有些时候竭尽全力的习武练功,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也是想给她们创造一片安宁的天地。 正当屋子里陈玥余茹玩闹时。 陈牧忽然又耳朵微动,一阵摇头失笑,怎么今天人都凑到一起了。 就见外面的院子里,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寒冬腊月里仅穿着一件单薄的浅青色裙摆,纤细白皙的玉臂裸露在外,但却并不觉得寒冷,一路来到陈牧屋子里。 许红玉在约莫一个月前,成功迈过锻骨境的门槛,步入锻骨小成之后,就时常主动到他这里来,也同样是因为锻骨小成,暂时无需再刻意酝养气血,和他的婚事也是确定在了明年开春。 “小茹在这?” 许红玉略微有些惊讶的看向里屋。 “呀,红玉姐姐!” 正在和陈玥一阵玩闹,弄得都有些衣衫不整了的余茹,连忙和陈玥停止了嬉闹,整理了一下衣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出来道:“红玉姐姐……” 陈玥从后方一下子搂住了余茹的脖子,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的道:“哥,红玉姐姐,我陪小茹出去玩了。” 说着就拉着余茹往外,一路出了门。 余茹有点恋恋不舍的偷看了陈牧一眼,但又想起什么一般,小脸上又泛起一抹羞红,慌乱的移开视线,任由陈玥拉着跑出了门。 许红玉静静的看着陈玥和余茹出去,然后转头看向陈牧,声音轻和的道:“小茹好像很喜欢你。” 陈牧笑笑,忽然一伸手,将许红玉拉到怀中,让她挤在旁边坐下,看着玉人道:“还不是你最早的时候,打着想把她许给我的主意?” 许红玉乖巧的和陈牧挤在一起,看着陈牧眨巴眨巴眼睛,道:“我那时候是……” 话到一半却说不下去。 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小茹她很小时候娘亲就不在了,这孩子又没什么心机,我是想着寻一个不会欺负她的人家,比寻个年轻俊才要好。” 陈牧奇怪的看着许红玉道:“那又怎么会选到我?” 按照许红玉的逻辑,他不应该是后一种么? 许红玉似是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扭过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觉得你既是年轻俊才,做事稳妥,又不风流,小茹我再好好护着,你大概是不敢欺负她的……” “好啊,原来你是这么打的如意算盘。” 陈牧一时有些好笑,看着许红玉将头转到一旁,不太敢看他的样子,于是靠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道:“小茹我就不欺负了,就欺负欺负你吧。” 眼前晶莹剔透的耳垂上悄然爬上了一点嫣红。 陈牧轻轻咬住那一点珠光,手指一寸一寸划过起伏的山峦,怀中玉人没有半点反抗的举动,任由他动作着。 …… 半个时辰后。 许红玉那双清雅的大眼睛无辜的眨动几下。 陈牧则一脸无奈的看看她,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怀里的玉人并不完全是性子清冷,体质的‘清冷’才是关键,即使已经毫不反抗甚至主动而生涩的试着迎合他的‘欺负’,但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我,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许红玉很少见的露出一丝怯怯的神色看着陈牧。 “没什么。” 陈牧是第一次见这种真正清净如玉的体质,他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有这个世界的女子,才会忧心能不能和他……能不能替他生下孩子,此类的问题。 见许红玉那清雅的脸蛋上露出的少许怯弱,陈牧神色温和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小事罢了,不用想太多,最多等你领悟坎水意境,自然会恢复如常的。” 许红玉修炼的是坎水意境,似乎也是命运的指引,倘若她现在练的是天剑门的‘无情剑意’之流,那恐怕就真的磨成一柄‘无情玉剑’了,反倒坎水意境恰好是乾坤八相中主掌生机的一相,冰玉之身也一样能够化开。 看着陈牧那温和的神色,许红玉心中的怯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充盈全身,让她看着陈牧的那一双清雅的眸子中,荡起波澜,似乎要滴出水来,忽的主动靠近上来。 “我看那些春宫图里,还有一些其他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孟丹云 很快回到余家驻地。 陈牧将纷杂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冲着陈玥和余茹说道:“你们先回去给红玉报个平安,我还有其他事,就不同你们一起了。” 到了余家驻地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他现在必须要去一趟监察司。 余茹很乖巧的应了声,陈玥则略有些担心的看看陈牧,她还是有些担心陈牧卷入合欢宗这种凶险之中,但她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帮最大的忙了。 安排了余家的护院送陈玥和余茹返回,陈牧便悄然离开余家驻地,一个人去了郡府,很快来到了监察司,并一路上到六楼。 晏景青依然在那看书。 “晏大人,有事向您禀报。” 陈牧行了一礼,然后就往前走近几步,小声叙述合欢宗的意图。 晏景青听罢则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目前来说,七玄宗的打算的确是让四宗去处理天尸门的问题,但等到天尸门的事处理完毕,接下来瑜郡的格局必然会逐渐变得混乱起来,七玄宗也无法独善其身,肯定会因为资源而形成互相对立的情况,会有短暂的合作,也会有激烈的对抗。 但这些都是下一步的事情,七玄宗将瑜郡的事情扔给他来处置,也是因为比起那些宗门人物,从州府一路为官升到监察使的他,更擅长应付各种势力的纷争。 合欢宗主动示好,的确可以据此做进一步的考量。 只不过这种魔门也没有什么信任度可言,前一脚形成合作,后一脚就踢进陷阱都属于常有之事,单从这方面来说,天剑门和玄机阁反倒是更适合合作。 但天剑门那群练剑的,追求剑道剑意的极致,俗称脑袋少根筋,一向不通转圜,玄机阁则神神秘秘,看似是正道宗门,但行事奇奇怪怪,摸不清意图。 “好,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晏景青没有思考太久,便示意陈牧可以退下了,也没有给出什么答复。 陈牧自然也是愿意置身事外,当即便行了一礼并悄悄退下,随后并未返回余家,而是在郡府拐了一个弯,去到了斩妖司。 斩妖司现如今四位都司,但司主始终只有一位,其名为孟天章,是七玄宗根正苗红的弟子,一路升任执事,之后外派,来到瑜郡任斩妖司司主,基本不干涉瑜郡的其他事务,只负责控制斩妖司的资源,说白了就是防止薛怀空在每年向七玄宗上贡的各种资源银钱上面弄虚作假,以及控制七玄宗向瑜郡下方的一些资源。 很快。 陈牧来到了位于斩妖司最中央的那座镇妖塔中。 “司主大人,我想要参悟巽风意境图。” 见到孟天章后,陈牧便行了一礼,直接表明来意。 孟天章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的老者,对陈牧的到来只微微点头,略一思索后,道:“意境图都在底下的静室里,伱下去自行参悟就好。” 态度十分平和,甚至都没有谈及消耗功勋的情况,陈牧行了一礼后沿着楼体一路往下,同时心中也若有所思。 看来他这个斩妖司都司,和其他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孟天章的态度要么是因为晏景青的缘故,要么就是因为兼任监察司都司的他,基本属于七玄宗直属的人物,相比起其他人离七玄宗要更近许多,与七玄宗门下弟子也没有太大区别。 很快。 陈牧来到了位于镇妖塔地下的静室,这里呈乾坤方位分列出八个房间,其中代表乾天与坤地的两个房间里空空如也,其他六个房间则均悬挂有意境图。 来到悬挂有巽风意境图的静室中,却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人,其人身上穿的却不是官服,而是一件很朴素的灰色长衣,样貌近乎于中性,但从其一头长发,以及身形来看,是个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陈牧到来,女人转过身看了陈牧一眼,略一打量就道: “你是监察司都司陈牧?” “见过孟真传。” 陈牧冲着女人微微拱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也同样一眼辨认出对方身份——七玄宗,灵玄峰真传,孟丹云。 没想到七玄宗不声不响,也有一位真传来到了瑜郡,而且考虑到其人姓孟,或许和斩妖司司主孟天章也有些亲属关系。 “孟真传什么时候来的瑜郡?” 陈牧问了一句。 七玄宗的真传弟子,若是以宗门规矩的话,他要称呼一声师姐,不过他现在并不算七玄宗门下弟子,而孟丹云也并无官职,称呼孟大人一样不太合适。 孟丹云看着陈牧微微摇头,道:“你既跟着晏景青做事,在监察司任职,还是唤我一声师姐好了,我来瑜郡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知晓。” 陈牧应了一声。 晏景青来到瑜郡就代表着七玄宗仍要控制这一郡,因此有什么七玄宗的人物下来都不奇怪,孟丹云悄然过来也很正常,上面的孟天章会放他下来,肯定也是因为他监察司都司的身份,算是明确的晏景青属下,七玄宗的从属,见到孟丹云也没什么。 “听说你短短几年就练成了巽风和震雷两相意境?” 孟丹云此时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陈牧,道:“你有这种资质,进七玄宗修炼两年,到了五脏境也有资格争一争七峰真传的位子,晏景青怎么不让你直接拜入七玄宗?嗯……是了,年纪上不太合适,不过你有足够的天赋资质,也不是不能破格。” 瑜郡让她有印象的人不多,孟天章和晏景青不用说,城主薛怀空算一个,然后就是不久前被晏景青提拔为监察司都司的陈牧。 “也许晏大人有其他考虑吧。” 陈牧回应一句。 孟丹云摇摇头,道:“那个人奇奇怪怪的……你若是想拜入七玄宗门下,等我这次办完了事回去宗门,可以替你和师尊说一声,让你来灵玄峰修行。” 去七玄宗么? 陈牧没想到会在这里忽然遇到这种选项,不过考虑到瑜郡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置,他暂时还不适合去州府。 “多谢孟师姐抬爱,不过瑜郡如今事多,还是等安定一些再行考虑吧。” “嗯,你自己斟酌就是。” 孟丹云点点头后,又看看陈牧,忽的问道:“你巽风意境参悟到什么境地了?” 陈牧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只是初步领悟。” “来,让我看看。” 孟丹云冲着陈牧伸出右手,掌心向着陈牧。 看到孟丹云似是打算指点自己一番,陈牧倒也并无矜持,便也抬起右手,向前虚虚按出一缕微风伴随着落掌悠然而起。 抛开震雷和离火暂且不谈,巽风意境方面,他的确掌握的最浅薄,而且对于意境的细节也的确发挥不够到位,毕竟他一直都是自己修行,系统面板也只是提升了他的境界,没有提供给他临阵对敌,发挥意境的经验,像‘秋风觉’的技巧,还是他自己明悟的。 嗡! 孟丹云掌心也一样浮现出一缕微风,两人的手掌在相隔大约三寸的距离停止下来,掌心中两股微风互相纠缠,化作一团肉眼可见的旋风,很快溃散于无形。 孟丹云收回手掌,微微点头道:“嗯,的确只是初步领悟,不过也很不错了,看你的程度,应该已明悟出一些‘微风感知’的法子?” “是,师姐明见。” 陈牧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孟丹云对于巽风意境的掌握,应该还没有到第二步,但的确比他要深入许多,他所会的东西,孟丹云定然也都会。 孟丹云笑笑,道:“也没什么明见,我年长你几岁,领悟巽风意境比你也早了很多年,等你再有几年也自能慢慢参悟到我这样的程度。” 她略微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意境的感悟和技巧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感觉你巽风意境的发挥颇为生疏……我修行的是巽风和坎水两种意境,你练的震雷意境我无法指点,但巽风意境方面,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来找我问询,我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呆在这里。” “那就多谢孟师姐了。” 陈牧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如今的他的确在意境的发挥上面比较生疏,之前和花弄影遭遇的时候,就在细节上的处理有所欠缺,不够从容随意,毕竟一直缺乏一个合适的磨炼对象,余九江不适合与人动手切磋,余家其他人又弱了一点,并且也远比不上孟丹云这样的真传。 要是能和孟丹云多切磋几次意境,那么他对意境的发挥也自然会越发纯熟。 孟丹云神色温和的道:“不必客气,你的悟性很好,兼修风雷意境,等你以后踏入五脏境,说不定很快就能赶超过我了。” 陈牧笑了笑道:“孟师姐过谦了,光是这巽风意境,我就需要参悟很久。” 孟丹云微微颔首,看着陈牧走到一旁开始参悟巽风图,于是也望向墙上挂着的那张巽风图,但却并未细心参悟,而是怔怔出神。 七玄宗里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绘本八相图’,但却也有比这品质更好一些的巽风图,只是她参悟多年,也不曾掌握巽风和坎水意境的第二步,在这里参悟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意境第二步……” 孟丹云心中喃喃。 悟出意境容易,迈出第二步难。 当初她是二十三岁迈入锻骨,同时悟出巽风意境,二十四岁悟出坎水意境,之后也是心气高昂的想要更进一步,结果一晃六年过去,她都已经迈入五脏境三年,巽风和坎水两种意境距离第二步仍然都差一线。 倘若她能悟出巽风意境的第二步,那么此前天剑合欢、血隐玄机四宗真传拜山,参战的七玄真传中必然会有她一个,不过她大概还是赢不了那几人的。 那几位毕竟是四宗真传弟子中的魁首,是四宗这一代天赋最高的人物,而她在七玄宗真传里排在第六,有一些差距也是不足为奇。 只是意境的第二步实在让她困顿太久,师尊都说她不适合再闭关参悟,下山走走兴许更有突破契机,正好玉州各郡之中,瑜郡当今形势最为复杂,更有四宗进驻。 所以她就来了瑜郡。 希望能在此遇到一些机缘。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五脏 陈牧闭着眼睛。 感受着五脏形成内循环之后的细微变化。 原本他的身躯,尽管气血凝练,周身横练化作铁板一块,但也只是浑然之躯,就像是一块生铁,除了足够强硬之外,并无其他更多玄妙,纯粹只是增加了力气和耐性。 但现在迈入五脏境之后,内息循环一成,体内就像是形成了一个自我循环的小天地,并且通过呼吸之间,隐约能从天地中汲取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能量。 “这就是所谓的天地元炁么……” 陈牧感受着那从呼吸之间进入体内,经由两肺‘一气之根’萃取,化作一种无形无质的能量沿着五脏循环一圈,最后缓缓流入膻中气海,心中喃喃一声。 光看典籍中的描述,他曾以为,所谓五脏境能吞吐的天地元炁,是一种实质存在的气息,存在于空气之中,但直到真正迈入此境之后,他才更明确的感受到,呼吸间吞吐的根本不是实质存在的气息,其本质完全就是意境调动的‘天地之力’! 说白了就是。 武者掌握意境,仅仅只是能够接触并调动这种天地间的本质力量,而练成五脏境之后,则能将这种力量慢慢的炼化到体内,形成元罡真劲! 这两种力量从本质上,根本就是同样的东西! “难怪说唯有迈入意境第二步,才能抗衡五脏境的存在,其实意境第二步调动的意境之威,与五脏境武者直接调用的元罡真劲,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谓气血转化成元罡真劲,只是用气血来温养五脏,再以五脏吞吐天地之力罢了。” “只不过元罡真劲经过五脏境武者在体内的锻炼,比起单纯的意境来说,要能容易控制,凝练程度也更高一些,但具体强弱,还是一样要看质量。” 陈牧摇了摇头。 到了现在他总算是理解了意境第二步和五脏境的区别。 实在不是他的领悟力差,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有‘空气’和‘炁’的区别概念,于是直接混为一谈,统统称之为‘炁’。 但陈牧却是很清楚,这两者之间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后者仿佛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一种特性和力量,遍布于天地之间,是武者之所以能强大的本质。 陈牧又仔细感知了一番体内的变化。 “这种天地之力,虽然能够强化身体,让武者具备可怕的力量,甚至能于指掌之间迸发天雷地火,但本身并不能改变人体的细胞本质。” 他很快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道那些洗髓境乃至换血境的武道至高存在,是否能意识到人体是由‘细胞’构成的这件事,但恐怕就算意识到,他们或许也并不清楚寿命的本质其实是细胞的分裂次数。 五脏境武者能轻松活到一百岁以上,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都能温养的很好,延长了细胞本身的寿命,但哪怕洗髓换血,多半也都没有改变细胞的本质,因此最终一样会衰老,直至死亡,寿命不过两百岁。 当然。 哪怕是心中很清楚这一点的陈牧,其实也仅仅只是知道,要让他来改变细胞本质去延长寿命,也一样是毫无头绪,甚至以他目前的感知能力,还达不到细胞这种层面。 “怪不得传闻中那些武道顶点的存在,武力之强几乎能一人催城,毁山裂地,却仍然抵抗不了衰老……他们的身躯淬炼的再强大,仍然没有跨过‘人’的本质。” “换血、武圣,也不能做到不朽。” 陈牧轻呼了口气。 虽说未来的他,也未必能够跨过那一关,但至少他比起这世间的很多人来说,明白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将来若真正能达到那个高度,起码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 不过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五脏境的修行。 如今的他,五脏循环已成,可以说是真正迈入五脏境了,但积蓄元罡真劲还稍微需要一些时间,等到累积的差不多,下一步就是‘淬炼’五脏。 说白了就是以吞吐的天地元炁,去进一步强化五脏内息,使得五脏能运转的元罡真劲变得更强更多,进一步提升自身实力。 “五脏境,不再有大成小成的区分,而是要历经‘淬炼’,淬炼次数决定了五脏运转元罡的强度,决定了实力的强弱,而能淬炼的次数,只和武者迈入五脏的底蕴有关。” 陈牧心中低语一声。 五脏的淬炼,最低为三次,最高则暂不明确,有人曾淬炼到九次乃至十次。 实际上一两次淬炼之间的差距很小,像余九江、何无忧这些止步于五脏境的,基本上都是三次淬炼,他们的元罡真劲的强度,说不定还不如初步踏入五脏境的他。 说白了到了五脏境这个层次,意境的强弱,才更为关键,哪怕内脏多淬炼几次,能驾驭的元罡真劲更强一些,也比不上意境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间的差距来的更大。 陈牧曾经询问过孟丹云,五脏淬炼之间的差距,孟丹云给出的回答是,大概九次淬炼和一次淬炼之间的差距,相当于一种意境练到第二步和第一步的差别。 更简单的说就是。 五脏淬炼到九次极限,比起仅仅淬炼一次的人,差不多相当于‘额外’多了一种迈入第二步的意境,也就这么一份差距。 但五脏的淬炼次数仍然是越多越好,因为其决定着未来迈入六腑境之后的高度! 六腑境的强弱,与五脏境的淬炼次数息息相关,五脏淬炼的越强,则六腑也就越强,可以说五脏境的修行,更多是为了六腑境而准备。 因此。 武者来到五脏境这个层次后,往往都会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尽可能的将五脏淬炼多次,打磨根基,待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尝试去迈入六腑境。 当然其中不包括余九江、何无忧这样止步于五脏境的人,他们不是在五脏境积累,而是实在底蕴太过薄弱,最终过不去六腑境那一关。 “六腑境……”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据他所知,在武道淬体的八个境界当中,六腑境几乎是上下限差距最大的一境了! 其中最弱的六腑境,那种连意境第二步都没领悟,只是勉强进入的,甚至要被左千秋这样的五脏境真传吊打,哪怕打个孟丹云都要大费周章,最后都未必能拿下。 而其中强的,那是真正强到恐怖,像晏景青就是其中之一,据传他的实力,就算是对上一些淬体第七境洗髓的长老级人物,也一样能抗衡一二,可见一斑! 当然这种极强和极弱的,都属于很少很少的类型,更多的还是处于中庸。 “接下来就是慢慢积累元罡了。” 陈牧伸出手,手掌摊开,掌心中悄无声息浮现出一缕元罡,这股元罡在他体内时近乎无形无质,不影响到肉体本身,但一来到体外,立刻就发生变化,形成风、雷、火三种元素彼此纠缠的状态,凝聚有风雷火三相之力。 轰! 陈牧只轻飘飘一掌,这一股元罡真劲就从他掌中向前飞出,直接跨越数丈,一下子没入他平时练功用的一块铁石中,将这块铁石直接击打的崩裂炸碎。 距离三丈,隔空击物! 这就是五脏境武者凝练元罡之后,与锻骨境的本质不同。 锻骨境武者哪怕掌握了第二步的意境,也只是在近身的招式之中混入意境之威,勉强向外延伸一些,至少也要依存于花叶、花枝这些实质,才能远距离发挥威力,而且那样也远不如近距离施展意境的威力强大。 但五脏境就不同了,凌空一掌,无需借用外物,就能击碎铁石,数丈之内威力丝毫不会减弱,并且元罡真劲可以从全身的任何一处浮现出来,甚至不再受限于动作。 由此。 元罡真劲在体内流转,也能做到身在天地间,不染半坷尘。 此外还有十天半月不饮不食亦能存活,在水中潜游一个时辰也是毫无负担……能从天地间直接汲取‘炁’之后,对于很多物质上的需求都大大降低了。 以陈牧的判断,他大概只需要十来天左右,就能将当前阶段所能积累的元罡真劲练满,之后就是一步步淬炼五脏,而这个过程也不再需要像易筋、锻骨那样刻意修行了,因为内息自成循环,无论是吃饭还是休息,又或者是睡眠,都能自然进行。 五脏境作为各宗真传弟子,代表宗门下山行走的门槛,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这个阶段要么就是出世静修,参悟意境,要么就是入世修行,感悟天地自然。 动静结合,方为正道。 孟丹云下山寻求感悟意境第二步的机缘,也是在参悟之中已经陷入了瓶颈,呆在宗门之中也是虚度光阴,到了最适合下山行走的时候。 古弘、花弄影等等,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并且到了五脏境,也算是初步具备行走天下的资格了,毕竟洗髓境以上的人物很难遇到,而六腑境……除非是遇到晏景青这种极强的,否则花弄影等人至少也能逃一逃。 身上要是再有一些宗门给的特殊保命手段,能真正威胁到他们的,的确也不多。 写完了,加起来还是一万多字,废弃了好几个剧情之后还是决定直接跳过没用的部分,直接进入五脏阶段。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密谋 大宣历一千四百二十八年,正月初九。 对于瑜城的平民百姓来说,这是个十分平常的日子,是年关后的第九天,凛冬之寒依然不曾退去,家家户户还是很少出门,俱都呆在家中烤着火炉。 今年的冬天也不像上一个那么难熬,不曾有‘大寒’的天象,也没有太多的风雪,一些老人为此忧心忡忡,觉得没有大雪的一年,也许会是更糟糕的一年。 而相比起瑜城的数百万黎民。 稍微上层一些的势力,在这个日子里,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变化,一种气氛的变化,在冬天的寒冷之中,似多了一分紧张之感。 因为太多的人手被调走了,包括城卫司东南西北的几位总差司、内城区的都司,以及各种衙司的都司、乃至监察司的诸多人手,甚至各大家族都被强制征走了些人马。 内城。 何家。 位于何家最中央的那个富丽奢华的正堂。 此时仅有家主何正崖,以及一个穿着玄袍的人影,面容随意的站在那里。 “晏景青已经走了。” “他果然是留了陈牧在瑜城。” 玄袍人影淡淡的开口。 何正崖拄着手杖,声音低沉的道:“但晏监察使也带走了我们何家不少人马。” 晏景青去往紫雾山脉,留陈牧在瑜城,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出乎预料的事情,毕竟紫雾山脉离瑜城很远,战事一起也多半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以晏景青对陈牧的赏识,大概是会留陈牧在瑜城居中调度。 毕竟陈牧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天赋资质相当不错的人物,需要时间来成长,调派陈牧去紫雾山脉前线没什么意义,更适合去紫雾山脉的自然是薛怀空、何无忧这样的人物。 并且。 余家那位余九江实在是太老了。 晏景青此次即使想要调动所有兵力,尽可能的掌控局面,能调走何无忧、薛怀空,但总归是没法去调动余九江的,各方面都不合适。 那么调走了何无忧、薛怀空、谢长峰等各大家族的扛鼎人物,留陈牧在瑜城居中调度就很合适,有余九江在,安危也有保障,内城还有一个孟天章,更不会起什么乱子。 “呵呵,何无忧不在,你们就不敢对他下手了么。” 玄袍人影语气中略带一丝嘲弄。 何正崖沉声道:“余家那位曾祖,至今仍然还有五脏境的实力,哪怕老祖推测他出手不了几次,但老祖不在的话,我们有再多的人马也奈何不了一位五脏境。” “何况陈牧此人,行事极其沉稳,阴险狡诈,他虽展露出锻骨的境界,巽风震雷两种意境,但谁又能保证这就是其全部实力?” “既无任何把握……我们何家与余家虽然仇怨根深蒂固,但中间总归还是有七玄宗隔着,大不了就向余家低头,有老祖的一些关系在,至少不会落得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何正崖盯着玄袍人影缓缓说着。 如今陈牧得了晏景青的赏识,更兼天赋资质卓绝,的确是让何家近乎被逼到绝路上,只能眼看着对方一步步崛起,难以遏制,未来何家势必会举步维艰。 但问题在于,如今的陈牧乃监察司都司,身份与过去截然不同,虽说此次紫雾山脉事件,让晏景青也不得不亲自前往,可就算是趁此机会将陈牧解决,事后晏景青勃然大怒之下,何家也一样免不了破家败落的下场。 何况。 晏景青还做了手段,特意调走了何无忧以及何家的许多精锐人手,包括薛家、谢家也都调走许多,唯独余家留了大半,包括余九江也不曾调走。 何正崖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寂寥萧瑟,已经有了几分认命的样子,似乎真打算此次之后,就主动去向余家伏低认小,不再做什么挣扎反抗。 玄袍人影盯着何正崖审视了两眼。 最终。 他将手一抖,一下子抛出一物,扔在桌上,却是一枚玉型的箭头状物体,其内部隐约流淌着一缕鲜艳的红色,仿佛是一些流动的血液。 “呵呵,既然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我倒不信你们何家真会就此认命,不过常言天道之下,万劫之中亦有一线生机……我便给你们这一线生机。” “这枚‘血煞爆炎箭’,是以六阶妖物‘爆炎古藤’的藤心之血炼制,五脏境之下触之必死无疑,便是五脏境人物,猝不及防亦能伤之。” “至于余九江和孟天章,伱们不用理会。” “杀了陈牧,灭了余家,就是你们何家向玄机阁投诚的条件,此后你们何家便听从玄机阁的吩咐行事,也无需惧怕晏景青,他自会由我们玄机阁挡下。” 玄袍人影淡淡的开口。 话音落下。 何正崖原本眼神落寞,显得有些萎靡而低垂的神色,忽的一变,他拿起了桌上那枚流淌着鲜艳血色的玉质箭头,整个人气势霍然化作深沉。 “一言为定?” 玄机阁想要收编何家,让何家投靠,这对何家来说毫无疑问是一步险棋,毕竟这就等于直接卷入到玄机阁和七玄宗两大宗门的争斗当中! 虽说玄机阁绝对是不逊色于七玄宗的庞大势力,但何家相对于这两股势力来说实在太脆弱了,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碎片。 但现在。 陈牧的崛起也将何家逼迫上了绝路,陈牧此人如此年轻,也许何无忧还在的时候,何家尚能支撑一二,一旦何无忧到了垂暮之年,实力不在,何家一样是灭门之祸! 玄机阁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便打算插手其中,进,可以彻底收下何家的势力,退,大不了就让何家被余家消灭,对于他们来说也没太多损失。 至于事后七玄宗的反应…… 玄机阁一没有大张旗鼓的让宗门高层下场,二没有亲自出手杀人,杀人的是何家,是七玄宗自己的人马,再怎么也也归属于七玄宗自己的‘内乱’,就算他们玄机阁是在其中做了挑拨和一定的干涉,但江湖纷争从来也不是过家家的游戏。 “我玄机阁行事,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玄袍人影淡淡的开口。 他眼眸中泛起一抹幽光。 天剑门、血隐楼还有合欢宗,三家宗门要的只是瑜郡的资源,但他们玄机阁不同,从一开始就不同……玄机阁,要的是整个瑜郡! 至于陈牧,不过只是个牺牲品,当然以陈牧展现出的天赋资质,也的确值得一杀。 唰。 他整个人飘然而去,消失在何家的正堂之中。 何正崖看着掌中,那枚玉质的血色箭头,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将手中的木杖重重的一顿,沉声道: “让正广、正道、正盈……都来议事。” 何家可从来没想过认命,向余家俯首低头,那等于是主动将头伸到别人的刀下,这么多年的恩怨,哪能是轻易了之的,最后还是要被余家折腾到破家败落。 纵然晏景青看重陈牧,一旦有机会,何家也必然会出手,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局势,只不过一直被晏景青压了下来。 紫雾山脉事件、天尸门余孽……需要人手来处置的事情很多,晏景青自然不会由着何家和余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先拼个你死我活,在乱局之前先内斗一场。 玄机阁愿意插手,是意外之喜。 先前做出的一副认命姿态,也只是试探,想要看看玄机阁究竟是什么想法,当然另一方面也的确是觉得陈牧太过于沉稳棘手。 至今为止数次对陈牧的实力判断错误,也早让何正崖心中万分警惕。 什么锻骨小成,两种意境…… 就算陈牧一下子变成锻骨圆满,甚至练出第三种意境,他现在都不会觉得意外! 以表面实力去制定策略绝对是错误的,真要再对陈牧下手,那必须得是缜密决策,细细盘算,拉高到针对锻骨圆满,三种意境那样的规格,尔后雷霆一击出手,各种手段齐出,不给任何反扑的机会! 原本。 何家为此准备的是数种非五脏境存在难以抵挡的剧毒,再搭配以一些凶险的暗器,现在玄机阁给的这枚‘血煞爆炎箭’,更是让底气一下子又多了许多。 杀了陈牧之后,彻底投靠玄机阁虽然会让七玄宗勃然大怒,但至少有了许多转圜的余地,甚至可以安排一些族人,到玄机阁控制的‘玄州’去落脚发展,留一条后路。 …… 监察司。 窗外雨点飘落,六楼空寂无人。 五楼的几个堂衙也都空置了,仅有其中一个堂衙,陈牧静静的坐在那里。 翻了翻来自瑜郡各方的情报,以及重点关于紫雾山脉的信息之后,陈牧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四宗之间果然无法倾力合作,天尸门余孽也的确手段不凡。” 时隔十数日。 以天剑门为首的各宗势力,基本上将紫雾山脉的外围清理了一遍,但在尝试进入内围时,遭到了天尸门的反击,其利用紫雾山脉的毒瘴和地形,将许多人马短暂困住,然后倾巢而出,守在外面的四宗人手和晏景青虽然击毙了大量的炼尸,但最终还是有许多天尸门余孽逃出了紫雾山脉,目前各宗人手以及瑜郡各衙司,都在四处追踪缉捕。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各宗人马无法倾力合作,那就破绽很多,天尸门余孽更在紫雾山脉盘踞多年,占据了地利,想要一网打尽实属难题。 “瑜郡接下来又要乱一段日子了。” 陈牧摇摇头。 随即将众多情报悉数扔进旁边的火炉中烧毁,然后迈步下楼。 第三更没写完,晚点,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杀无赦 陈牧穿着监察司的官服,一路来到楼底。 监察司的司楼外,小雨淅淅沥沥,雨中偶尔夹着一点雪花,但很少很少。 “大人。” 旁边一位吏员迅速小跑过来,恭恭敬敬的给陈牧撑开一把雨伞。 陈牧神色平缓的迈步向前,走出监察司司楼,看了看天,道:“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倒是暖和了些,正月初九的雨里,都不见多少雪花了。” 那吏员没想到陈牧会和他一个小小门官搭话,一边举着伞紧跟在旁边,一边受宠若惊的道:“大人说的是,主要是去年大寒一场,按照历来的天象,今年是要回暖的,何况去年年中的时候还大旱了一场,就算今年没什么雪,也肯定是个好年哩。” 好年…… 也许吧。 陈牧微微摇头,起码这个年,一开年就不是很好,要满山野岭的抓天尸门余孽。 据情报中所知,天尸门余孽在瑜郡暗中发展至少已经有近百年了,紫雾山一战显露出来的炼尸几乎快成一只军队了,足有上万之多,虽然也被各宗人马杀了个七零八落,但谁也不知道暗中是否还有,更不知道逃出去多少。 就是上万多头猪,差役抓十天也抓不完。 不过天尸门余孽比起猪,抓虽然难抓了点,但找却好找一些,毕竟无论什么层次的炼尸,尸臭是始终掩盖不住的,也有一些能专门捕捉尸臭的妖虫,可以用来搜寻。 走出监察司。 一架红顶的轿子不知何时落在外面等候。 除了雨雪天,陈牧平时很少坐轿子,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大人物,基本都不是很喜欢坐轿子,主要是所有官吏无论大小基本都是有武艺在身,自行走路更便捷也更快一些,反倒是市井当中那些不通武艺但却比较富裕的商户,习惯乘轿出行。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喜欢排场的,要保持体面的,出行仍习惯坐轿,但终究是少数,因此在这个世界的城中,轿子属于是比较少见的东西。 看了看殷勤的吏员,以及几个低着头的轿夫,陈牧平时也不坐轿子,但此时忽然心中微动,眼眸中微光一闪,却是迈步上了轿子。 “起。” 几个轿夫都是练过功夫的武夫,顶着冰凉凉的冬雨也丝毫不觉寒冷,此时各自一用力,便四平八稳的将轿子抬起,然后往前走去。 冰凉的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都落在伞状的轿顶之上,沿着轿子的边缘滴滴落下。 远处。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出现在雨中,远远看着轿子消失在街巷,一时摇头: “这小子……” 老人正是余九江,他虽然站立在雨中,但一身渔翁的装束,戴着斗笠,雨水沿着斗笠滴滴落下,沿着蓑衣滚滚落下,速度却非常的缓慢,仿佛不是一粒粒的雨滴,而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放慢了速度,沿着他的身体滚落。 余九江继续往前走去。 身边的雨水渐渐的散开,互相折射之中,让他整个人影慢慢消失,渐渐的似要完全隐没在雨水之中,再也看不清身形。 可就在这个时候。 叮。 一声清脆的珠玉之声响起,紧接着连绵成一片。 就见余九江那即将隐没在雨中的身形,忽然停顿住了,而他身边那些落向地面的雨滴,竟不知何时一个个凝结成冰,落地之后皆化作一粒粒的冰珠,咕噜噜的滚开。 “余老执事请留步。” 只见前方的雨中,一个玄袍人影悄然出现,背着一个竹篓,笑呵呵的看向余九江,道:“在下程厚华,玄机阁第六十三代弟子,还请余老爷子赏个光,去那边的小楼上共饮一杯如何,正好也不用咱们各费力气……” 无声息间。 方圆数丈之内,坠落的雨点霎时间定格在空中,紧接着一滴皆一滴的汇聚流淌,化作一道道水流交汇,环绕余九江自身流转。 他那一双苍老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冷冷的眼神,根本不多答话,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根鱼竿,一甩之下,一道道水流霎时化作万千道箭矢利刃,向着玄袍人影落去。 “唉,何苦呢。” 程厚华叹了口气,背着的竹篓忽然打开,从里面飞出一柄泛着点点寒气的剑,只轻飘飘一挥之下,所有袭来的水流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定格在空中。 “余老爷子你的状态可不是很好,若是不与人动手,还能守住两三年气血,可要是与人动手,打上几场,恐怕就只能去颐养天年了……唉,也不知那些人,为什么要选这下雨天,不知道余老爷子的坎水意境很了不得吗?幸好我这‘凛冬意境’,最适合抵挡坎水,否则还没有什么把握站在这里……” 唰!唰!唰!!! 余九江仍不说话,继续挥动鱼竿,漫天坠落的雨点凡落入三丈之内的,尽皆化作利刃箭矢破空而去,蓑衣不断的颤动,一身坎水元罡直接就被他调动到了极致。 “你们玄机阁弟子,废话都这么多么?” 他直到此时才冷冷开口。 余家乃是七玄宗的麾下,与四宗势力冲突不说是迟早的事,但根本不会有太多的意外,余九江年轻时更是七玄宗执事,如今局势一看,便知道情况不妙,大概率是玄机阁趁着晏景青不在,终于有所动作,主动发难,试图对陈牧和余家下手。 这种时候自然是管不了许多,因此一上来他也是毫无任何迟疑,直接就调动了全部的坎水元罡,要从程厚华这里冲过去。 “唉。” “怎么能叫废话呢,人要是不说话,那与畜生有什么分别,既然生而为人,那就要多说点话……另外,我这人挺精明的,余老爷子还是别想糊弄过关了。” 程厚华手中握着那柄泛着丝丝寒气的剑,明明眼睛还在看向前方的余九江,却忽然斜斜的将剑往右侧一扫,霎时间地面沿着他剑指的方向,一寸寸的冻结过去,连空气都一下子冻起了一大片的白雾,白雾中更是隐约出现一个人影。 赫然是第二个余九江! 而在程厚华前方,那个刚才开口说话的人影,却一下子化作一捧流水散落一地。 程厚华看着余九江从寒雾中显现的身影轻笑了起来,道:“这下雨之时,是余老爷子你坎水意境最玄妙之时,但如今时分四季,正值凛冬,也恰好是我最合适的天时啊。” “……” 余九江脸色难看了起来。 …… 斩妖司。 位于镇妖塔内的孟天章,正一只手托着腮帮,有些昏沉欲睡,却忽然间一个精神,视线中露出一抹凌厉之色,望向远处,继而整个人身影一晃,就直接来到了镇妖塔外,再一步落下,已然出了斩妖司,来到了外面的雨水之中。 但他的脚步紧接着就停住了。 前方雨中出现了一道穿着玄袍的人影,样貌年轻,冲着他咧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玄机阁韩广,拜见斩妖司孟大人,孟大人,您说何家和余家,虽不是七玄宗的直属部下,但都和七玄宗有着分辨不清的联系,这两家打起来,就算是七玄宗,也应该不偏不倚,居中相策吧,我觉得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闪开。” 孟天章冷冷的道。 韩广笑呵呵的道:“我对孟大人年轻时的威名,仰慕已久,今日好容得见一面,还望孟大人能同在下小饮几杯,我也正想替孟大人算算未来的命数……” 唰! 一柄血色的刀,迸发出一股炽烈灼热,刹那间冲着韩广迎头砍落下去。 韩广面色不变,仍保持着淡笑,右手一翻,背后的竹篓里就飞出一根玉色的竹棍,材质似竹非竹,似玉非玉,与孟天章挥落的血刀碰撞,迸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孟大人的离火意境,在这雨天凛冬之时,恐怕不太好发挥吧,不过我所修行这‘暖春意境’,倒也十分受限,咱们看起来算是半斤八两了,哈哈哈哈。” 韩广大笑着开口。 孟天章没有继续劈砍,一击不曾凑效,便持刀而立,冷冷的道: “伱们玄机阁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可不敢在晏景青的治下做什么,我们只是希望‘天道循环,顺应天时’,该发生的事情,就让它发生,天机变动,何故人为遏止,此乃逆天之行也。” 孟天章叹了口气,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赤红大刀: “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 雨中。 红顶的轿子慢慢前行。 四个轿夫都不敢大意怠慢,在雨中走的很快的同时,也是四平八稳。 可就在这时。 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忽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破空之声,混杂在雨声之中,待触目可及之时,看到的是一支呈妖异红色的箭矢,自远而来,笔直落向中央的轿子! 什么东西? 四个轿夫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包括跟随在旁边举着伞的吏员,几人只看到一束红光,没入了轿子之中,等到各自转动脖颈,往轿子中看去时。 轰!!! 一声剧烈的轰鸣震动骤然响起。 伴随着一股炽烈的火炎,一下子冲天十余丈。 “啊!!” 四个轿夫以及吏员尽皆大骇,尽管那股火炎诡异的只凝聚在轿子的方寸之间,但那股近距离的炽热仍然让他们感觉似乎要被一下子烧成焦炭,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去。 而这还没完。 紧随其后的是一根根五颜六色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在临近轿子方位时纷纷炸开,化作一团团颜色诡异的雾气,将整个轿子全部覆盖在内。 继而又是一团团拳头大小的圆珠状物体,先后扔进了那一片花花绿绿的雾气中,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轰然炸开,伴随着强烈的动静,将巷子不远处的一间瓦房顶部的瓦片都硬生生震下来几片,落在地上摔的碎裂开来。 终于。 动静全部消失。 一道道人影出现在巷子前后。 何正广摇着头道:“有点太浪费了吧,有那血煞爆炎箭的一下,非五脏境几乎都必死无疑,何必再补上后面那些,这下恐怕都化成渣了。” 何正道沉声道:“浪费又如何,无非几百万两银子罢了,正崖说过,此人必须要死的不能再死,此次出手也必须不能有任何意外。” “不错。” 何正盈也缓缓开口,道:“陈牧此人必须要死,就算尸体都成了渣,也得再确认一番,绝对不能有差错……我过去瞧瞧。” 然而就在他要迈步过去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不用瞧了。” 就见陈牧仍然穿着那一身官服,一步步走来,淡淡的道:“我在这里。” 场面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何家众人纷纷身形僵硬,脸色震惊的看向陈牧。 “不可能!” “你……你不在轿子里?!” 何正道难以置信的出声。 陈牧负手而来,平淡的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余老爷子的水镜之术已经出神入化,更兼冬雨天象,再搭配我的‘拟风’之法模仿气息,凭你们这些只敢躲在暗处,使一些阴险手段的鼠辈,又怎么能看得出其中玄妙呢?” 实际上他也不觉得何家的手段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只不过何家十几天来一直没什么动静,让他感觉有些反常,也并不是很想去以身试探,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手段的,便如最初的那根红色的箭矢。 看上去似乎威力不大,都没炸毁整条街道,但实际上所有的爆炎气息,都凝聚在了最为狭小的区域内发作,恐怕五脏境之下,或是没掌握意境第二步的,只要坐在轿子里,就不可能有任何的生机,不过他领悟有离火意境,更修炼到第二步,那一招其实也并无什么作用。 何家众人脸色难看无比。 精心设计的手段,一股脑的扔下去,竟没起到半点效用! 但很快为首的何正道便把脸一沉,道:“就算躲过去了又如何,还以为你余家的那位能赶来救你吗?” 话音落下。 脸色难看的何家众人,纷纷都阴沉下脸来,各自眼眸中露出杀机。 虽然何家的精锐基本都被晏景青调走了,但他们几个都是早已退下的何家老一辈,如今尽管气血都有些下滑,但也都是锻骨境之上,掌握意境的存在。 更兼身在此处的其他几人,也是何家在外地培养的精锐,都是锻骨境的存在,纵然陈牧侥幸躲过了之前的杀机,也还得过了他们这一关! 陈牧看着隐隐合围上来的何家众人。 只平淡的道。 “那么。” “何家密谋策划。” “袭杀监察司都司。” “形同造反。” “根据大宣律令……杀无赦。”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束刀光霎时亮起,令附近落下的每一滴雨水中,似乎都映照出那一束灿烂。 感受到陈牧这一刀的威力,距离最近的何正广第一反应就是糟糕,惊骇之下几乎毫无迟疑,将艮山意境发挥到极致,一刀挡去。 然而。 咔!!! 伴随着金铁断裂的声音,血花一下子就在雨中绽开,何正广直接就瞪起眼睛倒了下去。 旁边的何正道骇然失色。 真是让何正崖说中了,陈牧根本不是初入锻骨的境界,这一刀的威力,纵然汇合风雷两种意境,也不是锻骨小成能爆发出来的! “你……” 何正道惊骇之余,也是本能般的挥刀杀去,但只刀光一闪,就只觉得视线之中天旋地转,旋转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陈牧眼神淡漠,如虎入羊群一般,手里流银刀的刀光收割着一条条人命。 短短数个呼吸之后。 一具具尸体横倒于巷子之中,眼中似乎都还残留着惊骇和不甘,鲜血汩汩涌出,和雨水混合到一起,渐渐流向远处的低洼,将整条巷道染成一片血红。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艮山图 紫雾山脉。 外围。 晏景青屹立于一处山坡顶部,身后背着一柄书生剑,目光掠过前方雾气重重的山峦,紫绿一片,眼眸中目光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雾山脉毒瘴盘聚,方圆千里荒无人烟,想要封锁所有方向,将盘踞于此的天尸门余孽尽数诛灭,那除非是四大宗门都与他倾力合作才行。 但这显然不可能。 目前据他所知,天剑门在紫雾山脉的内围,甚至与合欢宗、血隐楼都起了冲突。 因为天尸门余孽遗留了不少的珍稀之物,他们盘踞无人山脉多年,采集了很多珍稀的灵药之类,而炼尸往往又用不到许多,可以说资源十分丰富。 以至于目前内围乱成一锅粥,各宗攻破天尸门余孽的总坛之后,都在争抢天尸门余孽的资源,对于四处外逃的天尸门余孽,往往只是顺路给上一下,都不主动去追杀了。 只有他率领的监察司、斩妖司等诸多人马,在紫雾山脉靠近瑜郡这边,许多地方堵住路径,或击杀,或纠缠,不让天尸门余孽能轻易的逃进瑜郡境内。 但实际上直至此时,依然有很多逃了出去的。 毕竟紫雾山脉的天时地利,实在对天尸门余孽太有利,他们的炼尸根本不惧怕毒雾,更兼紫雾山脉各个区域,什么时候毒雾会变淡,什么时候会转移,什么时候会消散,他们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可以说是神出鬼没,到处乱钻。 “天剑门,玄机阁……” 晏景青摇了摇头。 各宗争抢资源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只能尽力来围堵天尸门余孽,但无论如何,瑜郡的受灾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 而正当他思索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影,仿佛雾气般在他身后凝聚,现出身形。 “晏大人,三道口方向,有大量的天尸门余孽逃出去了。” “嗯?” 晏景青微微蹙眉,道:“何家的人马不是守在那里,为何不早来汇报。” 身后的人低声汇报道:“何家的人,全都不见了。” “……” 晏景青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淡淡的道:“这样啊,你去调一支备用的人手,守住三道口方向的路径,何家的事之后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 一位监察司的黑衣斥候匆匆而来。 “晏大人,瑜城出事了。” “嗯,不出所料,现在情况如何?” “是这样……” 那黑衣斥候迅速将瑜城的事情汇报一遍。 晏景青听罢,淡淡的道:“玄机阁么,果然是他们最先忍不住。” 作为堂堂监察使,玄机阁的很多举动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天剑合欢等三家宗门,目前在瑜郡的行动,大多都是以掠取资源为主。 唯独玄机阁,各种暗中培植势力,与内城家族接触,看上去似乎也是在谋求发展,但晏景青却隐约觉得,玄机阁也许是想拿下整个瑜郡的规治! 说白了就是,玄机阁想变成七玄宗,将整个瑜郡所有衙门、衙司都变成自己的人,让瑜郡改旗易帜,将瑜郡从‘玉州的瑜郡’,变成‘玄州的瑜郡’。 不过。 陈牧倒的确是手段非凡,也不枉他看重,连他暗中预留的后手都没有发挥,就直接击破了何家的叛乱,挡住了玄机阁此次的趁机生事。 至于说彻底拿下何家,虽然略微动作大了一点,但事已至此,的确也该快刀斩乱麻,何家也是不能留了,必须要清除出去。 而何无忧这一批人马…… 晏景青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真以为,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轻易的消失,投奔玄机阁?! “好了,我知道了。” 晏景青眼神很快恢复了平淡,随意的开口。 那名黑衣斥候恭敬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 晏景青又轻叹了口气。 倘若没有这些纷争,倘若世间只有一个声音,这天尸门余孽哪有逃出紫雾山脉、扰乱瑜郡的机会,也不知这天下纷乱要再过多久,才能有机会平息。 反正他是无能为力,他力所能及的,也最多就是一个方圆数千里的瑜郡罢了,管不了方圆万里的一州之事,更管不了寒北道的这些州府。 …… 何家驻地。 后方。 一些城卫司兵卒驻扎在此,清理着尸体。 空寂的院落里,陈牧孤身一人迈步踏入,来到位于正中的一个屋房。 屋房里一片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蒲团坐垫,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屋房正中的一幅画,那是一副山画,上面画着一座山峦,高耸而入云端,后方的云雾缭绕之中,隐约似还有着无数绵延的山峰,尽显磅礴大气之感。 “这就是何家的艮山图。” 陈牧仰望着整副恢弘大气的山图,缓缓低语一声。 四大家族中,余家掌握有坎水图,何家则持有艮山图,这都是两族立族的底蕴,是建立何家和余家的那两位初代老祖,所带到瑜郡的资源。 没有这样两幅图,何家和余家兴盛不了这么多年,在初代之后,也不会接连诞生出好几位五脏境,延续一百多年的盛况,成为坐拥瑜郡的四大家之一。 陈牧本以为难见到这幅图。 毕竟何家一出事,必然会有人第一反应过来携图而逃,甚至有可能会恶意损毁,但似乎何家为了杀他,这次是彻底倾尽兵力,连看守艮山图的人马也都调派去了。 以至于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何家还没来得及转移此图。 陈牧仔细端详了一阵。 然后迈步走上前,将整副艮山图卷了起来,收入怀中放置。 继而又去看了看其他屋房。 何家这里的布置,和斩妖司的地下静室有些像,是呈乾坤八相的排列方位,不过除了艮山图之外,其他静室里的图全都是低劣的拓印版本。 而乾天和坤地两个屋子里,则干脆也是空空如也,这也让陈牧有些遗憾。 要是能拿到一份乾天图或者坤地图,也许他都不用急着去七玄宗,可以呆在瑜郡再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再考虑去七玄宗,补齐其他的八相图。 五脏一境,淬体本身并不关键,最为关键的已变成了意境的领悟,意境的高下,才是主导这一境强弱的关键,第一步和第二步差距极大,第二步和两种第二步,也一样有距离,而意境本身的品质,同样也是强弱的关键因素。 像天剑门左千秋的天剑意境,乃是剑道意境中公认的至强,几乎能与完整的阴阳、五行相较量,其人更迈入了第二步,也就无怪对其他真传都有近乎横扫的实力。 “乾坤……”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过去他对于意境其实是只知晓其强弱,而不清楚诸多细节,但经历了孟丹云的指点,以及之前所见到的,余九江与玄机阁真传动手之后残留的冰景,他通晓的已有很多。 天时、地利, 对于意境都是关键因素。 天象大旱之际,那么纵然坎水克制离火、斗起来也必然是离火的绝对压制。 天象大潮之际,坎水几乎能将离火压得抬不起头。 震雷意境在常态天象下,威力不及心剑、枯荣等等意境,但如果是在那种雷云密布,天雷滚滚的天象之下,那也不是不能引天雷而助其威,横击四方! 乾坤意境之所以为公认至强,也不仅仅是其本身威能凌驾于其他诸多意境之上,还因为一旦练成之后,便始终屹立于天时地利的顶点。 只要身处天地之间, 那就永远能占得乾天与坤地! 无论一切天象,无论一切天时,无论一切地利,皆在乾坤之内,皆能为其所用,再不会有‘何时强’、‘何时弱’的区分,更不会有‘何处强’,‘何处弱’的区别。 为什么现在的天下,在晏景青看来,无人真正有资格被冠以‘武圣’? 像其中再强的,掌握完整五行意境的人物,固然实力强横,若是恰好遭遇风雷天象,那么仅仅掌握风雷二相的,凭借绝对的天时之利,也不是不能与其一战。 掌握阴阳意境的,在晨昏未定,初阳未升,以及夕阳落尽,夜幕未临的时候,都堪称天下无敌,传闻甚至不输乾坤,可一旦过了这两个最关键的节点,其他人也未必会服气。 到了换血的最高境界,谁都有自己最强的地利,谁都有自己最强的天时。 谁又会怕过谁? 陈牧曾听孟丹云说过,有一位仅掌握凛冬意境的换血存在,没有势力独来独往,纵横天下得罪了许多人物,但始终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原因其在非凛冬之时虽然不强,但一察觉不对,就往极北苦寒之地一躲,依旧占据天时地利,谁来了都能斗上一斗。 武者从五脏境开始,便初步接触到这样的天时之争。 “我对天时地利之争倒没有那么多兴趣……” 陈牧心中默默低语。 他只知道,迈入五脏境的他,目前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汇集八相,掌握乾坤! 一旦乾坤意境功成,自身便再也无需在意任何天时地利,永远都屹立于至高点!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库藏 走出何家放置意境图的静室。 一名监察司的司吏迎了上来,恭谨的道:“大人,何家搜刮金银珠玉的库藏已找到,我已命人在外面守着。” “走吧。” 陈牧微微点头,往前走去。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寻常的金银珠玉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作用,他所需要的东西,往往都已经是有价无市的程度,像流银矿这类打造宝器的珍稀矿料,尽管说是值得几十万两银子,但实际上真要想买往往是极难买到,找也难找。 何家作为瑜郡四大家族之一,其库藏之中除了金银之外,或许也有一些其他珍稀之物,恰好是他所需要的东西,自然是值得亲自核查一番。 很快。 陈牧在司吏的领路下,沿着大院子绕了一圈,来到了后方,一片不起眼的小石屋之中,石屋外面是层层把守的一批监察司兵马。 这里的大小官吏都很知趣,陈牧是监察司都司,也是如今的何家驻地品级最高的官,哪怕心中也都对何家的库藏垂涎三尺,但依然是各自忍耐着不敢擅入,要等陈牧这位上司先‘核查’过之后,才轮到其他人正式筛查。 “都司大人。” 外面的兵卒看到陈牧走来,纷纷单膝下跪行礼。 陈牧也并不多言,径直迈步走进石屋之中,石屋里摆放着许多的大木箱子,陈牧随手打开一个,里面便是满满当当的雪花银锭。 一个箱子里装放的银子,差不多就是上万两之多,而这里摆放的大木箱粗略一看,也有数十个之多,这就是至少几十万两银子,不过比起何家的家产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陈牧继续往里走。 经过了放置白银的大木箱子之后,前面是一个个堆积在角落的小木箱子,随手掀开一个,便是一片赤金的色泽,乃是一个个的赤金锭。 这一个小木箱子里放置的金锭,折合银两至少也得十万两之巨,而粗略一看,这里放置的小木箱子至少也有二三十之多,那便是数百万两了。 “日常公库调用的就有数百万两以上,而实际流动的银两,遍及内外城的铺面,郡外的一个个大型庄园,产业合起来远不止千万两的数字。” 陈牧拿起一枚金锭掂量了一下。 不说何家的所有产业,单单是这一屋子的金银,就足以令无数人眼红乃至疯狂了,外城那些胡同里何其贫困,一条巷子都不知道能否搜刮出十两银子,而这里却随随便便堆放了数十万两白银,二三十万两黄金,金屋银屋莫过于此。 陈牧一位监察司都司,兼任斩妖司都司,按照大宣官制,将两都司一年的俸禄合在一起,也不过一千两银子,光凭俸禄就是一万年都赚不到何家的财富。 “其实上千万两银子,也是非同小可,不计代价的话,几年就能强行堆积出一支由练肉武夫组成的上万人的精锐兵卒。”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上万个练肉武夫组成的精锐大军,看似对于锻骨,甚至他这样的五脏境毫无威胁,但那是建立在群龙无首的前提之下。 一旦有真正通晓‘军阵’的将帅统领,那么这样一支精锐大军也是十分可怖的。 所谓军阵,实际上也是一种意境。 意境讲究天时地利……那自然也有人和。 当上万精锐军士汇聚一处,汹涌的气血由军阵类的意境凝为一体,所到之处攻城略地,无坚不摧,甚至一定程度上阻碍天地之力的流转,对武夫有着相当大的限制。 说白了。 就是人为创造一种‘天时地利’。 大宣朝廷曾有名震天下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军,以五脏境为校尉、六腑境为都统、洗髓境为将领,不知道伐灭了多少个试图反抗朝廷的宗门。 不过。 时至今日,那样的军士早已不复存在。 像瑜郡的那一支‘都护军’,虽也有上万人,但充其量也就是一批混杂了磨皮练肉的杂军,对于小小瑜郡来说自然能算得上精锐,但放眼一州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对五脏境以上的武者来说,都根本起不到什么威胁。 何家要是真能不惜一切代价,掏光家底练出一支上万人的精锐军士,个个披甲,再有专门修炼军阵一脉的将帅统领,那的确是能横行瑜郡,谁都要避其锋芒。 但现实是。 修炼军阵一脉的基本只有朝廷中人,不是晏景青这样名为监察使,实为七玄门下的官员,而是那种真正效力于大宣朝廷的存在,何家根本无从染指。 其次,何家要真敢弄出那么大动静,培养上万人的精锐,还打造兵甲……那恐怕都不需要他动手,七玄宗都会有执事长老连夜赶来,找何家‘谈谈心’。 所以这对何家来说也是死路。 “这世间,兵卒军队的巅峰,就是大宣的青龙白虎四军,个人武力的巅峰,就是武道尽头的换血,大宣年表中虽然记载了一些换血境被青龙四军围困攻杀的记录,但其他一些禁书中也有换血境杀穿军阵,一人扫平千军万马的秩事。” 陈牧想到这里,微微摇头。 这些内容都是经人编纂,不知真假,但大宣开国之祖凭一人之力定鼎天下,却是世间流传的,个人武力走到极致,才是这世间真正无敌的力量。 别说如今乱世,再难有青龙、白虎那样的雄军,纵然是盛世之时,他也一样会走个人武力登峰造极的道路,毕竟这才是他的长处,发挥出他那冠绝天下的武道悟性。 转了个弯。 陈牧来到了石屋的东面。 这里有着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并未刻意做什么掩藏。 毕竟这里已经是何家最核心的秘地,若是真有一天会被人踏入这里,那也就意味着何家已陷入灭门之灾,弄些机关暗室做隐藏根本没什么意义。 陈牧沿着阶梯一路往下,很快来到了位于石屋地下的部分,这里的东西就很少了,仅仅只有数个很小的木箱子。 砰。 陈牧随脚踢开一个,里面露出了一些矿石,其中恰好有两块,泛着银色流光,却是他锻造流银刀所用的流银矿,并且两块都比他之前所用的大一些。 陈牧微微摇头,如今他已经有了一件流银宝器,再要更多也没什么意义,于是继续往前走,又接连踢开了几个木箱,很快目光略微一凝,看向其中一个。 这个木箱子,也放置着几块矿石,其中有一块,通体呈白玉般的色泽,但其内部却有着一缕缕的金色丝线交织,看起来仿佛是‘玉包金’的样子。 “金缕玉矿。” 陈牧迈步走了过去,将那块矿石捡了起来,并掂量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金缕玉矿,唯有在一些大型玉石矿脉的中心,有极小的概率会存在,这种东西不适合用来锻制兵器,但却很适合用来锻制软甲。 寻常的凡器软甲,对陈牧来说几乎没什么作用,但如果是一件‘宝器’软甲,那就不同了,那是能够承载元罡真劲的,不过宝器级别的软甲,比兵器可要罕见了太多,也珍贵了太多,光凭一块金缕玉矿,还远远不够,仅仅只是主材料之一。 想了想。 陈牧还是将这块金缕玉矿收了起来。 虽说以他武道方面的进步速度,这块矿他或许用不到,但以后若能炼制成一件宝器级的软甲,给许红玉或者陈玥也是好的。 说来许红玉穿在里衣的那件软甲,他曾仔细摸索过,品质倒也不差,在凡品中属于最顶尖的了,但还到不了宝器的程度,在元罡真劲面前就没太大效用了。 陈牧继续往前。 来到了地下暗室的最中央。 这里摆放着一块很大的寒玉,几乎和他那张炎玉床差不多大小,泛着肉眼可见的丝丝寒意,其品质明显也是上品,不比炎玉床差。 但这样一大块寒玉,却并非瑰宝,而只是放置在那里,上面堆着三个小木箱。 陈牧随手打开一个,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传出,里面果然是一些珍稀药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千年何首乌,属于滋补亏空的极品药材,价值少说数十万两以上。 其他几种药材,价值也都丝毫不逊色,对于如今的陈牧来说效用不是很大,但对锻骨境和锻骨境以下的人来说,都有极好的增进气血的效用。 “很好,总算有些不错的了。” 陈牧微微颔首。 其实没有这些药材,光这一大块上品寒玉就很不错,抬回去制成一张寒玉床,和他那张炎玉床相隔而放,便是很适合淬体的‘冰火两重天’,可以让许红玉试一试。 陈牧接连打开左右两侧的两个小箱子之后,便又将目光投向中央那个,伸手将其打开后,眼眸中顿时泛起一丝微光。 “原来是这东西……” 只见这个小箱子里,仅仅只有一件东西,却是一枚呈现土黄色、拇指大小的珍珠。 虽然寒玉床限制住了气息的散溢,但其上那种浓郁的‘土灵气息’依旧无法完全掩盖,这是天地灵物之一的‘土元珠’,按说应该属于必须要上缴给七玄宗的灵物,却不知道何家是从何得来,还悄悄的隐藏收匿。 陈牧用两根手指将其拿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他看过很多关于天地灵物的书籍,一眼就能辨认的出来,并且也知晓其效用。 其一,放置于头顶,适合用以参悟五行意境中的‘土行意境’。 其二,适合参悟乾坤之中的‘艮山’、‘兑泽’意境,尤重艮山。 其三,将其碾碎、搭配一些辅药食用,能有滋补‘脾脏’的功效,增进五脏元气的流转,从脾脏起步,能更快的完成一次五脏的淬炼。 “这倒的确是个好东西了,就算是各大宗门的真传,多半也会争抢,既能辅佐参悟意境,也能增进五脏境的元气修行,难怪何家都不舍得上交七玄宗,自己藏匿下来。” 陈牧摇了摇头。 何家在瑜郡立足百多年,不光搜刮了那么多的金银钱财,各种珍稀矿品,还昧下一颗土元珠,当真是贪婪过度,令人发指。 他默默的将指间的土黄色圆珠放进了里衣的口袋里,贴身存放,并用自身元罡将其覆盖,使得土灵气息尽皆收敛,令其不再散溢。 他倒不是贪婪之人。 主要是等他以后去了七玄宗,这枚土元珠多半还是他的,只是到时候要绕一个大圈,历经斩妖司和执事堂层层转交,平白增添一些麻烦,所以为了避免过多麻烦,还是让事情简单一点。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机乱 内城西北角。 一座四方型的楼阁矗立,每一层楼阁的檐角,都挂着一枚金色的铃铛,在寒风中时不时的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 在楼阁其中一层,中部悬挂的木牌上,更有‘执掌玄庭,妙言天机’的字样。 玄机阁! 此时位于楼阁顶层的一个,布置的十分简谱的屋子里,几个玄袍人影汇聚在一处。 “如何?” “天机一瞥,果然无错,何家的灭门,是属命数。” 韩广淡淡的说道。 程厚华咧咧嘴,道:“天机命数,不可违逆,就是很多时候太过模糊,实在难以看的真切,有时反而会弄的似是而非,不但没能顺应天时,反倒逆了天命。” 韩广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所谓天意弄人了,若真能完全看清一切天机天命,那么我们也就不用叫玄机阁,改叫天命阁岂不更好?” 说到这里。 他看向另一道人影,道:“刘执事,紫雾山脉那边如何?” 就见第三道玄袍人影,其面容之上满是皱纹,明显年纪苍老许多,此时沉声道:“晏景青没那么容易糊弄,他在何家的人马身上使了手段,虽然我们的人及时接应,但还是死伤惨重,连何无忧都受创不浅。” “意料之中。” 程厚华向后一仰,靠在墙上,道:“晏景青要是那么容易被摆布,他就不是晏景青了,只可惜何家太过废物,连晏景青的后手都没试探出来。” “嗯。” 刘执事微微点头,道:“眼下只知道七玄宗的灵玄峰真传孟丹云来了瑜郡,对何家出手的人就是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韩广靠在一张木桌旁边,此时并不说话,而是露出一抹沉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道:“孟丹云暂且不说,那个陈牧倒真是有些离奇,根据情报,此人崛起的过程就十分离奇,也不知道此人是怎么修行的,就一路到了如今的境界,甚至何家这一次拿了血煞爆炎箭,都没能杀死此人。” 程厚华闻言不由得失笑,道:“你是担心这人会影响以后的局势?但我们之前不是占卜过此人的命数么,占卜了三次,都没有什么离奇之处。” 韩广沉声道:“命数占卜本来就模糊不清,具体到个人,又是在他没有主动求问占卜的情况下,就更是天机难料了,本来这次是想顺势清理掉一些可能影响天机的因素,结果还是出乎预料之外,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太安宁。” “那就再卜一次罢。” 刘执事淡淡的道:“这次我以心血卜问,看看天机命数如何。” 虽然陈牧只是小地方的人物,但在整个瑜郡的确也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并且崛起之路也确然有些奇怪,二十岁之前的履历几乎一无是处,之后忽然就练起了武,展露出近乎于宗门真传的天赋,短短时间走到今天。 这种情况不可能不引起玄机阁的注意,但数次对陈牧的占卜,都没有从陈牧身上卜算到任何的‘天命’,甚至也没有受到反噬,说明陈牧的命格应该属于十分平常的类型,并不是那种有可能影响到格局的天命之人。 只是天机终究模糊难料,光凭这些也无法完全确定。 “这……有必要吗?” 程厚华看了刘执事一眼。 以心血占卜,那就是要付出自身寿数的代价了,他倒不觉得陈牧值得刘执事如此,虽说天赋的确不俗,有堪比宗门真传的样子,但暂且不说现在的陈牧还不是,就算未来真的成了七玄宗真传那又如何,七玄宗久不历事,门下弟子羸弱,也就一个太玄峰真传能拿得出手,其他的都不过尔尔,像孟丹云这样的,根本不曾被他放在眼中。 甚至从宗门长辈,对七玄宗的占卜大局来看,整个七玄宗未来的命数都十分的渺茫。 “确认一下,也更安心。” 刘执事缓缓拿出一叠龟甲卜具,然后闭上眼睛,整个人渐渐与天地交感,一缕无形的气机融入到天地之间。 就是短短的时间之内,他脸上的皱纹肉眼可见的又多了一道。 须臾。 刘执事抛出龟甲,并再次睁开眼睛,摇头道:“此人命数仍然没有看到什么稀奇之处,不过倒是绵延很长,不是短命之人。” 程厚华和韩广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都微微摇头。 “是‘命不该绝’的类型么?那难怪能次次摆脱危机化险为夷了。” 命数绵长的人其实不少。 路边随便一个乞丐,都有可能是命数绵长之人,如果想要杀他,就总会发生种种意外而导致失败,当然也不是说就杀不死,只要稍加诱导,让对方自己破坏自己的命数,那就随手可以解决,或者强行硬杀也没什么,只是说付出和回报往往不成正比。 毕竟为了杀一个寻常乞丐,而露出破绽,被潜藏在一旁的血隐楼刺客戳上一剑,那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往往都不会强行硬来,而是顺其自然。 “既然命数本身没什么稀奇之处,那顺其自然就是了。” 刘执事收起龟甲,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道:“等到天地翻覆的那一日,凡欲违逆天命的,不论是什么晏景青,还是七玄宗,都不过是螳臂当车。” …… 玄机阁。 位于楼阁的最上面,屋檐角下,没人察觉到的是,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正躺在那里,手里拿着个酒葫芦,喝酒时露出满口歪歪斜斜的黄牙。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右手拿出了一叠龟甲,瞥了一眼后,随手将其中一块拨动一下,使其滴溜溜的旋转起来,然后便放到一旁,继续喝起酒来。 过了一会儿。 他擦了擦嘴坐了起来。 “老道都没机会算的东西,几个小子还想卜问。” “不过这玉州命数不定之人可真不少,比玄州、青州、寒州都要多些,不知几人封侯,几人称王,看不透,猜不透,想不出,道不明……呵呵呵,乱世将至,天机终究是乱了。” 说着。 老道就拿出一本油腻腻的破烂册子,将一支毛笔在口中舔了下,沾点口水,划了几笔,然后收起册子,往前走出一步,整个人便凭空消失在玄机阁的楼阁屋檐之上。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下方玄机阁里的众人,还是远处街巷的行人,都无人察觉。 …… 尽管瑜郡已有四大宗门进驻,沦为七玄宗和四大宗门明争暗斗之地,但何家终究是统辖瑜郡上百年的四大家族之一,其在一日之间灭亡的事情,终究是还是在瑜郡引起了一片震动,不仅仅波及瑜城,更是蔓延至各个县府。 其实早在四大宗门进驻之后,有许多地位较高的人物就判断,四大家族出事是迟早的事情,毕竟陷入四宗和七玄宗的冲突之中,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没想到。 何家的倒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与其说灭亡于七玄宗、灭亡于余家,不如说是灭亡于监察司都司陈牧之手! 早在陈牧升任监察司都司的时候,很多依附于何家的势力,就都感觉到形势非常不妙,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可之后陈牧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有刻意针对何家,倒是让许多人心中平缓了些,反而晏景青对何家的数次敲打,更令人担忧一些。 …… 南城区。 某处宅邸内,曾经的梧桐里差司徐奉,正望着天边一阵失神。 “他行事,还是一如当年……” 早年在许红玉的指示下,将梧桐里差司的位子交给陈牧时,他甚至都不太看好陈牧能坐稳差司的位子,能摆平的了郑家、南家以及各大帮派的纠纷,但他遵从许红玉的命令,也不曾下什么绊子,还是尽可能的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替陈牧扫清障碍。 而不曾想到的是,陈牧上任差司后,第一次出手就是雷霆一击,果断无比,震惊了无数人,直接将盘踞梧桐里横行多年的郑家彻底打掉。 令徐奉吃惊的同时,也让他对陈牧大为改观。 之后的事就不用说了,陈牧在梧桐里仅任职不到一年,却上上下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曾经横行为恶的帮派,一个个都老实的不行,在陈牧任职期间丝毫不敢冒头。 这一次。 陈牧上任监察司都司之后,依然是不声不响,不作什么动作,也没有与何家怎么冲突,但当真正出手的时候,便如当年对付郑家一样,雷霆一击,连根拔起! 真正让徐奉感到震撼的是,那可是何家,是盘踞瑜郡上百年的何家,远远不是郑家那种小小乡绅势力所能比拟的,却还是一日之间,被陈牧满门尽诛,彻底荡平! 曾几何时。 将梧桐里差司的位子让给陈牧时,何能想到几年之后,那犹如庞然大物,遮天蔽日般的内城何家,会在陈牧手底就这样轰然倒塌。 直至现在,听到消息都已过去不知多久,徐奉心中都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 九条里。 某处院落里,赤金帮帮主尹虹伫立原地,良久沉默不语。 隐约还能想到记忆里,那个样貌还稍显稚嫩,穿着差头官服的年轻人,来到赤金帮向他打探关于黑鸦教的事情……实际上至今为止,也才过去几年而已。 从九条里的差头,到监察司都司,再到整个何家的轰然倒塌,简直如同梦幻。 幸好。 他当年没和陈牧有什么仇怨。 这些年在九条里,也是安安稳稳,和闵保义保持一定默契,相安无事。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行 大宣历一千四百二十八年,正月二十四。 监察司。 陈牧端坐在司楼五层的堂衙之中,不断的批审一件件事务。 从何家被灭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何家是一个庞然大物,其蔓延出的枝干盘根错节,并不是只将内城的部分剿灭就彻底结束,还有其他繁多的支系需要处理。 这些东西他也无法交给其他人去做,更不适合交给余家,只能由他这个监察司都司进行一个一个的批阅,审核之后再传达下去。 不过。 这日子也差不多就要宣告结束。 一方面是半个月来,该处理的政务基本上都处理的七七八八,凡明确为何家一脉的官吏人马,基本上都被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罪恶滔天的更就地处决。 一些不太明确,只偏向于何家的,则由各衙司自行斟酌处理,查出违法乱纪之事一概严办,若无违背法纪,便暂时留任,待其他事情都处理完毕,再看有无后续。 至于另一方面,是晏景青要回来了。 时隔半个月之久,紫雾山脉一战基本告一段落,天尸门余孽的总坛基本上被四家宗门翻了个底朝天,各种资源也都分配的七七八八。 陈牧喝了口茶,又拿起一份条子。 “傅林江,弃官潜逃,于出城之际被识破,试图反抗,被就地格杀……” 嗯。 此人他倒还有那么一点印象,好像是很久之前,跟在何明轩身边的一个差司,只不过对他来说实在不值得在意,所以一直以来都根本没有关注。 虽说是何家的人马,但若是没有作奸犯科,陈牧大概率也懒得与一个小小差司一般见识,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毕竟跟着何明轩做事,如今被就地格杀,也算了结。 “都司大人,监察使大人回来了!” 忽然有监察司的吏员前来禀报。 陈牧在纸条上批了个‘阅’,然后就站了起来,随着吏员一路下楼,很快就看到晏景青从远处走来,依然还是一袭白衣,身边跟随着两位都司。 “参见监察使大人。” 众多的监察司吏员都纷纷下拜。 晏景青并不拘泥于虚礼,很快就走了过来,与陈牧一并上楼,到了六楼之后,就开始听取陈牧对于瑜城各种事务的汇总汇报。 待差不多听罢,晏景青微微点头,道:“嗯,大部分事情我都清楚,何家之事属罪有应得,虽然你做的急了些,不过当时情况,快刀斩乱麻也属应对之策,后续的处置你倒是都办的很好,果然你于为官之道,已经自有一番见识。” 对晏景青来说。 处理何家并不难,想灭掉何家也是翻掌之间,但关键是灭掉何家之后,各部衙司、以及内外城中的一片乱象,要如何迅速的平复下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陈牧在剿灭何家之后,并未一股脑的将余家的人手拿去补在所有何家的空缺之处,而是分的十分清明,先是一条命令,将重要的职位,暂由更高一级的同衙司官吏兼任,保持大局上的稳定,接着一一分配,从抓捕到审讯、判决以及官职任免,一路有条不紊。 之后才是对空缺官职的一一查缺补漏,根据各衙门的情报信息,从上往下一一择取合适的人手,或升迁,或平调,短短半个月功夫,将大部分的问题都一一解决。 “属下也只是尽己所能,若无监察司对于瑜城各部衙司的诸多情报信息,多半也是陷入一团乱麻,无从着手的。” 陈牧并不揽功的回应道。 其实真不是他有多厉害,实在是吏治腐败到了一定程度,随便把名册涂抹几下,说不定都比原来的情况更好,他只不过是遵照实事求是的原则,将事情一一往实处去做罢了。 但放在如今这个只顾及自身利益,巴不得将所有亲属、八竿子打不着的远邻,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世道下,他一路实干就显得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了。 晏景青笑笑,道:“不必过谦,该是伱的功劳,就是你的……孟丹云同我说,拜入七玄宗是更符合你的路,但我倒觉得你不在外为官做事,也埋没了你的才华,当然你去七玄宗里修行一番,对你也是好处颇多,我当年也曾以外官的身份在七玄宗门下修习过一些日子,嗯,等孟丹云回七玄的时候,你若有意,跟她去一趟也无妨。” 听到晏景青的话,陈牧心中微缓。 其实他表明想去七玄宗的意图的话,晏景青肯定也不会阻拦,不过这样不用多费口舌自然是更好的,只是听晏景青的说法,孟丹云眼下似乎还在瑜郡境内。 陈牧想了想,向着晏景青说道:“多谢大人抬爱,既然如今事件已平息,属下还有些个人琐事需要离开瑜城一趟,另外追捕天尸门余孽的事,属下也可尽一份力。” “你自行斟酌便是。” 晏景青神态随和的道:“这监察司的司主之位还空缺着,你可愿接任?” 这一句话让陈牧心中微怔,随即暗自摇头,虽然他的巽风意境早前就已练到第二步,对于气息的模拟和伪装方面,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但看来还是瞒不过晏景青这位顶尖六腑境存在的眼睛,难怪当时晏景青会留他在内城,恐怕也有这个原因。 大宣的官职其实一直都与武道的品级有对应,除了一品虚衔之外,从二品到九品,也刚好对应武道的八个层次,五品司主对应的正是五脏境。 晏景青特意提到他可以接任司主,那就是暗点出他的境界了。 “属下任都司不久,各项事务不曾熟悉,接任司主还是为时过早。” 陈牧想了想回应道。 因为晏景青的语气并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丝商谈的态度,想看看他的意见,所以他也就简单表达出来,并不想这个时候升任司主,主要是他不久之后,就要转去七玄宗修行,现在升任司主,也没有什么意义。 “也好。” 晏景青微微颔首。 其实他并不曾有过阻拦陈牧修行武道的想法,只不过武道方面,五脏境是一个分水岭,他当年也是迈入五脏境之后,去七玄宗内苦修一段日子,再行出世的。 五脏境之前,去七玄宗其实也意义并不多大,哪怕领悟有意境,修炼各种意境秘法也困难重重,往往很难掌握,只有迈入五脏境或者领悟意境第二步,才是开始。 …… 离开晏景青处。 陈牧总算是长出了口气。 这些日子处理何家灭门之后的各种琐事,对他来说也是繁忙无比,眼下总算是可以交差,不用将功夫再浪费在政务之上了。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有件事需要离开瑜城一趟,是关于母亲刘萍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大姨刘蓉的事情,安瑜县那边已经找到人了。 此事他一直记在心里,并不曾忘记,只是早前他不曾突破五脏境,又面临各种威胁,不是适合出城的时候,而之后又到了担任监察司都司的关键节点,被晏景青留在瑜城掌握大局,更是不可能擅离职守,不得不继续放置。 直到现在。 总算是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可以去一趟安瑜县。 另外就是许红玉还在奉斩妖司的命令,在外追捕天尸门余孽,现如今就在安瑜县一带,这一趟他过去,正好也能接一下许红玉,到时候一起返回瑜城。 至于何家余孽的问题…… 晏景青同他说了,基本上何家的精锐都被剿灭殆尽,只剩一个何无忧还在外,但也被孟丹云打伤,这也是一个微小的隐患,许红玉还是早些回瑜城,到余九江的羽翼之下才安全,余九江虽然经历之前一战,状态差了些,但一两年内仍还是五脏境的强者。 当然最好还是何无忧此人,对他满怀恨意,半路过来截杀于他,那正好由他来彻底了结此事,所以此次出行,他也要稍微做点动作。 思考过后。 陈牧回到余家驻地。 随着紫雾山脉一战的告一段落,余家的人马也回来了不少,包括家主余祖义。 陈牧找到余祖义,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带着陈玥两人悄然出发,前往安瑜县。 …… 七八日后。 瑜郡通往安瑜县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飞驰着,车轮滚滚而过,一路尘土飞扬。 陈牧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衫,坐在车前头掌着车,陈玥则并没有坐在车里,而是坐在马车车架的另一边,穿着小花鞋的两只小脚随着马车的飞驰而摇晃着,一双大眼睛不断的环顾着远处的一片片山景水景,显得十分兴然。 这么多年来,她除了被陈牧带着祭拜父母之外,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城,对于城外的一切光景都十分好奇,一路走来颇为兴奋。 实际上。 余家武院的子弟,在迈入练肉境之后,就会有一些被武师带着出城历练、猎捕一些就近的猛兽妖物的机会,但自从四宗进驻瑜郡后,各家武院都没了这份活动,包括余家也是一样,没什么事情都不擅自出城。 “哥,你说咱们现在,算不算是仗剑天下,行走江湖?” 陈玥忽然向着陈牧凑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陈牧撇头看她一眼,道:“仗剑天下还差得远,只是在偏僻山野罢了,不过行走江湖……我们什么时候出过江湖?” 大抵是内城的环境,让这丫头没意识到,这世界早就是一整个江湖了。 “这样啊。” 陈玥小脸上挂着欣悦的神色,仰头望着天空,道:“哥哥给我讲过很多故事呢,其实很小的时候,我最想要的事情,就是能和哥哥一起做故事里的人。” 陈牧看看陈玥,又看向远处那绵延至视线尽头的官道,心中一时也有些悠然,最初的时候他想的,也只是能带着陈玥一起过上好日子吧。 但人的欲望总是无休止的。 “你早就在故事里了。” 陈牧伸手摸了摸陈玥的头,然后将目光往官道的一侧瞥过一眼。 陈玥注意到了陈牧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七八个人影忽然从官道一侧的小路沟里翻了出来,直接拦住了车架。 为首一人面露狞恶,手持一柄钢刀,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喏,你要的江湖。” 陈牧冲着陈玥笑了笑。 大白天走在官道之上,又没有大量的护卫侍从,遇不到劫道的盗匪才算奇怪,四宗弟子进驻瑜郡,只是让这种情况稍微变好了点,但实际上依然很多。 “嘻嘻,那本侠女就行侠仗义吧。” 陈玥眨了眨眼睛,然后小手一抖,就抽出了被她坐在半边屁股下面,防止被马车摇晃颠掉的软剑,然后纵身一跃,就下了车,冲着前方七八个盗匪杀了过去。 “哟,是个俊俏姑娘。” 距离最近的一个持刀匪徒露出一张淫笑的脸,但才刚挥刀上去,只觉得眼前一花,陈玥的身影就从他身前掠过,自己咽喉更是一痛,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了下去。 他眼睛微微瞪大,伸手一摸,全部是血,然后就晃了晃,倒了下去。 “这丫头,还不错。” 陈牧坐在车架上,看着这一幕,只微微一笑。 陈玥其实不算什么弱者,练肉的境界加上大成的剑法,对付一些寻常劫道匪徒都是能一战的,只是相对于他这样已经屹立于一郡顶点的人来说,不算什么而已。 说起来这应当是陈玥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也许是因为他在旁边,所以很从容,但能做到一剑杀人毫不犹豫,至少这丫头从心境方面,比余茹要强很多,也的确适合练武。 “点子扎手!” “当心!” “哎呦,快快下手,杀了这厮!”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一众匪徒,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将陈玥团团围住,一柄柄钢刀往她身上招呼,其中为首的一人更是狞狰的道:“敢杀老子弟兄,活腻歪了,老子要要让弟兄们都尝尝你的味,还要拿你这身肉去当下酒菜!” 各种污言秽语连同狞恶怒骂迎面而来,但陈玥却出人预料般的冷静,挥舞着软剑抵挡着四面八方的攻击,边打边退,没有让自己完全落入包围之中,时不时一剑反击,就打伤乃至击杀一人。 “嘶……” 其中一人大腿中剑,一个踉跄倒地,支撑着爬起来后,愤怒无比的看着陈玥的身影,但忽然眼神又移动到,正坐在车架上没动作的陈牧身上。 女人年纪轻轻功夫倒厉害的紧,这个小白脸肯定是姘头,把陈牧先拿下,肯定能让陈玥投鼠忌器,任由他们拿捏。 于是狞笑一声,向着车架上的陈牧走去。 然而。 刚刚走到车架旁边,他忽然就觉得视线天旋地转,混乱之中只看到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站在那里,原来是他自己的尸体。 至死他眼眸中都残留着一丝疑惑,自己的头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 盗匪越打越少。 很快就只剩下为首的那个恶徒在和陈玥一对一相斗。 其人似乎并未修炼过淬体法,但本身体格壮硕力气很大,并且刀法却很有一套,掌握有刀势,因而能和练肉境的陈玥匹敌。 眼见一个个弟兄倒下,或被陈玥所杀,或受到重伤难以爬起,他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浓烈的凶光,恶向胆边生,手里的大刀狠狠的发出一招,冲着陈玥砍了过去。 这一刀,却是凶悍的两败俱伤的打法。 按照刀剑的势头,陈玥的剑必然能刺穿他的咽喉,而他这一刀则最多砍碎陈玥的肩骨,是陈玥占据着优势,但他眼中却伴随着凶恶,不闪不避,硬是要以死换伤。 陈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眸中微光闪过之后,却并没有因此退缩。 噗嗤。 剑刺穿了盗匪的咽喉。 盗匪的一刀也堪堪落在她的肩膀上,但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阻隔,砍不下去分毫,紧接着整把刀就从刀锋处开始,一寸寸的碎裂,化作一粒粒铁渣,散落下去。 “呃……” 盗匪口中溢出鲜血,眼睛微微瞪大,似是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 最后他一脸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看着盗匪的倒下,陈玥的小胸脯剧烈起伏几下,显然内心也并不平静,她又看看自己的肩膀处,看着那散落一地的铁渣,轻吐了口气,然后收起软剑回到车架上。 “为什么不躲?” 陈牧看着陈玥轻和的问道。 陈玥小脸还有点泛白,摇摇头道:“我能胜。” 陈牧看看陈玥的样子,知道她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后面才那样果决,而是的确在战斗中的刹那之间,做出了她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最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虽是你第一次,但,很不错。” 虽然他平时更多的时间都是处于修行之中,对陈玥的关注不多,但陈玥的努力他却都是知道的,最初是想要帮上他的忙,现在则是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陈玥的心绪渐渐平复了许多,展颜一笑,道:“我可是要成为红玉姐姐那样厉害的人。” 陈牧笑笑:“胆子再大一点,成为孟师姐那样的人吧。” “孟师姐是谁?” “哦,还没同你讲过,七玄宗灵玄真传,孟丹云。” “真传吗,那不是比哥哥还厉害的人。” “孟师姐在修为上的确领先我一些。” “那就是哥哥更厉害一点了?” “我对孟师姐还是很敬重的。” 过渡剧情,只能多加点字数写的快点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危机 “好好,萍儿能有你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刘蓉干枯的手搂着陈玥,那双浑浊凹陷的眼睛里流出少量的眼泪,欣慰更大过于哀伤,虽然终究是这辈子再没能见到妹妹,但到底见到了陈玥和陈牧。 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时常犯糊涂,但这会儿却又出奇的好,回忆起了几个月前远远望见陈牧的那一幕,没想到那个时候的陈牧真的是刘萍的儿子。 床边。 宋杞以及一对儿女都簇拥在那里。 陈牧则远远站着,他对刘蓉倒没有那么多的反应,甚至对于记忆里的刘萍,反应都不大,毕竟站在这里的人其实早已不是那个陈牧,就算是对陈玥,陈牧也是因为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病重的那几日,被她忙前忙后的照顾,加上之后的相处,才将她认作自己妹妹。 寻找刘蓉一家,更多的只是为了了结一些血脉上的因果。 但他终究还是想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更久远的记忆,最终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转身走出屋子。 过了一会儿。 就听见身后的屋子里传来数个重叠在一起的哭泣声。 “哥哥……” 陈牧站在院子里,就感觉到被人从身后抱住,却是陈玥从身后用纤细的胳膊环抱住他,紧紧用力,一阵阵的抽泣着,忽的哽咽道:“我们有一天,也会这样吗?” 陈牧心中杂念消散,转过身来,温和的搂了搂那纤小的人儿,并不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 陈玥情绪渐渐好些了,放开了陈牧,仰头看看,忽的扭过头用力擦擦自己的眼睛和脸,她明明都很久没在陈牧面前哭了,她明明都已经长大了来着。 陈牧看着陈玥的样子一时失笑,又过了一阵,就看到屋子里宋杞走了出来。 宋杞眼中也是难掩的哀伤,看着陈牧一时欲言又止。 “其他事都等等再说,先为老人家送行吧。” 陈牧阻止了宋杞开口,缓缓说道。 虽然是有他操办,但也没有太过兴师动众,依然只是按照寻常的规格置办了刘蓉的葬礼,也没有让县衙的官差都过来祭拜,只请来了宋杞那边的一些亲朋。 来的亲属都或多或少听说了陈牧的事,祭拜刘蓉时,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敬畏以及热切,有不少人主动想要攀附关系,但陈牧的回应很是平淡,淡的让人心中生怯,便又都不敢过去套近乎。 “我早说宋三哥娶的嫂子,看面相应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可惜生时没能享受得到,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位陈老爷,官大到连县太爷都得行礼下拜哩。” “陈老爷这么年轻就当上那么大的官,肯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慌,都不敢过去说话。” 一些乡邻各自小声议论着。 陈牧对于这些议论声自然是都能听得清楚,不过他都并未在意,此时更多的是等待一些来自监察司和斩妖司的情报,关注许红玉那边的情况。 待一切葬仪俱都完毕之后,陈牧这才找到宋杞。 “宋表兄,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老人家已走,虽然生前并未求到我什么事,但我理当对侄儿侄女照顾一二,我可以安排宋表兄去县府当差,舟儿和苗儿也可以在县府习武锻炼,未来若是练武有成,也可继续去郡府发展。” 陈牧简单的提了几句。 要是放在以前,他大概会安排宋舟和宋苗去瑜郡习武,不过现在瑜郡的形势比起县府更复杂,更不安定,反倒是留在县府更安稳许多。 两人的根骨资质他也简单探查一番,都属于中上,比一般人强,比陈玥差些,属于未来有一定机会能迈入易筋,但机会并不很大的类型,去郡府也未必会有更好的发展,反倒留在县府,未来习武达到练肉境界,也能有一番地位,兴盛一代。 “好,好,都听您的安排。” 宋杞对陈牧的安排自然是没有不从之理,此时心中更是一片欣然,能去县衙当差,哪怕只做个底层小吏,那也是未来不愁吃穿,何况两个孩子能在县衙习武,那未来出路可就广阔多了,说不定也能当上县府里的官老爷。 陈牧看着宋杞微微点头,对于其并不贪心倒颇为认可,当然也可能是见识、眼界方面的不足,觉得这样就已经是天大的恩遇,但总之他也只会让宋杞从县府的吏员坐起,若是真有为官的能力,以后慢慢升迁也没什么。 安排了宋杞一家的事情后。 很快又有监察司的斥候悄悄来到了陈牧旁边,向陈牧汇报事况。 “去了二龙山么。” 陈牧听罢斥候的汇报,露出短暂的思忖之色。 许红玉带着小荷以及一队斩妖司的人马,依旧还在追捕天尸门余孽,且已到了二龙山附近,那里距离安瑜县的县府也就百多里远,属于比较近了。 许红玉如今也是堂堂的锻骨境存在,寻常的天尸门余孽对她根本没什么威胁,纵然是有两三具金尸,她也不是当年那样无力应对的时候,至少能够从容退走,是以陈牧对她的安危也并不太多担忧,不过既然都已经这么近了,那他正好无事,过去看看也无妨。 “玥儿,我离开一趟,你就先留在县府。” 陈牧于是唤来陈玥,嘱咐了一句。 陈玥正和宋苗呆在一起,过来时也拉上了宋苗,她比宋苗也就大了八岁,但却整整大了一辈,看到两个丫头拉着手过来,陈牧又想到陈玥和余茹,不由得暗想这丫头可别弯了才是,但随即又为自己这稀奇古怪的念头而一阵失笑。 叮嘱过陈玥后,陈牧便悄然离开了安瑜县,往二龙山方向而去。 …… 二龙山。 说是山,实际上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山脉,山脉的结构有点形似两条交汇的蛟龙,故而因此得名,山里绿意长青,资源很多,附近也就有着不少靠山吃山的村落。 在其中一片山林间,许红玉穿着斩妖司副都司的官服,率领着两名白衣卫,以及一批青衣卫在林中穿行。 其中一名白衣卫肩膀上,蹲着一只酷似松鼠的小兽,小兽时不时的动动鼻子,嗅嗅气味,然后扒动几下小爪子,在林中辨别着方位。 “小姐,处理完这一个,咱们就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小荷紧跟在许红玉的旁边,忽而冲着许红玉小声开口。 这一趟下来许红玉可谓战功不菲,首先是在紫雾山脉一代,对付天尸门余孽时,斩杀了数人,击毙了大量的银尸,还配合其他人斩杀金尸数具。 之后是依据情报和调令四处缉捕天尸门余孽,一路追查到安瑜县这里,已有三位天尸门余孽被许红玉率领的这一队人马找出并灭杀,眼前的则是第四位。 当然。 小荷盘算的倒不是许红玉这一趟出行的战功,而是自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开春,已经没有多久,解决完这一个,回返瑜城时间就刚刚好。 “嗯,是差不多了。” 许红玉面容依然清冷,她对追杀天尸门余孽的事情如此尽力,主要还是想要从天尸门余孽中找到关于她父亲许一川失踪的事情,只是一直以来都没能得到什么线索。 而根据如今的她的了解,天尸门余孽潜藏在瑜郡已有近百年,瑜郡的很多失踪事件,大多都是和天尸门余孽有关,尽管她不愿意去想,但这件事她是怎么都要查到底的。 “大人,很近了。” 就在这时。 肩膀上托着松鼠小兽的白衣卫向前靠近几步,冲着许红玉低声汇报,就看到他肩膀上的小兽此时变得十分焦躁不安,正不断的摩擦两只小爪子。 这时候都不需要白衣卫提醒,众人都已经变得警觉起来,因为各自都已经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味道,追踪天尸门余孽,基本都是循着气味而查。 又往前一段。 许红玉的步伐突兀的停止下来,素手一抬,软剑就落入她掌中,目光清冷的掠过四周,道:“出来吧,不必躲了。” 伴随着许红玉的话音落下,一阵沙哑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嘿,来的怎么是个女人?” 紧接着。 就看到远处灌木丛的阴影中,一道身形干枯的矮小人影出现,因为是大白天,所以即使相隔很远也能看清其样貌,头发花白,却是一个小老头的样子。 其一双深陷的眼眶中,两只漆黑如墨般的诡异瞳孔,掠过小荷等一众人马,最后落在许红玉的身上,似乎是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斩妖司的副都司么,那应当是锻骨境的修为了,倒是还不错,但怎么是个女人……女人我要怎么拿来炼尸?” 炼尸一道,本就属于极阴之性,虽然不是炼不出女尸,但成功的概率会比男尸低上很多,而且往往炼制之后,品质和力量也不及同层次的男尸。 话音落下。 跟随许红玉的两名白衣卫,尽皆露出恼怒的神色,其中一人立刻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伱们天尸门余孽天天躲在阴煞之地,怕是都练坏脑子了吧。” 小老头听见白衣卫的话,却幽幽的道:“若不是我故意散出一些气息,你们哪能找到这里来,既然我故意让你们找来,你们就没有意识到,谁才是猎物吗?” 伴随着话音落下。 林中的泥土陡然间翻涌起来,并伴随着大地的一阵晃动。 霎时间就看到,二十几具银尸破土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其中甚至还混杂有两具肤色灿金,尸气浓郁而浑厚,气势可怕的金尸! “金尸……” 许红玉目光微微一凝,但却并不畏惧。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面对金尸几乎绝望的时候,虽说金尸也并不容易对付,可现在却是处于大白天,乃是炼尸最为虚弱的时候。 唰! 当下许红玉并不过多迟疑,立刻便提剑一挥,向着两具金尸杀去。 伴随着许红玉的率先出手,小荷以及其他众多斩妖司的人马,也都纷纷动手,向着附近的众多银尸杀了过去,战况立刻就陷入激烈之中。 斩妖司的众多人马面对二十多具银尸,大战起来丝毫不落下风,而小荷单独对抗一具银尸,赫然也占据着微弱的上风,虽然她迟迟没有踏入易筋大成,但追杀天尸门余孽的时间始终选择在大白天,虽说这里处于密林,遮蔽了不少阳光,但交战之间一株株树木倒下,炽烈的阳光便直接照射进来,令银尸的尸气都受到了大大的限制。 另一边。 许红玉凭一己之力,独斗两具金尸,也是近乎游刃有余。 倘若是在夜晚的话,她面对一具金尸勉强可斗,两具就只能逃走,但大白天却不惧什么,纵然是金尸,受到阳光的限制之后,力量和速度也都会大大下降。 “能行。” 许红玉判断着局势。 虽然她以一敌二,也不太能拿下两具金尸,只能与其缠斗,但小荷以及其他人那边都占据上风,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银尸都悉数斩杀。 到时候不管是过来支援她这边,一起围杀金尸,还是直接袭击控尸人本体,局势都将倒向他们这边,他们这边占据着绝对优势!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 看着场中局势的天尸门小老头,却是摇了摇头,眯起眼睛看看天穹上高悬的太阳,道:“还真是选了好时机,占据了天时,我这些金尸银尸,受到的压制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大一些……可惜老夫并不太想动用那个的。” 伴随着话音落下。 小老头身上忽然有一股无形的气机扩散开来。 许红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立刻提醒道: “当心!” 然而对方的手段却比她预想的还要更猛恶,就见一团黑影,从深深的地下破土而出,浑身被诡异的黑雾所覆盖,速度更是快到可怕,远超过金尸。 整个身影仅仅只是一晃,就出现在一名白衣卫的身后。 那名白衣卫整个人一下子凝固在原地,双眼也微微瞪大,其左边腰腹的部位,赫然是整个空缺了一大块! 最骇人的是,那缺口处裸露出来的血肉和内脏,呈现出的都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仿佛已经完全腐败的颜色和状态,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一下可谓突如其来,令全场一片惊骇。 那白衣卫乃是易筋圆满的人物,实力仅次于许红玉,尤其又是在大白天正午时分,就算单独对上一具金尸,也不至于被一招击杀。 那浑身裹挟着诡异黑雾的身影,实力毫无疑问是凌驾于金尸之上,而他们曾在紫雾山脉和天尸门余孽发生过大规模的混战,也不是没有见过此种黑影,很清楚这是什么。 “煞尸!” 有人颤声开口,脸色一阵发白。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们怎么了? 金银铜铁, 天地玄煞! 所谓煞尸,乃是凌驾于金尸之上的存在,炼制过程也和金银铜铁四种炼尸不同,不能以纯粹尸体炼制,而是要在半死半活之间,汇集煞气于身,历经数年甚至十年方可炼成,其不仅力大无穷、速度极快,更具备有一丝活人的灵性,不似金尸银尸那种呆板尸傀,更能运转地脉煞气,匹敌五脏境的元罡真劲! 倘若只是金尸银尸,哪怕再多,他们这一支队伍都并不惧怕,大不了就先行撤退,在正午时分金尸银尸动作都很迟缓,很难追上他们。 可煞尸就不同了! 这是堪比五脏境存在的练尸,和金尸银尸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好。” 许红玉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整个人当机立断,陡然一个翻身,挥出一道剑光和两具金尸碰撞后,整个人不再继续纠缠,而是直接舍弃金尸,直奔天尸门老者而去! 对方竟然掌握有煞尸这种东西,那继续交手就毫无胜算,唯有舍弃金尸,尝试袭杀其本尊,方才有一丝取胜的可能,否则的话就是想逃都难! 然而。 面对许红玉刺来的剑,那裹挟着三重剑势的剑光。 赖垄却只是神态从容的抬起左臂,露出干枯好似鸡爪般的左手,两根手指并拢为剑,在空中一点一纵,与剑光碰撞在一起,硬生生的将剑光点碎,并夹住了剑刃。 “老夫既能炼出煞尸,自身也早经过煞气锤炼,你若是掌握意境,兴许还能威胁到老夫一二,但只凭这点手段,想杀老夫却还差得远。” 赖垄淡淡的开口。 许红玉此时却临危不乱,并未做任何回应,手腕一抖,软剑便从赖垄两根干枯的手指中脱出,继而一挥一展,一下子化出漫天剑光,好似无数的雨点。 这些雨点在空中又一一向着一处汇聚,好似汇聚成一条滔滔大河,汹涌而下,向着赖垄迎头斩落下去。 “没用的。” 赖垄仍然是神色平淡,背在身后的另一只右手也伸了出来,两只手在空中不断的交错,与袭来的剑光碰撞到一起,发出一阵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干枯的手掌好似比金铁还要兼顾,碰撞中也丝毫没有什么损伤。 而相比起许红玉和赖垄的激斗,另一边的局势则急转直下。 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的那具煞尸,身影一扑一冲,便再次越过了一名斩妖司青衣卫,这次则更加凶残骇人,竟是整个人从那青衣卫的胸膛中活活穿了过去! 那青衣卫的身上明显穿着一件铁板内甲,但依然毫无作用,内甲被活生生的贯穿大洞,更呈现出腐蚀的痕迹,胸腹之间的部分直接空空如也。 噗通。 他眼眸中仍然还残留着震骇之色,但生机已消散干净,尸体噗通一下摔倒下去。 “糟了。” 小荷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一颗心也是迅速下沉。 煞尸这种东西,虽然很强,但也很难在五脏境的高手面前完全掩盖气息,所以紫雾山脉一战,流窜出去的天尸门余孽,基本都很少有掌控煞尸的了。 绝大部分的煞尸,都已经毁灭在了紫雾山脉一战当中,可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一个,凭她们这些人,根本抵挡不住煞尸的力量! 唰! 当下小荷也是把心一横,不管不顾的和那具银尸强行硬拼一招,拼着被银尸震伤,也是舍弃了这具银尸,冲向天尸门的赖垄,她也清楚只有杀了赖垄才有唯一的胜机。 “哼。” 然而赖垄面对小荷的一击,只轻哼了一声,甚至都没刻意去应对,只随意的用那干枯的手指一点,就硬生生的将小荷的软剑点的弯曲成一个弧线,迫使其停顿在空中。 锻骨境的许红玉对他还有少许威胁,但小荷仅仅易筋小成,就根本没什么威胁了,甚至除了周身要害之处,任由小荷攻击都无妨。 叮叮咚咚!! 许红玉和小荷围攻赖垄,剑光如雨点般上下翻飞,却被赖垄一一挡下。 甚至赖垄都没有调动两具金尸来回护自身,只一副淡然的神色,陪着许红玉和小荷交手,让两具金尸加入了另一边的战场,迅速屠杀着斩妖司的人马。 原本一具煞尸就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又多了两具金尸,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彻底溃败,煞尸所到之处,一眨眼就是一条人命,根本连抵挡一二都做不到。 “好了,轮到你们了。” 赖垄看到远处最后一人身死,将目光看向许红玉和小荷,语气冷淡的开口。 紧接着。 小荷与许红玉就同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涌上心头。 几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具煞尸已从后方冲杀过来,这是堪比五脏境的力量,哪怕在白天正午时分被削弱了许多,依然足以一招格杀寻常的锻骨! 这一刹那。 许红玉只觉得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了些,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了许多个人影,有父亲许一川、有身边的小荷、有妹妹余茹、更多的还有陈牧温和的样貌。 她还没有找到许一川的下落, 她还没有回去瑜城。 她不能死在这里…… 过去许红玉也曾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情景,但没有哪一次的感官比这一次更加的敏锐,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冷静,心中浮现出的,是陈牧与她在大旱结束时,行走在干涸的河畔的情景,看到的是一缕溪流沿着龟裂的河道蜿蜒而来。 耳畔响起的,是陈牧那一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一时间心思忽的清澈而明净,一下子自身所有的杀机、锋芒全部都消散,敛去了所有的主观意念,如如不动,若溪水蜿蜒而下,顺应天地。 哗! 一滴水从许红玉的剑尖涌现,这不再是剑光映照出的残象,而是实质的天地之力凝聚化为一滴清澈的水液,伴随着她的剑锋,划出一道蜿蜒的弧线。 赖垄脸色微变。 面对许红玉这一剑,却不再用手指去硬接,而是整个人立刻后退,一下子落到数丈之外,避开了许红玉的剑锋。 许红玉这一剑并未停止,若溪水流淌绵延,逼退了赖垄之后,就蜿蜒而转向身后,与从后方袭来的,那个身上缠绕着黑雾的煞尸伸出的漆黑大手碰撞在一起。 “这是……” 小荷此时就站在许红玉的身旁,将这一幕尽皆收入眼底,一双美眸中露出惊喜的神色,不会有错,这应该是意境,坎水意境! 可她的欣喜仅仅只维持了一瞬,便戛然而止。 纵然是在生死一线之间,汇合一直以来的所有经历,所有感悟,以及陈牧的那一句直指坎水本质的道言,灵光乍现而跨过那条界限,初步迈入了坎水意境的大门,但她此时所发挥出的力量,仍然远不足以匹敌煞尸之力。 咔!! 蜿蜒的溪流被汹涌的黑雾煞气硬生生的碾过,继而那缠绕着煞气的黑色大手,更是将许红玉的这柄软剑拍的一寸寸断裂。 最后许红玉整个人在冲击之下,向着右侧横飞出去,又撞上了小荷,两个人一同往右边飞出十余丈,双双撞上一株参天古树,终于堪堪停下。 “咳。” “唔……” 许红玉嘴角溢出血迹,小荷唇角也一样流出血丝。 赖垄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道:“资质悟性倒还不错,生死一线之间,竟能悟出坎水意境,不过可惜你的修为差了些,仅不过锻骨小成,倘若伱有锻骨圆满的境界,在这正午时分,恐怕还真能抵挡我这具煞尸一二。” 他语气中略带一丝遗憾。 许红玉悟性不错,还练出了坎水意境,可惜是个女人,不然的话至少也能炼制一具新的金尸,甚至有一丝机会,尝试再炼一具煞尸出来。 赖垄眼眸中遗憾一闪而过,随即便操纵那具煞尸,向着许红玉和小荷而去。 这时。 历经日光的映照曝晒,煞尸体外环绕的黑雾煞气消散了许多,更兼和许红玉刚才的一下碰撞,隐约将这具煞尸的本来面貌显现了出来。 而在那株古树之下,原本正搀扶着许红玉起身的小荷,忽然一下子整个人呆住,许红玉更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靠近过来的煞尸。 尽管灰气覆盖。 一双瞳孔一片漆黑。 但依然能隐约看出,其生前是个很英俊的人,剑眉星目,庄严而威武。 这张脸哪怕历经煞气的侵蚀变化了许多,但对于许红玉来说,哪怕再变化一些,她也依然能一眼就辨认出来,她整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手中断掉的软剑都无声掉落。 唰! 煞尸面无表情,缠绕着漆黑煞气的大手蓦然探出,就要贯穿许红玉的身躯。 许红玉嘴角一滴殷红的鲜血无声低落,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双眸子中一时泛起了无数的情绪,最后只微微做出一个口型。 啪嗒。 从许红玉嘴角落下的那一滴鲜血,悄然落入到那只黑色大手上缠绕的煞气之中,一下子就被煞气侵蚀腐化,发出滋滋的声音。 但也就是这一刻,那缠绕着煞气的黑色大手,速度迅速变得迟缓下来,最后硬生生的在许红玉的胸前停住。 继而。 整个身躯开始不可控般的颤抖起来,动作变得混乱。 “咦?” 赖垄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在许红玉和煞尸身上来回移动,很快想起了有些久远的记忆,道:“这具煞尸,生前的名字好像是叫许什么来着……你难道是他的直系血亲?” “可就算你是他的血亲,就算煞尸仍然保留一丝生前的灵性,居然能近乎反抗我的控制……好,好,这灵性竟能如此之强,我先前都有些低估了,化作煞尸之后能有这般灵性,未来甚至都有潜力聚煞化玄,成就玄尸。” 赖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许红玉此时也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看着眼前那具煞尸仿佛在强行反抗着什么,抵在她身前的那只大手不断的颤抖着,最终还是往前戳去,但去势却十分缓慢。 “小姐!” 小荷看着这一幕,猛然反应过来,拽着许红玉用力一拉,将许红玉拉的一个踉跄,但却也避开了那缓慢的一击。 那缠绕着煞气的黑色大手直接刺入参天古树中,令这株大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枯萎。 咔嚓。 煞尸艰难的从树中拔出手,再次向着许红玉挥来,但仍然极其缓慢。 “小姐,走,走!” 这时候小荷已经完全反应过来,拉着还在发怔的许红玉就往远处逃去,而那具煞尸则有些艰难的迈出几步,原地抽搐了几下,始终没能追赶上去。 赖垄则根本没去看逃离的许红玉和小荷两人,只将惊喜的目光落在煞尸身上,一步步走过来,绕着煞尸转着圈,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 数百米外。 被小荷拽着逃出数百米的许红玉,终于一语不发的主动迈出步子,跟上了小荷的步伐,与小荷一起往远处离去。 小荷见状,心中也微松了口气,同时看看许红玉的样子,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疼,但这时候又不能抱住自家小姐给她安慰,只有尽快的逃离,逃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 虽然早有预料,很可能就是这样的结果,但当这结果最终摆在眼前的时候,连她心中都有些难以承受,更别说是小姐自己。 小荷紧咬着唇角,紧跟在许红玉的身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什么,只忽然想到了陈牧,要是他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呢。 但也正当她心中意想的时候,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仿若梦幻般在她和许红玉的耳畔响起。 “你们这是……” 小荷的脚步一下子顿住,连同许红玉也一起停了下来。 两人一齐往前看去,就看到前方的林间,陈牧穿着一件朴素的灰色布衣,一步一步走来,一缕缕阳光沿着树叶的缝隙,从他的身后映照过来,在林间映照出一个不长的影子。 “……怎么了?” 陈牧看着两人。 三章差不多一万二,总算写完了,我咳嗽是慢性支气管炎,天一冷就发作,好几年了,也没法治好,只能将就一天是一天。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碾压 “原来是这样。” 听罢小荷的叙述,陈牧轻叹了口气,揉了揉许红玉的一头青丝。 许红玉并不是真正清冷无情的人,或者说这个世上,不存在绝对的无情之人,哪怕是修炼一些‘无情’类意境的,也只是走在这条道路上而已。 许红玉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起,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了自己的心底,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层清冷的冰,但这世界上依然有能轻易戳破这层冰的人,譬如许红玉的父亲许一川,哪怕是早就有所预见,但许红玉想的只会是‘万一’父亲还在世呢。 亲眼见到许一川化作炼尸。 她心中涌起的是难以言说的哀伤。 这也彻底解开了当年的一桩悬案,是何家阴谋设计,将关于许一川的情报送给天尸门余孽,埋伏算计,最终使得许一川失踪,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陈牧轻轻拍打许红玉的脊背,他知道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抚的话都没有意义,该做的就只有陪她一起哀伤,但他却有比哀伤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吧。” 陈牧将目光投向小荷和许红玉逃来的方向,道:“何家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天尸门,我们去了结这一切。” 许红玉微微抬头看向陈牧,她并没有哭泣,但周身却环绕着一缕肉眼可见的水雾,那是随着心绪荡漾的坎水意境,此时欲言又止。 小荷听罢微咬唇角,道:“可是那人掌控着煞尸,说不定还会有第二具,而且现在正午时候已经过去了,就算还在大白天也……” 她知道陈牧很强,比许红玉强的多,更早几个月就迈入锻骨境了,但煞尸终究是堪比五脏境的炼尸,哪怕是在大白天,受到天时的抑制,也依然是十分可怕的。 “就是夜晚又能如何。” 陈牧轻声道:“天尸门余孽,鼠辈而已,走吧。” 这一句话顿时让小荷微怔,她知道陈牧性格沉稳极少冒险,哪怕现在为许红玉而感到愤怒,也不太可能失去理智,但却依然有这种自信能面对天尸门的煞尸。 小荷看着陈牧的眼眸中顿时泛起一丝微光: “姑爷您已经……” 她知道陈牧领悟意境已经很久了,在意境上的悟性也是冠绝一代,现在面对堪比五脏境的煞尸依然有这样的底气,那一定是意境方面突破了,迈入了第二步! 迈入第二步的意境,是足以匹敌五脏境,也能匹敌煞尸的! 许红玉此时也怔怔的看着陈牧,看着那往林中走去的,陈牧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但还是握住了小荷递过来的手,两人一起往林中走去。 …… 林间。 一株高耸的古树下。 化作煞尸的许一川此时整个身躯都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地上,而赖垄则左手握一枚骷髅圆球,绕着许一川的尸体不断转着圈。 他时不时晃动两下手中的骷髅圆球,从中流淌出一些鲜血,一滴滴的落下,浇灌在煞尸的头顶,并一点点的渗透进去。 许一川埋入地面的尸体周围,以其人为中心,用鲜红的血液画着一个妖异的图案,图案的几个点位上摆放着一块块褐色的尸块,不断的散发出阵阵煞气,凝结并交织成一股,从地下往尸体中涌去,不断的涌入许一川的体内。 要想炼制玄尸,非一日之功,赖垄自然不是在炼尸,他眼下在做的,是以煞气和自身精血,强化对许一川这具炼尸的压制和控制,防止再出现之前炼尸灵性太过强烈,以至于强行反抗操纵的情况。 至于逃离的许红玉与小荷。 他倒并不太在意。 等许红玉和小荷再带着瑜郡的高手过来,他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留着许红玉与小荷,或许未来还有机会进一步刺激许一川这具炼尸的灵性发作,何况一个易筋境和一个锻骨境的女人,也没什么值得一杀的,杀了也很难制成炼尸。 然而。 就在赖垄念念有词,将一滴滴的妖异血水都滴落在许一川的头颅上,令其全部吸收进去时,他忽然动作一顿,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看向不远处的丛林。 但仔细感知,却并未感知到什么异常状况,于是眯起眼睛开口道:“放你们一条生路,却还要赶来送死么?” 接着。 就看到许红玉与小荷的身影从林中走出,两人都冷冷的看着他。 赖垄轻哼了一声,把手一扬,埋在土中的许一川煞尸便破土而出,之前被阳光照射而消散的一些煞气,此时又充裕了不少,将面貌再次遮挡起来,看不真切。 “该不会以为这具煞尸还有灵性,不听老夫使唤,能凭此破绽杀死老夫?那你们这些小女娃可太过天真了!” 许一川的煞尸能反抗他,不仅仅是因为灵性强烈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是在正午时分,炽烈的阳光下战斗,煞气消退许多,受到的影响很大。 倘若是在夜晚,灵性再强都不可能反抗他的操纵。 何况现在。 他以精血加强了控制,哪怕在大白天也不会有问题了。 “也罢,既然你们赶着送死,那就送伱们上路罢。” 赖垄看向许红玉和小荷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淡漠,他的确对许红玉和小荷没有那么强烈的杀意,但硬要送上门来,那也没必要放走。 当下意念一动。 唰! 许一川化作的煞尸便在黑雾的裹挟中,化作一道残影,向着许红玉与小荷扑了过去,挥出漆黑大手,这次再没有任何的生涩和阻滞,就要将两女毙于掌地。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叹息传来。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许一川所化的煞尸前方,抬手向下摄拿而去,一股近乎肉眼可见的劲风呼啸,一下子就硬生生的将许一川身上缠绕的煞气搅的四散,轻飘飘的一掌拍在其肩头,霎时间将其整个人拍的没入泥土之中,只剩下半个脑袋在外, 许一川的煞尸受此一击,躯体剧烈震动,引起地面泥土翻滚,再次显露出的面容上露出煞尸的狞恶神色,下一刻就要从地下再次扑出。 但。 陈牧却只摇了摇头。 “岳丈大人,得罪了。” 他再次一掌落下,霎时间五指之中蔓延出一缕缕雷光,汇聚化作一束肉眼可见的雷霆,伴随着堂皇正道之威,轰然一击落下。 轰!!! 所有凝聚的煞气,在雷霆之威下,轰然溃散炸开,恐怖的威力更是沿着地面,向四周蔓延出近一丈,皆是肉眼可见的紫色雷霆,炸开一个深坑! 受此一击,从深坑中被炸出的许一川炼尸,终于一下子剧烈颤栗,一身的煞气被震的彻底分崩离析,又经阳光一照,就此不再动弹。 “五脏!” 赖垄早在陈牧现身的那一刻,就瞳孔剧烈收缩,继而口中怪叫一声,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立刻转身往远处逃去。 若是一般人,或许还会辨错什么,但他是何等人物,在陈沐现身出手的那一刹那,就看出了陈牧展现的元罡真劲,那是绝对的五脏境手段! 并且更骇人的是,驱散煞尸身上煞气的那股狂风、还有后面的那紫色雷霆,这些都不是什么寻常手段,能明确的感知到,那是意境之威,并且还不止于第一步! 这是来了个什么怪物! 赖垄心中一阵狂叫。 看上去和许红玉一样年纪轻轻,出手就是五脏境的元罡真劲,对于意境的控制更是达到举重若轻的程度,一击轰散了煞尸的煞气,又一击雷霆彻底击碎了煞元,这样的威力之下甚至没将煞尸本身轰杀成渣,而是几乎没过多的破坏尸体,何其骇人。 难怪许红玉和小荷两个人会突然回来! “哼。” 陈牧以雷霆之威,将许一川身上的邪煞彻底震散之后,目光就落向逃窜的赖垄,只轻哼一声,往前一步落下,就直追了过去。 赖垄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掌中骷髅圆珠之上,霎时间圆珠骤然亮起,继而陈牧前方的泥土轰然炸开,两具身形高大,浑身缠绕着漆黑煞气的煞尸陡然出现,并直接挡住了陈牧的去路。 赫然又是两具煞尸!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小荷,心中一时有些震惊,虽然猜测赖垄可能掌控有不止一具煞尸,却没想到足有三具之多,而且后面这两具,煞气还要更浓郁许多。 倒不是这两具比许一川的煞尸更强,而是许一川之前在正午的烈阳下出手,一身煞气被驱散了很多,此时也没完全恢复,但这两具深埋地下的煞尸,却处于全盛状态。 然而。 面对两具新出现的煞尸,陈牧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抬手一掌落下。 他掌中迸发出浑厚的元罡真劲,在虚空之中一下子化作‘风’,‘雷’,‘火’三种不同的元罡,继而再次汇合归一,凝聚成一只烈火滔天,缠绕着雷霆的大手,浩浩荡荡的一击落下,恐怖的威能直接从两具煞尸身上轰然碾压过去。 砰!砰!! 两具煞尸几乎没能抵抗一个呼吸,身上的煞气就接连炸开,然后连同整个身躯都是轰然炸碎,在熊熊烈焰中迅速燃烧,化作一缕缕黑气消散。 一掌灭杀两具煞尸! “这……” 小荷看着这一幕,终于是彻底惊的呆了。 她之前跟随许红玉在紫雾山脉,参与过数百人的大规模混斗,见识过煞尸的威能,那的确是一般的五脏境都能纠缠一二的力量,就算是各宗真传,也极少有能一击灭杀一具煞尸的本事,但在陈牧这里,却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 虽说有处于大白天,炽阳映照的缘故,但这会儿已经不是正午时分,烈阳对于煞气的压制已经没有那么的大了,能一击轰灭两具煞尸,仍然是令人震撼。 她本来预想中,陈牧也许是巽风或震雷中的某一种意境有了突破,迈入了第二步的境界,具备了能与五脏境匹敌的实力,但眼前这一幕,何止是与五脏境匹敌,就算是她曾经在紫雾山脉混战中见识过的,天剑门古弘等真传弟子,恐怕都要逊色不止一筹! 陈牧似是不想耽搁任何功夫。 也不想发生任何意外。 一掌将两具煞尸碾压灭杀的同时,他整个人甚至都没有在原地停留,就直接向着赖垄追了过去,两具煞尸是在他身后被滔天火海和雷霆震灭成渣。 继而只是一步踏出,就追上了赖垄那干枯瘦小的身影。 “居然还有离火,该死!” “你是谁?!” 赖垄眼眸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更伴随着几分震骇,陈牧的实力绝对是大宗门真传的水准,而且在大宗门真传里,都能排在前列。 陈牧并未回答赖垄的话,只目光淡漠的向着其后颈抓去。 赖垄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厉之色,猛然一咬牙,五指用力,竟是一下子将掌中那个骷髅圆球捏的崩碎开来,继而炸开一片浓郁血雾,将他整个人一下子覆盖在其中。 那干瘪的四肢、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盈起来,接着他整个人猛然回身,一拳向着陈牧挥出,并迸发出一股漆黑浓郁的煞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拳形印记。 “尸煞印!” 他发出一声嘶吼。 陈牧面无表情,右手去势不止,但在半空中五指收拢,也化作拳头,与赖垄挥来的那一团浓郁凝练的尸煞拳印直接碰撞在一起。 轰!!! 雷霆轰鸣,烈火滔天。 尸煞乃是至阴之气的一种,近乎能侵蚀污染极多种类的元罡,但恰好无论震雷还是离火,对其都是绝对的克制,前者镇压一切邪祟,后者本身就属于至阳至烈。 那凝练的尸煞拳印,先经由雷霆一击,便轰然炸碎化作一片片黑雾,试图向陈牧继续蔓延的时,又被烈火裹挟焚烧,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崩溃。 雷火之威去势不止,一下子轰击在赖垄的身躯之上,将其整个人轰的横飞出去。 “啊……” 赖垄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整个人那膨胀了许多的身躯,再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一路向后横飞,直至撞上了一株合抱粗的古树,整个人直接嵌入其中。 其一头干枯的白发尽皆被焚烧殆尽,整个身体上也到处都是雷击的焦痕,镶嵌在那株古树的树干之中,一时已是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烟消云散 陈牧负手向前,走到古树前方,看向嵌入树干中的赖垄。 “迈入五脏境,终究还是有些独特手段的。” 他微微摇头。 虽说是不想沾上一些天尸门的歹毒手段,因此他直接雷火齐出,一击灭杀两具煞尸,又一击将赖垄彻底击溃,但那只是他如今的实力远胜于寻常五脏境。 倘若换成一般人,即使是余九江在这里,或许都未必能留下赖垄其人。 天尸门修炼的东西虽然是歪门邪道,但其实也一样是淬体法,只不过他们淬炼的是尸体,精血不存于自身体内,而是炼化在炼尸之中,以及那操纵炼尸的骷髅玉。 赖垄此人,在天尸门余孽中恐怕都不算弱,操纵三具煞尸,若是在夜晚煞气最为浓郁之时,占据天时地利,就是对上大宗门真传,也能对抗一二。 但很遗憾。 赖垄遇到的是他。 即使是在夜晚,稍微棘手一些,但也一样没有任何机会,不仅仅是他雷火之威对尸煞有着绝对的克制,更兼他如今的实力,也是非同一般。 五脏境存在的实力,在不考虑天时地利等其他因素的情况下,其实很好区分,在陈牧迈入五脏境之后,对于这个层次的了解也比以前更加清楚。 像余九江老爷子。 倘若将他的坎水意境第二步,视为‘一份’威能,那么他自身的元罡真劲差不多也是‘一份’左右,合起来就是两份。 像孟丹云这样的真传,虽然其掌握的巽风坎水两种意境,都不曾踏入第二步,但她的五脏境至少淬炼到了六七次以上,单凭元罡的威能,差不多就是‘两份’,再加上两种发挥完美的意境,打起来就比余九江要强,但又不至于碾压。 而他。 以玉骨之境,迈入五脏,气血之浓郁远强于常人,哪怕内脏尚未经历淬炼,起步具备的元罡真劲,就差不多有近‘两份’左右,更兼风雷火三种意境迈入第二步,那就是足足五份! 是孟丹云的一倍还多! 这样的差距,可不是两个孟丹云就能与他相比,而是哪怕五个六个孟丹云这样的存在合起来联手,都难以同他抗衡! 至于说心剑、血煞这些意境,迈入第二步的话,威能差不多就是‘两份’到‘三份’之间,除非是阴阳、天剑等顶尖意境,否则都不会超过三份。 倘若只是第一步,那往往就是‘半份’左右。 赖垄所调动的三具煞尸,在白天炽阳映照之下,很难发挥出一份的实力,但若是在夜晚阴气最重的时候,那就能发挥出一份多,甚至一份半的力量。 而其自身最后拼命的那一下,耗尽所有积累精血和煞气,打出的那一记‘尸煞印’,则勉勉强强有两份左右的威能了。 对付一般的五脏境还行,但在他面前,却还远远不够。 咔嚓! 陈牧一挥手,将这株古树上半截击断,令其横飞出去,接着将镶嵌有赖垄那干枯身躯的底部树桩整个拔起,一路拎着返回,很快回到了原处。 许红玉这会儿似乎心境已经平复了许多,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许一川的尸身,继而就看到回返的陈牧,目光落在赖垄的身上。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陈牧将树桩扔在地上,然后来到许红玉旁边,语气缓和的问道。 许红玉目光复杂的看了看还剩一口气的赖垄,迈步走了过去,但最终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玉手一挥,击打在木桩的顶部,整个木桩砰的一下子垮塌下来,将镶嵌在其中奄奄一息的赖垄彻底掩盖,也令其失去最后一丝生息。 陈牧看着许红玉的动作,没有说什么,也不急着去检查赖垄的尸体,而是将目光投向许一川的尸身,其头颅深处的煞元已被他彻底震碎,整具尸体横躺在那里,在日光的映照下,尸体上不断的散发出缕缕黑气。 小荷此时也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许一川的尸体。 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许一川是那样耀眼的人物,她跟着许红玉时,几乎每天都会听着许红玉说爹爹今天又怎么怎么样,不仅仅是许红玉心中的英雄,也被许多余家人视为未来能扛起余家大梁的存在,可最终却还是遭到了天尸门余孽的暗算,沦为一具煞尸。 的确也是,倘若不是已经身死,化为了被人操纵的尸傀,许一川又怎么可能抛弃下许红玉不管,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杳无音讯。 这时。 许红玉走了过来。 她怔怔的看着许一川的尸体,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久远的记忆,一幕幕的从心中闪过,她每一次开心笑着跑过去,许一川都温和的将她抱起,给她说着笑话。 在仅有一个女儿的情况下,许一川不像那些子嗣后代众多的余家嫡系们,仅仅只看重嫡长和有才华的儿女,而是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一人。 在她眼中, 许一川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这么多年的苦苦调查,尽管心中也很早就有了预想,但先前再见到已是煞尸的许一川时,她心中堆砌的冰墙仍然一下子土崩瓦解。 “……” 许红玉最终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向一旁的陈牧,小声道:“让我爹爹他,好好安息吧。” 陈牧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屈指一弹。 一朵火苗飘然飞出,落在许一川的尸身之上,继而迅速燃起熊熊烈火,将其尸体整个覆盖在其中,离火意境的威能全开,将一缕缕散溢的黑雾灼烧殆尽,席卷了皮肉,烧透了筋骨,整个尸体在烈火中渐渐溶解化为灰烬。 许红玉看着这一幕,目光轻颤了一下,然后这颤动越来越止不住,最终无声的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伴随着最后的一切,化为尘埃。 陈牧轻轻搂过许红玉的肩膀。 他看向许一川那在离火中渐渐化为灰烬的尸身,也是心中微叹了口气,被炼做煞尸的许一川,连落叶归根的机会都没有,也不能如常人一样安然下葬。 虽然他的感触远没有许红玉那么深,但若是他的亲人落到这种境地,沦落为尸傀被人摆布而欺辱……天尸门余孽也好,全盛的天尸门也罢,他都要令其一并化为尘埃。 终于。 一切烟消云散。 …… “红玉姐姐。” 县府的一个院落里,陈玥活泼的迎了上来,向着许红玉打招呼。 实际上她和许红玉的接触并不算很多,但天天和余茹呆在一起,时常听余茹讲许红玉的事情,也是耳濡目染,对许红玉当自己未来的嫂子,心底也是没什么别扭。 许红玉冲着陈玥微微点头。 陈牧道:“玥儿,你红玉姐姐才刚回来,有些疲乏,让她去休息吧。” “嗯嗯。” 陈玥眨了下眼睛,看看许红玉又看看小荷,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很乖巧的应声,然后就站在一旁,看着许红玉和小荷进了县府里面安置的屋子。 她凑近陈牧旁边,小声道:“哥哥,怎么了?” “发生了些事,以后再同你说。” 陈牧看看陈玥,只这样说了一句,陈玥就懂事的没有追问,然后跟在一旁说着些陈牧离开之后遇到的事情,陈牧一一听着,一路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倒了杯茶,喝了几口,待到稍晚一些的时候,便起身出了屋子,去了许红玉的房间,小荷悄悄的给他开门,将他送到里间。 许红玉正坐在一张几案旁,看着桌上的茶盏怔怔出神,望见陈牧进来,看着陈牧一路走到面前,一时有些不由自主的移开视线:“我今天……是不是太狼狈了些。” “都会这样的。” 陈牧看着她说道。 许红玉低着头道:“是吗?但我可能……不是多么好的人,我从小练剑只是想得到父亲的夸奖,后来练剑也只是为了追查父亲的事,但真正查到的时候,我却又没能力为父亲报仇,让父亲得到解脱。” 陈牧语气平和的道:“努力去做的人,并不比做得到的人差,他们只是欠缺了时机,只是欠缺了些命数,那些是人力所无法违抗的部分。” 说着。 陈牧轻轻一抖桌上的茶盏,一滴晶莹圆润的茶水溢出,落向许红玉,但紧接着就在许红玉身前三寸的地方凭空停驻,并悬停在半空之中。 “你看,伱领悟出了坎水意境,又会比谁差,若再有一些时间,你也能超过你父亲,也能做到那些事情,你父亲看到了你的意境,也一定在为你而欣慰。” “是吗……” 许红玉怔怔的看着那一滴悬空的茶水。 她看向陈牧,这会儿忽然没有那些对陈牧领悟三种意境、短短时间内就步入五脏境的震撼,而是多了一丝其他的情绪,道:“你,是不是也很累?” 纵有再绝世的悟性,再高的天资,境界修为都不可能是凭空出来的,必定也是经历了难言的苦修和磨砺,要再论起艰苦,她知道自己更远远无法和陈牧相比,陈牧生于底层,那是怎样的环境,父母早亡,连衣食都要为之忧虑。 相比起陈牧所经历的,她的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但陈牧却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走到那样的高度……她有时都会感觉疲惫,那陈牧呢? “有一点吧。” 陈牧笑了笑。 其实相比起许红玉的努力,他的艰苦也是一样做不得假的,且不说在得到系统面板之前,每日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活着。 就算是得到了系统面板,并一步步变强,他又有什么时候曾肆意放纵过自己? 除了练功还是练功,不曾去勾栏听曲,不曾放纵欲望,每天都在思考着下一步,思考着之后该做的事,要应付的事,在外人面前的无限风光,又有谁知道背后付出的辛劳。 许红玉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 他很欣慰。 在很久之前许红玉对他是没什么异样感情的,哪怕相识数年也一直都是下属与上司,直至他在对付天尸门余孽时,终于展露出了历经艰苦而铸就的实力,才总算是在许红玉眼中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从年轻、沉着、冷静、稳重、识大体、知格局、有天赋……到不知觉间,身影已经比她更高大,恍惚间第一次给了她和父亲许一川一样,护着她的感觉。 而他对许红玉,是从欣赏,到见色起意,再到她心境混乱时,趁虚而入,到猎妖时一连串的关护,更多的是占据了她父亲的空缺,虽说他也并不介意扮演那样的角色,保持一个近乎无所不能的形象,但如果许红玉也能稍微懂得他一点,会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想一些事情,那他也……再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许红玉看着陈牧,忽的小声道:“你是不是,藏了很多想说的话?” 连她都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但从来都不去说,那陈牧呢? “我想说的么……” 陈牧听着许红玉的话,眼眸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闪过许多的回忆,最后道:“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给你听吧。” 许红玉现在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他说了,但他心中的很多秘密,也许永远都只能是秘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灾临 官道上。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驾着车的人是小荷,车上坐的人则有陈牧、陈玥以及许红玉。 此时,马车的车厢之中,许红玉和陈玥都靠坐在陈牧的旁边,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牧的双腿之间,各自露出沉浸的神色。 在那里。 摆放着一张图。 图上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一眼看去便似有朦胧意境映入心间,明明只是看着一幅图,却好似是真的在望着一片巍峨耸立的山脉,有一种千山不动的气势。 这正是从何家得到的艮山图。 余家的坎水图他不可能随身带着,随时参悟,但这幅艮山图却没有什么,所以他去往安瑜县的路上,是一直带着的,而回来的路途中,也是一直带着的。 许红玉已经悟出了坎水意境,接下来无论是继续深入感悟坎水意境,将坎水意境深入到第一步的极限,去尝试突破第二步,还是感悟第二种意境都可以。 而在陈牧看来,感悟第二种意境是更适合许红玉的路线,因为她如今的修为仅止于锻骨境小成,想在锻骨境就悟出坎水意境第二步,对她来说太难了一些。 并且。 领悟了坎水意境之后,更兼解开了许一川的心结,现在的她体质已经一如常人了,前几天陈牧稍加试探,弥漫的水意如同绕指柔丝,再练艮山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至于陈玥…… 说来她其实不该在尚未悟出势之前,去直接窥视更高一层的意境图,但陈牧考虑到她最适合的也许并不是坎水意境下属的坎水类剑法,于是便将自己从艮山图中分解出的一种势拿来与她试了试,结果发现,陈玥对艮山一脉比对坎水一脉的确更契合。 早前陈牧也不是没有以巽风、震雷等对陈玥进行测试,但都大差不差,只有艮山对她明显与其他几种不同,这让陈牧也不太明白原因,总不能是雪山正在发育的缘故? 总之。 试出陈玥很倾近于艮山图之后,陈牧便从自己艮山图的领悟中分解出了一门剑法教给她,同时也让她可以参图领悟,只不过每天的参图时间最多一个时辰,不得沉浸太久。 唯独小荷,练的是坎水一脉剑法,并且也掌握了势,怎么都不适合去参悟艮山,于是就沦落为驾车人,虽然有点委屈巴巴,但一想到这次回去,许红玉和陈牧就要完婚,她这个小侍女也总算要熬出头了,心中还是有些美滋滋的。 马车行驶的不快。 但在官道上依然比较颠簸。 不过坐在车厢里的人,却都对颠簸没有太大影响,尤其陈牧双腿之间的那副艮山图,更是丝毫不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牧的心神渐渐从艮山图上移开,意念一动唤出系统面板。 【武道:艮山意境(未领悟)】 【经验:10002点】 【可推演次数:0次】 “终于是够了。” 他看着系统面板的描述,心底微微摇头。 从拿到这幅艮山图,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早就超过了一个月。 光是在瑜城就呆了近半个月,之后带着陈玥去安瑜认亲的路上,因为乘坐的是马车,而不是他背着陈玥直接一日千里的赶路,因此又是将近十天,之后在安瑜县又呆了四五天,现在是回返瑜城的路上,又过去了五六天。 虽然淬体法迈入五脏境之后,他不需要再特意拿出时间去修炼淬体法,五脏内息循环会自行运转,可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意境的修炼上,但之前实在太过繁忙了。 主要还是覆灭何家之后那半个月,各种琐事一堆,大大迟滞了他对艮山图的修炼,不过这一路走来,见缝插针的参悟和修行,第一次推演总归是凑齐了。 想了想。 陈牧还是意念一动,将经验兑换为推演次数,然后直接就开始了推演。 虽说这会儿‘左右护法’都在旁边,但对如今的他来说,参悟一个艮山意境也没什么令人惊讶的,何况许红玉和陈玥也都不是旁人。 嗡!!! 伴随着系统推演的开始,陈牧只觉得一刹那间,身旁的许红玉和陈玥都消失了,紧接着是马车也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大地。 而视线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绵延的山脉。 那是何等巍峨高耸的山脉,哪怕相隔很远,都令人心中升起一种仰望的感觉,山峰之高直入云端,甚至似与那一片蔚蓝而至高的天穹相连! 那山脉是怎样的厚重,像是世间万物尽毁,它仍然会屹立在那,像是天穹倒塌下来,它依然能撑起天穹,化作那一根擎天之柱。 “不动如山……”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山者,厚重,势也。 众多刀法之中,以艮山一脉的刀法最为繁多,因为这一脉最重势,尤其从艮山之中演变出来的势,更是复杂繁多,也更契合刀这种兵器。 与风雷火三种意境不同。 这是一种巍峨的力量,既是守御自身,又是镇压万物,更可化作擎天之柱。 也许在攻杀和威力方面,不如风雷火三种意境,但有了艮山意境,元罡真劲中就能化出一份艮山元罡,自身的守御之能会大大的提升,尤其是立足于地之时,更能借助地势以迎万物,自身便是大地之上绵延的‘山’! 左右两侧。 许红玉和陈玥几乎同时被惊醒过来。 两人都是惊诧莫名的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向着陈牧看去,就感觉到陈牧整个人身上,升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厚重山势,明明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却仿佛是一座山。 “吁!” 小荷也察觉到变化,停住车架。 这种沉重之势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势,而是化作了实质,并蔓延向四周,明显的作用在了整架马车上,令整个马车都似一下子沉重了许多,车轮在官道上印出更深的痕迹。 “这是……艮山意境?” 小荷将马车停下后,掀开帘子,将头探入车内。 许红玉冲着她微微点头,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慕意,这就是陈牧,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领悟一种意境是如此的容易,在车架行驶之间,就悄然做到了。 想想她一路参悟数日,感觉到的只有晦涩难懂,始终不得半点要领,陈牧虽说比她参悟的要早很多,甚至如今也是五脏境的人物,但这样就悄然悟出艮山意境…… 许红玉呆呆的坐在那里。 一时间只想到,自己以后给陈牧生的孩子,可千万不要因为她而拖后腿才好。 当然要是陈牧知道许红玉这歪到不知哪去的念头,大概只会为此失笑,虽说现在他迈入五脏境,论起真正的悟性也确实比许红玉更高了,但若是同一层次,他还不太能判断自己的悟性和许红玉相比谁高谁低呢,不过要是把系统面板也算作他的悟性,那大概是整个天下,都没什么人能在悟性方面与他相比的。 无声息间。 陈牧睁开了眼睛。 继而那种沉重蔓延的意境一收,整个车架立刻仿佛抛掉了千钧重担,一下子又恢复到之前那轻空的情况。 “好了。” 陈牧冲着小荷微微点头,道:“继续走吧。” 不过话音落下,却见小荷、陈玥等都发呆的看着他,尤其是小荷,一时间心中只想吐槽,这可是意境啊,是艮山意境啊,哪怕只是初步领悟,也是瑜城里无数武者心心念念的境界,到了陈牧这里却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仔细想想,好像对陈牧来说的确也不是大事了,自家这位姑爷可是迈入五脏境,兼具风雷火三种意境的存在,到了七玄宗那都是顶尖的真传,真正的绝代人物。 马车继续向前。 陈牧则低头看着那副艮山图沉吟。 不怪他反应平淡,实在是领悟一种新的意境的确不算什么,仅仅只是第一步的情况下,大概也就能为他所调动的天地威能增添个‘四分之一份’? 相比起他如今的实力来说,的确是微不足道的提升,除非艮山意境能迈入第二步,那样才是扎扎实实的一大步,将具备‘六份’威能在身。 “不知道乾天和坤地,分别练成的话各自是多少份的天地威能。” “汇合为完整的乾坤意境之后,又是多少。” 陈牧自语一声。 为什么六腑境的上下跨度很大,其实也是从五脏境开始的,最弱的六腑境,那种勉强踏入的,甚至都没悟出意境第二步的,恐怕顶天也就四五份的威能。 而晏景青这种顶尖的,六腑全部淬炼圆满,兼掌三种第二步意境,传闻更说其有一种意境都接近第三步了,具备的实力若也按威能来分,至少都得是二十份起步。 正当陈牧思索事情的时候。 陈玥悄悄跑到前面的车架上,和小荷聊了起来,一时间只听见阵阵笑声。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小荷忽然说道:“……说起来上次和姑爷一起出来,还撞见天灾了呢,姑爷说是我上辈子有罪,被老天爷责罚呢。” 陈玥掩嘴轻笑道:“宁姐姐这么好的人,上辈子能有什么罪?” 两个丫头一阵说笑。 这边正在马车中看着艮山图沉吟的陈牧,却忽的微微一怔,隐约觉得好像天地间产生了某种变化,于是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但却并未看到什么异常。 “怎么了?” 小荷和陈玥见到陈牧出来,一副似乎察觉到什么,观察四周的样子,都不由得停止了说笑,也纷纷顺着陈牧的视线往四周观察。 但见官道开阔,四周没有什么人影,远处还有些开垦的农田。 “好像有点不对劲。” 陈牧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如今的他,迈入五脏境,内天地与外天地循环,更兼三种意境迈入第二步,对于天地的变化感受十分敏锐,只是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变故。 又是什么天灾? 但这次给他的感觉却又和上次的大旱完全不像,甚至都不止是不像,而是截然相反,感觉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变化。 而就在这时,许红玉却也走了出来,她怔怔的看了天空一眼,然后又伸出玉手,放在身前,似乎在感知什么,道:“好像,水意变得浓郁了些。” “水意?” 陈牧心中微动,终于是反应了过来,难怪他无法清晰判断,原来这是他所不曾领悟的那一方面,既然给他的感觉和大旱完全相反,并且许红玉能明显的感觉到天地间的水意在渐渐变得浓郁。 那,其原因恐怕也就不用多猜了。 大潮! 现如今差不多是刚刚入春,河中的冰基本都已消融,仿佛印证着‘没有瑞雪就不是好年’的说法,新年入春的第一变,就是几种基本天灾之一的潮灾! 其实我不太想写许一川这部分,因为难度很大,很担心笔力不够控制不好,但之前的伏笔又总不能不回收,那也显得奇奇怪怪,只能硬着头笔收回前情,也算了结一个部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谋划 瑜城。 玄机阁。 位于楼阁一层层的屋房之中,一双双眼睛霍然睁开。 “终于来了。” 在顶层的厅堂中,身披玄袍的玄机阁执事刘宿缓缓开口,目光望向窗外的天地。 玄机阁的天机测算对于命数之类往往会虚无缥缈一些,但对于象征天地变化的‘灾害’的预测往往都十分准确,前后误差几乎不会超过一个月。 潮灾。 这是几种灾害之中,相对比较特殊的一种,因为其灾害范围往往只发生在各处河道附近,妖物也只会从水中出没,并往往伴随着洪水的肆虐。 但玄机阁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潮灾相较于旱灾、寒灾,地脉的影响会更大! 地有多深? 没人知晓答案。 因为越是往地下深入,天地之力的堆积就会越浑厚,深入到一定程度,别说是五脏六腑境的武者,就算是换血境的存在,也一样会被阻拦在外,无法继续往下。 世间诸多天灾皆与地脉有关,像大旱之时,河水井水会在短短一日之内消失殆尽,就是被变动的地脉所吞噬,而潮灾涌起的洪水,也是从地下汹涌而出。 进,没有什么,出,就不一样了! 因为纵是换血武圣都无法深入地脉之中,所以这天地间绝大部分的天材地宝,都是被埋藏于地下深处,就算明知道它在那里都无法挖掘。 可在潮灾之时,天地翻覆,洪水从汹涌的地脉之下涌出,一些地脉薄弱之处的天地之力就会发生变化,产生一些缺口,使得人可以深入其中探索! 潮灾。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一种天灾,但对于武者来说,却是一种机遇! 玄机阁此次有三位真传,多位执事来到瑜郡,为的就是这一次潮灾,甚至为了防止其他各家宗门察觉端倪,大多是趁着紫雾山脉之际行动。 包括不久之前,在内城策划的,调动何家刺杀陈牧的计划,也是要让晏景青误认为他们玄机阁是想趁虚而入,在城中制造混乱,谋夺势力,攫取钱财。 但实际上,那不过是他们想让晏景青这么想! 晏景青察觉到陈牧被刺杀,必然会对玄机阁处处打压,而他们玄机阁遭受了晏景青的处处压制,短时间内调派更多人手来瑜郡,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陈牧一个区区监察司都司,何家和余家谁会灭亡,陈牧是生是死,关系都根本不大,甚至试探出晏景青的底牌后手更好,试探不出都没什么。 至于说谋夺瑜郡,那也不是短时间内要做的事。 真正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此次潮灾! 他们玄机阁,此次十位执事、两位护法皆已到达瑜郡,更兼三位真传,还有大量悄然进入瑜郡的人手,比起其他任何一家,都占据了绝对的先机! 潮灾持续时间最多十天半个月,等到七玄、天剑等宗门,派遣更多人手过来瑜郡,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他们皆已功成身退,等待下次天时。 唰!唰!! 无声无息之间,一道道玄袍人影尽皆出现在楼阁之内。 “开始了。” “这瑜郡的两江六河,各位应该都清楚方位了,也不必多说,这两日尽快赶往预定方位,待潮灾正起之时,沿着河道一一排查地脉,这瑜郡地处偏僻,平时不受七玄宗重视,地脉之下的资源必然积累不少,这一次要尽量攫取,越多越好。” “黑水河就交给我了。” “我去黄沙河。” “……” 一道道玄袍人影各自出声,实际上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提前分配好了地点,过来汇聚也只是再次确认,以防止出现什么差错。 而就在众人一一言说,各自分配任务之际,位于众人角落里的,一个同样披着玄袍,但却戴着面具的人,双眼之中却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冷冽,忽然出声道: “去龙门河之前,我想先去杀个人。” 此言一出。 堂中一些玄袍人影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眉头一蹙,道:“我知你想杀谁,但不要耽误了大事,那陈牧区区不过一个小辈,以后想杀随时可杀,这次要是不尽量多攫取一些珍物,等下一次潮灾,可不知道是要多少年以后了,你虽然年纪已高,但若此次珍物获取的多,我玄机阁也不是没有秘法,能让你再生育后人,未来去玄州再起一族。” 虽然是唯一一个戴着面具,看不清样貌的人,但在场的所有执事、真传都很清楚这人是谁,自然便是失踪至今的何家曾祖,七玄宗前任执事,何无忧! 何无忧听罢,却并不言语,眼眸中只有阴冷。 什么再生育后人,另起一族,且不说玄机阁能不能做到,纵然能又如何,他已年过八旬,先前又受伤不轻,疗伤损耗了许多元气,用不了几年就难以再维持五脏境的实力了,再起一族不过是天方夜谭,就算真能再生育几个儿女,未来也再难发展到余家的程度。 如今的他心中什么念想都没有,只剩下报复,唯有杀了陈牧,杀了余九江,灭了余家上下满门,方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陈牧! 此子为人阴险,更兼天赋非同一般,若非玄机阁相阻,他这些日子早已去谋求下手的机会了,尽早将其扼杀,不可能任由陈牧继续逍遥在外。 何无忧不说话,其他执事也都或蹙眉,或哂笑,或摇头。 “我看也是,暂时不要对那个陈牧动手,刘执事先前不是测算过其命数,乃是‘命线悠长,命不该绝’之人,强行对其杀伐,往往只会适得其反。” “不错,没必要与这种人物一般见识,我等只需要顺应天时,未来随手就可以将其铲除,何必急于一时,何无忧,伱难道还担心我玄机阁不会替你复仇?” 几个人纷纷开口。 但就在这个时候,刘宿却忽然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能试一试,如今乃潮灾将至,天地变动,也正是天机命数紊乱之时……陈牧此子到底还是有真传之资的,万一未来变成个棘手人物,那也是难事,趁着天灾之时下手铲除倒也无妨。”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刘宿则停顿了一下,看了何无忧一眼,继续道:“主要是,根据情报,陈牧此人如今并不在瑜城,不久前其人去了安瑜县,并不在晏景青的羽翼之下,而今应该还在回返瑜城的半路上,也许……这就是恰到时机的天时呢?” 这句话说出来,终于是让场中一些执事露出思索的神情。 何无忧则始终目光阴冷不语。 过了片刻。 站立在众人上首的一位,穿着深色玄袍的人缓缓开口。 “刘执事所言,不无道理,恰在此时潮灾降临,天机命数紊乱,又恰在此时,其人不在瑜城,也许正是一种天机,试上一试也无妨。” “护法明见。” 刘宿冲着那深色玄袍人影拱手。 在玄机阁,护法的职位凌驾于执事之上,乃是真正六腑境的人物,此次来到瑜郡,也是为了争夺最关键的两江之地的资源。 玄机阁护法端木淳此时淡淡的看了何无忧一眼,然后收敛视线,道:“那就这样,具体如何行事,你等自行商议,本座还要先行一步。” 他是没空理会这种小事的。 倘若是截杀一位七玄宗正儿八经的真传弟子,那还值得他在意几分,但一个尚未真正拜入七玄宗,出身于瑜郡偏僻之地的小人物,他还没有太多兴趣关注。 话音落下。 端木淳便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楼阁中。 “多谢刘执事。” 这时何无忧眼中的阴冷之色一敛,冲着刘宿拱手一礼。 刘宿笑笑,脸上的皱纹堆积,道:“何执事不必客气,我也是上次测算陈牧此子命数之际,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如今既然时机恰当,那自然是尽早处理为上。” “嗯……” 何无忧微微点头,眼眸中再次流露出阴冷。 陈牧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出现的就是余九江,然后还有一个个余家人物,陈牧只是开始,他会让余家所有人,都在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 官道上。 平整的道路此时一片泥泞。 天穹之上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水不断落下,马车的行进速度慢了不少,车轮时不时的陷入泥泞之中,又再次被马力拽出。 最为诡异的是,明明天在下雨,但天地间仍然弥漫着白蒙蒙的雾气,那是一片片浓郁的水气,遮蔽视野,目光可及几乎不到一丈。 “潮灾……” 车架前,陈牧站在那里,目光凝望四周。 一滴滴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并未用元罡驱离,而是任由其浸湿身上的衣衫。 相比起寒灾和旱灾,潮灾的乱象其实是最小的,但造成的恶劣破坏,却并不比寒灾和旱灾差,主要是潮灾之时几乎必发洪水,还是那种滔天大洪! 若是练肉武夫,在洪水之中自然能够保命,但这世上真正能练武者寥寥,绝大部分都是寻常平民,遭遇大洪几乎没有逃命之机,农田土地村落都会遭到破坏。 当然。 据他所知,潮灾除了灾害之外,也会带来许多机遇。 瑜郡的两江六河,地脉都会受到影响,而产生一些缺口,或有东西被从地下冲出,或可以主动沿着缺口进入地下探索,不过往往也比较危险。 “瑜城快到了,你们这次回去之后就都留在城中,不要外出了。” 陈牧转过身冲着许红玉等人说道。 许红玉如今实力其实很强,锻骨境加上坎水意境,在潮灾之时更能发挥实力,但她这一趟历经紫雾山脉,再到追捕天尸门余孽,一路劳苦,不适合继续奔波,而且潮灾之时,瑜城城内也不会安宁,护城河一样会因此翻涌,哪怕河道会被提前截断,以种种手段挡住在,也会有妖物趁着大雾弥漫,入城吃人。 以许红玉的实力,又任着斩妖司的副都司,在瑜城镇守也很合理,晏景青也不会有什么反对,至于小荷就不用说了,实力不够怎么调动都没什么,陈玥更不在衙司任职。 至于他自己。 陈牧脑海中闪过瑜郡各处的地图。 洪灾这种天灾,他是阻止不了的,作为监察司都司,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做些该做的事,若非这两日要护送陈玥小荷等人回瑜城,这时候的他多半已身在江河之畔。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机现! “万事小心。” 许红玉看着陈牧,最终只小声说道。 陈牧是晏景青委任的监察司都司,在潮灾之时自然不可能留在瑜城,两江六河至少要有一处归他处置,虽然许红玉也想跟着陈牧行动,但她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还会拖陈牧的后腿,的确留在城里才更让陈牧放心。 而且以她练成的坎水意境,在这种雾天,感知能力强于一般人许多,也更适合在人口密集的瑜郡郡城行动,或捕杀妖物,或阻止水害。 “放心。” 陈牧冲着许红玉微微点头,然后伸手弹开她发丝间的一滴圆润雨水,道:“等这次潮灾过去,我们也就该……嗯,瑜城到了。” 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画风奇妙,有些不太吉利,于是半路止住,正巧看到远处,朦胧白雾之间已经能望见一些瑜城的轮廓。 很快。 马车来到了瑜城之下。 此时环顾四周,能看到那条环绕瑜城的护城河,已经是河水汹涌几乎漫溢而出,所有的城门此时都已被封闭堵死,包括护城河也都被闸口切断。 “什么人!” 城上有巡逻的守卫冲着朦胧中模糊的马车呼喝。 但话音才刚落下,一个东西就从下面飞了上来,那守卫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顿时就看到是一枚令符,上面有‘瑜郡监察司都司谕令’的文字,面色一变。 “是都司大人!” “快快放下吊篮!” 那守卫立刻冲着远处大声呼喝。 不过这时陈牧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道:“不用了。” 话音落下。 就见一道人影沿着高耸的城墙,几个纵跃就落到了城上,穿着一身浅色纱裙,但在雨中却没有沾染半点泥泞污浊,甚至淅淅沥沥的雨水都在她肩头悄然滑开。 许红玉登上城墙后,紧接着是小荷,略微有些艰难的在几处借力两下,也攀上了城墙,最后是一声惊呼,却是陈玥被陈牧一个环抱,直接高高的扔上了城墙。 这还没完。 陈牧劈手截断了马车,将驾车的褐鬃马提起马腿,也是一个发力,将这匹体型壮硕,蕴有一丝妖物血脉的褐鬃马,也硬生生的扔上了二十多米高的城墙! 褐鬃马在空中发出一声嘶鸣,四肢蹄子胡乱摆动,但飞上城墙之后,许红玉就立即伸手向前,虽有些勉强,但还是接住,放到了一旁。 旁边的守卫俱都看的呆了。 陈玥飞上来还不算什么,这样一匹高头大马,呼啦一下被扔上二十多米的城墙,还是令人十分震撼的,一时间神情更加恭谨,侍立在一旁。 陈牧隔着遮蔽视线的白雾,远远看了一眼城墙上的许红玉等人,却是没有上城,只微微吸了口气,便将目光放沉,并转过身往远处走去,几步落下,消失在雾中。 来的路上, 他就已经接到了晏景青的调令,让他去负责‘清平河’一带。 如今潮灾已经降临,他路上护送陈玥等人已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会儿自然不会再跟着入城去休憩喝茶,将人送到之后,便直接转步,往清平河一带而去,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这也不算什么。 他不算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圣人,但在其位,履其事,一直是他的作为。 “姑爷都不先回家一趟……” 小荷站在城墙上,站在许红玉的侧后方,看着城下那模糊的人影彻底消失,不由得小声说道,又拉了拉旁边陈玥的小手。 许红玉一直注视着朦胧的雾气,将坎水意境的感知悉数张开,直至再也感知不到陈牧的气息,这才收敛气息,心中低喃几声。 …… 清平河是瑜郡六大河之一。 其横穿景瑜、平瑜两县,与瑜郡两江之一的‘乌沙江’汇流。 相比起两江来说,清平河没有那么宽阔,仅止三四十丈宽,但其河水却十分汹涌,远远超过其他五大河,在潮灾之时,属于最为凶险的河流之一,在历年的潮灾之中,清平河洪灾造成的伤亡,远远超过其他大河。 晏景青让他来负责清平河,毫无疑问是将除了两江之外,难度最大的一副担子交给了他,那么他也不会懈怠,此时以最快的速度往清平赶去。 虽然迷雾重重。 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纵使迷雾再大,只要天地之力不乱,就不可能会迷路。 “不知道两县之地怎么样了。” 陈牧在雾中疾行,此时也不分官道小道,一路横穿,心中更喃喃一声。 此时潮灾刚起,洪水应该尚未爆发,两县之地的官吏倘若稍微能做点事,应该已经在着手那些靠近河域的村落的民众撤离了。 他作为监察司都司,监察瑜郡,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如今脑海中是有一副清晰的瑜郡地图的,甚至细致到一县、一乡之地,对于清平河流域也是十分明晰。 “景南、景正两乡,中心地带的黎庶必须全部撤离,那一带地势低洼,更兼河道两岸没有堤坝,一旦潮灾全面爆发,这两处低洼之地必被淹没。” 陈牧一边奔行一边判断形势。 这是在他接到命令之后,就早已经提前考虑过的事情,此时还要再细致推敲一番。 “其实要是能将这部分的河道改流、修筑堤坝,使其引入另一边的两百里荒原,那潮灾的影响就会大大降低,只不过……” 陈牧摇摇头。 修筑堤坝、改流河道,要钱更要人。 在如今这种世道,吏治败坏,以武犯禁,涉及到这样的大工程,基本都是不必想的,哪怕晏景青愿意调拨银子,更以自己的威严强压去做,但总不可能一位堂堂监察使,还能亲自去一年两年的盯着河道,一转头就不知道堤坝里都填了些什么东西了。 等十几年后再次潮灾之时,胡乱应付凑数的河道堤坝被洪水一冲,想要再追问当年负责的官吏,哪里还能再找到人,甚至晏景青本人都大概不在瑜郡了。 至于说什么派人盯着,又能派谁呢。 上到宗门子弟、执事,下到瑜郡各大家族官吏,谁不想着先拿好处? 哗、哗。 雨不知不觉间下的更大了一些。 陈牧的步伐也不由得更加快了许多,在雨中一路疾行。 雨量增大,清平河的洪涝会来的更快,他不清楚最重要的几处地方,黎庶百姓撤离的怎么样了,眼下必须要尽快赶过去。 淅淅沥沥。 一滴滴婴儿指头大的雨点不断落下,让陈牧脚下的大地不知不觉间都出现了一片片的水洼,那浓郁的白雾反倒是稍微消散了一点,视线能看的更远了一点。 可就在陈牧不断往前奔行时,忽然他眼眸中微光一闪,整个人还在疾行之中,却足底一个发力,整个人忽的凌空一个翻身,高高跃起数丈。 嗤! 几乎就在陈牧凌空纵跃的时候,他左侧的白雾一下子从中央一分为二,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将他先前越过的那片方位一斩而过,在大地上留下一道绵延数丈的沟壑! 陈牧凌空避过这一击之后,落在一片泥洼之中,脚下溅起无数泥水。 他没有再往前奔行。 而是冷冷的看向四周。 “天剑门?” 分裂的白雾之中,一个身披玄袍的人影缓步走来,其脸上满是苍老的皱纹,手中握着一柄剑,看着陈牧,目光中泛起一丝森冷。 “情报果然有误……能提前预判躲开老夫一剑,对气机的感知应当不是初步迈入巽风意境能做到的,看来你的巽风意境,是已练到第二步了。” 巽风意境第二步! 倘若只是领悟了巽风和震雷两种意境,那倒也没有什么,最多就是有堪比大宗真传的悟性,但能悟出第二步的意境那就不同了,以陈牧的年纪,可以说必能位列真传,甚至在真传中的排名,都不会很靠后。 果然他同意何无忧的提案是正确的,陈牧此人在命数上看不出什么异状,但一路崛起至今,步步出人预料,是命数中波动极大的人,的确要尽早杀之。 雨水越下越大。 化作瓢泼大雨,一盆一盆的倾洒落下。 “原来是玄机阁刘执事,那刚才的剑气,应该不是剑意,而是晚秋意境了。” 陈牧站立在泥泞的低洼之中,眼皮不抬的掠过四周,语气淡漠的道:“都还有谁,既然都已经来了,何必躲藏?” “呵呵呵,不愧是能悟出意境第二步的天骄人物,魄力倒是不凡,也难怪何兄对你那么想杀之后快,现在连我都觉得,过来一趟是来的对了。” 后方雾气之中,又一位玄袍人影走出,比刘宿的样貌年轻一些,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年纪,脸上挂着一丝淡笑,但看向陈牧的视线,却也泛着杀机。 蔡久生本没打算过来,但刘宿的布置恰到好处,杀了陈牧之后他正好还来得及去他负责的那条河域,在这里更多的是顺路,而今一看顺路似乎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陈牧此人,在瑜郡这个小地方,竟都能悟出巽风意境的第二步,这样的悟性足以称得上是可怕,毕竟连孟丹云那样的七玄真传,都还不曾悟出巽风意境的第二步。 这样的人物, 未来是有可能成为晏景青那种存在的! “玄机执事蔡久生。” 陈牧淡淡的开口,他如今对各宗情报掌握都不少,就算没有见过真容,但对于执事这个级别的人物,也基本能够一眼辨认出来:“何无忧也在吧,还有一人是谁?” 何无忧虽然一直没现身,想要在暗中偷袭于他,但气息早已被他所捕捉,不过除了何无忧之外,他的感知中还有第四人。 “哈哈哈,陈兄这巽风意境第二步的感知,的确非同寻常啊,连我都藏匿不住,我其实只是个顺路的,只要陈兄早点死在他们三个手里,那我就不用耗费力气出手了。” 咔!咔!!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道人影从陈牧右侧的雾气中迈步走出,每一步落下,其脚底那泥泞的水洼都咔嚓咔嚓的冻结成冰,所到之处,白色的雾气尽皆凝成一片片冰雾,仿若一朵朵冰花绽放。 玄机阁真传,程厚华! “是玄机阁的真传么,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监察都司,也能引起这么大的重视,劳烦四位五脏境高人在此设伏,如此兴师动众,还真是受宠若惊。” 陈牧目光淡淡的扫过程厚华,然后看向左侧,在那白雾之中出现最后一个玄袍人影,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但其气息他曾经在瑜城的时候感知到过一次,怎么都不会认错,正是何无忧无疑。 何无忧! 程厚华! 两位玄机阁执事! 为了杀他一个监察都司,趁着潮灾来临,他不在瑜城,要去处置洪灾之际,足足四位五脏境存在伏于四周,封锁所有去路,要断绝所有生机!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斩五脏! “陈兄太谦逊了,你如今不过二十六岁,尚未拜入七玄宗门下,就能凭自己悟出巽风意境第二步,来日必然会是我之大敌,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倘若让你拜入七玄门下,迈入五脏之境,再练出个三四种意境,那还得了?” 程厚华笑呵呵的从背后的竹篓中拔出泛着缕缕寒意的剑,道:“所以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让我以后坐立难安,还是请陈兄早些上路,莫要挣扎受苦。” 伴随着话音落下。 他将手中清寒剑一扫一挥。 霎时间,一股寒意弥漫四方,天穹之上倾盆落下的雨水,一片一片的定格在空中,尽皆化作一缕缕的寒冰,连同附近的雾气尽皆被冻结在一起。 几乎就是顷刻之间,雨水连同雾气,被冻出了一个三丈见方的区域,冰层之上有元罡真劲流转,将所有人都封锁在这狭小的区域中央。 “上路吧。” 刘宿淡淡的道。 他年轻时也和程厚华一样唠叨,废话很多,但现在年纪大了,话就渐渐的少了,尤其陈牧掌握有巽风意境的第二步,超出预料,未免意外,还是及早杀之。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手中之剑轻轻一挥,一缕秋风之意荡开,萧瑟之中伴随着丝丝凉意,每一缕凉意都是一丝剑气与杀机,一下子化作千百道,向着陈牧落去。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一束束无形剑气,向着陈牧破空而去,每一道都足以贯穿钢铁,上面都蕴含有元罡真劲流转,在狭小的三丈之内,几乎封锁了陈牧所有的方位。 而几乎就是在刘宿出手的下一刻,何无忧也紧接着悍然出手! 实际上他才是场中,对陈牧杀机最为强烈的人,但他清楚他的实力在场中属于最弱,陈牧掌握了巽风意境的第二步,不是他轻易就能拿下来的,所以他便始终隐忍不发,直到程厚华封锁天地,刘宿悍然出手,他这才将隐忍的杀机一下子爆发出来。 嗡!!! 何无忧出枪,整个人立足于地,仿若一座泰山,手中之枪并无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法,就仅仅只是以最简单的挥击,如若泰山压顶般,向着陈牧的后脑而去。 原本被程厚华封锁天地的冰方之中,杀机就已经犹如丝丝寒意交织,这时候两位五脏境出手,更是将所有的森冷寒意都引向陈牧,似已为陈牧选好了葬身之所。 就在下一刻, 陈牧出手了。 一样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法,有的仅仅只是朴素的一刀。 这一刀,缠绕着巽风意境之威,刀气凝而不发,盘桓于流银刀身之上,仅只一击,就将来自正面的刘宿挥出的所有秋风剑气全部席卷碾碎! 当! 这是刀枪碰撞的声音。 陈牧这一刀挥出的是一道圆弧,在击破了刘宿所有剑气的同时,裹挟着的支离破碎的剑风一记回旋,便与背后落下的何无忧的一枪碰撞在一起,迸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 同时一双冷漠的,近乎没有感情的眸子看向何无忧。 “不好。” 何无忧几乎是一刹那间,就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般的危机,但此时此刻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凝固在原地,并露出一丝震骇。 缠绕在陈牧流银刀上的,不仅仅是巽风意境之威,还有真正的元罡真劲,此人早已踏入了五脏境,迈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轰!! 仿佛山崩般的声音从何无忧的枪身上传来。 陈牧这一刻展现出的元罡真劲,在何无忧的感知中简直凝练到恐怖的程度,远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仅一下就硬生生击破了他的元罡真劲! 艮山意境者,以自身为山,借助地势,固然能发出势若山倾般的沛然一击,但若是被人以正面击破元罡真劲,那么便如同山崩,与地脉的联系反倒成为累赘,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做出更多的动作! 这种停滞其实并不长,甚至连十分之一息都不到,对于磨皮练肉的武者来说,甚至可能都无法察觉,但在五脏境的存在面前,却足以决定胜负,乃至生死! 嗡。 陈牧眼眸中寒芒一闪,隐约有千风凝聚。 在流银刀的刀锋之上,那凝而不发的巽风意境,此时终于一下子延展出去,化作一束肉眼可见的刀气,纵横丈余,在何无忧元罡被破,短暂凝滞之时,一下子就掠过了他的上半身,并在后方那一片片冻结的冰壁冰雾上,留下一道沟壑裂痕! “……” 何无忧整个人彻底凝固在原地,一缕血线从他的左胸一直蔓延至右肩,整个上半边的身子已悄无声息的与下半截断开,尽管因为天地间弥漫的丝丝寒意,而使得两部分依然冻结在一起,但却已经不可能再弥合到一处。 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陈牧,眼眸中全是难以置信。 陈牧,才不过二十六岁,情报中其人突破锻骨境也不过是一年之内的事情,纵然是以极其夸张的进度,强行冲破五脏境的界限,那也必然是根基虚浮,怎么可能凝练出如此强悍,近乎远胜于他的一身元罡真劲?! 要知道刚才那一下,陈牧是以纯粹的元罡真劲,硬生生搅灭了刘宿的秋风剑气一击,继而又与他的背后一枪碰撞,正面击破了他的元罡,最后才迸发出巽风意境之威,在他一招用尽,元罡被迫,彻底没有回转余地的那一刻,给出致命一击! 尽管身为五脏境强者,生机和意识没有一瞬间消亡,但此时也是迅速消退,何无忧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来,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仍然还带着一丝茫然。 他。 何无忧。 堂堂五脏境的存在,曾屹立于瑜城的顶点。 陈牧于数年之前崛起之时,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底层差人,甚至都入不了他的眼,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何家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此消亡,让他就这么葬身于此? 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的错了。 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作为曾经瑜郡四大家族的支柱之一,曾立于瑜郡顶点的存在,何无忧就这样带着茫然,意识彻底的消散于天地间。 只留下玄机阁三人,各自变得凝重起来,目光都为之变化。 此时此刻。 天地间除了雨声之外一片寂静。 冰封的三丈方圆之内,包括一开始嘻嘻哈哈的程厚华,也是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刀杀了一个何无忧,这倒没有什么,何无忧本来就没什么实力,属于五脏境之中几乎垫底的存在,只勉强迈过那个门槛,更兼年过八十,也没掌握艮山意境的第二步,比起刘宿等人都相差许多,甚至程厚华都有把握一剑杀之。 关键在于陈牧先前那一刀之中,展现出的元罡真劲,是一种惊人的浑厚! 以陈牧的年纪,还有以前的各种信息,就算情报再怎么有误,也绝对不可能是踏入五脏境好几年了,必然是才迈入不久。 刚刚迈入五脏境不久,甚至可能都没经历过几次五脏淬炼,就能拥有这种雄浑的元罡真劲,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陈牧前四境的根基,打磨到了超乎寻常的程度! 铜皮浑肉,横练锻骨?! 不! 绝对不止如此! “玉骨……” 刘宿的脸色有些难看。 哪怕是磨皮、练肉、易筋三境皆练到极限,练出虎豹雷音的高度,也不可能刚突破五脏境不久,就能有这样雄浑可怖的元罡真劲,这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以玉骨入五脏! 只有锻骨境也练到极限,才有可能在初步迈入五脏的情况下,元罡真劲就堪比寻常人八九次淬炼的程度,能比拟两种寻常的第二步意境! “陈兄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以玉骨境入五脏,连我都不曾做到这一步,恐怕陈兄如今的实力,比起我都还要略胜一筹。” 程厚华凝重的看着陈牧,声音低缓的开口。 他如今五脏淬炼七次,论起元罡真劲的质量,大概和陈牧相差不多,但他的凛冬意境尚未迈入第二步,比起陈牧那迈入第二步的巽风意境,怎么都要弱上一筹。 倘若他没有一时心起,跟过来看的话,仅凭刘宿和蔡久生两人,是根本不可能留住此刻的陈牧的,甚至联手都未必能胜。 此时。 陈牧的视线终于从何无忧的尸体上收回,淡漠的看了一眼程厚华三人之后,却并不过多废话,霍然一刀再起,向着距离最近的刘宿当头落下! 他实在没有兴趣再和玄机阁的人过多废话,如今潮灾来临之际,玄机阁置之不理也就罢了,甚至跟踪伏杀于他,此等行径如何称得上正道宗门,也配执掌一州一郡! “哼。” 刘宿眼见陈牧一刀袭来,顿时冷哼一声。 手中剑起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霎时间晚秋之意浓郁,化作一束肉眼可见的剑气,凝练于剑锋之上,迎着陈牧的刀袭去。 “小辈,不要以为迈入五脏境,就能横行天下,五脏境亦有强弱之分,老夫可不是何无忧那等年纪衰老的废物!”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皆杀! 嗡!!! 刀剑碰撞,迸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巽风意境与晚秋剑气交汇,短暂的冲突之后,强行碾碎了刘宿的剑气,继续侵袭落下,但最终被刘宿的元罡挡下。 刘宿的年纪才不过六十,虽然看上去年老,但那时因为占卜天数而付出了心血,实际上比起何无忧的状态要好得多,更兼年轻时五脏多淬炼了几次,练成的又是晚秋意境,所能调动的天地威能差不多有两份,比何无忧强了近一倍。 尽管抵挡这一击,刘宿也是被震的连退数步,后背几乎撞上冰壁,但眼眸中的冷意却并不消退,因为程厚华和蔡久生两人的攻击已左右而至! 此刻。 三人赫然是呈掎角之势,将陈牧围在中央,仍然是封锁了陈牧的方位。 蔡久生挥出的是一根竹尺,青绿的竹尺之上蔓延出暖春生机,但去势却十分凌厉,攻击的是陈牧的后颈要害,元罡真劲流转,是毫无迟疑的全力出手。 他很清楚以陈牧的实力,几乎能胜过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五脏境除非彼此差距太大,否则往往都是易败而难杀,一旦让陈牧从三人的包围之中冲出,那么再想追杀陈牧就不可能了,也大概追不上具备巽风意境的陈牧。 锵! 陈牧回身一刀,与蔡久生、程厚华碰撞,将两人的攻击悉数拦下。 而此时刘宿又再次调整了呼吸,元罡真劲恢复流转,从后方继续夹攻而上,并冷声道:“今日天机命数混乱,无人相救你就安心死于此地吧。” 轰!!! 三人的攻击汇聚到一处,一下子将三丈冰方击碎,漫天的雨水再一次洒落下来。 而几乎就是在这个时候,陈牧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瞳中,陡然泛起一丝雷光,只见他一脚踏地,霎时间一束雷霆沿着漫天洒落的雨水蔓延开来,将方圆三丈之内化作一片雷域! 刘宿、蔡久生、程厚华,三人齐齐变色! 噼里啪啦! 这一击虽不是天雷阵阵之时,但却也有雷霆利水之威,一下子迫使刘宿、程厚华两人都不得不挥剑抵挡,撑起元罡真劲来抵挡那蔓延的雷光。 这雷光出现的快,去的也快,几乎就是刹那间的功夫,从雨中蔓延开来后,便迅速消散于天地间,仅仅只剩下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雷弧,还在落地的雨水中交织。 而陈牧的正面。 只见蔡久生整个人凝固在那里,仿若一尊雕塑,眼眸中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一缕血线从其额头一路蔓延下去,整个人生机赫然断绝! “不好,走!” 刘宿此时顾不得惊骇,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大吼一声。 虽然早知道陈牧掌握有震雷意境,但刚才那一下,根本不是第一步的威能,否则也不可能逼迫的他和程厚华都不得不全力抵挡,以至于无暇支援蔡久生。 巽风!震雷! 两种迈入第二步的意境! 再加上那浑厚的,堪比常人淬炼七八次脏腑的元罡真劲,陈牧的实力根本不是他们区区四人就能够围杀的程度,至少也要十人汇攻才有机会! 而今猝不及防之下,何无忧和蔡久生先后毙命,只剩他们两人,想继续围杀陈牧无疑是天方夜谭! 嗤嗤!!! 刘宿和程厚华的反应都极快,在看到蔡久生殒命的一刹那,两人就齐齐调动了全部的元罡真劲,各自向着陈牧打出一击,然后飞快的就要往远处遁逃而去。 可陈牧此时眼眸中只有一抹冷冽,他为了让四人全部身死,不惜浪费一点时间,先后杀死两个,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还让两人有逃走的机会。 轰! 几乎就是一刹那,陈牧双手持刀,流银刀的刀锋之上,迸发出一股炽烈的火炎,尽管在暴雨之中火炎不盛,但有狂风之威相助,依然翻滚汹涌,其中更蔓延出一束束雷光。 陈牧纵身一跃而起,让刘宿和程厚华的一击落空的同时,也是悍然一刀,隔空向着刘宿斩落下去,霎时间风雷火三相之力疯狂交织,化作一道绵延数丈的雷火巨刃,截断了漫天洒落的瓢泼大雨,一击落在刘宿的头顶! “啊!” 刘宿正待逃走,但尚未逃出两丈,陈牧的攻击就当头落下,一时间不得不调动全部的元罡真劲,更将晚秋意境发挥到极致,试图挡住陈牧这隔空的一击。 然而陈牧这一刀乃是近乎全力出手,风雷火三种意境交汇,更兼元罡真劲的爆发,蕴含的天地威能几乎是他的一倍还多,堂堂正正的碾压之下,根本无从抵抗! 不止风雷,竟还有离火! 刘宿眼中露出骇恐。 轰! 刘宿几乎只来的及发出一声大叫,整个人便被那横贯三丈的雷火刀刃淹没,一下子地面上只留下一道横贯数丈的裂隙和一团漆黑的焦糊状物。 逃!逃!逃! 程厚华这时候根本不敢多看后面的情况,只知道在雨中竭力遁逃,几乎是顷刻之间就逃到了数十丈外,在陈牧的视线中已只剩下一个黑点。 可陈牧这时却是冷着脸,持刀一步迈出,身上隐约弥漫起一丝丝雷光,足底更有一缕缕劲风交织,一步落下,就在雨中拉开一道绵延十几丈的丝丝电弧。 唰!唰! 他在孟丹云离开瑜城后的几日里,练就巽风意境之后,也将孟丹云教给他的秘法‘凭风引’练到了契合的第三层,这门秘法对于低境界的武者来说并无太大作用,因为境界低时,奔行速度也不够快,风的阻力也没太多影响,但随着境界越高,速度越快,奔行之时风的阻力就越强,而‘凭风引’这门秘术,则可以凭借巽风意境,将奔行之时风的阻力全部消解,甚至迈入第三层后,还能引为助益,使得身法比常人更快许多。 若单凭这一门身法,或许还不够快,但陈牧兼掌震雷意境,且迈入第二步的层次,哪怕尚未修行震雷一脉的秘法,单凭震雷加持,也能凭空提升几分身法速度,风雷彼此叠加之下,他的速度几乎快到可怖的程度,短短瞬息之间,就生生赶上了程厚华! “完蛋了,完蛋了。” 程厚华感知到后方的气息顷刻逼近,一时间心中惊骇,自己果然不该跟何无忧这倒霉催的老东西一路,这下不光何家爆了金币,连他怕是也要爆了。 怎么就能惹到这么一个怪物,风雷火三种意境迈入第二步,更练就玉骨,这岂不活脱脱就是一个顶尖真传,是接近七玄宗真传之首的可怕人物。 瑜郡这种偏远小地方,竟然能冒出这样的妖孽,简直匪夷所思! 当下。 程厚华几乎没有什么迟疑,一下子摸出一枚颜色妖异的丹丸,将其一口吞入腹中,紧接着浑身气血陡然一涨,霎时间元罡真劲激增,奔逃的步伐也陡然加快。 同时他每一步落下,都有元罡真劲坠落,一朵朵冰莲花从他所过之处生起,然后在空中一朵朵的炸开,化作无数的冰凌,锋利无匹,向着陈牧穿刺而去。 “雕虫小技。” 陈牧仍然继续往前追去,但每一步落下,都有一束束火炎迸发,与那些冰凌碰撞在一起,将其完全吞没融化,整个人丝毫不停。 此时两步追出,就已经来到了程厚华的后方,手中流银刀一起,相隔还有三四丈,便直接挥出,待刀刃落下时便已几乎赶上了程厚华的后背! 咔!咔!咔!!! 程厚华依然亡命逃窜,一时间头也不回,他身上那陡然膨胀许多,在陈牧感知中几乎要达到三四份之多的元罡真劲,一下子汹涌而出,融入雨水帘幕,刹那间于平地之上,冻结起一面高耸数丈的冰面,拦在陈牧的刀前。 陈牧这一刀轰击在冰面之上,风雷火三相意境迸发,与冰面上流转的元罡之力接触,一时间形成剧烈碰撞,轰的一下令整个冰面为之炸碎。 “……” 陈牧看到凭借此一招短暂阻挡,又逃出数十丈的程厚华,目光淡漠,却是继续追赶上去,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大宗门真传交手,虽然程厚华远不是他对手,但的确比刘宿等人难缠的多,还有强行拔高元罡真劲的保命的手段。 但这种手段不可能持久,而且对于激增的元罡真劲,程厚华的掌控度也明显不如之前,这种冰面看似弄的声势浩大,但实际上远不如多迸发一些冰凌更能延缓他的步伐。 唰! 陈牧周身风雷交织,几步之后便又追上了程厚华。 程厚华再次激起一片冰面,又是强行挡住陈牧的一刀,再次逃出数十丈,但这一次的冰面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强韧,被陈牧的流银刀生生击破的同时,一缕无形的元罡也强行破出,命中了程厚华的后背,令他闷哼一声,周身气息一炸,嘴角溢出一缕血迹。 终于。 又逃了一段之后,程厚华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汹涌的河流,却正是绵延的清平河支流! 他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喜色,整个人猛然一跃,就往河中扎去,只要能逃到河里,那就有机会了,陈牧虽然有震雷意境也能借助水势,但不如他的凛冬来的直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陈兄咱们后会有……” 噗! 陈牧的身影出现在程厚华背后,周身缠绕着丝丝雷弧,漠无感情的看着他,手里的流银刀缠绕着风雷火,往前一送,程厚华一身元罡真劲竭力爆发,在脊背凝聚出一面冰镜,但仍然没能挡住这一刀,被陈牧的刀锋从背后贯穿至前胸。 程厚华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河水,艰难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一股澎湃的雷火之威在他体内爆发,淹没了所有脏腑,让他生机瞬间消散,眼神也随之黯淡无光,与陈牧一并坠落到了水中。 四更送上,月底求波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喷发 汹涌的河水中,陈牧手握流银刀,贯穿程厚华的身躯,目光冷漠的撕裂水流,伴随着风雷火的元罡迸发,将其整个人从水面一路压到河底,最后澎湃的元罡沿着流银刀的刀锋寸寸迸发,将程厚华那如若横练的躯体生生震成了无数碎块,沿着河水一路冲刷消失。 看着程厚华就此死的不能再死,陈牧心中终于微缓了口气。 “到底是宗门真传,非同一般。” 他微微摇头。 且不说程厚华的实力本身就远强于其他三人,身上还有不同寻常的手段,那吞服之后忽然暴增一大截元罡的丹药,就不知道是什么名堂,让其元罡之力几乎提升了近一倍! 倘若程厚华再强一些,或者悟出凛冬意境的第二步,那么服用那枚丹药的情况下,就算不至于彻底逆转局势,也绝对能够与他抗衡。 只可惜程厚华还是不够强。 不过那种玄奇的丹药,也让陈牧心中对这些大宗门真传更郑重一些,哪怕灭去了程厚华的生机也不算完,还要将其尸体也彻底粉碎崩裂,免得再有什么诈尸手段。 这时。 陈牧屹立于河底,河底的汹涌水流足以将沉重的牛马都裹挟着一路冲下,但却无法撼动陈牧的双足,他就这么牢牢的站立在河底,仿若一块不动的礁石。 此时陈牧的视线已经从程厚华身上收回,转而望向眼前,只见程厚华先前所用的那柄泛着寒意的剑,此时正笔直的倒插在河底的淤泥之中,但其并没有陷入进去,而是将淤泥连同附近的一小部分河水都冻结在一起,整个被冻在冰块之中。 “好东西。” 陈牧将手伸过去轻轻一拍,一缕离火意境震碎了冰封,将那柄剑拿到手中看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程厚华身上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尸体被他震碎的时候他都已经看得清楚,那竹篓里也是空空如也,其人身上唯有这柄剑,而这剑也的确不是一般之物,应当是以万年寒铁锻制而成,在宝器之中也属于近乎顶尖品质。 这柄寒剑对程厚华的实力加成相当可观,至少让他的凛冬意境增强数成,否则的话,光凭第一步的凛冬意境,还不至于挥手间就是那么大范围的各种寒气冰封。 “可惜此物与我所练意境性质不符。” 倘若他练的是坎水意境或兑泽意境、这柄清寒剑就算加持没有那么大,但至少也可以拿来用,但如今他掌握的风雷火三相,除了巽风意境勉强能与之契合,雷和冰没有任何加成效果,火和冰更是逆向相克,以其施展招法,不但没有加成,反倒还会削弱。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品质顶尖的宝器,就算来自于程厚华,不太容易拿得出手,但以后到了玉州的州府那边,自然能有办法将其交易出去,或换取其他适合之物。 唰。 陈牧拿着清寒剑在河底走了几步,很快来到一丈外,在淤泥中捡起了一把形态朴素的剑鞘,并将清寒剑收入剑鞘中,一下子严丝合缝,并且寒气也再无泄露。 “程厚华此人,若是以这清寒剑和凛冬意境,倾力抗灾的话,倒是能有很大的成效,但指望这些人去应付潮灾……” 陈牧摇摇头。 相对来说程厚华的实力虽然一般,但要是对抗潮灾,其实比他能发挥的地方更多,譬如凭借冰封的手段,在合适的地势区域,就能短暂的使河流改道。 如今才刚刚入春,天气还没有那么的暖,河水也是一片冰冷,冰封能够维持很久,足以让很多个村落都免于洪涝之灾。 但玄机阁这群人不添乱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指望他们有所作为基本等于幻想,他们大概是巴不得晏景青调动瑜郡所有兵力都去抗灾,然后趁机去大肆搜刮各种天地灵物。 心中念头迅速闪过后。 陈牧便仰头往上看去,准备要跃出水面。 河水相当浑浊不堪,更兼汹涌无比,可以说普通人,甚至磨皮境的武者,落在河底恐怕都是难以再挣扎出去,但对陈牧来说却并无太多妨碍。 踏入五脏境之后,内天地循环自成,即使在河底呆一两个时辰都没事,不过此时的他还要尽快去最重要的几个地方查看洪涝受灾的情况,没有太多时间勘察河道。 不过。 就在陈牧在淤泥中一踏,整个人就往水面上而去的时候,忽然一股凶恶的气息从浑浊的水中一冲而至,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道。 迎着陈牧而来的,就是一张血盆大口,足有水缸般大小,口中是一圈又一圈的螺旋状牙齿,更伴随着一股可怖的威压,看上去仿佛深渊之底,令人心中震骇。 然而陈牧如今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有所畏惧,此时只冷哼了一声,右手握拳迎着那如若水缸般的血盆大口,猛然一拳落下。 噼里啪啦!! 霎时间水流炸开,在河面上惊起一道十丈水浪。 陈牧的拳头裹挟着浑浊的泥水,仿若洪流一般,其中更汇合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电光,就这么一下子撞进了那张血盆大口中。 那张血盆大口明显吃痛,一下子就不由自主的将巨口闭合,并往后退却一段。 此时。 能看到其整个身躯,赫然是一条粗达近两尺,长约数丈的怪物横贯于河道之中,其通体漆黑滑腻,血盆大口的边缘有两条绵长的须子,近似一条大号的鲶鱼。 “四阶妖物,黑妖鲶……不,这气息,距离五阶应该也相差不多了,又借助水势,难怪抗下我那一拳,都似没有太大伤害一般。” 陈牧略微眯起眼睛。 他对各种读过的妖物录都是记忆清晰,基本只要是书中记载过的妖物,他都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眼前这只黑妖鲶在这一类妖物中,都属于体型极大的了,并且妖物并没有武者那种明确的锻骨、五脏的划分,所谓四阶五阶,只是依照体型和强度去进行判断。 据说黑妖鲶最多也就是五阶,若是能再往上蜕变,就有机会蜕变为‘蛟’,并且其本身似乎就具备稀少的‘黑蛟’血脉,其精血提纯之后,也勉强能制成一些劣质的易筋丸。 瑜郡流传于黑市的一些易筋丸,有些就是源自于此。 并且黑妖鲶也属于十分典型的妖物之一,在很多偏远的村落,一些不开化的愚民,甚至奉其为河主,烧香祭拜,更有甚者,每年为其奉上血食,祈保风调雨顺,但实际上这不过就是一种稍微能凭妖力驾驭些水势的妖物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力。 咕噜咕噜! 黑妖鲶一口没能将陈牧吞掉,还被陈牧的一记混合震雷之威的拳头打的痛苦不已,一双猩红色的巨大眼瞳中仿佛有人性化的震怒,再一次张开血盆大口。 但这一次却不是冲着陈牧吞噬过来,而是有一股汹涌的妖力汇聚,一下子就调动了附近的河流澎湃汇聚过来,化作一束肉眼可见的冲击,迎着陈牧落下。 接近五阶的黑妖鲶,在潮灾之时,顺应天时,更兼于汹涌河道之中,占据了地利,一时间打出的汇聚妖力一击,其威力足以令一般的五脏境都手忙脚乱。 然而陈牧却是眼眸中寒光一闪。 他并不过多啰嗦,此时右手一翻,就抽出了流银刀,刀锋之上,风雷之力交织,双手握住刀柄,向着正前方猛然一刀劈落。 哗!!! 但见陈牧正前方的河道,以他的流银刀方向为中心,一下子分裂开近三丈区域的无水地带,刀气纵横下,更是撕裂了河面。 黑妖鲶喷吐而来的那一道水流冲击,被陈牧的流银刀从中央一分为二。 紧接着, 陈牧身在水中,脚底猛地一踏,河面霎时间又炸开一片水花,他整个人则宛如炮弹一般,顶着汹涌的激流逆行而上,直接来到了黑妖鲶的头颅上方。 手中流银刀缠绕着风雷之光,往下猛地一刺,径直贯穿了黑妖鲶的天灵盖。 “呜哇!!!” 黑妖鲶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此时竟是发出了诡异的婴儿哭叫声,虽然脑子都被陈牧的刀气一下子绞碎,但妖物毕竟与人不同,受到致命一击仍能动作,尾巴猛地一摆之下,庞大的身躯顿时以极快的速度在河道中往前猛冲。 陈牧知道这是黑妖鲶最后的垂死挣扎,此时目光冷静,握着流银刀站立在黑妖鲶的头颅上方,足底仿佛生根一般,若泰山压顶,任凭其在河道中横冲直撞,也毫无动摇。 轰! 最终黑妖鲶在凄厉的婴儿啼哭声中,猛地一头撞击在河底的淤泥之间。 这一撞本来倒没什么,但撞击之后陈牧的脸色就为之一变,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拔出了流银刀,在水中一脚踏出,身上更是缠绕着风雷之光,嗖的一下就直接窜出了河面。 而几乎就是紧随陈牧之后,黑妖鲶撞击的那处淤泥河底,猛然向内凹陷下去,继而迸发出一点点棕黄色的光泽,最后轰的一下,好似山洪爆发一般,一股澎湃的地脉之力喷涌而出,一下子就将黑妖鲶那强韧的妖躯冲成了一片血肉残渣! 哗啦! 混杂着泥沙的水流击穿了河面,向着天穹之上喷涌出数十丈高。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苇渡江 景南乡。 东部。 作为整个景瑜县地势最为平坦的一乡,其东部更是一片平原洼地,此时一眼望去,只见波涛滚滚而来,好似一片汪洋大海,农田屋房都不见踪影,一切都已被水淹没。 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流速依然很快,其中偶尔可见一些被泥沙裹挟的断壁残垣,除此之外就是一望无边的茫茫江水。 沿着这茫茫洪水一路往东。 视野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小坨从水中冒出头的黑影,那是一座山,这山并不算很高,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是一座矮丘,连山都算不台上,此时山脚早已被洪水淹没,仅余中上部。 而在其中上部那裸露着的一块块岩壁上,就见大量的人影一撮一撮的拥挤着,约莫有上千人之多,多是老人和幼童,将勉强能落脚的地方都站的严严实实,各自拥挤在一起。 众人有的脸色苍白,有的面色惶惶,更多的眼中带着几分灰败之色。 而就在这时。 忽然一声惊叫传来。 一些人扭头看去,就见位于中部的一块岩石上,一个穿着锦袍,身形肥胖的老爷模样人,一个转身,蹭到了蜷缩在岩石边缘的七八岁的小女童,小女童被这一下撞的失去平衡,整个人惊叫着就要掉下去,两只小手乱抓,刚巧抓住了那锦袍老爷的衣角边缘,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掉下去。 但就在这时,那锦袍老爷一脸烦躁的面上,闪过一丝怒气,猛地一拽自己的衣角,将衣角抽了回来,这下尚未再次站稳的小女童再次失去平衡,只发出一声惊叫,就一下子从岩石边缘掉了下去,噗通一下落进滚滚泥水中,水流极其湍急,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红儿!!” 旁边挤在岩石角落的一个老人见状,一时间目眦欲裂,趴在岩石边缘往下拼命看去,但哪里还看得见小女孩的影子。 继而就是浑身颤抖的看着包印林道:“你,你怎么能杀人!” 包印林冷笑一声,道:“包爷的锦袍也是她的贱手能碰的?人我杀就杀了,老东西再多嘴一句,就让你也滚下去,黄泉路上给伱那遭了瘟的孙女凑个伴!” “你……你……” 赵老汉气的浑身发抖,就沿着岩石边缘往前,要同包印林理论。 然而包印林一见张老汉踏上他所在的那块岩石,眼中立刻就凶光毕露,扯住张老汉一甩,骨瘦如柴的张老汉那里经得起这样一扯,顿时也从岩石上摔了下去。 这一幕终于引起群情激愤,附近一些拥挤在岩壁上的人都纷纷冲着包印林怒视,更有人已忍不住大声斥责起来。 但包印林这时候却冷笑一声,身边几个家仆各自抄起了棍棒。 “再敢嚷嚷,就让你们也统统下去!” “老爷给你们一条生路,还不感激,也敢多嘴多舌。” 有家仆冷哼着开口。 几个家仆都是身形魁梧健壮,明显都是练过武的人物,此时手持棍棒往那一战,顿时煞气腾腾,令附近岩壁上的一个个人影都露出畏惧之色。 可就在这个时候。 忽然有人将目光望向远处,露出一丝震惊之色,道:“那是什么?!” 伴随着这声音,立刻众多人影纷纷看去。 只见。 那滚滚汹涌的水面之上,自下游远处,一道人影就这么沿着江面逆流而上,其脚下空空如也,并无任何舟船,再仔细去看,漂浮在汹涌江面上的,那承载起其整个人影的,似乎只是一根纤细的芦苇! 一苇渡江! 那人影踏着芦苇而来,并未直奔山头,而是先身形一转,整个人忽的一下子没入水中,再次浮出来时,手里却多了一个人影,身形幼小,披头散发,赫然是之前被包印林扯下岩壁的女童红儿! 手中多提了一个人之后,脚底的芦苇似承载不了这份量,就要下沉,但陈牧却神色平静的足尖用力一点,拎着女童纵身一跃,一下子横跨数丈,继而再次足底一点,刚好踩在一块浮出水面的烂木头上,再次一个纵身。 接连数次纵跃后。 陈牧临近小山坡,忽然将手里女童往上一抛,整个人再次消失在水中,等又一次出现时,右手拎起一个老汉,继而左手再次接住女童,一脚踏在水面,使得整个水面溅起一片巨大的浪花,接着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影几个闪烁后,最终落在小山坡上! 这一幕将小山坡上的众人都看的呆了。 “神……神仙……” 有童稚忍不住出声。 旁边的大人却咽了口唾沫,他们知道陈牧不是神仙,是将武艺功夫练到神仙地步的高人,不说在景南乡,就是在整个景瑜县恐怕都是顶了天的大人物。 “咳,咳。” 陈牧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姿势一致,而此时赵老汉和孙女红儿都在剧烈咳嗽,将呛进喉咙里的泥水全部都咳了出来,很快脸色就渐渐好看了不少。 正当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陈牧时,就见陈牧慢慢放下了赵老汉和孙女红儿,接着将目光投向包印林,淡漠道:“人是你推下去的?是何缘故?” 虽然刚才隔得太远,不知道这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视觉远超常人,依然看得见那老汉和女童的落水都和穿着华贵锦袍的包印林有关。 “呃,这……” 包印林看着陈牧的眼神,顿时心中发憷,声音也有点发颤,但却一时编不出理由。 而就在这时,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忍不住说道:“都是他推下去的,他还说要把我们也都扔下去呢!” 这句话顿时将小孩身边的妇人吓了个半死,赶紧伸手捂住小孩的嘴巴。 包印林立刻用怨毒的眼神看了妇人和小孩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这时陈牧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说的是真的?” 就见陈牧不知何时,已来到包印林所站的那块岩石上,冷冷的道。 包印林额头溢出一丝冷汗,颤声道:“大……大人,是那小孩先想将我拽下去的……” 看到陈牧的眼神越来越冷,他声音顿时越来越低,颤抖着道:“我,大人,我……我妹夫姓谢,是郡里那个谢家的远亲……” 砰。 陈牧已懒得再多听废话,衣袖一挥,包印林整个人就怪叫一声,胖大的身躯如同一叶纸片,直接从岩石上飞出,掉进了下方的洪水中,艰难扑腾了几下,就没了踪影。 这时被救上来的赵老汉和孙女红儿,终于都恢复了些,赵老汉看看身边虽然一身泥水,但脸色渐渐恢复的孙女红儿,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忍不住向陈牧叩拜起来。 “大人,恩人,老汉给您磕头了。” “好了,不需多礼。” 陈牧看了赵老汉一眼,随即目光掠过小山坡上的众多人影,眼眸中露出一抹沉思之色,继而沉声道:“本官乃监察司都司,负责清平河流域洪涝之灾,你等皆无需多礼,无需慌乱,听从本官之令,自会将你等都送到安全之地。” 这个世界对于灾害的应对,比他预想的要好了很多,实际上上次旱灾的应对就出乎他预料的好,而这一次洪灾也差不多,在他抵达景南乡时,各方官吏来报,洪灾最严重的的地带,大部分人员都已经安全撤离。 这一批没走及,被困在这里的灾民,大多都是老幼病残。 当然也有包印林这种蠢货。 陈牧看了一眼包印林之前占据的那块岩石,上面堆积着好几个大箱子,一看就知道里面放有金银等家产器物,是其舍不得丢弃,想统统带走,结果走到半程发现大地泥泞越来越难走,最后也被困在了这里,不仅贪婪、愚蠢,还残忍、狂妄。 实际上。 乡县的官吏对于赵老汉这一批被困的灾民,基本都是完全放弃的态度了。 主要是洪灾之时,地脉震荡,水流又湍急又有浪,大船都很难平稳同行,更别说小船,一个不慎就会直接倾覆,何况水里还有妖物盘桓。 赵老汉这一批人能在这里呆到现在,没被水中出没的妖物吃掉,只能说是幸运。 像这样的, 基本上撑不过一两天,就都命丧妖物之口。 救人难度太大,别说寻常人,就算是练肉境,甚至易筋境的武夫,在这种洪灾面前,也不敢说能在水里从容自如,哪怕锻骨都一样得小心翼翼! 陈牧在接到各处的汇报之后,对于各乡县官吏的做法并未置以批判。 从他们的角度来说,的确是没有再搜救的必要,没逃出洪灾区域的基本都当做遇难处理,耗费力气人手去救也大概救不出多少人,更有可能搭进去更多人。 因此陈牧也一样没有强行勒令各乡县官吏差役去执行搜救,而是自己孤身一人深入洪灾之地,沿着滔滔洪流一路探索寻找,看看是否有幸存之人。 没想到。 不光有,还挺多。 这个小小的山坡上,就差不多得有上千人。 但恐怕整个洪涝之地,没能及时逃出去的,幸存的也就只剩下这些人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一听陈牧的话,小山坡上的众多人影,几乎都是激动了起来,若非地方实在狭小拥挤,恐怕早已是跪伏下去一片。 没能及时逃出去,被困在这狭小的小山坡上,他们很多人心中其实都已经绝望了,根本都没希望过还会有人来救援,这年头的官差哪可能冒着风险,在这么可怕的洪灾之下过来救人,平时他们这些人,就是死在街头路边,乡县的老爷们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谁曾想,竟还有陈牧这样的官老爷! 虽然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监察司都司是个什么官,但陈牧之前那一苇渡江,于汹涌河水中救人的一幕,都深深烙印在心头,能有那样的神仙手段,也许真能将他们救出去! “人有点多……” 陈牧目光掠过小山坡,心中仍然还在沉思。 他说到底只是人,不是神仙,也许传说中那些洗髓换血境的大人物,能够凭一己之力将上千人从这里带走,带到安全地带,但他是做不到的。 甚至想一次带走上百人,都不太可能,而且这里也根本不安全,水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妖物,这些乡民在妖物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顷刻就会沦为妖物血食。 不过。 陈牧还是很快想到了应对之策。 他将手伸入袖子中,从里面取出一枚令箭,一拉引信,刹那间一束光升上天空,然后在天穹上炸开,并迸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鸣声。 看到这一幕,赵老汉搂着孙女颤抖着,以及众多的乡民都露出希冀之色。 不过陈牧释放了哨令之后,并未去多看,而是将目光落向赵老汉和其孙女红儿,一劈手将旁边的木箱子击碎几块,并随手搓了两下,让木头燃烧起来。 “你们过来烤一烤。” 陈牧将木头堆在旁边,冲着赵老汉平和的说道。 此时天上依然还下着绵绵细雨,虽是春雨但依然带着寒意,大部分人身上都穿着蓑衣,只是赵老汉和其孙女之前掉进水里,两人都被浸透。 赵老汉看着陈牧,颤巍巍的有些不敢,但见孙女红儿冻得瑟瑟发抖,还是小心翼翼的拉着红儿走了过去,来到火堆旁,就冲着陈牧磕起头来。 “好了,不用多礼。” 陈牧阻止了赵老汉,伸手摸了下红儿的脑袋,将她混乱的头发上一缕泥沙擦掉,同时问道:“你们是怎么被落在这里的。” 赵老汉先是给陈牧又磕了个头,这才颤巍巍的说道:“乡里来人说,要发大水了,村里青壮就都跑了,我儿子带着两个孙子也跑了,我跟红儿走的慢,路又不好……” 听着赵老汉断断续续的话。 陈牧大致便明白,赵老汉和红儿并不是仅存的爷爷和孙女,中间还有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只不过儿子儿媳都优先背着孙子逃走了,顾不上赵老汉和孙女,就落了下来。 这倒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一方面是这世道本就重男轻女,另一方面,平常人家也根本顾不了全部老幼,想带着老幼一家都逃走,最后可能一家都来不及逃掉。 看这小山坡上,就明显有几家这样的。 “你们也都差不多罢。” 陈牧又看看离得近的一些人。 众多乡民平日里从未见过陈牧这么‘和气’的官老爷,这时候仍然都是颤颤巍巍,不敢随意答话,都是恭敬的低头,勉强在狭小的地方行过礼之后才小声的回应。 而就在其中一人讲述情况的时候,忽然不远处的水面哗啦一下,溅起一片浑浊泥水,继而一条几乎有两米之巨,形似青鱼的妖物从水中扑出,一口吞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幼童。 那幼童直接就吓得呆了,在原地一动不动。 “找死!” 陈牧冷哼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冽,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一枚石子,被他指头猛地弹出,砰的一下在空中划过一道雷弧,一下子隔空十几丈,击中了那鱼妖的头颅! 鱼妖的脑壳几乎如同纸糊一般,直接就被石子击碎并贯穿而过,其庞大的身躯也是一下子横里飞出,再次坠落回下方的水中,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仙人造舟 “妖怪!” 看到鱼妖窜出水面的刹那,附近许多乡民都是一片惊骇,一时间崖壁上一片混乱,直至鱼妖被陈牧一击灭杀,附近一些乡民才从惊悚和颤栗中勉强回过神来。 但因为崖壁太过于狭窄,仍然有几个站立在边缘处的,被挤的一下子失足,沿着陡峭的坡壁就往下方的洪水中滑去,一时间尖叫声,呼救声连绵一片,彻底乱糟糟一团。 “肃静!” 就在这个时候,陈牧的声音响起,一下子盖过所有混乱。 就见他指间出现了几根从箱板上剥离下来的木枝,一下子从他指间飞出,接连钉住几个掉落的乡民的蓑衣,让他们的滑坠之势止住。 几个免于坠落洪水的乡民,各自还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而崖壁上的一众乡民则各自噤声,一时间很快都寂静下来。 “不要慌乱,不要吵闹。” 陈牧冲着一众山坡上的乡民沉声开口,声音中蕴含有一股威慑,压过了一众乡民心中的慌乱,又让不少人想起陈牧先前处置包印林的场景,一时更是不敢妄动。 眼见局势恢复控制,陈牧这才沉声道:“水中妖物自有本官处置,鼓噪喧哗者,事后以罪论处!” 区区妖物不算什么,但若是小山坡上的乡民全都混乱起来,四面八方都有人失足落水,那对他来说反倒是个不小的麻烦,未必能方面俱到。 此时陈牧话语中蕴含着一丝丝雷霆之威,震慑的众乡民都冷静下来,旁边的赵老汉和其孙女红儿也是微微颤栗不敢吱声。 陈牧也没再与众多乡民搭话,径直站立在崖边,凝视向下方的水面。 哗啦!! 忽然又有妖物从水中翻起,这次却是一条蛇妖,通体青色鳞甲,足有碗口粗细,两三丈长,且动作极快,迅如闪电,一下子就向着距离崖边最近的一人撕咬过去,要将其一口咬住然后拖入水中啃食。 但没等它咬到人,又是一粒石子伴随着丝丝雷弧破空而来,仅仅一击,就将其头颅击的碎裂,巨大的蛇身一下子横飞,远远坠入水中,消失不见。 这次距离最近的众多乡民尽管也是受到惊吓,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片混乱,互相拥挤践踏,也有童稚发出惊恐的尖叫,但立刻就被旁边反应过来的大人捂住嘴。 “水中的气息还是无法明辨清晰……” 陈牧目光看着水面,心中低语一声。 他的巽风意境迈入第二步,秋风觉的感知可谓敏锐到极点,方圆十丈之内,纵然是蚊蝇振翅那轻微的活动,他都能捕捉的清楚,但水下的部分就立刻十分阻滞,唯有在妖物跃出水面的时候才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其动作。 倘若他掌握有坎水意境,那么对水中的感知就能十分清晰了,只是他之前还是选择先练艮山,总归是要一步一步来,无法一蹴而就。 沉吟一会儿后。 又有妖物从水中跃出,但这一次才堪堪飞出水面,尚且不及吃人,就被陈牧弹出的石子击碎了脑壳,再次坠落回水中,伴随着血迹迅速蔓延,消失在远处。 如此反复,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陈牧接连击毙了七八只妖物,远处那茫茫无尽的水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片黑影。 待黑影接近。 却见是一艘独木舟。 独木舟上站立着多个人影,有一袭白衣的斩妖司白衣卫,也有监察司的千户,此外还有一位斩妖司的副都司,其人方面大耳,颇有一丝威严,却是许红玉的三舅余钧。 在去年的旱灾妖乱之际,陈牧在安瑜县跟着许红玉斩妖时,余钧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负责整个安瑜县的调度,但如今不到一年光景,潮灾之时,清平河流域一切衙司官吏皆由他调度,包括负责这一代的余钧,也是他的下属之一。 此时。 独木舟上的众多斩妖司及监察司官吏,也早都注意到了小山坡上的人群,也很快就注意到位于崖边的那一道身影。 “还真有活着的。” “嗯,没想到人还不少,难怪陈大人会放出哨令。” 几个白衣卫各自低声开口。 此时余钧也在远远看着陈牧的人影,心中却是一片感叹,虽然在安瑜县的时候,知晓陈牧掌握意境以后,他就觉得陈牧未来必然不是等闲人物。 但即便如此,也不曾想到,短短不到一年光景,陈牧就一跃成为监察司都司、兼斩妖司都司,反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甚至还凭一己之力,翻手为云,将和他们余家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何家就此覆灭! 很快。 余钧等人皆来到了小山坡下。 “都司大人!” 众多斩妖司和监察司的人马纷纷向着陈牧行礼,包括余钧也没有托大。 不过陈牧不等众人动作,就立刻打断道:“非常之时,无须行礼……你们一路过来,情况如何?” 一名监察司千户冲着陈牧回答道:“回大人,整个东部地区皆被洪涝淹没,没有民居,也不见活人,沿途有不少妖物袭击我等,不过皆被击退。” 这边千户汇报情况。 那边余钧也将目光掠过整个山坡上的众人,一时间却是眉头微蹙。 潮灾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是洪涝,还有水中的妖物,以及时刻可能发生的地脉动荡,别说是普通人,就算他们这一队绝对的精锐,一路赶来都遇到不少麻烦。 要想将这样一批上千灾民救出,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毕竟他们乘坐的独木舟最多一次也就搭载十几人,至于说调来更多的船也不可能,水流如此湍急,大船根本无法控制,只有他们这些精锐武者,凭借力量强行控制独木舟,才能跨水而来。 不知道陈牧是怎么打算的。 而正当余钧思索之时,陈牧已听完了千户的汇报,微微点头过后,便道:“你等全都上来,守住此处,勿要让妖物伤人,我来将这些灾民送走。” 听到陈牧的话,一些斩妖司的人马都各自应声。 但也有余钧等人,则各自露出迟疑的神色, “大人,我们这艘小舟,一次最多搭载十来个人,从此地驶出洪涝区域,至少要半个时辰,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时辰,这恐怕有点……” 且不说这小舟至少需要三四个易筋境的武者来控制,才能在湍急的水流中行进,就算陈牧能凭一己之力,单独控制这艘小舟,一次带十几人,那也少说要数十近百趟。 耗费时间太久。 主要是为了这千来个老幼,他们这一批精锐人马在这里驻守十天半个月,也并不是多么英明的决策,因为外围一样很缺人手,多一批精锐,就能多控制一片区域的妖灾,救下的灾民一样不会少。 以余钧来看,这么棘手的一批乡民,又多是老幼,不若直接放弃,或者干脆只救下一部分幼童,将更多人手和精力放在处置洪涝外围的妖灾上面。 不过这次潮灾并不是上次安瑜县的旱灾,由他来负责统辖调遣,而是由陈牧这位都司负责整个清平河流域两县之地的人马调动,他也只是在陈牧手底听命的从属。 “无妨。” 陈牧听罢余钧的话,却平淡的开口。 余钧略一迟疑,但还是应命下来,没有再过多劝阻,反正在他看来,千余个乡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外围区域,死伤一些也没什么,陈牧就算决策调度有问题,也最多就是多死一些灾民而已,不算什么事。 并且他们这一批人留在这里,也并非毫无意义,至少要是这附近出现地脉喷发的情况,那么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能从地脉中得到一些珍稀灵物。 唰!唰!! 当下余钧率领一批斩妖司人马,纷纷跃上岩壁,守住山坡四周。 尽管山坡岩壁此时都十分拥堵,几乎没有落脚之处,但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余钧带来的这一批人最弱都是易筋境的武者,常人无法站立的地方也能轻易立足,再不济也能强行劈凿岩壁,凿出一小块能落脚的地方。 而就在众人都跃上岩壁之后,陈牧却并未落向众人带来的那艘小木舟,而是任由这艘小木舟被湍急的水流带着往远处而去,反倒是纵身一跃,往相反的方向落去。 “嗯?” 余钧等众多人马皆微微一怔。 虽然对他们来说,就算没了小木舟,也不是没法子离开这里,再不济也能守住这处小山坡等到潮灾退去,但问题是陈牧不要那艘小木舟,又打算如何救人呢? 然而接下来。 众人就看到,陈牧几个起落之后,便落到视线远处,一株还有部分浮在水上的古树枝干之上,继而整个人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随后水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嗡鸣,仿若什么东西炸开,水面上一下子溅起十丈巨浪,就见那株古树在水中慢慢倾斜,直至轰的一下倒在水上! 这还没完。 没等这株近乎合抱粗的古树沿着洪涝流淌多远,不远处又是一道浪花溅起,继而又是一株古树崩断,两株巨大的古树就这样沿着湍急的洪流一路往下,向着小山坡而来。 看着这一幕的余钧心中微怔,这两株古树的确都比那小木舟要大得多,但若说用来载人,就算把枝叶全部砍去,也未必就比那小木舟强多少,毕竟其本身沉重吃水,上面载个十几人基本就没入水里,何况水流湍急,一众老幼乡民又怎么能在上面稳住身形。 然而。 没等两株古树接近小山坡,陈牧的身影就再次出现,手中流银刀出现,刀光一闪之下,两株古树的枝干就一连串的被剔落,很快只剩下两根粗壮的主干。 紧接着陈牧眼眸中微光一闪,手中流银刀刀锋之上,凝出两束无形风刃,沿着主干中部一切,继而将手伸出,一下子插入树干之中,猛地一掀。 咔!咔!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古树主干的中央部分,一大块完整的木块被掀上了天空,远远坠落进水里,两株古树的主干,赫然变成了中空的两艘木舟! 而陈牧到此还未结束,整个人纵身一跃,落在山坡的边缘,一伸手就抓住了其中一艘木舟的边缘,继而猛然一个发力,竟是硬生生的将这足有近十几米长的木舟从水中举了起来,然后一缕红光从掌心中迸发,一下子灌入整个木舟之中。 轰! 潮湿的木舟上霎时间燃起火炎,并一路蔓延,直至贯通整个木舟,一时间仿佛是在高举一根近十几米的巨大火柱! 火柱的炙烤并未持续多久,仅仅顷刻之间,便迅速消退消散,但整个木舟内的水分几乎都被这一下驱散干净,再次被陈牧放回水中时,已成了一艘稍显粗糙,但足可使用的大型龙舟,吃水极浅,可承载数十上百人! 继而。 陈牧将另一艘龙舟也如法炮制,最后将两艘龙舟并贴在一起,将一截截木枝钉入其中,使其并连成更为平稳的连舟。 余钧看着陈牧眨眼之间,制成一艘大舟,一时惊的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那些老幼乡民看不懂,都是震撼的望着这一幕,眼见陈牧顷刻之间,几乎无中生有的‘变’出一艘巨舟,甚至都喃喃神仙,但余钧作为斩妖司副都司,锻骨境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没有眼界。 暂且不说那举手投足间,令他都感到震撼的巨力,远非他所能及,就是最后那炽烈覆盖龙舟的火炎,都让他心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离火意境! 那是毫无疑问的离火意境之威,并且恐怕还不止于第一步! 陈牧所掌握的,不是巽风和震雷两种意境吗? 又是什么时候悟出了离火,甚至还将离火意境踏入了第二步的境界,这可是意境的第二步啊,是足以媲美五脏境存在的高度! 哗啦。 陈牧一跃上舟,让这艘新舟靠在山坡边缘,也并未过多在意余钧等人的震撼,只沉声道:“一切人等有序上舟,不得争抢!” 此时山坡上的众多乡民依然处于震撼之中,对于他们来说,陈牧刚才施展的手段,自然是与真正的神仙无异,哪怕是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人,知道陈牧乃是实力高强的武者,此时都不由得怀疑起陈牧是不是真是仙人下凡。 陈牧自然不清楚他今日的事迹,今日之后会在一众乡民中口口相传,最后成为流传民间的一个‘仙人造舟’的故事,变成志怪传说中的一份,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一笑置之,因为这世上是没有仙人的,有的只是登峰造极的武道罢了。 世间那些流传的各种志怪故事,神仙异闻,大多都是眼界不高的凡俗黎庶,见到无法理解的武道境界后,误认为是神仙手段,继而慢慢变成志怪异录。 很快。 小山坡上开始一片骚动混乱。 但因为有余钧等人的震慑和控制,没多久就再次变得有序,继而距离最近的乡民开始陆续登上舟船,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就坐。 陈牧也并没有下达什么‘幼童优先’之类的命令,在这个世道,幼童若是与父母亲长分开,或是成了孤儿,几乎不可能生存下去,那样做毫无意义,只是纯粹乱来。 片刻后。 上百人登上舟船,将舟船拥挤的满满当当。 没能上船的一些乡民,俱都露出几分忧虑的神色,有些正好赶不上的,更露出急躁的神色,但面对附近的余钧等斩妖司、监察司的人马,却也不敢乱来争抢。 “好了,我先送走一批,你等守好此地。” 陈牧见船上人满,便冲着后方的监察司众多人马沉声吩咐。 “是!” 监察司的众千户和斩妖司的白衣卫纷纷应声。 这时余钧掠一迟疑,想要询问陈牧是否腾出几个空位,让几个白衣卫上去控船架船,却见陈牧已屹立在船头,不见有什么动作,却是霎时间狂风呼啸,硬生生的推起整艘巨舟,迅速驶离了山坡,乘风破浪而去。 余钧再次将想要说的话重新吞咽了回去。 巽风意境,陈牧掌握有这种意境,他是知道的,但眼前这一幕,身形不动而狂风大起,恐怕也不是第一步的意境能做到的。 又一种迈入第二步的意境! 看着那驾驭舟船乘风破浪,身形很快就化作一个黑点的陈牧背影,余钧心中的念头,一时就如下方那滔滔洪涝一般汹涌翻腾。 这一刻的震撼甚至还要超过之前,何家在一日之内被陈牧翻手覆灭的时候。 红玉这位未来夫君,自己这位外甥女婿,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乱局 苦舟上。 众多乡民对于交错而过的天剑门众人,此时也都是一片诧异,各自小声议论纷纷。 “那些是什么人,是也落难了吗,那么多人就搭着一根木头……” “你那什么眼神,那些分明也是武功高人,那么细一根圆木,能站稳那么多人,恐怕也是大有来头,不过应该不是县府的官老爷。” 有人偷偷瞧了陈牧的背影一眼。 要是县府的官,那见到陈牧,肯定会互相打招呼的,不会这样就交错而过。 “嘘,我听老丈人远房外甥的四叔说起过,咱们瑜郡好像来了很多说书故事里的武道门派,刚才那伙人我瞧着,好像是什么来着……对,血隐楼!” “我也听说过,但怎么觉着你说的不对,不太像。” 有几个乡民更低着头小声议论。 陈牧对身后乡民的议论并不理会,直到天剑门的众人搭乘的圆木彻底消失在远处,他才远远的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天剑门……” 他微微摇头。 其他几个天剑门弟子他无法一眼认出,但古弘他是一眼能辨认出来的,身高五尺,较为矮小,但修炼有心剑意境,甚至还曾和他在街市中遭遇过一次。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才迈入锻骨境不久,意境也尚且没有迈入第二步,和古弘之间可以说是近乎鸿沟般的差距,但如今的他,面对古弘这等大宗真传,已是心中淡然。 刚才。 他若有若无之间,还察觉到了一丝隔江而来的剑意试探,不过并未做什么理会。 这艘舟船他必须要仔细控制,将舟上的百余乡民都送上河岸,一旦他离开了舟船,在滔滔洪流中这艘简陋舟船立刻就会倾覆沉没,自然是没空理会天剑门的人。 倘若对方是瞧着他孤身一人,动了什么杀机,那他大概也就是一刀逼退,之后先将舟船上的百余乡民送上安全的河岸再说其他。 不过, 天剑门的一行人对他倒并无其他动作。 只要不多添乱,陈牧也就并不打算过多理会,虽说这些宗门弟子都是为了地脉珍物而来,但行走于江上,也总会灭杀一些妖物,总归是稍微有那么点作用的。 “瑜郡两江六河,实际上六河分别都是两江的支流,天剑门的古弘来了清平河这边,不知道其他宗门的人物又去了何处。” 陈牧心中低语一声。 天剑门与合欢宗只要不添乱,也就无需过多理会,血隐楼……实际上曾经那次刺杀,陈牧一直都记着,只不过眼下的他不可能去和血隐楼算账,但这种扰乱天下,破坏秩序的魔门,在他眼中就不应当存在。 至于玄机阁,梁子已经结起,和理会不理会都没有关系了。 看上去似乎只是何无忧对他的最后一击,但实际上,玄机阁两次对他下手,目标奔着的也不是他,而是晏景青以及背后的七玄宗。 如今的瑜郡,玄机阁算是完全和七玄宗斗上了,其他几家的立场则暂不明确。 对此。 陈牧心中也并无太多想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孟丹云都不惧怕玄机阁什么,他又岂会惧怕多少,如今的他除非一些谋划暗算的手段,想杀他早已没那么容易,六腑境以上不动手的情况下,五脏境当中他已丝毫不弱,纵然是有诸多程厚华这个程度的人物围攻,只要不是封锁退路,他一样能退走。 掌握风雷意境的情况下,别说是五脏境,就算六腑境,能追上他的也不多。 凡人当有敬畏之心。 但敬的该是这片天地山河,畏的该是茫茫寰宇! 知晓自身之渺小,不骄不躁,不浮不夸,不卑不亢,沉着有度,沿着武道之路一步一个台阶,直至登上那最高的阶梯,方为宗师之气度! 当然如今的陈牧,也许在瑜郡之地还算个人物,放眼天下距离‘宗师’一词还相差太远,那往往是称呼第七境‘洗髓’以上的存在所用。 终于。 洪涝滚滚,舟船破浪,一路抵达了不曾被洪水淹没的高岸。 众多乡民纷纷从舟船上起身,接连登上河岸,待彻底脚踏实地,落在岸上的那一刻,立刻就有人神情激动,各自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冲着陈牧跪拜下来。 就连那些年迈六旬的老人,如赵老汉等,也都拉着旁边的童稚孙女,所有人都向着仍立在舟船船头,镇着整艘舟船的陈牧连连叩头,甚至因死里逃生的喜悦,泪水横流。 陈牧并未制止众人的举动。 作为监察司都司,无职草民甚至相差三级以上的官吏,见了他本来就是要行跪礼,当然更多的是救命之恩,当得起这样大礼,不承这礼反而会令乡民多想。 待众人叩谢救命恩礼,陈牧并未立刻架船离开,而是又放出一支哨令,片刻后便有一队监察司的人马赶到。 “这些是洪涝中的乡民,交由你等安置,洪涝区域还有数百人受困,我还要再去几趟,留出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我还是按这条路径往返。” 陈沐冲着监察司的人吩咐几句。 众多监察司的人马也是各自惊异,没想到洪涝中还真有幸存灾民,更没想到这些人还有被救出来的机会,且是陈牧这位堂堂都司亲自相救。 一时间,监察司的官吏纷纷应声,同时看向那些一身泥泞的乡民,心中都不由得暗自摇头,暗道这些人命数真好,赶上了时运。 以陈牧之地位,区区千余乡民生死,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哪里需要这样亲自救人,而且任谁都知道在洪涝中救人何其凶险,怕也只有陈牧这位都司,才能一次性救出百余人。 换了其他任何都司在这,纵然知道还有灾民受困,多半也是直接放弃。 很快。 待陈牧再次驾着舟船离去,消失在茫茫洪流中后,有监察司的官吏便看向一众灾民,嘿了一声道:“行了,跟我们走吧,伱们这群人,可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能得那位大人亲自搭救,你们可知道那位大人什么身份,在这数千里瑜郡,都没几人能违逆那位!” 听到监察司官吏的话,一众乡民心中更是震动不已,对于监察司都司这个官他们的确搞不明白,甚至不知道和县太爷比起来谁大,但监察司官吏这么一说,那就知道陈牧的身份可比县里那些老爷还要大太多了。 赵老汉呆怔之余,更是不由得吸了口气,颤巍巍的拍拍旁边孙女的头,道:“红儿,你可得永远记得那位大人的恩啊。” 小女童站在一旁,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监察司官吏看着这一幕则摇摇头,心想陈牧是何等人物,哪里需要你们这些庶民记恩,有什么用,不过并未说什么,而是很快整理队伍,一边领着人往县府方向去,一边路上开始一一清点名册,对陈牧的指令还是不敢怠慢。 …… 清平河上。 某处。 哗! 湍急的河流,流水一下子炸开,就见一道身影从水中跃起,向着岸边落去,却是七玄宗灵玄峰真传,孟丹云。 而几乎就在她将要落在岸边时,忽然岸边空气波纹扭曲,一柄短剑无声的显现,刹那间迸发出凌厉杀机,向着她一击刺去。 “哼!” 孟丹云冷哼一声,丝毫无惧,手中剑刃一挥一扫,霎时间狂风呼啸,卷起江中两道流水,化作两束水之刃,交错横斩过去,不但挡住短剑,更逼迫短剑的主人显形。 却是身披黑衣,带着血色面具的血隐楼人物。 此时。 一击不曾凑效,那血隐楼人物立刻退走,眨眼间就再次遁入阴影中消失。 孟丹云冷冷的看着血隐楼刺客退去,继而将目光转向远处,道:“合欢宗花弄影,躲在一旁,有何贵干?” 不远处尚未被洪水淹没的密林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只是刚好路过,孟师姐可不要误会,不过如今潮灾之际,孟师姐占据天时地利,果然血隐楼的付凌丝毫奈何不了你,连我也无法隐蔽身形呢。” 话音落下时,就越来越远,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似已远在天边。 孟丹云凝视着树林方向,随即渐渐收回视线,继而再次望向滚滚江水,然后一步踏出,整个人直接踩在水面之上,凭空而立却不下沉,随即沿着江面继续奔行。 潮灾的确是最契合她的天地环境之一。 巽风意境,有秋风觉的感知,坎水意境一样有‘蚊虫落’的感知,如今的她几乎可以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纵然是血隐楼的真传,都很难在离她极近的距离下藏匿。 至于自身实力,她本就不弱,有天时地利相助,对上花弄影等真传也丝毫无惧。 “没想到会遇上潮灾,也许这就是我的机遇了。” 孟丹云心中暗想。 她本来处理完紫雾山脉事件后,就有了回返的打算,却不曾想潮灾忽至,她在潮灾中的敏锐感知,比常人要强得多,寻觅地脉珍物也占据很大优势。 不过这也引来了其他各宗真传的敌视,适才血隐楼的真传付凌对她出手,看似是刺杀,但其实更多的是试探,看看她的实力,以及能否有机会从她手中夺取珍物,当然若是她实力不济,那么试探变成真刺杀也很正常。 总之。 难得赶上潮灾,她还是要好好探寻一番。 说起来,根据晏景青那边的消息,陈牧好像也在这清平河流域,若是寻到的珍物有些随身放置不下,倒可以去找陈牧安置一番,不过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最好还是不要将陈牧牵扯进来,毕竟如今各宗人马都在行动,局势危险混乱,连她都要小心翼翼。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冶炼师 “不过是多一些经验,当不得陈大人夸赞。” 严廣听到陈牧的话,脸色一下子缓和许多,果然陈牧不仅如传闻中那样,年纪轻轻天赋卓绝,为人也是沉稳平和,毫无年轻气盛之感,没有一上来就为了体现监察司都司的威仪,而将他的所有调度都批判一顿,然后再胡乱改动一番。 越是这样,严廣越发叹息陈牧为何不是生在薛家,倘若陈牧姓薛的话……嗯,姓严其实更好。 “严大人的调度至少让景瑜县数以万户人家免于身死洪涝,如此功绩如何当不起夸赞……不过我一路沿河走来,这两地的地势过于低洼,倘若地脉再有动荡,依然会有向西扩散的风险,所以这里最近的村落也当暂时迁走,另命人去此地日夜监察,一旦有异变,立刻通知汇报,令更远处这几个村落也立刻上山避难。” 陈牧回应一句,接着便指了指地图,在几处地方点了两下。 根据整个景瑜县情况的统括,他不打算多做无用的调度,不过他一路而来,因为是亲临现场,对于一些地方的实际情况掌握的更加清晰,细节之处还是能够补充许多。 严廣看了一眼地图,便立刻道:“陈大人说的是……” 说罢。 便扭头看向景瑜县令,沉声道:“还不立刻去办!” 那景瑜县令连忙应声,接着迅速出去了。 陈牧又看看地图,觉得以目前情况,大致是没有问题了,除非再有其他的地脉动荡发生,不过各地基本都有斥候探查情况,一有情况都会立刻来禀报。 景瑜县是薛家的地盘,严廣是薛家的姻亲,对这里自然还是尽心尽责的,至于平瑜县,属于谢家的地盘,依着之前他所得到的一些情报,还有景瑜县这里的情况来看,应当也是相差不多,就算细节处不是全部到位,但大体上的应对都是没有问题。 “好了,暂时就这些。” 陈牧终于看罢地图,站起身来。 严廣见状便道:“陈大人辛苦,邹县令已在后面为陈大人安排了院落休憩。” “不必了,我去城中走走。” 陈牧摇摇头。 便转身走出了堂衙。 严廣便也跟在旁边,一路将陈牧送出县府,看着陈牧消失在细雨中的背影,这才叹了口气,然后重新回到县府之中。 …… 陈牧沿着街道迈步前行,目光巡视四周,忽而冲着身后跟随的官吏道:“这景瑜县,可有比较出名的冶炼师?” 如今大致的统括事务在没有新的变故之前,不需要再多插手,那么就轮到他的琐事了,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他先前得到的那块玄火矿。 将这块玄火矿拿来锤炼流银刀,锻制成一柄比拟程厚华清寒剑的顶尖宝器,对于他的实力无疑是能增进一些的,也能更好的应对潮灾还有其他变故。 不过锻制顶尖宝器,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到的,余家的冶炼师勉强可以,最好还是瑜郡冶炼司的那位冶炼大师‘方易’,据说是瑜郡冶炼工匠里水准最高的人物。 此时身在景瑜县,他倒是鞭长莫及,不可能再一路跑回瑜城去锻刀。 “冶炼师?” 旁边的官吏一怔,随即就沉思道:“景瑜县没有设立冶炼司的分司,外面的冶炼铺子里那些工匠也就炼制些寻常刀具……嗯,对了,那位可能还在景瑜县。” 陈牧看向官吏,也不问话,就等待他的下文。 那官吏立刻叙述道:“回大人,瑜郡的方易大师,年轻时曾是景瑜县人,他曾在一位名叫‘齐格’的冶炼师手下当过小工,后来冶炼技艺练的炉火纯青,就被郡城下来的人带去了冶炼司,不过据说方易大师每年都会回来景瑜看望那位齐匠师,对其十分尊敬。” 说到这里他又略微迟疑,道:“不过方易大师虽曾是那位齐匠师的学徒,但冶炼这种事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属常事,那位齐匠师的冶炼水平倒是未必能有多高,或许只是方易大师年轻时受其照料,才对其十分敬重,况且如今那位齐匠师已经年过七旬,早已不再做冶炼的行当,纵然过去有精妙水平,现在年纪大了或许也……” 陈牧听罢官吏的描述,便大致知晓了情况。 略一思索后,便道:“问问这位齐匠师的住处,我去拜访一番。” 的确如身旁的随从所言,那位齐匠师的冶炼水准未必有多高,年纪也很大了,但总归过去看一看并无大过。 “是。” 从属官吏应声退下,很快就再次回来,一礼道:“回大人,那位齐匠师就住在下景街,离这里不远,我给您带路。” 陈牧微微颔首,便沿着街巷一路往前,一连穿过十几条街巷之后,来到了一片还算比较干净和静谧的街巷中,并很快来到了一处院落外。 此时。 旁边的官吏上前就要叫门。 陈牧却伸手阻止,来到门前叩了两下门环,很快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小童怯怯的往外看了一眼,陈牧则冲着他平和的道: “监察司陈牧,前来拜访。” “……” 小童也不说话,赶紧又关上了门,然后脚步声一路远去。 没过多久。 门再次被打开,就见一个一头银发的老者,从门内走出,恭恭敬敬的向着陈牧行了一礼,道:“庶民参见都司大人。” “老先生不必多礼,你认得我?” 陈牧看着齐格平和的问了一句,没有让其跪拜下去。 他刚才只报了一句‘监察司陈牧’的名字,齐格却直接就知道他是监察司都司,这在瑜郡很正常,但这里毕竟是下面的县府,未必知道上面的官吏姓名。 齐格恭恭敬敬的道:“回大人,不久前方易曾来看望过,跟我说过一些郡里的事。” 陈牧笑笑,直截了当的道:“我此来是想请齐师为我锻制一件宝器……” 说着。 就随手取出了那块玄火矿,放在掌中。 齐格一见,那双苍老的眼眸中顿时泛起一缕微光,道: “玄火矿。” 但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苦笑一声,道:“不敢隐瞒大人,在下一生冶炼锻器,的确颇有一些心得,若是年轻之时,我那弟子方易也不及我锻器之精准,但如今在下实在年事已高,锻制宝器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水准也许还不及现在的方易了。” 在旁人面前,他常常说自己水平远不如方易,方易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实际上那只是他不想再增添麻烦的说辞,也不想时常有人求上门找他锻器。 可陈牧乃是监察司都司,他很清楚陈牧是何等身份地位,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那种推脱的言辞自然是不敢说的了,只能是实话实说。 陈牧听罢,顿时笑笑,道:“我听人言,齐老先生常说自己远不如方匠师,果然是谦逊之词,既然是‘也许不及’,那就是‘也许’仍比方匠师水准更高了。” 齐格苦笑一声,道:“如今的确是上了年纪,未必能同方易相比了。” 锵。 陈牧抽出了随身的流银刀,递了过去,道:“也不需齐老先生从头锻制,只是以玄火矿淬炼此刀,将玄火矿融入其中,使其具备一丝炙炎特性。” “唔。” 齐格伸手接过了流银刀,然后伸出手指,在刀刃上轻弹一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道:“此刀锻制已很不错了,几乎没什么瑕疵,不过应该不是出自于我那弟子之手,若只是淬炼融火,我倒还有那么几分把握做的比他好些。” 陈牧冲着齐格拱手道:“还请齐老先生出手。” 齐格连忙放低手中的刀,道:“当不起大人相请,既是大人吩咐,那在下自当竭力照办……其实若是再过几年,老头子我可能也就真的无力再锻制器物了。” 陈牧道:“齐老先生要何报酬。” 齐格闻言,叹了口气道:“为大人做事,何敢求报,可惜我那儿子,学我一身技艺,还学不到三成,纵然有方易提携,都谋不到个冶炼司的差事……” 陈牧淡淡的道:“我会和冶炼司打个招呼,不过要入冶炼司当差,得从底差坐起,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他能力。” 齐格能培养出方易这样的弟子,那儿子再差也至少有些水平,进冶炼司当差也没什么,只不过常人想进冶炼司,除非是冶炼水平达到方易那种程度,否则的话基本都不太能进得去,毕竟待遇远比什么城卫司的差役要好太多了,更可以住在瑜城的内城。 “多谢大人提携,老头子定会给大人锻出一柄好刀!” 齐格再次跪拜下去。 不过这次陈牧没有搀扶。 待齐格行过礼,陈牧便看了一眼齐格的家院,道:“老先生要在哪里锻制?” 齐格恭敬的道:“到南街的冶炼铺那里也成,不过大人的话,应当能征用县府里的冶炼台?” “走吧。” 陈牧微微点头,便转身往县衙回返。 齐格这时候才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身后小童低声吩咐一句,然后捧着陈牧的流银刀和那块玄铁矿,将其用衣襟兜住,快步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淬炼 安排了齐格在县府内的冶炼台锻刀后。 陈牧并未守在一旁,因为锤炼玄火矿不是一时半会功夫,至少也需要一日光景,而接下来的他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在景瑜县的数个药铺转过一圈后,陈牧回到了县府,来到了县令特意为他清扫的院落里,驱退了所有侍从之后,走进了屋子中。 将手一翻。 两枚一大一小的土黄色圆珠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他所得到的那两枚土元珠,其一是来自于何家的库藏,其二是他在地脉喷发之后,因为近在咫尺,恰好得到能进入地脉空缺中一探的机会,并有所收获。 土元珠是个好东西,能够助益艮山图的修行,虽说他现在用不到两枚,但也并不打算带一枚回去留作它用,陈玥暂时还用不到,许红玉也不是以修行艮山图为主。 略一思考后。 陈牧便捏起小的那一枚,然后指尖微一用力。 咔!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土元珠一下子在陈牧的指尖碎裂,并被他的指头碾成细碎的粉末,但所有的粉末都不曾散落,而是漂浮在他的指间。 接着陈牧又拿起桌上的几种药材,随手一拍,就全部碾碎变成粉末状,继而和土元珠的粉末混合到一起。 随后。 陈牧随手拿起桌上一只茶盏。 所有粉末悄无声息的落入茶盏中,没有一点散落,接着陈牧又倒了些清水在茶盏中,随后将茶盏端在手掌上,手掌摊开微微一动。 呼! 刹那间火苗从掌中升起,化作一团火焰包裹住茶盏,开始迅速炙烤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茶盏内的所有药粉便都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杯不断冒着气泡,呈棕黄色的液体,隐约间有一缕缕土灵气息散溢。 陈牧仔细端详着茶盏,待时间差不多后,掌中火焰一下子消失,继而端着茶盏放到嘴边,将茶盏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咕噜咕噜。 滚烫的药液沿着喉咙一路落下,很快就在胃部迅速发散,形成一团能明显感知到,仿佛凝结在一起的沉重胀气。 陈牧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神色平淡的闭上眼睛,体内气息流转调度,将那一团浓郁的土灵元气一路搬运,直至抵达脾脏。 人体五脏,内息循环,遵循相生之理。 其中,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 土元珠碾碎为尘,混以沉性药物,即可滋补脾脏,增进五脏境的淬炼。 “其实修五行意境之人,在五脏境的淬炼进程会比常人要快许多,不过能在五脏境悟出完整五行,并凝结为循环一体的,也基本没有几人。” 陈牧感知着自身脾脏的变化,心中若有所思。 阴阳、三才、四时、五行……这些意境其实都各有特殊之处,但走到最后,殊途同归,都是天理循环的一部分,而天地演化的最终形态,就是乾坤八相。 伴随着土元珠的土灵之气淬炼脾脏,整个脾脏部分都慢慢吸收着土灵之气,继而再沿着五脏内息循环,一路作用于其他脏器,不过这个过程显得十分缓慢。 “还是稍有些慢。” 陈牧感知了一番进度,露出一丝沉吟。 从他迈入五脏境的那一刻开始,五脏的淬炼其实就已经在时刻进行之中了,以他之前的感知,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大约是要三到四个月完成一次五脏的淬炼。 此时将土元珠消耗掉,以其中灵气淬炼脾脏,虽是大大加快了这一进程,但在感知中,这份药力虽然被迅速吸收掉了,但五脏的淬炼依然需要时间。 大抵需要十天左右。 算上他突破五脏境以来的时间,再耗费十天完成第一次淬炼,并不算快。 “说来系统面板一直能直接吸收药力化用……” 陈牧忽的想到系统面板,于是意念一动,将系统面板唤了出来。 很快。 他在系统面板上找到了新的一栏。 【内息法(五脏)】 【经验值:306点】 “这也行?” 陈牧露出一丝异色。 最初他修炼内息法并以其突破五脏境时,在系统面板上是并未出现内息法这一栏的,也就意味着他并不能直接加点,没想到消耗了一枚土元珠之后,反而出现了。 回忆起过去的经历,似乎自从他得到狂风刀法,修炼之后就从系统面板上出现之后,就一直以为所有技艺都需要接触修炼法来触发系统面板。 但现在仔细想想。 也许只有技艺和武道,是依照修炼法来触发,而淬体法则需要在拥有‘练法’的前提下,再有‘药力’的辅佐,才会触发系统面板。 毕竟技艺和武道光靠练就能得到经验值,而淬体法则一直都需要‘药力’。 “但五脏境的修炼和易筋锻骨可是截然不同的……” 陈牧眼眸中又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之前的修行,他基本确认了,系统面板的经验来自于他所不能全部吸收的药力,可问题是迈入五脏境之后,和之前是不一样的,刚才那一份土元珠的药力,他应该是完全吸收掉了才对,那么这经验值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正当陈牧感觉奇怪的时候,他忽然露出一丝惊愕。 就见系统面板上,原本显示的‘306’点经验,忽然变成了‘305’点! “经验点还会减少?!” 陈牧这下彻底错愕了,自从得到系统面板以来,还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不仅没弄清楚这经验值的来源,更搞不清楚这经验值减少又是个什么缘故。 但一见经验值还会减少,陈牧当下也很快抛弃了杂乱的思绪,果断的消耗经验值,往自己五脏境的内息法上面一点。 嗡!!! 霎时间变化发生。 陈牧就感觉到自己体内,脾脏所吸收的那一份无比沉重的土灵气息,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被抽离了一部分,继而一路涌至两肺,再到双肾,至肝脏,最后抵达心府。 “这感觉是……” 陈牧眼眸中满是异色。 五脏内息相生相连,但再怎么依照相生的原理来彼此转化,这个过程中也依然是会有所损失的,但经由系统面板的这一轮转化,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的内息损失! 感受着五脏经由这些内息的淬炼,以很快的速度发生着一次微小的蜕变,陈牧隐约间似乎明白了过来。 他悟了! 难怪系统面板的经验会减少! 这些经验,依然来自于‘药力’,只不过都是他脾脏吸收并囤积的那一份! 他的五脏内息循环一直在持续,脾脏一直在消耗这份内息,淬炼自己的同时,也进行五脏循环来淬炼其他的脏腑,但这个过程中就会有所损耗。 所以经验值反而会减少。 而系统面板的提升,也并不是凭空多出来药力,只是将他脾脏囤积的内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转化,同步淬炼其他脏腑,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的损耗! “经验值的减少,是因为我……太菜了?” 陈牧挠了挠头。 但问题是,五脏循环是内天地,同时与外天地相连,且不说本身在相生过程中的损耗部分,与天地相连也一样会有自然的微量损耗,怎么可能做到既与外天地相连,又毫无损耗,这是传说中,第七境的洗髓宗师,练成‘无漏之体’才能办到的事情。 几乎就是顷刻之间,五脏的变化渐渐消止,陈牧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内蕴的‘道神’都增强了一层,也直接影响到他自身的元罡真劲,更强了一丝。 按照份量来算的话。 大约就是四分之一份左右。 “完成一次脏腑淬炼,能提升差不多四分之一份,那么等我将五脏淬炼八次,那么体内的元罡差不多就是‘四份’的威能,的确差距就在这里慢慢拉开……” 陈牧感知着自身的变化,目光略微闪烁。 没有练成玉骨的武者,就算是程厚华那样的真传,踏入五脏境之后,淬炼到八九次最多也就是‘三份’,而他在这一层次就永远的多出了一份。 这是来自于前四个境界的根基底蕴积累。 并且这还没考虑练成玉骨,本身体魄强度也远比常人要更高,在实际的交锋之中,自身体魄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也是一层不可完全忽视的差距。 陈牧再次看向系统面板,却见描述也发生了变化。 【内息法(一转)】 【经验值:205点】 原本标注的‘五脏’消失,变为‘一转’的描述,显然对应的就是一次淬炼。 “还能继续淬炼么?” 陈牧目光略微闪烁了一下。 他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踏入五脏境,本来就有一段时间,一份土元珠的灵力,就算让他自己来慢慢消化淬炼,也一样能完成一转的过程。 只不过这个过程中,消耗的时间会长许多,没有系统面板那么快,此外就是内息循环相生的过程肯定会有所损耗,不可能做到像系统面板这么夸张的完美转化。 至于说单独只淬炼脾脏,那也是不行的,五脏的循环是一种平衡,一旦五脏之间有了强弱的区别,淬炼次数不同,打破了平衡,内息循环就会出现问题。 所以每一次的五脏淬炼,都必须是完整的一轮。 “既然还能继续,那就再来吧。” 陈牧略微思忖了一下后,便再一次选择了提升。 毕竟他不可能停止内息循环,放着不管的话,经验点会慢慢降低,虽然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在内息相生的过程中‘损耗’了,他的脏腑依然还是在慢慢淬炼的,但既然系统面板能以无损耗的程度加速进程,那自然是避免损耗更好。 嗡!! 伴随着陈牧的又一次加点,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次作用在他的体内,这一次却是将脾脏内剩余的所有内息几乎全部剥离,然后分化至五脏之中,并令五脏迅速淬炼。 就这样又是短短十余个呼吸的功夫,陈牧的五脏又完成了一次淬炼,不过这次淬炼过后他的面色变得稍微有些苍白。 “咳。” 陈牧捂着嘴咳了一声。 此时能感觉到,体内的元罡真劲随着五脏的蜕变,又增强了一些,再次提升了四分之一份,达到了两份半的程度,但同时也有一种虚弱感从全身传来。 “五脏循环和磨皮练肉不同,一连拔高两层,系统面板的效果下,五脏的淬炼毫无问题,现在是经络血管跟不上五脏的进度……” 陈牧心如明镜。 系统面板的直接提升是近乎完美无缺的,但同样也是仅限于既定范围之内,五脏的淬炼那就是纯粹的五脏,不会让身体其他部分有所变化。 一连淬炼两次,五脏强度提升,带来的是内循环的大幅度增强,与外界天地的交互也变得更强了许多,引导更多的天地元炁在体内交互,而他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毫无变化,体内经络血管有些适应不了陡然变强一截的天地元炁的吞吐,需要适应。 不过。 五脏的强大本身也会慢慢影响到周身经络,不需要刻意而为,身体自然会慢慢蜕变适应。 陈牧再次唤出系统面板。 【内息法(二转)】 【经验值:5点】 “第二次淬炼消耗了200点经验么……” 陈牧眼中没有什么神色流露,即使第二次淬炼也只消耗100点经验值,还能再淬炼第三次,他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进一步淬炼了,至少要等身体完全适应之后再说。 陈牧很快关闭了系统面板,就这样坐在太师椅上休憩,一直到四五个时辰过后,外面天色昏暗已经入夜,他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站起身来,握了握拳头。 “幸好我的体魄强度,远强于常人,气血也非同一般,内腑经络血管也很强韧,否则的话,一连淬炼五脏两次,恐怕短时间都难以适应,现在却是差不多了。” 果然五脏境是一个‘慢工’的过程。 不过。 一连完成两次五脏的淬炼,这‘半份’的元罡提升也是非同一般,对何无忧那等最寻常的五脏境武者来说,达到极限之后就是半份的提升都难求,这几乎就是半个何无忧的力量。 如今单论元罡之力,他都已经不比那些淬炼了六七次五脏的宗门真传相差多少了,至于意境层面,他掌握风雷火三相,外兼初窥门径的艮山意境,似血煞这种意境纵然迈入了第二步,比起他也一样要逊色一筹。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流火 适应了淬炼两次的五脏蜕变后,陈牧便即出了院子。 此时已是深夜,淅淅沥沥的雨水不知何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朦胧胧的大雾,弥漫整个天地之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深夜加上大雾,纵然是武者也没有多少可见度,不过在县府里依然有许多朦胧的灯火光影,并且时不时就有人马走动的声音,显然潮灾之时,纵然是到了深夜,县府这边也依然是忙忙碌碌。 陈牧到没有太过在意,分辨了一下方向,就往冶炼台那边走去。 既然没有人来向他汇报事况,那就说明目前一切都在有序之中,并未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也就不需要他过多的插手和处理。 很快他来到了冶炼台,这里一样是雾气弥漫,不过却灯火通明。 在位于中央的巨大炉台前,年过七旬的齐格正站在那里,眼中有些许血丝,盯着炉火,整个人明显有些疲惫,气息也有些萎靡。 察觉到有人过来,齐格立刻看去,看到走近的陈牧身影后,连忙行礼道: “大人。” “如何了?” 陈牧看了一眼炉火问道。 齐格有些为难的道:“白日下雨时还无妨,没想到夜里起了大雾,水汽太过浓郁,影响了炉火和锻打,本该已锻好了的,但如今始终差最后一点固形,强行淬火的话品质会差上一点,只有等到下了雾,或者多锻打几次才能行,耽搁了时辰,还望大人恕罪。” “天象莫测,非你之过。” 陈牧语气平和的说道,接着看了一眼炉火,道:“照你所说,若是能提升一些炉火,驱散一些水雾,就能一次锻成了?” 齐格点点头,道:“是,小老儿还是有这份把握的。” “好。” 陈牧微微点头后,便即来到炉火旁,一挥衣袖。 霎时间炉中的炭火陡然旺盛起来,炽烈的火炎和热量,令附近的水雾似都被驱散了些,站在一旁的齐格都略微能感受到那提升一格的炙热。 这是……离火意境? 齐格心中微震,站在一旁垂头看着炉火。 他年轻时曾是外郡一位有名的匠师,锻造的宝器不止一件,也曾不止一次接触过五脏境以上的存在,虽然因为一些事,最后来到了景瑜县落脚,但眼力还是在的。 依稀记得他那弟子方易说,陈牧这位新任的监察司都司,掌握的是风雷意境来着。 不过陈牧如此年轻,这般天骄人物,练出新的意境也并不意外。 齐格很快收敛心中思绪,继续盯着炉火,精神也变得振奋了些,他有些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体力支撑不住,但若是能有离火相助,那他必能一次收尾,并且品质还有望更好。 片刻后。 齐格走上前,道:“大人,时候差不多了。” 陈牧微微点头,继而一挥衣袖,离火意境在狭小的冶炼屋中荡开,将天地间弥漫的浓郁水汽都驱散了许多,让屋子变得一片干燥。 齐格从炉中抽出那柄通体赤红的刀,将之放到锻台之上,目光仔细端详一下,立刻就挥起锻锤,数十次挥击锻打之后,他凝神看着刀锋,并将刀最后一次淬火。 滋! 经由冰水淬火的刀恢复了形体,仍然是陈牧之前所用的流银刀的外形,但整个刀身之上却泛着点点的殷红光泽,同时隐隐有一份热量散溢。 齐格只粗略一看,便欣然将刀递向陈牧: “幸不辱命!” 这把刀虽然不是他锻制的宝器中最完美的一件,但基本上是将那块玄火矿的效用完全发挥了出来,在具备‘相性’的宝器中,也属于品质拔尖的那一撮了。 陈牧伸手将刀接过,只一拿在手中,便感觉到刀身中传来一股热量,这股热量与他的离火意境十分契合,借由此刀来发挥离火之威,会更盛三分! “齐老先生辛苦了。” 陈牧看看刀身,喜怒不形于色,平静的回应一句。 齐格一躬到底:“替大人做事,可是小老儿的荣幸。” 陈牧挥了挥手。 齐格便会意的悄然退下,只留下陈牧一人站在屋里。 陈牧仔细端详一眼手中的刀,又随意挥了两下,从刀锋上迸发出两道火刃:“很好,今后就叫流火刀罢。” 流火刀并未开锋,或者说具备‘相性’的宝器,这个品质都无需开锋,重要的已不再是那一点锋锐,而是意境威能在刀身的延伸是否有阻滞,毕竟对于五脏境而言,元罡真劲激发,纵是枯木竹枝,一样能削铁如泥。 当然。 这样的宝器若是落在不通武艺的寻常人手里,那几乎无用,还不如一件锋利的凡刀。 陈牧将流火刀收入刀鞘之中,不过他的刀鞘并未经过特制,依然有一丝丝的热量散溢,不过影响并不大,视觉中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走出冶炼屋,陈牧看了一眼朦胧的大雾,以及漆黑的夜空,短暂沉吟之后,唤来一个监察司的官吏,吩咐几句后,便在大雾之中悄然离开了县府。 刀已锻成。 灾情也暂无变化。 五脏又经历两次淬炼。 他手头急需要做的事已经没了,那接下来的时间,倒可以沿着清平河流域细致探查一番了,一方面处理一些水中妖物,阻止灾害蔓延,另一方面也能探探有无其他地脉动荡。 实际上像他之前那样,恰好一头撞在地脉喷发的恰当时机和恰当地点,是属于运气很好的情况,一般来说地脉喷发的预兆基本不容易准确判断,除非是深入水底,沿着泥泞一步步行走感知,但那也一样需要艮山、兑泽之类与地脉相近的意境才行。 或者就是掌握更高层次的坤地意境,才能更准确的感知出一定范围内的地脉流动。 而无法提前预知的情况下,往往都是地脉突然喷发,相隔很远,等到赶过去的时候,往往已经错失了沿着地脉缺漏遁入地下探查的机会。 毕竟地脉的流动很快,不消片刻就会彻底弥合,那时候被困在地下深处,被地脉之力环绕,别说五脏境,就算是六腑境的存在,都一样有被困死的危险。 像之前。 陈牧是第一时间沿着缺口遁入地下,也是以最快的速度捡取三物,但回返的时候地脉的缺漏就已经变得拥挤,再多呆盏茶功夫,就会完全弥合。 当然地脉缺口的弥合速度,也要看地脉喷发的程度和造成的缺口大小,缺口越小自然弥合越快,缺口越大,那么当然也就弥合缓慢许多,往往缺口内部的地下区域也会很大。 虽是深夜,迷雾重重。 但对陈牧这等五脏境来说,只单纯的混乱视线,并不能影响他们辨别方向,百余里路程在陈牧的脚力之下,很快即过,不片刻就再次抵达水岸。 水流的流速相比起白天,并未缓慢多少,依然十分汹涌,河中还是泥沙滚滚。 “先去最上游……” 陈牧沿着水岸往洪涝的来处望去。 白天遇到天剑门的弟子,是从上游顺流而下的,估摸着这些宗门人物的行动,就是先沿岸一路巡查直到最上游,然后再从流域中央顺流而下,如此反复探查河中及两岸,寻找可能发生地脉喷发的区域。 心中一念起,陈牧便也神色平静的迈步,沿着河岸一路往上游而去。 他的脚力很快。 即使不动用风雷意境的加持,一步落下也能跨越数丈,几步就到了百米之外。 陈牧一边逆流而上,一边注意着河中的动静,不过此时尚未日出,又迷雾重重,视觉受到影响很大,感知方面,他的巽风意境也并不能感知到水下的动静。 艮山意境倒是在地脉方面有些许联系,但他的艮山意境仅止第一步,并且在如今这种环境下,艮山其实也并不多么契合天时地利,相比起来是兑泽要更近一些。 “最多五丈之内么?” 陈牧心中低喃一声。 他的巽风意境,差不多能感知十几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但他的艮山意境,却只能感知到方圆四五丈范围内的地脉流动,相比起那几乎一望无垠,淹没不知多大一片洼地的洪涝来说,范围十分狭隘。 当然。 相比起什么血煞、欢欲之类完全不通的意境,实际上他能有这份感知力,就已经占据了一部分先机,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即将发生地脉喷发的时候,能提前有所察觉。 “若是能再得到一些土元珠这样的灵物,那我五脏境的修行会比常人快上许多……” 陈牧心中自语。 他手里现在还有一枚土元珠,不过暂时要用来辅佐感悟艮山意境,不能消耗掉,并且目前他的身体经络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但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五脏境是一个根基十分重要的境界,承上启下,许多大宗门真传,甚至在五脏淬炼到顶后,也不会立刻开启六腑境的修行,而是会在五脏境停留,去参悟更深的意境。 在五脏境就领悟出一些高层次的意境,和迈入六腑境之后才领悟,那是完全不同的,六腑境虽然元罡本质也还能随着意境的深入而变化,但远不如五脏境时那么轻松,因此同样的意境第二步,在五脏境和六腑境悟出,对于未来元罡的质量都会有细微的影响。 这对那些连六腑境都很难踏入的一般人来说,自然是没有必要去多考虑。 但对于基本都能迈入六腑境的各宗真传来说,那就相当在意了,只不过拖也不能拖得太久,往往最迟就是三十二三岁左右迈入六腑境,再往后又会影响未来冲击洗髓。 孟丹云对于巽风、坎水两种意境突破第二步十分迫切,就是因为她的时间没有太多了,早些将这两种意境迈入第二步,那她或许还有机会再练一种意境,要是晚上一些,基本就只有先迈入六腑境,再考虑其他了。 至于陈牧。 他对于五脏境的根基其实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练出完整的乾坤意境然后将其初步的提升到第二步,也就基本满意,可以开启六腑境的修行。 沿着河岸一路前行,似乎是因为深夜的缘故,水中的妖物比起白天时候反而安定了一些,陈牧一路走了约数十里路程,也没有遇到水中的妖物袭击。 又走了一段。 “嗯?” 陈牧忽的略微停住脚步,往不远处的白雾中凝视一眼。 只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从雾中一掠而过,但只凭气息无法准确分辨是谁,不过感知中似乎并不很强,只是一个锻骨境的存在,而且隐约有些熟悉感。 也许是斩妖司的什么人? 陈牧微微摇头,倒也并不在意,毕竟此时迷雾重重,纵然是斩妖司或监察司的人,在不确定他身份的情况下,选择谨慎避开也很正常。 他很快收敛视线,并不去多管,继续逆流而上。 远处。 白雾中的人影穿着一身官服,看衣着却是斩妖司的一位副都司,样貌也是十分年轻,倘若刚才和陈牧碰面,陈牧一眼就能认出其身份——薛麟。 景瑜县是薛家的地盘,薛家对于潮灾时地脉动荡中可能获取的各种灵物,自然也是有许多想法的,薛麟也在这一片范围内探索。 薛麟此时目光凝重。 如今各大宗门弟子都在探查河域,清平河流域可谓是鱼龙混杂,哪怕他已经迈入锻骨大成,又掌握离火意境,也依然处处行事谨慎,丝毫不敢莽撞。 毕竟不说那些五脏境的真传、执事,就单单是那些各宗内门弟子中靠前的存在,都是他所难以取胜的,必须要退避三舍,在这河域探索自然是不敢招惹任何人。 “刚刚那人是谁?” 薛麟遁出很远后,才往后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摇摇头,不去多想。 他的离火意境并不擅长感知,在这种天时之下又受到压制,自然是见谁都要避让三分,只能尽量看看能否捡点漏,再不济,杀一些妖物也是收获。 说来。 负责清平河流域一切调遣的那位监察司都司,好像是陈牧来着,这会儿说不定也和他一样,在小心翼翼的探查这一带流域,如今他实力又有增进,却不知道陈牧如何了。 薛麟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他对于各大宗门真传,那些迈入五脏境的存在,自然是没有一争高下的心思,但同样出身于瑜郡的陈牧,目前还是他眼中的目标,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就算迈入锻骨大成,多半也还是不及陈牧,至少也要再进一步才有些机会。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汇聚 却说陈牧这边。 他沿着河岸一路前行,同时尽可能的依靠艮山意境,来辨别地脉的动荡,但如今大潮之时,地脉的流动极其紊乱,他也是初次做探查地脉的事,难免十分生疏。 好几次误以为是要发生地脉喷发,但结果赶过去之后,等待了一阵,淤积的地脉很快又平复了下去,使得他白跑一趟,无事发生。 “这地脉流动还真是不讲道理。” 陈牧摇摇头,心中暗自思忖道:“不过还是我的感知范围太小,只能捕捉些许痕迹,正如盲人摸象,难以辨别整体。” 但这几轮下来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他大致清楚了,地脉淤积是喷发的一种征兆,但征兆不代表一定会喷发,而且淤积的程度如果不够强烈,也一样不会喷发。 在雾中继续向前。 沿着泥泞的河岸又走了几步后,陈牧忽然目光微动。 从地下那混杂流动的地脉中,他又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征兆! 唰! 陈牧立刻脚步一踏,整个人沿着流动的痕迹迅速追寻过去,沿着河岸一连疾行数百丈后,接着粗略分辨之后,纵身一跃,落入河中。 汹涌的河流立刻就要将他裹挟而下,但他整个人却仿若一块沉重巨石,就这么一路沉底,双脚落入了河底的泥泞之中,继而沿着泥泞往前行去。 几乎没走两步。 陈牧眼眸中便泛起一缕微光。 “来了!” 这次总算不是虚晃一枪,几乎就在下一刻,在他感知中淤积的地脉终于轰然喷发,一下子化作一束泥水洪流,将水面炸开,浑浊的淤泥涌出水面十余丈! 而几乎就在泥水洪流喷尽,淤泥之中露出一个窟窿的时候,陈牧便没有丝毫迟疑,整个人犹如一条黄鳝,一下子就钻入了洞穴之中,并一路游移向下。 顷刻间。 他便一路沿着地脉中的淤泥穴道深入数十丈,很快落入了一个方圆仅有一丈左右的狭小地穴内,并将目光迅速的环顾四周。 但见四周的泥壁之上,还是如上次一样,有着许多材质颜色各不相同的矿物。 不过这次陈牧有了经验,也更有准备,也没有去详细查看和感知,只从身上取出一个口袋,接连挥手,令四周泥壁一片片炸开,接着将口袋一挥一展,就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同一些泥水全都装了进去,然后就纵身一跃,沿着来路迅速返回。 这次地脉喷发比上次更小,泥穴也更加紧窄,但陈牧的动作很快,沿着泥道一路游离,顷刻之间就再次回到了河底,而身下的泥穴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还行。” 陈牧微微点头,继而拎着口袋,纵身一跃,很快从河中回返岸边。 此时, 天终于开始蒙蒙亮。 但白雾弥漫水面,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而就在陈牧拎着还在往外流淌泥水的口袋,一路上岸的时候,他身侧的白雾忽然荡开些许,一柄利刃无声无息的从白雾中出现,刺向他的咽喉! 而陈牧此时却是眼神平淡,处变不惊,甚至都没有拔刀,只右手拎着口袋,左手斜斜一扫,将口袋正在往外流淌的泥水溅起一束,迎着那柄利刃而去。 当啷! 一束泥水与利刃碰撞,竟是发出沉重的撞击之声,并将其硬生生的荡开! 并且那汇成一束的水花中,隐约有丝丝雷弧交织,此时荡开了那柄利刃之后,一下子就沿着利刃勃发,化作一片汹涌的雷光,刹那间绵延过去。 雾气一下子在雷光中炸开,显现出一个身披黑袍,戴着血色面具的人影,其整个人被雷光环绕,发出一声闷哼,眼眸中更是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哗! 又是一束水花绵延而来,受到雷击的黑袍人无法回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束满是泥泞的水流,从他的胸膛一下子贯穿进去,仿若一柄利刃般,在其背后带出一片血花。 “你们血隐楼的情报如此落后么?” 直到此时,陈牧的眼神依然平淡,甩了甩口袋里的泥水,走上前去,左手伸出,揭开了那黑袍人影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约莫三四十岁的面孔,嘴角一滴滴鲜血流出,此时正带着一丝震骇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整个人噗通一声倒了下去,生机缓缓消散。 陈牧看着那血隐楼刺客的尸体微微摇头。 他今日白天为了救人,展露过巽风和离火两种意境的第二步之威,不过看起来血隐楼似乎还没有更新关于他的情报,或者就是余钧替他做了些隐瞒的工作,并且做的很好,并未很快就泄露传开,以至于血隐楼此时也还不清楚。 但其实他并未特意让余钧去做什么掩藏消息的事情,因为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太大意义,天剑门看到了他的巽风意境,花弄影知道他的震雷意境……哪怕彼此之间的情报暂时还未形成交互,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更不用说玄机阁那边只要察觉到程厚华等人失联,必然感到不对劲,继而对他更加重视,而血隐楼的情报能力更是非凡,他在那么多黎庶平民面前展露离火意境来造舟,也不可能隐瞒多久,很快就会被其所知…… 也许。 并不是血隐楼不知道,而是消息还没有传到这个可怜的刺客这里。 此人其实也不算弱,锻骨境圆满的层次,掌握的意境应当是无声刺杀一类,在这种迷雾环境下也算占据了天时,任何一个锻骨境在其手中都很有可能被一击而死。 显然其人是来的迟了一点,见他从喷发的地脉中带回了收获,于是就起了杀心,依仗雾天收敛气息,在他上岸松懈之际陡然出手,凌厉一击,然而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使得这凶险的一击,在陈牧眼中宛如笑话一般。 若是血隐楼的真传执事,悄然埋伏,或许还能对他有几分威胁。 粗略检查一下血隐楼刺客的尸体,结果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穷酸。” 陈牧摇摇头。 随后将那满是泥水的口袋,沉在河水中简略的浸洗几下,将大部分的泥沙冲去,继而粗略的检查起口袋里的东西。 玄铁矿、乌金矿、寒玉矿……这一次的收获大多以矿物为主,品质倒是都在中品以上,不过并无玄火矿那种珍矿,其中价值最高的,也就是一小块流银矿,比他之前用来锻制手中流火刀的那块流银矿还要小上一些。 但总归不算毫无收获,一小块流银矿,也是能锻制一件宝器的,只遗憾的是没有土元珠这种更高品的天地灵物,哪怕一小颗,价值也超过流银矿许多。 …… 伴随着旭日东升。 弥漫在天地间的大雾终于渐渐退散。 但浓郁的水汽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分毫,只是经由烈阳的照射和炙烤,汇入了天穹之上,聚成一片片乌云,然后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清平河的下游。 或者说平瑜县的平南乡,此时整个低洼之地已是一片汪洋,但这里也已经是洪涝的末端,在这里的水面明显比上游要平稳了许多,不再那么的湍急。 实际上这里也不单纯是清平河的下游,其同时还是另一条‘金沙河’的下游,是位于两河流域交汇之地,故而几乎方圆百里境域,现在都是一片汪洋水泽。 此时。 在其中一片水泽的外围,却见有大量的人影汇聚。 有各大宗门的内门弟子,也有斩妖司、监察司的都司,包括谢家、薛家甚至是余家的一些人物,都汇聚在这一片水泽地带的各个方向。 众人的汇聚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从清平、金沙两河顺流而下,都会到达这一片水泽所在之地,而地脉的喷发和动荡中会有珍物从地下被冲出,其中有一些没被各宗人马注意到的,或者是不算太过珍贵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汹涌的河水冲到这里。 说白了。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去上游探索,就算真遇到了地脉喷发,下去了未必上的来,上的来也未必能走得掉,反倒不如在下游尽头,寻一些捡漏的机会。 这一片水泽十分宽阔,各方人马也都不聚集在一起,而是各自占据一处地方,或在水中摸索探寻,或仔细观望远处流淌过来的河道。 薛麟的身影出现在水泽一角。 “大少爷来了。” 有薛家的人马向着薛麟行礼。 薛麟没有多看,一路向前,来到一名中年人旁边,那中年人身形魁梧,面貌和薛怀空有些许相似之处,却是薛怀空的弟弟薛怀义,此时见到薛麟过来,便道: “麟儿收获如何?” 薛麟来到旁边,摇摇头道:“一无所获,遇到两次地脉喷发,不过一次太远,另一次……玄机阁的韩广和合欢宗的花弄影在争抢,没有机会插手。” 薛怀义闻言倒并未露出什么遗憾的神色,只笑了笑,道:“上游的珍物是不太好争的,合欢宗玄机阁那等大宗人物,就算不是真传,一些排名靠前的内门弟子,也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纵然是我兄长,也一样要小心翼翼的。” “嗯。” 薛麟微微点头。 他去上游探查也是寻找机会,毕竟清平河绵延宽广,各宗真传在清平河附近活动的也就那么几位,不可能处处都在,以他的实力,总还是能有那么些机会的,就是风险较大。 这一趟探查没什么收获,他也打算在下游休憩一阵。 可就在他目光掠过四周之际,忽然感到脚下一阵晃动,伴随着水泽之上也溅起一片片浪花翻滚,不过作为锻骨境存在,自然不可能因此立足不稳。 “又来了。” 薛怀义站在旁边低语。 潮灾之时,这种地动很常见,尤其是在这下游水泽,两河洪涝的交汇之地,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有一次动荡,但往往都不剧烈,也没有地脉喷发出现。 水泽中的基本都是武者,此时地动中都站立平稳,并且目光都望向那绵延的河岸,就见远处的洪流,因刚刚的地动而形成一道浪头,向着这边的水泽滚滚而来。 很快。 浪头临近。 位于东侧的一片莺莺燕燕,一看就知道是合欢宗弟子的人中,最靠近外侧的侯伶伶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忽的一闪,似是发现了什么,嗖的一下窜出去。 而与此同时,距离较近的另外一处,一名身披玄袍的玄机阁弟子也察觉到什么,同样往那处水流扑了过去,两人先后扑入水流之中。 很快伴随着一声轻笑。 侯伶伶从水中窜出,就要往合欢宗的方向回返。 “留下!” 然而身后那玄机阁弟子却也紧随着冲出,一声低喝,手里不知何时已拿起一柄铁尺,向着侯伶伶抽了过去。 侯伶伶右手一抖,一条浸湿的丝带飘起,一下子缠绕住铁尺,并咯咯笑道:“谁先拿到就是谁的,你们玄机阁要不讲规矩了?” “你越界了!” 那玄机阁弟子冷冷的回应,手中铁尺一抽,继而再次击落。 侯伶伶这里并不畏惧,丝带上下挥舞之间,与其铁尺缠斗在一起,水花四处飞溅。 “放肆。” 玄机阁方向一名内门弟子呵斥一声,继而整个人一步踏出,霎时间脚底溅起一片数丈水花,展现出了锻骨境的力道,并伴随有一股燥热的气息弥漫。 他一步就来到了侯伶伶近前,一巴掌横抽过去。 侯伶伶心中一惊,尽管立刻回手抵挡,但她的实力远不及对方,根本无法抵挡,依然被这一掌打的整个人横飞出去,落在数丈之外的水泊中。 “伶伶!” 合欢宗一方众人相距较远,立刻有人惊呼一声。 立刻有人影来到侯伶伶跌落的水泊中,将其搀扶起来,随即冷冷的看向玄机阁方向,道:“以锻骨境欺负易筋境,伱太过了!” 玄机阁那位内门弟子吴子胜却只冷哼一声,道:“我若真要欺负她,她此时已是一具尸体了,你们这些妖女一向只会搬弄是非,强词夺理。” 可就在这时。 一个娇俏的声音飘然而至,声音中带着温婉和清甜,落入人耳中,似令冰凉的水泊温度都上升了些:“玄机阁可是正道宗门,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呢?” 吴子胜脸色一变。 一时只觉得心中荡漾,明知道凶险将至,但却硬是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继而整个人就砰的一声,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一下子眼冒金星,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横飞。 而就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一个少女亭亭玉立,穿着一身紫色轻纱,藕臂纤细,整个人身上并无强盛气息,看上去似乎就是个楚楚可怜的凡俗少女,但落在向后横飞的吴子胜以及众多玄机阁弟子眼中,却令众人皆为之一惧。 远处。 薛怀义一下子眯起眼睛,目光凝重的看着那忽然出现的少女。 “是花弄影……” 合欢真传花弄影,实力在五脏境之中,都非同一般,纵然是他的兄长,瑜郡城主薛怀空在这里,面对花弄影也一样要退避三分! 而几乎就在下一刻,另一个声音从远处的河面上传来。 “你堂堂合欢真传,谁敢说你是弱女子……不过能不能劳烦抬抬手,放过我这些师弟,不然的话逼得我也对你那些小姐妹下手,未免有些太不好看。” 伴随着话音落下。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远处的河流之上,一道人影踏着一截木桩顺流而来,身披淡金色的玄袍,背着竹篓,却是玄机阁真传韩广! 花弄影面带浅笑,道:“只是替韩兄教训一下太过蛮横的师弟,韩兄可莫要怪罪,小女子给你赔礼就是了。” “好说,好说,我对花妹妹可是神往已久,赔礼嘛也无需太过费事,一晚就够了。” 韩广来到河流尽头,纵身一跃,就落到了水泽之中。 花弄影听罢毫不生气,只笑吟吟的道:“我倒没什么,就怕韩兄不来呢。” 韩广从身后竹篓里摸出一个葫芦,拔开盖子,灌了口酒,道:“还是算了,不想着了你们妖女的道,听说你和古弘动过手了,输了他一招?那厮实力能有这等强?” 花弄影听到这话,顿时眨眨眼。 “哼!” 一声冷哼忽的隔江而来。 就见远处河岸之上,一道白衣人影沿水而下,几步就来到了水泽之畔,尔后也不说话,就冷冷的看着韩广。 韩广的动作僵硬在那里,随即尴尬的挠挠头,道:“哈哈哈,古兄来的可真快啊。” 合欢宗! 玄机阁! 天剑门! 三位真传突兀之间接连现身,一时令整个水泽之地都陷入一片沉寂。 “花弄影,韩广,还有古弘……怎么都来了。” 薛怀义目光凝重的看着这一幕。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薛麟忽然沉声道:“不止他们。” 薛怀义神色一凝,目光迅速环顾四周,很快就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水泽之畔,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道袍人影,却是七玄宗的真传孟丹云。 四宗真传俱在,那也许血隐楼的真传也在这附近了,一想到有一位血隐楼的真传可能隐藏在附近暗中,任谁心中都难免有几分胆寒,不过血隐楼真传应当还没兴趣对他们下什么杀手,只是各宗真传齐至,莫非是刚才的地动有什么异常? 一时间。 伴随着各宗真传的现身,无论是天剑门、玄机阁的众多弟子,还是薛家谢家的人马,此时都各自收敛声息,默默的停止了各自在水泽中找寻珍物的动作,一些靠的比较近的人,更是各自悄悄往远处退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河面上忽然又有了动静,只见又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屹立在河上,在绵绵细雨中,沿河而下,向着这边而来。 水泽上众多目光也纷纷汇聚过去。 这次又是谁? 正当众人皆目光变化的时候,却见自远而来的河流之上,那道模糊人影渐渐清晰,脚下踩着一截枯木,其人身上却并未穿着各宗弟子的服饰,而是穿着一件监察司的官服。 “是他?” 薛麟略微一怔。 虽然他与对方相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对方的样貌他却已不可能遗忘,曾经的几次擦肩而过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在意过对方,但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对方就一步步越过了他,取代了他,成为瑜郡年轻一代最天才的人物——监察司都司陈牧! 不过在这么多各宗真传汇聚的情况下,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从江中顺流而下,如此引人瞩目,未免有些太过于张扬托大。 场中。 一时间不止薛麟等人,古弘以及花弄影等真传,目光也都汇聚向陈牧。 韩广微微眯起眼睛。 花弄影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古弘则只淡淡掠过一眼,就收敛了视线,并不多看。 哗啦! 陈牧踏着枯木终于抵达河道尽头,然后纵身一跃,落入水泽之中,并未去看韩广等人,而是几步落下后,来到不远处聚集的监察司、斩妖司一批人马面前,沉声道:“此地地脉将有变动,你等速去安排附近相邻的村落乡民避难。” 各宗真传都聚集在这里,他心中并无任何意外,因为他一路沿河而下,也是察觉到了地脉的不同寻常,隐约在往这一片地带汇聚,变动必然非同小可。 “是。” 监察司和斩妖司的一些人手,此时听到陈牧的谕令,各自都为之一惊,也立刻明白了为何各方真传都汇聚到了这里,纷纷行动起来,往远处而去。 而直到这个时候,陈牧才终于有空打量场中情况,就见花弄影、古弘等人此时也不站在水泽中央了,而是纷纷往外围退开,孟丹云则一开始就退在外围,此时注意到他的视线,冲着他远远的微点下头。 对于陈牧来到这里她也并不意外,毕竟陈牧负责的好像就是清平河流域,不过能察觉到地脉的异常而一路赶到这里,感知还是相当敏锐的,不枉她之前的悉心指点,这些日子里定然又进步不少。 二合一,就不分成两章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地窟 看着陈牧又先后指挥余家的人马,以及除锻骨境以上的瑜城各路人手退却,筹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地脉动荡,孟丹云眸光略微闪烁,继而又将目光掠过其余四宗弟子,在古弘、韩广等人身上一闪而过,心中正思忖要不要去提醒陈牧一番,等会儿地脉动荡时要谨慎行事。 但就在这时。 嗡! 水泽上那稍微平稳的水势,忽然之间又荡起了涟漪。 这不是从上游洪涝冲刷下来形成的波浪,而是以一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渐渐扩散的波痕,就仿若平静的湖面中落下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但这片水泽并非平静的湖面,而落下的也不是石子,是从下方,从地脉中传递上来的震荡,伴随着波痕渐渐的向四面八方荡开。 起初时只是轻微的摇晃,仅不到一刻钟,动静就越来越大,渐若天地倾覆! “地脉喷发……不,这是地龙翻身!” 薛怀义目露震惊之色。 难怪各大宗门的真传都会向着这边汇聚,难怪刚才陈牧会连续下达指令,让人去警醒附近的村落避难,果然先前的地动非同寻常,并不是简单的地动,而是地龙翻身的前兆! 所谓地龙翻身,即地动,极大规模的地动,往往震倒屋房都是稀松平常,甚至一些山峦都会被震裂,震塌,若是在平时,这种地动最多也就威胁到一些平民,但如今处于潮灾之时,大规模的地动足以令水势、河道都产生巨大改变! 场中。 伴随着地动越来越剧烈,就见原本那水泽上溅起的那涟漪,此时随着地脉的动荡,渐渐化为一道道浪花向着四面八方席卷,渐渐激起一片片巨浪! 继而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仿佛大地开裂,霎时间河流改道,洪涝倒灌,水泽蔓起一片绵延百丈之高的惊涛骇浪,向着各个方向盖压下去,势若天崩。 “不好。” 薛怀义、薛麟等人尽皆色变。 难怪陈牧之前命令各家人马,非锻骨境都要退走,此时此刻这激起的百丈巨浪,别说是磨皮练肉,就是易筋境的武者,在其面前也一样要难以抵挡,会被水浪裹挟冲刷,一下子不知飞到哪里去,甚至锻骨境的武者,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一样无法轻松以对! 因为那绵延百丈的巨浪,可不仅仅是滔天之浪,其中还混杂有地脉之力的涌动,哪怕只是由于地动而混杂的一点,那也是汹涌澎湃,常人难以承受之重! “枯松定!” 薛怀义一声低喝,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就抽出长刀,猛然一刀钉死在一块巨石上,整个人立足站定,而旁边的薛麟也是连忙纵身一跃,落到另外一处巨石上,据势而守。 那汹涌的百丈巨浪来的极快,几乎就在各方人马勉强站定,守住身形凝神以对的时候,便自上而下的盖压过来,一下子将整片水泽附近悉数吞噬淹没! 一时间。 无论天剑门的古弘、还是合欢宗的花弄影,包括孟丹云等人,全都纷纷被汹涌的巨浪吞噬淹没,包括站立在远处,已提前一步安排布置的陈牧,此时也是整个人一下子被百丈巨浪盖下淹没,只觉得一股沛然难以抵御的巨力,就要将他整个人席卷而飞。 但他此时却目光沉着,在那汹涌浑浊的泥水中立定原地,整个人身上仿若展开一股山势,如若一尊小山,与大地相连在一起,任由水浪冲刷而自巍然不动。 “还没完……” 陈牧立足于水底,感知着整个水泽的一片混乱,以及那狂暴的地脉之力,眼眸中却是露出一丝忧虑,虽然他已经提前一步命令各方人马退走,去负责附近村落黎庶避难,但时间上也未必就能完全来得及,而且这么剧烈的地动,河流倒灌,洪涝逆行,虽说不至于让洼地变成高坡,但至少会让洪涝淹没的区域再扩大一个范围。 只是在这种天灾面前,他也没有什么阻止之力,纵然身为五脏境的武者,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万钧之力,但在茫茫浩瀚的天地面前,也只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哗啦!!! 一道巨浪并未止歇,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地动,接踵而来的是第二道巨浪、第三道巨浪,汹涌澎湃的激流之中,纵是易筋境的武者都难以抵抗,各宗弟子皆有抵挡不住,被洪流冲走的,不过身为易筋境的武夫,被巨浪裹挟而走,也依然还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浑浊而混杂的水泽之地,各个方向上,古弘、花弄影、韩广等真传几乎都屹立在众多宗门弟子前方,抵挡迎面而来的水势,各自也都没有轻松的神色,皆目光凝重,他们要守御自身当然不难,但身后弟子太多,被迫要全力以赴,多抵挡一部分正面的冲击,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实力稍弱的弟子被流水卷走。 就这样。 持续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汹涌的激流终于变得稍缓一些。 “你等先退,都去水上!” 古弘沉声开口,声音是以元罡真劲在水底激发,因而后方的众多天剑门弟子皆能听见,各自有些脸色苍白的点头后,纷纷向着后方退去,并往水上升去。 但古弘却并未随众人而走,反而是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整个人不退反进,径直向着前方迈步而去,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剑,顶着激流步步向前。 终于。 没有往前多远,就看到那浑浊泥泞的水泽底部,赫然出现了一片绵延不知多远的,仿若龟甲崩裂般的痕迹,似乎整片区域的地脉都裂开了! 几乎没有太多迟疑,古弘立即纵身一步,就来到距离最近的裂痕处,身影一下子就没入其中,消失在浑浊的泥水之间。 其他方向。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有多个身影从汹涌的泥水中向前,遁入地脉的裂痕之中。 孟丹云的身影也悄然而至,一双眸子中泛着少许的微光,往早前陈牧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水底泥沙浑浊,更兼距离太远,看不清那边的情形,但她知道陈牧抵挡之前的巨浪还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形成的地脉龟裂完全沉浸在泥水泽底,短时间内只有五脏境的武者才能进去探索,其余哪怕是锻骨境,没有内息流转,也无法在泥水中停留多久。 心中念头一闪, 孟丹云也是迈步遁入裂隙中消失。 而就在孟丹云的身影没入裂隙之中,没过多久,泥水中忽的掠过一道若有若无的血影,也是一下子跟在她的后方,没入龟裂的地脉中消失。 汹涌的泥水中终于安静了小片刻,然后又一道身影出现在这里,身穿监察司都司的官服,身影正是陈牧,在浑浊的泥水中无阻前行,眯起眼睛看了眼龟裂的地脉,又环顾一眼四周,随即也是一步向前,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 地脉裂隙之下。 沿着那一道道龟裂的地缝,深入上百丈之后,便来到了一片恢弘而绵延的地下世界之中,这里的水流反而不再像上面那么浑浊,而是变得清澈了些。 陈牧一眼望去,就见这片地下区域空间极大,并且四通八达,各个方向都有洞穴,漆黑而幽深,不见其尽头,附近的四壁也不是柔软的泥水,而是无比坚实的岩壁。 咕噜咕噜。 陈牧的口鼻中冒出少许气泡。 他目光环顾四周,露出一丝审视的神色,心中暗自思忖:“这不是地脉喷发后形成的短暂缺口,而是本身就存在于地下深处的一片区域,只不过伴随着刚才的地脉龟裂,使得这掩藏于地下的一处,变得暂时能够出入其中。” 陈牧又仰头看了看上方,他过来的路径也是一片漆黑,并且越往上水流越浑浊。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伸手抚摸了一下岩壁,继而微闭上眼睛,利用艮山意境细细的感知,但只粗略一感,就立刻明白这处地下区域之庞大,远非之前那种洞穴所能相比,是一个结构十分巨大的整体,并且因为岩壁之中流淌有地脉之力,更是坚固异常,难以摧毁,哪怕是锻骨境的武者,都不可能在这里进行开凿。 “不,不止是开凿,锻骨境恐怕都进不来。” 陈牧感知着附近环境,心中思忖。 实际上。 这里整个沉没在水底,光是水压就已经十分可怕了,普通人在这里顷刻间就会被压死,磨皮练肉的武者也一样难以抵挡多久。 但也正因为此地结构凝固,完整而坚韧,因此不像先前那些地脉喷发形成的缺口,只小片刻就会弥合消失,这一带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次合拢,至少也要数日光景,上面崩坏的地脉彻底修复,才有可能将这里再次掩埋于地下深处。 不过。 相比起之前那些地脉缺口,这里对陈牧反倒有着一定优势了,因为这里的结构完整如同一片洞穴绵延的山脉,他虽然不具备坎水意境,但艮山意境在这里却相当有发挥效用,沿着岩壁一步步向前,整个人都和这一处岩穴连接成一个整体,并且能更细致的感知到岩壁中地脉之力流动和变化。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他的艮山意境并未练到第二步,否则探知范围还会更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石 咕噜。 陈牧口鼻中又冒出一缕气泡,五脏境的武者可以凭借内息循环与外天地交互,从水中也一样能呼吸,不过这里位于地下深处,压力也颇大,若是陈牧仅初步突破五脏境,在这里吞吐内息还会稍有一点负担,但现在经历过两次淬炼之后,倒是没什么压力。 他沿着最左侧的岩壁一路往前走了几丈,继而目光望向岩壁上的一处,忽而拔刀出鞘,一刀往岩壁刺去,这一下蕴含着元罡真劲之力,但也仅止刺入三寸。 陈牧的神色并无变化,继续挥动流火刀,接连砍凿几下,从岩壁中挖出了一块呈蓝银色的矿石,放在手中轻微掂量一下,触手感觉到一阵冰凉。 “是块寒玉矿么。” 他摇摇头,随手将这块寒玉扔掉。 依靠艮山意境,他能感知岩壁中的地脉流动,因此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位于比较浅处的一些,地脉流通不畅的区域,很明显与岩壁不是完整的整体。 不过光凭这种感知他并不能确定岩壁里面究竟是什么,开凿出来的这块寒玉,也称得上中等品质,放在外面做成玉佩,价值也有几十两银子,但对现在的陈牧来说自然是随手遗弃之物,不值得收入囊中。 陈牧闭上眼睛继续感知岩壁,随后沿着岩壁继续迈步向前,又走了一段后,将手放在一块凸起的岩层上,仔细感知内部,隐约觉得有一缕热量传来。 “是玄火矿么?” 陈牧目光略微一闪,立刻挥刀开凿,但劈砍两下,露出内部的一块淡红色结构后,他便停止了砍凿,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不是玄火矿,是一块炎玉矿,虽然看品质也有上品了,但这东西他有整整一张床,里面那拳头大的一块自然是远远看不上。 越往里走。 陈牧心中越是惊叹于这个世界的天地自然的丰功伟绩。 因为当他走出这一处石穴,进入下一处更为开阔,方圆足有十几丈的更大石穴后,明显的看出,这里的岩壁和他刚才那一处石穴的岩壁,并不是同一种岩石。 也就是说这地下结构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却是各种各样的岩层,历经不知道多少岁月,被地脉之力硬生生压在一起,合成一块,所组成的地窟结构。 “人若能有这种伟力,几乎可移山填海,那的确与传说中的神佛无异。” 陈牧继续迈步深入。 很快来到石穴靠近中央的一处,这里脚下的石壁崎岖不平,他仔细感知之后,挥起手中的流火刀,将脚底的石壁劈凿开一片,很快目光微动。 继而再次连续挥刀,将其中一块颜色漆黑,约莫拳头大小的石块挖掘了出来。 入手极沉! 明明只有拳头大小,但其沉重却仿佛一个巨大的磨盘一般。 “重石。” 陈牧眼眸中光芒微闪。 这和之前的两块寒玉矿、炎玉矿可就截然不同了,是真正稀少的珍矿之一,其重量远超过一切寻常矿材,乃是锻制重型宝器的核心材料之一! 像有人擅使锤法,到了五脏境之后,力发千钧,那自然是锤子越重,威力越大,但倘若锤子造的太大,那即使能挥舞的动,也十分不便。 而重石便是这类宝器的核心材料,仅需拳头大小一块,就极其沉重,倘若整个以其打造,那么不需要很大,就能具有极其沉重的威势。 “我若是将艮山意境练到第二步,其实也能驾驭‘重刀’的威力,不过流火刀已经是顶尖品质的相性刀,再加入一块重石反倒会破坏其品质……” “或者,再锻一刀如何?” 陈牧心中忽然有了这么个想法,觉得也许可行。 一刀轻盈,一刀沉重,也是暗合乾天坤地之道,对他来说也适宜发挥,不过这暂时也只是一个构想,单凭这一块重石去锻制一柄宝器重刀,虽然也能行,但品质在宝器中不会很高,还需要辅佐以一些其他的材料。 但不管怎样,这倒是一份不错的收获了,陈牧思考了下将其收入囊中,但太过沉重又摇了摇头,最后从腰带中抽出一根金蚕丝,将其捆住,挂在腰带上。 若是能有专门储物的东西就好了。 陈牧心中一时又有些念想,但很快又摇头将其打消。 很早之前他曾认为没有这种东西,但后来和孟丹云聊起过‘灵器’的时候,从孟丹云那里得知,这世间最珍贵的灵器至宝之中,有一件名为‘乾坤壶’,其并无杀伐之功效,但就具备他提到的‘储物’之能。 这一件灵器曾经被大宣皇庭所掌握,作为青龙白虎四军的行军运粮之宝,使得四军横行天下而无所顾忌,但后来似乎是在一次征战之中遗失了,就此下落不明。 这种至宝陈牧当然是有所念想的,但他也很清楚,凭他如今的层次,就算真的拿到这种当世最顶尖的灵器至宝,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甚至。 别说是他,就算是七玄宗这样坐立一州之地的大宗,若是拥有这样的东西,也一样会引来八方觊觎,麻烦不断,毕竟有了此物就能解决兵粮运送的最大难题,就有机会重现大宣朝廷当年横扫天下的青龙白虎四军之威,当今之世谁不觊觎三分? “也不知这种涉及空间特性的灵器,究竟是如何锻制出来的,不过既然其名称叫做乾坤壶,那也许和乾坤意境也有一定的关联。” 陈牧心中暗想。 但很快他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之脑后,继续沿着石穴往前深入。 …… 咕噜噜。 孟丹云口鼻之间冒出少量气泡。 她手中握着剑,正沿着一条有些狭窄的甬道往前走去,很快穿过了甬道,来到了一处十分开阔的石穴之中,继而目光一凝,就瞧见了位于石穴中央的几根倒垂的钟乳石。 这几根钟乳石呈银白色,犹如冰锥一般悬挂在石穴的顶壁,其最下方的尖端部位,却有几颗泛着荧光,色泽若白玉,形体浑圆的珍珠凝在那里。 “奇灵珠。” “果然我的感知没错。” 孟丹云眼眸中露出一丝欣然。 奇灵珠,传闻中在地脉深处,历经地脉之力萃取,成千上万年才有可能诞生的灵物,其内部蕴含有浓郁的天地元炁,并且性情十分温和,对于武者迈入六腑境之后,凝练六腑有着极佳的效用,能大大增进六腑元气的积累。 虽说她还不打算太早步入六腑境,要在五脏境再多修炼一两年,但能得到这种灵物,自然也是十分有用的,未来步入六腑境之后,至少能节省一两年之功。 唰。 孟丹云一步踏出,整个人一下子便游到石穴中央,伸手一抓一摄,就将一大两小三枚奇灵珠取到手中,并将其收入贴身的香囊中存放。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目光微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在水中一下子游离,向着来处的那条通道迅速退去,刹那间就要退回通道之中。 但就在这时。 嗤! 水流一下子分裂开来,漆黑的通道里亮起一点血光,一柄呈浅蓝色的峨眉刺从漆黑中冒出,迎面刺向孟丹云,堵住了孟丹云的退路。 “血隐楼!” 孟丹云面色微沉,手中银水剑一横,方圆数丈内的流水陡然震荡,迸发出汹涌之威,接地利之势,从漆黑的通道里震出一个一袭黑袍的人影,同时手中的银水剑也与那柄泛着寒光的峨眉刺碰撞到一起。 黑袍人影闷哼一声,似乎是无法承受孟丹云在水中所发挥出的一击之威,整个人一下子被击退,落入通道的阴暗之中。 但。 经此一拦,孟丹云也失去了沿着来时通道退回的机会。 正当她当机立断,就要再次杀入通道中,正面突破那血隐楼的刺客时,石穴中的水流陡然间汹涌动荡,两柄呈环状的鸳鸯钺,裹挟着一股元罡真劲呼啸中破水而来。 孟丹云此时若是再冲入通道,既要面对正面黑暗中的血隐楼刺客,还要面对来自背后这凌厉的一击,当下不得不面色微沉,放弃了沿原路退回的想法,挥起手中银水剑,卷起一道水帘,强行将飞来的鸳鸯钺阻了一阻,继而整个人往上一游。 石穴上方。 那里还有一条洞穴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于一瞬间击退血隐楼刺客,挡下袭来的鸳鸯钺,并选择从另一条通道遁走,孟丹云的选择毫无差错,眼看着整个人在水中犹如一条游鱼,刹那间就要没入石穴上方的通道时,一根玉色的竹棍横里抢来,迎头一敲。 这一击不仅仅伴随着汹涌的元罡真劲,更有一缕微暖之意荡漾开来,令这石穴中的水温似乎都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裹挟起一束水中暖流,迎头而落。 孟丹云目光更冷。 手中银水剑向上一挥,伴随起整个石穴中的流水都为之汹涌震荡,一下子就冲溃了那迎头落下的一道‘春水’,继而剑锋和那根玉色竹棍碰撞在一起,也是一下子将其荡开。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到场 “孟真传这坎水意境果然不俗,我的‘一江春水’完全不是对手,让孟真传占据了地利,恐怕这一战会稍微有那么一点吃力。” 就见韩广的身影从一股春水中浮现,右手抓住了那根竹棍,略微张口吐出少许气泡,但却有声音从水中荡开。 孟丹云视线往侧后方掠过一眼,就见其他几个方向,三道人影姗姗来迟,各自穿着的衣袍分明只是玄机阁普通内门弟子的服饰,但每一个身上都有元罡之力鼓动,显然全部都是五脏境的人物,之前一直隐藏在玄机阁的普通弟子当中! 三位玄机阁执事! 一位玄机阁真传! 还有一位一直隐藏在暗中的血隐楼刺客。 五位五脏境的存在,此时基本封锁了各个方向的所有退路,将孟丹云围堵在了这处石穴之中。 “血隐楼什么时候和玄机阁共事了?” 孟丹云并不去理会正面的韩广,而是目光冷漠的看了一眼她来时的那条通道。 以她坎水意境的感知,在这地窟水脉之中,几十丈内稍有波动,都难逃她的眼睛,也就只有血隐楼的人物,远远跟在十几丈外,能勉强避过她的感知。 要说玄机阁的人是恰好这个时候从各个方向赶到这处石穴,显然是不可能的,更兼身后一直远远的跟着一个血隐楼的刺客,毫无疑问是早有预谋! 这地窟水脉之中,实际上是她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 若非一位血隐楼刺客远远尾随,配合玄机阁的人形成了包围,最后还从通道中给了她一击的话,单凭玄机阁的人,就算再多上三五个,都不可能在这种地势中围住她。 眼下合围已经形成,这里又处于地窟深处,唯有几处通道能够脱离,地形的限制使得她虽然占据水之地利,也一样落入了凶险的危机之中。 “暂时合作。” 漆黑的通道中,血隐楼的刺客并未现出身形,但却有干枯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年纪不小,并非血隐楼的真传,而是一位五脏境的执事。 韩广此时摇着头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对付孟真传你,但谁知道下面是这种地窟,也只能强行一试了,总觉得还是不太能留得住你。” 倘若地下的环境,是那种淤泥地窟,不是完全被水淹没的话,那么他此次伏杀孟丹云就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但现在整个环境都处于水下,实在太利于孟丹云发挥,虽说他的暖春意境,也有驾驭‘春水’之能,但自然不及坎水意境的控制力。 话音落下。 韩广罕见的没有过多废话,手中的竹棍一挥一扫,牵引起一束春水暖流,再次向着孟丹云迎头敲落。 虽说是五人合围,但环境太适合孟丹云发挥,更兼孟丹云又是宗门真传,必然有一些保命的手段,他的把握不超过三成,但总归是有机会就值得一试。 哗啦! 整个石穴中的水道剧烈震荡。 伴随着韩广的率先出手,玄机阁的三名执事也是各自动手,只有那名血隐楼的刺客始终不见行迹,但这样隐匿在一旁更给人一种心悸之感。 孟丹云以一敌众,此时心中却冷静异常,将坎水意境完全扩散开来,整个石穴中的流水几乎都在她的控制之中,伴随着她手中银水剑的一挥,水流激荡之间,霎时间凝出一柄柄肉眼可见的水剑,在水中交错横飞,化作一片剑阵,横击四方。 轰!轰!轰!!!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水泡,从石穴中不断的爆开,汹涌的水脉之威四处激荡,让这处石穴霎时间就化作了剧烈的战场,若非这里的岩壁无比坚韧,流淌有地脉之力的话,顷刻之间这处石穴就要为之破碎崩塌,承受不了数位五脏境的攻伐。 孟丹云占据地利,非同小可,在坎水意境近乎极致的发挥下,整个石穴中的水脉几乎都成为了她的助力,弥漫四处的流水之剑纵横交错,仿若剑阵一般横贯四方,看上去甚至像是她一个人,压制住了玄机阁的四人! 但实际上。 孟丹云自己心中清楚,韩广等人只不过是为了不露破绽,不给她从夹缝中遁走的机会,所以全部都以最沉稳的守势来应对她,慢慢的合围绞杀。 这样无论她再怎么操纵水脉,横击四方,也只能在四人的合围中左冲右突,只要冲不出去,那就毫无任何意义。 然而身为七玄宗真传,也足可称得上一代当中寥寥无几的天骄人物,孟丹云此时却是毫无怯意,甚至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激斗之中,一时间都不去考虑杀出重围的问题,而想要利用这凶险的围杀,以及这水脉之利,让自己的坎水意境能够更进一步! 一旦。 她能悟出坎水意境的第二步。 那么在这地窟水脉之中,韩广五人联手也不可能拦得住她,到时候不但能摆脱危机,来去自如,甚至这里将化为她的主场,可以再慢慢寻机去猎杀韩广等人! 唰!唰!! 石窟之中,水脉之力化作一柄柄水剑纵横,水剑之中更裹挟有缕缕风势,与韩广的竹棍、三位玄机阁执事的鸳鸯钺、铁尺等各种不同兵器不断交锋激斗。 韩广等人形成的合围,随着战斗的推移逐步的向内压迫。 而在这激烈的交锋之中,承受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一时间孟丹云心中,对于坎水意境的种种感悟纷呈而至。 作为七玄宗的真传,她一直迟迟不曾领悟意境第二步,是落后他人许多了,毕竟巽风、坎水等意境,要迈入第二步,比起其他流派是要简单一些的,但作为堂堂真传,她的悟性和资质从来都不差,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她欠缺的是历练。 或者说七玄宗的真传,几乎都欠缺一些历练,欠缺那种生死之间的一线感悟。 因为七玄宗真传过去多年都不出玉州,到了五脏境才会下山行走,在玉州遇到的最大危险也就是五阶乃至六阶的妖物了,或者就是同门之间的彼此切磋。 修行修行,既有修,亦要有行,这一趟下山历练,攻伐天尸门余孽,又恰好经历潮灾,对她来说都是一笔笔的历程积累在心间,等待汇聚成最终的灵光一闪。 此刻。 孟丹云在巨大的压迫下,将坎水意境几乎发挥到她所能发挥的极致,整个人隐隐都似与水脉联系在一起,一时隐约之间,似乎就要跨过那条界限,触碰到那一线壁障。 但也几乎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紧盯着孟丹云的韩广,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阴险,手中的竹棍向着孟丹云猛然落下,在竹棍顶部环绕的暖春意境之上,突兀的又增添了一丝炙热。 这一丝炙热, 超过了暖春意境的范畴,已经不再是暖,而是热。 盛夏意境! 作为玄机阁排名比程厚华更靠前的真传,韩广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已悟出了四时之中的第二种盛夏意境! 尽管他的盛夏意境明显只是初成,远不及暖春意境那么浑厚,但此前一直隐忍不发,就选在孟丹云沉浸于水脉之中,堪堪要有所悟的短暂失神一刻陡然出手,一时间凶威毕露,仅仅一击,就震碎了正面袭来的两柄水剑,竹棍直袭向孟丹云的天灵! “不好。” 孟丹云被强行从几乎有所感悟的状态中驱退出来,面色为之一变,韩广的阴险出乎她的预料,似乎就是故意给她压迫,要让她有所感悟,然后卡在那一瞬间给她最凌厉的一击,这一下不但打断了她之前的所有沉浸,更是于间隙之中袭近! 但她终究是反应了过来,手中的银水剑划过一道流水,迎着韩广的竹棍抵挡上去,剑锋和竹棍在水中碰撞,水流顿时无声的炸裂。 堪堪就在此时。 之前一直隐匿起来,不曾再次出手的血隐楼刺客,陡然于水中现身而出,那柄峨眉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斜下方刺向孟丹云的后心,抓住了此时孟丹云仓促迎击韩广,于方寸之间所露出的破绽,一下子就拿住了最为要害之处! “……” 孟丹云心中叹了口气,眼前这些人的确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韩广自不用说,若是在七玄宗,肯定排名比她靠前,血隐楼的刺客也是技法狠辣,两次出手都在最为要害之处,其余三位玄机阁的执事虽然不强,但都无比沉稳,配合起来几无破绽。 如韩广所言一样,她并不是没有保命的手段,但那种秘法一旦激发,虽然短时间内能让自身的元罡真劲强行拔高一层,可也会对五脏和经络造成损伤,事后至少要休养数月,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自然是不愿意施展的。 但此时此刻。 正面韩广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她仓促之下迎击,元罡的流转出现了破绽。 侧下方的血隐楼刺客一击,又是落在最为要害,来不及转圜的破绽之间,已是难以应对,仓促抵挡的话,也一样要受伤,此时此刻似乎已经只剩下了施展秘术,强行冲出重围,遁逃而走这唯一的策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孟丹云心中忽然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体内浮躁起来的元罡内息又再次止住。 她左手在水中一划,带起一束水流和风势,迎向那柄袭向后心的峨眉刺,一拍之后,强行将其握在掌心之中,一股隐杀之威和她的风水之力短暂激突碰撞,那只纤纤素手立刻就有鲜血流出,但依然紧紧捏住峨眉刺,使其攻势大大的延缓,最终勉强落在她的后腰处,发出‘叮’的一声,刺穿了表层的道袍,却被里面的一件金丝内甲阻挡。 以强弩之末的状况,元罡真劲难以转圜的状态,强行挡下这一击,对孟丹云来说也是毫不轻松,脸色明显苍白了一些。 但。 这一击过后,无论是那位血隐楼的刺客,还是玄机阁的执事,包括韩广,都是各自目光微变,齐刷刷的往石穴顶部的那条通道看去。 就见通道之中忽然激起一束汹涌的水流,然后就有一道人影从通道内落下,落入了这处石穴之中,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落到了战场之中。 看到那落下来的人影,孟丹云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她感知的气息没错。 果然是他, 陈牧! 能来到这石穴之中,陈牧毫无疑问也是迈入五脏境了,虽然这一点她也并不意外,毕竟很早之前她指点陈牧修行的时候,就察觉到陈牧的气血浑厚浓郁,毫无疑问是锻骨境圆满,距离五脏境只差一步之遥,如今迈过那条界限也十分正常。 陈牧来了,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毕竟陈牧就算是初步踏入五脏境,但终究是在锻骨境就练出巽风震雷两种意境的人,一旦迈入五脏,实力肯定不会太弱,只要与她联手配合,韩广等人想围杀她和陈牧两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孟师姐。” 陈牧手握流火刀,此时就这么从水中缓缓落下,目光掠过场中众人,随后也注意到了孟丹云身边漂浮的丝丝殷红血迹,以及她左手的伤痕。 “陈牧。” 韩广此时的脸色也是微沉。 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之一终于还是发生了。 “果然你是踏入五脏境了。” 陈牧没死,那程厚华那边的伏击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他看到陈牧的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晏景青布置了什么后手,但也考虑到了陈牧是否已经迈入五脏境的可能。 陈牧其人掌握有风雷意境,一旦迈入五脏境,别的暂且不说,遁逃的能力远比寻常人要强许多,只要不是陷入伏击杀阵重围,一逃之下往往很难追上。 只是。 程厚华那边袭杀陈牧失败,也不尽早派人给他报个信,他这一夜忙的脚不沾地,一直沿着清平河流域上下探查,还先后和花弄影、古弘有所交手,哪有空去顾及其他事。 韩广此时眯起眼睛细细感知,附近的水流已经恢复平稳,没有其他人靠近这里,陈牧虽掌握有风雷意境,但在地窟水下并不容易发挥……现在要想留下孟丹云是很难了,但若是留下陈牧,或许还有些机会,毕竟陈牧才突破不久,比起孟丹云定然是有差距的。 心中念头闪过。 韩广悄悄抄起手中竹棍,猛然一击落下,向着陈牧的后脑勺砸去。 调整一下作息,看看能不能恢复成零点的定时更新。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灵兵 “这玄机阁真传,虽然废话多了点,但的确都是阴险狡诈之徒。” 陈牧看着被斩下来的,韩广那死不瞑目的头颅,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刀。 韩广此人,先是有一枚‘元灵玉佩’作为保命之物,又有在水道中逃遁的能力,还利用了黑水妖蛇阻挠他的追击,倘若不是最终逃进死路,大概率是真能从他手底下逃生。 并且就算逃进死路,此人也是丝毫没有放弃,第一时间感知到这里是死路后,就直接躲在了水潭旁边的阴影中,想要等他远离水潭之际再次遁入水潭中逃走。 然而在这水面上,可不是水中,他的‘秋风觉’几乎能一下子就能将整个石穴内的动静气息都感知清楚,韩广虽然躲在一旁竭力收敛气息,但仍然避不过他的感知。 并且。 最关键的一点是陈牧丝毫不急。 他知道倘若这里不是死路,那韩广肯定能逃得掉,而如果是死路,则一定逃不掉,所以迈出水潭之后,根本就没有急着再往里探索,而是就站在水潭边先行感知情况。 韩广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强行硬接了他的雷火刀一击,当场‘诈死’,希望他放松警惕,转而去关注这洞穴里的灵物珍物,从而将他忽略,再寻机会遁逃。 如此一番诡诈下来。 虽说最终还是身死,但陈牧也仍然在心中给予了韩广不低的评价,毕竟实力上比他相差近一倍,但至少他只要稍露破绽,稍微放松那么一些警惕,对方就有逃生的机会,比起程厚华来说,的确要更棘手许多。 陈牧此时蹲下来,这才开始仔细检查韩广的尸体,一番摸索之后,却是从其烧焦的玄袍衣襟下方,拽出一枚经过炙烤,仍然并未损伤的古朴玉佩。 元灵玉佩! “好东西,果然没损坏。” 陈牧眼眸中露出一丝微光。 这件保命的物件,无疑是个好东西,即便对他来说也一样有用,虽说其属于‘蓄藏’类,蓄藏满元罡之力后,短时间内只能激发一次,但在关键时刻,也是相当有效,像之前他的雷火刀一击,在正面击溃了韩广的元罡之后,至少还剩下将近‘三份’的余威,但却依然被这枚玉佩激发出的灵力屏障生生挡下。 陈牧将其握在掌中之后,意念一动,便调动五脏内息,汲取天地元炁,往其中一点点注入,大约过了一刻钟功夫,这枚古朴玉佩那黯淡的表面,又散发出点点荧光。 “嗯……此物蓄藏的威力,应当是与持有者的元罡强度相当,不知道上限能有多高,不过应该很难积蓄超过五份以上的灵力。” 陈牧能感觉到这枚元灵玉佩的承载力并未填充到极限,但就像是往一个压力罐中充气,灌注的天地元炁越多,内部压力就越大,需要更强的内息运转才能进一步往里灌注,直至达到这枚玉佩材质本身所能承载的极限。 目前他的元罡之力还灌注不到其所能承载的极限。 现在其内部蓄藏的威能,大概也就和他自身的元罡强度相当,差不多能激发出一层可以抵挡‘两份半’左右的威力的屏障,基本也能挡得住像韩广这样人物的全力一击。 倘若先前的孟丹云身上有这样一件灵物,那么从一开始就可以强行顶着血隐楼的刺客或是韩广的一击,强行冲进通道之中逃出生天,根本不会陷入被团团包围的境地。 短暂研究了一番这枚元灵玉佩的功效后,陈牧便将其收在身上。 接着。 他继续检查韩广的尸体。 不过这次就没再有什么收获,除了那根材质不明,但算得上是一件宝器的竹棍之外,其身上就再无其他物件了,显然是来到这地窟之后,都没有先去探寻天材地宝,而是第一时间就在地窟中找上了孟丹云。 陈牧略一思考,还是将竹棍也收了起来,毕竟也是一件宝器,只不过其中蕴含的特性,似乎是‘生机’这类,比较契合坎水意境。 呼! 将韩广的尸体上下检查完毕后,陈牧终于站起身来,抬手一挥,一道火炎迸发出去,再次笼罩住韩广的尸身,剧烈的燃烧起来,渐渐将其烧成灰烬。 而这个时候的陈牧则没有再去看,转身借着火光,将目光掠过这一整个石穴,很快就走向几处石壁,从石壁上凿下几块各不相同的矿物。 “又一块金缕玉矿。” “嗯,还有一块银线矿,这下制造宝器软甲的主材料倒是有个七七八八了。” 陈牧看着手中的几块灵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至少在迈入六腑境之前,一件宝器品质的软甲对他来说还是很有作用的,毕竟他的体魄本就强横,铜皮铁骨之躯,配合元灵玉佩,纵然是血隐楼的刺客,抓到他的什么破绽,给他毫无防备之下的凌厉一击,想要杀他也是极难极难。 接着。 陈牧又仔细打量起这处石穴。 虽然各处石壁上还有些荧光点点的矿物,但都是些价值不高的玉矿。 “这么深的地方,有一处没有被水完全淹没的石穴,应该不止就这些东西……” 陈牧露出一抹沉思的神色,虽然目光所及已看不见什么珍物,但他思忖之后,还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沿着石壁的一角,发挥出艮山意境,细细的沿着石壁一点点的感知。 这处石穴不大不小,方圆也有近二十丈,此时陈牧仔细的沿着石壁一点一点的感知探索过去,不放过任何一点缺漏,但一直绕了差不多一圈,从岩壁上也开凿出十余个窟窿,但收获却是寥寥,仅有一小块‘流金矿’勉强能够入眼。 眼看着一圈将要探完,陈牧不由得微微摇头。 或许是什么奇遇际遇之类的志怪故事看的多了,让他稍微多想了一些,看起来这处石穴,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石穴,并无他物。 然而。 就在陈牧将要探完最后一处角落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略微有些发怔的看向身侧的那一面岩壁,岩壁看上去与其他地方并无异处,但陈牧的艮山意境却感知到,在其中大约两尺深的地方,是一块没有地脉之力流淌的中空区域。 “两尺……太深了些。” 陈牧眉头微微蹙起。 这里的岩壁都有地脉之力流淌,想要开凿是十分困难的,别说两尺,就算是一两寸,都需要他以元罡之力一点点的破凿,才能凿开。 两尺左右的深度,以他的开凿进度,恐怕要凿上个半天功夫。 万一里面真的就只是一块中空区域,并无他物,那么他就等于在这里白费大量的时间。 但最终陈牧还是向着岩壁挥起了流火刀。 倒不是他想要赌一赌,而是他都已经耗费功夫,绕着这处石穴几乎一点点的检查了一圈,倘若发现了异常之处反倒放弃,那之前的功夫也全都等于白瞎。 何况要不是追着韩广一路过来,恐怕他都探索不到这处位置极深的石穴当中。 咔!咔!咔!!! 缠绕着元罡真劲的流火刀,一刀一刀的劈砍在岩壁上,与岩壁流转的地脉之力不断的碰撞,在岩壁上开凿出一道道刀痕,一点点的破开一个窟窿,渐渐往里深入。 仿若石室中的囚徒,一点点的凿出一条光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牧的流火刀猛地往里一戳,终于是一下子贯穿过去,刺透了最后一点薄薄的岩层,露出了一个窟窿。 只往窟窿里面看了一眼,陈牧的目光便即为之一怔。 只见。 窟窿的内侧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大约也就三尺方圆的中空石穴,但这个石穴的中央,却盘坐着一具枯骨,观其模样,似已亡故了不知道多久。 这具枯骨的身边别无长物,仅仅只有一根平平无奇的黑色的短矛,插在其身前。 “这不是人为开凿进去的,而是死在这里成千上万年,渐渐的在地脉的运动中,被岩壁所‘吞没’了进去,但怎么会形成这么一个中空的石穴,而不是完全封进岩层……”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继而看向那石穴中,除了枯骨之外,唯一一件物品,那根插在岩层中的短矛。 嗡。 陈牧将手探出,元罡真劲沿着窟窿深入石穴之中,接着凝聚成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捏住那根漆黑色的短矛,就要将其拔出。 可几乎就在陈牧的元罡之力,触及那根漆黑短矛的时候,从短矛之上忽然迸发出一束紫色的雷光,噼里啪啦的炸开,一下子将旁边的枯骨震成了粉末,连同陈牧的元罡之力也是被强行震开,其表面依旧有丝丝雷弧交织。 看着这一幕。 陈牧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微光。 “怪不得地脉没有将这里完全吞没,而是形成一个中空的石穴。” 灵兵! 这根漆黑色的古矛,是一件灵兵! 世间一切器物,品质凌驾于宝器之上的,就唯有‘灵兵’了,而灵兵与宝器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宝器品质再高,像流火刀这样,也需要他的主动驾驭,才能发挥出威力,但灵兵却是本身就具备积蓄天地之力的能力! 像他那块元灵玉佩,实际上就接近‘灵兵’的范畴,但只能算半个。 而这根漆黑的古矛,与那具枯骨放置在这已经不知道几百上千年岁月,都已经被地脉涌动的岩层吞没进去了,其自身仍然还能凭空激发出雷霆之威,显然根本不是凡兵宝器能够达到的,唯有灵兵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嗡。 陈牧眼眸中光芒一闪,体内元罡之力再次汹涌而出,又一次隔空抓摄那根古矛。 古矛上依旧还残留的丝丝雷弧再次炸开,又一次化作紫色的雷光,但这一次并没能直接将陈牧的元罡之力完全炸开,而是彼此之间开始剧烈冲突。 噼里啪啦!! 紫色雷弧不断的炸裂交织,与陈牧的元罡之力彼此激突磨损,就这样一直持续了片刻,上面的雷弧终于渐渐黯淡下来。 陈牧此时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元罡化作一只狂风凝聚的无形大手,紧紧的捏住那根古矛,最后硬生生的将其拔起,从岩壁的窟窿中拽了出来。 啪嗞,啪嗞。 这根漆黑的古矛落入陈牧的手中,表面仍然啪嗞啪嗞的跳动起丝丝雷弧,但对陈牧却已没有什么影响。 陈牧仔细端详一番,目光落在古矛的最底部,就见那里有着两个文字——破邪。 “破邪……” “雷属灵兵么。” 陈牧喃喃一声,虽然是第一次接触灵兵,但他对灵兵的了解却也不算少,其种类可以说是相当繁杂,虽以杀伐类居多,但也有许多诸如乾坤壶这样的特殊灵兵。 实际上五脏境的武者,便能够驾驭灵兵之力,但因为灵兵较为珍贵罕见,所以往往很少出现在五脏境的武夫手中,包括像韩广这些宗门真传也都没有。 不过。 据陈牧所知,若是他们这些真传弟子再进一步,迈入六腑境,那就有机会从宗门中得到灵兵,不过也只是有机会,因为灵兵本身比较稀少,并且相性也十分关键。 像这根古矛乃是纯粹的‘雷属’,唯有掌握震雷意境的人,才能发挥出其威能,倘若不具备雷属的意境,那么别说是发挥其威能,强行驾驭还会耗费自己的力气。 “呼。” 陈牧轻呼了口气,随后眼瞳深处泛起一丝雷光,体内的元罡真劲化作纯粹的雷光,灌注到了这柄破邪古矛之中。 他的元罡先是遭到古矛的强烈排斥,但渐渐随着雷光弥漫,将古矛中残留的一些气机彻底驱散之后,便不再排斥他的元罡之力,很快其表面就弥漫起一丝丝雷弧交织。 陈牧右手紧握雷矛,继而将其蓦然想着岩壁掷出。 轰!!! 雷矛缠绕着丝丝雷弧,一下子爆闪而出,悍然钉入岩壁,强行破开岩壁中流淌的地脉之力了,竟是生生刺入其中将近两寸,才堪堪停下! 而掷出这一击之后,陈牧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一些,刚才那一下几乎是反复抽干他体内的元罡之力并悉数转化为雷霆之威,因为抽取的太快,量太过于庞大,以至于他五脏内息的循环,都跟不上补充的速度。 但这一击的威力也是相当骇人。 他如今全力以赴的一击,最多也就在岩壁上开凿出半寸左右的凿痕,可驾驭这件灵兵的一击,却硬生生凿进岩壁将近两寸! 虽说矛比起刀更容易贯穿,两者无法直接横向比较,但威力也有将近一倍! 此时陈牧体内的五脏内息不断的循环,从天地之间抽取元炁炼化补充,但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一次性的消耗太大,使得他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过来。 以他判断,或许真要迈入六腑境之后,才能完全驾驭并掌控这件灵兵的威能。 “这一击,恐怕有将近十份的雷霆之威!” 陈牧喃喃一声。 虽然消耗极其夸张,以他现在的元罡之力几乎都被反复抽干,但威力上也的确十分可怕,远比他以流火刀的全力一击还要强横的多。 倘若之前持有这根雷矛,一击之下,韩广就算有元灵玉佩护体,也必然死的不能再死。 陈牧调整了片刻,这才再次上前,握住古矛,将其从岩壁中拔出,仔细端详了一眼后,冲着岩壁窟窿里面,那石穴中已经化为骨粉的一地尘埃一礼。 “不知前辈姓氏,来自何方,晚辈多有打扰,还望前辈宽恕则个……此兵今后由晚辈所持,必不会堕其威名,还请前辈放心归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寒北新秀谱 玉州。 七玄宗。 主峰正殿后方的院落。 长老、代掌教祁至元,正坐在一株古松树下,手中拿着一本书册看着。 在祁至元旁边,是一名穿着七玄护法衣袍的中年男子,正恭谨的侍立在一旁,向祁至元汇报来自于外州之地的诸多情报。 “……以上,浩然宗残党与青莲宗主力,被镇北军彻底击溃,青莲宗残党已撤离寒州,现如今镇北府已收并北州、寒州、幽州,统辖三州之地。” 祁至元听着那名护法的叙述,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道:“攻陷幽州,镇北府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动兵,不过经此一役,镇北府又壮大了三分。” 镇北府。 即名义上统辖寒北道十一州的道府,同时也负责牵制坐镇北州边关的那位‘镇北王’,不过在大宣朝廷渐渐式微之际,镇北府实际上早已名存实亡。 而今的镇北府,已经沦为被那位镇北王一手操纵的旗帜,打着镇北府的旗号,发兵各处州府,于十年之间先后打垮了浩然宗、北寒宗以及青莲宗,如今已是彻底的坐拥寒北道三州之地,成为现如今寒北道最为强大的势力。 “祁长老,那位野心勃勃,恐怕目光不止于三州之地……” 旁边的护法忧心忡忡的开口。 玉州虽说和北州、寒州以及幽州都不相连,但如今三州之地尽落于镇北府的统辖,未来若是有一日,或许玉州也将沦为战火之地。 实际上镇北府攻伐幽州之际,青莲宗也曾向七玄宗求援过,但七玄宗考虑幽州之地距离太远,并且镇北府就是击溃青莲宗,拿下幽州,对玉州也暂时没有威胁,纵然镇北府野心勃勃来势汹汹,但也不该是七玄宗远行万里前去援手,更没有什么好处。 何况。 像浩然宗、青莲宗这样的大宗门,并没有那么容易覆灭,即使是最初在北州之地被攻陷的浩然宗,如今宗门的建制依然还是完整的,只不过失去了对北州之地的控制,不得不举宗迁移,之后又汇同青莲宗一起抵挡镇北府的兵锋。 此外与幽州相邻的苦州与松州,分别坐立这两州的大宗门‘无生寺’以及‘天涯海阁’都态度不明,这也是七玄宗最终选择坐观幽州之战的原因之一。 毕竟。 若是天涯海阁或无生寺已暗中与镇北府联合,那么远行万里前去支援青莲宗,就等于是自己投入陷阱,虽说无生寺一帮老和尚不太可能,但天涯海阁就不好说了。 何况七玄宗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很多年老的峰主、长老都对寒北道各州的乱局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争锋的念头,甚至宗主现在都是常年闭关,不理宗门事务,统统都交给祁至元这位‘代掌教’,也正是因此七玄宗才封宗闭州多年。 “镇北王之心,人尽皆知,但那又能如何呢?” 祁至元幽幽的道:“想一统寒北道可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事,也不是光凭武力横推就能碾过去的,过去大宣鼎盛之时,天下依然有那么多宗门林立,现在的镇北府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就是真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你又能清楚站在哪一边才是最正确的吗?” “这……” 那名护法面露踌躇之色。 确实如今天下皆乱,除了中州所在的‘京畿道’十一州相对安稳之外,其他天下基本都是如寒北道一般,有的地方甚至更加混乱不堪,还不如寒北道。 寒北道十一州,诸如天剑门、玄机阁等众多宗门,一个个皆想法各异,有的激进,有的保守,又都是对十一州之地都有着举足轻重分量的大宗门,可谓是一团乱麻。 镇北府野心勃勃,玄机阁也一样行事诡秘,天剑门倒是只专注于武道,合欢宗和血隐楼就更难揣测了,目前七玄宗和玄机阁隐隐有对立之势,也的确无暇他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去想那么多,天下大势如此,最多也就是再回到当年,我等天下宗门皆需服从皇朝调令之时,最坏又能到什么地步?” 祁至元摇着头说道。 像七玄宗这样,立于一州顶点的大宗门,只要宗门传承不断,又有顶尖的武道强者,根基深厚,往往是很难因一两场战役就崩毁掉的。 镇北府平定三州之地,为何不对浩然宗、青莲宗赶尽杀绝? 浩然宗也是有换血境存在的! 灭杀寻常弟子容易,杀这样的绝顶强者很难,一旦彻底惹急一位,毫无顾忌的四处出手,纵然是镇北府也一样难以处置,反倒是保留浩然宗、青莲宗这样宗门的大致建制,才能让这些绝顶强者也有所忌惮,不会肆意乱来,彼此之间达成一种默契。 当然若是宗门没有换血境的绝顶存在,那的确就有灭门之祸的可能了,但也只是可能……像血隐楼,早在数百年前就存在,被大宣朝廷一直列为违法犯禁的魔门各种追剿,但剿了几百年也没彻底剿灭,如今乱世一到,立刻就回到了明面上。 甚至。 当年天下皆敌的天尸门,到了如今都开始死灰复燃,不仅仅是之前瑜郡挖掘出了其踪迹,现如今根据情报,数州之地都有天尸门的余孽出没。 换血境的顶尖存在,七玄宗自然也是有的,这也是七玄宗屹立于玉州,能坐视寒北道十一州之乱的底气所在,至少有这样屹立于武道顶点的人物坐镇,就没有任何一方会和七玄宗死磕到底不死不休,永远都会留有一份余地。 “说来比起寒北道局势,这天涯海阁列出的‘寒北道新秀谱’你看了么?” 祁至元忽的拍拍手里的书册,冲着那名护法笑了笑,道:“我七玄宗有四人名列谱上,倒是马马虎虎还算不错。” 就见那本书册的封面上,有着崭新的‘寒北道新秀谱’几个字。 护法乔岳略微一怔,随即有些迟疑的道:“我看了,总共收录了五十位,不过我们七玄宗好像只有太玄峰周昊、上玄峰凌则丞、还有天玄峰的陆恭在谱,仅有三位……” “哈哈哈。” 祁至元闻言笑道:“瑜郡的那位,眼下虽不是我七玄宗的真传,但怎么就不算我七玄宗门下了?” 护法乔岳顿时恍然,道:“是我忘记此事了。” 陈牧的名字他也是听说了的,毕竟是胜过天剑门古弘、合欢宗花弄影的人,据说玄机阁似乎还有两位真传疑似死于陈牧手中,那几日得知消息时他心中还是一片震动的,没想到玉州下面最偏僻的瑜郡,还能有这样的人物出现。 祁至元笑而不语。 像陈牧这样的,足可与太玄峰周昊比肩的绝顶天才,对七玄宗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他早已命人去引陈牧入宗,等陈牧入宗之后,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和周昊一战之力了。 周昊先前在七玄宗也是太过鹤立鸡群,放眼望去全无对手,以至于修行都有些懈怠,被左千秋击败之后,总算是奋起许多,等陈牧再来到七玄宗,自会成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 瑜城。 高耸的城墙在炽烈日阳的映照下,底部呈现出许多被流水侵蚀冲刷的痕迹,并且整个城墙底部四处,都堆积了许多的淤泥和泥沙。 此时能看到不少人影,在沿着城墙一点点的清理泥沙,人影个个都有些衣衫褴褛,似是从城里强行征来的劳役,其中还有些年老的,踉踉跄跄的搬运。 “快点快点!老东西慢慢腾腾,不想活了!” 有穿着差服的差役,手中拎着鞭子,站在远处大声呵斥。 啪。 忽然他感觉肩膀一沉,似是有人从背后拍打。 差役骂骂咧咧的就转过头来,道:“谁他娘……呃。” 一看背后站着的人影,差役好悬没吓尿出来,整个人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大,大人,参见都司大人。” 作为差役,辨认官服品衔是基本功,就算从未见过陈牧,但陈牧那一身都司紫袍官服,他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对他来说是高到没边的大人物,就算是他上司的上司,在这里都要赶紧叩头……何况他还真认识陈牧。 他是梧桐里的差役,曾经也算是在陈牧手底下当过差,当初陈牧离任的时候,还以为陈牧得罪了何家前途灰暗,结果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不仅陈牧一跃成了瑜城最上面的几位大人物之一,甚至整个何家都被陈牧一手覆灭! 每每想起曾在陈牧手底下当过差的经历,他都觉得恍若梦中般不可思议。 “这些劳役是如何征来的?” 陈牧看一眼那差役,却是印象不大,毕竟他在梧桐里当差时就已经是差司,手底下数百差役,基本上被他记住姓名的很少。 那差役连忙回到:“回大人……都是交不上人头税的,被罚劳役……” 这样么。 陈牧心中叹了口气,随即淡淡的道:“这些泥沙早晚都能清理干净,你去传我的命令,让各处都不要驱迫过狠,另外每日的餐食银钱,谁敢克扣,就去牢里慢慢花吧。” “是……是……” 那差役连忙应声。 等到没了动静,他慢慢抬起头来,就见陈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这才赶紧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看看远处那些正在干活的劳役,一时又有些感慨,陈牧的官已经做到那么高了,但为人却还是一如当年在梧桐里时。 当下拍打掉差服上面的泥沙,匆匆去向各处汇报了。 …… 内城。 余家驻地。 陈牧的院落里,依然和他走时一样,还是打理的干干净净。 在东边的侧房之中,就见陈玥正和余茹两人挤在一起,拿着一本书册翻看着,上面有些字陈玥不太认识,余茹就在一旁帮她念着。 然后不知道念到了什么,陈玥忽的搂住余茹在她耳边嘀咕一句,随即咯咯笑了起来,余茹也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 而就在两人嬉笑的时候。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看什么书呢,这么有趣?” 这熟悉的声音落下,陈玥和余茹都是一下子动作止住,两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各自都露出惊喜的神色,然后一齐站了起来。 “哥哥!” “牧哥哥!” “哥伱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牧面色熙和的笑笑,道:“刚刚回来,你们两个怎么跑到我院子里来了,我记得玥儿你不是不爱看书,怎么和小茹看起书来了。” 陈玥笑嘻嘻的冲着陈牧晃晃手里的书册,道:“因为书里有哥哥在呢!” “哦?” 陈牧略微好奇的走过去,道:“我什么时候进了书里,让我看看……嗯,寒北道新秀谱,这是哪来的?” 陈玥解释道:“好像是昨天才开始卖的呢,听说书里有哥哥在谱,我就和小茹一起去买了一本回来,还打算哥哥你回来了和你说呢。” “唔。” 陈牧微微颔首,接着翻开了那本书册。 第一页的内容立刻映入眼帘,就见是一段一段的文字,最上面的是一个姓名。 ‘左千秋’! 天剑门真传魁首。 以玉骨成五脏,百年来唯一走天剑一脉,且将天剑意境练到第二步的存在,修行有天剑杀伐之道,手段为‘截天七剑’,天剑门当代弟子之中无人能接其三剑,曾以第四剑击败七玄宗真传魁首周昊,以第六剑击退合欢宗花弄月…… 悟性评估:甲上。 资质评估:甲上。 实力评估:甲上,寒北道十一州,五脏境中第一。 “左千秋……” 陈牧看着这一页若有所思。 他记得寒北道有一份‘风云榜’来着,上面记录的是整个寒北道,洗髓宗师之下最为顶尖的存在,其中晏景青也是位列榜上,那份风云榜似乎就是出自天涯海阁。 这部寒北道新秀谱,也是天涯海阁的手笔,只是没有个人画像,少了点味道。 继续往后翻。 第二页。 ‘袁应松’! 镇北王袁鸿第十三子,镇北府东关左镇抚使,掌握乾坤八相中坤地意境,令兼修有离火意境,皆迈入第二步,练有八荒戟法,曾于边关斩杀关外异族数百,击溃异族中天骄,后曾以一己之力,击溃浩然宗四位真传联手…… 悟性评估:甲上。 资质评估:甲上。 实力评估:甲上,与左千秋或在伯仲之间。 “袁应松……之前不曾听过此人名字,玉州到底还是离北州太远,不,应该说瑜郡太过于偏僻,许多消息都传不到这里,若是在州府,应当还是有这些流传的。” 陈牧心中低喃一声。 随即继续往后翻找,很快又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诸如合欢双子‘花弄月’,血隐楼司寇治,七玄宗太玄峰真传周昊等等。 而一路翻找到第二十七页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牧’! 玉州瑜郡监察司都司,出身贫寒,崛起于微末,二十余岁方才练武,耽误许多岁月,但仍以极高悟性,在短短数年之内先后悟出巽风、震雷、离火三种意境并皆修炼至第二步,此外还初步掌握有艮山意境,曾一刀击败天剑门真传古弘…… 悟性评估:甲上。 资质评估:甲上。 实力评估:甲下。 附语:悟性资质皆高,为绝代天才,惜出身低微,不曾被发掘,习武过晚,否则实力远非当今程度,或可与新秀谱前十位一较高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净土 “听说这个新秀谱,在其他郡城州府也都有卖呢,哥哥这次可是名扬天下了。” 陈玥站在一旁看着陈牧手里的新秀谱,看着记录着陈牧的那一页,然后又看看陈牧,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钦慕的神色。 这就是她的兄长,绝世英姿,不仅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横压整个千里瑜郡,如今就算是整个玉州,乃至寒北道十一州,都称得上天骄人物了。 “名扬天下还称不上,在玉州勉强有些许名声罢,毕竟也只是二十七位。” 陈牧神色随意的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虚名,甚至都不觉得把他排在这上面,然后传遍整个寒北道十一州是什么很好的事情,毕竟引来的关注越多,麻烦也就越多。 但换句话说,真正的武道强者,不在意虚名,同样也不会畏惧虚名,没有那份睥睨天下的武道意志,连自身能力都有所怀疑,连区区虚名都不敢背负,又如何能够成为君临世间的武道宗师、绝世武圣? 五脏、六腑境也许还不算什么。 但想要迈入六腑境,打破人身‘玄关’,需要的不仅仅是根基,还有自身修行所得的武道意境,以及一路走来的武道意志,身、心、技缺一不可,三者凝为一体,浑然如一,方能破开人身之玄关,窥视一切玄妙,问鼎宗师。 “那可是整个寒北道十一州的第二十七位!” 陈玥眨眨眼睛。 光是瑜郡方圆就有数千里之辽阔,她去一趟安瑜县来回都要半个月功夫,而整个玉州更是方圆万里之辽阔,寒北道则囊括足足十一州之地,那是多少黎庶百姓。 “对呀,在这么大的玉州,都只有一个人排名比牧哥哥高呢。” 余茹也在旁边点着头,看向陈牧的眼神中同样是一片片光点。 陈牧笑了笑,又继续翻看手中的新秀谱,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将书册合起,道:“这新秀谱,只收录三十岁以内,六腑境以下的人物,虽然能上去的都称得上有些天资,但比起风云榜却不算什么。” 乱世之际,大浪淘沙,豪杰辈出。 新秀谱最多三五年,上面的人物基本就要全部轮换一次,下一代的武道天才,也不会比这一代逊色多少,相比起来,风云榜上那些六腑境中顶尖的人物,有的纵然不是宗师,也几乎有宗师之能,常常是数年甚至十几年都少有变化。 区区一点新秀谱的名声,在陈牧看来也的确不算什么,至少也要是位列风云榜上,像晏景青这样的人物,才称得上是能名扬寒北道十一州的英杰。 说着。 将书册递给陈玥。 然后陈牧转身去了自己的里屋,换了一身朴素的布衣,接着转道去向东院。 许红玉居住的那一片宅邸里,位于中间的一处小院内,小荷穿着一身习武练功用的灰衣,此时正打着一套熬练身子的拳法。 “呼,喝。” 伴随着一呼一吸,每一个动作姿势都恰当有度。 虽然腰肢纤细,柔若无骨,但肢体发力之间,却都能带起呼呼风声,每一拳的拉伸都沉稳而有力,看上去是身形玲珑凹凸有致的柔弱女子,但实际上扛起数百斤的石锁依然能蹲身起伏,一根纤纤玉指就能撑起自身全部重量。 小荷专注于习武练拳,在接连挥拳拉伸之后,一条腿从身后上扬,不断向上拉伸,最后紧贴脊背,仅凭一足而立,身子依然无比平稳毫无晃动,纵使一杯茶水放在头顶,杯水也不会溅起涟漪,一时身上隐约有肉眼可见的白雾升腾。 不过就在这时。 小荷忽的感觉耳后一痒,似是有什么落叶落在后颈。 她的反应很快,身子往前一缩,仍然保持右腿紧贴脊背的姿势,但左腿却一个发力,整个人在空中一个旋转,一脚踢向后颈的‘落叶’。 不过踢中的却不是什么落叶,而是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摘来的狗尾巴草,末端正被陈牧捏在手里,他面带微笑的欣赏一眼小荷刚才凌空一踢的动作,然后道:“功夫练的不错,离易筋大成应当不远了吧。” 小荷凌空一脚踢碎了那根狗尾巴草的前端,继而稳稳的落地,然后欣喜的看向陈牧道:“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陈牧随和的道:“红玉不在?” “小姐去斩妖司了呢。” 小荷俏声回应,看向陈牧的目光中泛着些涟漪,小声道:“小姐天天盼着姑爷回来呢,日思夜想的,姑爷这次可是在整个玉州都扬名了。” 还记得最早见到陈牧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许红玉的眼光没错,陈牧的确是个看起来有能为,又有些天赋的人才,但随着陈牧一步步崛起,她对陈牧的观念一变再变,直至到了现在,面对陈牧她甚至都不由自主的有点拘谨了。 毕竟如今的陈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还需要她照顾一二的小小差人,而是已经成为整个余家都再遮盖不住的一株参天大树,甚至这棵树还远没有生长到最高大的时候。 陈牧看出了小荷那一点拘谨,心中一时浅笑,他虽已习惯了在外无数人对他毕恭毕敬,但身边最亲近的陈玥、余茹、包括小荷,却还是不希望她们在自己面前拘束。 “红玉盼着我回来……” “那你呢?” 陈牧说着这句话时,微微俯身凑近过去,瞧了瞧小荷额头那少许因为练功而溢出的细密汗珠,冲着她悄声问道。 “姑,姑爷……” 小荷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牧,两颊一下子就浮上了一片殷红,吹弹可破的肌肤下浸染上浅浅的血色,一时间平日的机敏全无,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和不知所措。 她是看着陈牧一步步走来,从出身微末到如今,千里瑜郡都遮掩不住其锋芒,每每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如在梦里,她自己也是出身低微,对现在的陈牧那是钦慕、爱慕、敬重……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混在一起,对陈牧哪有半点抵抗之力。 每天光是想着陈牧在清平河横扫各宗真传,名扬寒北道十一州,又想着自己这个贴身侍女要陪着许红玉过门,就觉得身子都变得热热的,黏糊糊的。 这会儿被陈牧轻轻一撩,脑袋里就一下子什么思绪都飘没了。 陈牧看着小荷的样子一时也觉得有趣,轻笑着道:“记得你以前不是挺能撩拨我来着,怎么现在变得像小茹一样了。” 小荷仰头看着陈牧,两颊泛着羞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哪敢撩拨姑爷您了。” 现在。 她只怕陈牧不理她,不要她,哪里敢有什么放肆,在陈牧面前甚至比在许红玉面前都还要乖巧,都是敢开许红玉的玩笑的。 陈牧看着她的样子心中莞尔,道:“过来。” 小荷本来就站在陈牧近前,听到陈牧的话,小小的往前挪动一步。 “近一点。” 陈牧又说道。 小荷犹犹豫豫又往前一点,稍有些慌张的仰头看着陈牧,道:“姑,姑爷……我身上有汗……唔呜……” 和许红玉的冰冰凉凉不同,小荷更温热许多,她一双眼睛里半是羞半是欢喜,短暂的怯怯后,就努力而主动的回应着陈牧。 片刻后。 陈牧看着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迷离的小荷,轻声道:“红玉待你如姐妹,伱陪着红玉过门之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就好。” “嗯,嗯……都听姑爷的。” 小荷看着陈牧说道。 就在这时,陈牧目光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看着小荷露出一丝笑意,忽的问道:“等那之后,我的吩咐,和红玉的吩咐,你先听谁的?” “……呃。” 小荷一下子卡住。 恰好就在这时,许红玉穿着一身斩妖司副都司的官服,来到了院子里。 小荷也听到了许红玉过来,这会儿一下子恢复了平时的机敏,道:“姑爷和小姐百年好合,一心同体,姑爷的吩咐就是小姐的吩咐,小姐的吩咐就是姑爷的吩咐,听姑爷的就是听小姐的,听小姐的就是听姑爷的……小姐来啦,我去给姑爷小姐备茶点。” 说着就有点心虚的从许红玉旁边溜了过去。 许红玉倒没察觉到什么,看向陈牧的眼神中略带一丝嗔怪,道: “你在欺负小荷吧?” 虽然她也有点好奇小荷会先听谁的。 陈牧笑笑反问:“心疼她?” “小荷她应该是巴不得被你欺负吧,心疼她什么。” 许红玉走到近前,看着陈牧,一双清雅的眸子中露出些许关心,道:“你负责清平河流域的事,这一趟我听说那边波折不少……” “都是些小波折,没什么大碍,你升任副都司了?” 陈牧看着许红玉身上的那件副都司的官服,这一件与她的气质就不怎么搭了,虽说也是按照女式修剪的,但不如以前的总差司的白色飞鱼服和白衣卫的制服契合。 “亮出坎水意境之后,孟司主就提调我任副都司了。” 许红玉微微点头,注意到陈牧一直在打量她身上的衣着,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陈牧道:“没什么,这副都司的官服气质有些太沉重,还是浅色的衣裳更好看些。” 许红玉看看陈牧,不知想到了什么,两颊微红的移开目光,小声道: “那,我换浅色的给你看……” 看着近前佳人的样子,感知着在院外偷看的小荷,回想着妹妹陈玥、余茹,陈牧心中一时却没多少情欲,只升起了一丝温馨之感。 这是乱世之中,他唯一的一片净土。 无论今后世道如何,无论往后会发生些什么,他都不希望这一片小小的净土遭到任何破坏。 只是如今的他想要守住这些,还只有依靠晏景青、依靠七玄宗,正如他过去搭乘了余家的船,如今也只是搭乘上了七玄宗这条更大些的船,在世道的浪潮中随波逐流。 跨过了韩广、古弘等诸多宗门真传,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的倨傲。 但,数年之前的他还是在底层苟活的小小差役,如今声名已越出了千里瑜郡,他始终都是不卑不亢,依靠自己的能力,稳步前行。 接下来的路也是如此,乱世之中,无可立足,那便持刀而行,继续向前。 (本章完) 第二百章 述职 和许红玉温存了一会儿。 陈牧忽的想起了什么,从身上取出了几件物品。 “对了,这是我在清平河流域的一些收获,这份血灵芝能滋补气血,对你和小荷、玥儿她们都很有用,你也能快些迈入锻骨大成。” 许红玉如今是锻骨境小成,距离锻骨境圆满还有一段距离,若是不能在一两年内练到锻骨境圆满,继而尝试冲击五脏境的话,她突破五脏境的希望就会小很多。 虽说也有一些能辅佐冲击五脏境的灵物,但倘若利用灵物来完成五脏循环,那么未来基本上就是止步于五脏境,和余九江,何无忧等人一样,难以再跨入六腑境。 陈牧身边的人以许红玉的资质和修为最高,他自然希望许红玉能够在武道之上走的更高一些,未来也能陪他走的更远。 “我……” 许红玉自然也认得出血灵芝,知道这东西也属于十分珍贵的灵药之一,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陈牧却已全都放到了她手里,并笑了笑道:“你我夫妻一心同体,不用推辞,这血灵芝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于我修行也没有臂助。” 其实他还有远比血灵芝更珍贵的多的地元青莲子,但地元青莲子并不适合五脏境以下的武者使用,毕竟在尚未完成五脏内息循环,初步勾连天地的情况下,就使用地元青莲子强行去融入天地感悟,极有可能迷失自我,最后反为其害。 听陈牧说出‘夫妻一心同体’,许红玉一双琥珀般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丝丝的光泽,小小的‘嗯’了一声,她自然是不想成为陈牧的拖累的,也一直没有耽搁过武道的修行。 实际上在悟出坎水意境之后,她锻骨的修炼效率也有所提升。 毕竟坎水本就适合温养,有了坎水意境,淬炼体魄对于药力的吸收都提升许多。 陈牧看着许红玉,正想着再嘱咐几句时,忽然有声音从外面传来。 “都司大人,监察使大人回来了。” 声音是一个女声,是一位穿着监察司斥候衣衫的女子,在清平河流域时被陈牧指定为他的近身斥候,因为是女子所以可以随便跟他进入内院,随时向他汇报各种事项。 听到从属汇报,陈牧站起身来,将许红玉额前一缕青丝理到耳后,道:“晏大人回来了,我先去一趟监察司。” 说着。 便离开了院落,走了出去。 许红玉没有打搅,轻轻应了下就送陈牧离开。 身后,小荷一直侍立在那里,待陈牧的背影消失在院落外,她才依依不舍的收敛视线,回忆起之前在院子里陈牧对她的举动,心里又不禁羞喜起来,毕竟以陈牧如今的地位,别说是在瑜郡,就是在整个玉州都是引人瞩目的年轻俊杰,倾慕的姑娘不知道多少。 其中就是容颜身姿能和许红玉相比的,都是能由着陈牧去挑的,更不用说她,她也只是和陈牧相识的早一些,根本算不得什么,随着陈牧地位越来越高,她自然也时不时会升起自己这个小小侍女还会不会被陈牧瞧得上眼的念头。 比她年纪更小,更娇俏的侍女,对陈牧来说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先前那一下, 才算是让她心底一块石头落了地,虽说是从来没升起过和许红玉争宠的念头,但至少自家小姐身子不支的时候,她是能帮得上忙了的。 …… 陈牧自是不知道小荷这个暖床丫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和许红玉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他也早已将小荷视作自己人,实际上这个世道,到了他这样层次的存在,妻妾成群都是十分常见的,因为武者迈入五脏境之后,诞下的后代先天气血根基就不会差,基本上都能迈入易筋,锻骨也不算很难。 像如今的余家,实际上余祖义都有向他暗示过,有没有多娶几门妻妾的想法,余家姿色娇俏的姑娘,十五岁到十八岁适龄的很多,他要是有什么独特的喜好,年纪再小一些或者再大一点都没什么,只不过陈牧并不贪恋此道,余祖义也就只能遗憾作罢。 事实上。 陈牧很清楚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一样有情色欲念,一样有贪欢之心,只不过这些都被他克制了下去,一切都以武道修行为重。 做个小地方的大人物,妻妾成群日日享乐,直至某一天被乱世的浪潮猝不及防的打翻,就此沉入河底,又或是渡过悠悠百年化作一坯黄土,都非他心中所愿。 倘若他和余家的那位太祖一样,走到五脏境就是极限,没有能力更进一步,那也许他会做出一样的选择,退到一处偏远的小地方,开枝散叶,修养享乐,渡过一生。 但显然他并不仅止那样的程度。 他不能虚度光阴,浪费自己的武道资质和悟性。 监察司。 陈牧很快来到了这里,继而便见到了从两江流域回归的晏景青,并向晏景青汇报此次潮灾的各种事项,其中也包括最重要的,程厚华以及韩广之死。 事到如今玄机阁肯定清楚这两位真传都死在他的手里,他自然是没有隐瞒的必要,只不过这种事也没有必要过度宣扬,只汇报给晏景青知晓就好。 晏景青听罢程厚华和韩广的死因以及过程后,神色却是十分平淡。 “不必在意。” “他们先行出手,被伱所杀,不管是论大宣律法,还是江湖规矩,玄机阁都没有理由说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是不变的道理。” 江湖规矩在某些程度上,比律法的边界要更宽许多。 像各宗的真传弟子,不敌他人而被杀者有之,莫名失踪者有之,激斗中被废者有之,遭人暗算毒杀者有之……但只要不是有人破坏规矩以大欺小,就都不算什么。 毕竟这世间本就处处凶险,真传弟子更不是什么需要处处呵护的娇嫩花朵,倘若真的宗门处处呵护,那也不可能一步步登上武道至境,成为睥睨天下的强者了。 “说来,七玄宗那边有人问到我这里,问你什么时候上山。” 晏景青冲着陈牧笑了笑,道:“你此次击败天剑门的古弘,动静不小,让宗门里的老家伙都坐不住了。” 早前他还觉得以陈牧的年纪,已经不太适合再拜入宗门做弟子。 毕竟。 七玄宗的宗门弟子本来就以三十岁为界,内外门弟子过了三十岁就要离宗,其中只有迈入五脏境的,可以留任执事。 真传弟子也是一样,过了三十岁后,或突破六腑境成为宗门护法,或者暂时担任‘执事’的位子,一样不再顶着真传弟子的名号,要让给下一代弟子。 而陈牧如今已经二十七岁。 但此次清平河一役,他展露的悟性和天资实在太过耀眼,纵是七玄宗也无法忽视。 “我打算等孟师姐出关,和孟师姐一同去七玄宗。” 陈牧老实的回答。 晏景青闻言却是一笑,道:“还有你和余家那丫头的婚事吧,我听说因‘潮灾’稍延了一些,改定在两个月后?” 陈牧略微惊讶,这事儿连他都还不知道呢,可能是许红玉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过婚喜之事避开‘灾祸’也是正常,算算时间也就是往后了一个来月,从春时改到了初夏。 时间上倒是一样来得及。 不过晏景青连这种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对他的关注也是事无巨细了。 “是,些许私事,耽搁事务。” 陈牧惊讶过后便回应道。 晏景青微微一笑,道:“婚庆喜事,乃人伦纲常,以你如今身份,也不能太过简略,你这婚庆的司仪倒不太好选罢,我的位份可还够?” “下官拜谢大人。” 陈牧向着晏景青一礼。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确寻常人都不适合做他的婚喜司仪,在瑜城除了晏景青之外,也就只有那几位老一辈的五脏境合适。 “好了,不必拘泥于礼,以你的能力,用不了七八年,就能走到我的程度了。” 晏景青笑笑说道。 他对待如今的陈牧已经没有太多上位的态度。 先前他也只是知道陈牧迈入了五脏境,但不清楚陈牧能以玉骨根基入五脏,更兼掌三种意境,未来就算是破不了‘玄关’,困在宗师的门槛之前,只要慢慢积累,用不了十年,也大概率能成为六腑境中顶尖的强者,位列风云榜上,与他比肩。 “晏大人过赞了,我也只是初步迈入五脏境,七八年内登上风云榜可太难了些。” 陈牧看着晏景青也笑了笑。 寒北道风云榜上,仅有三十位,其中年纪不到三十五岁的寥寥无几,毕竟要走到那一步,不仅仅要将六腑境修炼到完善,还需要在意境上有着更深层次的感悟,从第二步的极限再往上迈出半步,形成独属于自己的武道领域。 这个境界,就算是洗髓境的宗师,也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 也因此,像晏景青这样的存在,才勉强具备抵挡一些稍弱宗师的能力。 要问掌握武道领域,和突破玄关迈入洗髓境哪个更难,虽说往往是后者更难一些,但前者也一样很难很难,六腑境能掌握这种力量的,可谓极少极少。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武道 “年轻人虽说自傲不是好事,但也该多一些信念,有助于你凝练属于你的武道意志。”晏景青冲着陈牧微微颔首。 陈牧身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想想以玉骨迈入五脏境,兼修风雷火三种意境大成,依然不显山不露水,毫无张扬炫耀之心,让他回想起来都感到意外。 陈牧听着晏景青的话,略微沉思了一下,问道:“晏大人,所谓武道意志,究竟是什么?说是突破玄关所需,但我在书中并未看到详细的描述。” “武道意志……” 晏景青沉默了片刻,有些叹息道:“我若是早年能有如今的感悟,或许就不会困顿在这六腑境了,这些其实你可以拜入七玄宗之后,向宗师请教。” “武者领悟并掌握意境,是一个逐步了解并深入天地的过程,然而天地太过于浩瀚,这份力量并不那么容易被个人掌握,从意境的第二步开始,随着更进一步的深入,调动的天地威能虽然会逐步变大,但也会更难以控制。” “武道意志,是控制更强大的天地威能所必须具备的,也是破开玄关所必要的,否则的话很容易让一部分的魂魄迷失在天地之中而不再回返,变成时而恍惚,时而朦胧的不清醒之人……当然这些对伱来说还太早了点。” 晏景青虽然口中说着让陈牧到了七玄宗去向宗师请教,但还是给陈牧讲述了武道意志的大致概念以及其影响。 陈牧如今境界也不低,更兼眼界开阔,听到晏景青这么一说,也是很快就明白过来。 所谓武道意志,可以直接从字面来理解,的确就是‘意志’,或者应该也能理解为‘精神’,的确若是自身没有足够强韧的精神意志,操纵少量的天地之力还没什么,但若是层次逐渐升高,越来越接近天地本质,那的确就有迷失自我的风险。 毕竟意境的第三步被称作‘身心合’,若是自身精神意志不够凝练,而去心合天地,那恐怕合了也就回不来了,到时就魂飞魄散,只剩一具无主的躯壳。 当然,目前的他还远远没到那个层次,初步掌握意境的第二步,也暂不需要凝练武道意志。 “多谢大人指点。” 陈牧向着晏景青一礼。 对于意境,以及未来的道路,他总算是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那,下官就向大人交职了。” 陈牧看向晏景青说道。 虽是还要等孟丹云出关,也还要两三个月时间才会去七玄宗,但他这段时间也不打算浪费,毕竟手里虽没有乾天坤地的意境图,但还有艮山、坎水和兑泽不曾参悟。 “你何时懒散起来了……” 晏景青看着陈牧的样子一时失笑,但还是挥了挥手,道:“监察司陈牧,卸任监察司都司、斩妖司都司之职,保留官级品衔。” 陈牧之后去七玄宗自然是要离任的,但现在就先交职,无疑是想偷懒这两三个月,晏景青倒也并不在意,反正保留官级品衔,有什么事一样调派陈牧行动,以陈牧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确也不必要负责一些琐事。 “谢大人,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陈牧笑着再次一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 离开了监察司。 陈牧并未立刻回返,而是在郡府中转了半圈,来到了位于最北边的一处衙司。 才靠近这里,就能听见衙司中不断的有金铁震击的声音传来,走进去之后,更明显能感觉到这处衙司内部的温度,似乎比外面都要高上一点。 冶炼司。 这是曾经被何家完全控制的衙司,但现如今已经没有何家的人手,而是一半被余家所掌控,一半由薛家、谢家分别控制。 “都司大人?” “参见都司大人!” 陈牧一走进冶炼司,守在外面的官吏先是看了过来,继而一惊,连忙跑过来恭敬行礼。 陈牧虽然卸去了监察司都司、斩妖司都司的官职,但消息还没传到这边,何况就算传过来,晏景青也保留了他的官级品衔,甚至就算彻底没有品衔,归为庶民,对他来说也并无影响,在瑜郡依然能令行禁止。 因为他的地位从来都不是源自于官衔,而是自身实力。 “方易可在?” 陈牧一边往里走去,一边冲着那官吏随意问道。 官吏连忙应声道:“方大人在后面,下官这就去传唤。” “不用了,你前头带路。” 陈牧迈着步子继续往前。 “是。” 官吏恭敬应声,然后便在前面带路,一路领着陈牧到了后面的一处院子里,院子里的温度又更热了些,炉台烧着炭火,数个大汉正在锻制铁器。 其中一人正照看炉台,时不时的回头,训斥几声。 一见陈牧进来。 众多匠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纷纷放下手里的活,慌忙向着陈牧拜见。 照看炉台的方易也是赶紧走了过来。 “冶炼司匠师方易,参见大人。” “你就是方易?” 陈牧看着眼前打着赤膊的汉子问道。 像方易这种冶炼司的正经匠师,不是底层的徒工,是有着官职品衔的,本身也有一定的武道境界,虽然不高,但也在练肉圆满的层次上。 “正是小人。” 方易恭敬的回答。 陈牧微微点头后,衣袖抖了几下,一堆矿物灵材从中落下,道:“锻制一件宝器品质的软甲,你可有把握?” 方易一看那些材料,就知道份量已经足够,辅材基本齐全,欠缺的在冶炼司也都有,于是立刻敬声回应道:“回大人,宝器的锻制并无区别,只不过软甲一类是细致的活,非短时间能完成,至少需要两个月功夫。” “好,那就交给你了,这两个月其他的活你就都放到一旁。” 陈牧冲着方易说道。 “是。” 方易应声。 直至看到陈牧转身离去,走出院子,方易这才站了起来,冲着旁边的官吏小声道:“这位大人莫非就是……” 官吏冲着他点头,并沉声告诫道:“大人的活,可做仔细了,出了什么问题,别说是你,连我也兜不住!” “自然,自然。” 方易连连应声,眼眸中还残留着一丝敬畏之色。 若论年纪,陈牧比他还要小得多,但他不久前可是听说了一些来自清平河流域的传闻,后来更听到了旁人的证实,本就对陈牧不敢有丝毫失礼,现在则更是敬畏。 五脏境! 力压各宗真传! 在这瑜郡那是怎样的层次,如今就是城主薛怀空,都不及陈牧地位之高,抛开晏景青这位从州府下来的监察使不谈,陈牧就是如今瑜郡的第一人! …… 辞去了监察司都司的职务,又安排了方易锻制宝器软甲,陈牧总算是将回城之后的一些琐事处理的七七八八,继而回到了余家驻地,自己的院落里。 如今的他早可以搬迁到一处更大的宅院,甚至整个瑜城都没几个地方不可去,就是去薛家、谢家的驻地占个宅子,两家都不敢说什么,甚至大概还会夹道相迎,主动相送。 不过他在这里住的习惯,暂时也没有换宅子的打算。 院子里。 陈玥和余茹都已回去了,只有王妮带着苦儿和乐儿在打扫屋子。 陈牧由着她们打扫,自己来到了阔别许久的地下静室,在这里静静的放置着两张玉床,一张是他自己所得的炎玉床,另一张是从何家库藏里取来的寒玉床。 “过两日送去红玉那里好了。” 这两张床对于如今迈入五脏境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但对许红玉、小荷等人来说倒是有辅佐熬练气血的功效,这两张床虽然都不大,但挤一挤、许红玉、小荷、陈玥和余茹倒也都能用……嗯,这是什么画面。 陈牧将奇奇怪怪的画面从脑子里甩了出去,随即从怀中拿出了那副艮山图。 继而唤出系统面板。 【武道:艮山意境】 【经验:3146点】 【可推演次数:0次】 潮灾中的将近一个月,他在后续逐渐平稳无事后,也有在空暇时参悟艮山意境,不过更多的还是去巡查两岸,因此积累的经验值并不多,才仅三千多点。 “接下来这两个多月,足够将艮山意境练到第二步。” 陈牧心中短暂沉吟之后。 将手一翻。 一枚仿若青玉般的莲子出现在他的掌中,正是地元青莲子。 这地元青莲子有短时间内沉浸天地,提升感悟的功效,但却不知道其对于系统面板的经验获取有没有效果和增幅,倘若有的话,那他除了艮山意境之外,也许就还能再练一练坎水意境。 实际上他也有考虑,要不要等去了七玄宗之后,在参悟乾天和坤地两种意境时,在使用地元青莲子,毕竟他手中虽有五枚,但这东西仅止第一次使用有效。 只是思忖再三后,陈牧觉得没有必要。 以他的悟性,本来也不需要依靠什么地元青莲子,也足以参悟乾天和坤地。 倘若真的有效的话,那不如更早掌握艮山意境乃至坎水意境,毕竟如今的他每多掌握一种意境,实力就提升一份,并且能应付的环境和情况也都将更为广泛。 就像之前在地窟水脉之中,倘若他掌握有坎水意境的第二步的话,那不仅韩广根本逃不出多远就会被他追上并斩杀,甚至那几个玄机阁的执事,也是一个都逃不掉! 当然。 这种事也只是后话。 毕竟若那处地窟的环境并非水脉,而是炙热的火脉,洞穴中处处有灼热的岩浆,那就是离火意境能大展神威,坎水反而会遭到限制。 “希望效果理想。”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后,将那枚地元青莲子一口吞含住,嚼碎并吞入腹中。 …… 与此同时。 内城, 玄机阁驻地。 位于楼阁最高的一间朴素的内室中,七八个执事零零散散的坐在四周。 护法端木淳坐在主位,此时脸色颇有些阴沉,道:“张执事,你那边的收获如何?” “回护法,有玄阳矿一块,金元珠一枚,流银矿三块……” 坐在最右侧的那名执事立刻汇报着。 待听罢其汇报, 端木淳微微闭上眼睛。 实际上在场的诸位执事除了清平河流域的,收获基本都还可以,比预想的还要更好一些,综合起来也相当不错,但要是论起损失,这一次的损失却太大了! 程厚华、韩广,两位真传身死! 刘宿、蔡久生两位执事身死! 还多一个何无忧。 总计死了五位五脏境的人手,其中还有两名真传弟子,虽说玄机阁对于真传弟子的条件并不像其他宗门限制颇多,只要是三十岁以内的五脏境弟子都位列真传,但韩广和程厚华也都是未来能迈入六腑境的人,结果一次性身死两位。 如此惨烈的伤亡,使得这一次的收获和损失,变得不成比例。 “端木护法,陈牧此子实在歹毒,心狠手辣,程真传和刘执事四人无一人生还,以其实力不可能一瞬间击溃四人,必然是先示弱,后出其不备,心机深沉阴毒。” 张执事汇报完后,忍不住沉声开口。 “呵,我早说过这陈牧一肚子坏水,刘宿卜其命数只是寻常的‘命不该绝’,当时我就觉得有些问题,如今看来,此子定是生于乱世的‘天机难测’之人无疑了。” 旁边另一人却是冷笑一声。 越是乱世,天机越乱,自然会涌现出许多命数不定之人,这些人也许会中途死于非命,也许会寥寥一生无为,但也有可能成为横行天下,问鼎乾坤的存在。 尤其天涯海阁的新秀谱一出,更是扰乱天机,在谱上的几乎都变成了命数不定之人。 “你早说过个屁,早前刘宿说要对此子下手时,你可是出言阻拦,说此子不值得在意。”张执事听罢,忍不住驳斥道。 代傅冷着脸道:“我是说了此子不值得在意,但当时若是听我所言,不去理会此子,那此次又岂会损失如此之大,分明是刘宿老糊涂了,一意孤行,还搭上了程真传。” “够了。” 端木淳睁开眼睛,冷冷的道:“现在是争论责任的时候么?” 他一开口,附近几人纷纷都不说话了。 “端木护法,此子既是能扰乱天命之人,便不能再置之不理,您看该如何处置……” 坐的靠远些的一名执事低声说道:“要我说此子既然未入七玄宗门墙,那不如请门内长老出手,将此子直接灭杀,除去后患。” “不可。” 代傅反驳道:“此人虽未入七玄宗门墙,但也属七玄门下,据说七玄宗那边也早派人来领其上山,请宗师对其下手也是破坏规矩,到时七玄宗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端木淳看了看两人,短暂沉思后,摇头道:“如此行事太过激进,有失妥当,还未到那种时候,何况长老们乃是何等存在,皆为一代宗师,又有几位愿做以大欺小之事。” 七玄宗对陈牧显然已很是重视。 如今的寒北道十一州,还没到彻底大乱的时候,倘若玄机阁破坏规矩,以大欺小对陈牧下手,暂且不说长老宗师们是否愿意出手,即使出手,一旦走漏了风声,或者被察觉到蛛丝马迹,那么七玄宗也必会毫不客气予以还击,到时候两大宗门的洗髓宗师、乃至换血存在,都开始对彼此小辈下手,那就彻底乱了。 为了区区一个陈牧,还不值得如此。 毕竟陈牧在新秀谱上也不过排在二十七位,虽然有些威胁性,但未来还不定能走到哪一步,命数不定也就只是命数不定罢了,这样的人在乱世之中也是繁多无比,若是换成新秀谱第一位的左千秋,兴许还值得考虑一二。 像他们玄机阁这一代真传魁首姜逸飞,排在新秀谱第七位,也是绝顶天才,又岂会比谁差了,而玄机阁坐拥一州之地,在其他各州也有分舵,像这样的天骄,三五年就更替一代,大浪淘沙,唯有能成宗师者,才能青史留名。 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后续剧情有好几个方向暂时还没想好选哪个,卡了一下午,不过三更还是写完了,努力努力。 另外推一下朋友新书《深红道种,借命长生!》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艮山 嗡! 地元青莲子落入腹中,无声息间就化作一股清凉并融化消失。 继而陈牧感觉到的,就仿佛是灰蒙蒙的天地,一下子被擦的亮了起来,似乎过去自己的眼前一直都有一层模糊的面纱眼罩,遮住他的眼睛,挡住他的感官,但这一刻这些遮蔽一下子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整个人,与这片天地仿佛一下子再无阻隔。 能感受到浓郁的天地之力汹涌澎湃,仿佛都要冲破五脏的内息循环,强行倒灌入体内,但被陈牧立刻调动内息,并抑制下去。 “感觉的确不同。” 陈牧眼眸中泛起一丝微光。 他能能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灵活,每一个念头都无比的清晰,整个人身在天地之间,仿佛能看到所有的天地道韵。 以这种状态来感悟天地,就算是没有意境图,凭借自身的慢慢感悟,恐怕都能悟出意境的玄妙,这是他之前所不曾有过的感受。 也许。 世间那些悟性绝顶的盖代天骄,他们感受中的世界就是这般模样。 毕竟要追溯到武道的真正起源,那时这世上是没有意境图的,是那些最初的人们感悟天地,风雷水火,一步步的领悟并前进,代代相承,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才有人将这些意境走到尽头,之后又经历了不知道多漫长的岁月,一代代的天骄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将一种种武道意境归纳汇总,最后渐渐有了集大成的阴阳、五行等意境。 陈牧低头看向那副艮山图,这一刻能感觉到,图谱上的那些朦胧而玄妙的意境,此时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是亲眼在看着那一片浩瀚无垠,高耸入云的山脉,连接着天地。 他就这样沉浸在了感悟中。 恍惚间。 自身似来到了一片辽阔而耸立山脉中。 那仿佛是伴随着这片天地诞生,而出现的第一座山,第一片山脉,绵延起伏,恢弘而磅礴,像是大地的脊梁,撑起了整片苍穹。 陈牧就这样不知心所向,不知神所往,茫然的向着那座山一步步的前行,仿若朝圣。 一步, 两步, 三步,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山峦,但却似又是那样的遥远,不知道走了多久,遗忘了时间和岁月,始终都没能拉近半点距离,依然只能仰望着那高耸的山峦。 忽有风雪飘摇,忽有风雨交加,忽而烈日炎炎,陈牧似能感受到那落在身上的冰冷雪花,那密集的雨点,那曝晒的炽热,浸透身心。 但放眼望去,那片山峦始终不变。 那片山峦也承载着风雪,经历着雨水,经受着曝晒,但它始终都在那里。 厚重。 这是艮山的相性之一,但不是全部,亦非其核心,其真正的本质是不变,不动。 如如不动,不动如山。 艮山意境代表的,是静止,是不动,是沉稳,是万物的亘古不变,是乾坤八相中最注重‘守’势的力量,守的不仅是身,也是心,也是意。 身不动,心沉稳,意自制,则一切邪祟污秽皆难侵袭其身,一切外物皆难变其心。 “艮山意境……”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忽而抬头望去,就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了那片山峦的山脚之下,之前那一段仿佛历经无尽岁月都无法拉近半点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踪了。 他知道自己对艮山意境的感悟已深入了一大截。 仰望那高耸而没有尽头的山峰,他向前一步迈出,踩向山脚,欲要登山,但这一脚却一下子踩了个空,整个人往谷底坠去,沉沉的下坠之势让他的意识忽然清醒。 霎时间眼前的山峦、山脉都消失不见,整个人又回到了地下静室之中,眼前依然是那一张艮山意境的意境图,但不远处的油灯,却早已油尽熄灭不知道多久。 陈牧此时意识还有些迷茫。 仿若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 等到他意识渐渐恢复时,不等回忆刚才的感悟,腹中就先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好饿。”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并霍然惊醒,自己这是参悟了多久了? 作为五脏境的存在,内息循环与天地相连,纵然是十天半月不饮不食也能承受,但此时的他却感受到腹中的强烈饥饿,以及周身缺水的口渴干燥。 五脏境毕竟不是六腑境,肠胃脏腑不曾经受过淬炼,还不能自行从天地间汲取元炁,短时间的不饮不食并无大碍,但还没达到可以长久辟谷的地步。 当下。 陈牧一步走出地下静室。 也没空去问院落里一脸惊讶的王妮苦儿等人,径直去了北边放置一些特殊的妖肉肉干的地方,从屋子里取出几块,三两口吞入腹中,然后又来到井旁猛灌了半桶井水。 腹中那干渴和饥饿的感觉终于渐渐消退下去。 “老,老爷。” 这时候苦儿乐儿等小丫鬟才跟了过来,看着陈牧的样子都有些惊吓。 陈牧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头发,胡子和头发都明显长了不少,不过当下也不是太在意形象,只冲着苦儿乐儿两个小丫头问道:“我在静室呆了多久了?” “老爷有三十三天没出来呢。” 苦儿这会儿眨巴眨巴眼睛,才掰着手指头小声的回道。 “快,还愣在这,去打水烧水。” 王妮忙忙碌碌的端着水盆和汗巾走过来,冲着苦儿和乐儿吩咐一句,然后又看着陈牧长松口气道:“牧哥哥你这次在下面呆的也太久了,要不是小荷姐姐和玥姐姐说不能下去打扰,我和苦儿乐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陈牧这会儿已经渐渐明白过来,看来地元青莲子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沉浸在感悟中直接就不知岁月,一下子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难怪说此物不适合五脏境以下的人食用,光是这种效果就的确不合未练五脏的人用。 哪怕是锻骨境,要是一下子不吃不喝一个多月,那也是差不多要玩完的,也就他是五脏境,最多就是肠胃和身体略有不适,补充肉食和水份就能迅速恢复。 小荷和陈玥也都是知道这一点,才不让忧心忡忡的王妮等人下去打扰,知道他已经是五脏境,闭关一个月不饮不食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唔,让妮儿担心了。” 回过神来的陈牧,冲着王妮笑了笑说道。 王妮端着水盆站在那,看着陈牧的样子有些犹豫的小声道:“我,我知道牧哥哥武功练的很厉害,但是一个多月不吃不喝的,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陈牧此时伸手在面颊上随手抹了两下,胡须悉数掉落,然后长了些的头发也断掉部分,继而拿起汗巾,在王妮端着的水盆里将脸清洗一下,看着水中倒映的那张并未因为一个多月不饮不食而变得瘦削,依旧很是英俊的面庞,微微点了点头。 继而冲着王妮笑笑,道:“你牧哥哥是神仙,不用担心这些,好了去吧。” 王妮仔细瞧瞧陈牧,确实在胡须和发丝落掉之后和之前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心底也是小小的松了口气,端着水盆转头去倒掉,然后帮着苦儿和乐儿一同去烧水打水。 片刻后。 将屋子里的大木桶倒满了水,试过水温之后,就服侍陈牧更衣沐浴。 陈牧功夫练到五脏境之后,身上并不容易沾染尘埃,不过他仍然还是保留有沐浴的习惯,只是相比以往不算太频繁,此时褪去衣物躺在热水中,长舒了一口气,让王妮暂时退下之后,他终于摒去杂念,唤出了系统面板。 【武道:艮山意境】 【经验:37146点】 【可推演次数:0次】 “这地元青莲子的确是很有效,效果好的都有点过头了。” 看着系统面板上积累的经验,陈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沉浸在艮山图的感悟中一下子过去三十三天,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以往从没有过这么长的闭关,但效果也是非同寻常,短短一个月,就获取了三万多点的经验值! 几乎是正常参悟意境图的三倍! 并且。 陈牧很清楚自己如今,虽说艮山意境并没能直接迈入第二步,但也距离第二步不远,恐怕只需要一次推演,就能直接迈入第二步了。 也就是说这次参悟艮山意境,一不小心还溢出了两万多的经验值。 倘若这两万多的经验值都换成坎水意境,那他用不了太久,就能把坎水意境也提升到第二步,但现在意境之间的经验值互不通用,只能都拿来提升艮山意境。 “也罢,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正好也看一看意境的第二步到第三步之间的距离……不,第二步到‘两步半’的武道领域之间,究竟有多遥远吧。” 陈牧心绪很快就恢复平和。 反正意境的第二步也不会是他的终点,现如今每种意境都只是练到第二步就停止,只是为了更快的将除乾天坤地之外的六相全都掌握,之后好去修炼乾天坤地。 如今既然艮山意境的经验值因为地元青莲子而溢出许多,那就看看第二步往上究竟有多么遥远的距离,毕竟据他所知,从初入第二步,到参悟至第二步尽头并再迈出半步,掌握武道领域,对于绝大多数的六腑境武者来说,往往都是要耗尽一生时光的。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阶梯 嗡! 伴随着陈牧一念一动,将一万点经验兑换为一次推演机会,继而对艮山意境进行推演。 几乎就是一刹那间,一股庞杂的记忆与感悟仿若洪流一般涌入他脑海。 他看到自己行走于茫茫山川之间,登上山巅,俯瞰云雾山海。 他看到自己化作一块岩石,矗立于山顶,历经风吹日晒而亘古不变。 他看到了天雷滚滚、狂风呼啸、烈火汹汹、洪水汹涌……看到了沧海化桑田,看到了竹木丛生,瓜熟蒂落,上山摘桃的童稚变成垂垂老朽,但山川始终不变。 忽的。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茫茫的丝线,代表着天地间艮山一相的本质,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他只轻轻伸出手,便将其中一根握住,霎时间感受到的是浑然不动,沉而厚重。 咔! 陈牧身下的木桶,似是承载不住此时陈牧的身体重量,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将陈牧惊醒过来,但木桶里的水已经沿着底部的碎裂而不断渗出。 “这就是山势,这就是艮山意境。” 陈牧从木桶中站起,目光透过清水,看向木桶底部那被他压出的一丝丝裂痕。 刚才那一下,执掌艮山意境之威,他自身的重量仿佛一下子激增了数倍乃至数十倍,以至于令木桶的桶底都承载不住而开裂。 “乾坤八相之中,风雷火三种意境皆归属于乾天,乃是最容易融合的力量,此外就是如如不动,持自身之厚重的艮山,彻地通天,与风雷火三相皆无冲突。” 陈牧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中先是迸发出火炎,继而火炎在一缕缕烈风下凝成火刃的形状,然后火刃之上又交织起丝丝雷弧,最后是整个手臂变得沉重,似重愈千钧。 不过这一击最终没有挥出去,被他挥了挥手使其悉数消散。 事实上。 意境的兼修并非是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不同意境之间的力量相融,更不是那么简单,陈牧之所以一直以来融合意境之威都十分轻松,是因为他练的方向是最为正确的乾天之相,并且也都属于乾坤八相之中。 像坎水与离火,便是完全相斥的相性,倘若只修炼这两种意境,那么即使都练到第二步,在发挥施展的时候,也几乎无法使其毫无损耗的交融在一处,发挥出的力量就很难达到两份,往往最多就是一份半甚至更少。 但风雷火三相彼此相近,而艮山更是相性特殊,与除了兑泽之外的其他意境都没有冲突,因此练成了艮山意境的第二步,陈牧想要一击爆发出四种意境融合之力,依然并不困难,这就是实打实的四份天地威能的爆发。 不过。 接下来的坎水和兑泽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以陈牧的判断,练成坎水和兑泽之后,他虽然会变得更为全能,可以在各种环境下都占据天时地利,但这六种意境想要汇合成一股来爆发,发挥出完整的六份天地之力,却是相当之困难,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可能。 而要想改变这种境况,就唯有领悟最为核心的乾天和坤地! 说白了, 乾坤八相这一脉,绕来绕去,最后绕不开的还是乾天坤地,其他六相尽皆练成,彼此之间也互有冲突无法凝成一块,就像玄机阁主修的四时意境,相邻的时节还能比较契合的发挥出来,但像盛夏和凛冬这样相对的时节,一样会因为冲突而难以完美交融。 可一旦练成乾天与坤地,那就截然不同,彼此之间将再无冲突。 像七玄宗,太玄峰的那位真传魁首周昊,其掌握的艮山、坎水、兑泽以及巽风四种意境都是很早就迈入了第二步,但他却并未继续修炼离火和震雷,而是一直在练最为关键的坤地意境,只不过坤地意境太难,在新秀谱的记录上,他的坤地意境仅止第一步。 倘若坤地意境练到了第二步,那么实力无疑将大大提升,对上新秀谱第一的左千秋,就算不一定能胜过,但至少也不会四剑就落败。 “乾坤八相练成四种意境,在掌握乾天和坤地之前,基本就达到瓶颈了。” 陈牧心中自语。 当然若只是单纯为了提升意境威能,甚至也可以去兼修乾坤八相之外的其他意境,诸如四时之类,但这种完全不同的意境体系之间,基本上是更难统合相融。 四时意境任意一种,练到第二步,都有差不多两份的威能,可若是修炼了乾坤八相的人再去兼修四时,即使将四时之中的一种练到第二步,也远不可能形成简单的相加,而是会因为不同体系难以统合,而形成冲突,导致实际的提升效果远少于两份。 可以说。 无论是阴阳、五行、还是其他哪一种哪一脉,兼修意境都是有瓶颈存在的,除非彻底将一切融会贯通,掌握真正完整的阴阳乃至五行意境。 “能发挥出一份天地之力,属于五脏境的门槛。” “两三份才称得上是一般实力。” “能达到四五份,才是其中佼佼者。” “七份左右,就属于五脏境中极强的了,都能胜过一些弱小的六腑境。” “能达到十份,基本就是五脏境的巅峰,接近这个层次的极限。” “至于超过十份以上……如果不借助灵兵,单凭自身就能达到那个程度,那只有是在五脏境时就掌握完整的阴阳、四时、五行等意境并且迈入第二步,才能抵达那个领域,也是五脏境的最顶点,放到更高的六腑境中都不算弱者。” 陈牧仰头望着天花板,目光似透过穹顶望向天空。 他如今,在不使用破邪雷矛的情况下,单凭自身实力,也能发挥出接近七份天地之威的爆发了,比起很多勉强踏入六腑境的武者,甚至都要更强一些,若是以现在的层次重定新秀谱,他就足以挤进前二十之中。 只不过比起最顶端的左千秋、袁应松等人依然还有些差距。 那两人所能发挥的力量,应当都是在九份左右,都是这一代中的佼佼者。 很快。 陈牧收敛思绪,再次看向系统面板,上面还有两万多点剩余的经验点,继而没有过多迟疑,便将这些经验兑换为两次推演机会,并再一次开始推演。 伴随着经验和推演次数的消耗,又是一波庞杂的记忆和感悟涌上心间。 冥冥中。 陈牧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座恍若擎天之柱的山峰耸立在他的面前,继而整个人茫茫然的向前迈步,但这一次没有再一脚踏空,而是在那座山峰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绵延的一层层山阶,一眼望去只觉得阶梯无数,瞧不见尽头。 他就这样沿着山阶一步步往上走去,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肢体越来越沉重,仿若石化一般,越来越难以攀登,最终在一处停止下来。 回首环顾。 自己似乎仍然还在山脚。 待陈牧的思绪渐渐恢复后,他没有过多迟疑,再一次推演。 于是又是一股庞杂的记忆与感悟涌上来,使得他那僵硬而石化的身躯再一次有了力量,又继续沿着这座山峰往上攀登,一步一步向上,渐渐变得艰难而沉重,最终又一次停了下来,但这次回首望去,终于是望不见山脚了。 往上方望去,却也看不见山巅。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处于这山阶中央的哪一段位置。 唰。 终于一切幻象消失。 陈牧的意识再一次回到了屋中,木桶底部不知何时已遍布裂痕,流水汩汩而出,将整个屋子都浸透,并沿着门槛渗了出去。 “呀,牧哥哥,怎么都是水?” 在外面侍候着的王妮,捧着干净雪白的汗巾走了进来。 “木桶坏了,没事。” 陈牧平和的回应一句,接着从木桶中走出,也没有去拿王妮捧过来的汗巾,只身体轻微一震,无数细密的水珠就好似玻璃球一般从他身上哗啦啦的溅起并洒落。 王妮对这一幕也是见怪不怪,只脸颊微红的退后几步,把汗巾放下,然后将给陈牧准备好的衣衫拿了过来。 陈牧任由王妮服侍他穿衣,同时感受着自己艮山意境的变化。 “果然在迈入第二步之后,继续往深处感悟,也没有什么质的改变,两次推演也只提升了艮山意境少许的威能,大概有个四分之一份?” 陈牧心中沉凝,对此倒并不意外。 意境的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差距可谓犹如鸿沟,属于一个积累的过程,不会有很大的质变,据他的了解,意境从初入第二步,到抵达第二步极限并触摸到第三步的瓶颈,差不多也就提升一倍左右的威能。 对于艮山意境来说,如果能抵达第二步的极限,触摸到第三步的界限,那么所能调动的天地之力,大约就是变成两份。 并且任何一种意境练的越深入,自身也越容易在其中迷失,需要凝练武道意志来驾驭。 “以目前来看,估计要八次到九次推演,才能将一种意境练到第二步的极限,而实际的提升仅仅只有‘一份’天地之力,相比起来的确还是兼修第二种意境对实力的提升更大,难怪孟师姐说,在五脏境只要能将一种意境练到第二步,就先去兼修其他意境,看来也不仅仅只是单一一种原因。” 陈牧想起很久以前孟丹云和他说的一些关于修炼意境的常识。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四次淬炼 更换了一件宽松的衣袍后。 陈牧再一次回到了静室,重新拿出了那副艮山图。 此时地元青莲子的效果已经基本消退,他再看这幅图后,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一下子就沉浸其中,仿佛触摸到艮山本质的感觉。 并且此时的他明显感觉到,这幅艮山图中蕴藏的意境,也已不像之前那么深邃,虽然依旧能够进一步参悟,但随着他的感悟越来越深入,直至自身对艮山意境的感悟,彻底超过这幅图中所蕴藏,那这幅图也就基本如过去那些拓印图一样,失去作用。 “大概再推演个五六次?” 陈牧对此不太确定。 毕竟这不是什么实质能调动的天地之力,而是比较虚无缥缈的意境感悟,无法判断具体,不过大致的判断是,依靠这幅图应该只能练到第二步的极限。 当然。 实际上有系统面板,不存在只能练到哪一步这一说,毕竟就算是将整幅图的意境都彻底悟个通透,只要继续去参悟,系统面板依然能强行从中继续获得经验值。 之前他从那两幅拓印的震雷、离火图上就得到过验证。 只不过效率上会变差。 这幅艮山图乃是品质上等的临摹图,目前他的艮山意境虽然迈入了第二步,并且还往上走了两段,但继续参悟的话,效率依然还是在的,以陈牧的判断,估计要再推演三四次以后,获取经验的效率才会渐渐降下来。 “那么,接下来是继续练艮山,还是……坎水?” 陈牧略微沉吟。 很快还是做出了决定,收起了艮山图。 虽说现在去练坎水或兑泽,因为意境的相性冲突,无法像之前练风雷火山那样,简单的就直接交融并叠加上去,更多的只是增添对于不同天时地利的适应性…… 但,他迟早是要练乾天和坤地的。 一旦练成其中之一,以乾天统合风雷火三相之力,就不会再和坎水、兑泽有相性上的冲突,直至练成坤地之后,八相意境将彻底统合归一,形成一个整体。 继续练艮山虽然能进一步提升实力,但实在是效率太低,如今还是以汇集乾坤为主。 不过。 陈牧此时倒并不急着去取坎水图,而是略作思考之后,拿出了一枚淡金色、约莫指头大小的珠子,其中蕴含有一股天地灵力,与土元珠十分相似,只是性质不同。 这是一枚金元珠,是从孟丹云那里得来。 时隔将近两个月,他的五脏经历上一次的淬炼,如今体内经络内息都已适应,甚至他的五脏自身也在缓步进行第三次的淬炼,目前淬炼进度大概是一半左右。 “可以再增加一些进度了。” 陈牧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 实际上对于孟丹云、花弄影这样的真传来说,基本都不怎么以金元珠、土元珠这些天地灵物来加快五脏淬炼的进度。 因为实际意义并不是很大,即使提早完成了五脏境的淬炼,他们往往也会在五脏境多停留一段时间,尽可能的去参悟意境,并凭借意境来淬化自身元罡,夯实根基和底蕴,直至达到自己的极限,或者在年纪到三十岁上,才会去迈入六腑境。 毕竟。 对各宗真传来说,迈入六腑境可谓是毫无难度。 而在陈牧这里,情况却又不同,对他来说五脏淬炼的进度,也是实力的提升,何况以他的悟性,参悟意境可谓没什么难度,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将金元珠和很早就准备了的搭配药散放到一起碾碎,并熬出一杯药汁后,陈牧咕噜咕噜两口就将其饮入腹中,继而这份药汁就迅速溶解,化为一份金灵元炁,涌入到了两肺之间,让他胸口变得一阵暖洋洋的舒适。 【内息法(二转)】 【经验值:215点】 他唤出系统面板,这次药力对应的经验值却比上次少了一些,因为这次的金元珠比上次所消耗的那颗土元珠还要更小一号。 “五脏每一次淬炼,需求的药力和经验都更多,这第三次淬炼,不知道是需要三百经验还是四百,不过我自己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应该怎么都够了。” 陈牧心中念头一闪而过,继而尝试性的消耗经验值选择提升。 果然如他所料一般。 经验值瞬间消耗下去一截,紧接着就感觉到,两肺之中的金灵元炁一下子分化五份,继而转化为了截然不同的五种元炁,融入五脏之中,让五脏迅速淬炼蜕变。 大约只是片刻功夫,五脏的第三次淬炼结束,陈牧也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 【内息法(三转)】 【经验值:65点】 系统面板上的经验值也发生了变化。 “应该还能再来一次。” 陈牧短暂沉思之后,拿出了那枚更大的土元珠。 虽说土元珠也有助于他参悟艮山意境,但在艮山意境迈入第二步之后,其助益的效果就基本不大了,何况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也不会进一步参悟艮山意境了。 将这枚土元珠也混合几种药材,揉成药散并服下。 【内息法(三转)】 【经验值:517点】 陈牧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的变化后,也是轻车熟路的选择了提升。 如他所料一样,五脏的第四次淬炼,消耗的是四百点经验对应的药力,脾脏中蕴藏的土灵元炁被分化出四份,落入心肝肺肾之中,让五脏尽皆迅速吸收并淬炼。 片刻后。 陈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并睁开眼睛。 这一次仍旧是一连完成五脏的两次淬炼,但反应却没有上次那么大,显然一方面是他的五脏经历两次淬炼后,连同体内经络都比以往强韧了许多,另一方面是他的第三次淬炼本来就完成了近一半,这一轮说是两次淬炼,但实际上也只是加速了一次半。 “三份元罡之力!” 陈牧摊开左手,掌中出现了一团朦胧的元罡之力,继而一分为四,化作巽风、震雷、离火以及艮山四种属相,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恢复为无形无相。 完成了五脏的四次淬炼之后,他的元罡之力又提升了不少,达到了三份的程度。 “很好。” 陈牧五指收拢,元罡之力消失:“元罡真劲又增强一些,若是驾驭破邪雷矛的话,威力也会再提升一截,不过多半还是只有一击之力。” 破邪雷矛属于杀伐类灵兵,而且在杀伐类当中也属于最为刚烈的一类,目前处于五脏境的他,还无法完全驾驭这件灵兵,发挥出其全部的威能。 以陈牧的判断,破邪雷矛在灵兵中,品质也不低,估计其威能完全展开的话,一击也许能达到二十份的威能,几乎触及到风云榜高手的下限了! 当然。 也就只是勉强触及到下限。 像晏景青这样的存在,不使用灵兵,单凭自身所能调动的威能,就至少是二十份左右,更不用说这种位列风云榜的强者,手中基本也都掌握有适合自己的灵兵。 “若我练成完整的乾坤意境,再将五脏淬炼到极限,也许就能接近那些风云榜高手的下限了,就算仍然不敌,但应当也有些许抵抗之力。” “到那时,才算是真正有了些许行走天下的实力。” 陈牧想到这里,一时间才稍有些心潮澎湃。 如今的他冠绝瑜郡,可力压古弘等真传,但在整个天下,甚至寒北道十一州之地,都还根本算不得什么,在真正的宗师,乃至风云榜高手眼中,只不过是后生晚辈。 但若是能抵达风云榜的层次,那就截然不同了,纵然是风云榜上最末尾的那些,都足以横行于寒北道十一州,面对一些洗髓境的宗师都能抵挡一二乃至脱身退走。 那才算是真正有了行走天下的底气。 …… 悄然间。 陈牧再次离开了静室。 他先是唤来下人,吩咐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开院落。 以他如今的地位,要参悟坎水图的话,自然是不用去古院了,直接命人将坎水图送来就好,至于其他在参悟坎水图的人,余家还有很多副坎水图的拓印图。 一下子闭关了一个月之久,本打算去许红玉那里看看,但路过陈玥的院子时,听到陈玥院子里的动静,他又止住步伐,来到墙沿仔细倾听起来。 院落里。 陈玥正在习练剑法。 她练的是落雨剑诀,挥起的剑花在日光的映照下,点点生辉,招式的娴熟程度早已不拘泥于心,但距离剑势依然还差着一点。 倒是淬体法的境界上,她已达到了练肉圆满的层次,距离易筋仅有一步之遥。 二十岁练到这个层次,在余家也属于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比起当年许红玉的进境还要更快一些,一方面是有陈牧的照料,另一方面,也是她本身根骨的确上佳。 唰。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身后,伸手就向她脖颈抓去。 陈玥霍然一惊,身子一矮一缩,同时剑法招式一变,一记‘疾雨式’斜撩,就向着身后的人影反击过去。 身后的人影戴着黑色面罩,看不清模样,那只抓过来的大手呈现殷红的肤色,给她的气息和感觉都十分陌生,此时五指变抓为掌,一下子拍打在软剑的侧面,将剑身打的弯曲过去,随即继续抓向陈玥的脖颈。 这一抓去势迅猛,奔着咽喉要害,凶险无比,足以一招致命,令陈玥一时间都没有呼救的空暇,整个人被迫向后一仰,弯曲的软剑斜斜一带,斩向那条手臂的臂弯。 叮! 黑面罩人影左手探出,屈指一弹,再次将软剑弹的弯折过去,右手却已触及到了陈玥的纤细的脖颈肌肤,指尖隐约带着些许寒冷,仿佛下一刻就要贯穿她的咽喉。 凶险的生死关头,陈玥反倒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手中那被又一次弹开的软剑,忽的在她手腕一抖之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刺向黑面罩人影的胸腹。 这一招并非落雨剑诀的招式,但剑尖泛着点点寒光,依然缠绕着落雨剑的剑势! 这一剑是同归于尽的架势,也是要迫使黑面罩人影退却。 不过。 剑尖并没能刺到黑面罩人影的身体,就被其两根手指夹在了中间,而那只触碰到了陈玥咽喉的大手,稍有些泛红的肤色也是迅速褪去,化为一只陈玥熟悉的手形,在她的下巴上轻捏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哥!” 陈玥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影,随即就鼓起了腮帮,小嘴也嘟囔起来。 “很好,这门剑法你总算登堂入室了。” 陈牧笑呵呵的摘掉黑巾面罩,以他如今的手段,要想让陈玥辨认不出他来,那无疑是太简单了,陈玥的悟性实际上也很不错,这门落雨剑法也练了多年,却始终距离剑势差上一层,被他稍加‘逼迫’一次,终于是越过了那道门槛。 见陈玥还鼓着腮帮站在那,用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陈牧顿时笑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寻着刚才的感觉练。” 能在这个年纪练出剑势,陈玥未来的武道之路也很宽阔,至少也有悟出意境,乃至迈入五脏境的可能,在他离开瑜郡,去往七玄宗之前,自然是希望身边的近人,都能提升一些实力,更希望陈玥未来也能像许红玉甚至孟丹云那样,走出自己的一条武道之路,能独当一面。 小丫头心底还在别扭着,毕竟刚才那一下陈牧是改变了所有气息甚至身形,根本认不出来半点,以至于真以为是什么刺客杀手,一刹那间是真升起了同归于尽,死在这里,往后再也见不到陈牧了的诸多念头。 当然。 要不是那么真实的生死一线之感,也不可能让她灵光乍现最终越过剑势的界限。 陈牧知道小丫头的别扭,于是笑呵呵的哄了两句,很快小丫头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扑上前,戏闹两下,这才重新提剑,专注的练了起来。 陈牧在一旁看了一阵,见陈玥的剑法已彻底脱离招式,一招一式皆具备落雨之势后,终于微微点头,然后悄然离开院落。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离别 内城。 陈府外院。 孟丹云一袭灰色道袍,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等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 她看着已经换上一身轻装,背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袱的陈牧,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狭道:“要不要再等你一会儿?这次去七玄宗你可能会呆很久。” 昨天傍晚忙完了事,她就来找陈牧,结果进了院子,虽是隔得很远,但她练成了巽风意境的第二步,依然还是察觉的到一些动静,于是仔细听了一会儿,结果发现不止一个声音,以至于此时看陈牧的眼神都怪怪的。 那种损失气血的事有什么好的,一个不够还两个,虽说到了五脏境,一点点气血损失的确也毫无影响,但这总归是浪费了参悟武道的时间。 不过。 陈牧倒是没有留恋,收拾好了一切琐事,就过来了。 虽然陈牧的实力在她之上,但她终究年长陈牧几岁,等去了七玄宗,也得多照看陈牧一些,尽量让陈牧能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武道修行之上。 以陈牧的悟性资质,去了七玄宗肯定是要练乾天或坤地意境的了,他掌握风雷火三相,那么大概率就是选乾天。 乾天和坤地两种意境,参悟难度远超过其他六相,哪怕只想参悟出第一步,初步将几种意境的威能完美统合到一起,其难度都比将其他六相中的一种练到第二步还难。 至于想将乾天练到第二步,那就更不用说了。 太玄峰的周昊! 和陈牧几乎是同龄。 其人二十二岁锻骨,并悟出艮山意境,二十三岁先后悟出兑泽、坎水意境,二十四岁迈入五脏境,并在短短一年之内将艮山、兑泽都练到第二步,二十五岁先后将坎水、巽风也练到第二步,但之后整整两年至今,也只是初步掌握坤地意境。 以周昊这样,整个玉州亿里挑一,三五年只出一人的天骄,都在坤地意境卡了两年多,现在估摸着练习坤地意境的时长,已经有两年半了。 但还是没到第二步。 可见其难! 而且陈牧要练的还不光是乾天,还有许多欠缺的意境技法需要习练,耗费的时间肯定十分漫长……但若是陈牧真的能练就乾天,那就截然不同,是足以进入新秀谱前十的! 只不过陈牧如今的年纪已经二十七岁,而新秀谱仅仅只收录三十岁以内的年轻一代天骄新秀,三年的时间,陈牧未必能赶得上,但只要在三十一二岁之前,练出乾天,然后踏入六腑境,那基本上武道进度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足以跟得上去。 未来。 就算破不了玄关,踏入不了洗髓之境,但在六腑境浸润一些年,将六腑境修炼到极致,并将各种意境都练至绝巅,也是足以触及到风云榜的层次,若再能掌握‘武道领域’,那么即使进不去洗髓,也是一样能无惧一般宗师,横行一州一道的真正强者。 “不必了,走吧。” 陈牧看着孟丹云微微摇头。 这会儿对孟丹云的那一点促狭,他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反过戏谑,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几日他的确升起了想要留在瑜郡,就这么一直留在这里的念头。 但最终这样的想法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如今的他。 早已明白了自身心之所向,初步凝练了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种种诱惑也不能动摇,他必须要练出乾坤意境,掌握这天下至强的武道! “好。” 孟丹云微微颔首,然后走到陈牧近旁,唇角微动说道:“宗门里有一位护法过来了,会跟我们一路同行,不过不会现身,你知道他在就好,不用去找他。” 陈牧看了孟丹云一眼,冲着她微微点头,同时眼角的余光微不可查的往某个远处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位宗门护法,七玄宗的确是挺重视了。 护法地位在执事之上,是六腑境的存在,其中有半数都是过去的,上一代或上上代的真传弟子,他们达不到风云榜的程度,但又远比一般六腑境要强,是七玄宗的中坚力量。 至于更高层次的洗髓宗师,无论身份地位,比起六腑境都已是另一个概念,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洗髓宗师所处的世界,和风云榜以下的‘后辈’所处,完全是两个世界。 宗师有宗师之间的争斗。 对于世俗来说,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每一位能修成宗师的,那都是贯彻各自的武道意志,在这条路上砥砺前行,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的存在,他们曾经都是绝代天骄,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除了风云榜上的人物,能进入他们的眼帘,风云榜之下,根本不在视野范围之内。 “果然伱察觉到了。” 孟丹云注意到陈牧的余光所向。 她悄悄告诉陈牧,也是因为知道陈牧和她一样,都练有巽风意境的第二步,即使是六腑境的存在,如果不是修炼巽风一脉,或者是精通于遮掩气息身形,也都很难在近距离下逃过她和陈牧的感知。 “嗯。” 陈牧微微点头,接着便与孟丹云一起,离开了外院。 而在远处。 一株槐树后方的阴影之中,伫立的一道人影,看着陈牧和孟丹云远去的背影,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喃喃道:“还挺警觉,稍微近一些就能发现我,孟师妹应该能将他拉上灵玄峰,下一代的灵玄真传正好有了着落,只是不知道这位陈师弟未来能走到哪一步。” 他名叫楚景涑,虽为七玄宗护法,但也是灵玄峰出身,曾经是灵玄峰的上上代真传,如今虽然进不去风云榜,但也是风云榜下最顶尖的那一撮人了,也是大约一个多月前收到了孟丹云的一封信,恰好他有事要来见晏景青,正好顺路护送陈牧和孟丹云一趟。 片刻后。 陈牧和孟丹云都是便衣素装,戴着斗笠,毫无风声的悄然离开了瑜城,一同离开的还有来见晏景青,交谈了一些事情的楚景涑,也悄悄跟随而去。 …… 陈府后院。 “小姐,小姐?” 许红玉定定的站在那里,目光就这么看向外面的庭廊,直至小荷在她旁边小声呼唤了几句,她才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小荷。 虽是过门之后,小荷对陈牧和许红玉就要改称老爷和夫人的,但她偶尔有时还是会习惯性的喊出‘小姐’,不过陈牧和许红玉对于称呼之类都并不在意。 “老爷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 小荷小声的说道。 她看着外面的庭廊,心中也是有些依依不舍,但她和许红玉一样,也清楚她们不能拖累陈牧的脚步,陈牧一定要去七玄宗,在那里才能有更好的成长。 “嗯。” 许红玉轻轻点头,眼眸中的迷茫渐渐散去,道:“小荷,回去练功吧。” 陈牧去了玉州的州府,去了七玄宗,等到再回来时,武道上必然会更进一步,而她也不能停步,也要继续锻骨,直至向着五脏境去迈进。 若能迈入五脏境,就是再过很多很多年,她依然都能保持着现在的样子,更能为陈牧生下天资更高的子女,也能陪着陈牧走的更远。 “好。” 小荷轻轻应声。 她的资质不及许红玉,虽然她比许红玉要小一些,但未来很难走到五脏境,就算能够踏入锻骨,三四十岁依然能保持现在的样子,但往后依然会渐渐老去。 所以她也一样要努力修行,至少要能以更年轻的样子,跟着陈牧多走一些路程。 …… 另一处院落里。 陈玥和余茹正各拿着一柄木剑在对练。 说是对练,但更多的是陈玥在给余茹做陪练,如今的她已练成剑势,更达到练肉圆满,过几日就要开始尝试冲击易筋境界,比余茹已领先了许多。 不过两人练着练着,各自的招式就都有所走样,连陈玥的剑势也摇摇晃晃。 咔! 木剑又一次碰撞,两人都没收住力,一下子交错在一起,并齐齐断裂。 陈玥看看自己手里断开的木剑,摇了摇唇角,然后又看看余茹,却见余茹也是一样的样子在看着她,于是扔掉断剑走了过去。 哥哥走了。 虽然之前在瑜城,她也和陈牧分别过,但那终究只是内外城之隔。 之后陈牧出城做事,各种行动,她也知道陈牧很快就会回来,最多就是一两月光景。 但这一次不同。 陈牧去的是遥远的州府,离开了瑜城,离开了瑜郡,离开了这偏僻的一隅之地,去的是一片更辽阔的世界,是她听过的很多故事里说的,真正的江湖。 陈牧没有和她说会去多久,但她知道,陈牧没有说日子,那肯定不是很短的时间,而且陈牧是去七玄宗追求更高的武道,武道更非一朝一夕之功,乃是日积月累,注定漫长。 她搂住余茹的肩膀。 两个人仅仅靠在一起,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小茹,继续练功吧,现在瑜郡也不像过去那么封闭,说不定过一些时候,咱们能从那些江湖的风闻秩事里听到哥哥的名字呢。” 陈玥这么说着,但她也不知道这个‘一段时间’是要多久,是一年,还是两年、三年。 “嗯。” 余茹看看陈玥,用力的点点头。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乾坤锁龙! 玉州。 渺渺群山,巍峨壮丽。 陈牧与孟丹云两人皆掌握有巽风意境,又都为五脏境存在,步履极快,仅仅一日就出了瑜郡,到第十日上,便抵达了玉州的最中央的‘玉郡’。 玉州州府就坐落在这里,而七玄宗的山门,就落在玉州州府靠北的那一片绵延山脉之中,距离玉州州府不到数百里路程。 陈牧与孟丹云连续赶路,一路上不曾多停,也没有遇到什么牵绊,此时此刻已来到了‘七玄山脉’的前方,仰头已经能清晰看见那一片巍峨的群山。 但见。 群山之中云雾渺茫,一座座青峰耸立,整片山脉若一条巨龙,屹立天地之间。 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陈牧跟随在孟丹云旁边,一边仰头望着那一片绵延山脉,一边每一步落下,都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渐渐接近一股极其庞大的地脉。 “……七玄宗以太玄峰为首,其余六峰没有排名次序,并且无论身在哪一峰,也并不影响各峰弟子在宗门内部的地位,包括太玄峰下的弟子。” 孟丹云一边与陈牧奔行,一边看着逐渐接近的七玄宗山门所在,冲着陈牧介绍。 “……” 陈牧瞭望着不远处的群山,目光带着少许的凝重。 似乎是注意到了陈牧的样子,孟丹云笑笑道:“是不是感受到很庞大的地脉之力?” “嗯。” 陈牧微微点头,他的感知中,越往前地脉之力就越浑厚,那一片绵延巍峨的群山下面,仿佛是镇压着一条地脉真龙一般,比起之前潮灾时的几条江河下的地脉要恐怖的多。 “这里是玉州的中心,这一片山脉乃是这一州的龙脉,在数百年前被初代宗主以‘乾坤锁龙之阵’镇住,并将七玄宗的山门立在此处。” “凭借此阵,便能调动一部分地脉之力,即使是洗髓境的宗师,敢靠近到我们七玄宗的山脚之下,也会被此阵调动的群山地脉之力,顷刻间碾为齑粉。” 孟丹云望着那一片巍峨山脉开口,继而又看了一眼陈牧,道:“师弟你练有‘艮山意境’,上山之后切记不要尝试引动地脉之力,不过整个山门都被乾坤锁龙阵覆盖,除了特殊的‘阵点’之外,地脉之力都会被阵法隔绝,一般也无法引动。” “多谢师姐提醒。” 陈牧听罢孟丹云的话,目光较为郑重的回应。 实际上就算没有孟丹云的提醒,他也不可能去做那种危险之事,现在还没有上山,那股地脉之力就已经令他感到压抑,何况是到了七玄宗的山门之内,以他如今的境界,去碰这样的地势地脉,几乎与寻死无异,一下子就会被碾碎。 孟丹云所说的,就算是洗髓宗师,敢到七玄宗山门之内撒野,在此阵调动的地脉之力下也会被镇杀为齑粉,这一番话他也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人力如何能对抗天地之威?! 洗髓境的武道宗师,也依然还是人,不是仙佛。 哪怕这个所谓的‘乾坤锁龙阵’,能调动的地脉之力,仅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也一样不是凡人之躯能够承受的,怕是踏入换血的第八境存在,都难以直面其锋。 这就是坐拥一州之地,真正大宗门的底蕴! 像七玄宗,哪怕出现了换血境的断代,但凭借此山门和地脉,依然可以封山数十年不惧外敌,等待外界的变化,或者是宗门内有人能破关,步入换血境。 当然这样的阵法和地脉必然也有其极限,像他所知的浩然宗、青莲宗,多半也是占据有这样的地脉阵势,但最后还是溃败于镇北府的攻伐之下,不得不弃山门而走。 继续向前。 陈牧能感知到下方的地脉之势虽然可怕,但却又很是平和,并不汹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镇住了关键之处,如同一条睡熟的地龙,仅仅给人压抑的感觉,却并不狂躁。 远处渐渐接近了一片乡居村落,说是乡居有些不合适,因为围绕七玄宗山门外的那一片镇落十分广阔且繁华,除了没有高耸的城墙之外,其范围比起瑜郡的郡城也不遑多让,一眼望去就至少,至少是数十上百万户聚居。 “这里是七玄镇。” 孟丹云领着陈牧逐渐接近了那片乡落,并解释道:“七玄宗山门所在,因为乾坤锁龙阵镇压地势地脉,所以方圆数百里内都是风调雨顺,没有大旱、大潮等天灾,加上有七玄宗的宗门存在,这里更是整个玉州最安全的地方……听说很久以前这里仅仅只是零散的一些小村落,现在聚居在这的民家比起州府都不差多少了。” “的确很繁华。” 陈牧跟着孟丹云沿着七玄镇的外围一路穿行,能看到这里几乎没有瑜城外城的那种乱象,家家户户安居乐业,即使是那些穿着缝缝补补的旧衣的孩童、或是老人,脸上也往往都挂着些笑容,不像瑜郡外城的子民,都是一片片麻木的眼神。 有七玄宗山门在此,的确也不用担心任何治安问题,放眼整个玉州,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匪徒敢在这里祸乱惹事,那与找死无异,再加上风调雨顺没有天灾,根本无需城墙,发展到这样繁华的盛景,也是十分合乎情理。 来到这里。 陈牧忽的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从岁末乱世,一下子来到了繁华盛世! 当然。 他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 恐怕整个玉州,也就只有这七玄镇,是这样的一片繁华盛景了,是在当今乱世之中,最后的一片净土,也是完全因七玄宗而存在,七玄宗兴则兴,七玄宗衰则衰。 越过了七玄镇之后,便是那一片绵延的群山,也是七玄宗真正山门所在。 山前。 一条开阔的大路,通往群山之中。 陈牧来到这里,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地脉之力,就在脚下,就在这山脉之下的深处,但比起远一些的地方,这里的地脉反而更加的温和平稳。 “那就是我们七玄宗的山门了。” 孟丹云领着陈牧一路向前,终于望见一块巨大的石碑,耸立于山道之侧。 石碑上是鎏金的文字。 七玄宗! 仅仅只看上一眼,陈牧便感觉到一种巍峨、磅礴的气势迎面而来,仿佛天之高远,地之宽阔,一座石碑连接着天与地,占据着乾坤万相。 “这山门石碑,应该也是出自那位初代宗主之手?” 陈牧很快回过神来,稍稍平复下心中的波澜,并冲着孟丹云问道。 “嗯。” 孟丹云微微点头,道:“据说这里本来也有一座小山,是被那位持剑削平,最后留下这么一块山碑,立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也不由得感叹一声,道:“那位初代宗主,是将坤地意境修炼到第三步的存在,这石碑是他持剑所刻,时隔数百年,那份意境残留依然不散,几如意境图一般,每次我路过这里,看见这山碑,心中都免不了波澜起伏。” 换血境。 第三步的坤地意境。 那的确是几乎走到武道的顶点了,是足以横行大宣天下的无上人物,削山为道,凿岩为碑,以阵法镇压数百里山脉地势,化为己用,这都是令人震撼的伟力。 陈牧此时心中也一样是泛着涟漪,又深深的凝视了一眼那块山碑,之后跟着孟丹云继续向前,又跨过一大段山道之后,眼前终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只见。 绵延的山谷之间,到处都是一座座木屋鸟居。 一座座山峰之上也隐约可见种种建筑,其中最高耸的七座山峰,似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云雾环绕的峰顶之上,隐约可见一些金碧辉煌的大殿。 “前面绕过去,第一座山就是灵玄峰了,我先带你去见师尊吧……” 孟丹云看看陈牧,一双眼睛忽的转了一下,冲着陈牧说道。 不知道师尊这会儿状态怎么样。 她心中嘀咕一声。 “好,辛苦孟师姐了。” 陈牧冲着孟丹云回应。 而就在陈牧跟着孟丹云一路进了山之后,远处的山道上,两个人影正远远看着这边,皆都穿着七玄宗护法的装束,其中一人正是跟随了陈牧和孟丹云一路,在抵达七玄镇之后就加速绕过两人,提前回到宗门的楚景涑。 “楚兄,你这可有些不地道了,祁长老让我来迎一迎新来的师弟,让他择一峰而入,伱这样拦着我,其他峰岂不是都没有机会了?” 太玄峰右护法时卞,冲着楚景涑翻了个白眼。 楚景涑拍拍时卞的肩膀,笑呵呵的道:“反正祁长老说了,是除了你们太玄峰之外任选,人又不会进太玄峰,那么去哪一峰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何况这位师弟本来就和孟师妹交好,大概率也是入灵玄峰,你就不用多操心了,过些日子我请你吃酒。” “那可得是上等的好酒。” 时卞轻哼一声。 楚景涑笑了笑,道:“当然,当然。” 笑罢又看了一眼孟丹云和陈牧消失的背影,心中感叹一声,其实灵玄峰最辉煌的时候,是仅次于太玄峰的,尤其是灵玄峰现任峰主秦梦君,曾是七玄宗的所有洗髓宗师中,最有望踏入换血境的存在。 只是十三年前尝试迈入换血境时,遭到歹人暗算,在最关键时刻遭到干扰,气血逆行,一下子就出了严重问题。 最后虽有换血境的太上长老出手,助其抚平气血,但也损伤了天灵,致使现在处于一种时而茫然,时而清醒的状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并未好转,清醒的时间逐渐减少,茫然的时间逐渐的增多,宗门那位太上对此却也毫无办法。 也是因此。 灵玄峰近年来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 一方面是招收弟子时,资质最优秀的都去了其他峰,另一方面,也是秦梦君这位峰主,在那件事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峰顶枯坐,基本不怎么过问峰内事务。 不过。 就算如此,秦梦君依然是实力冠绝寒北道的顶尖宗师之一,是修炼出乾天意境,并近乎练到登峰造极的存在,过去一直都位列前五,现如今也一样不会跌出前十。 据他所知陈牧修炼有风雷火三相,以其资质,多半也是要尝试乾天的,如今的秦梦君纵然不出灵玄峰,时而茫然时而清醒,但清醒时也一样能指点陈牧修行。 就是不知道陈牧未来能走到哪一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灵玄峰主 七玄宗。 七峰以太玄峰为首,为掌教主峰,是当初在立宗之时就确立的地位,同时太玄峰也是乾坤锁龙阵的核心阵基所在,历代宗门太上都是坐镇于其中,与其他峰自然不同。 不过,这与各峰弟子之间的地位并无影响,太玄峰的弟子也一样与其他各峰弟子相同,只不过太玄峰的峰主,同时也兼任宗主之位,因此才为七峰之首。 而除了太玄峰之外,其余六峰并无地位高下之分。 灵玄峰。 其在七玄宗七峰之中的位置,是与太玄峰相邻,太玄峰对应着北斗之中最为核心的‘天权’,而灵玄峰则对应着北斗之中的‘玉衡’。 整座山相比起其他六峰,似是稍微矮上那么一点,但山体形状却颇有一些秀气,一片钟灵毓秀,云雾环绕的山峰之上,生长着一片片的紫竹青竹,更坐落着许多雅居,皆是以‘青竹’为材所建的竹屋,一个‘灵’字可谓是形容的十分恰当。 “孟师姐!” “师姐回来啦!” “见过师姐。” 孟丹云带着陈牧,沿着灵玄峰的山间小径一路上山,沿途遇到一些内门弟子,都是纷纷面色恭敬的向孟丹云行礼,也有关系好的笑嘻嘻的和孟丹云打招呼。 等到孟丹云带着陈牧消失在山径上。 几个男女弟子才凑到一起,小声的说道:“刚才孟师姐旁边的那人是谁?咱们灵玄峰的新弟子吗,长得好像还蛮英俊的。” “沈师妹真是转头就忘啊,不记得之前寒北道新秀谱上,说瑜郡那边出了一位天才,力压其他各宗真传,记得是叫陈牧来着……我看或许就是那位了。” 令狐尚笑呵呵的看向旁边的少女。 沈琳一拍额头,道:“啊,我确实忘了这事,记得那时候令狐师兄就说他一定会来七玄宗来着,能跟孟师姐并道齐行,应该就是他了吧。” 令狐尚微微颔首,笑着道:“多半是了,就是没想到他会来我们灵玄峰,不过孟师姐在真传位上也呆不了很久了,下一任的真传没有第二人选,必然是他,下次再见面我们应当就都要喊陈师兄了。” 七玄宗在州府范围内,每年都会招收弟子。 偏远的郡城,则是两三年招收一次。 在各峰内部,外门弟子见了内门弟子,无论年纪,皆要称师兄师姐,内门弟子见了真传也是一样,但如果同为内门或外门,那就是以入宗时间来界定。 “陈师兄……” 沈琳看着之前陈牧和孟丹云消失的方向,又细细回忆了一下陈牧的样子,小脸上浮现出少许倾慕的神色,道:“陈师兄可真是很厉害呢,没进宗门,就能压过其他宗门的真传,往后恐怕其他峰真传,都不是陈师兄对手。” 心底默默补充一句,关键人也很是英俊潇洒。 “嗯。” 令狐尚点点头,道:“陈师兄已练就风雷火三相意境,皆迈入第二步,单是如今的实力,就不比上玄、地玄几峰的那两位差,修行一段时间必然能够赶超过去,就是不知道能否追的上太玄峰的周师兄了,我听说周师兄好像已经悟出坤地意境的第二步了。” “坤地意境第二步?” 旁边另一名一直没说话的弟子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 对于他们这些内门弟子而言,能迈入五脏境,乃至练出两三种第一步的意境,那就已经是最高的追求了,而坤地意境,光是迈入第一步,难度就不下于悟出六相之中的某一种意境的第二步,以周昊的天赋悟性,都困在那里两年之久。 “我也不清楚真假,是太玄峰那边传过来的,但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令狐尚点点头,道:“毕竟周昊师兄练习坤地意境,也有两年半了,就算再难,也总该有所突破了。” “若是周师兄悟出坤地意境第二步,那在新秀谱上的排名必然能进前十,甚至有可能进前五,陈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赶上,好像陈师兄的年纪和周师兄一样大,都是二十七岁来着,在新秀谱上都只剩三年。” …… 陈牧跟在孟丹云身旁一路上山,沿途过程中始终都毫不起眼,只悄然跟在旁边,偶尔将目光看过一眼灵玄峰的一些弟子,但很快就收回视线。 随着逐渐登高,云雾开始缭绕于山间,弥漫小径。 附近的竹屋建筑也渐渐变的稀少,出现在路途中的灵玄峰弟子也一样越来越少,直至抵达峰顶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看起来十分庄严肃穆的殿宇。 “灵玄殿。” 陈牧看了一眼殿宇上方的牌匾。 不过孟丹云却并未带着他进殿,而是沿着走廊一转,就这么绕过了那一片殿宇,往灵玄殿的后方走去,同时小声的说道:“师尊她老人家人很好的,就是有时候状态不好,会发呆很久,发呆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等师尊醒过来就会说话的。” 师尊…… 灵玄峰峰主,秦梦君么? 陈牧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他对于这个名字也是并不陌生的,哪怕是在偏僻的瑜郡,也一样有秦梦君的一些事迹流传,是洗髓宗师之中都位列绝顶的人物,距离武道真正的顶端,已经是只有一步之遥的存在。 不过孟丹云提到的‘状态不好’,倒是让他略微有些诧异,洗髓宗师怎么可能状态不好,恐怕是有些什么他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 也许灵玄峰在七玄宗七峰之中,目前排名十分落后,可怜到整个峰上,这一代的内门弟子里甚至都没有第二个迈入五脏境的,能接替孟丹云的真传之位,就是这个缘由? 不过。 他也并不在意。 对他来说,拜入哪一峰都没有影响,他也并不需要谁人指点,只需要有秘籍、有意境图,他就能凭自己的努力和悟性,统统都一一练会。 因此他虽然察觉到孟丹云有意要让他拜入灵玄峰之下,但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反正不管灵玄峰怎么样,有孟丹云这个熟悉的人在灵玄峰,至少他行事会方便很多。 跟着孟丹云一路来到殿宇后方。 很快。 陈牧就远远的望见了一株巨大的古树,伞盖如云,古树下方有一块岩石,岩石上坐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看上去似乎比孟丹云还要年纪小一些,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石头上,仰头望着那宛如伞盖的树冠,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孟丹云冲着陈牧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然后就悄悄走了过去,来到不远处,冲着岩石上的女子恭敬的行了一礼,并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师尊,丹云来了。” 岩石上。 素衣女子依旧在看着伞盖发呆,似乎没有听到孟丹云的声音,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而孟丹云却是很有耐心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候在那里。 陈牧也一样静立在后方,并悄悄观察着这位灵玄峰主秦梦君,武道第七境的洗髓宗师,整个寒北道十一州里,最接近换血境的存在之一。 感觉上……似乎毫无威胁。 是的。 从秦梦君的身上,他几乎没感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压迫感,其整个人虽然坐在岩石上,但却仿佛完全融入天地间的一缕微风,是那么的自然一体,看不出分别。 仿佛她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但越是这样,陈牧心中就越是感到凝重,因为这种情况很可怕,可怕到他明明将‘秋风觉’的感知几乎开到了极限,但感知中就硬是发觉不到秦梦君的存在! 明明看得见,明明就近在咫尺,但感知中却空无一物! 没有任何威胁和压迫感,就是最大的威胁! 这代表着。 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一种几乎天差地别的程度。 “这就是洗髓宗师……不,宗师之中几乎立足于最顶点的存在么?” “据说她掌握的是乾天意境,但似乎也没有踏入第三步,但这种感觉必然不是第二步,那么这就是所谓介于第三步和第二步之间的‘乾天领域’么。” 陈牧心中低语。 武道领域。 将第二步的意境练到登峰造极之后,再凝合武道意志形成的独属于个人的境界,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强行驱走所有不属于自己、不契合自己的天地之力,形成一个几乎完全由自身掌控的领域。 据他所知,一旦掌握了武道领域,那么对于实力不如自己的人,就是一种几乎完全碾压的姿态,领域范围之内施展招数,元罡之力可以无视距离、甚至无限频率。 因为自身几乎是半融入天地的状态,领域范围内,几乎就相当于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施展手段甚至都没有前后上下之分,能覆盖所有的点。 乾天领域。 虽然不是世间至强之道,但也是仅次于阴阳五行等完整意境的武道了。 陈牧越是尝试感知秦梦君的状态,就越是感觉到那个境界的高深,至少在他没有掌握乾天意境之前,似乎连看都看不清那是怎样的高度。 就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一直坐在岩石上发呆的女子,一双怔怔的眼瞳中,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继而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孟丹云,露出一丝温和:“丹云回来了?” 继而。 又看了一眼后方的陈牧,微笑道:“巽风、震雷、离火、艮山、坎水……那你应该就是陈牧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乾天图 “晚辈陈牧,参见峰主。” 陈牧对于秦梦君仅一眼就看出了他掌握的所有意境,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两人之间的境界差距实在太大,大到他根本就不可能掩藏的了自身层次。 他走到孟丹云的旁边,也是恭敬的向着秦梦君一礼。 “起来吧。” 秦梦君声音十分温和。 孟丹云在一旁悄悄的说道:“陈师弟的天赋资质,在瑜郡那里太过埋没了,祁长老也是认为陈师弟该来主宗修行,我就先带着他来见师尊了。” 秦梦君看看孟丹云,微笑道:“你一定是没有告诉他,祁至元让他在除太玄峰之外的六峰中选择一峰,就直接把他带到我这里来了。” “师……师尊!” 孟丹云一下子窘住,她的确存了点小心思,是想偷偷让陈牧直接拜入灵玄峰下的,谁知道秦梦君一眼就看了出来,还直接就点破了。 秦梦君从岩石上轻轻落下,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在孟丹云额头轻点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看向陈牧,神色温和的道: “我如今状态不是很好,时常会处于失神之中,清醒的时候不多,你若是拜在灵玄峰下,向我请教我未必能时时予你指点,我观伱所修,应当是想走乾天一道,嗯,少玄峰的刘峰主也是修乾天一脉的宗师,你皆可自行选择。” 师尊呀! 孟丹云暗暗发愁。 她眼看着就要到年纪,要迈入六腑境了,而灵玄峰这边还青黄不接,找不到合适的下一任真传,秦梦君这什么大实话都往外说,发愁的可是她这个大师姐啊。 然而。 陈牧此时却神色平和的看着秦梦君,似乎没有什么思索般,便一礼道: “晚辈愿拜在灵玄峰下。” 他对于拜在哪一峰都没有什么,本身因为孟丹云的缘故,他就极大概率会选灵玄峰,现在初步接触了秦梦君这位峰主,对方或许是宗师气度,或许也是性格使然,看得出来是那种处事清净悠然的性子,而他也刚好想要一个能清净修行的环境。 至少目前一路走来,灵玄峰无论是环境,还是氛围,又或者是其他,都没有让他感到反感的地方,那么他自然也就没有转去其他峰的打算。 “嗯。” 秦梦君面带微笑,对陈牧选择灵玄峰,也一样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只声音温和的道:“那你就是灵玄峰下一代真传,我的第四位真传弟子。” “弟子拜见师尊。” 陈牧向着秦梦君恭谨的行拜师之礼。 所谓真传。 与内门弟子皆不同,是真正能拜入到各峰峰主门下的弟子,既是一峰弟子的大师兄、大师姐,也是能够尽览七玄宗一切典籍,修行参悟无有阻碍的宗师真传。 孟丹云在一旁惊讶的看着陈牧,没想到秦梦君都说出自己可能无法时时指点修行,陈牧依然还是选择了灵玄峰,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到了前几日在‘陈府’的见闻,一时间升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陈牧不会是…… 她赶紧用力晃了晃脑袋,将对师尊大不敬的古怪念头掐断。 “好了,起来吧。” 秦梦君微笑看着陈牧行完了拜师礼,道:“灵玄峰的事情,你有什么疑问,询问你孟师姐就好,你拜入我门下,传功殿那边的一切典籍、意境图皆可参悟修行,若是参悟意境上遇到什么难处,皆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能指点你修行。” “弟子明白。” 陈牧站起。 秦梦君这才转头看向孟丹云,微笑道:“丹云这一趟看来收获不少,巽风和坎水都有长进了,总算是迈过了难关。” “都是沾了陈师弟的光,要是没有陈师弟,还不好说我现在怎样了。” 孟丹云看着秦梦君。 秦梦君微笑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做个鼓励的动作,但手伸到一半,忽然就渐渐缓慢下来,整个人再次怔怔出神,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师,师尊?” 孟丹云见状,却没有太过惊讶,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是小声的呼唤两句。 秦梦君依然怔怔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呼。 她不由得呼了口气,稍微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将秦梦君的手放了下去,然后一弯腰将秦梦君整个人抱起,轻轻一跃,落到那块岩石上,将她重新放回原位。 岩石上,秦梦君依然是坐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树冠,与来时一模一样。 接着孟丹云便又从岩石上下来,走到陈牧的面前,注意到陈牧那有些愕然的神情,便小声解释道:“师尊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着话就出神了,她让我在她失神的时候将她放回石头上……不过师尊失神的时候你可千万别靠的太近,师尊这个状态一样会对外界的恶意有感知和反应,靠的太近很危险,嗯,欲念也是恶意的一种。” “这样啊。”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来秦梦君这样的宗师,就算是处于茫然失神的状态,也一样并无破绽,不过孟丹云这句多余的提醒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但陈牧并未深究,跟着孟丹云离开后崖,同时询问道:“……还要请教孟师姐,我之后在灵玄峰的住处,还有要参悟意境图该去哪?” “灵玄峰的峰底山谷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下峰和中峰住着内门弟子,你已经是师尊第四位弟子,除了峰顶主殿之外,上峰的任何一处竹屋你都可以住。” 孟丹云回答道:“意境图的话,主殿里面就有上品图,不过只有除乾天、坤地之外的六相,乾天和坤地的话在灵玄峰这里仅有拓印图,你要参悟上品的乾坤临摹图的话,要去传功殿那边,以你现在的身份,七玄宗内除了几处禁地,其他地方都是通行无阻的,传功殿一切典籍你也都可以借阅,所有意境图都可以参悟。” “多谢孟师姐告知。” 陈牧向着孟丹云道了声谢。 真传弟子,参悟一切典籍意境图都畅通无阻,这正好也是他最需要的。 “我先带你去挑个住处吧。” 孟丹云一边走一边说道:“至于吃食的话,你可以去下峰那边和内门弟子一起,也可以让下面的弟子给你送上来。” 陈牧跟着孟丹云,很快在上峰选择了一处干净的竹屋,接着又从孟丹云那里得知了灵玄峰的诸多事项,譬如目前的‘峰规’,凡灵玄峰下内外门弟子,皆禁止私斗,一旦发现,逐出宗门,若有恩怨,可到主殿执法堂找灵玄峰执事处理,或者由真传弟子处置。 这种峰规仅限于各峰,不同的峰有着不同的规矩,像少玄峰便不禁止私斗,因而时常有争斗爆发,流血甚至死人都是常有的事。 相对来说, 灵玄峰也算是最为安宁的一峰。 就这样了解了诸多峰规,以及各种琐事,还有其他各峰的一些情况后,陈牧对于七玄宗总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了解,不再像过去那样,只知道一些只鳞片爪。 待孟丹云离去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陈牧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竹屋,竹屋里的布置十分简单,仅有一张竹床,以及一副竹桌和竹椅,虽然雅致,但比起在瑜郡生活时,一下子就变得清贫了许多,身边也没有了侍女丫鬟的服侍。 但陈牧并没有太多的不适。 依旧十分泰然。 “总算是落定了。” 他看着那张朴素的,并无被褥的竹床低语一声,随后又望向窗外的竹林。 夜幕之下,微风拂过,竹林沙沙。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七年,在瑜郡也呆了七年,之前虽然也曾离开过瑜城数次,但都不曾真正离开过瑜郡。 这一次,他是真正的远行了,来到了万里之外的七玄宗,在新的地方落下,入了灵玄峰下,拜了师尊,见识到了磅礴恢弘的地脉,乾坤锁龙之阵,见识到了洗髓宗师之能,那接近世间的顶端。 但总算是落定了。 明天。 他就能开始参悟属于他的乾天。 …… 七玄宗主峰。 大殿后方的某处院落。 祁至元听着一名执事的汇报,摇头失笑道:“果然还是选了灵玄峰么,嗯,虽说秦峰主状态不好,但……真金在哪都会发光。” 他仰头看向天穹。 希望这位被遗漏的新秀谱天骄,未来能为七玄宗,稍稍的带来一些惊喜吧。 …… 太玄峰。 某处屋楼。 “周师兄,那人……去了灵玄峰。” 有人站在院落外,向着里面低语一声。 “嗯。”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出,接着便寂寥无声。 …… 就这样。 对七玄宗来说平平无奇的一日。 陈牧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入了七玄宗,入了灵玄峰峰下,直至几日后,关于他的消息才渐渐传开,在整个七玄宗内引起了少许波澜。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牧就如一颗落入海中的石子,没再有任何的声息传开,这些波澜很快也就渐渐归于平息。 …… 七玄宗。 位于‘中谷’的传功殿,按乾坤八卦方位布局的殿内结构中,位于乾天之所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地上仅摆放有几个蒲团,而正前方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意境图,这是一副陈牧之前从未见过的意境图,粗略一看似乎就是一副白纸,但仔细去看,却又能发现,这幅图上有着很淡很淡的一些笔画,给人一种高远轻灵之感。 乾天图。 曾经无数次在想怎样得到,怎样才能摆到面前参悟的这一卷图谱,如今就这么静静的悬挂在他面前的墙壁上。 陈牧站在那里,神色平和,静静的凝视着这幅他之前不曾见过的乾天图,哪怕他已经无数次去预想过乾天图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此时见到,依然还是在预料之外。 “这就是乾天图么……” 这是一幅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图,一张白纸之上仿佛仅有寥寥几笔,既似风、又似雷、又似火,但又好像全都不是,给人的感觉就只有遥远,无法触及的高远。 就这样。 陈牧怔怔的看着乾天图出神了一会儿,这才微吸了口气,道:“难怪不领悟巽风、震雷和离火,就不可能参悟乾天,难怪说乾天图,是风雷火三相的总括。” 就只是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陈牧在乾天图上,几乎是体会到了不知道多少种复杂的玄妙,可谓是乱象纷呈,以至于都找不到其真正本质所在。 乾坤八相。 包含了世间几乎一切武道变化。 所谓乾坤,既是天与地,也是日和月,也是阴与阳。 乾兑为金,震巽为木,离为火,坎为水,艮坤为土,亦包含五行生灭。 如果没有‘巽风’,‘震雷’以及‘离火’这三相的指引,直接去参悟乾天图,只会感到乱象纷呈,种种景象混杂而多,最后可能连何为乾天都弄不清楚。 甚至。 哪怕是掌握了风雷火三相,并且皆悟到第二步的陈牧,此时初窥这乾天图,也一样感觉到复杂而混乱,难以辨寻其中真妙。 的确若是寻常人来参悟乾天,恐怕就是有风雷火三相的底子,那也是参悟十年都难以悟出其玄妙,掌握其本质,难度实在太大太大。 短暂沉吟之后,陈牧唤出系统面板,很快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武道:乾天意境(未领悟)】 【经验:2点】 【可推演次数:0】 “很好。” 陈牧关闭了系统面板,心中顿时就变得平淡起来。 乾天意境, 不过如此, 没什么难度。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年 山中无岁月。 春秋寒暑,匆匆一过,就是一年。 在陈牧入宗后的第二个月,太玄峰周昊悟出坤地意境第二步,出山行走,与玄机阁真传魁首姜逸飞大战一场,略胜一筹,震惊各方。 第四个月,天剑门左千秋,遭遇天尸门与天妖门的埋伏,击毙六尊玄尸,格杀两尊六阶妖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引发数州之地一片哗然。 第七个月,关外异族匈奴动乱,镇北府袁应松于‘北天关’与异族五脏境天骄血战,击溃两人,格杀一人,威震边关。 …… 新秀谱上各路天骄,在这一年之中皆有名动,尤其是排在前十页的那些,放在过去都是被各州各宗关注的天骄苗子,如今有了天涯海阁的‘寒北道新秀谱’,那更是一举一动都引得整个寒北道江湖上下为之瞩目。 唯有陈牧,在拜入灵玄峰下之后,就仿若一粒石子沉入大海,再也不见痕迹。 陈牧入宗第十个月,灵玄峰当代真传孟丹云,踏入六腑境,成为灵玄峰‘后护法’,而陈牧则接替其位,成为灵玄峰当代真传。 本来真传弟子的更替也是会有些动静,会由峰主亲自收徒,授礼,甚至要接受其他内门弟子的挑战等等,但因为灵玄峰峰主秦梦君的状况特殊,加上陈牧早在入宗之时,就已被秦梦君直接收为弟子,已是内定的下一代灵玄真传人选,所以灵玄峰的真传换位波澜不惊,在七玄宗内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不过。 江湖上倒还是传开了关于陈牧成为七玄宗灵玄峰真传的消息,但引发的关注寥寥,毕竟以陈牧早前展露的天赋,接任真传只是很平常的事情。 相比起来,有些人更想知道,陈牧拜入七玄宗这一年里,毫无任何动静和生息,在武道层次上是否又有了些进步,毕竟是新秀谱中较少的天赋悟性双‘甲上’的人物之一,尽管排在第二十七位,但那只是因为出身和起步太迟。 但。 除了陈牧接任灵玄峰真传的消息之外,又是再无其他半点动静。 就这样一晃又是两个多月过去,新秀谱上各路天骄,争相扬名四方,陈牧这位新的灵玄峰真传,始终名声不显,渐渐被人遗忘。 …… 灵玄峰。 位于中峰的一处开阔平台。 十余个样貌十分年轻的弟子一个个相隔而坐,他们身上都穿着代表内门弟子的宗门服饰,是灵玄峰这一代的新晋内门弟子。 有的是从外门一路晋升上来,也有的是凭借过人天赋,直入内门。 此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向前方。 就见在众人前方那里,一道穿着朴素道袍,周身上下毫无气息,看起来十分平常的男子站在那里,正面向一众新晋内门弟子,口中讲述着什么。 “……亘古之前,武道未生之际,有人族先辈,观日月起落而悟道,明白了阴阳轮转,自此天地间就有了最初的武道,以及最初的意境。” “此后世间轮转,又有先辈观五行变幻而有所悟,得五行之真妙,亦有先辈观天地雷霆,世间千风而悟,种种意境由此而生。” “后又有人,从这些最基础的意境中,推衍出了各种交汇之相,诸如‘血煞’意境,听起来似是十分凶恶,但其本质,只是取了一部分‘地煞’和部分‘少阴’而成。” “又如玄机阁四时意境,暖春,盛夏,晚秋,凛冬……其本质亦是如此,或由坎水巽风等本相交融,或取一部分阴阳轮转,五行相生所得。” 陈牧静静的站在那里,语气平和的陈述着。 每一峰每一年,都会有一批弟子新晋内门,内门弟子没有资格直接成为峰主的弟子,所以都是由各峰真传代为授礼,过去几年都是孟丹云来,现在则是他。 “为何乾坤八相,为当今天下武道之总?” “因为,乾坤八相的起源,便是那些将阴阳、五行、风雷等等天地变化,皆推演到尽头的一位位先辈武圣,共同推衍而来。” “他们于昆仑山巅,论道数十年,将阴阳五行,天地风雷,一切轮转变化皆融入其中,终有‘原初八相图’问世,后世称之为昆仑问道。” “在原初八相图诞生后,又过去不知茫茫多的岁月,才终于有了第一位彻底掌握乾坤意境,并登上绝巅的存在,便是这大宣王朝千年之前,那位扫清六合的立国之君。” 陈牧继续给一众新晋内门弟子讲述着。 这些即使是他,过去在瑜郡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清楚,只是通过自己所阅读的许多典籍稍稍推断出一些,直至来到七玄宗之后,有了更多的古史典籍可供他随意翻阅,又有孟丹云、楚景涑等灵玄峰师兄师姐可以询问,还有秦梦君这位宗师可以请教,如今的他也终于是对乾坤八相,从起源到发展,都有了很清晰的认知。 “因此,若能谁掌握乾坤八相,练出乾坤意境,便是掌握了天下武道的总纲,天下一切意境技艺、秘术手段,皆可以修行,皆无障碍……” 陈牧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一群眼睛放光的年轻内门弟子,继续道: “但,前提是要能做得到。” “若你穷尽一生,也只能将乾坤意境练到第一步,那远不如你将其他几种意境练到第二步,若你仅能将乾坤意境练到第二步,那也一样不及伱将一种意境练到第三步。” “是以,若想习武,就要先明己心,不要好高骛远,往往最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你们之中从外门上来的,应该都明白最适合自己的道路,至于直入内门的新弟子……嗯,过后你们可以去找孟护法,让她给你们一一辩择。” “修行之路,最终还看个人。” 陈牧说到这里,终于缓缓停下,看了看还静坐在那一片的十余个内门弟子,平静的道:“好了,你们可以各自去了。” 听到这句话,十余个内门弟子终于回过神来,纷纷起身向着陈牧行礼。 “谢师兄赐教。” 各自礼毕后。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就悄悄沿着山径离开平台。 “原来练成乾坤意境,就能掌握天下武道一切技艺……” “你不会想去练乾坤吧?别傻了,不说你能不能练成,就算你练成了,你又有几个胳膊几条腿,能练多少种技艺,还不是只掌握最适合自己的几种。” “倒也是。” “诶,你们说,陈师兄的武道练到什么境界了,他好像入宗的时候就已经把风雷火都练到第二步了,他应该会去练乾天?” “大概是了,不知道陈师兄的乾天意境练到什么程度了,如今也快一年了,我估计第一步应该还是难不倒陈师兄的,多半已经掌握了吧。” “不好说,听说太玄峰的周师兄,当初也是一年才初步掌握坤地意境呢。” 几个新弟子一边低声讨论着,一边消失在山径之间。 另一边。 陈牧神色平和的离开平台,沿着另一条山径往上峰走去,很快来到了一间竹屋前,随后走进了这间朴素的竹屋,忽的想到了什么,从床底下拿出一柄刀来。 却正是他的流火刀,刀鞘上沾了不少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不曾被他拿起过,一直都被放在床底,此时陈牧轻轻吹了口气,刀鞘上的灰尘悄然卷起,旋转着飞出窗外。 “很久没用刀,倒有些生疏了,不过这‘天地轮印’的确难练的很。” 唤出系统面板。 就见他如今的系统面板上,之前那些错综复杂的各种意境,统统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列。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341点】 【可推演次数:0次】 耗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几乎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参悟意境,如此历经寒暑艰苦,终于是不负艰苦,将乾坤意境练成了。 纵然是陈牧,也不得不感叹,乾坤意境的确是天下最难的意境,没有之一,因为他参悟起来可谓极其生涩,往往是二三十天的沉浸参悟,都丝毫摸不到门径。 好在。 系统面板从不让他失望。 哪怕是乾天和坤地两种意境,在系统面板上,也和巽风、震雷等意境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经验值获取效率,一样的三个月练成第二步。 只不过为了修炼坤地意境,他还被迫将坎水也练到第二步,另外还多一个兑泽,总计六相汇集之后,才总算是将坤地意境也练到第二步。 而就在乾天、坤地、巽风、震雷、离火、坎水、艮山、兑泽八相聚齐,并且全都迈入第二步之后,系统面板上终于发生了变化,所有的意境词条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唯一一个词条,代表着八相的汇总——乾坤意境! 饶是以他的能力,掌握乾坤意境,都耗费了快一年时间。 可见其难。 另外就是乾坤意境,对应着的一种意境技艺‘天地轮印’,练起来也是相当之难,他耗费了近半个月的经验积累,才堪堪将这门技艺练成第一层。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地轮印! 拎起流火刀。 陈牧悄然下山。 他一路远行,来到了位于七玄宗七大主峰后方的山脉深处。 这片山脉绵延数百里,由于七玄宗的控制,资源丰富并且地脉稳定,平时也是七玄宗内外门弟子历练的地方,或是猎妖,或是进行一些内外门的比试。 不过陈牧却并不是要猎妖,他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僻静的幽谷深处,这里岩壁高耸,岩壁下方是一处清澈见底的水潭,其他方向则都是高耸的植被覆盖,却是一处极佳的静修之地。 陈牧来到水潭边静静伫立。 天地轮印。 这是唯有修成了乾坤意境,才能修行的天下最独一无二的技艺,也是这茫茫世间的至强武道,存在的岁月十分悠久,可以追溯到乾坤意境诞生以来。 传闻最初这门技艺,对应乾坤意境,最高仅有七层,但后来大宣那位开国武帝,这方世界第一位将乾坤意境修炼到登峰造极,迈入第三步的存在,将这门技艺推演至顶峰,在七层的基础上又开创两层,总计九层! 其中,掌握乾坤意境第一步,可练成前两层,掌握乾坤意境第二步,可以练成第三层到第六层,第七层便是‘乾坤领域’,之后第八层以及第九层,则仅限于第三步。 只不过自大宣开国以来,历代尝试修炼乾坤意境的人物也并不算少,但时隔上千年却再也无人能迈入第三步,甚至能掌握‘乾坤领域’的都寥寥无几。 也因此。 后世武者对乾坤意境的追求渐渐就没有那么高,转而追求难度低一些的其他意境,诸如乾天或坤地,若能迈入第三步,那也一样是足以横行天下的盖代武者。 陈牧手持流火刀,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忽而周身十丈之内,风静而水止,隐约间似有一层无形的气息流转,似汇聚成一层无形的阵列。 “天地轮印!” 他拔出流火刀,一双眼眸蓦然睁开,只见他那漆黑幽深的瞳孔深处,乾天、坤地、巽风、震雷、离火、坎水、兑泽、艮山……八相分别显化,继而汇成一枚轮转之印,仿佛象征着这方天地运转的至理,容纳了世间一切万物。 手中的流火刀仅仅只是扬起,一层层不同的意境,就沿着他的周身显化。 只见平静的潭面荡起涟漪,无数的水滴漂浮而起,汇聚成一团不断旋转的轮印。 坎水轮印! 继而是千风席卷,化作肉眼可见的风涡。 巽风轮印! 烈火汹汹,汇聚成火炎轮转。 离火轮印! 继而艮山、兑泽、震雷一一显化,形成六相轮转,最后他的脚底呈现出一片片厚重而浩瀚的纹理交织,化作轮印,那是坤地轮印。 七种轮印流转仍然无法组成完整的天地轮印,彼此之间互相难以交汇,隐隐有溃散的征兆,但就在这时,陈牧的头顶上方,好似天穹被扯下一块,化作难以言明的清灵至阳,也是无声之间化作了轮印,那是乾天轮印! 八种轮印汇聚。 以陈牧自身所处之处为中心,囊括上下四方,形成阵列之相,接着伴随他一刀挥出,霎时间所有轮转汇聚合一,一下子飞出,没入正前方的岩壁之中。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轰鸣,也没有什么崩裂炸碎的动静。 忽而。 一点微风悄然拂过那面岩壁。 就见无声息中,岩壁上那坚固的岩层,一点点的化作粉末状散落,落入下方的水潭之中,让水面变得浑浊一片,直至整个岩壁向内凹陷进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威力……” 看着岩壁上呈现的凹陷洞穴,陈牧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感叹之色。 以天地轮印的技法来驾驭乾坤八相之力,展现出的威能的确是非同一般,能将那么庞大的天地之力都驾驭的如臂指使,攻为天下至强,守亦为天下至强! 即使是同样‘份量’的天地之力,也几乎不可能有其他意境的力量,可以同乾坤意境相抗衡,就算是完整的阴阳、五行意境,在乾坤之下也要黯然失色。 更何况。 掌握了完整的乾坤意境,迈入第二步的他,如今单单是凭借这份意境所能调动的天地之力,就至少达到了‘十二份’的程度! 更不用说如今的他,上方为天,下方为地,时时刻刻占据着至高的天时与地利,若是无所顾忌的借天地之势,调动天地之力,甚至能接近恐怖的‘二十份’! 不过。 调动二十份天地之力,也是极其困难且生涩,几乎难以运转自如。 在没有掌握‘武道领域’,达到领域之内无视距离角度,出手即‘必中’的情况下,调动过量的天地之力倘若太过生涩迟缓,难以击中对手,那反倒没什么意义。 “我的意境本身,能调动的天地之力在十二份,这是我自身能够完全运用自如的,而若是想再借天地之势……那就要依赖这‘天地轮印’了。” 陈牧看着岩壁上的空洞心中低语一声。 所谓的意境技艺,能提升对于意境所掌握的天地之力的控制力,同时也是令武者能更好的发挥‘地利’加持的手段。 孟丹云在地窟水脉中,面对比她更强的韩广,以及三位仅稍弱于她,外加一个血隐楼刺客的虎视眈眈,依然能硬抗那么久,就是因为她凭借坎水秘法,借用地利之势,使得自身当时所能发挥的天地之力提升了许多。 而陈牧掌握乾坤意境,几乎无视一切环境,无论身在何处,都占据着绝对的‘地利’,可以从天地之间额外借用更多的力量,只不过他本身掌握的力量就已经相当庞大,因此限制他发挥的,已经从意境的强度,变成了‘控制力’。 天地轮印这门技艺, 就是独属于乾坤意境的武道技艺,随着一步步的提升,他对各种天地之力的控制力也会随之节节攀升,不局限于自身意境所能控制的那一部分。 当然除了武道技艺之外,武者自身的武道意志的强弱,也一样影响着武者对天地之力的驾驭力。 意境的层次,和淬体的境界,决定了武者所能调动的天地之力的‘量’。 而意境技艺的高度,和武道意志的强弱,决定了武者调动的这部分天地之力,能够凝练到什么程度,也即决定了这份力量的‘质’。 “天地轮印!” 陈牧短暂沉吟之后,再一次释放出天地轮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这一次他不再是单纯以自身意境来调动天地之力,同时也尝试着借助天地……虽说这里已经离乾坤锁龙阵很远,但陈牧还是不想去碰地脉之力,所以仅借用了乾天之力。 一时间头顶上方的那一团乾天轮印,陡然变得更加浑然清灵,但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渐渐蔓延开,使得其他七种轮印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 在陈牧施展的天地轮印的之下,八相轮印依然在他的控制之中,并未因失衡而破碎,刹那间再次汇聚成一团,随着他的刀锋一引,轰向另一面岩壁。 这次却不再是无声无息,而是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嗡响,岩壁表面呈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痕,最后一下子崩塌下去,出现了一个比之前更大一些的洞穴。 只是。 这次洞穴中的岩层却不是被直接磨灭成粉末状,而是呈一颗颗粗糙的沙粒和石子,哗啦啦的落入下方的水潭,溅起一片片水花。 “十五份,基本能驾驭。” 陈牧看着自己这一刀所造成的破坏,露出一抹思索的神色。 除了乾坤意境第二步本身能调动的八种天地之力外,再从乾天之中借法,额外借来‘三份’天地之力,对他来说其实还并远没到极限。 他之前曾远离七玄宗的山门,在很远的地方尝试过全力调用,更从乾坤之中借法,借乾天坤地之力纳用,在几乎濒临失控边缘的情况下,差不多有近二十份之多! 只不过。 当时的他对这二十份根本无法真正的施展发挥,甚至想控制都几乎不可能,处于随时失控的边缘,甚至下降到十五份时,操纵起来也是十分生涩。 而现在将‘天地轮印’的第一层练成之后,他驾驭十五份天地之力,基本上能够操纵自如,仅仅比起十二份时稍微粗糙了一些,但影响没有那么的大。 “外天地所能驾驭的‘十五份’天地之力,再加上我如今所具备的‘四份’元罡真劲,算是堪堪能达到二十份的门槛了。”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 来到七玄宗一年,他对于体内五脏的淬炼并没有很刻意的去提升进度,只将以前自己得到的那些灵物中,所剩的无用部分都消耗掉,到如今也依然是完成了八次淬炼。 八次淬炼使得他体内的元罡真劲,达到了四份的程度,比起刚刚迈入五脏境时翻了一倍,而这元罡真劲属于是他自己的力量,更是经历过乾坤意境的洗礼,如今能够完美的转化为‘乾坤真劲’,就相当于是他自己的手臂,不需要他耗费心思去驾驭,一个念头就能自然运转,和意境调动的天地之力,彼此之间并无干扰。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子敛气 也就是说。 如今的他借用天地之力,在保证自己能够施展天地轮印的情况下,能发挥出的极限威力,差不多是‘二十份’这个层次,已经抵达了风云榜的下限! 这就是乾坤意境的强大! 哪怕仅是刚刚迈入第二步不久,甚至陈牧自己都还不曾突破到六腑境,他就几乎有了能和晏景青这样位列风云榜上的存在交手的力量! 其他一切意境,哪怕是阴阳、五行,修炼完整并踏入第二步,距离风云榜的门槛也依旧还有一段距离,唯有乾坤能直抵风云榜的层次! “不过要真是遇上晏景青那样的风云榜高手,我多半还不是其对手。” 陈牧又微微摇头。 他只是堪堪达到风云榜的门槛,虽然练成了天地轮印,能调动的天地威能几乎跟得上了,但实际战斗起来,比起晏景青这种早就位列风云榜多年的人,还是会有些许差距。 并且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晏景青这些风云榜上的存在,基本都掌握有‘武道领域’,领域之内无视距离、出手必中、无限频率……这种境界上的差距,对于没掌握领域的人来说,往往只能被动挨打,没有太多还手之力。 当然。 若是他能驾驭更庞大的天地之力,达到三十份甚至四十份,那也能够‘以力破巧’,强行击溃对方的武道领域。 这就是为什么晏景青这些人,即使遇到那些不曾掌握领域的比较弱的洗髓宗师,也只能是具备一战之力而几乎不可能取胜的原因,因为洗髓宗师再弱,控制的天地之力也远超过三十份以上,不具备领域,也能以力破巧,顶着领域的攻击强行硬来。 晏景青对上他,在技艺层次上有着绝对压制,但对上洗髓宗师,那就像是弱女子遇到了壮汉,凭借技巧也许能短暂打个来回,但最后还是会被粗暴的按在地上摩擦。 陈牧意念一动,再次唤出系统界面。 这次却是沿着意境往下看,很快找到了另一列内容。 【意境技:天地轮印(第一层)】 【经验:47】 “不知道这天地轮印练到下一层要多少经验。” 陈牧心中略微沉吟。 对如今的他来说,短时间内继续参悟意境图的效果,远不如将天地轮印练到更深层次带来的效果更明显,之前将天地轮印提升到第一层,耗费的是1000点经验。 而积累这1000点经验,大概用了他半个多月时间。 当然这半个多月里,他也并非全都在修炼天地轮印,一方面也在寻找其他合适的技艺,另一方面也有尝试着继续参悟意境。 在乾坤八相彻底合一,汇合成乾坤意境之后,意境经验的获取就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 无论参悟哪一种意境图,无论是离火还是坎水,增加的经验都汇总为乾坤意境的经验,不再像之前那样分别独立。 其次是,修炼完整乾坤意境的进度,比之前分别修炼八种时,要变快了些。 简单来说就是,之前要将八种意境分别‘推演’一次,大概每一种都需要一个月的积累,合起来就是八个月,而现在的话,仅需五个月左右,就能凑齐一次推演乾坤意境的机会。 陈牧也曾试着将几种意境图放到一起,一次性参悟多种意境,但事实是并无法做到,甚至就算同时参悟两种意境图,也是做不到的,两幅图始终都是两幅不同的图,哪怕在意境上面彼此有相连之处,终究不是能直接合在一起的东西。 而所有意境图当中,参悟乾天或坤地,效果是最明显的,得到的经验值也最多。 短暂思忖后。 陈牧收起了流火刀,往七玄宗的方向返回。 对目前的他来说,五脏的淬炼暂时不需要多花心思,内息循环自然而然,而乾坤意境的参悟可以说暂时进入一个瓶颈,也许耗费一两年时间,能将乾坤意境推演个三四次,但往后随着他的意境领悟越来越深,意境图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并且在练到第二步的极限,并再往上踏出半步,修出乾坤领域之前,都不会有太大的质变,和五脏淬炼一样,来到了一个需要慢慢积累的阶段。 实际上。 绝大部分六腑境的武者,积累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第二步的极限。 而能在六腑境悟出领域的,更是罕见,放眼整个寒北道十一州,数十年积累下来,也就那么二三十人,基本全都位列于风云榜之上。 眼下对于陈牧而言,提升实力最直接的,就是他一直欠缺的意境技。 以他的估量。 天地轮印修炼到第二层,估计就能控制十七八份的天地之力,若是能练到第三层,可能二十份的天地之力也能完全控制住。 “天地轮印是我目前修行的关键,不过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练一门身法、以及一门隐匿之法。”陈牧心中思忖着。 隐匿之法和身法,都是对于实战有着很大影响的技法。 像血隐楼的刺客之所以能令人闻风丧胆,就是因为他们专修的方向就是隐匿,在迈入五脏境乃至六腑境之后,甚至能做到身形气息皆隐匿于无形,从你面前经过你都难以察觉,再加上一个个都是一击不中则远遁千里,是江湖之中最令人厌烦的对手。 至于身法就更不用说,只要速度够快,快到连洗髓宗师都追不上,那就等于拥有了能在宗师手底退走的手段,可进可退,从容不迫。 很快。 陈牧回到了七玄宗。 他一路来到了位于七玄宗中谷的传功殿。 如今的他对于这里的环境已经是轻车熟路,负责看守传功殿的护法,对于陈牧的到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和陈牧做了个颔首的动作,任由陈牧进入典籍堂内。 寻常弟子来借阅功法典籍,往往都要先向传功殿申请,或者拿着所在之峰的护法所批的条子,才能直接借阅,甚至就算是那些五脏境的执事,也一样有些许限制。 唯有各宗真传,以及护法以上,可以随意借阅。 陈牧走进典籍堂,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早前参悟意境的时候,就曾顺路来这里转过两次,他所练的天地轮印也是在这里找到的。 不过这次过来,却不是寻找天地轮印,而是打算找一门身法,以及一门隐匿之法。 意境技,无需像意境那样,要对着意境图参悟,只要将其记忆下来,那就随时可以修炼,倘若有足够的时间,陈牧甚至不介意将所有的意境技都翻看一遍。 毕竟。 练成乾坤意境之后,天下一切意境技皆可修炼,别说是乾坤八相之内的各种技法,就算是什么合欢、血隐等等也都是一样能练,因为一切技法皆出自阴阳五行变化,都在乾坤之内,没有任何修炼方面的限制。 只不过意境技这种东西,兼修太多也没有意义,一门天地轮印作为他最主要的攻防手段,搭配一种顶尖身法、一种顶尖隐匿之法,就足以横扫一切。 当然。 诸如感知之法、养生之法等等,也一样各有各的效用,只不过对目前的陈牧来说,这些技法都要往后靠一靠,不属于当前急需。 陈牧径直来到了放置有各种隐匿气机之法的一排书架前,看着千年紫木的书架上摆放的一册册典籍,一一从看了过去。 “雾隐术……需要掌握坎水意境。” “土隐决……需要掌握五行之土,或兑泽意境加艮山意境。” “移形换影……需要掌握坎水意境及巽风意境……” 所有典籍的下方,都明确标注有修行要求。 不过这些修行要求陈牧却都并不在意,反正条件他都满足,他只需要其中最好的,实际上他更想看看血隐楼的隐匿之法,整体上肯定远比七玄宗收录的这些都要高明,但那都是血隐楼的看家本领,他一个七玄宗弟子,自然是没机会看了。 等到有机会看的时候,多半对他也没有作用了。 “日月无踪,嗯……需要掌握日月意境?” 陈牧很快找到一部看起来比较特殊的,修炼要求是掌握‘日月’意境,日月意境是从阴阳意境中演变而来,也是仅次于阴阳意境的上乘意境之一,需要以日月意境为基础的隐匿之法,大概率属于较为不错的了。 陈牧仔细翻看了一番,但很快就微微蹙眉。 因为这门日月无踪的确很不错,练成之后在日月之下皆可无痕无影,身形能够做到完全敛去,站在别人面前,对方都无法看见,但这门技艺却也有短板,那就是从显形到完全隐匿,需要汲取日月之力来发挥,在日月皆被遮蔽的时候,效果会大大减弱。 不过就在陈牧将这册日月无踪放下时,很快又注意到旁边的另一册典籍,这一册上面可见少许灰尘,似乎是很久没有被人拿起过了。 “天子敛气决。” 陈牧看了一眼法决的名字,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继而又看了一眼修炼需求。 果不其然—— 乾坤意境! 敢以‘天子’来命名,又放在这里似很久没人拿过,要么就是太过低级,无人问津,要么就是难度极高,没多少人能够修炼,而这部天子敛气决显然属于后者。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潜渊缩地 陈牧翻开第一页,就见沉稳的字体跃然纸上。 “……心以收敛而细,气以收敛而静,为天子者,喜怒不形于色,气机不显于外,心不变以顺万物之变,身不动以从万物之动。” 阅读着书册上的文字,陈牧一时若有所思,继续往下看去,很快将这一册天子敛气决从头至尾浏览一遍,并将内容都一一记住。 天子敛气决,以乾坤意境为根基,天地变色而气机不乱,属于是最为上乘的气机隐匿之法,几乎在任何环境中,都可以将自身气机收敛干净,不因环境而外动。 虽说这技法仅仅只隐匿气机,而并不隐匿身形,但实际上对陈牧来说,隐匿身形属于纯粹的小道之术,他以坎水意境也能轻易在普通人面前敛去身形,做到白日飞升一般的‘仙迹’,但实际上在高境界的武者眼中,不过把戏而已。 唯有隐匿气机,才是最为关键。 并且这门天子敛气决,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境界层次之分,只要练成,就能对自身气机做到收敛如意,张放自如,于他而言正是所需之法。 确定了天子敛气决之后,陈牧又走向另一边的木架,找寻身法技艺。 这边木架上的技法册子,比隐匿气机之法要更多了数倍,一眼看去可谓眼花缭乱,什么‘无影步’、‘迷踪步’等等到处都是,看上去似乎十分了得,但仔细一看,修炼需求仅止一种巽风意境,都是层次最为普通的身法。 不过很快。 陈牧又在其中找出一部。 ——潜渊缩地! 同样是以乾坤意境为基础的身法技艺,并且第一页的描述就十分霸道。 ‘凡天下一切身法,至多能平此技,无可出其右!’ 论身法步伐,天下一切技艺,最多也就是和这部技法持平,而无法超过。 这种听起来像是胡吹大气一样的说法,若是放在陈牧以前在瑜城时,看到的那些连意境都还接触不到的低级身法上面,那肯定是胡吹无异,但放在一部需要以‘乾坤意境’为基础的练法上面,那就截然不同。 并且这部‘潜渊缩地’还明确的标注,唯有将乾坤意境练到第二步才能练成。 “很好,就这两种了。” 陈牧心中微微点头,继而将这册潜渊缩地也翻看一边,将内容皆一一记在心底。 离开了传功殿。 陈牧沿着山路往自己的住处回返。 不过就在他一路来到中峰时,却见一处开阔地带,不少内门弟子正三三两两的簇拥在一起,彼此之间正在议论着什么,有的人眼眸中还带着惊异。 陈牧的步伐很轻,沿着小径一路上行,虽然隔着海比较远,但仍然将不少议论声收入耳中,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但并没有过多在意,继续沿路上山。 众人讨论的是新秀谱的事情。 时隔一年。 新秀谱再次更新,这一次有一些新人上谱,也有一些老人下谱,不过左千秋的位置仍然毫无动摇,依旧位列新秀谱第一。 左千秋的年纪才不过二十六岁,与袁应松同龄,比起周昊和陈牧都要年轻。 “听说了吗,左千秋在北地边关,和袁应松切磋一场,最后是袁应松略输半招……袁应松可是将震雷意境也练成了第二步,乾坤八相中仅差巽风和乾天,竟还是不及左千秋,我还以为袁应松练成震雷之后,就能够压过左千秋了。” “没那么容易的,他在修行,左千秋也在修行,天剑意境的修行难度几乎接近完整的阴阳五行,并且其持的是‘人定胜天’的理念,愈是不败,则剑意愈强,左千秋自练剑以来,同层次之中可是未尝一败,剑意和武道意志一体,如今已不知练到什么程度了。” “说来,周师兄练成坤地意境,如今已位列新秀谱第九,上个月和左千秋交手,却都没能逼出左千秋的第七剑,在第六剑面前就不得不避让。” 其中一处角落里,令狐尚和沈琳等人在叹息议论。 忽然。 有人注意到了沿着山间小径上山的陈牧,连忙拉了拉旁边的人,然后向着山径上一路走来的陈牧各自行礼。 “陈师兄。” 令狐尚和沈琳等人也纷纷行礼。 陈牧只看了一眼众人,并未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上峰。 待陈牧的背影消失后,一众灵玄峰弟子各自对视一眼,才又一次讨论起来。 “说来刚出的新秀谱上,陈师兄的排名掉了来着。” 沈琳歪着头小声说道。 “陈师兄入宗之后好像都一年没动静了,新秀谱的排名掉个几名很正常,不过以陈师兄的天赋,现在多半已经初步悟出乾天意境了吧,只要展露一些实力,排名就会回去的,说不定还能再上几名,排到前二十页之中。” 令狐尚待陈牧的背影消失很久后,这才看了看沈琳回应道。 “嗯。” 沈琳也点点头。 陈牧那么惊人的天赋悟性,不可能在进了七玄宗之后就石沉大海的,现在显然还是在潜心苦修,等什么时候到了瓶颈,下山历练的时候,就自然能知晓陈牧的变化了。 …… 上峰。 陈牧往自己居住的竹屋返回。 他对沈琳等众多内门弟子议论的新秀谱、左千秋等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天涯海阁今年重定的新秀谱,他之前也偶然看过一眼,上面关于他的排名,是从第二十七位掉到了第三十三位,不过这都没有什么。 新秀谱也就仅仅只是‘新秀’而已,扬名寒北道,这种所谓的名声,在他看来也毫无任何的意义,更多只是让人感叹其天赋之高,资质之高。 唯有登上风云榜,乃至修成洗髓宗师。 那才能成为一州之地真正有数的强者,名震寒北道十一州。 历代的绝世天才中,没能破开洗髓玄关,而止步于宗师之下的,也不是没有,虽然他们在六腑境浸润一些岁月后,也能位列风云榜上,无惧一般宗师,但所谓的无惧,终究也就只是无惧,是否能修成宗师,始终只是两个概念。 毕竟唯有迈入洗髓,才能最终窥视到那顶点的‘换血’之境。 并且能成宗师的,又有哪一位不是曾经的天才,他们也许在初入宗师之境时,对付一位风云榜高手还有些困难,但只要在洗髓境浸润个数十年,哪怕最终无法踏入换血,也一样能凌驾于风云榜之上。 洗髓宗师的寿数也非六腑境所能相比,一旦迈入洗髓,至少也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若是修炼的方向偏向于养生一脉,活到接近两百岁都有可能。 而六腑境存在,最多也就是一百二十年左右寿数,并且实力也无法维持那么长久,虽比起五脏境要好一些,但也就多维持到百岁上下罢了。 而洗髓宗师,则能到一百五十岁。 甚至。 洗髓宗师在百岁之前,都有希望迈入换血,虽说那一步也是很难很难,但谁又能说哪一位宗师,就一定没有机会踏出那一步呢。 “左千秋,天剑意境……” 陈牧微微摇头。 也许是明确了自己武道意志,如今的他心态和过去也渐渐有了许多变化,正如宗师境的存在没有兴趣去掐断幼苗,他也一样没有兴致去对付左千秋。 新秀谱上的所有人,都已经不被他视为对手了,他的目光早已放在了风云榜上。 身为执掌乾坤意境的存在,倘若还要回头去看身后的人,那又要如何执掌乾坤。 倘若左千秋真能有机会,以天剑意境,追上他的脚步,那就来吧,什么时候想向他挥剑,那就什么时候折断这支天剑便是,他的视线早已不再落向年轻一代。 沿着山径向上。 就在陈牧前方渐渐出现了他熟悉的竹屋时,却是有一道人影站在竹屋旁,似乎已经等待了有一段时间。 “孟师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陈牧向着竹屋走去,并冲着竹屋旁的人影笑了笑。 来人正是孟丹云。 孟丹云转过身来,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而是带着几分沉重,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陈牧,然后开口道:“师尊她……” 这个开口让陈牧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收敛下来。 孟丹云抿了抿嘴,最后还是低声道:“师尊她说,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一次可能会沉睡很久,她说一直都没等到你向她请教武道,也许是你没有遇到瓶颈,她也为你欣慰,说伱未来大概是能练成乾天意境的,让我告诉你,意境迈入第二步之后,单靠意境图是无法迈入第三步的,因为那些临摹意境图的人,自己都不曾悟出第三步。” “意境若想走到尽头,除非有原初八相图的指引,否则就算是找到破碎的绘本八相图,也一样没有太大意义,想悟出武道领域,乃至踏入第三步,唯有靠自己。” 孟丹云说到这里。 又缓缓拿出一枚小小的玉印,递给陈牧,道:“这是师尊在清醒时候给你炼制的‘乾天印’,在你生死关头能为你抵挡寻常宗师的一击,给你以后行走世间防身所用。”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玄元戊土阵 城关上。 早有驻守的士卒,望见了来到城关下方的陈牧。 “是七玄宗弟子!” “终于来了。” “快快,放下城板,去禀报大人!” 城关上一些士卒此时皆露出喜色,一片纷乱中,或有人七手八脚的去放专门用来搭载人上关的落板,也有人迅速跑去汇报云麓关的镇守使。 不过。 没等士卒将城板放下。 就见陈牧立在城关之下,仰头望着城关,忽而轻轻跺脚。 哗!! 就见他周身附近的黄沙,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迅速的向着他脚底汇聚过来,然后堆积在他的脚下,继而凝成一根假山般的石柱,将他整个人托起。 黄沙的汇聚越来越快,而陈牧整个人就站立在石柱顶点,层层升高,几乎就是顷刻之间,一根高达百丈的石柱就出现在了城关之前,将陈牧托到与城关齐平! 接着。 陈牧就这么神色平淡的一步迈出,从石柱上一步来到城关。 也就是在他踏上城关的那一刻,身后那根凭空拔地而起,将他托至城关之上的百丈石柱,一下子再次化作黄沙溃散,消弭于茫茫沙海之中。 附近的诸多守军,看到这一幕皆是惊的呆了,但还是很快有一名统领模样的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向着陈牧恭敬一礼,道: “云麓关前锋领军,见过真传!” 作为驻守云麓关的边关将士,虽然并不认识陈牧,但对于陈牧身上穿着的,那属于七玄宗灵玄峰真传独有的宗门服饰,他还是一眼能辨认的出来的,刚刚陈牧登关的那一幕他也大概能清楚,知道并非什么仙迹,应当是比较高深的‘艮山’意境的变化。 陈牧目光掠过一眼四周,随即看着那名领军道: “我是陈牧,楚师兄和孟师姐在哪?” “呃……” 那名守城领军稍微惊讶了一下,但还是立刻回道:“回陈真传,沙郡沙灾是两日前出现征兆,您是第一个来的,镇守使大人正在关内等您。” 陈牧听罢也并不惊讶。 虽然他出发的比孟丹云、楚景涑都要晚一些,但孟丹云和楚景涑都各自带了一大队的七玄宗内外门弟子,那些弟子实力参差不齐,自然行进会缓慢许多,不如他快也正常。 唯一让他略微意外的就是,他后发先到,路上却并未碰见楚景涑或孟丹云的队伍,但沙郡地势开阔,各种风沙地脉复杂,恰好错过也很正常。 “好,带路。” 陈牧神态平静的点头。 云麓关作为沙郡,或者说作为玉州的七大关之一,过去曾经是大宣朝廷驻守的地方,也归属于镇北府的直接统辖,并不受玉州州府的调令和差遣。 但在大宣王朝势落,玉州被七玄宗割据之后,云麓关也一样成为了归属于七玄宗统辖的城关,包括那位镇守云麓关的镇守使夏侯焱,也是七玄宗出身,曾为灵玄峰左护法,也是过去的灵玄峰真传之一,比楚景涑还要更早的多,后来调任了云麓关镇守使。 这也是灵玄峰负责云麓关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沙郡的七大关,恰好就是由七玄宗的七峰分别负责其一。 云麓关很大。 建造在高耸百丈的土壁上方的云麓城关,几乎堪称一处微小型的城池,诸多造型独特的圆顶建筑坐落其上,其中位于正中央的,便是云麓关的镇守府。 陈牧很快便来到了镇守府外,没等走进镇守府内,一个人影就迎了出来,样貌约莫五六十岁,鬓角泛白,但却孔武有力,一见陈牧便爽朗笑道: “久闻陈师弟之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气度非凡,果然不愧是新秀谱天骄。” “夏侯师兄过赞了。” 陈牧向着夏侯焱微笑拱手,道:“什么新秀谱天骄,我只是恰逢其时罢了。” 夏侯焱虽然不是秦梦君弟子,论年纪甚至都和秦梦君是一代人,但终究是灵玄峰的真传,也曾为灵玄峰护法,是一脉相连,且七玄宗的规矩向来是真传之间无论隔了几代,只要没有迈入洗髓宗师,就都可以师兄弟相称。 “以师弟的天资,我看是恰好说反了,是未逢其时才对,若是师弟能再早练两年功夫,就是比起那些新秀谱前十之人,又能相差多少,也不会比那太玄峰周昊逊色。” 夏侯焱笑呵呵的说道。 新秀谱中,天赋悟性双甲上的可没有多少人,陈牧习武起步迟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要稍微早上两年,以双甲上的天赋悟性怎么都不可能排在二十名之后,甚至进入前十页也是大有可能的,毕竟如今的周昊,就已经位列第九页。 “我如何能与周师兄相比。” 陈牧摇了摇头,不谈这个话题,道:“如今沙灾情况如何了。” 一听陈牧问到沙灾情况,夏侯焱便目光一正,面色郑重的纵身一跃,落到镇守府的圆顶之上,并到:“陈师弟且看。” 唰。 陈牧也是一步踏出,来到镇守府那防御风沙的圆形屋顶上,往远处看去。 站在这里,视线已经能够越过城关,看到城关正面那茫茫沙漠中的情景,隐约可见多个方向,都有一片片昏天黑地的沙尘席卷,不过绝大部分离得都还比较远。 “巽风之相几乎达到极致了……” 陈牧望着那茫茫沙海中,一片一片的沙尘,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 他从踏入沙郡边境之后一路走来,天地间的巽风之相一直都在增强,而坎水之相则一直都在减弱,到云麓关这里,几乎已经达到一个此消彼长的极限。 像这种天地沙尘,狂风卷浪的环境中,对于掌握巽风一脉的武者来说,那可谓是如鱼得水,若是在这里和坎水一脉的武者交手,同样的境界层次,此消彼长,天地的极限压制之下,一个打三五个都是轻轻松松。 “自从两日之前出现沙灾征兆以来,这两日基本已完全成型,昨日就有关隘遭到沙灾席卷,并有伴随有妖物袭击,造成了不少损失。” 夏侯焱看着天边那一片片的沙暴沉声说道:“陈师弟对云麓关可能了解不太多,云麓关负责范围,绵延约两百多里,每隔一两里就有一处关隘驻防,平时负责监察关外动静,沙灾之时则负责抵御沙暴中的妖物侵袭。” 随着夏侯焱的陈述,陈牧很快就对整个云麓关有了大致了解。 首先是绵长两百多里的‘云麓壁’,据说是大宣那位开国武帝,在立国之时,率领众多修行艮山、坤地一脉的宗师在此布阵,引地脉之力生生造起,之后一千多年里,一直作为玉州边关,也历经过几次修缮,至今仍然保持相当完好。 只不过相比起七玄宗的主宗,这里的地脉之力就弱小许多了,尤其是大部分地脉之力,都被用来维持这高耸数百丈,绵延数百里的城关了。 整个两百多里云麓壁的内部,由一道阵脉连接,哪怕是沙暴来临之际,黄沙漫天目不视物、通过这连接的阵脉,沿线任何一处关隘都能第一时间向云麓总关传递讯报。 当然。 透过地脉波动来传达讯报不会很详细,因为本质上就只是地脉之间的细微波动起伏,所以内容都比较简单,大致就是将受到的袭击情况区分成几个不同的等级,如一级对应沙暴来袭,但未见妖物,仅需警戒,二级有妖物袭来但不超过三阶等等。 前者是向附近相邻的关隘求援,大致是受到沙暴和妖物袭击,但情况并不算十分恶劣,后者则是比较严重的情况,往往都是出现了五阶甚至六阶的妖物。 “也就是说,在沙暴没有袭来的时候,或者是区域,也基本就没有妖物过来。” 陈牧冲着夏侯焱问道。 “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数量很少,弱小的妖物都会被风暴裹挟,强大的妖物则都稍有智慧,知道没有风暴的遮掩来突袭城关等于寻死,不会随便来袭。” 夏侯焱解释。 接着,他纵身一跃从镇守府的圆顶上下来,并示意陈牧跟上,接着便走进镇守府内,一路来到最内侧,可见一条螺旋向下的通道。 陈牧跟随夏侯焱一路往下,深入数十丈后,来到了一个十分宽阔的内部石室,石室的中央是一块呈土黄色的不规则石块,陈牧却是认得出来,是天地灵物之一的戊土元石。 此时。 戊土元石上散发着点点土黄色的光。 附近还有十几块小上一些的戊土元石,彼此连绵成一线,隐约有地脉之力流淌。 玄元戊土阵! “这就是维持两百里云麓关千年不倒的阵基……” 陈牧看着石室中的布置心中喃喃一声,接着往四周看去,就见阵基周围还有数位看守,各自都将一只手搭在一块戊土元石上,感知阵法中的细微波动,他们身上浮现出的气息非艮山、也非兑泽,同时也不是完整的坤地,而是五行意境之土灵意境。 夏侯焱看着陈牧,笑了笑说道:“陈师弟好像练有艮山意境,可以试试看感知一下戊土元石内流淌的地脉波动,不过艮山还是稍微偏远了一点,比较难感知到细微的部分。” 陈牧听罢夏侯焱的话语,也是略有些兴致的走了过去,将一只手放在了其中一块戊土元石的表面,然后微微闭上眼睛。 霎时间。 他整个人心神连接在戊土元石之上,继而就通过戊土元石,感知到了一条绵延长线的地脉,整个地脉都处于十分平稳安定的状态。 这时夏侯焱在旁边继续说道:“若是陈师弟的艮山意境迈入第二步的话,应该能感知到云麓关的所有关隘节点所在位置,但若是想从关隘节点处感知到波动,并凭此判断各处的求援讯号,那就不是艮山意境能做到的了,需要五行之土灵意境,又或者是乾坤八相中,完整的坤地意境才能做到。” 陈牧听罢夏侯焱的话,闭着眼睛微微点头。 他大致已经明白了云麓关通过地脉阵法来彼此传递情报的本质,无非就是每一处节点都有一块小的戊土元石,通过制造波动,来向总关这边传递信息。 若只是练有艮山意境的话,的确很难感知到那么细微的波动,甚至就是这条地脉上比较远一些的节点,也基本上都会十分模糊。 而就在陈牧沿着那地脉的一处处节点,一个个细致感知过去时,却忽然整个人微微怔住,因为他察觉到那些节点上的其中一处,仿若琴弦一般,陡然出现了波动。 铮!铮!铮!铮!铮!铮! 连续而急促的六次波动,沿着地脉一路传递过来。 继而。 陈牧睁开眼睛,就看到附近几个将手按在戊土元石上,接收各处讯息的看守,尽皆霍然色变,几乎都是齐刷刷睁开眼睛。 “南二十三关隘,妖袭告急,有六阶妖物出现!”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沙灾 六阶妖物! 大宣对于妖物划定为十阶,其中一阶到六阶,在实力上分别对应着磨皮、练肉、易筋、锻骨、五脏以及六腑境的武者。 六腑境的武者和五脏境一样,也没有小境界上的区别,但若是按照实力来区分,那大致还是能分为‘较弱’,‘较强’,‘极强’以及‘顶尖’。 ‘较弱’这一层,基本上只是勉强踏入六腑境,也没领悟出第二步的意境,实力大概也就是孟丹云掌握了风水两种第二步意境,且尚未踏入六腑境之前的水平。 ‘较强’的,现在的孟丹云勉强能算了,元罡真劲经历过六腑的归藏,对比五脏境时基本是翻倍的提升,再加上迈入第二步的巽风坎水,差不多就是这水准。 ‘极强’的,大致是楚景涑、夏侯焱如今的层次,达不到风云榜,但又比孟丹云这种初步踏入六腑境的强很多,在意境上更深入许多,元罡也更强许多。 ‘顶尖’水准,那就是风云榜了。 而六阶的妖物,大概是介于较弱和较强之间的水平,基本没有能达到‘极强’这一类的,再往上的就更不用说,那已经不属于六阶的范畴,而是在七阶的领域。 “六阶妖物,还真是刚一到,就来了大家伙。” 陈牧心中暗道一声。 他在瑜郡经历过那么多次妖灾,也没遇见六阶的妖物,这次来到沙郡,才刚到没一会儿,就有六阶的妖物出现了,到底边境和内陆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瑜郡哪怕相对玉州再偏僻,那也是内地,或多或少的被七玄宗各种扫荡过,很少有六阶七阶以上的妖物出没,但沙郡就不同了,过了云麓关基本就再无人烟,平常也是数十年都不会有人深入大漠之中,妖物的层次自然就慢慢高起来了。 石室内。 所有看守此时都一片凝重。 六阶妖物非同小可,毕竟整个云麓关,平常也就只有夏侯焱这一位六腑境的高手,此外麾下也就七位达到五脏境的都统。 除了夏侯焱之外,其他人联起手来才勉强能斗一斗六阶妖物,但胜算很低。 “要我去一趟么?” 陈牧看向夏侯焱主动问道。 然而夏侯焱却目光凝重,摇头道:“不,还是我去,以免出现意外。” 他知道陈牧实力很强,在一年半之前就登上了新秀谱,练成三种意境的第二步,如今一年半过去,在七玄宗必然又有许多精进,就算对上了六阶妖物也肯定能斗一斗。 但毕竟陈牧还没有迈入六腑境,他还是不希望陈牧去冒险,倘若是孟丹云或者楚景涑在这里,那他就直接交给两人了,何况南二十三关隘距离总关也不算很远,他去一趟的话很快就能赶到,处理之后也很快就能回来。 唰! 夏侯焱去的很快,话音落下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石室之中。 看到夏侯焱雷厉风行,动身极快,陈牧便也没说什么,继续感知着戊土元石内部的地脉波动情况,不过在之前那六下波动后,就恢复了平稳。 “阵法一道,果然精妙……” 陈牧细细感受着玄元戊土阵的一处处细节。 阵法的存在,实际上就是利用一些独特的灵材,引导地脉之力或者说天地之力,使其成为一个稳定的循环,并且能加以控制。 严格来说和武者控制天地之力,也没有太大的本质区别,只不过武者用的是意境,是自身感悟,而阵法依赖‘灵材’,不需要感悟,因为灵材本身就能直接呼应天地之力。 这其实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阵法,之前在七玄宗虽然知道乾坤锁龙阵的存在,但他还远没有接触乾坤锁龙阵的资格。 透过这玄元戊土阵。 陈牧不知不觉间,对于地脉之力的流转又有了些许领悟。 “不用我行动也好,这玄元戊土阵我若是细细感悟一番,应当也能得到不少经验。”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但仿佛就是呼应他念头一般,就在下一刻,一阵感知之中的波动再次出现,却是感知中地脉绵延最偏远的一处节点。 铮!铮!铮!铮!铮!铮! 这一下整个石屋中的看守几乎都是再一次纷纷色变。 “北七十七关隘,妖袭告急,有六阶妖物出现!” 有看守急声开口。 负责协助夏侯焱调度的副将刘敬,此时脸色陡然十分难看:“怎么又是六阶?!” 虽说云麓关乃是偏僻边关,关外更是常年无人的沙漠,但六阶妖物也不是那么常见的,尤其是现在还处于沙暴的前期,就先后有两处都发现六阶妖物。 如今夏侯焱去了南二十三关隘,才刚走没多久,七玄宗的六腑境护法又尚未抵达,应付六阶妖物的人手严重不足,事态变得有些麻烦了。 不过…… 刘敬将视线投向了戊土元石旁边的陈牧。 作为新秀谱天骄,陈牧虽然只是五脏境,但对上六阶妖物,肯定也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能够拖延抵抗,等到七玄宗的其他护法抵达,或者夏侯焱腾出手,那便能够处置。 只是,让陈牧去的话终究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情,毕竟在沙暴灾难之中对付六阶妖物也是危险之事,谁也不清楚是否会有什么意外状况。 “北七十七关隘?” 陈牧此时已将手从戊土元石上收回,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是……” 刘敬看着陈牧,立刻应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陈牧已经在往上走,几步就消失在了石屋之中。 他略微一怔,连忙追出几步:“陈真传,小心为上,事不可为便暂且弃关!” 只是视线中已经没了陈牧的身影,只有他的声音沿着那条螺旋向上的通道回荡。 见陈牧已离去。 刘敬也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 这位灵玄峰的天骄真传,行事还真是一点不含糊,六阶妖物来袭,毫无畏惧,说去就去了,不过这或许就是天骄人物的傲气,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吧。 …… 云麓关。 北七十七关隘。 这里已经是云麓关位于最北边的关隘之一,再往北几十里,就跨入了冰州地界。 这一代除了一样一望无际的黄沙之外,气候也明显变得更冷一些。 此时, 就见黑云遮天,漫天的黄沙席卷盘桓,风暴卷起尘沙百丈之高,越过了高耸的云麓壁,将位于云麓壁上方的那处关隘完全覆盖在其中,几乎都无法睁开眼睛。 在这狂暴的沙岚之中,约莫有十余头妖物,正在风暴中艰难的攀爬高耸的云麓壁,其中有一头已经来到了云麓壁的上方,进入了关隘之内,并在尘沙滚滚中发出嘶吼之声。 “吼!” 它双目赤红,扑向附近一栋圆顶建筑,然后猛然爪子一挥,整个建筑轰然崩塌破碎。 然而里面却并没有人影。 不止是这处圆顶建筑里看不到人影,整个关隘看上去,此时都是空空如也。 云麓关除了总关之外的其他小关隘,基本上都只是负责监察之用,各处小关隘的士卒都并不算强,统领也只是易筋境的存在。 对于二阶、三阶妖物出没的沙暴,还能抵挡一二,一旦遇见四阶以上的妖物出现,基本上就是立刻躲进各处建筑里,乃至躲进云麓壁内开凿的通道石穴。 云麓壁上建造的关隘建筑不算坚固。 但云麓壁本身,内部因为有地脉之力流淌,却是极其坚韧的! 就算是五阶乃至六阶的妖物,想要强拆都没那么容易。 此时。 狭小的石室里,拥挤着二十多个兵卒,围绕着中央很小的一块戊土元石。 “奶奶的,你确定没看错,真的是六阶妖物?” “不会错的,就是六阶的沙魍。” “看错了又能怎么样,讯号都放出去半刻钟了……希望上面的布置能多拖一会儿。” 众多兵卒此时神色都十分紧张。 关隘建筑是有特殊布置的,里面有一些引诱妖物的特殊药散,能让妖物更加狂躁不安,四处摧毁上面的建筑,这样就会被拖延在关隘上。 但问题是,这次来的妖物太过恐怖,乃是六阶的存在,可谓是流年不利! 毕竟整个云麓关上,南北合起来总计有一百多处关隘,哪怕是沙灾的时候,也少有能撞上六阶妖物的,大多都是沙暴之中,零散带着一些二三阶的妖物。 六阶大妖,在这数百里云麓关,可是唯有镇守使夏侯焱才能应对的恐怖存在。 关键他们这里还是最偏远的关隘之一,距离云麓关总关上百里,就算是夏侯焱赶过来,也需要将近两刻钟,而他们从发现情况不对就发出急报,到沙暴降临,也就半刻钟。 现在妖物肆虐,摧毁关隘。 究竟能否再躲一刻钟,谁都不知道。 上方时不时就有动静传来,也令人心中越发紧张不安。 就这样又过去了将近半刻钟功夫,忽然众人头顶上方的石室通道,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封闭的天顶,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霎时间大片的尘沙沿着通道洒了下来,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妖威,众人就看到,一颗硕大的头颅出现在洞穴之外,盯着通道内部,望向众人躲藏的石室。 糟了。 石室内的众多士卒尽皆一片惊骇。 虽然外面有布置,里面也有布置,有掩藏气味气息的药散,但这些东西在五阶乃至六阶的妖物眼皮底下,很难掩藏的住,更不用说想长时间掩藏。 “沙蟒……” 二十余个兵卒,连同为首的校尉,一时间都是大气不敢出。 这并不是那头六阶妖物,而是一头五阶的沙蟒,但对于他们来说,也一样是根本不可能对抗的恐怖存在,哪怕是校尉张永,易筋境的武夫,在其面前也不过蝼蚁。 更令人有些绝望的是,这个时间节点,从总关那边,恐怕是没人能来得及赶到这里! 轰! 只听见一声轰鸣。 就见这头体型极其巨大的沙蟒,吐着粗大的蛇信子,猛地一头撞向通道,试图进入石室,但奈何体型太大,这一头撞的通道一声轰鸣,甚至崩飞了一块,但却并未能进来。 石室位于云麓壁之中,云麓壁内部都有地脉之力流淌,坚固程度比上面的关隘建筑要强韧许多,并不是能随意撕碎的东西。 “嘶。” 沙蟒一连撞了好几下,都没能硬撞进去,虽说也撞碎了一些边缘部分,但因为这条通道很长,要想强行进来,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它用力晃了晃脑袋,一双蛇瞳中似乎出现了人性化的恼怒之色,继而再次吐了吐蛇信子,忽然一股妖威汇聚起来,霎时间一股汹涌的沙浪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石室内的张永等人见状,一时都是面如土色。 怕的就是这个! 四阶的妖物还好,只要体型大就进不来,但五阶以上的妖物,那是和五脏境武者一样,具备近似元罡真劲的‘妖力’的存在,能够施展非同寻常的手段。 几乎就在下一刻,但见沙蟒那双妖瞳中血光一闪,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沙浪,就化作一束洪流,猛然迸发,向着通道而来,下一刻就要灌入通道之中。 但。 也就是在这时。 在张永等校尉兵卒惊惧的注视下,一束流光忽的从远而至,赶在汹涌的沙流之前,一下子钉在了通道的穴口之上! 而那汹涌落下的沙流,在经过那道流光时,一片片的分裂溃散,没有任何一团黄沙能够落入通道,落进石穴之中,全部都被那一抹流光悉数分裂阻隔。 “那是……” 张永等人尽皆露出惊喜。 因为他们看清了,那束钉在通道上,阻隔了所有沙流的,赫然是一柄刀! 一柄泛着点点红光的刀!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乾天之威! 支援来了! 张永等人虽然境界不高,但都很清楚,能一刀阻挡沙蟒刚才那一下的,绝对是五脏境之上的存在,却不知道是哪位都统。 而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道身影落在通道的入口前方,伸手虚虚一招,那钉在岩壁上的赤色长刀就凭空拔起,落入他的手中。 人影对张永等人来说俱都很是陌生,让其中诸多兵卒都是一怔。 但也有人立刻辨认出陈牧身上穿的衣着,那是属于七玄宗的宗门服饰。 而就在下一刻,现身落地的陈牧也不说话,握住流火刀之后,扬手就是一刀挥出,霎时间刀锋之上风雷大作,烈火汹汹化作赤色刀刃,绵延五六丈,撕裂沙暴,仅仅一击,就撕裂了那头五阶沙蟒的妖力,击碎了它的鳞甲,将硕大的蟒头斩下! 巨大的蟒头坠落在通道前方,血盆大口还在微微的开合,而那巨大的无头妖躯则疯狂的在沙暴之中抽搐扭曲,但无法阻止生机的流逝。 五阶沙蟒,一刀毙命! “乖乖。” 张永作为这处关隘的校尉,虽然自身境界不高,仅止于易筋,但驻扎云麓关多年,他的眼界还是有的,很清楚五阶的沙蟒可不是寻常妖物,就算是总关的五脏境都统,也无法轻易拿下,但在眼前这位七玄宗来人面前,却是一招都抵抗不住。 此时张永仅能看到陈牧的背影,更兼风沙大作,模糊不清,一时间也是难以分辨陈牧身份,但没等他心中念头转过,却听见外面呼啸的风沙中,传来一道声音。 “哈哈哈,陈真传不愧是新秀谱上的天骄,刀快,人也快,佩服之至!” 这个声音落入张永等人耳中,就不那么陌生了。 云麓关绵延二百里,除了夏侯焱之外,分别又有七位都统各自巡视一段,而这个让他们比较熟悉的声音,就来自于巡视云麓关最北部的都统崔盛! 此刻。 通道外。 陈牧一刀将沙蟒灭杀之后,视线也投向四周,但见沙暴之中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遮云蔽日,几乎一丈之外就看不清楚,仅能凭借气息的感知来判定情况。 伴随着崔盛的声音传来,陈牧也将目光投向了侧后方,一处残垣断壁之中,就见一道身披轻甲,束着灰色发辫的男人,正手提一杆长枪,与一头五阶的妖蜥交手,招式大开大合之间,将那头妖蜥完全压制。 与此同时。 崔盛还有余暇打量陈牧这边。 他其实比陈牧到的更早,因为他巡视的就是这一段,但他一直都远远的藏匿收敛气息,只在一旁观察情况,并未现身,哪怕是张永等人躲藏的地方暴露,放置戊土元石的阵基之处被破,他都没有出手。 因为这边的情况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的,光是五阶的妖物,就足有四五头之多,他即使出手挡下沙蟒,也不可能孤身守得住这里,一旦陷入五阶妖物的围攻,那也将是巨大的麻烦,甚至连他自己都有可能栽进去。 所以他也是报着实在不行,就暂时弃关的打算。 但没曾想, 眼看着张永那边就要顶不住,他还在迟疑要不要出手救人时,陈牧的刀一下子划破长空,后发先至的挡下了沙蟒的袭击,继而本人也是从沙暴中冲出,一刀就将沙蟒的头颅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一头五阶的妖物斩于刀下! 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出手了! 崔盛手中长枪牵引天地风势,以巽风意境借天地之威,将那头妖蜥打的节节败退的同时,陈牧那边也是身影一晃,就又深入了沙暴之中,奔着其他妖物而去。 但见尘土黄沙飞扬之间,隐约有一束风雷火光横贯关隘,所到之处无妖可以匹敌,无论三阶四阶,乃至五阶妖物,尽皆扛不住流火一刀! “厉害,真是厉害……” 崔盛看着陈牧在关隘中一路横推,碾杀一头头妖物,心中也是暗叹不已。 到底是新秀谱的天骄,七玄宗的真传,比他这个内门出身的都统要强太多了,无论实力还是速度,都与他有着巨大的差别,他全力以赴对付一头五阶的妖蜥,虽也将其打的节节败退,但始终无法将其击毙拿下,可见差距。 更何况。 陈牧不可能是从七玄宗直奔北部关隘的,肯定是先去的总城关,然后接到了北七十七关隘这里的求援讯息,这才第一时间赶过来。 这里距离总城关至少百三十里路程,哪怕是夏侯焱这位六腑境的镇守使,都很难在一刻钟之内赶到这里,而陈牧来的有多快? 算算时间。 恐怕也就半刻钟多一点! 说明在身法速度上,陈牧远比夏侯焱都要更快的多! 速度快,刀法猛,更恰好还练有巽风意境,能占据地利,陈牧这等天骄人物,就算不是六腑境的存在,在这次沙灾中的发挥,也肯定不会逊色于一位寻常六腑境的护法。 “喝!” 崔盛此时一声大喝,脑后发辫一甩,手中长枪蓦然刺出,终于是将那头压制许久的妖蜥一枪贯穿头颅,将其钉死在岩壁之上。 再抬头去望向陈牧那边,却见陈牧已经几乎将关隘中的妖物悉数杀尽,正提着流火刀在沙暴之中穿行,一一清理战场。 “陈真传。” 崔盛拔出自己的长枪,也不急着收拾妖蜥的尸体,迎着陈牧那边走了过去。 可就在他于沙暴中渐渐接近陈牧时,他忽的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大声提醒道:“不好,当心!” 几乎就是在崔盛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就见漫天的沙暴中,忽然迸发出一股可怖的威压,继而黄沙之中浮现出一支支尘沙凝聚的长矛,裹挟着汹涌的妖力,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少部分落向崔盛,绝大部分则袭向手握流火刀的陈牧! 崔盛脸色剧变,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扬手挥起长枪,在周身划出一道圆弧,巽风之力被他完全调动,连附近的沙暴都受到了牵引,与袭向他的数节沙矛碰撞在一起。 轰!轰!轰!!! 长枪和沙矛碰撞之间,尽管是将那一根根沙矛都砸的支离破碎,化作黄沙散开,但每一击都是极其沉重,一连三击下来,让崔盛只觉得握着长枪的手都微微颤抖。 这种可怕的威能,让崔盛心中为之一沉。 “沙魍!” 六阶大妖沙魍! 此妖竟还在这里,明明之前他来时,看到此妖已经离开了。 作为云麓关的都统,他对于沙魍这种妖物自是毫不陌生,甚至交手都不止一次,也很清楚其作为六阶大妖的实力,哪怕不是沙漠中最强的六阶妖物,在沙暴之中也可谓是极其难缠的存在,通常他一人单独遇到,那就只有竭力逃跑,不可能与之交手。 唯有汇集四五位都统之力,才有可能和沙魍斗上一斗! 另一边。 伴随着一声轰鸣炸响,风雷火光在沙暴之中炸开一片余波。 就见陈牧手提流火刀,再次从风沙之中现身出来,附近是崩碎散落的十余根沙矛,全部都溃散化作黄沙。 “陈真传小心,此乃六阶大妖沙魍,在沙暴之中,善于躲藏,更能借风沙之势,极其难缠,不过其妖力虽然庞大,但本体比其他妖物更脆弱一些。” 崔盛此时也已一步靠近了陈牧,沉声提醒道。 倘若没有陈牧在这,他察觉到沙魍的第一时间,恐怕就会毫不犹豫的逃走了,但陈牧在的话,以陈牧之前展现出的实力,对上沙魍未必不能斗一斗。 何况旁边还有他这位都统,沙魍虽强,也有弱点,那就是妖躯不强,只要陈牧能正面挡住沙魍的攻击,吸引其注意力的话,他就可以试着突袭沙魍的本体,给其致命一击。 嗤!嗤!!! 几乎就是伴随着崔盛的话音落下,风沙之中又有妖力汇聚,化作一根根足以贯穿金刚的长矛,从四面八方袭来,并且妖力忽左忽右,在沙暴之中,更是气息难辨。 陈牧面色不变,手中流火刀一挥,卷起一束绵延五六丈的火刃,一扫之下,将所有袭来的沙矛击溃,同时语气平淡的道: “原来如此。” 正如崔盛所说,沙魍在沙暴之中极擅隐匿身形和气息,即使是在他的感知中,也是忽左忽右,无法第一时间明确的锁定其方位。 但陈牧心中也并不在意,就站在原地不断的挥刀,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同时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最大,在附近的沙暴中捕捉沙魍的痕迹。 “陈真传不必急迫,这沙暴不会持续很久,一旦开始消退,那沙魍就很难将气息隐匿的一干二净了,到时候它实力也会减弱,若还不退去,我们必能将其斩杀于此。” 崔盛眼见陈牧抵挡沙魍的攻击并不吃力,心中稍微放松的同时,也担心陈牧因迫于反击而露出破绽,于是一边从旁协助,一边连续出声提醒。 不过。 此时的陈牧并未作任何回应,挥刀抵御四周攻击的同时,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大约只过了不到十个呼吸,他眼睛霍然再次睁开——找到你了! 但见陈牧手中流火刀一挥,再次震碎飞来的数根沙矛之后,整个人忽然一步踏出,离开了固守的原地,突向右侧的沙暴之中,刀锋一扫之下,大面积的沙暴向着两侧溃散,从那滚滚黄沙之中,终于是显现出一道酷似人形的身影。 其比起人要佝偻许多,仿佛垂暮之年的老者,并且肤色呈黑黄之状。 大妖,沙魍! 看到这一幕,崔盛顿时为之一怔,一时意想不到陈牧竟能在沙暴尚未减弱的时候,就找出沙魍的方位,要知道他自己也是掌握巽风意境第二步的都统,更常年在沙漠环境之中,与沙魍甚至交手远不止一次,都无法在沙暴最猛烈的时候从中找出其方位! “怎么会……” 崔盛看向陈牧的背影中,露出一丝诧异。 实力和速度比他强,他都能理解,但感知能力也比他强,这就让他有些诧异了,毕竟陈牧再是天才,在单纯的巽风意境上和他也不该有多大差距。 但此时也无暇细思,就见陈牧从沙暴中揪出沙魍之后,立刻整个人暴起,手中流火刀赤炎流淌,绵延五六丈,汇合丝丝雷弧,形成一柄可怖的雷火长刀,迎着那身形干枯瘦小的沙魍本体就一刀劈落下去。 沙魍那近似人形的一双眼瞳中,露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诧异之色,但面对陈牧的一刀,却是丝毫不慌,两只干枯却瘦长的手臂向上一挥一举。 哗!!! 附近无尽黄沙汹涌而来,一下子凝聚成两只黄沙汇聚的巨手,在风暴之中猛然一合,就将陈牧那挥出的五六丈火刃硬生生夹在了双掌之间! “好机会!” 崔盛眼眸中光芒一闪,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整个人向后一仰,手中长枪之上巽风之力凝聚到极限,几乎环绕长枪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锋芒,继而被他猛地一掷,整杆长枪就化作一束流光,向着沙魍那瘦小的身躯贯穿而去! 与沙魍相斗多年,他很清楚沙魍虽善于操纵妖力,但本体很脆弱,甚至不如一些五阶的妖物强韧,只要找到机会,一击就能取其性命! 然而。 沙魍面对崔盛的一击,却仍然毫无失措,干枯的右手抬在空中,细长若干枯木枝的四根手指中,两根手指并拢,随意般的一挥。 伴随着妖力的汇聚,从他身边汹涌的沙暴中,一下子探出一只由黄沙凝聚的大手,一把将横贯而来的长枪握在了手中,死死的攥住,使其难以寸进一步。 “还是不行么……” 崔盛此时眉头紧锁,显然沙魍抵挡陈牧刚才那一刀,并未达到他的极限,仍然还有余力,这头沙魍在他以往遇到的所有沙魍中,都属于比较强的存在了。 眼见他挥出的一枪被挡住,陈牧挥出的雷火刀刃也被拦下,无法继续突破,而那头沙魍则从容不迫的立足在黄沙之中,目光极人性化的审视两人时,变故突生。 只见。 站在黄沙中央,双手握着刀柄,保持着挥刀姿势,高举五丈雷火刀刃,与黄沙汇聚的两只大手僵持的陈牧,眼眸中跳动的雷火之光,忽然悄无声息的淡化。 风雷火三种意境一下子全部消退,仿若溶解一般,变成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灵之气,使得那绵延五丈的雷火刀刃,也是一下子凭空消散。 感知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崔盛整个人一下子怔住。 就见周身上下风雷火三种气息消失的干干净净的陈牧,目光轻淡的探出右手,也不挥刀,就这么虚虚向前探出,一压一拍:“魑魅魍魉,班门弄斧。” 霎时之间。 天地变色! 在沙魍陡然变得惊悚的目光下,只见沙暴上方的天穹好似一下子倾覆,一股恐怖的天地之力疯狂汇聚,化作一只无形大手,如若天塌地陷一般,就这么横压下去。 “嘎!” 沙魍发出一声极其沙哑难听的尖叫长嘶,满眼惊惧的看着上方,干枯的双臂向上高举,妖力疯狂汇聚,让之前抵挡陈牧雷火刀刃的那两只黄沙巨掌再次分裂,化作两只巨手向着上方抬去,试图抵挡住那自上而下的无形大手。 然而绵延数丈的黄沙巨掌,与那好似天穹压塌下来的无形大手碰撞,仅仅只僵持了短短不到一个呼吸,便从边缘开始一片片的破碎,化作黄沙溃散。 沙魍身躯剧烈颤栗,艰难的高举双臂,他不是不想逃走,但整个人却难以动弹,附近的一切都被那股沛然无量的乾天之力镇压,轻灵的空气此时是那样的浑浊而厚重,就仿佛被封在了泥沙之中一样,想要稍稍挪动步伐都是那样的迟缓! 轰! 最终黄沙巨掌被生生压的崩溃,连同下方的沙魍本体,也是被那无形的大手一掌印在了枯黄厚重的云麓壁之上,干枯的躯体被生生挤碎,碾出一滩黑血! 天地之间,肃然一清! 待陈牧神色平淡的放下手时,附近的黄沙也是再次恢复了正常,随着风暴而滚滚呼啸,只是之前驾驭黄沙的沙魍,已化作一滩碎肉。 崔盛整个人已经看得呆了,眼眸中尽是难掩的震撼之色。 “乾天,这是……乾天……” 堂堂沙魍, 六阶大妖,竟被一掌碾碎,压成了肉泥,这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便是夏侯焱在这里,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不是说夏侯焱的力量及不上刚才那一掌,而是乾天意境之力,对于沙魍这种妖力强,但本体弱的妖物来说,几乎就是降维打击! 沙魍毕生的妖力,都只是用来操纵风沙之力,可在乾天之力下,风雷火等一切天象尽皆受到来自上位的绝对压制,没了风力可以借用,沙魍就没了天地之力可以借用,只能依靠自己的妖力,强行去抵挡陈牧的一击,那自然是根本不可能对抗煌煌天威! 陈牧, 新秀谱天骄,拜入七玄宗灵玄峰下,潜修一年有余,不曾出山行走,在玉州乃至寒北道十一州之地,都已渐渐被人遗忘。 今日再出山来,却已练就乾天第二步,一击碾杀六阶大妖!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就是这样杀的 黄沙漫天。 在高高的天穹之上,黄沙所无法飘至的地方,一只通体灰白色的妖鸟盘旋片刻,发出‘咕咕’的声音,接着振翅远去,消失在天边。 “陈真传……” 崔盛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向陈牧,冲着陈牧拱手并说道:“在下崔盛,云麓关都统,见过陈真传。” 虽然他过去是七玄宗内门弟子,但在离开七玄宗,被调派到云麓关驻守多年后,也终究是突破到了五脏境,地位和七玄宗执事相当,和真传弟子也算是一个层次,但此时此刻的他,对年纪比自己还要小许多的陈牧,语气中却是用上了敬语。 尽管早就知道,陈牧这样的新秀谱天骄,拜入灵玄峰之后不可能就寂寥无声,必然会有所成长,甚至像他这些七玄宗出身的人,都有关注各峰的变化,也曾猜测陈牧静修一年半载能达到什么程度,是否会再多掌握一种甚至两种意境,又或者依照风雷火的根基,去尝试修炼乾天。 但完全意想不到,陈牧不但练成了乾天,还迈入了第二步! 乾天坤地,何其之难! 哪怕是太玄峰的真传周昊,那也是耗时两年半之久,才终于悟出坤地意境。 陈牧呢? 拜入七玄宗,入灵玄峰门下,才不过一年半,就掌握了乾天! 尽管在新秀谱上,陈牧的天赋悟性,和周昊是一样的,都是双‘甲上’,但显然陈牧的天赋悟性还要更在周昊之上! 崔盛第一次感受到,新秀谱的‘甲上甲下’也并不能用以区分所有的武道天骄,有的人悟性被列为甲上,是他达到了那个层次,而有的人列为甲上,则因为最高就是甲上! 毫无疑问,等陈牧掌握乾天意境的消息传出去,他在新秀谱上的排名,必然会和周昊一样,能进入前十之中! 相比起陈牧这样,未来能轻易迈入六腑境,最差都能比肩风云榜,乃至有望成就洗髓宗师的人物,他一个边关都统虽说眼下勉强还和陈牧同一境界,但未来远不是一个高度的人,甚至哪怕现在,他也远非陈牧对手,不是一个层次。 “崔都统不必如此。” 陈牧对崔盛的态度很是平和。 无论崔盛实力怎样,终究是驻守边关的都统,负责的是整个沙郡边境的安危,历经十余年也不知道挡下了多少妖物,他自然不会太过居高临下。 “陈真传是从总关赶来的?” 崔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的长枪重新捡起,并冲着陈牧问道。 陈牧微微颔首,继而目光望向那一片狼藉的关隘,叹了口气道:“总关离这里还是稍远了一些,我终究还是到的迟了点。” 崔盛一听陈牧的话,心中顿时暗道一声惭愧,他其实早就到了,但是不敢出手,只是他也的确没有陈牧这般实力,纵然出手也一样守不下这处关隘。 “陈真传不必自责,您到的已经很及时了,玄元戊土阵的阵基未曾损坏,这关隘上面的建筑随时都能重修,算不得什么。” “嗯……通道里的士卒应当无碍,我对此地不熟,就交给崔都统了。” 陈牧冲着崔盛说了一声,接着便向前迈步,很快一路走到了这处关隘的边缘,来到了高耸的云麓壁的最外侧,立足在这里,纵观远处那呼啸席卷过来的漫天黄沙。 黄沙之中,隐约还有一些妖物被裹挟而来,不过大多品级不高,在百丈高的云麓壁下方徘徊,有些尝试攀登云麓壁,但壁面坚韧且光滑,却是难以攀爬上来。 见状。 陈牧便也不急着离去,而是在云麓壁的边缘盘膝坐下,将流火刀也放在一旁,一边继续观察云麓壁下方的妖物动向,一边细细的体悟起沙暴中的天地变化。 …… 沿着北七十七关隘,继续一路往西北而去。 不知道越过多远后。 沙漠戛然而止,远方渐渐出现了一片荒凉的山脉,整片山脉尽是千风腐蚀的景观,不见半点绿意,有的只是各种不同的岩层,层层叠叠。 而就在其中一块裸露的,被山风侵蚀的千疮百孔的岩石上方,却站着一个人影,说是人影也有些不恰当,因为其样貌近似于人,但四肢之上却赫然布满了细密的黑色鳞甲! 整个人,又像人,又像妖,仿若妖与人的嵌合体! “咕咕。” 忽而一只灰白色的妖鸟从天而降,落到人影的肩头,并咕咕鸣叫起来。 人影抚摸了一下妖鸟的脑袋,接着一双妖瞳中,就浮现出一抹异色:“沙魍被人杀了?乾天意境……是七玄宗来人么。” 他一只长满细密鳞甲的手,托起自己的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倒是一个好机会,妖也有些吃腻了,到了该吃人的时候,若是能吞吃一个乾天意境的人物,吞了他的内脏和元罡,哪怕只吸收一点点的乾天之力,或许我也有望再次蜕变,修成七阶的妖王,到那时就算是人族宗师,也难以奈何得了我了。” “嗯,不过沙灾之时,云麓关的防备也很严密,六腑境也会有不少,单凭我一人,无法随意下手,看来是要去找找那些炼尸的家伙了?” 昆羯眼眸中闪过一抹沉吟。 其实相比起来,他并不喜欢天尸门那一群整天呆在阴森之地,腐臭肮脏的存在,毕竟肉都臭了也不能吃,但他也能理解天妖门的上层,为了未来大计,与天尸门联手的策划。 上古之时,世间还是妖物横行,人仅仅只是妖的血食,待到近古有人参悟阴阳,开辟武道之路,最终有无数武道先贤前赴后继,问鼎世间,最终取代妖物,成为世间主宰。 之后时隔不知多少岁月,他们天妖门的那位初代老祖,于数百年前开创天妖一脉,炼天妖之躯,修人族之武,既得妖物寿命之悠长,又得人族武道之强盛,若非遭到大宣王朝乃至整个天下宗门的围剿,这世间本来已该再次改天换地,由他们天妖门统御乾坤。 昆羯有时候很不理解,明明只要吃人、吃妖,就能延寿乃至变强,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何会在数百年前,遭到整个天下的联合打压和围剿。 悄然间。 昆羯放走了妖鸟,纵身一跃离开了岩石,紧接着一路往东,不知道走了多远之后,终于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脉之中,并接近了一个幽寂的山谷。 “谁?” 山谷中传来沙哑的声音。 昆羯语气淡漠的道:“我,昆羯。” 山谷中短暂寂静后,一个身形干枯恍若干尸的身影出现在阴暗中,沙哑的道: “何事?” “沙郡边关沙灾,有没有兴趣做一笔?我只吃一个人,其他的都归你们。” “沙灾……倒是有所耳闻,不过能让昆羯你惦记的,怕不是一般人吧。” 干尸一双深陷的眼瞳中泛起少许幽光。 昆羯神态随意的道:“云麓关出现了一个练成乾天意境第二步的,杀掉了我一直盯着的一头沙魍。” 云麓关?乾天意境? 干尸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干瘪的眼瞳中泛起一抹异色,道:“云麓关是七玄宗灵玄峰驻守,没听说灵玄峰有练成乾天意境的护法、执事……莫非是那人?” 昆羯略微惊讶的看过去,道:“哦?你居然知道?” 干尸眼中泛起一抹鄙夷之色,道:“伱们天妖门的消息就算再不灵通,也该知道灵玄峰有一位在新秀谱上的真传吧,那人是灵玄峰最有可能练成乾天的,听你所说,应当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此人入灵玄峰才不过一年半,能练成乾天意境,悟性天赋的确非同小可,由你吃了也好,免得日后变成一个大麻烦。” “新秀谱么,我的确知道一些,不过不是只有一个叫左千秋的有些水平么。” 昆羯露出沉思的神色。 干尸语气懒散的道:“你昆羯虽是天妖门这一代最出色的几人之一,但新秀谱前十都不会逊色于你,倘若练成乾天意境的真是那陈牧,他也足以位列前十……不过你要在云麓关动手,还要从长计议,不能轻举妄动,耽搁了上面的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他实在对天妖门的妖人没什么好感,一群整天吃人吃妖的疯子,吃的脑子都不太好使了,自以为练的功夫天下无敌,实则论体魄不如他们的炼尸,论武道技艺不如那些正派宗门,除了能活得久一点,没什么优点可言,等什么时候他们天尸门能坐拥天下,最好反手就将天妖门灭个干净,免得遗祸万年。 …… 云麓关。 总关镇守府,地下石室内。 相比起不久之前,此时的石室内却是相当热闹,除了镇守使夏侯焱之外,还有灵玄峰的右护法楚景涑、后护法孟丹云以及前护法赵镇川。 三位六腑境的护法,其中除了孟丹云是新晋之外,赵镇川和楚景涑都已在六腑境沉淀有一些年头,实力上都不逊色于夏侯焱,尤其是楚景涑,基本属于风云榜之下最为顶尖的存在,并且年纪也不算大,才不过四十二岁,尚有机会冲击玄关。 “你们来之前那两天,可是把我忙坏了,前不久还连续两地出现六阶妖物,若非陈师弟早你们先到,我怕是首尾不得兼顾,结果你们人都到了,这会儿反倒安静了,连陈师弟去的北七十七关隘,都传来了恢复平定的讯报。” 夏侯焱笑呵呵的站在石室中,冲着楚景涑等人开口。 刚回来的时候,听说北七十七关隘也遭到沙暴侵袭,并且有六阶妖物,他可是吓了一跳,又得知陈牧第一时间赶过去了,心底才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以陈牧的实力,等闲六阶妖物,的确是奈何不了他的,他更知道陈牧掌握有风雷两种意境,就算是发生什么意外,遭遇两三只六阶妖物,打不过也总还是能跑的。 当然。 也是直到刚才,透过地脉接到了北七十七关隘传来了‘恢复安定’的讯号之后,他这才完全平缓下来,毕竟他也担心陈牧能否及时赶到,又或者七十七关隘能否守的下来。 楚景涑眉毛微扬的说道:“我也没想到陈师弟能来的比我们还早,不过陈师弟的实力你是不必担忧的,再过两年他迈入六腑境,连我都未必是他对手,哪怕现在……孟师妹你也不敢说一定能胜他吧。” “的确没有把握。” 孟丹云摇着头开口。 她虽已踏入六腑境,元罡真劲比之前强了一倍,但终究还没有将六腑完全淬炼圆满,巽风和坎水两种意境也还没有练的更深入一些,对上新秀谱前十的人物大多都没有取胜把握。 陈牧虽不在新秀谱前十,更是沉寂了一年半之久,但她太清楚陈牧的性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哪怕现在告诉她已经练成了乾天意境第二步,她都不会太过震惊。 “报!” 而就在孟丹云话音落下的时候,就见一名传讯官步入石室,向着石室中的众人恭敬行礼,然后迅速冲着夏侯焱汇报道:“北七十七关隘,沙暴侵袭,已确认有六阶大妖沙魍、五阶的沙蟒巨妖、赤甲妖蜥……除赤甲妖蜥为崔都统所斩,其余妖物皆为陈真传镇杀,陈真传现已去往沙漠边缘地带探查风暴情况了。” 传讯官的汇报声在石室内回荡,一时让夏侯焱、楚景涑等人都露出了几分异色。 六阶大妖沙魍! 无论是夏侯焱还是楚景涑,对于沙魍都并不陌生,交手过不止一次,尤其是夏侯焱,驻守几十年,和这种妖物打交道没有上百次,也得有几十次,他很清楚沙魍这种妖物的难缠,在没有沙暴的时候,沙魍并不算很棘手,他一对一可以很快斩杀。 但在沙暴袭来的时候,沙魍占据天势,尤其是沙暴最强盛的时候,连他都不胜其烦,一是难以找到其准确方位,二是就算找到了,也不容易短时间解决。 可以说是沙暴中,最不想遇见的六阶妖物之一。 本来听到有沙魍出现,他还想着最好的结果就是陈牧将沙魍击退,毕竟只要支撑到沙暴渐渐消止,沙魍就会自然退去,但没想到陈牧硬是镇杀了一头沙魍! 哪怕有崔盛在一旁协助,也一样绝非易事! “杀了一头沙魍?陈师弟是如何做到的?” 楚景涑很是讶然的看向那传讯官。 然而传讯官却摇了摇头,他并不是从北七十七关隘过来的,他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从沿途关隘一一传递过来,并没有更多细节。 夏侯焱接过属下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笑着道:“我猜是碰巧找到了沙魍的本体,然后配合崔盛将其拖住,拖到沙暴消止,最后将其斩杀在了城关之上。” 楚景涑看看孟丹云。 孟丹云却是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猜的,等他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而正当屋子里的众人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夏侯焱神色略微一动,继而笑道:“看,人说到就到……陈师弟你可是让我们好一惊啊,竟然镇杀了一头沙魍。” 夏侯焱话到一半,就往石室的通道看了过去。 就见。 陈牧沿着石室的通道一步步走下来,回到了石室之中,而楚景涑、孟丹云等众多灵玄峰护法的视线,也都齐齐落在陈牧的身上。 “我去的还是迟了一些,关隘基本全毁,好在阵基未坏,临时还能充当岗哨,至于那沙魍,诸位师兄也都能灭杀,何足挂齿。” 陈牧一路走了进来。 然而。 这一番话说完,石室中的众人却依然都还盯着他看,包括孟丹云也是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虽然并未说话,但意思却也不言而喻。 夏侯焱此时笑呵呵的说道:“陈师弟还是说一说罢,那沙魍很难缠,若是陈师弟发现了什么对付它的诀窍,那对我等镇守边关,也是十分有用途的。” 陈牧见状,微微摇头,道:“沙魍善于隐匿,借风沙之力隐藏,因此即使是掌握巽风意境,在沙暴最汹涌的时候也不容易找到他本体,除非是能隔绝风沙干扰的感知……” “至于找到之后,解决就很容易了。” 陈牧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随意的虚空做了个翻手的动作。 不过。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让整个石室里陡然一静,包括孟丹云,楚景涑等人在内,几乎都是唰的一下,齐齐瞪大眼睛看着陈牧。 因为陈牧刚刚陈述的两句话,并不只是简单的话语,在他抬起右手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清灵之意一下子升腾,随着翻手之后,又迅速消退。 在场的都是何等人物。 夏侯焱、楚景涑、赵镇川,那都是迈入六腑境多年的存在,实力暂且不谈,眼界那是无需质疑,自是一眼就分辨出陈牧刚刚展露的手段。 乾天意境! 并且那种举重若轻,掌控自如的状态,绝非只是初步领悟,有极大的可能,是迈入了第二步,真正将这门凌驾于风雷火三相之上的天象之威,握在了掌中! “果然……” 孟丹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不过眼眸中还是一片波澜起伏。 以她对陈牧一贯的印象和了解,一年半掌握乾天意境,的确不是陈牧做不到的事情,但这终究还是有些惊人,哪怕事先有所预想,这会儿也还是禁不住心中震动。 要知道陈牧拜入灵玄峰的时候,就已经掌握巽风、震雷、离火、艮山四种意境的第二步,以及初步领悟的坎水意境,现在更执掌乾天意境第二步,论起实力已绝不比周昊差多少了! 这才短短一年半而已! 两更,不过还是一万字,就不分成三章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汇聚 “难怪,难怪,原来陈师弟已练就乾天。” 夏侯焱渐渐反应过来之后,也是逐渐恍然,看向陈牧的眼眸中更是一阵波澜起伏,难怪陈牧能解决一头难缠的沙魍,原来是乾天之威。 沙魍虽说在沙暴中极擅隐藏气息,但终究还是依赖于他对风沙的操纵,而乾天意境一旦练成,对于乾天之下的意境从属,几乎都具备绝对的相性压制,想要凭借风沙完全遮掩气息,在陈牧面前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一旦找到沙魍本体,乾天意境之威下,同样能正万物之清灵,再狂暴的风沙也会受到乾天之力的统御和压制,沙魍无法借助沙暴之力,单凭自己的妖力想抗衡乾天,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加上他本体又十分脆弱,自然是被陈牧翻掌之间就灭杀掉了。 反过来。 若是一头躯体强韧的妖物,说不定还能抵抗一二,有机会逃回沙漠之中。 只是可惜,陈牧这是全凭自己本事,并不是找到了什么沙魍的弱点,其他人就是想学也学不来,只有陈牧一个人对付沙魍这种六阶妖物能占据极大的优势,没办法让整个边关面对沙魍都能免于其威胁。 “不愧是凭自身本事,从瑜郡那偏僻之地崛起的天才,短短一年半执掌乾天……陈师弟如今的实力,与我相比起来,恐怕都没有多大差距了。” 楚景涑看着陈牧,不由得感叹一声。 他曾经也是灵玄峰真传,一代天骄人物,掌握巽风、艮山以及离火三种意境,且俱都迈入第二步,如今更是在六腑境浸润多年,将六腑皆淬炼到巅峰,就算不施展意境,单凭元罡之力,都能匹敌新秀谱前十的那些天骄,更何况自身意境也不弱,是毫无疑问的风云榜下最顶尖的那一批人物。 而陈牧入宗仅仅一年半,就已有了几乎能和他一战的实力,的确是灵玄峰这数十年来天赋资质最高的存在,远在他之上。 “楚师兄谬赞了,师兄迈入六腑境多年,距离洗髓也只一步之遥,一旦突破玄关,迈入宗师之境,就是镇压风云榜也在翻手之间。” 陈牧笑笑道。 楚景涑曾经一路护送他从瑜郡到七玄宗,虽说路途上的确没有遭遇什么麻烦,但此事他也是记着的,何况之后楚景涑身为灵玄峰护法,替灵玄峰上下在外奔波做事,也算是分担了他的诸多事务,让他能在灵玄峰安稳的修行一年半之久。 “难!” 楚景涑叹了口气,道:“我立足玄关门前,至今已四次冲关,皆未能破,算算日子……我最多也就还剩两次冲关的机会,再过不去,便此生无望了。” 宗师之境何其难也。 对于各大宗门的真传弟子来说,迈入六腑境都是水到渠成,毫无难度,但每隔几年一批的真传天才,六腑境强者,又有几人能够踏入宗师之境? 天下六腑境众多,但洗髓境寥寥,那是云泥之别,天与地的差距! 纵有风云榜高手,能够匹敌宗师,甚至其中最顶尖的,都能压制那些较弱的宗师……可所谓‘较弱’宗师,只是因为才踏入洗髓境不久罢了。 真正能修成宗师的,又有几人会是弱者,但凡多积累修行数十年,镇压风云榜也不过是翻掌之间,而风云榜所谓匹敌宗师说得好听,但毕生也就止步于那个层次了。 听到楚景涑的话。 石室中的气氛也忽的沉重了许多。 对于楚景涑、赵镇川这些人来说,若无法突破洗髓宗师,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牧这样的天才,逐步的后来居上,将他们赶超过去。 就连孟丹云一时间也是心思沉凝,因为再过个三五年,等她将六腑淬炼到圆满之后,她也一样要面临玄关之难,踏过去就是天翻地覆。 “咳咳,楚师弟你若是谈这个,师兄我就不高兴了。” 而就在石室中气氛沉重时,夏侯焱忽的开口,并冲着楚景涑故作不悦的道:“楚师弟你尚有冲击玄关的机会,你师兄我可要怎办?等楚师弟伱成了宗师,我再见到你,岂不得改称楚师叔?” 此言一出,赵镇川、孟丹云一时都不由得失笑。 楚景涑也忍不住笑了,冲着夏侯焱一礼,道:“夏侯师兄哪里的话,师弟纵然真能越过玄关,师兄也还是师兄,岂敢越礼。” 武者若能修成宗师,身份地位立刻就远高于六腑境,在七玄宗也是成为长老,但其他六腑境是否改称‘师叔’,那也还是要看情况,像夏侯焱这样与楚景涑同出灵玄峰之下,既比楚景涑年长,过去又曾多次提携过楚景涑,纵然楚景涑修成宗师,也不可能让夏侯焱改称他为师叔的。 当然众人也都知道夏侯焱是玩笑话,一时间都笑呵呵的。 “不过玄关之难,的确如同登天,我那时力尽全心,终是不能越过,如今也是垂垂老矣,再过三四十年,便也是个无用的糟老头子了。” 夏侯焱与众人笑了笑后,又有些感叹的开口一句。 众人俱都渐渐收敛笑意。 陈牧心中一时也是念头飘飞。 夏侯焱今年六十七岁,虽将六腑修炼到了圆满,但不入宗师,等过了百岁之后,实力也是会渐渐衰退,然后活到一百二十岁上,就临近大限。 当然相比起如今乱世之中,平均寿命几乎不到四十岁的那些凡俗中人来说,纵使今年新生的婴儿,都未必能活得比夏侯焱长久,武者一路修行下去,终究还是不同的。 不久之前。 陈牧在七玄宗还接到了来自瑜郡的信件,是许红玉写给他的,有许红玉、宁荷以及陈玥、余茹等人分别和他说的话,此外还提到了余九江已维持不住五脏内息循环的事。 垂暮之年的余九江也终于到了那一步,维持不住内息循环,就无法再维持五脏境的实力,下一步就是气血逐渐衰退,最后慢慢走到寿命的大限。 那么,将来的自己呢? 陈牧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很快还是微微摇头,将其抛到了脑后,因为这对他来说还太遥远了,现如今他还是新秀谱上的天骄,是江湖上毫无疑问的年轻一代。 余九江这一退,算是彻底告别了江湖事,但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夏侯师兄说的哪里的话,师兄后代人丁兴旺,最出色的孙子辈,不久前可是直入灵玄峰内门,承续师兄的武道意志,未来说不定就是新的真传呢。” 赵镇川打破了石室中的沉寂。 这一下气氛重又恢复过来,夏侯焱也是一下子咧嘴笑道:“不错,那孩子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也比我出色,说不定就是一代宗师,老头子我大概也能活到那个时候。” 几个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视线各自转转,不过都在看向孟丹云的时候,各自迅速收回目光,孟丹云在众人里不是年纪最小的,但却是唯一没有家室的。 “……” 孟丹云一时无言,看着夏侯焱那泛白的鬓角,心中也是一丝复杂思绪掠过,倘若未来她最终也止步于玄关之前……那或许她也该找个人生子,继承武道意志?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比陈牧也没大几岁,如今都还没有将六腑淬炼圆满,抵达玄关门槛之前,想那些只是磨损自己的武道意志,自身的武道大过其他一切,其余都不是如今该多想的。 而正当石室内众人或整理思绪,或闲谈家室时,终于有感知地脉波动的看守霍然站起,让所有人都一齐收敛思绪并瞩目过去。 “南四十五关隘,沙暴来袭,有五阶妖物!” 沙灾的情报一出,无论是夏侯焱,还是陈牧等人,神情都是各自收敛,变得平静下来,就见夏侯焱语气平静的道:“知道了。” 五阶妖物来袭,一般不会求援,尤其是灵玄峰的众多人马抵达之后,其中也有许多五脏境的执事,都去了各处巡视镇守。 既然主动求援,就说明是数量比较多一些,或者其他缘故。 “陈师弟已奔波一趟,这次就我来吧。” 楚景涑主动说道。 “好。” 夏侯焱冲着楚景涑微微点头。 楚景涑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石室之中。 夏侯焱看向陈牧正色道:“陈师弟既然掌握乾天意境,身法也必非同一般,论起速度我们应当都不及你,此次沙灾多半是要辛苦师弟奔波了。” “份内之事,何谈辛苦。” 陈牧神色平静的道。 夏侯焱点点头,然后看向赵镇川和孟丹云,道:“赵师弟,孟师妹,还请两位负责南北两线的巡视,陈师弟身法更快,便由陈师弟留在总关,以随时驰援各处。” “好。” “嗯。” 赵镇川和孟丹云都并无异议,各自点头后,便离开了石室。 虽说陈牧并非六腑境护法,但展露乾天意境击杀一头沙魍之后,无论实力地位相比起六腑境都没有差别,由陈牧负责留守总关,支援各处,也毫无问题。 夏侯焱指派走几位六腑境后,冲着陈牧道:“我去外面看看沙灾情况,陈师弟便留在这里,若有情况,陈师弟自可决断支援,无需先向我汇知。” “好。” 陈牧向着夏侯焱回应,目送夏侯焱离开石室后,他视线在石室中掠过几圈,最后又落在玄元戊土阵的阵心之上,迈步走了过去,将一只手打在戊土元石上,细细感悟起来。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781点】 【可推演次数:0次】 来到这云麓关还没有多久,他的经验和感悟就增长了许多,据他所知沙灾比他之前遭遇的旱灾、寒灾等都要久,一般都会持续一个月以上,一边应付沙灾一边感悟天地变化,说不定一个月过去,他的经验收益会相当可观。 意境的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虽说相距极其遥远,但只要他慢慢感悟,慢慢积累,凭借努力,一点一滴,滴水穿石,早晚能够越过那条界限。 何况。 对如今的他来说,纵使一小段的提升,那也是十分可观。 现在的他虽说基本具备了风云榜的实力,但肯定还排不到靠前的位置,若是乾坤意境能再多推衍个三四次,天地轮印也往上提升两层,那他在风云榜上也会迈进一大步。 风云榜排名靠后和排名靠前的差距,那也是不小的,一个是遇到宗师会被打的抱头鼠窜,仅仅只是有些自保之力,一个则具备短时间内与宗师一战之能,不可同日而语。 “等我将乾坤意境多提升几次,再迈入六腑境,将六腑淬炼圆满,差不多就是风云榜的顶点了,若是能再更进一步,练就乾坤领域……不知能否与师尊一战。”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 如晏景青那样,练就巽风或坎水领域,只是能够登上风云榜,但乾坤意境要是能练成领域,那将是萤火与皓月之别,那时候的他,说不定都能接近秦梦君这个领域。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想,毕竟秦梦君这样的顶尖宗师究竟有多强,他始终是没有亲眼见识过的,并不好推断,更不可能去冒犯。 …… 时间飞逝。 转眼就是十余日过去。 有了楚景涑以及孟丹云等人带来的灵玄峰主力的增援,云麓关各处关隘的守备都得到了增强,虽说灵玄峰的弟子也并不很多,但实力至少都是易筋以上,更还有许多锻骨境中的强者,如令狐尚、沈琳等人,多人联手的情况下,勉强都能斗一斗较弱的五阶妖物,打不过也能纠缠一二。 此时。 距离某处关隘远处的荒漠中。 狂暴的风沙遮云蔽日,看不清其中情景。 而就在这一片压抑的风沙后方,荒漠之中,却赫然聚集了大量的黑影,有的一袭黑袍,身上缠绕着汹涌的黑雾,有的则近似人形,却生长有鳞甲鹿角。 “昆羯,你们天妖门来的人可不少啊。” 浑身笼罩在黑袍黑雾之中的一具干尸,望着对面的昆羯,以及其身后三个气息深沉的妖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善,道:“凭你们的人手就已经够了吧,何必再拉上我们。” 四尊六阶妖人! 其中还有昆羯这位实力强横的。 昆羯神色懒散的道:“是我这些兄弟听到了消息,一定要来凑个热闹……我们两家如今是合作关系,我又不会对你下手,你担忧什么,你们这些尸体一个个又臭又硬,难道我还能下得去口不成?何况,你带来的人马也不少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也一改懒散的神色,语气冷哼了一声。 就见。 昆羯对面的黑袍干尸,赫然有十一具之多! 其中一具‘干尸’忽然桀桀怪笑一声,道:“你昆羯想办事,怎的还嫌人手多,我和两位师兄也只带来了八具玄尸……别忘了去年伏杀左千秋,不光让那小子逃了,还损失了我们六具玄尸和你们两头六阶大妖。” “左千秋乃新秀谱第一,与这陈牧怎能相比。” 昆羯身后的一人淡淡开口,声音略带柔魅,却是女子的声音,但其人身上却生长着一片片漆黑色的羽毛,双足仿若鹰爪,背后更长有一对羽翼。 乌郦缓缓开口,又道:“何况左千秋上次能逃,也并非他自己的本事,乃是依仗他宗门赐下的灵兵‘玄天剑图’之威,不惜重伤以秘术强行催动,发挥出几近宗师之力,否则也早是我等口中食。” ‘干尸’廖醜语气阴阴的说道:“那你又怎知这陈牧身上,不会有玄天剑图那等灵兵?” 乌郦声音淡漠的道:“玄天剑图是何等灵兵,在寒北道灵兵谱上都排名有数,左千秋是天剑门百年不出的天骄,又位列新秀谱第一,天剑门才舍得赐下那等灵兵护身,这陈牧的排名还不及周昊,纵然真有灵兵,也不可能比拟玄天剑图。” “说的倒也有理。” 廖醜上下打量乌郦一眼,没想到天妖门还有没吃坏脑子的妖人。 他阴森森的道:“不过陈牧此人若练有乾天意境,那身法必然非同一般,来去自如,宗师之下难以追上,需设计伏杀方才得行……但在那之前,你说那陈牧练有乾天意境,只是嘴皮子一动,我瞧最好再多确认一番,免得出现什么差错。” 昆羯眉头微蹙道:“如何确认?你若动手试探,岂不打草惊蛇。” “此事易耳。” 廖醜心中鄙夷,但面上十分平淡,道:“那陈牧若是练有乾天意境,势必身法不俗,负责四处支援,你只需多驱逐一些妖物……何须我等动手。” “好。” 昆羯听罢,神色随意的道:“乌郦,你去驱赶一些。” 乌郦轻轻点头,继而身后漆黑羽翼一振,整个人就从沙暴之中飞起,迅速向着远处掠去,消失在沙漠的深处。 廖醜看向飞远的乌郦,凹陷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阴冷,对他们天尸门来说,会飞算是一种很棘手的威胁,各宗的武道宗师若是修炼有巽风一类的意境,能勉强做到遁空,但天尸门就算是炼成堪比宗师的‘地尸’,也是不能遁空的,唯有至高的天尸才能做到。 虽说天尸门和天妖门如今暂且联手,但也不过是虚与委蛇,这种会飞的难缠妖人……若是之后动起手来,陈牧和七玄宗的人能有左千秋那种手段,临终之际拉着她同归于尽,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写了五千字,先发,还有一章要晚一些。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城关之战 沙暴来了! 相较于曾经的洪灾,这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天灾,一种不同的天地变化,并且此次沙暴亦为这场沙灾中之最,在陈牧的感知中,甚至附近的所有人的气息,都皆被掩盖过去了,天地间只剩下那浑然澎湃,似海浪一般的沙暴,如天崩落下。 这沙暴最终悍然撞上了高耸百丈,绵延数百里的云麓关。 “当心!” “来了,稳住!” 夏侯焱以及一些都统的呼喝声传来,但几乎都是才蔓延开,就被那天地之间的轰鸣声盖过,除了风沙大作若雷鸣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人,竭力喊出的话语,也无法再进入耳中。 陈牧只感知到茫茫天威浩荡而下,与云麓关的百里地脉撞击在一起,隐约间似将高耸百丈的云麓关都撞的晃动,不过那实际只是飞沙走石形成的错觉。 天威煌煌而浩荡,但云麓关的百丈岩壁也是那样的厚重,内部的地脉之力是那样的磅礴,硬生生承受住了沙暴的正面冲击,而没有发生任何动摇。 城关上。 除陈牧、夏侯焱等寥寥几人之外,即使是灵玄峰的一些执事,乃至云麓关的都统,在天地碰撞的那一刻,都不得不以元罡之力护体,并矮身承受那股冲击。 至于诸多的锻骨境武者,有的甚至立足不稳,险些横飞出去,不得不将手中的长枪刺入下方的岩壁,整个人保持蹲伏,才硬生生顶住那股冲击。 “啊!” 有来自灵玄峰的内门弟子,明显没有经历过沙暴,猝不及防之下没能抵御,整个人一下子离地飞起,继而就被风暴直接卷上了空中。 不过就在这时,屹立在城关上的陈牧随手连挥,几道乾天之力打出,落向那被卷在空中失去凭依的几人,一下子令他们附近的风沙短暂静止,也是一个个重新坠落进城关。 落地后。 一个个皆还有些惊魂未定。 虽说他们是锻骨境的武者,但被风暴卷上天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抡飞到哪里去,要是不巧坠落到妖物群落之中,那也是有身死的危险。 坠落回城关的几个内门弟子,第一时间就将各自的兵刃插入脚下,并各自蹲伏下去,依靠云麓壁来抵挡那呼啸的风沙大浪。 此时。 就见城关之上,诸多五脏境的武者各自以元罡真劲硬抗风沙的冲击,而夏侯焱等人则都要从容的多,各自立足原地,汹涌而来的风沙在他们身前无声息的绕过,并沿着他们周身旋转起来,使得正面的冲击大大减弱,身后一些锻骨境的武者承受的压力也都大减。 其中最与众不同的无疑是陈牧所在的地方,所有正面向他冲击过来的风沙,并未从他身边绕过,也没有被他调动来以风制风,而是全部都无声无息散落。 凡抵达他身前三尺的风沙,都在那里凭空静止消失,然后化作一粒粒的尘沙向下散落,在陈牧的脚底前方渐渐堆积成一个小小的沙堆。 “乾天意境,果然玄妙,可镇一切天象……” 孟丹云侧目看来。 作为秦梦君的弟子,她对于乾天意境也是毫不陌生的,只不过整个灵玄峰自秦梦君之后也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能修炼出第二步的乾天意境了。 陈牧此时神色平静的张开乾天意境,抵挡着正面的风沙之力,同时目光掠过风沙,往云麓关的下方看去,就听见一阵阵的闷响从云麓壁下方传来。 城关之上,有些锻骨境都没稳住身形,险些被风浪卷走,妖物自然也不可能全都可以驾驭风沙,此时也有诸多低阶的妖物,被风沙裹挟,一个个无法控制身形,如同投石一般砸在云麓壁上,其中躯体脆弱的,直接就爆开,炸成一片血肉,糊在其上,接着又被风沙迅速的掩埋剥离,化作一片片殷红的血沙。 惨烈景象令人心惊。 但驻守云麓关的那些锻骨境将校,对此都是习以为常,并无太多神色变化,只有来自灵玄峰的那些弟子,神色纷纷凝重些许,在风沙中勉强睁着眼睛。 一头接一头的低阶妖物撞上云麓壁化作血糊,但也有一些躯体强韧特殊的三阶妖物乃至四阶妖物,或撞上云麓壁未死,或是能在风沙中稳住身形,一步步来到城关之下。 只见。 一头头妖物眼瞳血红,各有狂躁之意,随着第一波最大的冲击过去,风沙彻底笼罩了整个城关之后,开始纷纷沿着云麓壁向上攀登。 这次的情况就与之前陈牧所出手过的那几次沙暴不同了,由于风沙之力太过于强盛,以至于这些妖物背靠风沙,沿着云麓壁向上,几乎就是直线行走一般,根本都无需攀爬,凡是活到了云麓壁下方的,此时尽皆都在沿着百丈云麓壁一路向上。 眼看着诸多妖物渐渐抵达城关。 “妖物要来了。” 已经逐渐适应了风沙,并稳住身形的诸多将校以及七玄宗弟子,各自都是沉凝目光,做好了交手的准备。 而就在那些妖物好似妖潮一般,密密麻麻的攀登上来,即将登上城关之际。 嗡!!! 但见风沙之中,狂风之力呼啸汇聚,伴随着一股可怖的妖威,霎时间出现了大量沙球,好似投石一般漫天席卷过来,砸向云麓城关! 这些沙球一个个巨大,近乎一丈之巨,其中汇聚的强横妖力,更裹挟着风沙之力而来,尚未落下,就已然令诸多锻骨境的将校们为之变色。 五阶乃至六阶的大妖率先动手了! “小小妖物,安敢放肆!” 夏侯焱的一声冷喝爆开,整个人纵身一跃,一枪贯穿了一颗巨大的沙球,继而沙球表面一下子燃起熊熊烈火,随着他的一甩,被生生扔下城关,并在空中爆开! 炸裂的沙球被烈焰融成一片片赤红,将数头即将攀爬上城关的妖物笼罩在其中,一下子就令其发出凄厉的惨叫,继而就坠落下去,沿途更砸倒一片。 “哼!” 楚景涑冷哼一声,整个人也是纵身而起,却不似夏侯焱那般动作,仅仅只伸手一抓,右手就硬生生的擒进了那巨大的沙球之中,元罡之力迸发,将内部盘桓的妖力一下子震散,继而以巽风之力取而代之,将这巨大的沙球反向城关之下扔去。 伴随着一片惨叫和鲜血四溅,也是砸死了一片妖物。 与此同时。 孟丹云、赵镇川等也几乎都是齐齐出手,包括那些五脏境的都统乃至执事,也都各自应付向小一些的沙球,或将其击落,或将其反扔回去。 只有陈牧屹立在原地,面色淡漠,并无任何动作,直至一颗巨大的沙球从他头顶飞过,他这才随手向上一按,霎时间沙球在空中静止,继而向内猛地收缩,生生缩小了一大截,凝成一块斑驳的沙岩,接着一下子倒卷而回,撕裂了沿途的风沙。 撕裂的风沙中。 一道瘦小干枯的身影出现,却又是一头沙魍。 “嘎。” 这头沙魍发出一声怪叫,继而附近的风沙汹涌汇聚,化作两股沙流交错过来,硬生生顶住那势大力沉,好似山崩塌陷一般横击过来的巨大沙岩,最终勉强将其拦住。 他用有些惊悚的眼神看了陈牧一眼,继而不敢在原地停留,身子一下子向后退去,缩进了风沙的更深处,连同气息也消失不见。 “的确更棘手了些。” 陈牧看着这一幕,语气波澜不惊。 这头沙魍的气息比起他之前灭杀的那头,也强不了多少,但天地风沙越是狂暴,它也就越难缠,尤其是此时汇攻城关,沙魍清楚的感知到城关上有夏侯焱、楚景涑等诸多气势强盛的人存在,也根本不敢靠近,只在风沙中离得很远,操纵风沙袭扰。 沙魍这种自身体魄不强,完全依赖妖力和天势,被乾天之力完全克制的妖物,倘若敢接近陈牧十丈之内,陈牧依然有把握一击将其灭杀。 只是刚才那一头离得实在太远。 终于。 就在隐藏于风沙之中的大妖,和陈牧、夏侯焱等人遥遥交手的时候,那些城关下方的妖物也终于攀爬到了城关之上,霎时间与诸多武者在风沙中斗在一起。 一时间风沙大作,嘶吼阵阵,化作一片战场。 “可恶!” 崔盛持枪立于陈牧不远处,一枪击毙一头四阶的妖物之后,整个人却被从尘沙中袭来的一道沙浪打的整个人连连后退,飞出数丈才堪堪止住。 这道来自风沙之中的沙浪中酝酿的妖力并不算强大,也就寻常五阶妖物的水平,但问题是沙暴的方向,是城关正面迎接冲击,因此风沙之中的诸多大妖,等于是‘顺水顺势’,随意发出的攻击就威力汹涌。 反过来城关之上的众人,哪怕是夏侯焱等实力强大的六腑境存在,此时也都只能各自在那里被动的抵挡攻击,而难以向隐藏在风沙深处的妖物反击。 迎风射出的弩矢,和顺风射出的弩矢,威力完全是两个概念。 但夏侯焱等人终究实力强大,并且或多或少都是掌握有‘巽风’意境的,不至于完全被动,即使在逆势的情况下,依然能抵挡住来自正面的众多袭击。 陈牧此时也不再立足原地,而是行走于城关之上,时不时的出手,抵挡那些从风沙中冒出来的沙浪、沙矛等攻击,也不再耗费力气向风沙远处反击,最多只是随手几掌,将一些攀爬上城关的三阶、四阶妖物碾杀,拍成肉泥。 然而。 随着风暴的持续,攀爬城关的妖物丝毫没有减少,甚至那从风沙中袭来的种种攻击,更是越来越频繁,更多也不是主动向着陈牧等人落下,而是袭击那些锻骨境的将校。 轰!轰!轰!!! 陈牧拔出流火刀,纵身一跃,先是一刀劈碎一根粗大的沙矛,继而又是甩出一记刀光,将远处数头围攻沈琳的四阶妖物碾碎,随后又是一掌,将一颗沙球拍的崩散。 随时顷刻之间连续化解多处攻势和危机,但他眉头却渐渐皱起,因为这些攻击虽对他和夏侯焱等人没有威胁,但对沈琳、令狐尚等锻骨境弟子来说,却都是致命威胁。 此时所有六腑境的护法,几乎都在忙碌于抵挡那些攻击,可仍然有些渐渐忙不过来。 “情况不妙!” 夏侯焱此时也是接连抵挡几轮攻击之后,脸色变得沉了下来。 过往他也不是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猛烈沙暴,但妖物的数量都没有这么的多,并且最关键的是,那些五阶六阶妖物,没有一个试图主动攻上城关,几乎都在远处借势袭扰。 五阶乃至六阶妖物,虽说也有一定智慧,但还达不到人类的程度,以往或多或少会有来送死的,灭杀几个就能大大减轻压力,可这一次却好似都学聪明了! 大妖全都躲在沙暴之中,借势袭扰,不给他们正面搏杀的机会。 只有无数的三阶四阶等低阶妖物攀爬城关。 这种情况下,那些锻骨境的弟子们受到的威胁太大,哪怕有他们这些六腑境不断抵挡,也依然难保所有人,毕竟战线实在太长。 可若是将锻骨境的弟子俱都撤下去,那也一样不行,他们六腑境的存在虽能随意灭杀这些低阶妖物,但架不住量多,定然会有大量的漏网之鱼越过城关,涌入关内,到时候云麓关后方的那些聚居地就将受到很大威胁。 至于说反攻…… 那也很难! 因为在这沙暴之中,那些天生生存于沙漠环境的五阶乃至六阶大妖,远比他们要适应了太多,在其中能够进退自如,像沙魍等妖物,甚至可以借势飞天遁地。 但他们却做不到。 哪怕他们也练有巽风意境,终究比不得那些从肢体和构造上,都长成了适应风沙环境的妖物,暂且不说御空的难度,即使在这种风暴之中,凭借巽风意境真能勉强滞空,那也绝对做不到在风沙之中来去自如,稍微受到干扰就会坠落下去。 而就在夏侯焱心中暗暗发愁,感觉到形势十分不利,未必能支撑到这一轮沙暴减弱的时候,忽然一个凝成一条线的声音,越过了沙暴,传入他的耳中。 “夏侯师兄,暂且照看一下这边,我去会一会这些沙妖。” 那是陈牧的声音。 夏侯焱略微一怔,虽然风沙遮蔽看不见陈牧那边的情况,但却感知到陈牧的气息一下子离开了云麓壁,整个人直接踏出城关,进入了风沙之中,并隐没其间。 “陈……” 他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话到嘴边却又停住。 仅仅掌握巽风意境,是肯定不足以在风沙之中主动出击,迎战那些沙妖的,但陈牧练有乾天,与他们不同,在风沙中御空也不是难事。 只是陈牧一个人冲进风沙之中,到底还是有些令人担忧的,虽说陈牧实力极强,连他也没有绝对能胜过陈牧的把握,但风沙之中毕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妖物。 可现在情况不利,继续僵持下去,即使撑到风暴结束,那些锻骨境的弟子和将校也必然死伤惨重,这也是夏侯焱所难以接受的情况。 “陈师弟,看你的了。” 夏侯焱最终只深吸了一口气,将希冀放在了陈牧身上,继而体内元罡之力调动,凝成一线,向着附近荡开,映入楚景涑、孟丹云等人耳畔。 正在奔行于城关之上,不断抵挡着种种袭击的楚景涑,此时内心中一片窝火,很想冲出城关和沙妖大战一场,但也知道自己在这风沙之中,既难感知到沙妖,又难追的上,冲出去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反而会让城关上的压力更大。 窝火之下就将火气都发泄在了那些冲击城关的低阶妖物身上,所到之处不知道有多少低阶妖物被他一一碾杀过去,但这却也并不能减轻太多压力。 “嗯?陈师弟去了?” 忽的楚景涑耳畔响起凝成一线的声音,整个人微微一怔,继而望向那滚滚黄沙深处。 另一边。 赵镇川正接连出手,击破数个坠落沙球,眼眸中也是微光闪过:“陈师弟……” 他也察觉到情况越来越不利,城关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连他都有些缓解不过来,只是他也没能力在风暴尚未减弱之前杀出城关,所有人中恐怕也就只有执掌乾天意境的陈牧能做到了。 “……” 孟丹云一剑击毙数头攀爬上来的妖物,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以她对陈牧的了解,陈牧并非冒失冲动的人,既然主动出击,至少也是有几分自保把握的。 至于崔盛等云麓关都统,以及来自灵玄峰的一些执事,本都有些退意,此时也俱都多爆发了一分力气,陈牧这位真传都主动杀出城关,不惜以身犯险,那他们怎么也要再多抵挡一会儿才行。 只希望陈牧真能在城关之外的沙暴中斩杀一些妖物,缓解城关上的压力。 一时间。 整个城关之上的战斗,似都变得更激烈了许多,四处都是风沙阵阵,血肉横飞。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屠戮 风沙之中。 陈牧踏步而行。 每一步落下,都有滚滚黄沙在他脚底汇聚,托着他的身体不向下坠落。 他目光冷漠的看向黄沙深处。 主动杀出城关,自然不是他一直被动抵挡攻击有些憋屈,更不是想要在夏侯焱等人面前显摆什么,而是他也察觉到了城关上的局势不对,各个方向的压力都有些太大了。 继续这样下去且不说能否挡得住,纵然真的挡到风沙减缓的时候,死伤也必然十分严重,这也是他无法看得下去的。 滚滚黄沙中。 陈牧的身影消弭在其间,在深入了黄沙十余丈,已经离开了城关视线之后,他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整个人的气息忽的淡化,继而就渐渐消失于无形。 他就这么在漫天黄沙之中,若隐若现的前行,并感知着四处的气息。 …… 沙暴中。 就见一团螺旋状的黄沙,汇聚在那里,承载着上方一条土黄色的沙蛇,这条沙蛇体型不大,仅仅不过三尺来长,但周身妖力却相当可怖,赫然是一头六阶的沙妖。 此时这条妖蛇就这么盘在那螺旋状的黄沙之上,立在比云麓城关更高一些的空中,吐着蛇信子,一双妖瞳盯着下方,时不时抖动一下尾巴,风沙之中便有一股股沙浪汇聚,凝成一颗颗沙球,从上方坠落下去,砸向下方的城关。 忽的。 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双妖瞳中闪过一丝人性化般的狐疑之色,继而整个蛇身从尾巴开始,剧烈一抖,所有的鳞片几乎都竖立了起来。 只见在它身体的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赫然已欺近它近前,手中扬起一刀,伴随着一股沛然天威,猛然冲着它一斩落下! “嘶!” 妖蛇一双蛇曈中露出似人一般的惊骇之色,浑然未决威胁是怎么临近的,此时仓促之下,蛇尾猛地一抬一抽,身下托着它身躯的那一团螺旋状风沙,一下子膨胀变大,霎时间化作数丈的风暴,其中的黄沙尽皆疯狂凝聚,化作一枚枚毒牙利刃,迎着那袭来的一刀而去。 然而那袭来的一刀虽是无声无息,却势如破竹,伴随着一种难以抵御的煌煌天威,只一下子就让风暴为之径直,刀锋所到之处,黄沙寸寸崩塌。 咔!!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妖蛇的身躯,被那袭来的一刀,从中央一分两断! “嘶……” 断成两截的妖蛇,两半蛇身俱都向下坠落,前半截蛇头并未放弃挣扎,猛地扭动一下,就以极快的速度窜出十余丈,没入黄沙之中。 而后半截蛇尾,则剧烈抖动之后,裹挟着一股汹涌妖力,好似一截凌厉的长鞭,向着持刀的陈牧迎头抽落下来,要将陈牧拦在这里。 然而。 陈牧面色不变,身影仅仅只是一晃,就让那蛇尾的反扑落了个空,同时整个人消失在黄沙之中,再次出现时,赫然已追上了那条只剩半截,疯狂逃窜的妖蛇。 当头又是一刀。 妖蛇惊骇,口中妖力喷吐,混杂黄沙,凝聚成一柄利刃,迎击陈牧的刀,但碰撞之间仅仅僵持一瞬,那妖力凝聚的利刃就寸寸崩坏,最后被陈牧一刀斩过其头! 整个脑袋从中央处一分为二,那灵动的妖瞳也是迅速灰暗下去。 陈牧神色不变。 他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在黄沙之中。 这漫天的黄沙,形成猛恶的沙暴,固然是那些妖物们最为舒适的天势和环境,但对于执掌乾坤的他来说,不存在环境的恶劣与否。 这里既是沙妖们的主场,也同样是他的主场,凭借这天势他能做到借风沙而御空,也能借风沙而完全隐匿自身行迹,论起这种环境中气息的隐匿,他比沙魍还要擅长! 之前是不需要。 而现在…… 他也不清楚这风沙之中,是否会有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因此在离开城关深入黄沙之中后,他的天子敛气就已被调动,更兼乾天意境全开,整个人几乎似完全融入了黄沙天地,不分彼此,以至于刚才那条妖蛇,在他几乎都接近身后之时才堪堪察觉到! 漫天黄沙之中,一头头五阶、六阶的妖物,依然还在集中妖力,袭击城关。 但,风沙阵阵呼啸中,时不时却有一柄刀锋,从黄沙后方破出,一刀将一头妖物劈成两半,继而再次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一盏茶, 两盏茶, …… 短短不到三盏茶的功夫,位于城关之上的夏侯焱等人,就明显的察觉到了来自各处的压力有所减弱,大妖攻击的频率变得没有那么频繁了。 众人一时皆有惊异,但因为风沙混乱,几乎感知不到风沙中的气息,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肯定是陈牧做了些什么,才有了如此变化。 与此同时。 位于城关的正上方,那沙暴的最高处,数百丈的天穹之上。 一道状若人形,但生有羽毛的身影,正悬停在那里,背后一对黑翼展动,一双鹰瞳正盯着那绵延恢弘的云麓关,虽然有漫天黄沙的阻隔,但她的妖瞳似乎依然能透过尘沙,看见城关之上的一些情景。 “此人就是陈牧么,果然是个麻烦角色……” 乌郦微微眯起眼睛。 此次她从各个方向驱逐了极多的妖物汇聚,让本来就严重的沙灾变得更混乱,眼看几乎都有攻破云麓关的趋势,连夏侯焱、楚景涑等六腑境强者都无能为力,但却被尚未迈入六腑境的陈牧给强行化解。 首先是乾天意境之力,能无视沙暴,对环境的适应几乎比拟那些妖物,并且陈牧自身还有隐匿气息的能力,若非她具备一双极其特殊的妖瞳,恐怕也是难以寻找到陈牧的踪迹,但即便如此,她也一样只有在陈牧出手之际,才能捕捉到陈牧的些许踪影。 昆羯这次总算是做对了事情,告诉了她,否则的话以她看来,光凭昆羯和天尸门的人,想要除掉陈牧恐怕是很难的,毕竟陈牧除了实力不俗之外,隐匿气息的手段也极其高明,在这沙漠之中更是极易发挥。 倘若昆羯等人,选择在这种沙暴环境下,尝试围杀陈牧,哪怕昆羯的实力比夏侯焱等人要强,也比陈牧更强,但只要稍微出点差错,陈牧就能依赖沙暴隐匿行迹,到时候昆羯等人势必都是一群无头苍蝇,更别说陈牧还能依赖风沙做到御空。 幸好。 昆羯喊了她过来。 若是没有她在,恐怕大概率要出问题。 她本来不太赞同昆羯对七玄宗真传下手,因为天妖门和天尸门正在联手图谋大事,这种时候横生枝节不是好事,但在亲眼目睹陈牧手段之后,她也觉得陈牧此人不可留,如今才不过五脏境,就如此棘手,到了六腑境无疑就更难缠了。 更不用说陈牧这种天才,未来能登上风云榜,甚至有可能成为宗师,到那时就算是天妖老祖,都很难将其杀死了,将会是极大祸患。 乌郦一双鹰瞳中妖光明灭,在看到云麓关上压力越来越小之后,也是不再停留,立刻振翅往远处飞掠过去,同时心中已隐隐有了盘算。 …… 黄沙中。 身形佝偻仿若人类老者的沙魍,在接近云麓城关二十丈之处,眸光中泛着少许凶悍,干枯如树枝般的手臂不断挥动,一股股妖力汇合风沙,化作一道道袭击落下。 眼看数个执事被打的狼狈不堪,更有一人被扫飞出去,口中吐血,沙魍眼眸中更是闪过一丝厉色……它只记得它很小的时候,有人类武者将它从身居的地下深处翻出。 是它母亲用尽妖力,将它送到地脉之中,随着地脉流淌而走。 最终它活下来了,但它母亲却再也没回来。 它不知道人类武者为什么那么做,它只知道从那时起,它就将所有的人都视为敌人,每一次吸食人血都让它心中满是快意,每当看到人流血,心中都满是舒畅。 人很凶残,在没有风沙的时候,它都不敢靠近这绵延的城关,但在沙暴之时,它可以肆意施虐,看着那些人的惨状,看着他们无法反抗的样子。 这画面很好。 很好…… 很…… 这头沙魍忽的整个凝固在那里,附近的风沙全部陷入了静止,继而两股沛然无法抵御的力量令风沙之力平息,碾碎了它的妖力,仿若两只巨大的手掌,向着中央合拢一拍。 呱唧。 脆弱的身躯被碾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陈牧出现在沙魍的身后,双手像是拍蚊子一般的合在一起,看着被碾碎的这头沙魍,继而仰头向上方张望一眼。 “错觉么?” 他之前隐隐有被窥视的念头,以为是这头沙魍发现了他,但从反应来看,这头沙魍似乎对他并无所觉。 他又回头看了看那滚滚的黄沙深处。 最后微微摇头。 沙漠之中妖物众多,也许这滚滚黄沙深处,还有更强的七阶妖王那样的存在……不过如今的他也并不畏惧什么。 大宣拟定妖物总计十阶,前六阶分别对应武者的前六境,而七阶虽被称作‘妖王’,可实际上连最弱的宗师都打不过,最多就是风云榜的水平。 只有八阶妖物,才能匹敌宗师中的强者。 对他而言,即使遇到七阶妖物,也足以一战,再怎么样也能从容退走,除非是八阶以上的妖物,才有那么一些威胁,但也一样不是很大,只要不是擅长速度,很难追的上他。 实际上在当今的世道,八阶以上的妖物,都已经极其少见了,纵然在关外都很少有存在,因为那种层次的妖物,其妖躯或多或少都有些部分,是能铸造灵兵的材料。 一旦出世。 就会引来诸多宗师,甚至换血境的出手。 人族执掌山河不是说说而已,是世间诸多强大妖魔都在滚滚历史中被碾为了尘埃。 “差不多了。” 陈牧拍了拍手,沿着临近城关的几十丈范围内,又前后沿途探查了一段,最终没有再发现有五阶乃至六阶妖物的踪迹。 而此时那汹涌的沙暴,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没有最开始那么猛烈,渐渐的开始减弱起来,尽管依旧比他之前经历的几次小沙暴要更强,但也到了强弩之末。 “该去收拾一下了。” 陈牧呼了口气,并将目光往下方看去。 他之前为了隐匿气息和行迹,一路袭杀那些妖物,根本没空去处理尸体,让那些五阶乃至六阶的大妖尸体都坠落到了城关之下。 现在沙暴渐渐消止,城关各处都已没什么压力,他也总算是可以稍微松缓下来,下去找一找那些不知道还能不能找见的妖尸,五阶六阶的妖物尸体虽然都达不到能制作灵兵的标准,但血肉皮革也都是好东西,眼下的他暂时用不到,但未来迈入六腑境之后,多食用一些高质量的妖肉,也能增进六腑的滋补和淬炼。 一念及此。 陈牧脚底不再凝聚风沙,整个人迅速向着云麓关的下方落去,很快坠落在了尘沙之中,而附近还有许多妖物在徘徊,被他随手灭杀几只,惊散一片。 没有兴趣一一去追杀这些四散的低阶妖物,陈牧沿着百丈云麓关的底部,往前一路前行迈步,同时又仰望一眼身后那百丈城关。 “这关前关后,感觉上果然是完全不同……” 玄元戊土阵虽是将所有地脉之力,都集中在了维持云麓关之上,无法像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那样调动地脉之力来镇压四方,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云麓关之强韧十分非凡。 在关后是感觉不到任何压力的,包括城关之上也是一样,可落在城关的正前方之后,行走在城关的正下方,就明显能感觉到来自地脉的压力! 这种压迫。 平常时期足以震慑各种妖物,令其不敢靠近。 就算是在沙灾之时,也一样有用,能让诸多试图攀爬云麓壁的妖物,都沉重几分,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压制。 不过这份来自地脉的压力,也仅限于接触地面的时候,一旦御空离地,或者是登上了百丈的城关,立刻就失去了效果。 “这百丈城关能存在上千年,经历无数次沙灾,而从来不被淹没,也都是此阵的功劳……人力面对天地之力,终究是有时而穷。” 陈牧感知着地下传来的那阵阵压力,心中喃喃一声。 光凭人力,是不可能守住这样一片百里城关的,恐怕早已被风沙侵蚀掩埋,说到底武者修炼意境,哪怕到了领域层次,也只是加深对天地之力的操纵。 意境第一步,看得见。 意境第二步,摸得着。 意境第三步,身心合。 也许唯有走到第三步,才能做到面对天地,都不再有敬畏之心吧。 …… 城关上。 夏侯焱以及楚景涑等人,正在各自收拾残局。 没了来自尘沙中的各种大妖的袭击,他们这些六腑境在城关之上肆意发挥,纵横来去,对于寻常妖物那自然是成片成片的碾压横扫。 几乎没有用太久的功夫,整个城关上就被肃然一清。 感知到天地间的风沙之力越来越弱,夏侯焱驻足停下,道:“总算是过去了……你们可有看见陈师弟?” 他冲着崔盛等一群人问道。 众人皆摇头。 夏侯焱眉头微蹙,继续凝视风沙深处,随后又看到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楚景涑,道:“你那边呢,也没有找到陈师弟?” “没有。” 楚景涑摇了摇头。 城关外的大妖们停止袭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陈牧却没有回来,这不由得让已经松缓下来的夏侯焱等人,心中又起了些许的担忧,不知道陈牧上哪去了。 实际上陈牧在深入黄沙,主动出击之后,没用太久功夫就让各处的压力大大减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片惊喜,虽说几乎没感知到多少动静,但显然陈牧在风沙之中的发挥也是极好,纵使杀不死那些妖物,肯定也是将之一一击退,否则不可能是这般效果。 “陈师弟总该不会……” 夏侯焱看着楚景涑,虽然话没说完,但楚景涑明白他的意思,是担心陈牧一路追杀妖物有些上头,追进了沙漠之中。 相比起这城关所在,沙漠之中可就危险多了,那是有可能撞上七阶妖王的,虽说以陈牧的身法之快,应当也能够摆脱,但总归孤身一人进入沙漠是很不安全的。 “应该不会?” 楚景涑略有些迟疑的道。 而就在两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忽然两人神色都微微怔住,齐齐转头看去。 就见城关之上,沿途两侧的诸多将校、都统乃至灵玄峰弟子,此时都是有些瞪大眼睛,看向从渐渐减弱的风沙中走过来的一个庞大身影。 待渐渐清晰。 就见那赫然是一具又一具模样各不相同的妖尸,就这么堆叠在一起,仿若一座小山般,其中不乏五阶乃至六阶妖物,即使已经身死,那股残存的妖威依然令人感到心悸。 而小山下方,则是一只托起整座‘小山’的手。 这只手来自于陈牧。 就见他托着这庞大的肉山,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城关近前,然后伸手一放,将那堆叠起来的庞大妖尸轰的一下,扔在了旁边。 “大概就这些,杀妖的时候来不及一一处置,城关下或许还有高阶的妖尸被淹没在黄沙里,等沙灾过去,可以派人马在城关下方附近仔细探查。” 陈牧放下那堆积若山般的妖尸后,也是微微喘了口气。 夏侯焱看看那一堆庞杂的妖尸,光是粗略一看,六阶的妖物就起码有十具以上,一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本以为陈牧最好的战绩就是将风沙中的大妖都驱走,乃至格杀一两头,可现在这哪里是格杀了一两头,恐怕这场沙灾中的大妖,几乎都被陈牧堆在这里了! “这……” 连楚景涑都是一脸的惊愕。 以他的实力,自然是这里任何一头都能轻易对付,甚至对付两三头也不在话下,若是逼他拼命,四五头都能硬来,可堆积在这里的六阶妖尸,已远超四五具了! 仿佛是看到夏侯焱等人心中的惊疑,陈牧解释道:“这些妖物在风沙之中,都只是各自为战,我练有一门隐蔽气息的功法,逐个解决并不难。” 听到这话。 楚景涑总算是松了口气,苦笑道:“要是你能一次性灭杀这么多妖物,怕是都有风云榜的水准了,我怕是要被伱吓死……不过就算是逐个击破,也真了不得了。” “了不得,了不得。” 夏侯焱也审视着那一堆妖尸,点着头开口。 若是在没有沙暴之时,逐个击破的话,他也能做得到,甚至他这么多年镇守边关,斩杀的妖物数量合起来也远超过这些,但主要是陈牧仅仅一次沙灾,就斩杀如此之多的大妖,更是在沙暴最猛恶的时候做到的,几乎可以说此次沙灾,都是他一人平定! 显然陈牧潜修一年半,不仅仅是练成乾天意境,对于意境的发挥、以及实战,乃至一些技法秘术,也都有所习练,远远不是那种才突破不久,尚未能掌握自身力量的程度。 不远处。 孟丹云的身影也来到这里,看了看那堆积的妖尸,又看了看陈牧,却是没有太多的震撼。 这就是陈师弟应有的实力。 …… 大宣历一千四百二十九年。 十一月二十一。 玉州边关沙灾,灵玄峰真传陈牧,于沙灾中展露乾天意境第二步,格杀六阶大妖十三头,五阶以下妖物无数。 消息传出,各方震动。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妖天尸 城关上。 夏侯焱屹立于最前方,此时能看到有一些锻骨境的武者,正在沿着高耸百丈的云麓壁慢慢的下关,也有五脏境的执事,则纵身一跃,直接坠落百丈。 远处的沙漠之中,此时已经风沙消弭,隐约可见一些人影在其中活动,基本都是些易筋锻骨境的武者,每次沙灾过后,风沙也的确会带来一些机遇。 镇守云麓边关的诸多将校,一部分是来自于沙郡本地,一部分是七玄宗调遣,也有一部分就是为了沙漠中的机遇而来。 “好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夏侯焱看了看那些远处的人影后,冲着楚景涑等人笑了笑。 “走吧。” 楚景涑回应一句,声音还在原地,但人已飘然落向沙漠之中。 孟丹云看看远处,忽然一抬手,将一个罗盘状的东西扔向陈牧,并道:“陈师弟,你实力虽然很强,但尚未踏入六腑境,仍然需要水食,若是在沙漠中遇到异变,迷失方向,也有些许危险,倘若你想进入沙漠深处,就带上这个,多少会有点指引方向的用途。” 通常易筋锻骨境的武者,都不会深入沙漠,最远也只是在能望见云麓关的范围内探索,而五脏境的执事就可以稍微深入一些,但因为没到六腑境,不能长久不饮不食,若是因为一些变故而受困于沙漠深处或地底,那也凶险很大,所以不会太过深入。 陈牧情况特殊,实力比一般六腑境更强,身法也远超常人,探索沙漠甚至比她都要安全很多,必然不会只在外围浅浅探索。 “谢师姐。” 陈牧接过那枚定位用的罗盘状物,本以为是磁石,但似乎又并不是,而是一枚晶莹琉璃珠中,一条方向始终指向脚下的云麓城关的血色丝线,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弄不懂他也就不多细想,估计要么是与地脉有关,要么就是利用某种妖物所做,这类神奇的东西多种多样,比起灵兵来说只是小玩意。 唰。 陈牧看到孟丹云纵身落向下方沙漠后,自身便也一步踏出,飘然坠下百丈城关,然后向着沙漠之中前行,身影悄然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天穹之上的高处,一片云层之间,一只灰色的妖鸟盘旋着,将下方云麓关的一切景象都尽收眼底,很快振翅飞向远处。 …… 炎热。 干旱。 这是陈牧在踏入荒漠之后最直观的体会,明明现在已经到了凛冬之时,在关内的其他郡府多半水都开始结冰,但一入荒漠,依然是无比的炎热。 此时巽风之力消退了很多,离火之力则大幅上升,始终压制着坎水,使得在沙漠之中几乎感知不到多少水分,哪怕以坎水意境强行从空中提取,也是良久才能汲取一杯。 “锻骨境的武者,在这里没有水也撑不过十天。” 陈牧行走在沙原之上,一边走一边细致的感知着附近的环境变化,他每一步落下,在滚滚黄沙上竟都毫无痕迹,仿佛整个人轻如一片羽毛,清灵而飘然。 他一边走一边透过茫茫沙海,感知下方的地脉之力,能感知到整个荒漠中的地脉之力,此时明显比正常的地脉要萎靡了许多。 如果说在城关后方,在瑜郡等地带,他如今的实力能强行深潜地下三十丈的话,那么在这里就能够深潜地下五十丈,甚至更深。 这个深度,实际上已经初步达到了地脉的流动区域,会有诸多矿物之类。 不过。 陈牧并未潜入沙海之中。 一方面是潜下去,行动远不如在上面迅速,越深就越难移动,另一方面,也是他对寻常的矿物之类并不感兴趣。 他已经从夏侯焱那里知道,在沙灾过后,探索沙漠最主要的机缘,就是地脉空虚之地,就如同洪灾之时地脉喷发过后出现的空洞,沙漠中也一样,那里往往会形成流沙,不断的往地下流入,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陷阱,但对于武者来说,却是能进入地脉更深处的安全通道。 在这种流沙深处,出现珍稀灵物的可能性会更大许多。 当然。 也有可能撞上五阶六阶的大妖,甚至是七阶的妖王,纵然是夏侯焱、楚景涑这样的存在也有危险,只不过遇到妖王的概率终究是很低,并且往往因其妖力凶悍,远强于六阶妖物,也更容易提前察觉到,能够避开。 陈牧就这么在茫茫沙海中,往前不知道走了多远,直至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炎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森冷寒意笼罩沙漠,他的感知中终于出现了一处地脉异常。 很快。 来到近前。 就见这是沙漠中一处低谷,并且隐约可见附近的黄沙在缓慢的流动,似乎在以其为中心,慢慢的下沉,并逐步的被吞噬。 “看来就是这种地方了。” 陈牧心中念头微动,继而整个人一步踏出,走到了那黄沙之中,立刻就感觉到脚底虚浮,一下子就要陷入到黄沙之中。 然而他整个人却不退反进,不仅一脚踏入黄沙,紧接着整个人也是一下子向下钻去,须臾之间就没入了流沙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沿着流沙的沙道一路下行。 陈牧能感觉到附近的地脉之力流淌不畅,形成了和洪灾中地脉喷发后形成近乎相似的通道,只不过这里比起地脉喷发造成的空洞要更稳定。 似乎是因为之前的沙灾损耗了太多的天地之力,使得这种地脉空洞区域,修复的速度都很慢很慢,感觉上没有个三五天,都很难恢复到正常情况。 就这样。 陈牧不知往下深入多远,差不多有百丈之后,整个人终于噗的一下,脱离了沙道,进入了一处地穴之中。 说是地穴,但实际上也到处都是流动的沙子,空间很小。 “嗯……嗯?” 陈牧刚落到黄沙之中,目光正掠过四周,紧接着就感知到足底气息变化,忽的一截黑色的尖刺从沙底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的身体。 然而他只是冷哼一声,右手随意的横里一拍,就将那一截黑色的钩刺直接拍的弯折,同时抬脚一踏,脚底黄沙轰然震荡,并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挤碎的咔嚓声。 接着。 陈牧抓住那弯折不动了的钩刺,将其向上一扯,便从沙地中扯出一只堪比人身大小的巨大蝎子,尽管生机已在渐渐消散,但体内酝酿的妖力依然十分汹涌。 却是一头五阶的妖蝎。 陈牧看着这头身躯都几乎被他刚才的一击碾碎的妖蝎,面无表情将其扔开,接着足底又是一踏,脚下黄沙翻涌,一下子从其中翻出了大量半透明的妖卵。 咔!咔!! 有妖卵表面浮现出裂痕,接着一个个碎裂开来,霎时间大量密密麻麻的,半透明的蝎子从其中爬出,皆仅有指头大小。 陈牧面色不变,一掌向下拍出,霎时间所有孵化和不曾孵化的妖卵,全部都被碾压成了一滩酱汁,与黄沙融成黏糊糊的一团。 虽说妖物对如今的人类也属于资源的一种,其中很多妖物都很有效用,但沙漠中的妖蝎不属于此类,没有必要特意存留。 唰。 灭杀了这一窝妖蝎之后,陈牧粗略感知一下附近,最终只在黄沙的一角,掘出一块枯黄色的,明显有啃食痕迹的矿石。 “玄沙矿……” 他摇了摇头后,将这块玄沙矿随手扔掉。 玄沙矿和玄铁差不多,虽然也有独特价值,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是不值得特意收入囊中,更何况这一块还被妖蝎啃食了大半,内中精华被汲取,品质变得极差。 咔。 陈牧最后将那只妖蝎拎过来,随手将其尾刺折下,这东西还算价值颇高,制成一些特定的暗器后,对五脏境都具备一些威胁。 最后再次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东西,陈牧便纵身一跃,整个人再次向上,一路深入七拐八绕的流沙沙道之中,很快回到了地上。 唰。 流沙之中陈牧的身影破沙而出,落到了沙丘之上,继而仰头望向已经一片昏暗的天穹,并略微眯起了眼睛。 虽然天色已经很是昏暗,但他还是依稀能看到,在很高的云端之处,隐约有一只妖鸟在盘旋,但因为离得太远,他只能勉强看见,感知不到其气息。 沙漠中有妖鸟很正常。 他之前在驻守城关之时,也击毙过一些妖鸟。 “这头妖鸟,我是不是曾经见过?” 陈牧短暂沉凝。 他在云麓城关的时候,不止一次见过高空盘旋的妖鸟,有一些飞的太高,他无法将其击落下来,不过也同样因为飞的太高,他也基本看不清晰,甚至分不清种类。 不过既然飞的极高,陈牧也就没有过多理会,没有风沙的助力,他也无法御空上天,除非是使用破邪雷矛……但那一样也有个距离,太高的话还是鞭长莫及。 “若我不依赖风沙,就能做到凭虚御空就好了。” 陈牧很快收敛视线。 凭虚御空是洗髓宗师的标志之一。 目前的他虽还做不到这一点,但他练有完整的乾坤意境,也许不需要修成宗师,只要踏入六腑境,并将乾坤意境再练的更深入一些,说不定就能做到御空了。 沿着茫茫沙漠继续前行。 此时。 夜幕已降临,整个沙漠仿佛从酷暑直接过渡到了凛冬,森冷的严寒足以冻结出冰霜,但陈牧却始终神情平静,一边在夜幕下的沙海中前行,一边感悟着天地的变化。 乾坤八相囊括天地万物,像凛冬之法,如今的他也一样会用,结合巽风坎水之力,汇集坤地之阴属,一样能做到凝水成冰,冻结八方。 “天地变化,此消彼长,真是玄妙。” 陈牧越走越是感叹天地之玄妙,过去他领悟乾坤之前,意境始终不完整,就好像盲人摸象,对于天地的变化仅能看到一角,现在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窥见其全貌。 像在这沙漠之中,白天离火意境极其旺盛,乾天之中的阳属,也是直至顶峰,而落入夜幕之后,阴盛阳衰,自乾阳而转坤阴,离火消退,本来完全被压抑的坎水,甚至都有了些许复苏的迹象,比白天时要稍微旺盛了一分。 乾坤八相,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时时刻刻都在流转。 这一刻。 陈牧对于天地轮印这门技艺,也有了些许领悟,难怪是‘轮印’,呈流转之象,这就是天地乾坤的本质,不变而变,不为而为,如如不动。 在陈牧面前显现出来的世界,仿佛不再是那实质般的黑夜与沙漠,而是一副由无数种颜料组成的画卷,这些颜料在画卷上流淌,时时刻刻在彼此交融、变幻。 唰。 陈牧唤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377点】 “很好。” 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行走大漠之中感悟天地变幻,经验值获取不菲,哪怕最后没有什么灵物收获,光是乾坤意境的经验累积,对于他来说也绝对是不虚一行的。 就这样陈牧继续迈步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天蒙蒙亮,他又找见了一处流沙之地,这一次深入其中后,却终于是有了不错的收获。 “己土元精。” 陈牧掂量着手中一块灰褐色的,仅有指头大小的土块,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 戊土为阳,己土属阴,己土元精是与土元珠不同的另一类灵物,和戊土元石相似,但往往都很小,能用作地脉阵法的阵基,虽然不是他所需要的那种能增进脏腑淬炼的灵物,但他手里这一块论起价值比起土元珠也并不逊色,在七玄宗就可以直接换成他所需之物。 才探索一天一夜,就收获了一份,更兼感悟天地变化,还额外收获许多经验,陈牧一时心绪都好了很多,整个人再次钻出流沙来到沙丘之上。 恰逢日出。 一抹晨曦从视线尽头升起,照亮整个沙漠。 在陈牧的感知之中,天地之力也是随之而迅速流转变幻,阴属消退,阳属渐涨,坎水消退,离火酝酿,这种流转变化是那样的自然,非一切工笔所能及。 “不知这个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的景象。” 陈牧心中忽的呢喃一声。 大宣很大。 九十九州土地,每一州都方圆万里。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往往从出生到衰老,都只呆在一县一郡之地,能走遍一州的人都很少,更不用说九十九州天下。 至于九十九州之外,据典籍记载,皆为荒土,有异族,皆蛮夷也。 和玉州相邻的冰州,已属于是极北之地,越过冰州边境,就只剩下茫茫冰原,谁也不知道尽头在何处,或许有一些换血境的武道顶尖存在,知晓那冰原的尽头,但至少目前的陈牧并不知道,也没有从典籍中看到任何记载。 包括玉州、沙郡之外这片沙原,越过沙原之后,外面还是沙漠,最终尽头在何方,也一样没有明确的答案。 但陈牧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确是平坦的。 这个不需要走到大宣的边疆尽头,也很容易测量,这一方水土似乎的确遵循着‘天圆地方’的规则。 “倘若真的是天圆地方,那么在世界尽头处,就应当是天与地的相连之处……不过边疆之外有更多的妖物,还有蛮荒异族,还不是如今的我适合去探索的地方。” 陈牧很快又收敛思绪摇了摇头。 若是能让他一观天地尽头的景象,那对他来说必然是极多的经验积累,只是根据目前他的了解,边境之外的土地皆为恶土,都十分凶险,洗髓宗师往往都不愿随便涉足。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自然也还远没到的时候。 继续向前。 又走了一段之后,陈牧忽的目光微动,感知到了一股汹涌的妖力,出现在右侧方向。 “六阶大妖么?” 他心念一动,脚下一步踏出,眨眼间消失在远处。 很快。 越过一片高耸的沙丘之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风沙,那股妖气就是从风沙之中传递出来。 陈牧一边感知着风沙中的情况,一边靠近过去,等来到近前之时,目光往风沙之中望去,立刻就看到一尊体型十分巨大的黑影,伫立在风沙的深处。 “沙魉?” 陈牧远远看到其模糊影子,就已辨认出其身份。 沙漠中的六阶大妖,与沙魍恰好相对应,沙魉属于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妖物,虽然妖力庞大但却并不擅长以妖力驾驭风沙,也不擅长远攻,但其躯体之强韧,却几乎是六阶妖物之最,和沙魍近似于两个极端。 “沙魉的话,杀起来就稍微麻烦一点了,不过……” 陈牧又往风沙中深入一段后,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注意到了另一股不同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曾在云麓关中无数次体会过。 戊土元石! 这头沙魉手里有一块戊土元石,并且从其气息来看,应当还不小! “很好。” 戊土元石也是很有价值之物,和己土元精一样。 陈牧当即迈步向前,几步落下之后,已经接近了那头沙魉所在。 但。 几乎就在他即将靠近十丈之内时。 陈牧眼睛忽的眯起,整个人身影陡然停住,并一个弹射,猛然往后退去。 轰! 身后的沙土陡然炸开,掀起数十丈的沙浪,一道浑身长满鳞甲的身影从他身后一掌挥来,伴随着一股凶悍的妖威爆发。 陈牧反手一掌拍去,两人的手掌相隔一丈,但中央的风沙已在两股庞大的威能之下扭曲,并使得下方的沙土一片片的炸开,以两人为中心,荡起一片沙浪翻涌。 待沙浪平复。 陈牧落到沙土之中,目光冷漠的看向前方的身影,只见对方外形似人,却又生长满细密妖异鳞甲:“天妖门?” 对于这种半人半妖的诡异气息,他虽是第一次见,但却也并不陌生。 天妖门! 与天尸门一样,曾在数百年前被大宣朝廷以及天下宗门联手围剿的邪道宗门,试图将人身炼成妖躯,借此延长寿命。 而和天尸门有所不同的是,天尸门当时是被绞杀到销声匿迹,很多人都认为已经灭亡,而天妖门则是有一小部分逃出了大宣的边疆,混入了关外异族之中,从几百年前就不曾彻底灭亡,最近几年更是有所活动,在玉州甚至也曾出现其踪影。 “天妖门,昆羯。” 昆羯看着陈牧,神色淡然道:“本尊在天妖门这一代中,也是天资最高的几人之一,你为新秀谱天骄,但死在本尊手中,也不冤枉。” 陈牧并不答话,只用余光瞥了一眼那风沙之中的‘沙魉’,却见那庞大的形体此时渐渐化作沙土散落,内部显露出了另外一道身影,也是浑身鳞甲,更生长有一条蛇尾。 不过。 旁边的那块戊土元石,却是货真价实。 “原来如此,是利用戊土元石布置的简易阵法,我对阵法的确不熟,察觉的稍迟了一点……天妖门和天尸门,这是彻底联手了么?” 陈牧目光淡漠的掠过四周。 伴随着话音落下。 一阵阴森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沙土一片片的炸开,一道道浑身缠绕煞气的干尸,从沙土之下接连钻出,足足有八具之多,封锁了各个方向。 每一道干尸的气息,都远胜于陈牧曾经遇到过的煞尸,周身煞气更加凝练,并且还隐约有一种‘地煞’之玄妙,这是凌驾于煞尸之上的玄尸,不仅自身具备煞气,更能调动一部分地煞玄妙,近似于武者所掌握的意境! “还有呢。” 陈牧面色不变,又看向一个方向。 在风沙之外,一道身影缓步走来,躯体之上生有四臂,气息之凝练浑厚,丝毫不逊于控制戊土元石阵法的那一位。 也几乎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漫天的风沙渐渐的平息了下来,飞扬的黄沙迅速落地,整个区域的沙土都微微向下凹陷一些,形成落于数个沙丘中谷的方位。 地煞气息旺盛,而乾天气息则变得极其晦涩。 “伱走的太慢了一些,若是你来的再快一点,子夜之时来到这里,那么地煞将能浓郁到极致,现在的话,你应当还是能调用一些乾天之力的。” 一个女声从上空传来。 陈牧仰头看去,就看到上方二十余丈高的地方,若女人身形,周身裸露的人影,却生长着一对黑色羽翼,悬停于天穹上,妖气汹涌,手中托着一块煞气汹涌的石头,使得整个区域的日光都变得阴暗许多,更阻隔了乾天之力的流淌。 “八具玄尸,四尊六阶妖人,还特地布置了地煞阵法,为了杀我一个小小的五脏境,倒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陈牧负手而立,目光纵观四周。 乌郦淡淡的道:“你的身法,若不封锁,我等皆没有把握追上,更怕你借助风沙御空,再谨慎都是值得的,何况此次目标也不仅你一个,你那几位师兄,师姐,很快都会去陪你的。” “呵呵,杀那几个就不需对付你这么麻烦了,那几个的身法都不及你,想来用不了很快的,不过可惜你的尸体被天妖门预定,我们只能从其他几位里选两具拿去炼尸了。” 廖醜发出十分嘶哑难听的笑声,道:“好了,别废话太多,赶紧动手,等日头再盛一些,我们的玄尸可就不太好发挥了。” 然而就在这时。 只听陈牧开口了,语气冷冽。 “那看来,之前的妖灾异常,也是和你们有关了?跳梁小丑,祸乱边关,死不足惜!” 伴随着话音落下。 就见陈牧身影一晃,突兀消失在原地,继而出现在一头玄尸前方,右手隔空一拳挥出。 那头玄尸双臂一挥,狂暴的地煞之气汹涌,向着陈牧的一拳迎去。 然而。 几乎就在下一刻,伴随着陈牧拳头上八种不同气息一闪而过,霎时间汇聚成一道轮印,但见拳风所过之处,那地煞玄气几乎是被摧枯拉朽一般碾的崩塌。 最后拳印落下,相隔近一丈,生生将那头玄尸整个上半身轰成了无数残渣! 一击! 轰杀一具六阶玄尸! 虽然两更但是更新量一直没少,今天字数更多,加起来接近之前四更的字数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生不为妖魔 黄沙漫天中,看着陈牧一记雷矛,击落乌郦,退走金邺,又接连爆发,击毙孛楷,镇压昆羯,廖醜等人此时几乎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尊六阶妖人,短短顷刻之间,就接连溃败身死! 他们虽然瞧不起昆羯等妖人,认为逐渐被妖物同化导致脑子都不灵光,但从不否认这些妖人的实力都绝对不弱,一人都能匹敌他们两三具玄尸。 陈牧能凭一己之力,震退三具施了秘法的玄尸,接连击溃昆羯乌郦等人,这般实力已经是无比的恐怖,根本不是什么五脏境新秀,就是在六腑境,也绝对能位列风云榜了! 风云榜高手! 相对于他们这些六阶层次一般水准的人物来说,那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无法撼动! “事不可为,走!” 廖醜此时震骇之余,也终于意识到了事不可为,当下三人几乎都是齐齐撤走,同时调派各自的三具玄尸,强行向着陈牧围杀过去,试图阻拦陈牧的脚步。 然而此时陈牧却冷眼看来。 “这时候想走,不觉得迟了么?” 倘若一开始的时候,天尸门的几人当机立断,舍弃昆羯等人遁走,只要逃得足够远再往黄沙深处一钻,那的确他也不易追杀,可现在天妖门或死或残,这种时候再想从他眼皮底子下逃命,那无疑有些太没将他放在眼里了。 陈牧也不理会半个身躯都凹陷在黄沙中,气息萎靡的昆羯,此时只拔出流火刀,一刀挥出刹那芳华,刀锋好似搅动了日月之辉,天地之汇。 仅仅一刀。 三具玄尸接连横飞,周身玄煞之气一片片的崩灭破碎! 继而陈牧扬手一掷,手中流火刀破空飞出,一下子化作一束流光,沿着沙丘横跨数十丈,落向三个逃窜的天尸门余孽中的一人。 “不!” 那人发出沙哑的嘶吼,不知从身上掏出什么东西捏碎,一下子爆开一团浓浓的灰雾,将流火刀上的天地轮印生生侵蚀了大半,但最终仍然躲不过流火刀的一击,整个人被从脊背贯穿,向前飞出十余丈,没了生息动静。 而陈牧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掷出手中流火刀后,把手向天一扬,恰好那被他掷出,击穿了乌郦的破邪雷矛,此时从高空化作一道黑线坠落下来,落进他的手中。 噼里啪啦!! 伴随着陈牧的手掌一握,破邪雷矛上紫色雷光再次迸发,化作一束璀璨流光,似令天地都黯淡失色,以更胜于流火刀的速度,一下子飞出,在天尸门余孽中的一人几乎来不及反应之前,就将其整个人身躯贯穿! 噼里啪啦的破邪真雷在其身上爆开,仿若水火湮灭一般发出滋滋的声音,竟是一下子将其身上的煞气都碾成灰雾,最后整个人都炸成了碎块! “该死。” 廖醜眼见两个师弟顷刻间身死陨灭,心中也是惊骇至极,此时尽管已气息萎靡,但还是强行在心口一点,吐出一口心头黑血,化作一团浓郁黑雾一下子裹住自身,继而一头钻进沙丘之中,拼命的往下遁去,试图遁入地脉之中逃命。 然而陈牧先后掷出流火刀和破邪雷矛,击毙两人后,脚步更是丝毫不停,两步落下就追到了廖醜遁入地下的位置,接着面色冷冽的抬脚往下一踏。 轰!!! 整个沙丘以他所踏之处为中心,化作海浪一般向着四周滚滚而去,地下的地脉几乎一下子就被他引动,从平静流淌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 廖醜此时已遁入地下十余丈,但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波动,心中大惧,疯狂的继续往下遁去,但还是被如海浪般滚滚的地脉之力追上,一下子裹挟在其中。 本来柔软的沙土在地脉之力的冲击下,陡然变得仿佛坚韧如钢铁,一卷一挤之下,就让他本就萎靡佝偻的身躯,一下子被硬生生的压成了一团,砰的一声挤出大量黑色血液。 地上。 陈牧先后灭杀天尸门三人后,目光往后一转,就看到金邺此时抱着被破邪雷矛贯穿身躯的乌郦尸体,仰天发出痛苦的咆哮声,接着忽的张开血盆大口,竟是一口向着乌郦的胸口咬去,将其躯体整个中部一下子撕碎,将一颗暗红色的心脏吞入口中。 一股狂暴的妖力和血气从他身上滚滚爆发,他抛下乌郦尸身,一双眼瞳中血丝密布,不断增加的血丝直至将整个眼瞳化作赤红。 “天妖化生!” 伴随着一声近乎癫狂的嘶吼,他的妖力节节膨胀,在他身躯上的鳞甲几乎都要被撑的裂开,皮肉几乎都呈现出裂痕的情形之下,他的妖力一时间都硬生生盖过了昆羯! 那股磅礴的妖力和威压,似乎都追上了驾驭天地轮印的陈牧! “你……死……” 金邺喉咙中涌出不清楚的声音,整个身躯似乎都已经要撑裂开来,恐怖的力量让他目光充满了狞狰和杀意,整个人猛地一跃而起,狠狠挥起拳头,向着陈牧落下。 不远处艰难从沙丘中爬出的昆羯,也是有些惊容的看着这一幕。 “天妖化生大法,金邺这厮居然练成了……不,还有瑕疵,他是借乌郦的妖心强行化生,恐怕施展之后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不过这样的妖力,也许……” 他死死的盯着金邺冲向陈牧的一幕。 然而。 陈牧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毫无变化,甚至随着乾坤八相流转,生生不息,他之前还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也都恢复如常,面对金邺怒冲过来,依然还是一记拳印打出。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金邺那恐怖的妖力几乎都浓郁的要凝成实质,份量之庞大堪比风云榜高手,甚至隐隐还要盖过此时的陈牧调动的天地之力一点,然而两者碰撞之际,却是天差地别。 就见陈牧凝结风雷水火,八相轮印的一击,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碾碎了金邺的滚滚妖力,一路横推过去,最后生生印在其胸腹之间,将其胸腹轰出一个对穿的血洞! 金邺那血红色的双瞳死死的瞪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 明明他此时的妖力之强,都不逊于陈牧调动的天地之力,但碰撞之下,效果甚至还不如昆羯,被陈牧一击就生生的碾碎! 胸腹贯穿的血洞短暂凝固了一个呼吸,继而其身躯就再也承受不住暴走的妖力,从头至脚一块块的炸碎,炸成一片片血肉横飞,散落于沙丘之间。 陈牧目光漠然,踏过金邺已经炸碎的尸体,走向还在喘息的昆羯。 妖力,天地之力,除非达到一个绝对碾压的程度,否则多寡并不能决定胜负,纵然是三十份斑驳散乱的妖力,也不及十份凝练成一点的妖力强大。 这个道理他很早就已经懂了,但如今却更加直观清晰的体会到这一点。 天地轮印练到第四层,对于天地之力的凝练和控制,几乎能达到同层次之最,金邺那虽然变得庞大,但却难以控制的斑驳妖力在他面前自然形同虚设。 “咳,咳……” 昆羯艰难的撑着身体,踉踉跄跄的站在沙丘上,此时他的气息已经萎靡下来,看着陈牧露出一丝惨笑,道:“乾坤意境,果然强大,不愧是人族武道之绝巅,你只不过区区五脏境,就能杀的我们这么多玄尸大妖难以匹敌,那什么左千秋,根本难与你相比……” 他布满脸颊的细密黑色鳞甲下,有缕缕鲜血溢出,他抬起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看着迈步走近过来的陈牧,也没有逃,就只盯着他看,嘿嘿怪笑。 “不过……我听说乾坤意境,自从大宣那位开国武帝以来,这千百年间没有一人能练成第三步,甚至突破宗师都寥寥无几,再是惊艳才才之人,倒在这条路上的也众多,伱敢选这条路,勇气可嘉,悟性可嘉……” “那些倒在这条路上的人,无不是因寿命不足而困顿,你有这样的天赋和勇气,若是加入我天妖门,门内长老必然愿意为你重塑妖躯,到时候你就能以妖身执掌乾坤,未来就是超过那位大宣武帝也未必没有机会,更能寿命悠长……” 噗。 陈牧右手呈刀,一击贯穿了昆羯的胸膛。 “我不需要。” 他冷淡的看着昆羯。 昆羯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洞,感知到自己的生机快速消散,向后倒去的同时,忽的哈哈大笑:“你,现在五脏境,还有那么一丝机会,等你到了六腑境,就再也没有机会重塑妖躯了,哈哈哈哈……不选我们天妖门的路,你就是练到换血,成了武圣,最多也就两三百年寿命,我们天妖门才是未来……我就在冥府等着你……” 嗤。 一道血线出现在他的头颅正中,声音也戛然而止。 “聒噪。” 陈牧目光漠然的放下手。 寿命? 为了活得更久,而堕落成天妖门这种半人半妖的妖人,那对他来说是绝无可能。 他生而为人,堂堂正正,岂为妖魔! 沙灾之际祸乱边关,不顾及生灵涂炭,食人炼尸而尽丧伦理,他此生必斩尽这些邪道! 昆羯的话看似提议,实则是临死前最后的恶毒,想要破坏他的武道意志。 但陈牧的武道意志早已明正己心,何其坚定,岂会轻易被动摇? 他是何等的天赋和悟性,仅需一步一步修行,未来必会登上武道之巅,天下无敌,又岂需要什么妖躯和寿命,来帮他参悟乾坤! 漠然看了一眼昆羯的尸体后,他再次以手呈刀,挥动了几下,将其四分五裂,然后检查一番,很快从其身上,找出了一部巴掌大的小册子。 翻开看了一眼。 就见其中是一个个的不同药方,多以各种妖物的血肉为材料,却是将人身化作半妖的秘法,上面更有着种种诸如‘增强气血’、‘增加寿命’等诱惑词汇。 但陈牧却只目光掠过一眼后,就双手一搓,将这页小册子搓成了粉末。 他转过头。 漠然踏步前行,来到乌郦等其他人的尸体旁,一一检视过去。 最后走到天尸门余孽的尸体旁,捡起流火刀,接着眉头微蹙,就看到流火刀的刀身之上,隐约有被侵蚀的痕迹,刀刃泛白了许多。 “纵是顶尖宝器,在这个层级的战斗中,看来也难以保持完好了。” 陈牧叹了口气。 流火刀已很是坚韧了,承载他的天地轮印都没有问题,但最后还是在那天尸门余孽不知名的手段下,遭到了些许侵蚀,虽然还能用,但品质必然有所下降了。 到了风云榜乃至宗师层次,往往要么就持有灵兵,要么就是纯粹徒手以搏,因为宝器几乎起不到太大的增幅效用了,那么一点点的效果,对于这个层次来说已没什么意义。 反倒是破邪雷矛。 他如今驾驭雷矛都能轻易激发出接近天地轮印的威能,这还是他自身元罡有所不足,等迈入六腑境,元罡大幅度提升后,发挥出破邪雷矛的极限,多半也是风云榜层次的威能,可以比肩他天地轮印的攻击。 虽说天地轮印和破邪雷矛并不能叠加,但天地轮印是他近攻的手段,破邪雷矛则是远攻之力,就像今日这一战,若是没有破邪雷矛,他对始终飞在二十余丈空中的乌郦,就没有那么容易能将其直接击落。 唰。 陈牧几步落下,走到另一具天尸门余孽的尸体旁,抬手虚虚一抓,破邪雷矛便重新飞回他手中,其上不见丝毫血迹,仅有幽幽光亮,以及丝丝紫色雷弧。 “灵兵刀器并不易得,要看机遇,何况我练的乃是乾坤意境,能契合乾坤的灵刀,放眼整个天下也没有几把,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难找到趁手兵器了。” 陈牧微微摇头,看了看手中的破邪雷矛。 “嗯,凑活用吧。” 将破邪雷矛收起之后,他又将最后一具尸体从十余丈深的沙脉之下掘出,与其他尸体一样仔细检查,最后将所有东西汇总到一起。 只见东西有好几样。 首先是一颗灰色的圆珠,其内部隐约有着浓郁尸煞之气,近似于他曾见过许多次的‘尸毒玉’,但品质明显更高许多,内部的尸煞之气,若是他毫无防备的吸收进体内,那也绝对会五脏受损,对于五脏乃至六腑境都有一定威胁。 然后是一块‘地煞镇石’,属于地煞一类的灵材之一,其无法用来炼制兵器,纯粹就是一种布置地脉阵法的材料,不过价值也不菲,至少比拟一两颗土元珠。 再之后,是一份炼尸法门,被陈牧粗略扫了一眼后,就直接碾碎成粉末,他对炼尸也一样毫无兴趣,看一眼只是增加一些对炼尸这种东西的了解,毕竟就目前来看,天尸门余孽的势力,远远不止瑜郡之前的那一些。 说起来。 他很久之前甚至还听说过,天尸门余孽和天妖门伏杀左千秋的事情,不过也是一样没有成功,被左千秋斩杀数具玄尸和妖人,最终逃出生天。 “戊土元石……嗯,份量倒不小。” 陈牧最后看向一块立在那里的土黄色石头,这是和他在云麓关所见的一模一样的戊土元石,天尸门余孽和天妖门几人,也正是利用这块戊土元石搭配那块地煞镇石,布置了一层掩藏气息、汇集地煞的简易阵法。 只不过为了封锁乾天,就弄出了地煞阵法,在完整的乾坤意境之下,可谓贻笑大方,被他反手就夺去了地势的控制权,并利用其轻易灭杀五具玄尸。 若是这阵法布置的再完整一点,那昆羯等人恐怕连最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他们自己弄出的地势给生生屠灭了。 眼前这一块戊土元石,按照份量来看,价值估计也有一到两颗土元珠。 虽说天尸门余孽和天妖门妖人,没有再带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但光凭这两样,他也就还算满意了,也因此出手将所有人的尸体都碾碎成渣,埋入了滚滚黄沙之中,不让其曝尸沙漠。 “这天尸门和天妖门联手,未来恐怕会是寒北道十一州的祸患。” 陈牧将一件件东西收起,又露出少许思忖之色。 天妖门和天尸门如今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对于他们的整体实力完全不明,虽说天剑门自从瑜郡紫雾山脉一战之后,一直都在调查和追杀天尸门,在左千秋遭受伏杀之后,连带着也在绞杀天妖门妖人,但寒北道十一州的境况终究还是太乱了。 若是放在过去,天下安定的时候,各大宗门汇同镇北府,一并在整个寒北道搜查并绞杀,天尸门和天妖门的势力根本就藏不住,要么被彻底灭杀,要么就只能溃逃边关。 但现在,各大宗门各怀鬼胎,镇北府更对整个寒北道十一州虎视眈眈,各自之间虽然也有默契在对付天尸门和天妖门,但同样也有像玄机阁这样,利用天尸门余孽来设计的。 “罢了,只做份内之事。” 陈牧最终摇了摇头,打算之后将天尸门和天妖门的事情汇报给七玄宗,其他的问题就暂且不多考虑了,纵然真要灭了这两大邪道宗门,也还轮不到现在的他。 如今的他说到底,也还只是新秀谱上一位‘新秀’罢了,尚需砥砺前行。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七阶妖王 “咕咕。” 黄沙弥漫,高天之上,云端之间,一只灰色妖鸟在云层中咕咕哀鸣。 盘旋一阵后,它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云中。 沙丘间。 陈牧背着行囊,依然漫步在一座座沙丘,他每一步落下,都一下子跨越数十丈,从一座沙丘落到另一座沙丘。 就这样一连过去六日,他又勘探到几处地脉空缺之所,其中两处皆为妖物巢穴,但另外两处则都有机遇,得到又一份己土元精的同时,以及几份矿材。 合起来又是差不多两三枚土元珠的价值。 “再寻个两份左右,回去宗门里再调取我真传弟子这两年的份额,合在一起应当就足够将五脏的第十一次和第十二次淬炼一并完成了。” 陈牧心中思忖。 目前他只考虑后续两次淬炼所需的资源,第十三次就暂不考虑了,因为或许十二次就是五脏境的极限,有无第十三次都还很难说,未雨绸缪也不需要思考太长远。 “不过这沙漠中的地脉之力,渐渐开始恢复了。” 陈牧迈着步伐,整个人依然感受着沙漠地脉中的变化,从沙灾结束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八日,沙漠中的地脉明显有所恢复,这两日寻找地脉缺口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 这对陈牧来说也并不意外,之前夏侯焱便曾讲述过,探索沙漠的最好时机就是沙灾之后的半个月,并且越是最初那些天越好,到十天后,一些小的地脉缺口基本上就都弥合了,只剩一些较大的缺口,尚未完全弥合,还有机会寻觅到。 而以陈牧自己对于地脉的感知和判断,估计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稍稍加快些吧。”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继而调动起自身元罡真劲,将潜渊缩地的身法又提升一层速度,如同一抹残影般,在沙丘之间迅速掠过。 虽说他身上资源很多,再不济甚至能用地元青莲子换取,但地元青莲子他这里所剩也不多,并且比其他东西价值都要高,也更罕见,轻易他是不可能拿地元青莲子去换取其他类似土元珠这种常见一些的天地灵物的。 唰。 陈牧在沙漠中一路疾行,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深入了沙漠多远,但他的行进路线也并不是直奔边疆之外,而是深入一定距离后,就在一个范围内探索。 就这样又探查了小半日,一无所获之际。 忽然。 远处的天际升起一抹红色的亮光,尽管这亮光有些黯淡,似是隔了很远,但陈牧依然勉强能看的清晰,同时心中微动:“嗯?是讯符?” 临出发之际,夏侯焱曾给所有人都发了一枚讯符,实际上是用特殊的矿材,搭配一种生存于火山环境的高阶妖物的血液所制成,以元罡激发之后,能发出一道若烟火般的讯号,并且极其光亮,往往就是在二三十里外都能看得见。 没多少迟疑。 陈牧立刻调转方向,往传讯符的所在奔行而去。 就这样很快在黄沙中跨过将近三十里路程,陈牧渐渐接近了一片十分巨大的沙丘,并远远的就望见沙丘之上的两道人影。 一道是夏侯焱,而另一道则是楚景涑,却不知是谁发出的讯符,谁是赶过来的那个。 “是陈师弟。” 这时候沙丘之上的夏侯焱和楚景涑也都望见了陈牧。 夏侯焱笑了笑道:“没想到你和陈师弟都在附近,你俩来了,那可就更有把握了。” “嗯。” 楚景涑也微微点头。 待陈牧临近沙丘之时,纵身一跃上来,没有和夏侯焱、楚景涑两人打招呼,便已经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望着那巨大沙丘后方的谷地,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 “陈师弟看来收获不少啊,到底身法比我等快多了。” 夏侯焱看了一眼陈牧身上那个鼓鼓的行囊,笑了笑,接着便话音一转说道:“陈师弟应当也察觉到了吧。” “嗯。” 陈牧正凝视着沙丘的丘底。 此时在他的感知中,能察觉到那丘底有一个很大的地脉缺口,比他之前遇到的所有缺口都要更大一些,并且除此之外,地脉之中更隐约有一股妖气传来! 哪怕地脉有缺口,一般的妖物,气息也是很难蔓延到外面来的,纵然是一些六阶的大妖都很难做到……毫无疑问,这地脉之下,有一头七阶妖王! “这地脉缺口很大,内中必有珍贵灵物,但这里有一头七阶的妖王盘踞,是很大的麻烦,我一人难以应付,不得不放出讯符,看附近有无人在,所幸两位师弟都在这附近,有我们三人之力,倒是可以尝试一二了。” 夏侯焱冲着陈牧说道。 陈牧略微沉凝,道:“七阶妖王,我听说能有几近宗师之能,就算我们联手,甚至布置一些阵法借势,恐怕也不易应付吧。” 楚景涑摇头道:“不错,七阶妖王的确能接近宗师水准,但终究也只是接近罢了,事实上风云榜高手都不畏惧寻常的七阶妖王,便是排名靠后些的大都也能战而胜之,并且其妖力虽强、体魄虽韧,但并不具备掌握天地,法用万物的能力,更不可能练出武道领域,只要能够抵御其攻击,那么就是耗,也能将其耗死的。” 妖与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妖物并不会通过意境来调动天地之力,他们凭借的始终都是自己体内炼化的妖力,哪怕它们的妖力浑厚并且也能从天地间汲取元炁来慢慢循环,可比起意境几乎能无穷无尽的调动天地之力,那差距就太大了。 一位人类武者,哪怕是五脏境,只要掌握有一两种意境,搭配自身元罡来发挥,那么想要将其力量耗尽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而妖物却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七阶妖王有接近宗师之能,但随便一位风云榜高手都毫无惧怕,并且都有把握战而胜之乃至最终将其斩杀的原因。 “陈师弟不必惧怕,这头七阶妖王我先前仔细探查过,其应该是才刚蜕变不久,现如今妖力、妖躯都不曾稳固,只是勉强达到七阶而已,楚师弟和我都有灵兵在手,皆是有把握正面抵挡一二的,不会让你去对付。” 夏侯焱此时冲着陈牧说道:“陈师弟伱的身法速度极快,远比我等更灵活,你只需要在我和楚师弟联手牵制此妖的时候,将地穴下面整个探一遍,拿走所有珍稀灵物,我等便可以功成身退,也没有必要与此妖死磕,危险程度自然是很低的。” 说到这里。 楚景涑也是点着头道:“不错,不需要陈师弟你冒险,正面由我和夏侯师兄抗住,陈师弟你迅速将地穴探查一边即可……其实若是陈师弟你没有过来,我和夏侯师兄还打算两人下去一试,刚才还在讨论谁去挡住那妖王,现在有你来了,我和夏侯师兄联手对抗,威胁程度自是大大降低的。” 陈牧听罢夏侯焱和楚景涑的话,却是凝望着沙丘陷入了沉思,同时又将感知细细的张开,仔细探查着附近的天地环境,一一将每一处细节都确认过去。 见陈牧没有立刻答应,夏侯焱和楚景涑对视一眼,微微摇头后却也没有催促。 毕竟陈牧练的是乾天意境,一旦下到地穴中,断开与乾天的联系,肯定实力各方面都会受到很大的压制,属于是对陈牧极其不利的环境,再加上陈牧的修为又没有他们高,犹豫迟疑也是正常之事,他们也不可能逼迫陈牧去冒险。 看着陈牧绕着沙丘一连走了好几圈,楚景涑终于出声道:“陈师弟若是实在顾虑,那就请陈师弟在地上帮忙守着穴口也行,我和夏侯师兄两人也是有把握一探的。” 夏侯焱没有出声。 他和楚景涑两人也有一定把握,但那就要冒少许风险了,最后得来收获分配的话,陈牧也只能拿边角部分了……不过这些都不关键,主要是他觉得陈牧如今正是凝练武道意志之时,若是行事太过于沉稳也并不是好事,欠缺了一点自信,也就少了一点精气神。 “不。” 陈牧这个时候却摇头道:“我倒没有什么,两位师兄不惧,我也自然不惧,我只是在探查这附近的情况,早前我在这沙漠里遭到了天尸门和天妖门的袭杀,担心他们会搞什么鬼,自然谨慎一些,不过眼下看来,这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以他如今的实力,就是单对单遇上七阶妖王也不惧,自然不可能忌惮什么,他只是因为天妖门之前的伏杀而更谨慎一些,不过之前所有人都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又是在荒无人烟的大漠深处挫骨扬灰,天尸门和天妖门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出什么反应。 “天妖门和天尸门?!” 陈牧的话音一出,夏侯焱和楚景涑都是各自惊愕。 夏侯焱在短暂惊愕过后,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阴沉下来,冷哼道:“天妖门这群邪魔外道,前些年就曾在我边关试探,掳掠士卒去吞食,后来被宗门长老赶来,寻机格杀了一批,这才不敢轻易冒犯我云麓关,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作孽。” 楚景涑也是冷着脸道:“天尸门余孽屡次放肆,敢袭杀陈师弟,真是不将我七玄宗放在眼里,等我来日破关修成宗师,定要在整个寒北道将这些余孽一个个揪出来灭杀!” 这时。 夏侯焱又想到之前沙灾袭关时的妖乱异常,脸色更冷冽了一些,道:“照此来看,恐怕之前云麓关的妖乱异常,也有天妖门的手笔在其中了……陈师弟放心,待回去之后,宗门长老必会找天妖门算账,替你讨个说法的。” 难怪陈牧一下子变得如此谨慎,没有之前镇守云麓关时那样的从容。 两人都没问陈牧更具体的情况,毕竟陈牧遭到天尸门和天妖门的联手袭杀,肯定是凶险万分,多半是依赖保命手段和身法才逃出生天,这种事情自然不适合细问。 “陈师弟不必顾虑,这附近并无天尸门余孽,眼下乃青天白日,不是天尸门余孽活动的时候,他们的玄尸在这正午时分不堪一击。” “嗯,有我等在,也不需惧怕什么天妖门。” 楚景涑和夏侯焱先后开口。 天尸门在这个时候不会主动行动,天妖门的话……陈牧既然都能逃出生天,那么肯定是没有七阶以上比肩宗师的存在,他们都是堂堂六腑境中强者,自然更不可能惧怕。 陈牧看看楚景涑和夏侯焱,想说自己其实从未惧怕过这些邪魔外道,只不过他行事向来都更谨慎一些,但最后还是摇头道: “事不宜迟,两位师兄尽快动身罢。” 既然附近并无天妖天尸的踪迹,没有邪魔外道盯着楚景涑和夏侯焱,那看来的确是只有昆羯那一伙人了,不过还是要尽快探索完这些地穴。 “嗯。” 夏侯焱和楚景涑各自点头,此时神色都郑重了许多,然后两人尽皆来到那沙丘的丘底,中央处是不断往内陷落的流沙,而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后,便一起踏入其中,身子瞬间没入流沙之中,消失在地脉之下。 陈牧见状也没有太多犹豫,身影一晃就跟上了两人,也是一头没入流沙中消失。 由于下方地穴明显很大,因此这条流沙的沙道十分宽敞,陈牧跟在夏侯焱和楚景涑后方一路向下,也是丝毫没感觉到拥堵。 而当他一路往下深入将近两百丈时,感觉到沙道终于到了尽头。 几乎就在他从沙道探出头,钻出地穴的一瞬间,就已听到一声嘶鸣在整个地穴内震荡,继而就是一股凶悍的妖力冲击过来。 只见。 一股汇聚的流沙,裹挟着磅礴妖力,在空旷的地穴中凝聚成一只利爪,就这么从陈牧的视线中扑了过来,并越来越近。 “来得好!” 夏侯焱大笑一声,手中长枪一起,整柄长枪上泛起一寸寸的翠色灵光,一股巽风之力激发汇聚,挥舞之下立刻化出一片螺旋状的青色飓风,就这么和那黄沙凝聚的利爪撞击到一起,伴随着一声轰鸣之后,黄沙凝聚的利爪不断的被他的挥舞的长枪撕碎。 哗。 陈牧也从沙道之中落地。 而几乎就是在他落地之后,但见那汩汩黄沙后方,一道巨大的黑影向着这边扑了过来,赫然是一只体型足有近一丈之巨的蜘蛛! 这头巨型的蛛王,身躯之上布满了细密的绒毛,只不过这些绒毛皆短小且色浅,似乎是才经历过蜕变,尚未完全长好,但其身上迸发的妖力,的确远非那些寻常六阶妖物所能比拟,单论妖力明显就比沙魍还要更强许多,妖躯即使才蜕变不久,在感知中也是比沙魉之类的六阶妖物更加强韧。 唰! 这头蛛王虽然体型庞大,但动作极其敏捷,一下子就扑向夏侯焱。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掌中凝出一股气劲,正下意识的要出手。 但没等他动作,却听到楚景涑一声冷喝: “来得好,也接我一招!” 就见他反手一摸,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柄呈青绿色泽的扇子,扇子上灵光灿烂,自有一股巽风之意凝聚,毫无疑问是一件灵兵。 嗤! 但见楚景涑持青扇一挥,一刹那间天地之力汇聚,竟是一下子挥出七八道肉眼可见的巨大青色风刃,如同无形剑气一般纵横交错,汇成一片剑网,向着那蛛王当头落下。 蛛王的身形立刻停滞在原地,显然不敢用肉体直接承受楚景涑这驾驭灵兵全力一击之威,两只前足在黄沙之中一顿,霎时间黄沙汇聚成一股洪流翻起,挡在前方。 “嘶嘶。” 蛛王明显对于闯入的夏侯焱和楚景涑都十分震怒,一时间磅礴的妖力凝聚,全开之下,硬是生生压制了催发灵兵之力的夏侯焱和楚景涑两个人。 但虽说强行压制,可一时半会儿却也真奈何不了驾驭灵兵的夏侯焱与楚景涑,纵然愤怒的嘶鸣之声连连作响,也只能陷入缠斗之中,打的整个地穴不断震荡。 “陈师弟,快!” 楚景涑一边配合夏侯焱,联手对抗蛛王,同时眼角余光看到陈牧还在那里‘发愣’,不由得出声提醒一句。 他和夏侯焱联手,一时半会儿不惧蛛王,但拖得久了也不好说,毕竟驾驭灵兵的负担也很大,若是只凭自己实力就能对抗蛛王,那他们甚至有把握将蛛王活生生耗死,可驾驭灵兵的话,僵持下去就不知道会是哪一方先支撑不住了。 “……” 陈牧听到楚景涑的话,目光掠过一眼那头蛛王。 虽然拳头有点硬了,但见夏侯焱和楚景涑的确挡得住,一时也就不急着动作,身影一晃就消失在洞穴中,凭借感知迅速在地穴内寻找有价值的天地灵物。 “嘶嘶。” 蛛王明显察觉到了陈牧绕过它深入地穴内部,一时间更为愤怒,八足不断的抬起落下,一道道黄沙凝聚成破土之刃,贯击四方,在附近那无比坚韧的岩穴岩壁上,都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近乎贯穿。 但夏侯焱和楚景涑这时候却也是极有默契,两人合力将灵兵之威激发到极致,硬是将蛛王死死拖在那里,使其不得离去。 而这时。 陈牧的身影已经落到地穴深处,仅看了一眼,就眉头微皱,露出些许痛心之色。 “戊土元石、己土元精……” 他只第一眼,就看到被堆积在黄沙边缘的一堆破碎石块,哪怕都已经碎裂,更有细密啃噬的痕迹,但也依然能勉强辨认出,那是戊土元石以及己土元精。 只不过这几样天地灵物,都被那头蛛王当做食物啃咬吞噬,现在只剩下一堆碎块,精华也都流逝干净,成了一堆废品。 但在陈牧的感知中,那黄沙掩埋的中央,还是有些异物存在。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魔化 整个地穴之中,除了黄沙沙堆底下,就再也没有其他能感知到的异物,显然所有的天地灵物都被那头蛛王搜集了起来,或已经啃食吞噬,或留着做备用粮材。 陈牧来到沙堆之间。 也没有伸手,只抬脚轻轻一跺,立刻黄沙好似泥浆一般翻涌起来,很快一堆东西就从掩埋的黄沙深处被一一翻出。 “己土元精,流沙源石……嗯,这是?” 陈牧一眼就辨认出其中各种天地灵物的归属,但很快目光就落在一块呈淡黄色,约莫只有拇指头大小的一小块极小的矿物上。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他就将这块小矿摄入了手中,只看了一眼,就确认了其来源,同时眼眸中也是泛起一抹光芒。 玄黄石! 当世凡坤地土元一属的天地灵物中,位居顶点的是两种材料,其一为息壤,其二即为玄黄石! 息壤是布置阵法所用的最为顶尖的灵材之一,同时也一样能用来锻造灵兵,但相比起来,玄黄石则更适合锻造灵兵,乃是坤地之属最为一等一的至宝! “稍微小了一点,品质应该达不到上品……” 陈牧细微掂量了一下这块玄黄石,虽然仅有拇指头大小,但实际上极其沉重,就这么一丁点,重量就足有数百斤之沉,远比‘重石’都要更夸张许多。 其坚韧程度也一样是天下之最。 只是陈牧对这种材料也是第一次见,一点都不熟悉,仅能勉强辨认出,并不是最为上等的品质,至于具体是中下哪一种品相,他无法细致区分。 但有一点能明确的是,玄黄石无论什么品质,都是足以铸造灵兵的主材料之一,哪怕份量只有一点点,也足以使得兵器升华,附着灵性,由宝生灵! 据说。 当世最顶尖的灵兵之一,位列天下第二的,就是一件通体由玄黄石铸成的至宝,其名为‘玄黄塔’,与乾坤壶一样,都是大宣朝廷的镇国神兵之一。 “有这块玄黄石为基础,若能再寻找一些辅佐材料,我就能铸造一件独属于我自己的灵兵了,坤地之属用起来,也比破邪雷矛的震雷之属要更好用些。” “但最适合我的,还是能汇集八相的乾坤灵兵。” 陈牧心中念叨一声。 像破邪雷矛这些,最多只是给他提供一定的独特效用,譬如破邪、譬如能凭其远攻,一掷可及百丈,并不能对他的乾坤天地之力产生最为直接的增幅。 但若是能有一件汇集乾坤八相的灵兵,那对他来说就是截然不同,即使本身品质达不到破邪雷矛的程度,只能是灵兵中的下等,效果也非同一般。 只是这世界上,能拥有完全契合自身所有意境相性的一件灵兵的人,那都是极其幸运的存在,往往两三种相性就很难完全契合了,至于陈牧那就更难了。 毕竟像玄黄石这种天地灵物本就罕见,再想寻找到天雷风火山泽水等七相,能与之近乎媲美的灵物,更是无法估量,并且单一相性的灵兵也较容易锻制,相性越复杂则越难。 而汇集乾坤八相,契合完整乾坤意境的灵兵,在大宣灵兵谱上,似乎也就只有那位开国武帝铸造的‘人皇印’了。 但就算那位也没能凑齐品质皆为顶尖的八种灵材,使得人皇印这件灵兵在大宣灵兵谱中,也只排在第七。 “对我来说最为契合的灵兵,无疑也只有人皇印,不过这东西……” 陈牧摇头。 和如今不知下落的乾坤壶不同,人皇印自大宣立国以来就不曾听说遗失,现在毫无疑问也依然在朝廷的手中,是震慑天下宗门的绝世灵兵之一,非他所能染指。 若他能再凑齐七种比肩玄黄石的天地灵物,再有众多能炼制灵兵的匠道宗师协助,也许能弄出一个‘小人皇印’,不过想一想就觉得太过艰难。 唰唰。 陈牧心中念头闪的极快,看似一下子想过诸多念头,但其实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三两下就将连同玄黄石在内的所有灵材收起。 继而再次感知一番四周,确定再无他物后,他身影一晃,便往外面而去。 此处地穴也并不算极大,相比起曾经在清平河流域之下的那一片地下岩穴要小了很多,待陈牧退出地穴深处时,楚景涑和夏侯焱两人皆有所感。 “陈师弟看来已经得手了。” 夏侯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楚景涑也是目光微闪,道:“希望这头蛛王,没有为了突破七阶境界,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吃了,不然我们可也白跑一趟了。” 夏侯焱咧咧嘴,回应道:“别说瞎话,老夫的运气一向不差,这么多年探查沙漠地穴,还从来没有哪一次是空手而归。” 然而。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那头不断与两人纠缠的蛛王,似乎也终于是怒到了极致,作为七阶妖王,它的智慧几乎接近人类,虽说听不懂夏侯焱和楚景涑的话语,但也能从两人的语气中分辨出一些。 实际上楚景涑和夏侯焱也是故意开口交流,为的就是让这头蛛王更加愤怒,将它的吸引力全部都牵引在两人身上,让即将撤回来的陈牧能更不受其袭扰。 但。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 “嘶嘶!!!” 这头七阶蛛王,在极度愤怒之下,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六只细密的猩红色眼珠,忽的浸染上了一缕黑气,整个气息也是霍然一变,肉眼可见的一缕缕黑色纹理,一下子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它的身躯,狂暴的妖力中,又混杂了一股暴戾血煞之气。 这变故突然发生,令楚景涑和夏侯焱都是面色为之一变,各自露出震惊之色。 “魔化!” 两人几乎是齐齐惊呼出声。 上古时期,天地之间为妖魔主宰,后来人族武道兴起,斩妖除魔,最终才统御这一方天地山河,之后因为妖物属于一种资源,所以一直不曾对妖物屠戮殆尽,但对于‘魔’却是从上古至今就一直是斩尽杀绝的。 所谓的魔,实际上并非一类生命,而是被‘魔气’所侵染的产物,妖物可以化作妖魔,人也一样会变成‘人魔’,一旦魔化,则性情大变,暴戾残恶。 哪怕是楚景涑,乃至镇守边关数十年的夏侯焱,毕生见过的妖魔也是极少极少,不超过一手之数,却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一头遭受魔气侵袭的蛛妖! 并且。 看起来似乎这头蛛王最初并未魔化,此时的状态,倒更像是在他们两人的逼迫下,压制不住体内的不知从哪里吸收的魔气,导致终于发生了异变。 “坏了。” 楚景涑和夏侯焱一时都暗叫糟糕。 若是早知道这头蛛王体内有魔气存在,就不该逼迫太狠,结果这一下对方失控,彻底魔化,不仅气息变得更加暴戾凶残,甚至妖力混杂了一丝魔气之后,都变得更强盛了一分!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爆炸在地穴中蔓延响起。 先前较为轻松就能联手挡住蛛王攻击的楚景涑和夏侯焱,这时一下子就陷入了狼狈境地,被打的节节败退,虽然竭尽全力互相携手,还是能招架抵抗,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从容。 此时此刻这头蛛王,其发挥出的实力,俨然已不是初步突破七阶,气息虚浮的状态,而是变成了一头实打实的七阶妖王,有几近宗师之力! 若非它的攻击太过于狂暴斑驳,不够凝聚凝练,爆发起来更是乱七八糟的话,楚景涑和夏侯焱即使驾驭灵兵,都几乎不可能挡得住。 唰。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这里。 “快走!” “师弟速退!” 楚景涑和夏侯焱几乎是同时出声。 这头蛛王魔化之后,已经难以抵挡,本来他们还考虑要不要尝试能否将其慢慢磨死,但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想赶紧退走离开。 陈牧此时也早已注意到了地穴内的异常,他的目光也是落在那头魔化蛛王的身上,看着其体表浮现出的诡异黑色纹理,以及那股不同于妖力的气息,微微眯起眼睛。 这是……妖魔? 他在书中看过关于‘魔’的记载。 妖物虽然智慧不如人,但也是有一定智慧存在,往往在非妖灾之时,都比较安定,也都不是很愿意和人类发生冲突,往往都躲藏在山脉乃至地脉深处。 可若是遭到魔气侵染,化作‘妖魔’,那就不同了,其将变成彻底狂乱暴戾的疯癫之状,只知道四处屠戮,再无任何一点智慧可言,仅有杀戮的本能。 妖被侵蚀是如此,人被侵蚀也是如此。 心中念头闪过。 陈牧只一步落下,就要越过地穴,与楚景涑两人汇合。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头魔化蛛王也是察觉到了陈牧的存在,似是察觉到陈牧气息孱弱,于是发出一声暴戾的嘶鸣,继而接连两下,挥起两道滚滚沙浪,将楚景涑和夏侯焱震退,继而就要向着陈牧扑去。 “不好。” 楚景涑脸色一变,一声怒喝:“混账!” 伴随着这一声暴喝,他仿佛是激发了什么秘法,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陡然激增了一层,硬生生破开了迎面而来的沙浪,然后远远冲着那头魔化蛛王的身体挥出一道绵延数丈的风刃,试图阻止其袭击陈牧。 可这头魔化蛛王似已暴戾到毫无智慧,面对这背后袭来的一击,竟是并不闪躲,而抬起两只后足,硬生生的抗了一下,腿足之上立刻裂开深深的血痕,黑血汩汩流淌。 但同时。 承受这一击的它,也已冲到陈牧面前,两只前足抬起,裹挟着一股恐怖的妖力,化作黑红幽光,向着陈牧猛然贯穿下来,要将陈牧直接灭杀! 看到这一幕,楚景涑和夏侯焱几乎都是心中大急,夏侯焱是被那道沙浪迫退来不及援手,而楚景涑刚才那一下也是他的极致,却没想到这头蛛王宁可受伤也要对陈牧下手。 陈师弟应该有保命手段…… 不! 不对! 万一要是在之前被天尸门和天妖门袭杀的使用用掉了…… 楚景涑心中念头飞快闪过,更是暗道糟糕,蛛王魔化的确是完全出乎预料的事情,也根本没想到局势会这样急转直下。 但此时无论是他还是夏侯焱都已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道黑红妖光落下,一下子将陈牧所在的区域整个淹没,并炸的碎石四溅,飞沙蔓延。 “陈……” 这一幕看的楚景涑和夏侯焱都目眦欲裂,各自几乎是在彻底摆脱之后,第一时间就怒冲过来,可就当他们一下子临近,看清那碎石飞沙中的情形时,却忽的各自一怔。 那碎石飞沙之间,并未出现什么陈牧被魔化蛛王的妖力碾碎碾杀的景象,反而是出现了令两人都两人都一时有些发愣的情景。 只见! 陈牧依然屹立在原地,他两只手向上抬起,在空中虚结一个仿若囊括天地至理的印记,整个地穴之内几乎所有的天地之力,无论种类,都被牵引调动,化作磨盘一般的轮印,凝聚在空中,不仅将魔化蛛王的妖力悉数碾碎,更是将其半个躯体都生生镇住! 陈牧就这么与魔化蛛王隔空对视,天地轮印与妖魔之力不断碰撞,目光毫无惧色。 “这是,魔化?” 不惜硬抗楚景涑的一击,都要杀他,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他了。 轰! 下一刻天地轮印炸开,魔化蛛王那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的向后摔飞出去,轰的一声砸在了数丈高的岩壁上,令其整个身躯几乎嵌入岩壁当中,那地脉之力流淌的岩壁之上更是炸开一片片裂痕。 这一幕看的楚景涑和夏侯焱两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以为出现了幻觉。 “陈……” 楚景涑一时间眼睛瞪的老大,下巴都合不上去。 “它还没死,不要大意。” 然而陈牧却沉声打断了楚景涑的话,目光直视那半个躯体都嵌入岩壁中的魔化蛛王。 这头蛛王之前的实力还好,魔化之后的确是极其强悍,那汇聚了魔气的妖魔之力,实际上比他的天地轮印都要更强一截。 但因为其妖力和魔气并不能很好的完美结合,力量不够凝聚,与早前以秘法袭击他的妖人金邺有些相似,对比原就弱势的楚景涑两人虽是拉开了一些差距,但和他之间仍没有太大距离,反倒是因为妖力的混杂斑驳,使得他天地轮印的威能更加显著。 加上刚才对他下手的一击更是刚刚摆脱楚景涑两人,纯粹瞧不起他,算是十分勉强的一击,自然是正面直接溃败! “嘶嘶……” 就见那头魔化蛛王发出嘶鸣声,伴随着哗啦啦的碎石脱落声,它将自己的躯体生生从岩壁中拔出,再次坠落下来。 但见其后足上,那之前被楚景涑一击砍出的深深血痕,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动手!” 陈牧此时一声低喝,整个人再次调动地脉之力,一步落下就来到魔化蛛王的身前,一记拳印当头落下,浩瀚的天地之威镇压下去,化作八相轮转。 魔化蛛王也是爆发出一声嘶鸣,口中喷吐出汹涌的黑红妖魔之力,与陈牧的天地轮印碰撞在一起,彼此之间剧烈冲突。 尽管那股妖魔之力,几乎比陈牧调动的天地之力还要更强盛一些,但此时在陈牧第四层的天地轮印,战力全开的镇压之下,依旧被生生镇在原地! “……” 看着陈牧举手投足间,仅凭一己之力就生生镇住了那头魔化蛛王,楚景涑和夏侯焱一时间都还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神色。 整个地脉中无论哪一种天地之力,几乎都受到调动,再加上那肉眼可见的八相之光轮转,那是无论如何也看得出陈牧的手段了。 乾坤意境! 天地轮印! 陈牧竟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练就了完整的乾坤意境,这可是真正迈入第二步的乾坤意境啊,何其之难,不仅仅要悟出乾天坤地等八相,还要能将其真正结合悟透! 光是乾天坤地就已经难的没边,要想汇聚成乾坤一体,那就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陈牧如今的手段,俨然是不仅练就八相,还真正掌握乾坤,并练成了天地轮印! 陈牧。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景涑和夏侯焱心中俱都是一片震撼。 但两人终究是六腑境的强者,也并未停顿太久,很快就迅速回过神来,各自动手,驾驭灵兵一左一右的向着那头魔化蛛王杀去。 “杀!” 伴随着大喝声,两人的攻击尽皆落在魔化蛛王的妖躯之上。 陈牧的天地轮印已完全镇压住魔化蛛王,不仅使得对方的妖魔之力分不出去抵挡楚景涑和夏侯焱,甚至让其躯体都被镇在那里难以动弹。 楚景涑和夏侯焱尽管实力都距离风云榜有一定差距,但此时各自驾驭灵兵的情况下,全力爆发也一样能够伤到魔化蛛王的躯体,一下子就留下两道极深的伤口。 “嘶!!” 魔化蛛王发出嘶吼,想要挣扎,但却连动弹一下都难以做到。 夏侯焱和楚景涑见状更没有丝毫迟疑,各自继续向其身上招呼,尽管魔化蛛王身上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也抵挡不住两人这样的轮番轰炸。 仅仅片刻。 那具庞大的妖躯就彻底被撕碎,连同妖心都崩坏炸灭。 直到这头魔化蛛王的妖心崩碎,气息迅速衰退,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陈牧才终于停止了对天地之力的抽调,并缓缓撤开天地轮印。 七阶蛛魔,被生生镇毙!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五行莲台 各处的战斗均未持久。 基本都是彼此试探性交手数十招,大概摸出对方一定实力程度后,就各自退开。 毕竟互相交手之人彼此之间差距都不大,而距离云海动荡却还有几日,若是全力交手即使能胜,也难免负伤,没人想在登云霓天阶之前先受创。 陈牧只对各处的交手和试探略作观察,继而便悄然离去,再次销声匿迹。 “陈牧何在?” 不过就在陈牧离开之后,却有人找上门来。 伴随着一股澎湃的剑意汹涌,就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之上,穿着天剑门弟子的服饰,赫然却是曾败于陈牧之手的真传古弘! 他只一袭青衣,手中无剑,但屹立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似处处是剑的凌厉之感,仿佛只要动弹一步,就会被无形剑气撕裂,令整个院落里的众人皆为之震慑。 此时各个方向闻听动静,皆有一道道视线传来。 “是天剑门古弘。” “听闻他曾败于陈牧之手,却破而后立,两年之内重凝心剑,不久前曾正面击败新秀谱第二十三位的青莲宗真传,据说如今实力也能跻身于前二十之中。” 一时间。 许多人都目露异色。 古弘要再战陈牧,这可是一件值得关注的事,古弘暂且不说,陈牧的确是近几年来一跃而起的新秀,拜入七玄宗后默默无闻不到两年,一出世就练成了乾天意境,实力至少也是接近周昊那个层次的人物,稳进前二十,有望前十。 而且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与陈牧交手过,更不清楚陈牧真正的实力如何,乾天意境虽强,但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却也是关键。 古弘如今实力不弱,再战陈牧结果如何,也令人遐想。 然而。 在古弘那汹涌升腾的心剑剑意压迫下,七玄宗弟子聚集的院落里却始终没有传来什么回应,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声音:“陈师兄不在。” “哦?” 古弘身上剑意一敛,神色平淡的道:“可我听说他已经到了。” 院子里却没有什么回音。 古弘将心剑的感知散开一探,的确没有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继而淡淡的道:“还真不在……这几日各路英杰都在彼此交手印证武道,他来了又走,亦不出手,却是何故?” “兴许是怕吃败仗吧。” 远处不知是谁接了一句话茬,笑呵呵的道:“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吃了大败还能破而后立,有些人若是大败一场,说不定未来就难破玄关了。” 自云麓关的消息传开之后,各方对于陈牧的关注都不小,尤其是在各方人马汇聚璧郡,抵达云霓天阶切磋论武之时,陈牧这位新秀谱天骄却几乎都没露过面,若在云麓关事件之前,那可能陈牧的确会被遗忘,但现在显然不会。 “胡说八道!” 院子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反驳,就见沈琳沉声道:“陈师兄只是没有兴趣在云霓天阶开启之前出手罢了,你们想同陈师兄交手,自己去寻就是了,陈师兄刚才在这里时,你们没过来,现在却跑来乱放厥词。” 虽然这几日始终没有陈牧与人交手的消息传来,但沈琳却很清楚陈牧绝对不是怯战,早前陈牧的样子,更多的是对这种切磋没有兴趣。 何况陈牧是何等人物? 入宗短短一年半就悟出乾天,又岂会避让古弘这等手下败将,若是左千秋、袁应松说这些话也就罢了,古弘在她看来,哪怕破而后立,也没有这种资格。 “哼!” 古弘冷哼一声。 沈琳只觉得视线中一束无形剑意斩来,整个人想要动弹,却完全抬不起任何动作,一刹那间被那一道无形剑意斩过,仿佛整个人被从中央一分为二,霎时间冷汗浸透衣襟。 但就在这个时候,周昊的声音从内院传来。 “想找陈师弟再战,那就去找陈师弟好了,在这里对我七玄宗内门的师弟师妹恐吓,伱古弘就只有这点器量么?那我看你大概依然不是陈师弟对手。” “是吗?” 古弘的视线从沈琳身上移开,投向内院,身上剑意陡然升腾而起,但呼吸之间重又平息,并淡淡的道:“你和姜逸飞交手受了伤,我没兴趣乘人之危,你当初只能接下左师兄四剑,不知如今的你能接下几剑?” 伴随着话音落下,他整个人也是飘然转身,消失在墙沿上。 里院。 周昊坐在一株高山柳下,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正一边品饮一边调理内息,神色平静如常,但旁边的少玄峰真传刘澶脸色就有些阴沉,道:“这古弘也太猖狂了些,若是周师兄你没受伤,镇压他也不过翻手之间。” “破而后立,总归是有点不凡之处的,不光心剑的剑意要重立,武道意志也要重凝,能像他这样干净利落的,几十年来都不多。” 周昊此时却神态平静,似乎并没有为古弘最后的几句话动怒,道:“此人想进前十不容易,但也确实有了些本事,对陈师弟来说也算是个劲敌。” 说罢。 他缓缓放下茶盏,仰头望向远处那座占据天地,耸立世间的‘云霓天峰’。 过去这里只是七玄宗弟子一处历练之地,现如今却成了新秀谱问世以来,寒北道十一州年轻俊杰,第一次群雄汇聚,争锋之地,恐怕往后都将变成一种常态了。 天涯海阁弄出这新秀谱,的确让寒北道年轻一代争斗的更激烈了一些,也为寒北道十一州的乱局又添了一把火,也不知道究竟是报着什么意图。 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如今的他也是新秀谱翘楚,身在局中,唯有以各路天骄来印证自己的武道,步步登天,直到跨过玄关,修成宗师,方才有资格一窥寒北道局势之全貌。 …… 陈牧对于七玄宗占据的院落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 此时的他,已经悄然离开了璧郡的郡府,往云霓天阶的方向而去,漫步在茫茫高原之上,呼吸着天地气息,感受着万物自然,仰视那座矗立天地的巨峰。 从他踏入璧郡之后,乾坤意境的经验就一直都在增加,如今逐渐接近云霓天阶,即使尚未到登峰之时,仅能仰望那座上半截皆没于云海之中的高天之峰,他也一样时刻都有着感悟,就仿佛在看一副乾天、坤地、艮山等等彼此交融的意境之图。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3712点】 【可推演次数:0次】 系统面板上,他积累的经验值赫然已达到了三千多点,而他来到璧郡至今也才半个来月! 以他的判断,纵然是不登这云霓天阶,光是绕着这座参天巨峰行走感悟一两个月,都足以将乾坤意境再往上推衍一次,对他来说这都是扎扎实实的武道迈进。 如今。 他的天地轮印尚未练成第五层。 并非无法练成,而是乾坤意境的参悟还不够深入,习练天地轮印所得到的经验值不够多,需要耗费极多的时间,远不如先参悟乾坤意境,再回头去练天地轮印。 以他的判断,乾坤意境完成第三次推演,天地轮印的第五层练起来大概就会快的多了,或许两三个月就能将其掌握,若是完成四次推演,那还会更快。 “练到第六层,就是乾坤意境第二步的极限了。” 陈牧心中自语。 风云榜上除了那些掌握意境领域的人之外,也就只有极少数修炼完整乾坤、完整阴阳等意境的存在,其中乾坤意境是毫无争议的最强一类。 目前风云榜上仅有两位,是以乾坤意境登上风云榜的,一位居于末尾,一位居于第十七名,其中末尾的那位仅练成天地轮印第四层,第十七名的则练成了第五层。 “如今的我若遇上洗髓宗师,再弱的也只能逃,但若是练成第五层,基本就可一战甚至压制,若练成第六层,遇上一些寻常的宗师,甚至都有战胜的可能!” 陈牧知道乾坤意境从第二步极限,到掌握领域,再到跨入第三步,会是极大的难关,但至少在那之前,他面临的阻碍很小,用不了几年功夫,就能将乾坤意境练到第二步的极限了,到那时即使还没有修成宗师,也算是真正具备了纵横一道的能力。 至于左千秋、袁应松这些新秀谱天骄,数年之后多半才堪堪开始攀爬风云榜,与如今的他相比乃是天差地别,他自然是没有过多的兴趣去在意,更没兴趣主动寻人切磋。 又走了几步。 陈牧抵达了高原的边缘。 往前是一处断崖,经过了这处断崖之后,才能抵达云霓天峰的山脚。 而就在陈牧屹立于断崖边缘,继续审视着那座参天巨峰,感悟天地的时候,忽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他的后方传来。 “嘻嘻,你可真难找,来了璧郡却也不露一次面,不过总还是让我找到了。” 声音悦耳动听,如清脆银铃般。 陈牧神色平静的侧目看去,就见身后不远处的高原上,一道人影迈着莲步而来,身上穿着的浅黄色裙衫,随着阵阵微风拂过,露出一寸寸冰凝般的肌肤,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裸露在外,这样的装束若是落在一些城中,必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暗骂不知羞耻。 然而对陈牧来说,这却是稀松平常,在他很久以前的记忆里,便是比这更大胆,更裸露的女子装束他也见过,甚至是随处可见,比比皆是。 “何事?” 陈牧看向走来的女子,语气平和的道。 女子轻步走近过来,有些诧异的瞧瞧陈牧,似是发现了什么让她有点惊讶的事,笑吟吟的道:“看来两年不见,陈大人对奴家也甚是想念,语气都比往常温柔些了,奴家可是一直精心调理这幅身子,等着给陈大人品用呢。” 说到最后一句,不仅语气变得娇媚大胆,脸颊上也浮现出一丝少许的浅红,似初子一般既有期待又有青涩,欲念几乎化作实质般的丝线,缠绕过来。 陈牧目光随意的看着走近的花弄影,淡淡的道: “老实说话。” 倒不是他对合欢妖女的感官有所变化,而是过去的他谨小慎微,对花弄影这样的合欢真传是处处防备,担心稍起欲念就落入网中,一着不慎就万劫不复。 但如今的他乾坤意境大成,别说是花弄影,年轻一代里就算是袁应松、左千秋,他都一样有一副从容不迫的心态,不会再以危险的态度视之。 作为足以登上风云榜,接近洗髓宗师的存在,若是还对花弄影,姜逸飞等年轻一代谨慎戒备,处处防范,那未免就有些太失气魄了。 “嘻嘻,奴家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花弄影冲着陈牧眨了下眼睛,道:“陈大人可还记得两年前的约定?” 陈牧平静的道:“是吗?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约定。” 花弄影轻步上前,逐步靠近,并道:“奴家当时说,把地元青莲子暂时寄存在大人那里,以后会再来取的,陈大人应当没有全部用掉吧,奴家可是很需求此物呢。” “的确还有。” 陈牧看着花弄影神色如常,道:“你想抢的话,就来拿吧。” 花弄影此时已靠近陈牧身前一丈之内,眼神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陈牧,但过了一会儿就轻笑道:“陈大人练成乾天意境,我可没把握硬抢,何况我和陈大人关系那么要好,岂能为了一件灵物坏了关系?” 说着。 她小手忽的一抬,掌中出现了一朵精致小巧的莲台,莲台呈五色交汇,隐约有金木水火土五种气息在其中不断的起伏。 “这是五行莲台,蕴含有充沛的五行元炁,陈大人若是五脏淬炼到了第九次,炼化这幅莲台就可以完成第十次的淬炼,是比起地元青莲子也不差许多的灵物。” 花弄影小手托着那一掌莲台,娇俏的人影似在随风摇摆,笑吟吟的道:“当初我说会拿其他灵物来与陈大人交换,不知可算遵守约定?” 五行莲台么。 陈牧的视线落向花弄影手中的那一品莲台,对于此物他的确有所知晓,属于是炼脏灵物中最为珍稀的一类,因为是五行元炁尽皆具备,并且极其充裕,用来淬炼七、八次脏腑都有些浪费,是足以辅佐武者完成第九次甚至第十次淬炼的极品灵物。 要论起价值的话,对比地元青莲子的确不遑多让。 但陈牧此时却略微沉吟,因为他不知道五行莲台中蕴含的五行元炁份量到底有多少,如果只是五行汇集并且更容易吸收,实际份量也就比拟五六颗‘五行灵珠’,那对他来说就不值得一枚地元青莲子的价值,但若是能及的上十几颗,倒的确值得一换。 关键是如今的他,也的确欠缺此类炼脏灵物,来完成第十三次五脏淬炼。 “此物价值的确比及地元青莲子,不过我的五脏早已完成第十次淬炼。” 陈牧淡淡的道。 花弄影眨眨眼,道:“不愧是前四境皆练到极致,以玉骨入五脏的根基,连第十次淬炼都水到渠成了,不过陈大人留着地元青莲子,无非也是想交换其他有用的灵物,或是留给令夫人用吧,这五行莲台,也一样能替令夫人弥补根基,于五脏更进一步。” 陈牧略微沉吟之后,也不多废话,道:“给我一份你们合欢宗的双修之法,我就同你交换。” 花弄影似是十分惊讶般的看着陈牧,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一直觉得陈大人是古板正经的人,没想到居然会对我们的双修功法有兴趣,既然如此,陈大人不如离了七玄宗,来我合欢宗可好?虽说不能拜入本宗,但本宗的师姐师妹都可以任由大人品摘。” 陈牧神色平静的道:“采补之法,乃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属下下乘,我要的非采补之法,而是你们从阴阳意境中衍生的阴阳相生的双修法,合天地循环之道。” 索要双修法倒也不全是为了许红玉,相比起采补之法来说,从阴阳中衍生的正经双修之法也是合乎天道,如今他掌握完整乾坤意境,一样能从中参悟出一些阴阳玄妙来。 如今的他。 掌握乾坤意境之后,可谓海纳百川,可从乾坤天地之中感悟妙理,亦可博取众家之所长,从中追溯种种道妙至理。 花弄影笑的花枝乱颤,道:“大人的话说的可真是正经,难道大人可以自己练成阴阳双修之法吗?嗯……令夫人的修为弱了些,好像至今还没步入五脏境吧,奴家倒是可以陪大人好好练一练这双修法呢。” 说到这里。 她整个人身上似蒙起一层雾气,晶莹剔透的肌肤泛起一丝浅红,一双眸子星光灿烂的看着陈牧,仿佛真的动起了绵绵情意一般。 陈牧自然不可能因此而失去了判断,他只平静的审视着面前的女子,忽然眼眸中闪过一丝奇怪,道:“你的气息,似乎不像花弄影……原来如此,难怪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找我,那你应当是她的姐姐,花弄月了?” 他和花弄影打交道也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将眼前的女子辨认成花弄影,也是对方从身材样貌,到显露气息,再到语气,几乎都和花弄影一模一样。 直到刚刚那一刻。 气机流露之间,他才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同之处。 难怪时隔两年功夫,明知道他练成了乾天意境,却依然敢接近他,找他交易灵物,而不担心他出手强抢,虽说他的确没有强抢的念头,但对方的确底气十足,原来不是妹妹,而是姐姐。 花弄月。 合欢宗真传魁首,新秀谱第四! 感冒药吃了犯困,这两天都在昏睡十几个小时,第二章还没写完。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寒北天骄尽低眉! 山阶之上一片死寂。 几乎所有瞩目向陈牧的人,此时尽皆变色。 “怎么可能!” “仅凭乾天之力就……” 玄机阁姜逸飞眼眸中露出几分震惊。 众人皆看的清晰,古弘那心剑的一击,在接近陈牧周身三尺范围内,就引发了天地之力的动荡,被一股沛然而磅礴的乾天之力遏制,并且好似磨盘一样的一寸寸碾碎。 整个过程中陈牧根本没有出手,都没有任何招式外显,也似没有任何意境技法,仅仅只是一步步登上山阶,凭借的是纯粹武意自然聚拢的乾天之力! 尽管都预料过陈牧在云霓天阶之上,作为最占据天势的存在,能调动的乾天之力必然十分强大,说不定都能与新秀谱前五一战,但也没人能料想到,陈牧所调动的乾天之力竟可怕到这种程度,简直骇人听闻! 虽然此时的陈牧依旧神情茫然,似神游天外,破绽毕露,但任谁都不敢再这么看了。 魂游归兮。 心在天地,意是空,是在,又有谁能分说清楚?! 陈牧就这么不为外物所动,不为一切所觉,对于所有人的反应自始至终没有半点神态变化,依旧一步步沿着云霓天阶上行,渐渐临近最上层的阶梯。 沿途一位位新秀谱天骄,二十名乃至十几名的存在,尽皆神情凝重的注视着陈牧一步步向上,一时间无人敢动,无人敢出手试探阻拦! 终于。 就在陈牧又越过一层阶梯后,有人开口了。 “乾天之力果然不错,我来领教陈兄高招!” 伴随着话音落下。 嗡!!! 有人冲着陈牧再次出手了,却是玄机阁真传魁首姜逸飞,但见他整个人手中凭空起一剑,锋芒毕露,剑锋之上,先是一股炽热宛若盛夏,继而盛夏化作习习秋风,最后归于凛冬,万籁俱寂,汹涌的意境气机充斥四方。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凛冬之寒起落之际,他手中那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忽的升起一缕翠绿色的光,似乎通体为一柄木质,内中霎时间蕴含起一股勃勃生机。 “灵兵!” 有人目露惊色。 这一股勃勃生机并非来自于姜逸飞,而赫然是来自于他手中的那柄剑,剑锋之上灵光璀璨,演化出了一股生意盎然之气,却是春来满江绿! 暖春! 盛夏! 晚秋! 凛冬! 尽管这其中的暖春之力,乃是依赖灵兵所激发,远不如其他三种意境转圜自如,但此时此刻,依然彼此之间形成了隐约相连,仿佛化作一片岁月书卷,铭刻春夏秋冬,四时苍茫! “他竟能依仗桃神剑激发出暖春之力,强行汇集四时之力。” 周昊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虽然是仰仗灵兵手段,但姜逸飞之前和他交手时,并不曾施展过这一招,显然是隐藏了手段,打算在云霓天阶之上一鸣惊人,而今却是直接用在了陈牧身上! 显然姜逸飞依旧认定,如今的陈牧处于恍惚神游的状态,乃是破绽巨大之时,因此一出手就是全力,招式之间已几乎是生死搏杀的手段了! “姜逸飞!” 周昊目光暗沉,察觉到局势凶险,一时右拳捏起一个拳印,玄黄之色的坤地之力环绕,整个人凝视姜逸飞,几欲出手相阻。 若陈牧此时状态清醒,他大概不会干涉陈牧的战斗,但姜逸飞明显是想趁此机会,将陈牧直接从云霓天阶之上击落,甚至是将陈牧镇杀,手段已非切磋论武! 然而。 几乎就在周昊将有动作之际,一股凛然杀机忽然笼罩了他,使得他身体一僵,凝固在原地,一下子将戒备提升到了最高,这种感觉他毫不陌生,是血隐楼! 血隐楼真传司寇治,新秀谱排名第十一! 但若论起危险程度,司寇治在许多人眼里,要更在他和姜逸飞等前十的存在之上,因为血隐楼行隐杀之道,连追求的武道都与正统不同,刺杀暗算无所不用,但凡出手,往往就是奔着袭杀而去,从不与人正面交手。 许多人宁可与寒沧等位列新秀谱前五的存在一战,也不愿面对血隐楼的一记偷袭。 从周昊几欲干扰,到血隐楼司寇治的杀机震慑,几乎都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而此时姜逸飞剑锋之上,春夏秋冬四时之力已交汇流转,仿若形成一股浑厚、古老的沧桑之力,迎着陈牧正面一剑斩落,剑锋所过之处,似乎万物都在衰朽变色。 “姜逸飞此人还有这种手段,倒也不可小觑。” 寒沧眯起眼睛,凝视姜逸飞。 “陈牧有危险了。” 花弄月一双桃花眼中微光闪烁。 以灵兵激发暖春之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说明姜逸飞至少也悟出了暖春意境,只是没达到第二步,和其他三种并不平齐,而以姜逸飞的年纪,是完全有望兼掌四时的。 此人排在第十,在她看来的确排的低了。 陈牧若是还处于那种茫然神游的状态,不以意境技法抵御,单凭意境自然收拢的天地之力,恐怕是没可能挡下姜逸飞这招……不,甚至陈牧再迟一些醒神,都要凶险万分! 嗡! 在无数人或震惊,或变色的瞩目之下,但见姜逸飞剑光之中蕴含的四团环绕轮转之光,终于是一剑向着陈牧刺出,抵达陈牧周身三尺之内。 “四时轮转,岁月如歌!” 姜逸飞一声长啸。 一刹那间,陈牧身上再一次浮现出了之前碾碎古弘心剑的那股磅礴的乾天之力,绕着他周身环绕,仿若一个巨大而无形的磨盘,与姜逸飞的剑光撞击在一起。 咔,咔,咔。 众人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金锁崩断的声音,就见姜逸飞剑光中蕴藏的四时轮转之力,此时好似也形成了一个磨盘,与陈牧周身环绕的乾天之力咔嚓咔嚓不断相绞。 而与此同时,姜逸飞手中的剑也在天地之力的彼此相绞中,一点点的侵近陈牧周身三尺之内,向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接近过去,虽是肉眼可见般的缓慢,但却似乎已彰显出了胜负,他的四时之力汇聚,能够破开陈牧周身环绕的乾天之力! “这陈牧不以意境技法凝练乾天之力,太过托大,姜逸飞怕是要赢。” 袁应松从高处凝视这一幕,眸光闪烁。 他修炼的也是乾坤八相,虽然是以坤地意境为主,但坤地与乾天也有相应之处,他能够凌驾于周昊之上,位列新秀谱第二,一是他对于坤地意境的掌握更胜于周昊许多,二是他所练的八荒戟法,也强于周昊所练的震地刀决! 陈牧周身环绕的乾天之力极其庞大恐怖,甚至比他如今所能调动的坤地之力还要更强,但这股力量若是不去控制,仅仅只是这样自然虚浮的轮转,显然是难以抵抗姜逸飞那凝聚合一的四时之力,他也不知陈牧究竟是真的神游天外,过于托大,还是陈牧调动这么庞大的乾天之力已是极限,实际上也无力进一步控制凝练。 姜逸飞这一招,的确对他也有几分威胁了。 但。 几乎就在下一刻,不止是袁应松,几乎整个山阶上的诸多天骄,脸色一变再变! 只见姜逸飞那一柄桃神剑,裹挟着四时之光轮转,一寸寸的刺入陈牧身前三尺,最终洞穿了那一层如磨盘般的乾天之力后,却并未就这么势如破竹的刺入陈牧身躯,反而是一下子撞上了第二层恢弘厚重的力量,如若天星撞击大地,尽管荡起涟漪,但却纹丝不动! “这……” 姜逸飞瞳孔收缩,脸色一时剧变。 与此同时。 他也是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危机感降临,就见陈牧那双茫然的眸子,忽然似有所觉一般,慢慢的下垂,就这么看向他。 也是自从登上云霓天阶之后,终于从那无边的感悟中,第一次醒过神来。 “玄机阁,姜逸飞?”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夹住那柄近在咫尺的桃神灵剑,目光轻淡的看向对方,看向对方身上那一袭玄袍。 姜逸飞脸色狂变,陡然间一声长啸,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法,周身元罡之力猛然更强盛了两分,但此时的他却不再是提剑内刺,反而是猛然向后拔撤,想要退走。 然而。 任凭他几乎将四时之力激发到极致,竭尽全力,仍然无法将桃神灵剑的剑锋,从陈牧那平平无奇的两指之间拔出一寸,就仿佛是嵌入了山岩之间,被茫沧山岳锁住! “春夏秋冬,四时之力,也不过如此。” 陈牧面色平淡的看着姜逸飞,继而周身气息轰然一荡,霎时间乾天坤地交汇,化作一股沛然无可抵御般的力量,猛然一绞。 噼里啪啦! 但见桃神灵剑剑锋上,四时灵光仿若镜面一般,一片片的破碎,并一路蔓延至姜逸飞的身躯,使得其整个人露出震骇之色,试图松手后退,却已迟了一步。 整个人被一股浩荡的天地之力,一碾而过,仿若巨人之足踏过蝼蚁,一下子将其身上环绕的意境、元罡尽皆碾的支离破碎,向后横飞出去,一口鲜血染红山阶! “剑不错。” 陈牧视线落回被他夹在指间的那一柄桃神灵剑,就见整柄灵兵上蕴含的天地之力虽被他击溃,但仍在源源不断的从天地间自行汲取力量,整个剑锋也在不断的抖动。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少许微光,继而手指一抖。 嗤! 桃神灵剑一下子从他指间飞出,却是落向山阶上方不远处的周昊。 周昊此时整个人还在发怔,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只觉得整柄灵剑还在不断的抖动,试图从他的手中挣脱,于是五指收拢将其强行镇住。 “劳烦周师兄暂管一二。” 陈牧的声音传来。 周昊下意识的要应声,却见陈牧已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向上登去,在一片寂静之中,越过了海铭、寒沧等人,又越过了花弄月、袁应松。 恰逢云海动荡,位于山巅的最后一朵云雾渐渐消散,显露出云霓天阶的尽头,一方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石台,也是整个云霓天峰的至高之处。 踏, 踏, 陈牧就这么经由山阶而上,一步登上石台,继而环顾身后,那天阶之上的众多天骄。 “乾坤……” 不知道是谁声音有些干涩的开口。 此时此刻。 陈牧周身气息与天地相连,无有任何掩藏,乾天坤地、巽风震雷、离火坎水、艮山兑泽……囊括世间万物的乾坤八相,以他整个人为中心,恍若天地间的唯一。 无论是那些新秀谱排名靠后的天骄,又或者是靠前的,诸如海铭、寒沧等人,此时看向陈牧的目光中,俱都是一片浓浓的震惊之意。 乾坤意境。 完整的乾坤意境! 作为天下最主流的武道之路,无论哪宗哪一派其实都有人在修行,练就完整乾坤意境的也并不多么罕见,可那些人大多都是在六腑境沉淀数十年的老一辈强者。 “乾坤,居然是乾坤。” 袁应松凝视着陈牧的身影,一时间心中喃喃自语。 他实际上也有能力修炼完整乾坤,但他却没有,仅仅只以坤地意境为主,因为他知道自大宣开国以来,上千年岁月,再无一人能问鼎乾坤之道。 他知道那位大宣武帝,能练成乾坤意境第三步,是因为曾参悟过‘原初八相图’,而如今无论原初八相图,亦或者是绘本八相图,都已遗失失落,也因此修乾坤意境,迈入第二步后就唯有凭借自己去感悟,但人之精力寿命有限,没有引导,要如何兼修八相?! 是以。 他也只修坤地,而不修乾坤。 但现如今,与他同代的天骄之中,却有人强练了完整的乾坤意境,该说其人是有大智慧,大魄力,敢于走此道,还是说此人茫然无知,不识道路之难? 此刻。 位于云霓天阶那一层层阶梯尽头,站在最高石台前的,仅有一袭白衣,却是自始至终都在仰头望天的一年轻男子,他正是天剑门真传魁首,新秀谱第一,左千秋。 陈牧茫然间踏碎古弘的心剑,击溃玄机阁姜逸飞,他都不曾醒过神来,一直都在感悟天地玄妙,而直至陈牧登上云霓天阶的至高处,他终于渐渐回神。 他看向陈牧。 一双如剑般的眼瞳中清晰映照出流转的乾坤八相。 但他没有太多的惊讶,依然只是平静,道:“在这寒北道十一州,上一个于五脏境练成乾坤意境第二步的人,是在八十七年前,而他最终没能踏过洗髓玄关,已经逝去了。” “是吗?” 陈牧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新秀谱第一,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过去他也只是从种种传闻中,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你是想说我不知者无畏?” “不,我只是想说,这一代很好有你,否则就太过于无趣了。” 左千秋忽然轻轻一笑,动作很平常的抬起右手,拔出剑来,道:“世间都说,我天剑门所修的天剑,练至尽头可比阴阳五行,但于我看来,一剑既可分阴阳,破五行,那也一样能……撼乾坤!” 锵。 伴随着左千秋拔剑,一股沛然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搅动苍穹。 他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光芒。 自练成天剑以来,他同代之中从无对手,哪怕是很久之前对上袁应松,也不曾让他真正涌起战意,但此时面对陈牧,面对同样是时隔近百年再次出世,以五脏境练就乾坤第二步的绝代天骄,他心中那不知宁静了多久的天剑,终于泛起了波澜。 所谓天剑者,最初名曰‘人剑’,是一代代剑道至强者,持之以人胜天,兼容一切剑道,最终更名为天剑,路到尽头,一切剑道尽在一念间,可分阴阳、断五行、斩万物。 但。 天剑遇上乾坤,将会如何,却无人知晓。 因为天剑百年难得一见,而乾坤意境更是时隔千年,再未有人能迈入第三步,很多时候即使想要交手,也是错在不同时代,胜败终不得数。 不曾想,他持天剑而行世间,却终于遇到了同代中的乾坤之道,若他手中之剑,能胜过乾坤,那么‘截天七剑’自他之后,将诞生第八剑,以压乾坤! 唰。 只见左千秋动了,他手起一剑,纵剑向天,剑出似一半天明,一半地暗。 截天七剑第一式,分阴阳! “这就是截天七剑么,也罢,就给你一个机会。” 陈牧屹立于山巅,目光始终平静,面对左千秋的这一剑,他没有任何动作,就只站在那里,唯有周身天地之力,化作八相流转。 叮! 一声清脆剑鸣。 左千秋的第一剑携阴阳之力,落在陈牧周身流转的乾坤之力中,仅仅只短暂的僵持,便被乾坤之力绞碎,分崩离析,无法撼动。 对此左千秋也毫无任何动摇,眸光中更是剑光大盛,手中之剑再提。 第二式,断两仪! 第三式,破三才! 第四式,定四时! …… 唰唰唰唰。 截天七剑连出六剑,可怖的剑意压的整个山阶之上,诸多天骄皆感到压迫,他们所修炼的意境,几乎或多或少,都在截天七剑的‘破式’之中! 所谓截天七剑,乃是持天剑之道,修至第三步的剑中至高,与执掌阴阳、四时、五行等绝世存在争锋,从中一步步演化出来,破尽天下意境的剑技! “截天七剑。” 周昊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他曾摆在左千秋第四剑下,那时他的坤地意境尚未练成,但以他的判断,纵然是练成了坤地意境,最多也就是力抗第六剑,第七剑他多半还是胜不过。 其他人诸如花弄月、袁应松等人,此时也都是凝望这一幕,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在左千秋的截天七剑之下吃过瘪,都曾狼狈过,但现如今,左千秋面对的不再是他们,而是号称天下武道至强的完整乾坤,情况又当如何?! 当!当!当!当!当! 伴随着左千秋一束束剑光落下,传来的却是宛如撞钟一般的沉闷嗡鸣。 陈牧就这么屹立在那里,只俯瞰山阶,无有动作,八相轮转生灭,好似一尊不朽的古钟,将一道道剑光全部磨灭,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第七式、坠七曜!” 最后一剑,剑光引落天星之坠,七束星光自上而下,不仅仅是凝结斩落天星之剑意,每一束星辰之光中,更是隐约有不同的剑意,分阴阳,破三才,定四时…… 这一剑好似牵引起之前的六剑,将所有已被乾坤磨灭击碎,残存的意境碎片都汇聚了起来,以浩荡剑意汇合唯一,一层层炸开环绕着陈牧的巽风、震雷、离火、坎水…… 最终。 左千秋的剑,生生刺入乾坤之间! 此刻的他就仿佛有所领悟,又仿佛印证自身武道一般,明明那一束剑光在一层层破开八相,刺入乾坤之中后,已经变得黯淡,但此时却仍在顽强的,凝聚着一股股的力量,像是俯仰天地而不屈服,宁要以一剑撕裂茫茫乾坤。 时间在这一刻恍若陷入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又好似眨眼万年,那黯淡明灭的剑,终于有那么一瞬,抵达了乾坤的尽头,刺向陈牧的身躯! 但。 左千秋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任何欣喜。 因为直至这个时候,陈牧才终于缓缓抬起右手,仅仅只用一根手指,就无声的抵住了他的那一截剑锋,使其无法再寸进分毫。 “过去只听说天剑之玄妙,今日一见,的确有不凡之处,若伱能将这截天七剑,练到彻底圆转合一,或许我也得稍稍费一些力气,才能抵挡下来了。” 叮! 只听一声清脆剑鸣。 就见陈牧扣指一弹,左千秋的剑再也无法僵持,整个人连同手中之剑,一并向后飞出,一下子坠出十余丈,落在山阶下方。 “可还有别的招数?” 陈牧看向左千秋,神态如常。 不得不说这天剑的确非凡,最初之时也许就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剑道,但后来一代代传承,与阴阳、四时、五行争锋,渐渐磨砺出一柄可力压万道的天剑,若是成长到极致,遇到完整的阴阳五行,也能够一战。 但可惜距离乾坤依然有着差距,即使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破开他以意境自然收拢的那一层环绕自身的天地之力,甚至都不足以让他动用天地轮印。 不过。 能堪堪破开那一层天地之力,也很了不起了。 即使没有他的刻意控制,以他如今的乾坤意境的程度,收放间自然汇聚的天地之力,也远非寻常五脏境所能比拟,都几乎能比拟楚景涑、夏侯焱等人的程度。 “……” 左千秋脸色有些苍白。 他没受伤。 但他此时感觉到的,却是一股更森冷的凉意,因为他知道陈牧不是伤不了他,而是故意没有伤他,就想看看他的天剑究竟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这算什么? “你,踏入六腑境了?” 左千秋凝视着陈牧。 陈牧平静的回答道:“没有。” “……” 左千秋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希望自己全力以赴的截天七剑,哪怕是败给陈牧也好,输给乾坤也没什么,但至少要能看到陈牧出力,可刚刚那算什么,陈牧甚至连元罡真劲都没有动用。 同为五脏境, 天剑和乾坤之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他竟然连让陈牧出招都做不到! “还有其他招数吧,我记得你也有灵兵,是叫玄天剑图?” 陈牧看着左千秋,神色如常,道:“来吧,都用出来,灵兵虽为外物,但只要你能激发,那也是属于你的力量,也不违背你的剑心,或者你再多积蓄一些天地之力,刚才的招数有些仓促了,多准备准备,应当还能更强一些。” 云霓天阶之上一片死寂。 此时此刻,无论是周昊,还是花弄月,又或者是袁应松等人,听着陈牧的话,都不由得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 让左千秋用出玄天剑图,让左千秋多积蓄些力量,还有什么不违背剑心…… 这是什么? 这算什么? 明明屹立在山巅的那道人影,和他们一样年轻,与他们都属于同代,都是寒北道十一州新秀谱上的天骄之一,但为什么这一刻,仿佛与他们之间变得格格不入。 倘若是一位成名已久的绝顶宗师,以这般样子面对左千秋,那么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偏偏却是陈牧,可怪异的却又让人察觉不到违和感。 左千秋的截天七剑,竟然都没能逼迫出陈牧的意境技法,逼迫不出传闻中与乾坤意境相合的那门至强的天地轮印,根本是连看都没看见! 差距。 竟大到这种境地! 原本左千秋面对乾坤而不退,以天剑问战乾坤,诸多天骄几乎都停止了参悟天地玄妙,都在看着这一战,想见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对抗。 可现在? 所有人都只觉得,身上笼罩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明明都是五脏境的绝顶存在,屹立于这高山之巅也不会寒冷,但这个时候,却觉得那股寒风,浸透身心。 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都感觉如此,那左千秋本人呢。 就见。 左千秋依旧站在阶下,面色越发苍白。 但他终究是左千秋,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代天才,他仰望着立于山巅的陈牧,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迎着陈牧,向上登阶。 踏、 踏、 踏、 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剑意就升腾一层,直至重回山巅时,从他身上汹涌而起的沛然剑意,已胜过之前的时候,汹涌好似滔滔江河! 但见一卷淡金色的剑图不知何时,从他身上浮现出来,所有的汹涌剑意都来自于剑图之中,这些剑意不止一种,而是好似万千汇聚,无尽无量! “玄天剑图,上品灵兵,位列寒北道灵兵谱第三十七,据传曾有一剑从天外而来,若陨星坠落此间,玄天剑图便是以那天外神剑带来的陨铁所铸,其中能承载无量剑意。” “以我观之,应当是你天剑门历代宗师,每一位修成之后,都将各自剑意铭刻在其中,由此历代传承,而天剑为此图最佳持者,因为天剑包罗万象,此图中无论何种剑意烙印,皆能凭天剑之力唤醒,可谓天作之合。” 陈牧目光望向漂浮在左千秋头顶的那一卷淡金色剑图,神色却依然平静,道:“我对天剑门历代剑道宗师,也甚为钦佩,只可惜有些前辈皆已作古,幸有剑意留存于世,可供后人瞻仰。” “……” 左千秋没有说话。 或者说他此时已经无法分心去说话,玄天剑图终究是极强的灵兵之一,尤其是内中蕴含剑意囊括天剑门立宗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位剑道宗师,他以天剑沟通一道道剑意,也是竭尽自身所能,需将自己的剑心绷紧到极致,方能不被那些剑意所摧垮。 过去他从未对同层次的对手,使用过玄天剑图,一直都是在遇到危机之时,才借用此图之力,这件灵兵毕竟非同小可,对同阶出手更有仗器欺人之意。 但面对乾坤,他不得不出玄天剑图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给陈牧,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落败,连陈牧的真正手段都看不到,纵然要败,那也不能是败的如此渺小,如此轻如鸿毛! 一道, 两道, 三道, …… 层层叠叠的剑意从玄天剑图中被唤醒激发,每一道剑意都让整个云霓天阶上的诸多天骄为之震动,这都是曾隶属于一位位剑道宗师的烙印。 待剑意激发至四十余道的时候,袁应松、玄刚等人都尽皆变色,不敢站在原处,各自迅速往后退开,让开一大片距离。 待剑意激发出七十余道,距离更远一些的花弄月,寒沧等人也都色变,感觉到自身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汹涌若江河的剑意压塌碾碎,往更远处退去。 嗤!嗤!嗤!! 待到九十余道剑意被唤醒,左千秋已几乎无法完全控制,其中一缕缕剑意已经开始无声息的交斩各处,但云霓天阶历经乾天之力的镇压淬炼,非比寻常,整座云霓天峰更是山脉之力恢弘磅礴,承受这些剑意的斩击,也没有留下任何印痕。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终于玄天剑图中,被唤醒的剑意达到了破百之数,也达到了左千秋所能支撑的极限,在短暂停顿之后,轰然一下子炸开。 上百道汹涌恢弘的剑意,此时汇聚成一片江河之流,浩浩荡荡向着天穹冲去,如若一柄柄造型各不相同的无形气剑,在高冲十余丈之后,化作一束瀑布,向着陈牧迎头落下,好似九天之上银河泼洒,每一滴河水都是滚滚剑气! “来得好。” 陈牧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兴致。 什么古弘,什么姜逸飞,包括左千秋,都是无趣至极,唯有这天剑门历代宗师的剑意烙印,才能用来磨砺他的乾坤意境,印证他的绝世武道! 就见此时的陈牧,一手捏印向天,一手捏印至地,继而双手在身前相合,汇成完整乾坤之印,向上一拳挥出。 霎时间巽风震雷、离火坎水……八相之力在他身边呼啸环绕,汇聚成一记轮印。 天地轮印! 屹立于云霓天峰之巅,整个玉州的最高处,陈牧终于施展出了与乾坤意境相合的绝世武道天地轮印,澎湃浩瀚的天地之力,一时间好似尽覆穹宇。 赤手撼灵兵! 在无数人震骇的注视下,就见天地轮印与那好似瀑布坠落九天的呼啸剑河,汹涌的撞击到了一起,一刹那间,似令整个云霓山巅的天地都为之静止。 “开!” 似过去一瞬,又似过去一眼万年,但听见陈牧一声长啸,那恢弘浩大的天地轮印恍若磨盘,与玄天剑图激发的剑河彼此倾轧,一下子轰然炸碎。 上百道剑意,一道接一道的破碎,最终整个天穹,再一次恢复清明! 但见。 陈牧依然屹立于山巅石台,整个人毫无变化,身下石台,山间的云霓天阶,亦无任何变化,远处那一片片茫茫云海,依然在恢弘倒卷。 淡金色的整卷玄天剑图发出一声嗡鸣,似悲似戚,连同脸色陡然惨白如纸,喷出一口鲜血的左千秋,一并向后倒卷,裹着他坠入茫茫云海。 陈牧缓缓放下手。 心中略有些遗憾,遗憾如今的左千秋也还不能激发出玄天剑图的全部威能,也遗憾他如今的实力,若是对上完全绽放的玄天剑图,或许也无法十分从容。 终究是凝结了无数剑道宗师的剑意烙印,虽说其中许多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化消散,最后彻底无痕于世,但那也终究是宗师层次的意境。 此时。 山巅之下一片鸦雀无声。 陈牧却不再去看身后的玄刚、袁应松等人,而只负手立于云霓天阶之顶,将目光瞭望向那滚滚云海,以及浩然茫茫的无边天地。 …… 大宣历一千四百三十年。 三月初二。 云海动荡,七玄宗灵玄真传陈牧,执掌乾坤意境,破天剑宗古弘心剑,溃玄机阁姜逸飞,败左千秋于云霓山巅,赤手撼玄天剑图,碎百数剑意。 回顾山巅,寒北天骄尽低眉! 九千字,不分节,就一章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资源 踏、踏、踏、 沿着云霓天阶一路下山。 云雾缭绕之间,肉眼可见一片澎湃的乾天之力汇聚在陈牧的身边,只不过这股乾天之力太过于浑厚,已经超过了陈牧本身所能驾驭的份量,反而迫使他不得不与之对抗。 随着他一路离开云霓天阶,从峰顶来到上峰处时,整个人身上的压迫终于大大减轻,乾坤意境的流转终于变得通畅了许多。 唰。 当下陈牧也不再缓慢下山,而是纵身一跃,直接一步跨入云海之中,每一脚落下,都有一片云雾凝结在他足底,恍若实质一般承载他的一跃。 他就这么在云海中接连数次纵跃,接着便往下直坠,很快就从云海之中坠出,从上峰一路坠落至中峰,最后落到了云霓天峰的山底。 陈牧没有过多停留,也不去寻活物来猎食,就这么径直离开云霓天峰,一步跨越数十丈,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了峰底。 …… 璧郡。 时隔两个月,再次重返璧郡的郡府,这里明显变得安逸了许多。 来自寒北十一州的各方人马,基本皆已离去,高原上的郡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些因为争斗而破坏的建筑、地形基本都已修缮完毕。 陈牧悄然行走在街市之上,沿途行人络绎不绝,他偶尔还能听到关于‘新秀谱’,‘风云榜’的议论,包括他的名字也时不时的出现在诸多民众口中。 只不过。 一袭朴素灰衣的他从街道上穿过,却并没有人认出他来。 这方世界就是有这点好处,无论你是多大的名声,多大的名号,只要如常人一般行走在街市上,往往都很少会被人认出,更不会引起什么喧闹。 风云榜高手也好,宗师也罢,大抵如此。 “天剑也好,阴阳也罢,五行亦是……唯以乾坤无敌,武道意志的不移不惑,不是靠自身理解就能一路踏过,也是要在一场场争斗的磨砺中,逐步而上。” 陈牧行走在集市之中,又想到自己的武道意志。 武道意志比起意境来说,要更虚无缥缈一些,毕竟意境是感悟天地的力量,而武道意志仅仅只凭心意,很难自己去判断达到了什么程度,但经历了云霓天峰一战后,他对于乾坤意境的掌控的确变得更得心应手了许多。 依照很多武道典籍上的说法,能做到不移不惑,并问心无愧,那么基本就能够‘玄关’有成,突破宗师瓶颈了。 “不移不惑、问心无愧,这些与其说是武道意志的境界,不如说是武道意志的修行方向,在做到这些之后,武道意志自然而然就能步入更高的层次。” 虽然武道意志虚无缥缈,但陈牧依然是有大致判断的。 从他明心志开始,他的武道意志就算是完成了雏形,日日凝练之后就算是到了第一层,之后练成乾坤意境,天地意境与自身意志相合,进入‘不移不惑’的修行阶段,也就自然达到了第二层。 如今他经历云霓山巅,虽又有成长,但并未感觉到有截然不同的质变,应当还是处于‘第二层’之中,而对常人来说,要突破玄关修成宗师,则都要达到‘第三层’。 而依照道路的不同,所需意志强弱也不同。 想要以乾坤意境冲击玄关,那自然是最难的……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目前他还要先迈入六腑境,一步步完成六腑的淬炼积累,才会抵达玄关的门槛。 很快。 陈牧抵达了璧郡的郡府。 璧郡因为环境特殊,有着诸多对七玄宗来说重要的资源矿脉,因此璧郡的郡守乃是一位六腑境的人物,曾为太玄峰护法。 早前陈牧来到璧郡时便已见过对方,这一趟过来也只是打个招呼,不过让陈牧略微意外的是,孟丹云也在这里。 “师姐怎么也在。” 陈牧冲着孟丹云问了一句。 孟丹云见到陈牧也是略有些惊讶,眼眸中异彩一闪而过,道:“我来追缉一个州府恶徒,是五脏境人物,逃到了璧郡后不知下落了,你这是才下云霓天峰?” “嗯,刚刚回来。” 陈牧神色平和的回应。 他往后方的院子走去,孟丹云则跟在一旁,看向陈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感叹。 她也曾登上过云霓天阶,在峰顶参悟天地,但云海重聚之后,就不得不被迫下峰,包括当时宗门内的顶尖真传,也都在两三日内撤下峰来。 陈牧要是到今天才下峰,说明在云海重聚之后,他在峰顶仍然呆了近一月之久,不过相比起陈牧以五脏之境位列风云榜来说,还是最初得知后者时更让她震撼一些。 来到郡府后的小院。 有官吏匆匆送来了许多风干的妖肉,陈牧也不在意许多,就一块块的吃着,同时道:“璧郡地形如此复杂,孟师姐追杀的恶徒逃到了这里,恐怕是不易找寻了。” 孟丹云摇摇头道:“若他在璧郡的山脉里躲一辈子不出,那也只能由得他去,我来这郡府也是看看能否收到一些其他情报。” 说到这里。 她看看陈牧道:“师弟你练成乾坤,应当不久后就要迈入六腑境了吧。” 陈牧微微点头,道:“嗯,我已不需要停留在五脏境,不过还是想试试多淬炼一次五脏,就是手里炼脏灵物不太够用。” 孟丹云看着陈牧眨眨眼,道:“第十一次?” 以陈牧的根基,完成五脏的第十次淬炼应该都不是很难,估计都用不了多少炼脏灵物,而陈牧之前各种收获以及真传弟子能调用的份额应当不少,说不够用那应该就是卡在‘第十一次’了,但她的确没听人说起过谁能完成十一次淬炼。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炼脏灵物我这里倒是有两份,本来打算回宗后换成淬炼六腑的灵物,既然伱有需要,那你就先拿去用。” 孟丹云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金一绿两种颜色的灵物,金色的是以一枚金元珠,绿色的则是一截状若藤蔓般的植物,仅有指头大小。 虽然没听说过有人能完成十一次淬炼,但陈牧都能练成乾坤已经,或许真能将五脏再多淬炼一次,那等陈牧未来踏入六腑境,元罡真劲的根基就会更多一些。 根基越深厚,未来迈入洗髓的难度就会越低。 “这,会不会耽搁师姐的修行进度?” 陈牧看着两份炼脏灵物,倒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冲着孟丹云问道。 孟丹云笑笑,道:“六腑境比五脏境更注重积累,稍微慢一点也没什么,纵然是早早完成六腑境的修炼,也一样会卡在洗髓玄关之前。” “何况我也有其他的灵物能换取,不会耽搁的。” 听到孟丹云这么说,陈牧这才收下两份炼脏灵物并道:“那就多谢师姐了,师姐若有什么需求尽可说,待我修行事毕,会替师姐留意。” “我没什么需求。” 孟丹云微微摇头,道:“硬要说的话……罢了。” 她如今暂时什么都不缺,要说真想要的东西,那倒只有一样,就是契合她的‘灵兵’,但这种东西价值之珍贵,远超过区区两份炼脏灵物。 然而陈牧看了看孟丹云,却仿佛猜到她想法一般,忽的从袖口中取出一物,向着孟丹云丢了过去,道:“师姐且试试看,是否合用。” 孟丹云伸手接过,旋即微微一怔,道:“这是姜逸飞的桃神剑?” “嗯。” 陈牧点头。 之前在云霓天阶上,他夺走了姜逸飞的桃神剑,本以为玄机阁会有宗师事后讨要,结果并没有人来要,于是之后又从周昊那里拿了回来。 桃神剑本质也并非‘暖春’,而是木水之灵,孟丹云虽然练的不是五行之木,但却有修炼坎水意境,对桃神剑或许称不上完全契合,但应当也能催用一二。 “我用此剑有些浪费,师弟应当也没有趁手灵兵,还是师弟留用吧。” 孟丹云将元罡分化出坎水,注入桃神剑中,令剑锋嗡鸣激荡,迸发出一缕缕灵光,但很快她又将元罡收敛,将桃神剑递还给陈牧。 她不具备木灵意境,虽然也能动用,但肯定不如陈牧驾驭随意,虽说陈牧如今还处于五脏境,但他迈入六腑也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对我趁手的灵兵可太难了些。” 陈牧失笑一声,道:“我暂时的确用不上此剑,师姐就先拿去用罢,最多以后寻到更趁手的灵兵,再将此剑还给我就是。” 武道争锋,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自不用说,能否借用天地之势在实力上差距极大,至于‘人和’,有时指的也是灵兵,能否完全契合自身的灵兵。 他修炼乾坤意境,任何灵兵几乎都能驾驭,但要说真正趁手,那就必须得是汇集乾坤八相之力的‘人皇印’才行,据他所知这件位列大宣灵兵谱前列的镇国神兵,被修炼乾坤意境的宗师执掌时,几乎都能镇压换血境的存在! 若是他迈入六腑境后,能执掌人皇印,那恐怕宗师都能随意镇压。 陈牧对于那件人皇印暂时是没有奢想的,要说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能否机缘巧合的寻到其他七种契合玄黄石的灵物,仿制一件‘小人皇印’,那或许也能镇压一般宗师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一个粗略念想,因为差的太多所以都没打算着手实施。 “好。” 孟丹云听见陈牧这么说,也就不再推拒,又从身上摸出三份灵物,道:“这些是我早前搜集,用来锻制灵兵的辅料,师弟缺少炼脏灵物,可先拿回宗门换成炼脏灵物,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这些。” 陈牧看了一眼孟丹云的胸襟,一时好奇她都将这么些灵材都放在哪里,但当下也并不深究,将灵物收起,道:“那我就暂且先用了。” 又吞掉一块妖肉,感觉腹中的饥饿感终于渐渐消止。 陈牧放下手中的肉干,道:“这天地灵物还是太稀缺了。” 孟丹云道:“嗯,不然那些宗师们,也不会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了,绝大多数时间都去了‘外海’、‘地渊’还有‘大荒’,探寻需用的天地灵物。” 说到这里。 她注意到陈牧的眸光有些许变化,不由得道:“师弟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以师弟你如今的实力,的确也能去外海探索了,不过我觉得师弟你还是再多历练一段日子,毕竟外海凶险,远非内陆能比。” 听到孟丹云的话,陈牧却摇摇头,道:“我暂时没兴趣。” 孟丹云所说的外海、地渊以及大荒他都知道,倒也没有那么的玄乎,外海其实就是大宣最东面的海域,因为海域广袤无垠,所以妖物众多,往往都是五脏境以上,才会在近海探索,六腑境中的高手,才敢深入更远的地方。 至于地渊与大荒,倒的确是唯有宗师才能踏足的地方,属于是‘天险绝地’,大概就像他之前攀登的云霓天峰一样,在平常时期,非武道宗师是无法攀登乃至立足于峰顶的,同样这两处也是非武道宗师难以下达。 也正因为如此。 这些地方蕴藏的天地资源,远比各州府郡县要丰富的多。 也许未来乾坤意境修炼到瓶颈,不得不深入感悟天地的时候,他会去这些地方一探,但现在的话,还远没到他去踏足这些险地的时候。 甚至短时间内,他连离开玉州的打算都没有,玉州毕竟是七玄宗统辖之地,虽然近年来乱象纷呈,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包括瑜郡的混乱,也仅止于一个层面内。 像外海、地渊这些地方就不同了,甚至不仅仅是寒北道的高手,连整个大宣九十九州,各道各府的强者都会在那里出没,可谓鱼龙混杂,凶险莫测。 目前有了孟丹云给的几份灵物,加上他之前从花弄月那里得到的五行莲台,以及他自己能调用的资源,合在一起,倒是一下子就将第十三次淬炼的需求补的差不多了。 说来。 风云榜如今将他排在第二十七位,他至今不曾和风云榜人物交手,也不曾和宗师切磋,倒是并不清楚自身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个程度,若是秦梦君处于清醒状态,他倒是可以找秦梦君切磋一番,从她那里了解到自己的实力层次。 不过暂时衡量不了倒也无妨,总之等他完成第十三次五脏淬炼,迈入六腑境后,实力毫无疑问又会提升一截,此外还有乾坤意境的两次推演,过一会儿就可以开始。 “风云榜前三十名,是遇到一般宗师能退走,前二十名,则能与一般宗师较量一二,到了前十的范畴,就有机会战而胜之……不知我迈入六腑境后,对上一般宗师会如何。”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妖狐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大人若是想要奴家侍奉,说一句便是了,奴家岂敢有不从之理,何必如此粗鲁,欺负弱小女子……” 花弄影被陈牧提回院子里,一身罡劲皆被封锁,但心中却也并不多慌乱,只楚楚可怜的看着陈牧,一双桃花眼中似有点点泪光,我见犹怜。 她敢在陈牧面前放肆,倒并不是因为有把握能从陈牧面前全身而退,而是七玄宗与合欢宗如今并无过节,甚至还有少量的合作,另外陈牧一直以来的为人,皆是醉心于武道,刚正不阿的类型,虽已娶亲,但据她所有的情报了解,在外从来不近女色。 正因如此。 刚才的短暂交手,她也就干脆没有施展更多的手段,毕竟从刚才短暂的交手来看,陈牧的实力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强,纵然使出一些保命手段,全身而退的把握也不大。 然而陈牧却淡淡的道:“你和你姐姐,对我的判断是否都有些颇偏了,我虽然对你们合欢宗的那一套并不感兴趣,但并不是说伱就能在我面前肆意妄为,你总不会告诉我,以你的实力境界,控制不了你的‘欢欲’意境。” 作为一个正常人,他有着常人会有的七情六欲,只不过一路走来,他的意志凝练,能不为外物所动摇,但这不是他几次三番容忍花弄影挑逗的理由。 何况。 如今的他已不再忌惮合欢宗的那一套,对于花弄影就更不会有什么顾忌。 大约是她们姐妹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放肆’而没得到惩治,于是就误认为他是个‘好人’,转而变本加厉? 做好人是会被人用枪指着的,在乱世之中,他自然是从来没打算过做什么‘好人’,他自始至终奉行的一切,都是从心而行。 “奴家不敢了,大人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花弄影楚楚可怜的看着陈牧,语气戚戚的说着,但或许是媚骨天成,毕生武道修行的就是欢欲,千姿变幻,此时的样子垂怜,却更为诱人。 最关键的是。 陈牧从花弄影的眼底,隐约看到了一丝‘好奇’,这女人被他制住当真是一点也不害怕,甚至似还在好奇他到底能怎样。 当下陈牧也不客气,淡淡的道:“既然你说要替我演示真伪,那就让我看看吧。” 说罢。 他左手探出,微风拂过柳叶,落在水面,带起点点涟漪。 “咛。” 花弄影这会儿也不故作姿态,就这么歪头盯着陈牧瞧着,忽而身子轻轻颤抖一下,两颊泛起一丝浅红,口中发出一声轻吟。 这次轮到陈牧的动作停住,略微发怔的看向她。 花弄影玉容泛着桃花,似羞似媚,冲着陈牧俏皮的眨了下眼睛,道:“我以前就和大人说过了,大人之前可都不信不是?” “大人若是愿意离开七玄,进合欢外门,从此护着我们门中姐妹,那大人想要什么,我们就给大人什么,我可以,姐姐也可以,姐妹们都可以。” 陈牧淡淡的道:“我要的,你们给不了。” 说罢。 他右手一松,花弄影从他手中落下。 摆脱了控制的花弄影,身影一晃就闪到了墙边,看着陈牧眼眸中泛起一丝笑意,道:“大人又追求什么呢,纵是练到武道尽头,也不过二三百年,终要化成枯骨,人生苦短,若不纵情纵性,枯等岁月流逝,岂不浪费?便是武道诞生至今,亦逃不开‘传承’二字,我合欢门下一样能替大人传承血脉,要多少都可以。” 陈牧脸色略有些古怪的看了花弄影一眼,道:“我对血脉传承也并不在意,但你合欢宗说这样的话,是否有些……” 让合欢宗门下弟子生育血脉,那岂不是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花弄影眨眨眼,道:“大人未免太歧视我们合欢姐妹了,民间丐帮也有污衣净衣之分,合欢门下自然也有不同之道,大人刚刚不是已验过了?” 唰。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忽然一道剑气从院外飞来,直袭向她。 “你合欢宗是否太放肆了些,这样堂而皇之,不知廉耻,想乱陈师弟道心?” 孟丹云冷冷的声音传来。 花弄影对这一束剑气却丝毫不惧,只轻纱一挥,那袭来的水润剑光就无声的凝结成冰,冻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她整个人轻轻一闪,已落到院外,向着远处遁去,同时咯咯娇笑:“孟师姐不要恼羞成怒嘛,人家可什么都没干,虽然很想试试陈兄的能力,但既然孟师姐这么回护,那人家也只能放弃,留给孟师姐了……不过这不是姜逸飞的桃神剑吗?陈兄也送给孟师姐了?陈兄对孟师姐可是真好,人家看的心底都酸溜溜的呢。” “哼。” 孟丹云听着花弄影的一堆污言秽语,面色更为冷冽,只冷哼了一声,也不去做口舌之争,只驾驭着桃神剑就一路追了下去,眨眼间两股气息就尽皆远去。 陈牧站在院子里,感知着气息消失在远处,不由得微耸耸肩,重又回到屋子里,沏了一杯热茶,端起来品饮一口。 如今的他的确没兴趣陪花弄影玩什么正魔两道相爱相杀的把戏,这次算是孟丹云在,放过她一马,他要做的事情还太多了,暂时更没打算同合欢宗有太多交集。 说来。 花弄影还真的练成了太阴意境的第二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倒正想见识见识,两姐妹是否能化出真正的阴阳意境,目前除了一个天剑之外,他还没有遇见过其他这个层级的意境,具体和乾坤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也要衡量过才知道。 将茶盏放下,陈牧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屋中。 双修之法也拿到手了,如今他也没有继续在璧郡停留的必要,最后要去的地方就只有早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所在的村落,看看对方做出何种选择,之后就是回宗了。 …… 很快。 陈牧离开了高原,依着记忆,在山壁之间穿梭,没过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坐落于狭小山谷中的村落。 站在高处目光一扫,就寻见了金铃儿的身影,其人正在一条穿过山谷的溪径旁涣洗衣物,衣物都是些粗布麻衣,要用力捶打才能洗净,不过小丫头力量非凡,做的倒很轻松。 悄无声息。 陈牧出现在了她的前方。 “……恩人?” 金铃儿看到陈牧,先是一怔,继而惊喜一声。 陈牧神色平和的看着她,道:“你思虑的怎么样了?” 听到陈牧的话,金铃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的消沉了一下,然后微咬唇角,道:“我,我要是去了七玄宗习武,以后还能回来吗?我想练好功夫,练的比三叔厉害,在那些妖怪手底保护好村子……” 陈牧看看金铃儿,道:“等你练到一定境界,自然可以离宗,不过听你所说,这些日子你村子里似乎发生些事情?” 金铃儿有些哀伤的点点头,继而就叙说起来。 大约就是半个月前,有妖物夜袭村落,是一只极其厉害的妖狐,她三叔带着村里猎户们竭尽全力,才终于将其赶走,但却也伤的极重,没过两天就去世了。 山中猎户死于妖物,这种事情也算是十分常见了,她父亲就是一次外出采药之际遇到的妖物,惨死妖物口中,后来只找到了几片带血的碎衣布。 “妖狐么?” 听罢金铃儿的话,陈牧眼眸中却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狐类妖物本身比其他妖物会更狡猾一些,这山中最近也并无灾害,正常来说是不会袭击村落的,毕竟这些山中村民依山为生,常年采药,磨皮练肉的功夫在这里很常见,并不那么容易对付,并且一旦杀戮过多,又会引来更强的武者过来猎捕。 而听金铃儿的描述,那头妖狐有三尾,皮毛为淡金色,如果说的不错的话,那应当是一种极其少见的妖物‘金尾狐’,这种妖物有一个特性,就是狡猾、贪婪,对于天地灵物异常敏锐,一般有其出没的地方,都可能会诞生有一些天地灵物。 “金尾狐一般不会袭击村落,最近又无灾害,那么莫非是附近的山中有什么天地灵物之类,将其吸引过来,又担心被村落的人发觉,于是才尝试袭击,想要赶走这一村人,结果大战一场却又发觉难以驱逐,于是最终又退走了。” 陈牧心中隐约组织起一连串的推断。 倘若他的判断是对的,那么这一片山脉中,就应该有什么灵物之类存在,并且要么是难以开采的,要么就是暂时没到能采摘的时候的。 只是金尾狐毕竟品阶低,仅仅只是三阶妖物,被其视为珍宝的天地灵物,也有可能是价值并不高的常见之物,但总之既是有灵物存在的可能,那就值得他探查一番。 “好了,我知道了,那头妖狐或许是在附近山中发现了什么珍贵灵物,又急切不得下手,才袭击你们村子,我对它发现的东西也有兴趣,这就去替你们找找它。” 陈牧也没什么隐瞒,直接就告诉金铃儿情况。 “原来是这样。” 金铃儿对陈牧提到的‘珍贵灵物’完全没什么反应,只目光有些低落的回应一句,然后又向着陈牧磕头道:“多谢恩人……” 她只知道附近山里盘踞着一头凶残妖狐,要是陈牧不将其找出来解决,那村子之后可能还会遭到袭击,至于什么珍贵灵物,她心中毫无念头。 陈牧微微点头。 接着就转过身去,足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迅速消失在原地。 他也不去多问更多具体的情报,诸如妖物最后往哪个方向逃离之类,金尾狐最为狡诈,这些情报基本无意义。 过去他曾有过多次猎妖的经历,而今早已是五脏境顶尖的存在,风云榜高手,自然是不需要太多麻烦的手段,寻找金尾狐的操作也十分简单,就是地毯式的搜寻! 如果他的判断是对的,那金尾狐就离金铃儿的村子不会特别远,而如今的他,乾坤意境的感知全开之下,方圆百丈之内有任何妖迹都很难逃过他的法眼。 只需一片一片的寻找过去,最多耗费一些时间,就能将其揪出来。 唰!唰!! 陈牧的身影在山壁之间迅速的穿梭,一片一片的扫荡过去,大约耗费了半天左右的功夫,终于在距离山村约莫十几里外的一处峡谷中找到了妖迹。 陈牧目光掠过峡谷,在他的视线中,整个赫然不是山壁、土壤那样的形态,而是由一种种色泽不同的天地之力构建而成,在这天地之力中,能清晰的发现一些‘不协调’之处,那些皆是残留的妖迹。 嗖。 陈牧纵身一跃,登上山壁,目光四顾之后,立刻往远处的一个方向凝视,就看到一抹淡金色的残影在视野中一掠而过,似在逃窜。 “想逃?” 他神色平静,一步踏出,就从山壁上走下,几步之后,便抵达了那淡金色妖影所处之处,却见那是一片厚重的山壁,其中有一条极其狭小的缝隙。 金尾狐便是钻入其中,不见了踪迹。 “倒是挺会躲,不过……” 陈牧嘴角微微扬起,若是换成之前,遇到这么狭小的岩缝,粗略感知又能判断出极其深入,那的确是比较麻烦一些,要耗费力气掘入进去。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缝无缝,有相无相,皆无区别。 …… 地缝中。 一束淡金色的妖影正沿着狭小的缝隙竭力往深处钻去,它通体皮毛呈淡金色,生有三尾,正是妖物金尾狐。 此时的金尾狐一双妖瞳中,泛着极其拟人般的惊慌,虽然刚才对远处的陈牧只是匆匆一瞥,但它却立时知道那是极其恐怖的存在,比它以前遇到的一些人物还要可怕。 幸好它盘踞在这一带,很早就发现了这处岩缝,乃是极佳的躲藏之地,这岩峰深入山体内部,并且还有不同的出口。 然而。 几乎就在它全力往深处钻了一阵,察觉到后方并无什么动静传来,微微松了口气,并稍稍放缓一些速度后。 忽的眼前那漆黑的岩缝中,无声的冒出一张人脸! “!!” 金尾狐三根尾巴上的毛发几乎根根炸起,一双狐瞳中露出极其人性般的惊骇,竭力就要往后退,但却被岩缝中伸来的大手一把攥住尾巴。 那只大手上泛点点微光,穿透岩层如无物。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凑齐 将昆仑石与昆仑玉都分别收好。 陈牧提着金尾狐,一路返回金铃儿的村落。 他悄无声息的步入村落之间,沿着一座座朴素的竹屋走过去,途中有些山民正在忙碌,但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对于如今的陈牧而言,掌握天子敛气决之后,只要特意隐匿气息,纵然是五脏境的人物都极难察觉到他的存在,即使修炼有感知之法,也要在一定范围内方能觉察。 走了几步后。 陈牧就来到了一片朴素的院落外。 “小玲儿你放心去,能遇到七玄宗的高人,那是天大的福缘,一定要去,你娘就交给四叔我照料着,不用你多担心。” “乖孩子,有伱四叔帮衬,娘不碍事,你能去七玄宗练功夫,可得好好练,练到比你三叔厉害,别让那些师长们失望,到了外头人生地不熟,做事也得小心些,莫要得罪人,遇事能退则退,不要冒险……” 陈牧悄然站在朴素的矮屋外,就听见屋子里的交谈,以及一个絮絮叨叨的声音。 “嗯,嗯,娘你可得顾好身体。” 金铃儿在一旁小声附和着。 躺在床上的妇人摸了摸金铃儿的头,说道:“我虽然腿脚不太利索,但身子骨还好着呢,等你练成了功夫回来,也该成大姑娘了,到时候再让娘瞧瞧。” 陈牧听了一阵屋里的絮叨。 又细细感知了一番气息,接着悄然转身离开,回到了村口处。 不久。 就见金铃儿扛着一个包袱,从村里走出来,身后是一些山民相送,一见到立足在村口的陈牧,金铃儿立刻就唤了一声恩人,然后其他山民见状,则是齐刷刷向陈牧下拜一片。 虽然山里偏僻,但陈牧的事情早已在村子里传开,俱都知道陈牧是七玄宗来的大人物,无人胆敢怠慢,尤其是瞧见那只大闹村子的金尾狐,此时半死不活的被陈牧拎在手里,更是许多人都目露敬畏之色。 “都收拾好了?” 陈牧看向金铃儿,语气平和的问道。 “嗯。” 金铃儿也恭敬的回应一声。 陈牧仔细打量她一眼,似在思考什么,然后忽然说道:“我刚才去你家转了一圈,你娘亲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你若是跟我去了七玄宗,也许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适才他在屋外粗略感知,能察觉到金铃儿的母亲身体状况很差,气血衰朽,多半也承受着不小的痛楚,那看似安然无恙的一句句话,大多都是强撑着身体说出来的,以他的判断,估计最多也就是一年左右的命数了。 老妇人显然是想让金铃儿去七玄宗,故意强撑无恙。 这一点瞒得过金铃儿,却瞒不过他。 也许老妇人以及金铃儿的四叔等人,俱都是好意,知道去七玄宗习武是难得的机会,但若是未来金铃儿修炼到五脏境以上,心有所愧、有所悔、则武道意志难以大成。 与其未来有形成心结的可能,不如现在就解开,便是金铃儿最终选择不去七玄宗,那也没有什么,习武毕竟不是修仙,习武一生未必就比山居一世快活逍遥。 “啊?” 金铃儿惊愕的看着陈牧。 陈牧静静的看着她,道:“所以你再回去看看吧,是否要去,还是你自己决定。” 听罢陈牧的话。 金铃儿几乎没有太多迟疑,就转身往村子里跑去。 “别走,别走!你这丫头!” 后方一个中年男子见状,试图阻拦,但又不敢伸手,只能喊了两声,一时间有些苦笑,能去七玄宗练武那是何等机遇,山南边的大乡,管着那一带的人家,就是家里出了一位七玄宗门下的人物,方才有了那么大的富贵。 有人更看向陈牧,讪讪笑着道:“这……金铃儿这孩子,还有些孩子心性,大人勿怪,让我再去说一说她。” 陈牧淡淡的道:“你们都不得干扰,让她自己来选。” 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更有淡淡的威压弥漫,令所有人都感觉到呼吸微滞,一时间对陈牧更多敬畏,一个个俱都不敢乱动。 陈牧也不理会众人,只站在那里,将目光投向后方村落。 很快。 他轻叹了口气。 就看到金铃儿所居住的那片院落里,老妇人拄着竹杖,步履蹒跚的支撑着身体,正一脸严厉的看着金铃儿,将她往外推:“走走走,快去,快去!” “娘,娘……” 金铃儿力气极大,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停下,但这会儿却完全不敢反抗,被老妇人从屋子里一路推斥出来,一时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陈牧遥遥望着这一幕,不由得想到很多年前,王妮的爷爷为了不成为王妮的拖累,让他能收留王妮,吊死在屋中的情景,世态虽炎凉,但依然有血脉温情。 说来那个时候他只要多仁慈一点,王妮的爷爷就不会死。 但若是重来一次。 事情也许依旧不会有什么变化。 穷则独善其身,那时候的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答应收留王妮也是他迟疑许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他陈牧来到这个世界,一路行事,问心而无愧,问意而无悔! 悄无声息之间,陈牧忽然觉得世间一切变得更加清晰了些,他的信念更加凝聚,武道意志毫无动摇,似乎已触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界限。 他的武道意志距离‘第三层’,似是只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远处。 金铃儿被一步步推出了小院,但就这几步路,却也是极大的耗费了老妇人的心力,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最后身体一晃,咳出一口鲜血,就往旁边摔去。 “娘,娘!” 金铃儿连忙搀扶住老妇人,慌乱的开口。 老妇人剧烈喘息两下,然后摇头道:“咳,咳咳……我没事,快些走吧,你再留下来气我,那我才是真活不长了,快走,快走!” 金铃儿在一旁大哭起来,但她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情,扑在老妇人怀里哭了一阵后,最终默默往后退开几步,跪在地上向着老妇人一连磕了几个头。 “好孩子,这样才对。” 老妇人拄着竹杖,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娘,我走了……” 金铃儿哭着说道。 “快走,不走还要打你。” 老妇人扬了一下手里的竹杖。 金铃儿眼泪哗哗的掉,三步一回头的往外面走去。 待她再次走出村子,已泣不成声,而陈牧则只冲着众多山民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可以散去了,众多山民也是不敢怠慢,纷纷回返村子。 陈牧静静的等着金铃儿,待她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些,道: “想好了?” “嗯……我要早些练好功夫,早些回来。” “那走吧。” 陈牧面上没有太多神情流露,声音平和的开口,随即带着金铃儿渐渐离去。 他没有将金铃儿一路带回七玄宗,因为离得太远,也耽搁他自己的行程,而是将她先送到了璧郡的郡府,找到了孟丹云,将她交到了孟丹云手里。 孟丹云一见他带回来一个小姑娘,眼神立刻又变得古怪起来,不过在检查了金铃儿的体质后,也是有些惊讶,不仅仅是天生神力,刚力之身,根骨也属极佳,已是足以直接拜入内门,若是悟性也不错的话,未来甚至有很大希望成为灵玄峰真传。 “灵玄峰一直有些势落,我既然做了灵玄峰真传,自然也要替灵玄峰做点事,师姐当初从瑜郡将我带到灵玄峰,我带来了金铃儿,算是替师姐延续意志了。” 陈牧笑笑说道。 实际上在玉州寻找资质出众的年轻一代,收入七玄门下,是各峰执事和护法的职责,真传弟子则并不需要负责这些。 孟丹云目露欣赏的看看金铃儿,随即又看着陈牧道:“金师妹资质很好,但要接任灵玄真传,那也得是下下代的事情了,少说也要十年罢。” “十年也不长,弹指一挥间。” 陈牧看了金铃儿一眼,继而便转身往远处走去,道:“好了,我在璧郡的事毕,要早些回宗门去,其他事情就都麻烦师姐了。” “好。” 孟丹云微微颔首,目送陈牧离去。 然后她看向金铃儿,语气温和的道:“这几日你先跟我学些基础的功夫。” “嗯。” 金铃儿应了一声,然后看看陈牧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小声说道:“孟……孟师姐,陈师兄他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路来到这里,之前有听到‘寒北新秀第一人’,‘年轻一代风云榜高手’之类,但这些她却都有点懵懵懂懂,不知道寒北是多大一块地方,风云榜又是什么东西。 “你以后会知道的。” 孟丹云看着金铃儿好奇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后也转头看向陈牧消失的方向,想起在瑜郡斩妖司第一次和陈牧相见时的情景,一时心中也是感慨良多,那时哪能想到,从瑜郡出身的陈牧,短短不到两三年功夫,便一路登云而上,最终击溃了年轻一代中近乎不可一世的左千秋? …… 玉州。 七玄宗,执事堂。 各峰皆有不同的执事,负责各峰的事项,而所有的执事受到各峰护法的指挥之外,同时也受到执事堂的管辖,负责七玄宗诸多事宜。 此时的陈牧正静静的站在执事堂的正堂,在桌子上摆放出一件件物品,包括半死不活的金尾狐、昆仑石等诸多灵物,也是引发附近不少执事的一片瞩目。 “……总计是一千九百宗门贡献。” 负责给陈牧清点统计的几名执事,很快整理出来,然后为首一人冲着陈牧恭敬回应。 虽然作为七玄宗执事,他们也都是五脏境存在,与陈牧如今的境界相当,但现在的七玄宗没有任何人敢将陈牧当做寻常五脏境来对待。 风云榜高手,这在七玄宗里,那也是仅次于各峰峰主长老的地位。 “嗯,都换成炼脏灵物。” 陈牧冲着几人点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另外再以我灵玄峰真传的身份,支取真传弟子的资源份额,也要炼脏灵物。” 几名执事闻言,顿时彼此对视一眼,然后赶紧回应道:“是……不过份量有些太多了,得向上面的护法汇报。” “去吧。” 陈牧微微颔首,就随意的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片刻后。 一名护法走了进来,却是太玄峰护法于承,也负责执事堂事务。 七玄宗中太玄峰地位与其他峰不同,也是因为太玄峰的执事、护法多负责整个宗门各方面的调度,不过对于内外门弟子乃至真传来说,地位则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见过陈真传。” 于承见到陈牧,微吸了口气,冲着陈牧拱手一礼,虽然论起地位他身为护法比陈牧更高,但如今却丝毫不敢在陈牧面前拿大:“陈真传你的宗门贡献和真传资源,总计能兑换十三份炼脏灵物,份量稍有些多,得再向你确认一二……” “嗯,就这些。” 陈牧微微点头。 于承见状,便小心回应道:“是,那这就让人给你取来。” 炼脏灵物在宗门属于重要资源,早前陈牧就曾调度过足足十九份炼脏灵物,他为此还特地向祁至元汇报过,觉得是否调用太多了,但这一次陈牧再来兑用,他就不敢有任何过多话语了。 新秀谱第一,风云榜高手,无论哪个身份,支用炼脏灵物他都没资格说什么,至于说宗门后续的资源周转问题……以陈牧如今的地位,不优先满足陈牧,却去满足谁? 不过。 于承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道:“陈真传是否已完成第十次炼脏了,这第十一次过去宗门里也有很多人尝试过,但消耗极多资源也都没能完成……” 陈牧上一次兑换了那么多炼脏灵物,在他看来再怎么都应该完成十次五脏淬炼了,这一次又支取这么多,那多半就是奔着十一次淬炼去了。 实在是过去七玄宗从未有人成功过,让他觉得这样浪费掉太过可惜,这么多的资源,若是再多补充一些,甚至都能从宗门里换取一件灵兵了。 不过陈牧练就乾坤意境,寻常灵兵多半也看不上,更不称手。 “试一试。” 陈牧神色从容的回应一句。 于承听到陈牧这么说,也只能无奈的应声,虽然他觉得浪费可惜,但以陈牧的身份,自然也有资格去尝试,最多就是往后两三年的炼脏资源调度,稍微拮据一点。 片刻后。 十三份炼脏灵物便送到陈牧的手中。 陈牧也不多停留,拿到资源后,便一路返回自己在灵玄峰上的住所,将这十三份以及从孟丹云那获取的、还有从花弄月那里得到的五行莲台,皆放到一起。 粗略合计, 相当于差不多二十六七份炼脏灵物!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冰州之乱 时间流逝。 一晃半月过去。 朴素的竹屋之中,陈牧依旧盘坐在那简陋的竹床之上,体内气息忽明忽暗,五脏灵光明灭,六腑之气缭绕,隐约可见其体内六腑已唤醒其五,只剩最后一步三焦。 在五脏六腑之中,所有脏腑尽皆是实质存在的内脏内腑,唯有三焦,却是五脏六腑中唯一的‘虚腑’,包罗万象,存脏腑之外,躯壳之内,上焦囊括整个胸膛,中焦上抵胸膛而下抵脐部,下焦则为脐下之所,统合唯一,共称三焦。 实际上。 在六腑之中,三焦既是最后需要唤醒的一腑,也是最重要的一腑,因为在三焦唤醒之前,五脏和六腑之间,虽各成循环,但却彼此独立并不交互,唯有彻底唤醒三焦,才使得五脏六腑为之一统,化为一个完整的整体,也即真正踏足六腑境。 对常人来说三焦的凝练乃是六腑修行最难的一步,但对于陈牧来说其难度却也并不算高,依照‘六腑经’的步骤,先定三焦之位,后以元炁囊括,淬炼其正。 此刻。 能见到陈牧体内五脏之光明灭不定,六腑中肠胃胆等也都各自闪烁着点点荧光,呼吸之间有天地元炁不断涌入体内,于体内完成一个个循环。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的身体一振,霎时间一束光亮从胸膛亮起,继而覆盖向下,最终遍及整个内腑,将五脏乃至六腑尽皆联结,化为一片。 渐渐地。 陈牧体内的所有灵光都慢慢黯淡下去,最后恢复了平常状态,汹涌澎湃的元炁也终于平息下去,整个人恢复为最初时的模样。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吐出最后一口浊气。 “成了。” 陈牧双眼之中一片平静,抬起右手虚虚一握,能感觉到迈入六腑境之后,体内彻底贯通所形成的一股澎湃元炁于身躯之间流淌,磅礴的元罡真劲,远胜于之前。 只粗略感知,便能分辨出,他如今所具备的元罡之力,和他之前预想的相差无几。 唰。 陈牧起身,一步踏出,离开了自己的屋子,很快几个起落之后,就远离了七玄宗的山门,去往七玄宗的后山所在,到了自己过去练功之所。 继而他捏起拳头,向着岩壁一拳挥出,没有施展丝毫意境,只纯粹爆发元罡真劲之力,磅礴的元罡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痕,霎时间汹涌而起,随着一拳轰入岩壁。 轰!!! 整个岩壁轰然震荡炸裂,崩碎成无数的石子碎屑四散。 看着眼前的一幕情景,陈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自从踏入五脏境并练成乾坤意境之后,意境之力几乎就是他实力的全部,自身元罡相对于乾坤意境来说太过弱小。 但现如今,随着他以五脏极限,五气朝元之境,真正立足于六腑层次后,他的元罡真劲终于迎来了质变,几乎是往上追赶了一大步! 以‘份’来算的话,他如今光是元罡真劲,就堪比二十份的天地之力! “加上乾坤意境,如今的我若是全力出手,估计已是抵达风云榜前十的水准了,而对我来说,这才只是初步踏入六腑境而已。”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唤出系统面板。 【六腑经(30%)】 【经验:0】 “唤醒六腑三焦,正式踏入六腑境的门槛,就已经完成了六腑境百分之三十的修行了么。”陈牧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显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倒也和他的预想没有太大的偏差。 毕竟。 一般的武者踏入六腑境,彻底唤醒六腑巩固境界后,基本上元罡都会在五脏境的基础上提升一倍,而之后就不会再有大的跨度,而是像五脏境以上,是一个缓步的提升。 直至修炼到六腑境圆满,自身的元罡差不多就是五脏境时的三倍左右。 不过以陈牧看来,这个所谓的‘圆满’,大约也名不副实,倘若是以元罡真劲的变化进度来算,那么许多人修炼到六腑境圆满,可能也就只完成了六腑百分之六十的淬炼。 依照他所了解的,包括各种武典上的描述,恐怕能练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都很少。 当然。 这倒也十分正常,毕竟五脏境也是一样,从淬体法诞生至今,都不知道有没有完成十一次淬炼的人,更不用说十三次的极限。 对于绝大部分武者来说,在如今的天地元炁环境,以及资源的份量下,能将六腑境修炼到百分之七十,也的确就是属于他们的‘极限’了,基本很难再进一步。 “五脏境我能修炼至极限,那么六腑境我也一样能做到……当世武者突破玄关那么艰难,需要对意境领悟的那么深入,还需要极强的武道意志,恐怕论起缘由,也有他们自身根基有所缺失的原因。” “倘若能将五脏、六腑尽皆都修炼到极限,铸就完美根基,那么也许就像是玉骨踏入五脏境一样,破开玄关立足洗髓,只是水到渠成一般的功夫。”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 又细细体会了一番如今他的实力变化,并在悬崖谷底演练尝试一会儿,陈牧终于是收敛气息,重新往七玄宗返回。 一路上依然是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回到了自己的竹屋中。 他踏入六腑境修行的太快,才不到一个月就彻底完成,也是有些过于惊人,正好缓上一缓,拿出两个月的时间,来修炼天地轮印的第五层。 如今的他,乾坤意境在第二步的基础上,经过四次推演,修炼天地轮印的第五层已经没有那么迟缓,获取经验的进度也很快,依照他之前的判断,差不多就是一两个月功夫。 “等天地轮印练成第五层,也就是我再次下山的时候了。” 陈牧心中呢喃一声。 乾坤意境历经四次推演之后,七玄宗里那些意境图,哪怕是品质最高的,对他来说参悟的价值也都大大降低了,获取经验的效率变得很差,远不如他直接参悟天地。 此外六腑境的修行,也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功夫,如果有适合淬炼六腑的天地灵物资源,那么修炼的进度就能快上一些。 另外。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他也差不多该回一趟瑜郡了。 从瑜郡离开,来到七玄宗,修成乾坤意境,踏入六腑境,至今为止也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于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说他也有收到来自瑜郡的信笺,也曾给许红玉、陈玥等人寄回过,但毕竟从瑜郡到州府路途遥远,更兼世道混乱,往来很难,易筋锻骨境的武者,往往都不敢随便孤身一人横跨州府,只有五脏境的存在才能比较从容不迫。 当然。 以他如今的实力和境界,要再回瑜郡,也不需多久。 不需要饮食饮水更几乎不需要休憩,寻常商队需要数月的路程,而他则最多两三日的功夫,就能从州府回返瑜郡。 从到了七玄宗,他几乎是心无旁骛,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竭尽自己所能,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上攀登,艰苦两年多,终于是到了一个可以稍微平稳一些的境界了。 风云榜前十! 这个层次的高手,是毫无疑问可以横行寒北十一州了,遇到较弱宗师甚至都能战而胜之,唯有遇到一些强的存在,才需要逃遁,除了宗师中最为顶尖的,如秦梦君、姜长生这样的人物外,其他人对他已很难有什么威胁。 “说起来,不知道师尊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过些日子上去看看罢。” 陈牧念头升起,想到了秦梦君。 这位师尊虽然与他相处的实际时间很短,但对他也的确是十分照顾,包括那枚乾天印,虽然他至今为止都没用到,但其价值是毫无疑问的。 并且以他如今的境界层次,和秦梦君之间,也许已经没有那样天与地的差距。 或许…… 对秦梦君这等顶尖宗师,他已能稍微窥视一二? 陈牧将这个念头埋藏在心底,倒是也并不太过急迫,继续修炼起天地轮印的第五层。 …… 七玄宗后山。 地底。 陈牧立足于一片厚实的黄土之间,目光环顾四周一眼,这里已经远远离开了乾坤锁龙阵的阵势范围,地脉之势也不影响到山门所在。 他就这么只身处于地下,双手相合,缓缓摆出一个天地轮印的起手式,继而一股股天地之力在他身边凝聚,将附近厚实的黄土强行撑开驱退,排斥出一块地下空域。 一股股磅礴的天地之力,在他的牵引之下汹涌而来。 这些天地之力悉数化作一个个轮印,凝聚在他的头顶上方,汇聚成一个完整的乾坤印记,但这还没有停止,随着陈牧的右手托起,他体内的元罡之力也是汹涌而出,于虚空之中一分而散,演化八相轮转,形成了第二枚乾坤印记。 继而随着他双手一合,两枚乾坤印记合一,磅礴的力量一下子凝聚到一处。 轰!! 一正一反两枚乾坤印记合一,被陈牧一下子向上打出,霎时间整个地脉轰然动荡,上方那厚实的黄土一片片的崩塌溃散,一路蔓延而上,最后生生击穿了将近四十多丈深的黄土地层,贯通至地面之上! 就见泥土翻涌炸开,地面上出现了一枚约莫拳头大小的印记坑洞,一直蔓延至四十余丈深的地底,形成一条光滑垂直的通道。 “不愧是天地轮印的第五层,将我自身的元罡真劲融入进去,如此庞大的一股力量,都能凝聚在拳印之间,贯通四十余丈而丝毫不扩散。” 陈牧仰头看着那笔直往上,拳头大小的窟窿,眼眸中也是露出少许光芒。 这等恐怖的威能,比起他初步练成乾坤意境时,何止提升了一倍? 一击。 就足以将那时的他轰杀当场! 若是此时的他,再对上左千秋驾驭的玄天剑图,根本都不需要多么用力,只是随意一击,就足以将其所有剑气泯灭崩碎,甚至连左千秋也一并碾的形神俱灭! 陈牧从地底缓步上行,一路回返地面之后,收敛自身气息,往七玄宗的方向返回,这一次没有再特意遮掩身形,而是从容的沿着灵玄峰一路登上。 来到灵玄峰中峰时。 就听见有三三两两聚集的弟子正在议论什么。 “……听说了吗?前不久左千秋在玄州,遭遇‘火云上人’,与其大战数十回合之后,竟然全身而退了,这人败在陈师兄手里,竟短短几个月,就重凝武意。” “火云上人?他之前不是曾位列风云榜上吗,好像这一期才被挤下去,但也是比拟风云榜末尾的高手吧,左千秋对上这等人物居然都能全身而退了?他还没踏入六腑境吧。” 有弟子露出震惊之色。 要知道云霓天阶之事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不到五个月,左千秋在云霓天阶遭遇陈牧之前,遇上堪比火云上人的‘赤血手’罗摩,那是凭借玄天剑图硬撑了十个回合,听说还是罗摩忌惮天剑门,才最终抗到天剑门宗师抵达,将其解救。 这才不过五个月而已,还经历了云霓天阶对战陈牧的一场大败,居然短短几个月就重拾信念,甚至实力都更进一步,能面对罗摩、火云上人这等存在,全身而退了! 虽然肯定还是依靠玄天剑图,但也不可否认左千秋的天赋之高! “不过就算能在火云上人手底全身而退,比起陈师兄还是有差距的吧,陈师兄可是已经位列风云榜二十七,比被挤下榜的火云上人还要更高。” “是啊,不过这人天赋太高,进步速度实在太快,他比陈师兄可还小将近两岁,短短五个月实力就又上升一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能与陈师兄一战了。” 赵煜目光凝重的低语。 其他几名灵玄峰弟子也都面露忧色。 陈牧比左千秋大了将近两岁,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世人因为陈牧出身底层,修炼起步也迟,所以从来没有因年龄而做出过其他评价。 “听说陈师兄乾坤意境大成,年纪也到了,如今已步入六腑境,左千秋的话年纪小一些,多半还要迟上两年,在五脏境继续磨炼根基,不知道几年后左千秋也踏入六腑境,是什么光景。” 汪康感叹一声。 而就在几人议论之时,忽然有人瞧见山径上,陈牧的身影正一步步上山走去,立刻一个激灵,赶紧冲着其他几个师兄弟使了几个眼色。 众人霎时间纷纷噤声,看着陈牧走过,恭敬的冲着陈牧行礼。 “陈师兄。” “……” 陈牧冲着汪康等年轻师弟微微点头,便沿着山径继续往上。 汪康等人的议论声他早已听到了,不过他却是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相比起来,反倒是几日之前听说的,关于‘冰州大乱’的事情,让他此时更多在意一点。 就在大约半个月前,天妖门、天尸门以及关外异族,在冰州忽然起事,伏杀冰绝宫高手,据说短短十来天功夫,冰绝宫就损失惨重,甚至有一位洗髓宗师身死! 如今。 整个冰州已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冰绝宫虽乃大宗门,坐拥整个冰州之地,但天尸门以及天妖门,也都不是什么寻常货色,更兼关外异族,更一直都是大宣的死敌,常年袭击边关,掳掠资源、女人。 如今三股势力不知道形成什么合作,共同在冰州生事,已是将冰州打的乱成一锅粥,而坐镇寒北道的镇北府,仅仅只是口头上怒斥异族,象征性的派去一些兵马,实际上暗藏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俨然是有心要让冰绝宫和天尸、天妖等三股势力彼此消耗一番。 此外。 冰州乃是最偏僻的州府,除了临近关外,就仅仅只和玉州、北州相连,与其他州府并无接壤,也因此玄机阁、天剑门等各州宗门,对此的反应也是十分迟钝。 唯有七玄宗,因为和冰州接壤,最近整个宗门内都有些动静,据陈牧所知,似乎也是分歧极大,有的长老认为应当援手冰绝宫,有的则认为只需紧守边关,不该多费力气。 各种争议之下,至今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乾天领域! 沿着山阶一路向上。 陈牧回到自己的竹屋之中,稍微修整了一番,便踏上了去往峰顶的山路。 他最近这一个月里也去过峰顶两趟,不过秦梦君依旧处于沉睡中不曾苏醒,他也就只能遗憾告退,这则是打算临行前再去一趟。 以他的判断,七玄宗对冰州之乱是很难完全坐视不理的,即使后方有玄机阁的威胁,但玄机阁毕竟是坐拥一州的大宗门,行事总归不像关外异族那般烧杀掳掠,至少还是依着江湖规矩行事,而冰州之乱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异族不敢招惹北州镇北府,那乱象迟早也会波及到玉州的边境。 因此。 七玄宗最后无论如何也会有所动作。 而在那之前,他打算趁着七玄宗尚未作出什么决策,先回去一趟瑜郡,毕竟这一趟出来修炼,时长差不多已是两年半了。 陈牧很快再次来到峰顶,轻车熟路的抵达后崖,就见后崖之上,秦梦君的身影依旧盘坐在那块岩石之上,与一年多之前相似,近乎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塑,没有半点变化。 “弟子拜见师尊。” 陈牧没有走的很近,距离岩石大约十丈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远远的行了一礼。 沉睡一年多在他看来也的确有些久了,毕竟纵然是洗髓境的宗师,终究也还是武者,并不是什么长生自在的仙人,岁月流逝一年就是一年。 行礼之后,陈牧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恭敬的站在那里,就这样一直过去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察觉到秦梦君依旧毫无反应,他终于呼了口气,又再行了一礼。 “弟子告退。” 看来这一次又是没有机会得到秦梦君的指教了。 陈牧心中微微摇头。 然而。 正当陈牧就要离去之际,他忽然目光微动,就察觉到后崖附近环绕的乾天之力,忽然发生了一丝微弱的变化,荡起了一丝丝涟漪。 若非修炼有乾坤意境,对于天地之力的轮转变化极其敏锐,又距离极近,他恐怕也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一丝丝微弱的变化,不过这还是让他略微一怔。 当下,陈牧又止住身形,再次站立在原地。 就这样。 每隔半个时辰,后崖上的乾天之力就轻微波动一下,仿若一颗渐渐跳动的心脏,并且频率越来越快,直至数个时辰之后,那荡漾起波澜的天地之力忽的一敛,重归平静。 而坐在山岩上的秦梦君,修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一下,眼皮缓缓的睁开,一双清净的眸子中先是若黑曜石一般古井无波,毫无意识般的麻木,接着逐步开始泛起一丝光彩。 终于。 秦梦君一双眸子彻底变得明亮起来,然后有些慵懒般的舒展了一下身体,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山岩上,身子向后弯曲出一个并不规则的弧线。 陈牧没有多看,立刻目光下垂,向着秦梦君再次一礼。 “恭迎师尊出关。” 时隔一年多之久,秦梦君这位顶尖宗师终于再次苏醒过来,也让他心底稍微放松了些。 秦梦君此时眼眸中隐约有一丝欣悦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为平和,继而转头看向陈牧,语气温和的道:“过去多久了,应当有一年多?” 陈牧回应道:“师尊明见。” 秦梦君神色随和的道:“不必拘礼,你应该在这里等了有些时间,那么应该是有事了?你如今这敛气之法练的很不错,连我都无法看清你的境界了,不过伱练成乾坤意境已有一年多,那应当已是踏入六腑境了吧。” “是。” 陈牧回答道:“此来正是想向师尊请教一些武道的问题,但不知道师尊如今身体如何,师尊才刚出关弟子就来打扰,实在冒昧。” 秦梦君并不在意的道:“我暂无大碍,接下来清醒的时间都会比过去久一些,你是我弟子,有武道困惑请教,何谈冒昧。” “恭喜师尊。” 陈牧听到秦梦君的话,心底又放松了些,知道秦梦君经历了这一次沉睡闭关,应该是比以前恢复的好了很多,先是再次恭谨一礼后,这才说道:“不瞒师尊,弟子如今踏入六腑境,往后迟早会遇见风云榜高手和宗师存在,只是弟子过往不曾与他们交过手,不太清楚武道领域的力量还有宗师们的层次,还望师尊指教。” 陈牧冲着秦梦君简单直白的询问。 秦梦君目光上下打量了陈牧一眼,对陈牧的问题倒也并不意外,毕竟在她沉睡之前,陈牧就已练出了完整的乾坤意境,如今一年多过去,更踏入了六腑境,即使只是初入六腑,现在的陈牧应该也有接近风云榜的实力了。 到了这个层次,的确迟早会和其他风云榜高手乃至宗师打交道,而她一直沉睡,不曾给陈牧这方面的指点,陈牧对此有许多疑虑也很正常。 “风云榜前三应当未有变化吧。” 秦梦君略微思考之后,冲着陈牧道。 陈牧点头应声。 秦梦君短暂沉吟了一下后,道:“武者突破玄关,迈入洗髓,引天地之力灌体后,即可初步练成对应的‘武体’,如‘风雷武体’,‘太阴武体’以及‘乾坤武体’等等。” “一般初步洗髓,凝练武体,便抵达宗师的第一阶段。” “在这个基础上,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往往修炼个二三十年,都能将自身武体凝练到圆满的程度,练成‘无漏无暇之身’,这便是宗师的第二阶段。” “倘若又能悟出对应自身武体的武道领域,兼具圆满武体,那便是第三阶段。” 洗髓境一样没有什么‘小成’、‘大成’之类的区别,而秦梦君所说的这三种阶段的划分,陈牧倒也大致知道,只是这种划分在他看来太过于简略,实在不够清晰。 毕竟。 修炼风水意境的,和修炼乾天意境的,即使都到了第三阶段,实力也不在一个层次。 陈牧听罢秦梦君的描述后,抬头看向秦梦君,小声的说道:“弟子想要知道洗髓宗师更具体一些的实力,其实弟子一直有个大略的判断方式,就是将初步领悟‘巽风’或‘震雷’等意境第二步,所能调动的天地之力,看作是‘一份’。” 秦梦君略微惊讶的看了陈牧一眼,她是顶尖宗师,自然一下子就理解陈牧的意思,轻笑道:“一份?虽然俗了一点,不过这样来衡量倒也的确清晰。” 说着。 她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似是在短暂思量什么,并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若是以你这种方式来区分,那洗髓宗师的实力就能大致分成五类了。” “第一档就是以‘风水’、‘雷火’等两三种意境,初步踏入洗髓并凝练武体的宗师,他们所能调动的力量大约是二十来份到三十份之间。” “第二档是练就圆满武体或掌握领域的,大约就是五十份左右。” “第三档是兼具领域及圆满武体,则大约是七十份上下。” “第四档是如我这般,练成圆满‘乾天武体’,并执掌乾天领域,我所能调动的天地之力,大约是在一百二十份上下。” “第五档是极少数能以完整‘阴阳五行’破玄关的,他们立足于洗髓宗师境的顶点,几乎都能面对一些换血境的存在,调动的天地之力能达到将近两百份。” 听罢秦梦君的描述。 陈牧一时间目露思索之色,终于是对洗髓宗师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第一档无疑就是较弱的那一类宗师,属于初步踏入‘宗师门槛’,甚至敌不过风云榜高手,而到了第二档,就是‘较强宗师’了,风云榜上除非前三,基本都难以战胜。 第三档则属于极强,仅次于顶尖,第四档就是秦梦君这样的顶尖宗师,至于最后的第五档……据他所知寒北道十一州目前并无这样的人物。 不说寒北道。 就是放眼整个大宣天下,这种在宗师中近乎无敌的存在,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当然秦梦君的划分实际上仍然比较简略,欠缺了例如练成乾天武体,但却并不具备乾天领域是什么档次……但以陈牧如今的眼界,大致也能够判断划分,不需要特意询问。 “多谢师尊指点迷津。” 陈牧冲着秦梦君一礼。 看来以他如今的实力,距离秦梦君这样的顶尖宗师,仍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难以赶超,也许只有等他也踏入洗髓之时,才有可能压过对方。 秦梦君微微一笑,随后又道:“至于武道领域,这个稍微有些特殊,我觉得还是让你自己体会一下更好。” 说罢。 她身影一晃,已来到陈牧身边,抓住了陈牧的肩膀,并道:“不要反抗。” 伴随着话音落下,陈牧顿时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身体为之一轻,一下子就脱离了地面,并被秦梦君提着往天穹之上飞掠而去。 乾天御空。 陈牧没有挣扎反抗,任由秦梦君带着他御空向上,同时细细感知着周身变化,一时间心中也涌起一丝异样。 因为秦梦君以乾天之力展现的御空之法,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并不是以乾天之力托着身体往天穹之上飞遁,而是以乾天之力,直接隔绝了坤地! 天地之间,乾坤八相流转,想要彻底隔绝其中之一,实际上是很难的,哪怕是现在的陈牧也做不到,就算在沙郡的沙漠深处,那样极端的环境,天地间也依然有‘坎水’之力的存在,只不过微弱到极小的程度。 微弱和完全隔绝,是两个概念。 彻底隔绝了坤地之力,也就意味着完全摆脱了大地的束缚,使得他整个人不受任何重量的影响,御空飞遁的速度更是远比他预想的都要更快! “这可比什么御风遁空要玄妙太多了。” 陈牧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 洗髓宗师若是凭借巽风意境之力,御风遁空,那只是勉强能御空,在空中滞留,速度甚至不及飞鸟,可秦梦君带着他,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来到了千丈高天。 当然他也很清楚,恐怕就是他到了洗髓宗师,也难以凭乾天之力做到这一点,因为秦梦君做到的,是近乎彻底隔绝了周身范围内的坤地之力。 这是武道领域! 在一定范围内,对于天地之力近乎拥有绝对的掌控! 顷刻。 秦梦君就提着陈牧破开云层,落到了一片茫茫云海之上,继而把手一松,并一挥衣袖,下方的茫茫云海约有近百丈区域,一下子翻滚凝结,化作实质。 陈牧落在云层之上,实际上到了云海之中,不需要秦梦君帮他,他也能在这里滞留了,因为有了云雾,就如同在沙暴中一样,有了些许凭依,他也能做到短暂御空,只是不可能像秦梦君这般举重若轻,挥手间将百丈范围的云海,化作一片能立足的区域。 “所谓领域,是将意境修炼到第二步的极限后,再往上踏出半步,所能抵达的一个高度,你知道意境第三步为‘身心合’,那么这领域,实际上就是只完成了一半的‘心合’,而没有做到另一半的‘身合’。” 秦梦君漂浮在云海之上,身上轻纱飘飘,纤纤脚掌若温软白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整个人似已不是凡俗武者,而近似天宫之仙,此时神色平和的开口。 陈牧听着秦梦君的话,微微点头。 意境第三步,身心合,身即武道之躯,心即武道意境,唯有将身心汇合唯一,伟力归于自身,才能抵达真正的第三步,而这在‘换血’之前,都是无法做到的。 迈入淬体法的第八境换血之前,武者意境所能修炼到的最高层次,就是领域。 “心合天地,这心既为意境,也为意志,两者缺一不可,意境支撑你踏入那个高度,意志则让你能维持在那个境界而不掉落。” “一旦掌握属于你的武道领域,那么依照你自身意志的强度,将会有一个独属于你自己的范围,范围内的天地之力近乎完全受到你的控制,并且越靠近你,强度越高。” 秦梦君冲着陈牧解答一句,然后道:“你现在就可以体验一下,向着我走过来,施展你的乾坤意境,看看你能走到哪里。” 说罢。 她整个人飘然退开数十丈,远远的看向陈牧。 “是。” 陈牧冲着秦梦君一礼,这也是他的第一次,因此整个人也是十分认真。 乾天领域也属于极强的领域之一,未来他迟早会与各种武道领域打交道,目前能从秦梦君这里了解的越深入,往后应对起来自然就有更多经验了。 此时。 陈牧能感觉到,自己的正前方,将近四五十丈的范围,以秦梦君整个人为中心,那一片所在的天地之力都发生了变化,似是彻底阻断了乾坤八相的轮转,仅剩下唯一的乾天! 他没有太多迟疑,此时深吸了一口气后,向前一步踏出,迈入乾天领域的边缘。 一刹那间。 恍若天地变色! 明明这一步踏出看似无事发生,云海中也毫无波澜,但对于陈牧来说,却是仿佛从平稳的陆地,一下子迈入到了一片恐怖的惊涛骇浪之中。 他能感觉到原本那些他能轻易控制的天地之力,此时或被直接阻隔,或是变得完全狂乱,控制起来极其生涩艰难,并且整个区域内,似乎都充斥着一股截然不同于他自己的意志,这份意志融合在方圆数十丈领域之内,时时刻刻阻碍他操纵天地之力。 “这就是领域……” 陈牧目光一时剧变,露出极其凝重的神色。 要知道他才只是刚刚挤进秦梦君的边缘,此时承受的压力就已经非同小可,只觉得周身除了乾天之外,其他一切天地之力都遭到了极大幅度的削弱。 就像是在沙漠深处,几乎感知不到‘坎水’的存在,而他现在面对的情况比那还要更严峻,什么‘坎水’、‘艮山’、甚至是‘坤地’,都几乎被断开。 好在。 他自身练就乾坤,乾天之力也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于是陈牧此时沉稳下心,强行控制起环绕他身体的那些乾天之力,然后迎着秦梦君的方向,一步步的往里深入,向着她靠近过去。 一寸, 两寸, 三寸, …… 越是深入,那种来自乾天的压迫就越是强烈,比拟云霓天峰的峰顶,并且随着继续深入,这种压力还在越来越强。 陈牧也有心要深入探究武道领域的力量,感受到压迫越来越强烈,已经不容易寸进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秦梦君道:“弟子冒犯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 他左手虚抬,右手一挥,霎时间身体周围风云变色,那汹涌压迫的乾天之力,在他的牵引之下,化作有形的轮转,一时间于他身体四周,分化出色泽各不相同的八种,轮转之间彼此相合,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印记。 天地轮印! 哪怕此时仍然处于乾天领域的边缘,陈牧也几乎无法与秦梦君争夺乾天之力的控制了,其他属相更是被隔绝,唯有施展天地轮印,八相轮转,强行将乾天化作八相! 撑开天地轮印之后,附近环绕的乾天之力源源不断的通过乾坤轮转,化为循环的八相,终于是让陈牧感受到的压力大幅度降低。 “乾坤意境,天地轮印。” 秦梦君负手而立,远远望着陈牧,红唇轻启,一声轻语。 武道意境之间有生克之道,到了领域层次,这种生克影响不但不会减小,往往还会变的更大,但执掌乾坤意境,却不受任何生克影响。 并且乾坤轮转,包罗万象,哪怕陈牧如今的乾坤意境,远远没练到领域的程度,但任何一种武道领域都很难做到对他的绝对压制,怎么都能抵挡一二。 不过…… 自己这个弟子的乾坤意境,怎么都练到这个地步了? 虽然还没到第二步的极限,但绝非初步踏入第二步那么简单,包括天地轮印的强度,恐怕至少都是第四层,甚至可能到了第五层。 难道时间并不是过去了一年多,而是已过去了三五年? 秦梦君一时也有些迷惑。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让陈牧来 瑜郡。 安瑜县。 崎岖不平的丘陵之间,可见一排排倒塌的土屋和建筑,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灾害。 不久之前,北边的黄霖山脉发生地动灾害,波及数百里境域,但这方世界的人对于各种灾害虽称不上习以为常,但也都各有应对之策,或修缮屋楼,或搬运资源,还算有序。 再往远处看去,就见这些零零散散的村落之间,也有一些斩妖司、监察司的人马在巡查,一方面是维持秩序,另一方面也是控制因地灾而暴乱出没的各种妖物。 远处。 相隔大约百里的黄霖山脉,此时却是热闹异常。 地灾也属于独特灾害的一种,往往发生时,都会伴随着大地的龟裂、山峰的倒塌,会有各种各样的资源出现。 方圆近百里的黄霖山脉并不算小,经由地灾的爆发,藏匿在这片山脉之中以及地下的妖物现在也是一片混乱,有的在山脉中四处乱窜,也有的暴虐出山,袭击村落。 位于黄霖山脉外围某处。 “吼!” 就见一头妖物狞恶嘶吼,赫然是一头三阶的白狼妖,此时状若癫狂,身上隐约可见血迹斑斑,其猛然向前一扑,伴随着一股恶风,袭向前方一道人影。 人影穿着斩妖司白衣卫的服饰,胸前颇有些弧度,腰肢纤细,是个年轻女子,只不过样貌颇有些娇俏,和身上的一袭白衣气质并不很搭。 嗤。 眼见白狼妖袭来,少女毫无惧色,整个人立足于地,仗剑正击。 但见她人如一座清秀山峰,与大地相连而不动摇,手中的剑光则又宛若流水般倾泻,一剑之中蕴含了坎水一脉以及艮山一脉的两种剑势,彼此交叠。 唰!! 伴随着血光一闪。 白狼妖的脖颈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伴随着大量鲜血喷洒出来,庞大的身躯重重的摔在一侧,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是到了极限,难以再爬起来。 此时。 远处才有数名青衣卫匆匆赶来,看着这一幕,纷纷冲着少女恭维起来。 “陈大人剑法出神入化,连白狼妖都不是陈大人对手。” “大人天资卓绝,我看就是那些大宗门的内门弟子,都不及大人许多。” 青衣卫们看向少女的眼神中都是伴随着敬畏。 只不过这份敬畏,一半是来自于少女本身的天资和实力,另一半则来自于她的背景身份,她的名字虽然不算响亮,但在如今的瑜郡,那也是少有未闻之人。 陈玥! 七玄宗灵玄峰护法,寒北风云榜二十七位,‘乾坤刀’陈牧的唯一妹妹。 在如今的瑜郡,可以说除了进驻的几大宗门之外,任何人见了陈玥都要礼让三分,哪怕是城主薛怀空,也要向陈玥示好。 “速速处理。” 陈玥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并语气平静的开口。 相比起两年多以前,陈牧离开瑜郡之时,如今的陈玥俨然更成长了许多,一身淬体法修为也达到了易筋圆满,距离锻骨也相差不远,更兼掌两种剑势,多门剑法。 其样貌虽仍是少女,但眉宇间已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处事不变的平静,颇有几分当年许红玉的影子,只不过样子没有许红玉那么清冷。 “是。” 几名青衣卫迅速过来,协助陈玥处理白狼妖尸体。 地灾往往是‘局部’范围内,惊动妖物暴乱程度最剧烈的一种,但实际情况是,地灾引发的妖害反而比其他一些灾害要小上许多。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地灾往往都是以一处山脉或什么地方为中心,一旦发生,由于会有资源出现,故而立刻就会引来各个方向的强者,沿途随手屠戮各种妖物。 就像现在。 黄霖山脉内部早有诸多锻骨境甚至五脏境存在,在探寻资源,妖物基本分分钟被镇压,像陈玥这样的白衣卫,率领一批人手,就只在山脉的外围活动,猎杀妖物。 刚才那头白狼妖已是她这半日功夫里遇到的最厉害的妖物了,但也非她的对手。 “大人,前方有一道地裂!” 而就在陈玥处置白狼妖尸体之际,忽然有跃上树梢,观察四周情形的一名青衣卫,冲着陈玥开口问道。 陈玥此时正处理完最重要的部分,听闻青衣卫的汇报,眼眸中微光一闪,道: “过去看看。” 黄霖山脉发生地灾,越是往中央,破坏摧毁就越剧烈,甚至有山峰倒塌破碎,但在外围区域,也会有因为地脉动荡,而形成的地裂,往往下方也可能有一些珍物。 以陈玥的身份,实际上寻常的宝物她也并不太能瞧得上,对于她来说也都不算什么,包括什么白衣卫、什么猎妖,她不想干也没人能强迫她,只不过她以往常年经历陈牧的指点和教导,也很清楚武道需要磨砺。 虽说她一直都被陈牧的光芒所掩盖,但她自己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小小心气,在余家习武多年至今,起初是为了自立,不给陈牧添麻烦,自己照顾好自己,后来更是为了自强。 因此。 迈入易筋之后,她也如各宗门的内门弟子一样,在瑜郡行走。 也曾与宗门弟子争锋,也曾遭遇一些惊险,虽然她今年已快要二十三岁,但易筋圆满的境界和剑法剑势,都不是单纯在温室中修炼而来。 很快。 陈玥与几名青衣卫来到了那处地裂所在。 就见这一条地裂,长约十余丈,宽则约有三尺,足以容纳人进入探索。 “大人,下方情况不明,且容卑职下去探查一番。” 一名青衣卫恭敬说道。 “属下也可以。” 又有人主动请缨。 这种地裂下方可能会有宝物,但也可能有危险妖物,更说不准会不会突然崩塌,将人掩埋在下面,虽说下去探查,若有宝物,也肯定能得到一些奖赏,但倘若他们跟随的是一位寻常的白衣卫,那多半不会这么多人主动。 跟随的人是陈玥,那就不同了,陈玥现在虽然是白衣卫,但任谁都知晓陈玥的地位之高,便是斩妖司那位司主孟天章,见了她也十分和蔼客气,若能得到陈玥的赏识和提携,那几乎就是青云直上的机会,更别说,要是能得到陈玥的青睐…… 风云榜高手的妹夫? 那是什么样的地位身份。 整个瑜郡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子弟想在陈玥面前献殷勤。 只不过陈玥在外面行事的风格,与许红玉当年很像,也是冷淡待人,虽不似很多宗门弟子那样高傲,但也一样从未对什么人另眼相看。 “你去吧。” 陈玥目光掠过几人,选择了一人。 行走江湖历练,不是主动去故意涉险,这种探查地裂的情况,她自然也不会贸然下去,身旁有人主动请缨那属于是再好不过。 得到陈玥许可的那名青衣卫,顿时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先是一振,继而保持着冷静和郑重,沿着那漆黑的地裂一点点的深入进去,很快整個人消失不见。 陈玥以及其他人则就近等待。 然而。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却不见有人返回。 “……” 陈玥的目光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那道地裂,而其他几名青衣卫此时则面面相觑,也没有人再主动请缨要下去看看了。 在陈玥面前主动表现可以,但要是涉及威胁生命的未知风险,那还是算了。 不过。 就在陈玥盯着地裂沉吟思索,琢磨是再进一步探查,还是先将这个位置记录,回去向许红玉汇报一下,交给更高层的人物来处置的时候。 那地裂中渐渐有动静传来,似是一阵喘气的人声。 “伍远?” 陈玥最先察觉到动静,于是冲着地裂深处开口。 “……是。” 地裂里传回那名青衣卫的声音,似是在喘着气,但好像并无生命危险。 附近的青衣卫见状,有些紧张的神色也都立刻松缓下来。 “怎么还不上来,你在下面干嘛呢?” “伍远你小子,快点,下面到底什么情况。” 几名青衣卫在地裂旁催促起来。 很快。 就见地裂中出现了变化,但率先从里面出来的,却不是青衣卫伍远,而是一块看起来十分沉重,约有一尺见方的矿材,通体呈现出幽黑的色泽。 “快……接一下……” 伍远喘着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地裂上面的青衣卫们已经都反应过来,纷纷搭把手,将那块黑石搬了上来,然后各自露出吃惊的神色,目光各异的看着那块矿材。 “这难道是黑耀矿?” “嗯,是黑耀矿,应当还是上品,能锻制宝器了。” 有人仔细观察之后沉声道。 连陈玥也是略微惊讶,她对于各种资源倒不是很熟悉,但能锻制宝器的矿材,那毫无疑问是属于十分珍贵的类型了,价值并不寻常。 “下面都是这个?” 陈玥冲着伍远问道。 伍远脸上带着笑,喘着气回答道:“是,很多,不过这一块是品质最好的,我就直接搬上来了,下面还有很多品质一般的,至少几十万斤,咱们人手不太够。” 其他人一听,俱都神色变化,目露几分喜色。 虽说品质一般的黑耀矿就不足以锻制宝器了,但也能制出百炼精钢,几十万斤的份量,那也是一处小矿脉了,他们回去之后,肯定都能得到不菲的奖赏。 但就在这时。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咦,这里居然有几十万斤的黑耀矿么,倒是赶了个巧啊。” 就见一群身穿同样服饰,黄色麻布搭着白色短袖衣袍的人影,从后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胸前都绣有特殊的印记,约有五六人之多。 看到这群人出现,一众青衣卫顿时都是脸色一变。 “天印宗!” 有人低声开口。 当今的瑜郡,以七玄宗势力最大,其次就是天剑玄机,血隐合欢等四大宗门,但除了四宗之外,现在也有其他宗派势力发展进来,天印宗就是其中之一。 天印宗、临江阁,这两大宗门分别占据‘凉州’的一半,也属于是寒北道的大宗门之一,相比起七玄、天剑虽略逊一些,但差距也不算很大。 来人一看就知道,为首的是一名天印宗内门弟子,其余则都是外门。 这时。 一直在观察地裂的陈玥,才站起身来,往后方的天印宗弟子看去,面上却没有什么惧色,只语气冷淡的道:“这矿脉是斩妖司先发现,按照规矩已属斩妖司所有,你们天印宗是打算要强夺?” 天印宗为首的那名内门弟子聂义,一见陈玥,顿时惊讶一下,上下打量陈玥一眼,笑呵呵的道:“斩妖司白衣卫里,也有这样的美人吗?这身官服我瞧着与你不搭,还是换上女人该穿的裙衫才好看些。” “放肆!” “安敢无礼!” 一听聂义对陈玥言辞无礼,伍远等青衣卫俱都立刻呵斥起来。 作为天印宗内门,若是言辞欺辱他们,那么他们大概是不敢回应的,但言辞无礼到陈玥的头上,那他们自然还是有胆气替陈玥呵斥回去的,毕竟陈玥可不是寻常白衣卫。 聂义一见这阵势,又看看陈玥,隐约已猜到了什么,但一时倒也不惧,只笑笑道:“我要是猜的不错,你应该就是七玄宗‘乾坤刀’的妹妹了?倒也听说过你的名姓,既然如此,这黑曜石矿脉,便与你们各分一半,伱看如何?” 陈牧的名头很大,但他聂义也非寻常人物,聂家乃是天印宗大家,家主更是天印宗当代掌教,虽说他并不是聂家嫡传,稍微偏远一些,但还不至于因一个名头就吓得退走。 陈玥毕竟也只是陈玥,不是陈牧本人。 “呵,净做一些强盗勾当,这就是你们天印宗自诩正道的行事?” 陈玥看向聂义,冷冷的回应道。 聂义笑笑,道:“什么叫强盗勾当,你们不也才刚到这里,刚刚发现这里是一处黑曜矿,恰好我们也是刚到,一家一半难道不合规矩吗?”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下巴,道:“若是玥姑娘愿意嫁到我们天印宗来,进了我的门,这一半的黑耀矿脉倒也不是不能做聘礼。” 一听这话。 后方诸多青衣卫尽皆面露怒色。 然而陈玥却很是平静,这会儿反倒是打量聂义一眼,嗤声道:“我看你留着头发,生的阴柔,还以为是个姐姐呢,原来却是个男人?不过想必也是颗软豆芽吧,我瞧你不如剪了去勾搭男人,说不定还有点机会呢。” “你……” 聂义浑然没想到从陈玥口中能一下子冒出这么粗俗恶毒的话,一时间脸色铁青,怒不可遏,道:“伶牙俐齿,让我看看你有你那哥哥几分本事!” 话音落下,他便向着陈玥一扑而来,赤手打出一记拳印,犹如奔狼。 陈玥眼眸中微光一闪,确定了聂义并非锻骨境之后,当下也是毫不畏惧,挥剑就迎了上去,两人立刻斗在一处,狼虎拳印与剑光交汇相杀。 短暂交手之后,陈玥就知道聂义的实力不在她之下,到底是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天印宗的‘苍天九印’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她的实力也不弱,两人大略在伯仲之间。 不过。 此时的她足够的冷静,而聂义的出手中却裹挟着几分怒意,这微弱的差距对于那些五脏境以上的存在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易筋境这个层次,细微之差也很关键。 陈牧教过她永远不要被对手轻易激怒,反过来还可以试着激怒对手,她将陈牧的指点基本都记在心里,刚才那种言辞远不足以让她动怒。 唰!唰!! 由于聂义含怒出手,怒火之下招式难免有一丝丝细微的凌乱,起初并不明显,但十余招一过,就逐渐被陈玥压在下风。 察觉到这一点的聂义也意识到不对,平复心态想要扳回局势,但这个层次的武者一经落入下风,轻易都难以扳回,陈玥更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远处。 数位天印宗的外门弟子,眼见聂义落在下风,也是各自脸色变化。 聂义有输的风险,这情况可不太妙,对面的陈玥招招狠辣毫不迟疑,关键其人也非寻常人物,有个名动寒北的风云榜高手是亲兄长,也根本不惧怕刀剑之间杀了聂义,江湖本就有死伤,何况还是聂义主动攻上。 但要是聂义真的一着不慎,死在陈玥剑下,陈玥背靠陈牧和七玄宗能毫无惧怕,他们这些跟随的外门弟子,就倒了大霉了。 终于。 有人忍耐不住,上前一步,试图干涉。 但陈玥这边带来的众多青衣卫,见此情景也都不是吃干饭的,立刻就有人上前拦下,双方很快形成了一片混战,局势愈演愈烈。 “小看这女人了。” 聂义被陈玥的剑光压在下风,心中也是暗觉不妙。 他对陈玥的确有所耳闻,但算不上了解,今天也是第一次遭遇,这会儿虽然已明白了陈玥的剑法路数,乃是艮山坎水两脉交汇,他也有应对之法,但因为初时含怒出手,这会儿被压在下风,已是找不到空隙来变招。 艮山沉稳,坎水绵缠,摆脱不出来只会越陷越深。 当下。 聂义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忽的一记虎印,拿捏向陈玥的左肩,却是用上了不惜两败俱伤的打法,试图逼迫陈玥后退,找寻一丝空隙。 但陈玥却是目光冰冷,面对他的凶悍反扑,毫无任何变化,硬是挥着剑继续斩了下去,完全不顾左肩的受攻,也要给他致命一击! 坏了! 眼见陈玥毫不变招,聂义瞳孔剧烈收缩。 也是没想到陈玥这女人,能狠辣到这种程度,这是浑然不惜被他废掉一条手臂,也要拼着以剑将他拦腰斩断。 但直至此刻,两人俱都已无法变招,聂义即使收招,一样来不及躲避。 终于。 下一刻两人的攻击几乎不分先后抵达,但产生的效果各不相同。 首先是聂义的虎印一爪,撕向陈玥的肩头,几乎就在要触及她左肩的那一刻,从她身上忽然泛起一缕淡淡的白色荧光,一下子阻住了聂义的虎印,令他如撼山岳,无法寸进。 与此同时。 陈玥的剑也凌厉的斜斩在他的侧腰,剑光撕碎了衣衫,露出了内部一件精致的软甲,剑锋无法刺入进去,也割不开那软甲的坚韧。 然而陈玥这一剑却并不仅仅是斩,其中还蕴含了流水的冲击之势,以及巍然山势,两种剑势汇合一处,透过软甲,将力道生生打入进去。 砰! 聂义只觉得一股冲击透过软甲,冲进体内,也不知道腰间碎了些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剧痛传遍全身,整个人也是直接横飞出去,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 眼见聂义和陈玥的交手分出胜负,场中激斗的天印宗弟子和青衣卫尽皆一惊,立刻纷纷抽身退开,有青衣卫紧张看向陈玥,但见陈玥似是无伤,心中稍微松缓一些。 另一边。 数名天印宗弟子都落在聂义身边,各自露出惊骇之色。 就见聂义整个人跌在地上,艰难的撑起身体,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腰,透过软甲可见一大片区域都泛着青紫之色,内部更是剧痛无比。 “你……” 他痛的额头直冒冷汗,看着陈玥的目光有三分怒意,三分惊骇,三分懊恼。 他有预料陈玥可能和他一样,有软甲护身,却没想到陈玥还有比他更高明的东西,那淡淡荧光绝对是元灵玉佩一类的东西,连他都没资格得到,只有他兄长那里才有一枚。 “还不滚?” 陈玥冷冷的看着聂义等人。 几名天印宗弟子将聂义搀扶起来,聂义脸色惨白的看着陈玥,道: “你……好得很……” 但就在几个天印宗弟子,将要搀扶着聂义退走时,忽然远处林间传来一阵巨大的动静,不知什么东西,拔山倒树一般而来,尚未看清楚,可怖气势就压得众人呼吸停滞。 待得那庞然大物撞断一根根古树而来,赫然是一头四阶的巨型妖熊,但这头妖熊此时却根本没有理会陈玥等人,只在惊恐逃窜,仿佛后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四阶妖物的气势恐怖骇人,一时间令场中众人都凝在原地。 然而。 几乎就在下一刻,那头妖熊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但见一名中年模样的人物,身影突兀出现在妖熊前方,手中捏起一枚‘鹤’印,凌空向下一抽,就这么轻飘飘隔空一击,妖熊的头颅立刻崩碎凹陷下去,庞大的身躯无力的晃动挣扎一下,继而就轰然摔倒在一旁。 中年男人从容落地,随即目光往不远处的陈玥、聂义等人看去。 “嗯?” 注意到聂义的状况,他顿时眉头微蹙,一步落下,就已来到聂义旁边,伸手在聂义的腰间一按,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聂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陈玥等人,粗略一扫后,就落在陈玥身上,冷冷的道:“白衣卫?七玄宗门下?出手如此狠辣,心肠太歹毒了些吧。” 话语落下。 附近的天地之力仿佛都随之动荡起来,一股冷意似渗透虚空,令陈玥等人皆感到躯体冰凉。 聂义乃是他十分看重的一个后辈,未来就算成不了真传,也是很有望越过锻骨,迈入五脏境的,这一下重伤,几乎已经断绝了聂义今后踏入五脏境的可能! 在聂禹的威压之下,不仅是陈玥等人都被压制在原地难以动弹,就连天印宗的那几名外门弟子也俱都身体颤栗。 “斩妖司,陈玥,见过前辈。” 陈玥强顶着聂禹的威压,向着聂禹一礼。 来人毫无疑问是天印宗长辈,也不知是执事还是护法,但她很清楚越是大宗门,越是遵循江湖规矩,这一下行晚辈之礼并报出身份,基本上就堵住了聂禹许多发难的借口。 何时该傲,何时该退,她分的很清明。 聂禹眉头微蹙:“陈玥?” 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说过的,虽然并非七玄宗门下弟子,但身份却更棘手一些,毕竟如今的陈牧乃风云榜高手,也是整个寒北道十一州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若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人物,那就算以大欺小,一巴掌杀了也就杀了,若是七玄宗的寻常弟子,他也不在乎出手教训一二,但陈玥却不是一个适合乱来的对象。 但聂禹短暂停顿之后,还是冷哼了一声,道:“心肠歹毒,出手狠辣,看来是你那兄长不曾将你教好,未免你小小年纪走上邪路,还是到我天印宗思过一番吧!” 他堂堂天印宗护法,还不至于对陈牧的妹妹都退让三分,传出去也没有脸面,至少也得是陈牧亲至才行,陈牧不在,那就扣下陈玥,让陈牧事后去天印宗领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谋划 黄霖山脉。 沼地外。 一片混杂的灌木丛林深处,数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尽皆披着玄袍。 众人尽皆凝视着沼地的方向,过了片刻之后,终于又一道人影出现,从泥沼中破空而出,化作一道残影,几个窜掠之后,来到了众人所藏匿的灌木丛深处。 “端木护法。” 灌木丛里的诸多玄机阁执事,纷纷向着来人低头。 端木淳沉声道:“陈牧回来了,走!” 如今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无疑就是陈牧了,相较于晏景青,陈牧这位新晋的风云榜高手,年轻一代第一人,是更加令他头疼且棘手的存在。 并且如今因为冰州大乱的事情,玄机阁上层也有所指令,让整个玄机阁对七玄宗暂时避让三分,毕竟让七玄宗去参与冰州战事更符合玄机阁的利益。 唰!唰!! 得到端木淳的指示,在场众人也都纷纷跟上,往黄霖山脉之外离去。 而与此同时,距离最近的一名执事沉声道:“禀护法,陈牧在黄霖山脉外围,与天印宗的聂禹发生了冲突,聂禹疑似要对其妹妹出手,被其击毙于当场。” “……” 端木淳眉头微蹙。 聂禹的实力虽然比他差了不少,不曾修出武道领域,但到底也是六腑境中不弱的存在了,在陈牧面前却是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最关键的是,陈牧竟半点不给天印宗面子,一位六腑境的护法,说杀就杀了,行事之凶悍更甚于晏景青许多,似是成为风云榜高手之后,比过去更加无所顾忌了。 “此人行事越来越霸道了。” “年轻一代第一人,风云榜高手,自然有霸道的资格,何况此次天印宗也不占理,事后多半也只能认了,至少明面上难有什么后续了。” 张执事摇了摇头,道:“当初他在瑜郡时,还是该早对其下手,如今一不留神,到了这幅地步,再想处置已是极难了。” 然而就在这时。 奔行在端木淳左侧的一道人影,却冷不丁开口道:“谁说难以对付?他修乾坤意境,想要破玄关那是极难,真要对付此人,根本不必花费那么多心思,只需略施小计,截断其武道之路,那就够了,未来只要成不了宗师,也算不了什么。” “哦?” 端木淳听罢,眸光微微一闪,看向代傅道:“你有什么想法?” 代傅眼眸中闪过一抹幽光,道:“一尊风云榜高手,宗师不出的确不可能对付,但我们前不久,不是意外得到了那个东西……” 听罢代傅的话,附近的几名执事也都眸光微闪。 “若是以此人过去行事来看,代执事的计策八成有用,不过他已经迈入六腑境,是实打实的风云榜高手,这种手段并不能取其性命,到时候其人必会勃然大怒,即使我们做的天衣无缝,但凡有所怀疑,其也会对我等加以报复。” 有人目露迟疑之色。 代傅‘呵呵’一笑,道:“他云霓天峰一战,也不过是勉强跻身风云榜层次,未曾掌握真正的武道领域,对上领域高手都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况且他实力来自于乾坤意境,纵然踏入六腑境,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旦……到时候他都未必是端木护法的对手,又有何惧?” 端木淳虽然不及晏景青,但也是六腑境中顶尖的存在,同样练就有武道领域,只是受限于风云榜只排三十位,才从来不曾上榜而已,否则瑜郡也不会一直由他主事。 何况。 玄机阁如今对七玄宗退让,只是因为冰州事态而已,并不是他们怕了七玄宗,天地玄机时刻在变,一切计策自然也要随时而动,陈牧忽然返回瑜郡,无疑就是一个机会。 端木淳沉吟不语,思索良久之后,终于道: “言之有理。” 如今的陈牧今非昔比,要杀陈牧很难,但有些时候并不需要杀人,倘若有机会能让陈牧吃個大亏,武道之路受损,那也值得尝试,毕竟如今玄机阁对七玄宗全面收敛退让,只要做的足够天衣无缝,都未必能怀疑到他们身上。 且陈牧短短时间练成乾坤意境,虽说修成乾坤宗师极难,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些可能的,这种‘可能性’本身就属于一种威胁,若是能将这种可能性抹杀掉,那么对玄机阁来说无疑也是大功一件,未来无形之中就更少几分威胁了。 …… 沼地。 陈牧拉着陈玥,从中心的地裂中一跃而出。 此时那因为地动而产生的地脉裂隙,比起之前来到这里时,明显已有所收敛,附近的淤泥水洼也都在渐渐的涌过来,填充这处裂隙,看上去用不了太久,就会完全弥合。 陈牧立足于沼地旁边,静静的凝视着水沼,感受着地脉之力以及坎水、兑泽等几相天地之力的彼此轮转交汇,对于一直以来都感悟不算深的兑泽,又是有了不少新悟。 也不急着离去。 就这么站在水沼旁边细细体悟观察。 陈玥眨巴眨巴眼睛,倒还以为陈牧是打算在这里堵门,等着下面探索地穴的那些各宗人物上来之后,像对付郭闻一样挨个敲诈勒索一番,于是也不说话,就在旁边呆着。 陈牧的确也有这么个想法,不过其实只针对玄机阁,刚才在下面的时候他也一直有刻意去感知玄机阁人物的动向,其他宗门暂时都算了,若是遇到玄机阁的人物,落在他的手里,那不死也是要褪一层皮的,不可能轻易放任其退走。 陈牧向来记仇。 他在瑜郡的时候,玄机阁三番五次找他麻烦,这些不可能随便就抛之脑后,只不过他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会随便出手,未来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包括血隐楼也曾袭击过他不止一次,现在他是没兴趣和这种躲躲藏藏,只玩偷袭暗算的宗门去死磕,但以后若是让他抓到机会,也要和血隐楼算一算账。 不过。 陈牧带着陈玥堵在地穴的入口,进去的那些来自各大宗门的执事、护法也并非傻子,察觉到这一点后,也是根本不从入口返回,直接在地下从其他方向远遁。 水泽环境下的地脉,毕竟不如山岩石穴那么坚固,能修成六腑境的人物,或多或少也都有些实力,七八十丈深的水沼还不至于困得住他们。 就这样。 直至地穴的裂隙完全愈合,从正面出来的也仅有许正这位七玄宗护法,其余陈牧之前有所感知的气息,甚至包括天剑门的人,也都没有冒头,都从其他方向遁走了。 虽说如今的陈牧年纪尚且未过三十,甚至依然能算是年轻一代,但‘风云榜’就是绝对的金字招牌,一般人物都不愿意招惹,更没兴趣硬碰,都会尽可能的退避三舍。 陈牧就这么凝视着地穴直至闭合。 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唤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2379点】 “四次淬炼之后,感悟天地的进度也缓慢了不少。” 之前在七玄宗的时候陈牧就试探过了,如今的他继续参悟意境图,收效已经极其一般,一副乾天图要参悟一年以上,才能凑齐一万点经验。 参悟意境图的经验越往后越难获取,单纯按照这种进度,若是闭关苦修的话,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功夫,才能将乾坤意境提升到第二步的极限,进展终究是太慢了一点。 到那时。 还不知道寒北道要乱成什么样。 相比起来,下山游历直接感悟天地,进展依然是要快得多,这一趟只是顺路的‘黄霖山脉’一行,也才不过一天多功夫,他就获取了六七百经验,可谓是很多了。 若是像这样的天地变化,在他的附近再多发生几次,那也许月余功夫,就又能将乾坤意境往上再推演一次,每多推演一次,都是离‘乾坤领域’更近一步。 乾坤领域。 乾坤武体。 这两种无论哪一样练成,对于他来说都将是实力的一层质变,将是一个极大的飞跃,到那时纵横天下,就真正再无多少顾忌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仍需谨慎一些,面对秦梦君这样的顶尖宗师,乃至更高的换血境存在,还是要退避三舍,无法与那些人物抗衡。 “感悟如何?” 陈牧意念一动,系统面板敛去,继而转头看向旁边的陈玥问道。 陈玥练的是坎水一脉的剑法和艮山一脉剑法,虽说在没有悟出意境之前,兼修两种剑道并不是很好,但她终究是更契合艮山一脉,却又先练了坎水,如今更多的精力放在艮山一脉的修行上,倒也没有什么。 以陈牧看来,陈玥的天资悟性都不差,如今更是不缺资源的情况下,未来修成五脏境的把握并不小,将来走‘山水’之道,也没有太大问题。 实际上。 当今世道能练成锻骨境,在小地方就称得上高手了,到了五脏境,也根本不算什么弱者,很多五脏境的人物都能盘踞于州郡之地,建立一方势力。 看似五脏境对现在的他来说,翻掌就能灭杀,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步伐走的太快。 风云榜高手才多少位? 三十位! 寒北道十一州,哪一州不是方圆万里之遥,都是多么庞大的一片疆土,亿万黎庶。 过去玉州封闭的时候,整个瑜郡的五脏境高手都不超过十个。 在陈牧看来,陈玥若是能凭自己的能力,不依赖一些天地灵物,就突破五脏境的瓶颈,那绝对是值得一声称赞的,毕竟不能以他的天资和悟性,来衡量其他人。 “呃。” 陈玥听罢陈牧的话,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小脸偷瞧一下陈牧,忽然正色的点点头道:“嗯,我悟出来一件事。” “嗯?” 陈牧略微好奇的看向陈玥,老实说他并没对陈玥抱有期望,能直接从天地变化中参悟出什么东西来,毕竟这离她还有点太远,最多就是开拓眼界。 然后就听见陈玥一脸正经的说道:“我悟出来……人不吃饭就会饿。” 说罢。 肚子还咕了一声。 她可不是什么五脏六腑境的高手,如今也才易筋圆满罢了,之前是怕影响到陈牧所以始终乖巧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陈牧哑然失笑,道:“好,去吃东西。” 说罢便再次拉着陈玥,往沼泽外走去,每一步落下,都一下子跨越十余丈。 陈玥任由陈牧拉着胳膊,感觉到风驰电掣,但这会儿却并无太多不适,虽说肚子空空,饥饿感强烈,但看着陈牧的背影,一时间却更想和陈牧再呆久一点。 以前在九条里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是每天夜里都能和陈牧靠在一起的,还能听着陈牧给她讲一些志怪故事,哄她睡觉,但后来陈牧开始练武,她也进了余家习武,之后又有了宁荷,有了许红玉……过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虽然她对现在的一切也很满足,对宁荷、许红玉也都相处的如同一家人,但能和陈牧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已经很少了,每一次陈牧单独陪她的时候,她都很珍惜。 陈牧倒不知道身后的小丫头心底想着些什么。 他只知道陈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家人,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一个身边人,即使他是后来才慢慢在心中接纳这么一个妹妹,但对她的关护超过任何人。 很快将陈玥带出了沼泽,之后又将她带离黄霖山脉,一路回返了安瑜县的县府,在那里休憩半夜,直至第二天,带着陈玥一同踏上回返瑜郡的路程。 荒原上。 两道人影奔行。 曾经陈牧带着陈玥往返过瑜郡和安瑜县,但那时陈玥才只练肉层次,如今已是易筋圆满,却是不需要再搭乘什么马车,跟着陈牧步行,速度更快一些。 陈牧倒是想像秦梦君带着他御空那样,也带着陈玥一起,但试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太能做得到,除非将她背着或抱着,但现在的陈玥不是十来岁的小丫头了。 “……红玉姐姐已经锻骨圆满了呢,不久前也试着冲击五脏境了,不过还是没能过去,哥哥当初是怎么过去的?” 陈玥跟在陈牧身边,与陈牧一并横穿荒原,同时与陈牧说着家里的事。 昨天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现在则说起了许红玉和小荷。 “根基越深厚,炼脏就越容易。” 陈牧语气平和的道:“能练成玉骨的话,踏入五脏境就没有什么瓶颈,基本是水到渠成的功夫……不过修成玉骨并不容易,据我所知虽然各大宗门都有一些修玉骨的秘法,但成功率也并不都是极高,并且也都需要一些特定资源搭配。” 不知不觉,许红玉终于也到了五脏门槛这一步,这一趟回来他倒是正好能助她一臂之力,不过合欢宗的那门双修之法效果如何,也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震动 监察司的人马很快抵达,众多的官差将整个陈府团团围住。 自下而上全面的搜查一番后,最终……一无所获! 近乎天衣无缝的手段,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侵袭了许红玉的一缕魔气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寻不见来源,查不出结果。 不过。 对于这种情况,陈牧却也是早有预料,甚至都并未关注调查的结果。 正堂内,就见陈牧气息稍有些深沉的坐在那,但目光却十分平静,不远处坐着一位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却正是监察使晏景青。 王妮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给两人斟倒茶水,然后恭谨的一礼后,就退了下去,整个堂室内就只剩下了陈牧和晏景青两人。 “刚回瑜郡,还未去拜见晏大人,就遭了别人的算计,让晏大人见笑了。” 陈牧看着晏景青,声音平稳的开口。 晏景青坐在那里,感知着陈牧的气息沉重如渊,摇摇头,道:“陈护法情况如何,那魔气可还能够清除?” 本来听说陈牧回到瑜郡,他便打算与陈牧叙叙旧,没曾想陈牧这边才踏进自己的家门,就出了事,以魔气迫害许红玉,且故意将时间控制在陈牧面前发作,让陈牧进退两难,此计不可谓不毒,甚至让他想到了他年轻时的经历。 他年轻时的遭遇虽和陈牧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十分相似,他做出的是相反的选择,以至于心境破碎,蹉跎十年之久才重凝武道意志,但也耽搁了最重要的时期,致使没能突破玄关,最终困顿于六腑境,如今也只是个风云榜末尾的人物。 “魔气无法逼出体外,不过暂时无碍了。” 陈牧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语气平缓的回应。 “……” 晏景青暗自叹了口气。 他如今情况都已知晓,为了解救许红玉,遭受魔气侵蚀,怎么可能无碍,未来的武道之路必然受到极大影响,甚至也许就此无望宗师道途。 不过陈牧既然这么说,他自然也不会去戳其痛处。 “魔气如今极其罕见,便是主动要寻,都很难寻到,非一般人物能弄到手,并且陈府上下搜查审讯,也找不见什么蛛丝马迹,此次设计是有所预谋,并非突如其来。” 晏景青看向陈牧,话题一转说道。 如今的瑜郡可谓鱼龙混杂,不仅有天剑门玄机阁等宗门进驻,此外也有临江阁、天印宗等一些宗门在瑜郡活动,虽然监察司依旧掌握着诸多情报,但也难以事事尽知。 不过。 虽说这一番排查下来,找不见任何蛛丝马迹,但无论是晏景青还是陈牧,对此都并无太多的急迫,因为这种情况本身,也算是情报的一种了。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近乎天衣无缝的设计,基本上就可以直接排除掉所有寻常势力,包括那些曾和陈牧、和余家结仇的旧怨等等。 陈牧语气淡淡的道:“冲着我来的谋算,永远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要揪出是谁做的很容易,主要是他们对红玉下手,既已不守规矩,那也就休怪我了……晏大人觉得呢?” 虽然他已经很久不在官位,不曾查案断案,但到了他如今的地位高度,手段也远比过去要多了太多,想要查出幕后主使,方法都远不止一种。 这里是江湖,而非朝堂。 朝堂之上或许会有天衣无缝,完美无缺的设计,但江湖之中是没有的,因为可以不讲规矩,不讲道理,那么再完美的算计,也有的是方法去破局。 所以现在的他想知道的,只有晏景青的想法,而无论晏景青如何打算,他接下来的行事都会按照自己的法子去做,这不是请示,只是打个招呼。 晏景青听罢陈牧的话,一时间仿佛想到了自己过去,微微闭上眼睛后,再次睁开时,眼眸中也泛起一丝漠然,道: “陈护法且做就好,我也正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瑜城如此肆意妄为。” 陈牧做出的选择令他心中也钦佩,不惜自身承受魔气侵蚀也要救下结发之妻,堂堂一位风云榜高手,遭受这样的暗算,自然不可能就隐忍了下去,接下来必然会有所行动,他并非迂腐之人,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去阻拦陈牧什么。 “好。” 陈牧微微颔首,道:“那就拜托晏大人,查一查瑜郡各大宗门近日的动作吧,重点就放在玄机阁、天印宗以及临海阁了……做贼,总该是会心虚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晏景青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内,那么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可以选用一個最直接的方法,既然陈府和许红玉身边查不出任何问题来,那么就从另一端查起就是。 如今的他不是过去的虾兵蟹将。 他是陈牧,新秀谱第一,风云榜高手! 针对他的阴险设计,做的哪怕再天衣无缝,也不可能毫不心虚,近期行事最为收敛,执事护法全都不敢随意出门的那一家,基本上就是问题最大的一家了。 若是全都一如往常,执事护法依然在外行动,那也很好,无非就是他亲自跑几趟,抓几个执事审问就是,一样能揪的出来,正所谓终点没有破绽,那就从源头查起。 “好。” 晏景青一听陈牧的话,便也明白了陈牧的意思,实际上他也非寻常人物,对于此事想要查出结果,一样有诸多方法,只不过陈牧的法子更直接一些。 …… 接下来数日。 瑜郡震动! 七玄宗护法,风云榜高手陈牧,发妻许红玉遭人暗算设计,迅速传遍了各方,引起瑜郡各方势力尽皆一片震惊。 陈牧是谁? 虽然云霓天峰一战距今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但依然是整个寒北道十一州最炽手可热的年轻一代天骄,被认为是有望以乾坤入道,修成宗师的存在! 这样一尊冉冉升起的大人物遭到暗算,为了救发妻,而导致魔气入体,无疑是足以震惊整个寒北道的一件大事,虽说消息短时间内无法传的那么远,但至少在瑜郡范围内,已是各方皆惊,一片震动。 …… 内城。 某处庭院。 这里是合欢宗一处驻地。 一群女弟子簇拥在一起,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彼此眼眸中都有惊色。 “……他为了许红玉,不惜身受魔气侵蚀?” 混在人群中的侯伶伶,听着旁边姐妹的声音,一时间微微有些怔然。 她如今已是合欢宗内门弟子,亦是最有望在花弄影姐妹之后,成为合欢宗下一代真传弟子的翘楚之一,当初和陈牧曾有过一番遭遇,那时就对陈牧的行事很是惊讶,为了一个小小的青楼贱姬‘小莲’,还特意留了一句话,保其性命。 在陈牧的眼中似乎看不到贵贱之分,纵然青楼女子也俱都一视同仁,无论低贱如乞丐、娼妓,在他眼中都见不到那种常人皆有的不屑与歧视。 之后。 陈牧面对花弄影的从容不迫,以及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力压玄机阁真传,挫败天剑门古弘,更是令她们这些事后听说的合欢宗弟子都为之震惊,意想不到从这小地方走出的人物,竟能达到那样的高度,连花弄影都为之逊色。 再往后就更不用说了,关于陈牧的情报几乎一件件如同传奇一般,先乾天,后乾坤,云霓山巅镇千秋,成为整个寒北道年轻一代最为耀眼的存在。 “这世上居然还有那么重情义的男人?” “嘻嘻,不算是情义,应该是良心吧,我听说他不曾崛起的时候,可是深受他媳妇儿扶持,现在媳妇儿有难,怎么可能撒手不管呢,要是撒手不管还能若无其事,那得是练的多无情的意志,才能做得到。” “但他可是堂堂风云榜高手诶,练的还是乾坤意境,这么一干的话,未来岂不是没有希望再成宗师了吗?这可是为了媳妇儿放弃了武道唉,好可惜呀。” 几个合欢宗少女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这时也有人看向侯伶伶,问道:“伶伶姐,你好像以前和他接触过不止一次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侯伶伶听到旁边的少女询问,细细回想,歪着头道:“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奇怪?” 几双眼睛纷纷投向了侯伶伶,都露出好奇的眼神。 侯伶伶想了想,道:“他样子很冷漠,但我从他眼里从来没看到过有高高在上的轻蔑,哪怕是最低微的姬女,他的眼神也都是一样的,那次在东边城区……他不想看到我们合欢宗杀人灭口,为了小莲还特意给我留了话。” 外表可以伪装,眼神也能伪装,但做的事情却是假不了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哪怕再馋她们的美色,对她们满面笑容,交口称赞,但也掩盖不了他们心底深处的不屑,从没有将她们当做是平等的人儿来看待。 但陈牧不同,最后临走时特意替姬女小莲留的一句话,就是从没有将她当做不屑一顾,生死随意的‘贱命’来看待,而是一视同仁,这令她至今都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 别说寻常青楼女子,就算是她们合欢宗弟子,行走在外也是受人歧视的。 其他宗门的人物,称她们是妖女,哪怕是有些贪恋她们美色的,那也掩盖不了眼神深处的那一份轻视,都将她们看作是最低贱的人,甚至一些寻常的小势力,底层的一些帮派人物,那也是一样的轻视。 听罢侯伶伶的讲述,附近的一个个少女尽皆露出一片惊讶的神情。 “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 “还以为除了宗门里的姐姐妹妹,外面的人都是一样贱视我们呢。” “呜呜呜,这样难得的人,居然被这样算计,太歹毒了,这么歹毒的计策,一定是玄机阁的那群碎嘴干的吧,以后让我逮住,一定给他们的嘴巴缝上。” 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立刻就共情起来。 作为合欢宗弟子,会将合欢宗视为家,就是因为只有在合欢宗的姐妹之间,才不会有贱视,她们生来都是贱命,不是被遗弃的孤儿,就是被卖掉的货物,生来就是低人一等,难得会遇到不是合欢宗门下,却不觉得她们低人一等的人。 或许是因为陈牧出身底层的缘故吧。 只是遗憾陈牧这样的人却不是合欢门下,说不定未来某一天,还可能会成为她们的敌人,心中想一想,又不由感到惋惜。 …… 瑜城城外。 一片山庄。 这里是天印宗驻地。 “为人太重情义,有时便是弱点。” 席松听罢属下的汇报,负手立于院落里,遥望远方一片天穹,眸光轻淡,道:“杀了我宗护法,本来也想寻机让他吃些苦头,没想到有人替我们下了手,那倒是不需管了。” 聂禹对陈玥出手,的确是破坏规矩以大欺小,因此陈牧不留情面狠手杀人,天印宗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对此也不可能毫不在意,终究是记了一笔。 本来也在考虑该如何报复一二,没想到短短时间,陈牧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下子武道路断,宗师几乎无望,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乐得其见。 “不过此事倒不能让他怀疑到我们头上,不能替旁人背下此事……” 席松想了想,很快下达几个命令。 虽说对此是乐意见得,但眼下该考虑的显然不是继续尝试报复陈牧,而是赶紧撇清关系,不要在这种时候撞上陈牧的枪口。 受到魔气侵蚀并不代表就成了废人,陈牧依然是一位堂堂的风云榜高手,一旦发起狠来不讲规矩肆意报复,那就算是天印宗这样的大宗门,也会十分头疼。 旁人下的手,他们自然是不愿意背锅的。 甚至。 席松也直接打消了其他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如今是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对陈牧下手了,毕竟身受魔气侵蚀,武道路断,那么威胁也就仅止于风云榜了。 …… 天剑门。 禁地剑冢之外。 左千秋一袭白衣,伫立原地,凝望着前方,感受着一柄柄残剑上,留存的至今不曾溃散的一缕缕剑意,一种种不同的剑道意境。 “左师兄。” 忽然有人开口呼唤,继而一道人影从后方靠近,冲着左千秋叙述几句。 左千秋听罢,身上流转天剑意境,悄然荡起一丝涟漪,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并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穹,道:“我知道了。” 陈牧…… 你这样的人物,武道会断在一些宵小之徒的卑劣手段上吗? 左千秋缓缓闭上眼睛。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战起 内城。 玄机阁。 时隔数年,玄机阁在瑜城已不是初来乍到,位于内城西南方向的很大一片区域,如今都是玄机阁的分舵地盘,并不仅止于那一方六角楼阁。 此外玄机阁的势力也已经遍及整个瑜郡,或威逼,或利诱,外城区有诸多帮派都为其办事,种种生意遍布全城,仅有盐铁等一些官面生意暂时不得插手。 当然。 玄机阁在瑜城也远远做不到一手遮天,像合欢宗虽然表面上只经营青楼生意,但实际上数年下来,瑜城内也有许多大小势力,幕后被她们所控制,毕竟她们也许不像玄机阁那么会做生意,但只需要利用情欲控制会做生意的人就行。 而此时此刻,位于玄机阁的正楼内,一个有些宽敞的屋子里,许多玄袍执事落座,包括护法端木淳也在上位,众人皆盘坐于黄梨木的地板上,身前放置着诸多的账簿。 “南城区酒楼生意,上月进账两万一千二百一十四两。” “东|城区酒楼生意,上月进账一万七千七百八十一两。” “西|城区……” 一位位执事正在核查各项营收账簿。 玄机阁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生意遍布酒楼、花船、米面布匹等等,并且上下管辖极严,各类账簿每个月都要清点一次。 端木淳坐在上首,并不参与账簿的统计审核,只听着执事们的整理,而旁边还有另外几位身披玄袍的玄机阁护法,有的人正悠闲的品着茶水。 “最近监察司动静如何?” 端木淳听了一会儿各种账簿汇报,转头看向一人问道。 相比起月例账簿的核查,目前还是七玄宗以及监察司的动静更关键一些,虽说自从事发之后到现在已过去七八天,整个内城一片相安无事,但越是这样,端木淳越觉得事情不会这样轻易就归于平息,以陈牧历来行事,也不可能就这样认栽了。 首先是陈牧未必能查到他们玄机阁的头上来,因为事情是由玄机阁中的高手亲自行动,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哪怕玄机阁和七玄宗结怨最深,但如今这种时期,谁又能确定是不是其他某一家故意设计挑拨,只要陈牧无法完全确定是玄机阁设的计,那么就不可能不顾一切,毫无顾忌的肆意报复。 当然。 一位堂堂的风云榜高手并非儿戏,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态,不惊起一些风雷也是不可能的,因此玄机阁这边也早就做好了各种生意遭受冲击的准备。 结果却是七八天来风平浪静,无论是陈牧,还是监察司,又或者是七玄宗,都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不曾有任何过激的行动,也没有在内城借此名义大肆搜查搜捕。 虽然如此。 端木淳还是做了诸多准备,例如令玄机阁门下皆小心行事,所有执事、护法皆留守玄机阁驻地,短时间内不得随意行动等等。 “监察司暗中盯着我们玄机阁的人手多了一些,我们这边的确被他们重点怀疑,不过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他们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出蛛丝马迹的。” 有人悠哉悠哉的端起茶盏品了口茶,并回应道。 端木淳微微点头,道:“可有陈牧的情报?” 另一名护法笑呵呵的道:“没有什么消息,多半还在想法子祛除魔气罢,不过魔气一经渗透五脏,便是宗师存在也无法帮其祛除了,只能慢慢消磨,没有個十几年功夫难以除净,此人往后倒是不足为虑了。” “不,再怎么他也是练就乾坤意境的风云榜高手,说不足为虑有些太夸大了,至少对我等来说依然是不可轻视,等其缓过神来,势必会在瑜城掀起风雨,我等到时候最好是浑水摸鱼,能引得此人去和天印宗、临江阁斗一斗,那才更好。” 几名护法彼此交谈着。 利用许红玉来针对陈牧的计划完全凑效,无疑已是达成了最基本的目的,包括玄机阁宗门高层对此都是十分称赞,至于之后是否会被陈牧怀疑,要如何应对陈牧的报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至少玄机阁执事以下的弟子对此都是完全不知情的。 哪怕陈牧发了疯,把瑜郡掀个底朝天,把外面玄机阁的场子全都揭了,也查不出来什么,除非是不管不顾的杀上他们驻地来,那前提是完全确定是他们主使。 但。 就算陈牧是风云榜上的高手,他们玄机阁也不是随意就能拿捏的鱼虾小蟹,别说是区区一个陈牧,就算是整个七玄宗,玄机阁也从没有怕过,无非做过一场而已。 “你们说的太严重了,我瞧那陈牧经受魔气侵袭,恐怕也不会有胆量肆意妄为,迟早灰溜溜逃回七玄宗……还是端木师兄手段绝妙,略施小计就解决我玄机阁一个大患。” “此地无酒,我等当以茶代酒,敬端木师兄一杯。” 有护法笑呵呵的冲着端木淳端起茶盏。 虽说此次谋划是经由下面一位执事率先提起来的,但宗门那边的功劳自然是率先算在主事的端木淳身上,一时间附近的执事也都纷纷向端木淳举杯。 端木淳见状不由得微微摇头,道:“事情尚未结束,此时庆功太早了些。” “大局已定,何谈尚早?” 下首一名护法笑着说道。 其他护法、执事们也都纷纷看过去。 然而。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淡漠的声音忽然从众人的后方传来:“哦,什么大局已定,我倒是想听一听。” 这个不和谐的声音一下子落入在场诸多护法、执事的耳中,让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愣,然后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去,就见在众人后方,整理账簿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侧对众人,手中拿着一叠账簿,似在随意的翻着。 屋内气氛先是一顿。 “谁?!” “你怎么进来的。” 距离最近的几个玄机阁执事,见着人影衣着陌生,下意识的喝问出声。 更是有些惊疑不定。 这里可是玄机阁的主楼,没有得到准许,就算是玄机阁的内门弟子都不得上来,眼前这人是怎么突然在这里冒出来的? 不过。 紧接着出声呵斥的那几个执事,就看到那手拿账簿的人影,缓缓的转过头来,露出一张陌生且年轻的面貌,一双眸子淡漠的掠过全场,目光所过之处,所有执事几乎都感觉到一种冰冷寒意油然而生,仿佛一下子都变得脊背发凉。 这时也有人直接认出了来人,眼眸瞪大,露出几分震惊之色。 “你……你是……” 虽说无论新秀谱还是风云榜上,都没有具体的画像,但玄机阁情报强大,内部自然不可能没有流传风云榜的个人面相,即使是没有见过,有些也能一眼认出其身份。 眼前那身穿一袭布衣,面貌年轻的人物,便是许多人一眼能认得出来的存在。 寒北道新秀谱第一。 风云榜第二十七——‘乾坤刀’陈牧! 这里可是玄机阁驻地中央的玄机楼,陈牧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的,不说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甚至居然在场众人,都没有一人提前察觉到! 啪。 陈牧轻轻将手里的账簿放回那一叠账本上,然后将目光落向屋里的诸多玄机阁执事以及护法,语气平淡的道:“祸乱玉州,窃夺钱粮资源,尽做些下三滥的卑鄙手段,这就是号称名门正宗的玄机阁,所谓的大局么?” 整个屋内一片压抑,有些执事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惊悚,额头也都有冷汗浮现,风云榜高手什么的暂且不说,陈牧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这种手段委实太过骇人,简直如同血隐楼一般,若是行刺杀之事,他们恐怕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 虽然心底一片震骇,但也有人紧张之余,又目光微沉下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毕竟陈牧这手段虽骇人,但敢在玄机阁驻地堂而皇之的现身,依然有些太过猖狂。 纵然风云榜高手又如何,且不说如今受到魔气侵蚀,纵然是全盛状态,敢孤身一人闯入玄机阁分舵腹地,真当他们玄机阁是随意可来,随意可走的去处?! “大宣朝廷式微,天下纷争不断,便是这寒北道十一州,也是征伐不休,当此之时,唯有寒北一统,方能平定乱局,解救亿万黎庶,七玄宗坐拥一州,统御一方,看似平定一隅之地,实则为乱世之根源,玄机阁秉持天命,行天理,怎非正道?” 一名护法盯着陈牧缓缓开口。 端木淳缓缓站立起来,遥遥望着陈牧,淡淡的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手段,你又知晓什么呢?不过你既孤身闯入这里,那也正好,便留在玄机阁吧。” …… 外界。 玄机阁驻地外,宽敞的街道上行人往往,一条条集市十分热闹。 四宗入驻瑜郡数年后,瑜郡的境况并未因此变得更加混乱,反而是过去底层的乱象消止了许多,毕竟多了很多‘惩奸除恶’的年轻一代宗门弟子,那些曾横行一方,耀武扬威的混杂帮派,而今也都是低着头做人。 “听说了吗,陈大人好像回来瑜郡了。” “陈大人?哪位陈大人。” “还能是哪位……几年前我就说那位陈大人,乃是一遇风云便化龙,而今才短短几年功夫,已是风云榜高人,比肩监察使晏大人的人物咯。” 集市酒楼之中,有些穿着长衫的客人喝着酒,各自小声谈论着。 “陈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都不知道,说来我家一个远房侄儿,还曾在陈大人手底下做过事呢,那时候陈大人还只是在外城区当差。” 有人目露感慨的说道。 “以陈大人如今的身份,回来瑜郡估计也就是看望家室吧,要不是我家有人在监察司当差,恐怕我也不知道此事,估计也不会逗留多久。” “嗯,若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如今陈大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了,往后咱们怕也就只能听听陈大人的传闻轶事,想再亲见却是难咯。” 坐在窗台旁的一人感叹着说道,然后拿起酒杯就要饮下一盅。 但。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轰鸣从远处传来,仿若地动一般炸开,并伴随着一股狂风呼啸席卷附近街巷,吹的到处一片人仰马翻,连带酒楼里的酒客们也都是一片纷乱。 酒水泼洒了一地,各种碗筷摔的到处都是,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惊愕不已,然后齐刷刷的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神色皆是一片震动。 “怎么回事?” “怎的这么大的动静,那边应该是……玄机阁驻地?难道是玄机阁驻地出事了,可是谁敢在玄机阁驻地闹事?” 酒楼一众酒客以及掌柜小厮,几乎都是面面相觑。 但紧接着。 轰! 又是第二声震天动地的轰鸣传来,并伴随着一个淡漠的声音。 “多说无益。” “就让我看看玄机阁的手段,是否有你们吹嘘的那么玄妙。” 伴随着这冷漠的声音在内城的城西街巷之间荡开,一时间大街小巷上无数行人酒客商贩尽皆面色凝固,然后纷纷露出震骇之色,望向玄机阁驻地的方向。 竟然有人和玄机阁动起手来了? 是谁? 有这等声势和气魄? 唰!唰!! 一时间有些人物,在混乱的街市上纵跃起来,迅速落到酒楼屋檐的高处,往玄机阁驻地所在的方向眺望,就看到有些震骇的一幕呈现在眼前。 但见玄机阁驻地中,那一方高耸的六角楼阁,此时几乎崩塌了一大半,仅剩下一小部分残垣断壁矗立,一道人影屹立于其上,俯瞰下方整个玄机楼阁。 人影赫然正是陈牧! 而在陈牧下方,就见那倒塌的楼阁内,四处狼藉和血迹,隐约可见一些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一片令人震骇的景象。 在破碎的楼阁之间,可见端木淳等诸多玄机阁护法的身影,各自身上都有一束束元罡内息交织,并皆仰头看着上方的陈牧。 “混账!” 端木淳脸色阴沉的看着陈牧。 陈牧适才在玄机楼阁里,竟是毫无顾忌,直接就动起手来,与他们诸多护法硬撼一记,余波一下子就将楼阁下方许多来不及退避的玄机阁弟子震死了一片! 他想怒斥陈牧出手如此凶残无忌,对年轻小辈竟是毫不顾忌,但一想到如今的陈牧也尚不足三十岁,实际上也属于年轻一代,这话就一时间说不出口。 嗡。 陈牧屹立于玄机楼阁一处残破屋檐的檐角,此时面色漠然,抬手又是一掌击落,恢弘的天地之力澎湃呼啸,化作一只绵延数丈的巨手,数种光华交织,浩荡碾压而下。 玄机阁已不顾‘祸不及家人’的规矩,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多讲什么以大欺小的道理,至于玄机阁的宗门理念,他也没有兴趣去分辨,歹毒卑鄙也好,心怀天下也罢,总之招惹到他的头上,拿他身边的亲人布设毒计,唯有以血偿还! 浩浩荡荡的一掌落下,恢弘的天地之力汇聚,凝结出的掌印令端木淳脸色剧变,意想不到陈牧身受魔气侵蚀,竟还能举手投足间发挥出这等可怖威能。 其余诸多护法也都是目露惊惧。 但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休要放肆!” 但见一道玄袍人影自远而至,刹那间来到玄机阁驻地,人尚未抵达,已遥遥向着这边拍出一掌,霎时间凛冬之风呼啸而过,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寒气掌印,所到之处大地一片片的凝结成冰,一下子与陈牧挥落的掌印碰撞到一起。 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般的轰鸣,玄机阁那残存的楼台也彻底炸碎崩塌,支离破碎间更是有无数的木屑被冻成了一片片冰屑,在天地间四处飞溅。 唰。 陈牧身影落在不远处的屋楼檐角,目光落向来人,语气淡淡的道。 “寒魄刀,司徒枢?” 玄机阁大护法,寒魄刀司徒枢! 掌凛冬领域,寒魄灵刀,曾正面击溃过‘火云上人’,‘赤血手罗摩’等诸多横行寒北,声名赫赫的强者,屹立于寒北道风云榜第二十三位!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尽诛 “死了……” “一尊风云榜高手……” 整个城区街巷,一片鸦雀无声。 来自各门各派的人物,以及瑜郡的一些官吏,齐齐望向陈牧与司徒枢所处的方位,皆能感知到那里的凛冬之意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连同司徒枢的生息也是迅速消弭。 众多执事、弟子尽皆面面相觑,一时间眼眸中都带着几分震动。 司徒枢! 一尊堂堂的风云榜高手,纵横寒北道数十载! 这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寻常六腑境的人物,纵然是面对武道宗师都有几分自保之力,可谓横行数州的大人物,而今就这么殒命当场! 陈牧也是当真狠辣果敢,玄机阁的宗师都已经现身了,仍然是强顶着对方的宗师存在,将司徒枢毙命于天地轮印之下,完全置一尊宗师的威严于不顾! 要知道。 风云榜高手虽可横行,无惧一般宗师,但除了最顶尖的那几位,也只是在宗师手底有自保能力而已,即使是风云榜前十的人物,说是能战胜一些较弱宗师,但实际上宗师根本没有弱小这一说法,只不过是初步踏入洗髓境,尚未将武体凝练大成而已。 绝大部分的宗师都不是弱者,风云榜前十遇到他们,往往都是难以与之匹敌,最多只能有几分自保之力,有一些退走的把握而已。 “……” 身披玄袍的玄机阁长老付景元,此时站立在一处屋檐角上,凝视着司徒枢身死之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若只是一位普通的六腑境护法,陈牧杀了也就杀了,他也不至于出手相阻,但司徒枢毕竟是一尊风云榜高手,这种接近宗师实力,能在一般宗师手底退走的人物,在玄机阁也是极少的,仅仅只有两位而已,地位身份都相当之高,仅次于长老。 而今就这么被陈牧毫不留情的毙杀于拳印之下! 场中。 灭杀了司徒枢的陈牧,此时对付景元那冷冽的目光并不理会,就这么神色冷淡的走向司徒枢身死的坑洞,伸手虚虚一招,那柄寒魄灵刀便从地下飞出,落入他的手中,轻轻一甩,上面的血肉就飞溅四处,恢复光洁如新般的样子。 “不错。” 陈牧掂量了一下这柄寒魄灵刀,目光审视一眼。 他的流火刀崩碎了,这柄寒魄灵刀倒是暂时合用,以他的粗略观察,这柄刀的品质也就略逊破邪雷矛一线,比姜逸飞的桃神剑要更好,属于极其不错的灵兵之一。 灵兵并没有明确的上品下品之类的划分,因为不同灵兵之间的威力差距是一个平滑的曲线,并不是阶段式的起伏,像楚景涑所用的灵兵就属于威力最普通,桃神剑略强一线、寒魄灵刀又强一线,破邪雷矛再强一线,再往上就是左千秋的玄天剑图。 寒魄灵刀基本上就处于灵兵的‘中档’位置了,破邪雷矛则中档偏上,玄天剑图毫无疑问是上等灵兵之一,再往上就是名列‘大宣灵兵谱’的那些顶尖神兵。 唰。 将寒魄灵刀在手中粗略掂量一下后,陈牧也不去看隔空对峙的两位宗师,而是直接将目光投向正在与晏景青激斗的玄机阁端木淳等一众护法。 继而他一步迈出,便消失在原地,直奔端木淳等人而去。 “够了。” 付景元一直目光冷冽的看着陈牧行动,看着陈牧拿走了寒魄灵刀,也并不说话,直至陈牧又奔向端木淳等人,他终于冷喝一声,一股威压弥漫四方。 然而陈牧恍若未闻,一步落下,就已冲进了晏景青与端木淳等人对峙的战场之中,继而手中寒魄灵刀扬起,一刀便向着端木淳后方的数位玄机阁护法斩去。 “不好!” 几尊联手维持四时阵法的玄机阁护法,感知到一股恐怖的威压横击而来,皆是一片大骇,几乎不用指挥,便各自收敛意境元罡,彼此之间合力一处。 霎时间天地之力动荡流转,一团团光华从几人身上绽放出来,汇聚成一柄灿烂的岁时之间,其上四季光辉流转,淡淡的威压弥漫,迎向陈牧的一刀。 轰!!! 一声轰鸣炸响。 但见陈牧面色冷淡,手中寒魄灵刀刀光闪烁,其上八相之光轮转,天地轮印一闪而过,乾坤八相与四时岁月在空中剧烈碰撞,但几乎就是一个刹那,他手中的寒魄灵刀便生生碾碎了那一节灿烂的岁时之剑,恢弘刀气迸发,一刀落向下方数名护法。 付景元见状,脸色十分难看,向前一步踏出,就要挥起衣袖,扫去那一片刀光,但没等他一步落下,一道人影就拦在他的面前,正是七玄宗长老冯弘升。 “冯弘升,你七玄宗过了!” 付景元身影一阻,眼看着陈牧那边的刀气已席卷落下,将满脸惊骇的诸多玄机阁护法卷入其中,霎时间一片鲜血飞溅,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向面前的人影。 冯弘升冷冷的道:“是你们玄机阁过了,以卑劣手段对付我宗晚辈后生,难道还想不见血就收场不成?又或者是……你们玄机阁的年轻晚辈,也想让本座去掂量一二?” 得知陈牧出事之时,七玄宗上下也是一片震怒。 虽然七玄宗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诸多长老峰主各有利益,但陈牧总归是七玄宗年轻一代的翘楚,是七玄宗的门面,遭受玄机阁歹毒之计迫害,宗师之路渺茫,冯弘升哪怕与秦梦君关系只是平常,但心底也是恼怒不已,玄机阁还想全身而退,哪有那样的好事! “行走江湖并非儿戏,难道你们七玄宗,也要让血隐楼的人皆与你们正面交手吗?何况老夫还从未听说,立足风云榜之上,还算是什么晚辈后生!” 付景元看着冯弘升寒声开口。 端木淳的计划,事先他也是知晓的,最终也是认同这计策,一方面是陈牧的威胁若能有机会抹除,的确该当一试,另一方面,如今的陈牧也根本不算是什么年轻一代晚辈了,天下岂有立足风云榜上,比肩宗师,还算作小辈后生的道理? 江湖之上背后暗算,阴险刺杀,诈骗偷袭,本来就是常态,中了招也只能是自己本事不济,唯一公认的规矩是不得以大欺小,但他们玄机阁的宗师存在并不曾下场,何况以陈牧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宗师亲自出手,也算不上是以大欺小了。 “祸不及家人,你们已经越界了。” 冯弘升淡淡的道:“既然你们认下了,那么这一败也就该安妥的认下,除寻常弟子之外,凡参与此事的,皆要以血偿还,否则我七玄宗,也不介意和你们做过一场。” 七玄宗可以退,可以让,可以为了避免卷入麻烦而处处回避,但有些底线是无论如何不能被越界,今日玄机阁可以利用家人算计陈牧,明日也可以算计其他长老、护法,七玄宗里哪一位长老身后没有家世亲朋? 当今虽已是乱世,但还没有乱到一些最基本的规矩都可以随意践踏的地步。 说到底,他们七玄宗也是坐立一州之地的大宗,不是什么玄机阁可以随便拿捏,而不得不忍气吞声的那种旁门小派! “……” 付景元冷冷的看着冯弘升,然后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陈牧,最终哼了一声,没有再与冯弘升对峙,退了一步,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处。 七玄宗已经摆出了底线,此次一改过去忍让退缩的常态,一副不惜和他们玄机阁全面一战的架势,他们玄机阁并没有此时和七玄宗开战的打算。 不过。 死了一位风云榜二十三位的大护法。 还有端木淳等一众护法、执事,这一次也都逃不掉,这对于付景元来说,也是感觉到十分肉疼,毕竟这一批人马大多都是他的麾下。 但考虑到此次端木淳等人行事,终究还是有了效果,令陈牧受到魔气侵蚀,阻断了陈牧的武道之路……以一尊大护法以及数名护法,十几名执事,换来断绝陈牧未来修成‘乾坤宗师’的可能性,究竟是亏还是赚?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去衡量。 付景元只知道,七玄宗摆出这么强硬的姿态,那么这一次玄机阁也就只能退让了。 毕竟一是不占道理,更不是适合与七玄宗开战的时机,主要还是没考虑到陈牧的实力竟强到那种地步,连司徒枢都抵挡不住,宗师不下场,败了这一阵也就只能认栽。 咔!咔!!! 仿佛冰面破碎般的声音传来。 就见陈牧几刀之间,将端木淳身后的玄机阁护法尽皆格杀之后,失去了岁时轮转的援手,晏景青压力骤减,风水领域威能全开,压的端木淳的领域肉眼可见的呈现出一处处天地之力的裂痕,也让端木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轰的一下,整個领域彻底崩溃! 铺天盖地的亿万风刃席卷而来,就要将端木淳千刀万剐,但临及他身前,却又一一化作微风消散,连同那弥漫天地的水雾也是迅速淡去,重新显现出晏景青的身形。 收敛了风水领域。 晏景青看向不远处的陈牧,此时眼眸中也是露出一抹感叹的神色。 短短几年之前,陈牧还只是初步踏入锻骨境,在瑜郡这偏僻之地稍有名气的小辈,被他看重而提点到监察司做事,几年之后,陈牧便能正面击溃实力更在他之上的寒魄刀司徒枢,乃至将其格杀当场! 纵然他年轻之时,也称得上是一代天骄,虽不入七玄宗,却也不比那一代七玄宗的真传弟子差,但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天才之间亦有差距,至少陈牧所展现出的天资,便是他年轻之时所远远无法企及的。 只是。 陈牧这等绝世天资,却遭玄机阁歹毒暗算,身中魔气侵蚀,不可谓不令人叹息。 “噗。” 端木淳脸色惨白,他的领域被强行碾碎,此时反噬落在身上,身体晃了晃后,便喷出一口血雾,目光审视四周,所及之处,只见到一地的残垣断壁以及尸体。 近处是晏景青、陈牧,远处还有漠然望着这边的七玄宗长老冯弘升,而他们玄机阁的宗师付景元已经退走,认输了这一阵。 “咳,咳咳……” 端木淳接连咳出两口鲜血,知道自己已无机会,但眼眸中却并无太多畏惧之色,反而看向旁边的陈牧,叹了口气道:“早知会到如此地步,当年我就该亲自出手,替何无忧解决了伱,也免去今日的后患,谁能想到短短三年功夫,你就能走到这等境地。” “当年怠慢大意,结果今日要搭上这么多性命,来阻断你的武道之路,这一笔买卖实在是做的太亏了些……” 嗤。 陈牧目光淡漠的一刀挥出,没有兴趣再多听废话。 这样的废话他已听过不止一次了,很多年前在何家,便已经听得够多了。 伴随着鲜血四溅,端木淳的头颅高高飞起,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陈牧,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最后咕噜咕噜滚落在地,无头尸体也栽倒下去。 至此。 玄机阁护法悉数全灭! “晏大人辛苦了。” 陈牧将寒魄灵刀一收,看向晏景青。 晏景青微微摇头,道:“玄机阁本就祸乱瑜郡多年,我早想将其剿灭,何谈辛苦,此次也是借了你一臂之力,否则的话,凭我是难以做到。” 若是没有陈牧的事卷入其中,光凭他自己,一是难以剿灭玄机阁势力,二是即使击溃了端木淳等人,玄机阁也不可能轻易就认了下来,必然会予以反扑。 此次是以陈牧遭到设计为起因,玄机阁率先越界,最后汇同一战将其剿灭,在宗师不下场的情况下,又是玄机阁越线在先,七玄宗强硬以对,输了这一阵,那便只能认了。 司徒枢、端木淳等诸多护法执事悉数亡命,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轻易就能将玄机阁在瑜郡这几年培植的势力统统连根拔起。 往后玄机阁肯定还会再回瑜郡,但要重新布置安插,就又得从头开始了。 “结束了。” 远处一些天剑门、临江阁等宗派的人马,此时远远看着这一幕,终于各自收敛心神,彼此对视一眼,缓缓平复心中的起伏。 自宗派进驻玉州以来,玄机阁分舵与七玄宗,在瑜郡数年里最剧烈的一次冲突,最终是以玄机阁的全面溃败而告终,接下来恐怕不需几日,玄机阁培植的势力也将被一扫而空! 再加上唯一同列新秀风云双谱的陈牧,问鼎云霓天峰后,时隔半年再次下山,出手便斩杀了位列风云榜二十三位的寒魄刀司徒枢! 毫无疑问。 等过上几日消息传遍寒北道,十一州之地各方势力,又要为之震动一二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路途 一望无际的丘陵上。 但见一条黄土铺就的笔直官道,蜿蜒而曲折,绕过一座座隆起的丘陵,一直通往视线的尽头,远方可见山川相连,天际白云浩渺。 在这条官道上,一行车队正在缓缓前行,车队不大不小,有奔马数十匹,约莫百余人,一些车架上拉载着些货物,另一些车架上则载着人。 其中。 位于车队最前方的一方车架,由三匹混有妖物血统的赤血马拉载,这种马属于混杂妖血的马类里最容易驯服的一种,每一匹马个头都高约近一丈,体重可达数千斤,即使没有肆意奔腾,只是拉载着车架平稳前行,也依然给人一种极其雄壮威武之感。 实际上这种赤血马也被大量用作‘战马’,若是有数百个练肉乃至易筋境的武夫,驾驭这种赤血马,奔腾冲杀起来,就是几十个锻骨境武者都难以直撄其锋。 由这三匹赤血马所拉的车辇也很是奢华,内部布置精致,甚至分隔成数个嵌套式的结构,位于其最里侧的,是一個淡雅而宽敞的屋子,里面还铺设有床榻。 床榻边。 陈牧正静静坐在那里。 这一行车队,正是他带着许红玉、陈玥等人前往玉州州府的车队,同时车队里也有一批余家的血脉族人,跟随他前往州府落脚。 距离他联手晏景青,覆灭玄机阁在瑜郡的分舵,也就只过去了三天时间,他并未在瑜城停留很久,坐镇一番等待晏景青处理完玄机阁的种种事情,他便带着一家人启程了。 这一走倒也不是再不回瑜郡,以他如今的实力层次,孤身一人的话,往来于州府和郡府也不过就是一两日的功夫而已,玉州之内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距离可言。 只不过。 相比起纷乱不休的瑜郡,玉州的州府要更安定的多,离七玄宗也很近,将许红玉、陈玥等人安置到州府,他也更安心许多。 虽说乱世纷争不休,像如今的冰州便彻底沦落为战火之中,玉州可能哪一天也会陷落,但至少在那之前,州府是更平稳的地方。 “能生在玉州,的确是一件幸事。” 陈牧放下手里的一份来自冰州的情报,摇了摇头。 玉州虽然也乱,但在整个寒北道十一州,可以说是最安定的几州之一了,哪怕他曾经居于瑜城底层,帮派横行,吏治败坏,过的也是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但再怎么样,相比起真正的战乱,依旧还是安定许多的。 倘若他来到这个世界时,不是在瑜郡的郡城,而是在冰州那种战乱之地,那或许在他尚未得到刀法功法,尚未开启系统面板之前,就已经死于战乱之中了。 玉州总归还是相对安定,给了他足够多的成长空间,让他能够一步步的攀登武道,修炼至今,练就乾坤意境,更修至六腑境的层次。 不过。 与司徒枢的一战,也是令他认知到了自己的不足,虽说许多东西秦梦君都给他细细阐述过,但有些终究是要在真正的实战中,接触之后才能有所明白。 像司徒枢此人,风云榜二十三位,凛冬领域加上寒魄灵刀所调动的天地威能,也至少达到了‘四十份’的程度,比起之前的他其实差距并不大。 再加上武道领域是一种极其高深的境界,对于天地威能的运用也是比尚且不具备‘领域’的他要强得多,之前的他即使调动‘五十份’的天地威能,要想取胜也是很困难的。 真正的关键,还是他武道意志的更进一步! 这一步武道意志的提升,尽管没有让他在天地之力的调动方面提升多少,但却让他在对力量的驾驭方面,一步拉近了与武道领域、与洗髓宗师之间的差距! 有了迈入‘第三层’的武道意志,再加上落花无痕、天地轮印等等技艺,他才能在与司徒枢的对决中占据绝对的上风。 事实上。 即使他占据着上风,司徒枢若是一开始就不与他硬拼,而是直接退走,那他也是很难将其留下的,虽说他练有‘潜渊缩地’这一身法,速度上堪比宗师,但司徒枢只要维持着‘凛冬领域’,就能极大的阻碍他的身法。 这样一来一去就会演变为追逐战。 然而当时是他主动攻入玄机阁分舵,司徒枢不可能对分舵直接弃之不理,更不可能面对排名还在其之下的他一个照面就退走,一旦与他陷入僵持血战,那再想抽身就难了,尤其是最后被他生生击溃了‘凛冬领域’的情况下,无法再发挥领域威能的司徒枢,在他面前立刻就变得不堪一击,连他天地轮印的一击都抵挡不住,直接被轰杀在当场。 “师尊说的的确没有问题,到了风云榜乃至武道宗师这个层次,武者所能驾驭的天地之威的‘量’,只是决定胜负的一个关键因素,在没有形成绝对差距的情况下,并不能完全左右武者强弱和胜负。” 陈牧回忆着之前战斗交手的一幕幕情景,在心中细细思量着。 倘若他调动的天地威能,能达到八十份甚至一百份,超过司徒枢的一倍,那肯定是不管什么领域不领域,都是一巴掌拍过去直接统统碾碎。 但如果仅仅只是‘四十份’和‘五十份’这种差距,那显然不足以决定一切,彼此掌握的意境和领域之间的‘生克关系’,以及谁能占据天时,谁的灵兵更好,都是关键。 之前的他,比起司徒枢,除了驾驭的天地之威在‘份量’上更足一些之外,其余方面都没什么优势,技艺再强强不过领域,灵兵哪怕有破邪雷矛在手,但到底不是契合他相性的灵兵,无法凭之增幅天地轮印的威能,不像司徒枢,驾驭寒魄灵刀实力直接提升一截。 若非武道意志的突破,大大拉近了一部分距离,即使他对上司徒枢全力出手能略占上风,最后也大概率杀不了对方。 “论起对于天地之力的运用,领域凌驾于一切技艺之上,宗师武体又强于领域。” 陈牧想到秦梦君的教导。 秦梦君曾说,若是孟丹云以‘风水’意境突破玄关,迈入宗师,初步凝练‘风水武体’,哪怕她能驾驭的天地威能在份量上,最多也就提升到二十来份,但对上风云榜末尾的那些,诸如晏景青这种,能驾驭‘三十份’威能的,那也是绝对的压制! 如果说武道领域,代表着‘外天地’大成,那么武体就是‘内天地’的大成,天地伟力归于自身,举手投足间力道凝聚如一,自如自在,比起领域调动的力量要更加凝练。 要知道孟丹云若是突破玄关,初步修成宗师,那就是所谓宗师里最弱的一档了,但即便如此,都能胜过风云榜末尾,与风云榜中游相当,仅逊色于风云榜前十。 “如今的我,练就落花无痕,武道意志也迈入第三层,应该才算是真正具有风云榜前十的实力,但对上正儿八经的宗师,依旧还是要逊色一筹。” 陈牧回忆起之前,付景元为了解救司徒枢,下场出手的那一指。 付景元此人,乃玄机阁长老,亦是一位声名赫赫的宗师,叱咤寒北道数十载,所修炼的宗师武体早已圆满,也兼具领域,乃是妥妥‘第三档’的宗师。 宗师之中,最弱那一档其实是极其少见的,第二档和第三档才是绝大多数,像付景元这样的存在,足以横扫风云榜前十的人物,纵然是排在前三的逍遥散人等存在,对上付景元都未必能够讨的了什么好处。 至少如今的他,遇到第二档的宗师还能试着过两招,遇到付景元这种各方面都没有缺陷,内外皆圆满的宗师,基本上只有立刻跑路这么一个选择。 就那一指! 足以轻易碾碎司徒枢的凛冬领域! 若是他去正面硬抗,那么天地轮印也一样会被直接击碎,无法匹敌。 不是他太弱,而是对方太强,是真正成名已久的宗师,威名赫赫,远非等闲。 “实力还是弱了些。” 陈牧微微摇头。 付景元这种程度的宗师,在寒北道还是比较普遍的,但凡能修成宗师的就没有弱者,只要在宗师层次上浸润个几十年,至少有一半都能达到付景元这种程度。 风云榜高手在宗师面前能保命,那也就只是保命而已,甚至还相当勉强,像晏景青这样排在比较末尾的,遇到强一点的宗师,那可能就保不了命了。 “夫君在说什么弱了些?” 许红玉悄然走进车厢之中,手中拿着一盘切好的灵果。 “我的实力弱了些。” 陈牧很自然的伸手将许红玉搂在臂弯,道:“对付区区一个司徒枢,都要耗费那么长时间,若非他是不得不战,第一时间就逃的话,我未必能杀的了他。” 这句话落在隔壁车厢的小荷耳中,让小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吐槽,司徒枢那可是堂堂风云榜高手,被陈牧一场大战格杀于当场后,陈牧却还觉得实力不济。 岁不过而立之龄,就能一对一击溃乃至斩杀风云榜二十三位的高手,这在整个寒北道十一州,近百年来都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这话说的许红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尤其是她看着陈牧的脸颊和墨玉般的眸子,看得见陈牧并无开玩笑的意思,似的确是这么想的。 “夫君的实力已接近风云榜前十了,天下大可去得,或也不必那么疲累?” 许红玉靠在陈牧怀中,伸出小手轻轻整理陈牧耳鬓边的一缕漆黑发丝,小声的说道:“武道修行,宜张弛有度,纵然到了夫君这个程度,也是一样的吧。” 旁人皆看到陈牧名扬寒北,声震玉州,年轻一代第一人,风头无两,但她看到的却是陈牧的辛劳,哪怕到了如今的程度,依然时刻在考虑着武道的精进,考虑着实力的不足。 可惜。 如今的她已经跟不上陈牧的脚步,帮不到陈牧什么忙了。 “天下可去,也只是说说而已。” 陈牧微微摇头。 风云榜高手天下可去,的确也是有资格游历天下,但前提是不能招惹宗师存在,对大宗大派要尽皆避让,说白了只是无惧盗匪妖祸,远不足以真正横行。 若是有朝一日玉州也陷入战乱,风云榜高手那也是没有能力自保的,想要在乱世之中真正拥有一隅安稳之地,修成宗师甚至都不够,唯有踏入换血才行。 只有到了那个层次,才是真正的天下可去,任何一方大势力,大宗门,都不会将一位换血境的存在得罪到死,哪怕镇北府和青莲宗、浩然宗的大战,最后也还是留有余地。 “不过红玉你的修行,的确该张弛有度一些。” 陈牧将许红玉手里的果盘放在一旁。 “夫君?” 许红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陈牧,双腿轻轻抖动一下,晶莹的耳垂浸染上一抹血色,鲜红欲滴,倒没有太多的羞意,只是搂着陈牧的脖颈看着他。 张弛有度还可以这么理解吗? “夫人可不要出声。” 陈牧在许红玉耳边轻声低语一句,然后道:“合欢宗的理念虽不可取,但她们的功夫的确有可取之处,红玉你再多练一两个月,迈入五脏境也就近在咫尺了。” 为了身边人的武道修行,他也算是费尽苦心,一片辛劳,在去往玉州州府的路途上都得勤耕不缀,希望等到了州府,许红玉的瓶颈便能悄然突破,迈入五脏之境。 无论如何。 只要是不借用天地灵物强行突破,凭自身能力踏入五脏境,那么未来再不济也能跻身六腑境,毕竟有他在,用炼脏灵物去一路辅佐淬炼都没什么问题。 许红玉若是将六腑境练到圆满,再将坎水意境悟到第二步,也就不算是弱者了,和七玄宗一些护法比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分别,虽说在风云榜高手乃至宗师面前远不够看,但这个层次的存在其实也并不那么容易遇见。 像玉州的州府。 据他所知虽然也有几大家族,背后甚至有七玄宗长老峰主那样的人物,但那也只是幕后,而非明面上,实际六腑境的存在,在州府也足以算得上上层大人物了。 何况那些州府世家,背后有长老峰主,许红玉,也有他立于身后。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温养六腑 车辇之上,暖阁之中,水意弥漫。 陈牧与许红玉相对盘坐,额头相抵,绵绵气息流转相合,恍若阴阳之鱼轮转不息。 不得不说花弄影带给他的双修法并未弄虚造假,其本身的确是从阴阳轮转之道中衍生出来的一门练法,哪怕许红玉如今尚未迈入五脏境,但与他内息相合,阴阳轮转之间,也能给他带来微量的提升,只不过这种提升相比起许红玉那边的受益就小上许多了。 相比起这种气血方面的促进,陈牧更在意的反倒是这双修之法中所蕴含的‘阴阳’特性,乾坤意境包含万物一切,也一样能演化阴阳,实际上天地轮印这门技艺的本质,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取自于阴阳相生,轮转不息。 于男女之间,参悟阴阳,对陈牧来说也是一种感悟,反馈在系统面板上的,也是实打实的一份份经验值的受益。 马车行驶于官道之上,上下颠簸着,也带动着车厢内的轻微颠簸。 陈牧和许红玉内息相合,感受着她身体气血经由阴阳轮转的刺激而变得更凝练,直至她额头溢满细密的汗珠,全身都升腾起一缕缕白雾,晶莹如玉的肌肤下透出一缕缕殷红,终于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脊背,并开口道: “就到这里吧。” 许红玉虽然也是锻骨圆满的存在,但如今毕竟不是纯粹的情欲,而是以情欲为基础,以阴阳为牵引,淬炼气血,彼此之间都不会有精气的损失并且只会增进,这种情况下许红玉的承受能力就远没有那么强了,最多也就坚持半个时辰左右。 小荷则要更差许多,勉强只能一刻钟。 当然也因为她的境界更低,所以内息交汇对她的效果却是比许红玉还要更好,若非如今处于赶往州府的路途之上,小荷觉得她也许都能开始尝试迈入锻骨境的修行了。 许红玉轻微喘息着,此时终止了功法的运转,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心力,身上一滴滴的香汗在她的意念引导下悄无声息的汇聚一处,沿着车辙的缝隙流淌消失。 “夫君……可有增益?” 她俏颜上还残留着一些浅红,目光清澈的看着陈牧。 自己的修为到底还是太低了些,无法陪着陈牧修炼到底,只半个时辰就承受不了了,若是她如今能有五脏境的体魄甚至六腑境,对陈牧的修行增益肯定会更大许多。 “张弛有度,自有进益。” 陈牧看着许红玉笑笑,语气温和的回应道,同时唤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3327点】 …… 【六腑经(33%)】 【经验:0点】 意境方面的经验值略有收获,从他回到瑜城到现在赶路去州府,十多天功夫,将近一千余点的经验进账,也包括有他和司徒枢一战,体会凛冬领域等等,合起来倒也不少,比起闭门参悟意境图的收效总归是更多。 然后就是‘六腑经’的修行。 到了六腑境这一步,不再像易筋锻骨时有那么多的练法分支,仅仅只有统一的一部‘六腑经’,所有人修炼的皆是一样,而他从突破六腑境到现在,时隔数月之久,六腑的淬炼进度也是略有提升,从30%上升到了33%。 虽然不大,但这对陈牧来说都是稳步的提升,如今的他不像很多六腑境的老护法,已经到了一个几乎进无可进的地步,他的修为可以说是每日都有进境。 他所在意的,只是提升的快慢而已。 “以我这3%的进度来看,若能将六腑境淬炼到60%,我的元罡真劲就又能提升‘十份’,淬炼到90%,恐怕光凭元罡真劲就能有近‘四十份’的威能。”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心中思量。 这种跨度的元罡之力提升,实际上是极其恐怖的,若是他现在能有四十份的元罡威能,那么之前对付司徒枢,就算对方将领域发挥的再厉害,再精妙,那也是一巴掌挥过去直接当场震碎,毕竟当量的差距达到一定程度,技巧就没意义了。 只有在差距受限于一定范围内,技巧的差异才相当关键。 像他和付景元这种宗师的差距,可谓是全方位的,既没有领域的技巧,又没有大成的武体,能调动的天地威能甚至也相差一截,自然完全不是对手。 “如今的我不管是武道领域,还是洗髓玄关,都相差很远,这两个方向都是短时间内无法一鼓而破的,要想与宗师匹敌,那就只有占据‘量’这一個优势了。” 领域是‘外技’的顶峰,武体是‘内法’的顶峰,他这两样短时间内都占据不了,就注定了他对上宗师存在,在力量的凝练程度上始终会有一定差距,这个差距只能通过修炼天地轮印和落花无痕来拉近,却很难追平。 但他却也有属于他的优势,那就是他的元罡真劲远强于常人! 通过修炼乾坤意境、淬炼六腑内息,层层提升他所能调动的天地威能的量,一步步达到八十、九十甚至破百的程度,那即使凝练程度不及那些宗师,也一样能正面硬撼! “六腑的淬炼要提速一些了。” 陈牧关闭了系统面板,扶着许红玉起身,然后来到角落里,从角落的木箱子中,翻出一截状若枯萎,呈棕黄色的藤蔓状灵物。 这是他格杀了玄机阁诸多护法之后,处理玄机阁分舵时所得到的一件灵物,是比五行元珠等炼脏类灵物更珍稀一些的‘温养’灵物,用以温养六腑所用。 晏景青已经不需要此物,所以他也就直接取走了。 此次与玄机阁一战,不仅让人误以为他受到魔气的影响不小,无形中免去了许多之后的麻烦,更是得到了一柄价值极高的寒魄灵刀,以及一份温养内腑的‘黄乌藤’。 寒魄灵刀暂且不说,黄乌藤的确是他目前所需之物,眼下的他初步迈入六腑境,正处于一个实力没有瓶颈,多方位上升时期,只希望不要被卷入任何麻烦之中,能够稳妥修行越久越好,这黄乌藤毫无疑问能增益六腑修行的进度。 依照之前五脏境的修行来看。 系统面板上对于六腑经的修炼经验,很可能依然是‘药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消化温养类灵物,也将会和五脏境时一样,效率远超过常人。 “夫君要温养脏腑?” 许红玉此时已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裙衫,虽说没到五脏境的武者还达不到污浊不染的程度,但她恰好练的是坎水意境,保持周身尘埃不染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黄乌藤这类珍贵的药材,许红玉也是辨认的出来的。 “嗯,试一试药效如何。” 陈牧微微颔首。 许红玉看看黄乌藤,又看看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道:“用灵药来温养脏腑的话,会不会对夫君你的身体……有影响?” “不碍事。” 陈牧看向许红玉,宽慰她一句。 虽然他不受魔气影响这件事,即使告诉了许红玉等人,也不需要担心她们外泄,但这种事总归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己的威胁越小,就越安全,同样许红玉、陈玥等人也就一样越安全,不会因为他而惹到祸患,因此他对许红玉也并未细说。 陈牧看向手中的黄乌藤。 他之前在思考要不要等到了州府,安定下来之后再尝试,但想一想也没有那个必要,一份黄乌藤罢了,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并不是珍贵到值得极其重视之物。 光是寒魄灵刀这柄灵兵的价值,就足以换取数份以上的黄乌藤了。 若非不愿被卷入纷争,他心中甚至都有把瑜郡各宗各派的分舵全都劫掠一遍的邪念,只不过没有必要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以他的修行进度,只需再给他两三年的功夫安稳提升,相比起现在必然又是一个巨大的实力跨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达到什么境地。 总之。 他当前要做的就是修行效率拉满,尽一切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提升最大幅度的实力。 陈牧手中拿着黄乌藤,很快又从另一边的药箱里,翻出了早已准备的,搭配黄乌藤所用的一些辅佐灵药。 到了温养脏腑这一阶段,即使是辅佐类的药材,也能称得上‘灵药’了,都是弥足珍贵之物,这一批全部都是他从斩妖司——也就是七玄宗的资源库中支取的。 寻常药铺里已是买不到了。 滋滋! 陈牧屈指连连点出,那一份份药材便自行泯灭化作粉末,然后融合混到一起,继而被一团清水覆盖,然后虚无中凭空升起火炎,一阵炙烤,将药力融合交汇。 “听说到了温养层次的灵药,讲究比寻常药散要更多一些,有些精通药理的药道大师,炼制出来的灵药药散,效果能比常人所制的增强数成之多。” 许红玉在一旁看着陈牧炼药,小声开口。 “嗯,七玄宗就有药道大师,不过不等了,仅只一份黄乌藤罢了,若是有个七八份,倒还值得过去拜访,请其亲自炼制一番。” 陈牧口中说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什么药道大师,真不熟。 再厉害的药道大师,再精通药理,调整炼制,能让人做到将药力百分百吸收么?显然是不存在的,在系统面板面前,谈什么药效和吸收,纯粹是班门弄斧。 很快。 空中飘浮的药液就被熬练熔融成一枚小型的药团,接着便向着陈牧飘了过去,被陈牧一口吞入腹中,沿着食道直落入胃,然后迅速在胃中消化溶解。 与之前吞服炼脏灵物不同的是,这份温养灵物的性质,远比炼脏灵物要更‘温和’的多,以十分缓慢的进度,一点点的扩散向周身六腑。 六腑相比起五脏,具备一定‘惰性’,因此所谓六腑的淬炼,说是‘温养’要更合适一些,亦柔不宜刚,亦缓不宜急。 服下温养灵药后,陈牧便盘膝坐了下来。 许红玉见状,也是不去惊扰陈牧,悄悄的离开了屋子,进了隔壁小荷呆的车厢。 这边。 陈牧也没有去多和许红玉分说,心神都集中在体内的变化上,同时也唤出了系统面板,仔细观察着系统面板上的变化。 【六腑经(33%)】 【经验:107点】 在吞服了温养灵药之后,系统面板上的确出现了经验数字,看起来是与五脏境的修炼相似,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牧没过多久便看到系统面板上的经验减少了一点。 “看来是和五脏淬炼一样了,不过倒也正常,五脏六腑本就是最相近的两个层次。” 陈牧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略微点头后,便即意念一动,不再让体内六腑自行消耗药力,而是以系统面板上更直观的经验来直接提升。 嗡! 微光闪过。 【六腑经(34%)】 【经验:96点】 消耗了10点经验,六腑的淬炼进度提升了1%。 与此同时,陈牧也感觉到自己体内肠胃六腑,其中缓慢流淌的药力,陡然消失了一片,以一种更为激进的状态直接涌入六腑之中,令六腑的淬炼陡然加速,虽然百分之一的淬炼进度,看上去似乎并不起眼,但对如今的陈牧而言,他的感知早就到了入微的层次,更别说是自己体内最重要的脏腑淬炼,哪怕细微的提升也能感知的清清楚楚。 “很好,果然效率还是远超过正常吸收。” 陈牧深吸了口气。 这一轮尝试下来,他已经得出了结果,这一份黄乌藤的药力,如果是让自身六腑正常吸收的话,大概最后只能提升百分之二三左右的六腑修炼进度,可以说是十分一般。 但通过系统面板加持的效率,10点经验直接转化为1%的淬炼进度,这一份药力就足以提升10%的淬炼效果,几乎是正常吸收的四五倍! “继续。” 陈牧做出测量之后,也是没有太多迟疑,立刻就继续加点。 35%, 36%, 37% …… 直至43%! 一连将经验消耗至不够继续提升,陈牧才终于停止下来。 伴随而来的,是体内六腑的剧烈变化,浓郁的药力一滴不剩的被他六腑所吞噬吸收,尽管一次性提升如此大的跨度,也令他的六腑感觉到一阵不适,但依然在承受范围内! “呼。” 陈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边继续调理内息,一边睁开眼睛。 从吞服药力,到利用系统面板全部消化吸收,整个过程也不过一刻钟而已,纵然一次性提升这么大的跨度需要一小段时间来适应,但这种进度也足以震惊无数人! 因为六腑境相比起五脏境,是更需要积累和‘温养’的境界,绝大部分人即使有一些温养类的灵药辅佐修行,将这一境从初入练到圆满,往往也得耗费五六年时间。 但陈牧这里显然远远不需要那么久。 “不知道我需要多少时间,能将六腑境也修炼到极限。” 如今外界恐怕都在传播他遭受魔气侵蚀,武道修行驻足不前的消息,各方势力对他的关注都必然会因此而降低,而这正是他需要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七玄宗内部意见不一,对冰州乱战的应对策略各不相同,以至于搁置至今都没有明确态度,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好事,短时间内不会影响他的修行。 就是不知道在冰州战乱影响到他之前,他的实力能成长到哪一步。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收获与整理 某一片府邸。 虽然门庭布置的并不多么奢华,但一点一滴之间都可看得出雅致,无论是精雕的院中假山石玉,还是穿过院落的清流小溪,皆看得出是大户人家。 这里是玉州州府六大家族之一冯家驻地,冯家兴盛也已有百余年之久,尤其是在家族中出了冯弘升这位宗师之后,地位更节节攀升,跻身州府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陈牧到了?” 冯家家主冯弘安正拄着一根油亮的紫灵竹杖,立于庭院内,他是七玄宗长老冯弘升的兄长,比冯弘升年纪只大一岁,但样貌却明显比冯弘升要苍老的多了,毕竟他不是宗师,冯家也只有冯弘升这一位宗师。 身旁侍立汇报的人恭敬的冲着冯弘安应声。 冯弘安微微点头后,拄着竹杖走了两步,道:“备一份厚礼送去,记得要礼数周到。” “是。” 侍立的人应了一声,然后就退了下去。 冯弘安拄着竹杖踱了几步,仰头望向天空,微微叹了口气。 陈牧,寒北道绝代天才,时隔近百年又一位在五脏境悟出乾坤意境的存在,可惜遭了玄机阁的暗算,不然他倒是想将自家嫡孙女嫁于陈牧以联姻拉拢一二。 主要是陈牧又已有家室,否则一位年纪轻轻的风云榜高手,纵然未来宗师之路渺茫,也是完全够资格娶冯家的嫡孙女做妻的,但是做妾那就显得冯家太过上杆子巴结了,也有些落了体面,毕竟冯家乃是州府大族,族中更有冯弘升这位宗师存在。 但总而言之,陈牧带了些家眷到州府落居,那就是宜交好,不宜交恶。 …… 另一处府邸。 这里是六大家族之一的秦家。 秦这个姓氏一出,也是一下子就联想得到一位存在,那便是陈牧的师尊,灵玄峰峰主秦梦君,秦梦君也的确出自于秦家,不过崛起于旁系分支,并非秦家主宗。 当然自秦梦君修成宗师之后,她所在的那一脉也是水涨船高,一跃而成为秦家举足轻重的部分,完全能与秦家的主宗分庭抗礼。 “陈牧来了?” “去备一份礼,打个招呼。” 秦家家主得知消息后,也是很快吩咐下去。 陈牧作为秦梦君的真传弟子之一,若只是寻常执事护法,倒也还好,但作为位列风云榜的高手,甚至能诛杀司徒枢的人,那自然是需要更重视许多,主动招呼也理所应当。 …… 短短半日功夫。 州府的六大家族,以及往下一层的‘孟家’、‘晏家’等等诸多家族,都对陈牧进入州府做出了反应,不过各家的反应并不相同,六大家族中冯家和秦家的态度明显热切许多,此外还有位列六大家族末尾的‘柳家’,也是有主动示好结交之意。 至于另外三家的反应就比较平淡,只是派人来象征性打过招呼。 往下一层的家族态度就更热切的多了,孟家自不用说,孟丹云以及孟天章所在的家族,然后晏家也不用多提,看姓氏便知道是晏景青生养之家,这些居于六大家族之下的小家族,对陈牧的示好毫不掩饰,甚至第一日就有人试探陈牧有无娶妾之念,族中适龄之女下到十四岁,上到二十余岁,无分嫡庶,尽可品取。 相比起有体面有门面的六大家族,这些小家族在州府的地位,要么就是依靠联姻纽带,要么就是家族中有晏景青这样称得上有些份量的人物,能维持他们的权势。 陈牧作为更凌驾于晏景青之上的风云榜高手,自然是这些小家族无条件拉拢的对象,尤其是在陈牧仅娶了一位来自偏远郡城的小家族族女为妻的情况下,和州府的各家都还没有密切关系,无疑是更值得想尽办法拉拢。 更别说陈牧年纪还不大,今年才不过三十岁。 不过。 对于此类的试探,陈牧一概未做理会。 他在瑜郡已经经历过一次家族势力之间的彼此斗争了,如今自然是没有兴趣再卷入到另一场家族势力的纷争之中,那只会浪费他的时间,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将许红玉、陈玥等人带来州府,只是为了给她们一个更安定的环境,也是让自己能更安心的外出游历,不需要太过于担忧她们的近况,每次回七玄宗也都能顺路回家。 “秦家、冯家还有柳家……这三家送上的礼倒真不轻。” 在崭新的府邸内,陈牧清点着来自州府各家登门拜访所奉上的礼单,这其中以秦、冯和柳家为最,每一家的奉礼,价值都不低于一份‘土元珠’那样的炼脏灵物。 到底是州府的大家族,背后皆有宗师存在,出手皆是不凡,远非偏僻瑜郡的薛谢等家族可比,至少瑜郡的家族是轻易拿不出这种档次的东西作为初访之礼的。 “要退回去吗?” 许红玉站在陈牧旁边,沉吟了一下小声问道。 厚礼与薄礼还是有差别的,薄礼只是面子上的示意,厚礼便牵扯到人情世故了。 “不必,照单全收就是。” 陈牧微微摇头。 有人送礼他就收着,如今的他缺的就是资源,临走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余家的库藏,从中带走了一些余家轻易用不到,但又比较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合起来,之后都是要去七玄宗,换成他所需要的温养类灵物。 实际上‘秦家’的礼收不收都没什么区别,他师尊秦梦君是秦家人,和秦家本身就有一定联系,若秦家有什么事求到他这里,本来也要为对方考虑一二。 至于冯家那一份,收下也是没有什么,虽然看上去他和冯家没什么牵扯,甚至之前还是冯弘升出面挡下了玄机阁的长老付景元,但在清剿掉玄机阁分舵之后,他和晏景青是给冯弘升‘分赃’了一部分玄机阁资源的,而冯弘升堂堂宗师不会拘泥这种小节,亲自去收下就有失宗师体面,因此这份资源是直接交到冯家手里的。 最后柳家…… 这一家倒是有点意思,情况有点近似于当初的余家,背后是七玄宗长老柳宗生,但这位长老年纪已经太大,似已有一百七十余岁了,哪怕是洗髓宗师,也临近垂暮之年。 这种情况下对他示好拉拢也就十分正常了,即使他并非洗髓宗师,只是凭借实力位列风云榜上,对于如今的柳家来说,若是能拉拢的到,那也是家族巨大的臂助。 毕竟他可太年轻了,才不过三十岁。 因此柳家来访所备的礼反而是最丰厚的,价值堪比三份炼脏灵物,陈牧对此是照单全收,同时婉拒了柳家意图与他结亲的试探。 总归他现在资源不嫌少,送多少收多少,也不担心被人情所裹挟,毕竟以他的天赋资质,用不了多久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问鼎宗师乃至走向武道至境。 到那时纵然有事求到他身上,也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至于结亲就免了,被血脉牵绊是另一码事,虽说他手里拿着一份还不错的双修功法,但还不至于因此就变成合欢宗那种画风,处处留情夜夜笙歌,这功法说到底对他而言也就是聊胜于无,在满足乐趣的同时能让他不耽误修行而已。 “到底是州府的大家族,比我们瑜郡实在是富裕太多了。” 小荷也在旁边清点着礼单,此时不由得一阵感叹。 瑜城每年的大部分资材,包括税收、发现的各种药材、天地灵物以及很多官面上的生意,累积的财物基本上很大程度都是要运送到州府,再汇入七玄宗消化。 相比起来,州府的这些大小家族,就有着很大程度的‘自立’,他们的生意以及各种发现的资源,很多都是自行控制,不需要再上交给七玄宗,因为他们本身就代表了七玄宗的一部分,背后有峰主长老等存在,就是玉州最上层的既得利益者。 说白了。 六大家族各自的势力,都不比七玄宗门下的七峰差,也是有着诸多六腑境存在,许多五脏境的高手,他们实际上都可以算作是七玄宗的‘外六峰’了。 若是陈牧不是年纪仅有三十岁,这六家对他的态度都会冷淡一分,要是他没有击败司徒枢,只是堪堪位列风云榜末尾,态度会再淡一分,若上不去风云榜,只是寻常的六腑境,那六大家族对他的到来可能都不会有太多的过问,只有秦家、孟家等有旧的家族会问候一二。 片刻后。 陈牧将各家的访礼都整理了出来,再加上他在处置玄机阁分舵时取的一部分资源,以及从余家取走的,汇总到一起盘算一番,大概能在七玄宗兑换五到六份温养类灵物。 “五到六份,也不少了。” 陈牧心中微微颔首。 实际上这已经很多了,毕竟温养类灵物比炼脏灵物更罕见也更珍贵,别看他手里的寒魄灵刀以及破邪雷矛价值都远超过数份温养类灵物,但这两样的获取可都没那么容易,破邪雷矛是机缘巧合,寒魄灵刀更是从一位风云榜高手的手底夺来的。 他唤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6827点】 …… 【六腑经(44%)】 【经验:0点】 护送许红玉一行人从瑜郡到州府,差不多一个半月的功夫,沿途中他也时刻在感悟天地山川,最终收获了三千多点经验值,也算是十分丰厚,再有不久就能继续推演意境。 六腑的淬炼则在消耗了‘黄乌藤’之后,一個半月仅提升了百分之一,从43%变成了44%,可谓聊胜于无了,好在许红玉以及小荷的提升都不小,许红玉应当不久之后就能迈入五脏境,小荷锻骨也大概能稳步练成,陈玥应当也差不多。 “换成五六份温养类灵物,不知道能提升多少。”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心中自语。 若是每一份都如黄乌藤那样,能提升百分之十的进度,那几乎都能直接练满了,但想来六腑境的淬炼和五脏境是一样的,都是越接近极限则难度越高,无法去提前预算。 但哪怕只是提升到70%以上,对他来说也是一波不小的提升,毕竟寻常六腑境的武者,恐怕淬炼到百分之七八十,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圆满’了。 陈牧练到那个程度,元罡之力再大幅度提升一截,再遇到司徒枢这种级别的人物,就能三招两式之间轻易将其击溃,打的领域崩毁,不需要再耗费那么多力气。 正当陈牧心中思忖时。 忽然一个有些怯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牧哥哥,茶。” 陈牧转头看去时,就见余茹端着一壶茶水走近过来,小声的唤着他,却不太敢抬头看他,而屋子里之前还在这的许红玉以及小荷等人,则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些家伙…… 陈牧一时倒也有些好笑,一路从瑜郡赶往州府,小荷以及陈玥的窃窃计划,哪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只是这才刚到州府落定,就想着法子安排他了。 说起来这事还是许红玉惹出来的,但比起妹妹般的余茹,的确是那时清冷艳丽的许红玉更吸引他一些。 “嗯。” 陈牧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姑娘。 若单论容貌,余茹比起小荷要生的更俏一些,但因为之前年纪太小,他对余茹更多是以妹妹来看待,并无太多男女情欲,如今小丫头倒的确是长大了。 仔细一瞧。 能看到余茹脖颈上一根红绳,挂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玉佩,垂在缝隙之间,正是陈牧曾赠给她的清灵佩。 这件玉饰的品质其实并不高,仅是下品的清灵玉,不过余茹却是至今都戴在身上。 “小茹你同玥儿一样,都是我亲近的人,红玉也视你为亲,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也一直是照顾你的兄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但你若是想嫁给我,却难有什么名分的。” 陈牧看着余茹,语气温和的开口。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意志坚定,色欲情欲都很难再影响到他什么,对外面的种种试探都能置若罔闻,但他向来也是率性而为,不会故作矫情,余茹自己想的也好,被陈玥等人撺掇的也罢,既是主动迎了上来,他也不会含糊其辞,随意应付过去。 余茹听着陈牧的话,心底浮现出和陈牧初次相遇,以及之后在余家,在陈府的一幕幕情景,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道: “我,我不在乎那些的。” 说罢。 性子向来柔弱的小姑娘抬起头看着陈牧,仿佛是鼓足了勇气般的说道:“能有红玉姐姐,有牧哥哥,有宁姐姐,有玥儿,我已经过的很开心了,就算牧哥哥不想娶我,也没有什么的。” 若不是陈玥一直前后撺掇,许红玉也知道她的心意,宁荷也支持她,她多半是不会像这样主动向陈牧坦诚心迹,因为对她来说能像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做妹妹她也很是开心了,甚至有些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明白,对陈牧究竟是憧憬的哥哥,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早已混在一起,分不清晰。 “你啊。” 陈牧听着余茹的话,反倒是笑了,将手中茶杯放下,摸了摸她的头,道:“即是如此,怎么都好,本也没有那么大的区别,倒是她们几个整天在一旁为你着急。” 余茹的性子太温和,就算看着他娶了许红玉,都没有过什么嫉妒之心,只为他和许红玉而高兴,也是这种性子才让陈玥、许红玉以及小荷等人都对她处处关照,包括陈牧也是。 这样的性子其实难以在乱世中生存,若是世上没有他,余茹最后也不知会被余家怎么安排,许红玉也未必能护的住她,不过对如今的陈牧来说护着她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哪怕在武道上没有展露什么天赋,余家也没人敢去支配她的婚事,由着她自己来。 陈牧也愿意纵容她。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雷道宗师? “那老丈可知道最近的船帮在何处,要如何拜访。” 陈牧收敛视线,冲着老汉问了一句。 根据情报,铁手团与寻常势力不同,并没有固定的地盘,他们的地盘就是乌沙江流域,平时要么散开不知去向,要么就是在船上。 对陈牧来说要找到也不难,无非顺藤摸瓜,从船帮一级级摸上去便是。 “船帮……嗯,刘老大的船帮就在这一段的下游,客官如是要去,我倒是可以直接将客官送过去。”老汉想了一下说道。 “那就劳烦老丈了。” 陈牧冲着老汉一拱手。 老汉顿时点点头,接着就撑起船篙,让小船改变航向,开始沿江而下。 没过多久。 但见江面的下游出现了一处码头,码头不算大,但也停靠着十余艘大小船只,船上以及码头上隐约可见一些人影在忙忙碌碌。 “客官,到……咦?” 老汉回转过头,正要冲着陈牧分说时,却见之前坐在船上的陈牧,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他的孙女还有些发怔的坐在那里。 “人,人呢?坏了,不是掉水里了吧。” 老汉顿时有些慌张,连忙往船下的江水张望,但只见江水平缓流淌,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坐在船上的小女童小声开口,语气还有些惊呆的道: “爷爷,看这个。” 说着就冲着老汉抬着小手,手里紧紧捏着一粒银豆子。 老汉愣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接过来,不禁有些发怔的道:“这,这是那位客官给的?也太多了,他人呢?” 这么一粒银豆子少说也有个几两,是他泊船一年都难有的收成了。 “那个哥哥刚才,一下子就不见了。” 小女童一双眼睛里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老汉听罢,已经明白是遇见了高人,捏着银豆子:“诶,诶,我说锦儿你是有福运的,今儿是走了福咯,快,谢谢那位高人。” 说罢将银豆子小心放起,也是冲着空旷的江面连连作揖。 …… 码头一侧。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要隐匿身形气息自然是十分简单,至于说改头换面就更容易了,便是锻骨境的武者,都能轻易的运用筋骨改变形体样貌,更不用说他这六腑境的人物。 对于高境的武者来说,样貌皆能变化,难以掩饰的反而是气息和招式。 陈牧迈步走进码头,目光所及,就看到有些打着赤膊的人正在搬运货物,干着活,旁边还有些穿着麻布衣衫的船帮人马在盯着。 “谁,干什么的?” 陈牧才一靠近,立刻就有些船帮帮众注意到陈牧,距离最近的直接走了过来,一见陈牧穿着一身斗篷长衫,知道大概不是两岸的游民,皱眉问道。 陈牧语气平淡的道:“我来买一批乌沙,你们刘老大在哪。” 一听是来买乌沙的,附近几个帮众神色平缓一些,有人上下打量起陈牧,然后说道:“咱们刘老大不在帮里,去赶寿宴了,你要采买乌沙找刘管事就行,他也能做主。” “好。” 陈牧淡淡的开口,在一名帮众引路下,便往码头里面走去,很快登上一艘中型的货船,在一個舱室里见到了刘管事。 刘管事是个身形臃肿的胖子,粗略扫过一眼就知道不通武艺,不过既然能当上船帮管事,又姓刘,那大概就是和这伙船帮的刘老大有什么关系了,肥胖的身躯挤在藤椅上,坐的椅子咯吱咯吱响,见到陈牧进来,便笑呵呵的问道: “这位客人,不知要买多少乌沙啊。” “乌沙什么价。” “嗯……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一两银子只能买十斤乌沙。” 刘管事抿了口茶说道。 “那一千万斤乌沙,你可做得了主?” 陈牧淡淡的说道。 噗。 刘管事险些将茶喷出来,但脸色却有些不虞的看着陈牧,道:“阁下可是来消遣我的?” 一千万斤乌沙,他们船帮十年都难以凑的出来,何况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一般人物根本拿不出来,陈牧这一身行头排场,也不像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物。 然而。 就在下一刻,陈牧随手扔出一页金票,落到桌上。 刘管事接过一看,立时瞪大眼睛,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十万两的金票! 虽说这种东西没办法立刻确认真假,但能拿出这样一张金票来,就大概率不是假的了,毕竟乌沙买卖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后成交还得是真金白银。 “这位爷,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您可莫要生气,只是这一千万斤乌沙不是个小数目,在下也的确做不了主,得等我大哥回来商量……” 刘管事那肥胖臃肿的身躯一下子变得灵活起来,整个人噗呲一下从藤椅中挤了出来,先是将金票小心的递还给陈牧,然后陪起一张笑脸。 陈牧淡淡的道:“早说你做不了主,我便不来找你了,既然你们船帮接不下这笔生意,那我暂去找别家就是。” “诶,诶……” 刘管事连忙上前,道:“这位爷您要的量的确多了些,不过这乌沙想来也不是一次就要用掉这么多,咱们船帮总归是能周转来的,实在是大哥不在我做不了主,而且您这会儿就算是去找其他船帮,他们想必也是做不了主的。” “哦?为何。” “今儿是一位大人物的寿辰,附近十里八乡的船帮头头,都去给那位大人物拜寿了,其他船帮当家做主的也不可能在家的。” 刘管事陪着笑说道。 陈牧语气平淡的道:“什么大人物,这么大的排场?” 刘管事为难的道:“这个咱就不能说了……” “那看来是铁手团的人了?倒是正好,省的我一一去寻,说说他们都在哪吧。” 陈牧语气变得冷冽了几分。 刘管事一听这话,顿时隐约察觉到不对,脸色也变了变,道:“这位爷,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嗤。 陈牧也不废话,神色平淡的抬起右手,斜斜一挥。 在刘管事发怔的目光下,但见一缕无形的波痕沿着陈牧掌缘荡起,犹如一道无形剑气,一下子蔓延过整个船舱。 继而整个货船凝固了一刹那,然后在刘管事震骇的目光下,就见这艘货船以陈牧的手挥过的路径为中心,凭空发生了错位,整个舱室连同船只、甲板尽皆从中央处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就这么裂作两半,露出了上方一道蔚蓝的天穹线! “说。” 陈牧立足原地,脚底那凭空断成两半的船,仍然稳如泰山般悬浮在江流之上,不曾下沉,但另一半船体就伴随着巨大的动静,以及一片惊骇的呼喊声,向着江水中倾覆。 刘管事一脸震骇的神色,惊吓的向后连退两步,一下子摔在地上,看着旁边滚滚江水,惊恐失措的往一侧翻滚。 五脏境高手?! 还是…… 他虽然不通武艺,但他哥哥好歹是一尊锻骨境强者,统辖船帮数百人,乃附近一霸,但他哥哥可远做不到这般,随手一挥就能将一艘货船从中央整齐截断! 不管哪一种,眼前的人显然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此时额头已满是冷汗,一张脸更是苦着道:“这,这位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 眼前这人怕是要去找铁手团麻烦的,但铁手团可也不是等闲,他可太清楚其恐怖了,何况今天还是铁手团大人物的寿辰,要是知道是他指了路,引人去闹事,事后他就算是船帮管事,恐怕也要被铁手团扒皮抽筋。 “看来你是知道了,说吧,或者死。” 陈牧目光轻淡的道,同时随手一指点出,一缕无形气劲贯穿船舱。 刘管事眼看着自己脖颈旁边不到一寸的地方,整个船舱被再次击穿,一张胖脸吓得全无血色,汗水浸透衣衫,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道:“在……就在……” …… 乌江中游。 一处被乌江江水横跨而过的湖泊,位于湖泊的中心处,但见一艘巨大的楼船耸立,船体足有百余米之长,上下数层之高,就这么停泊在江心。 楼船附近还有其他一些小船,皆停靠在楼船边缘不远处。 此刻。 楼船那宽阔的甲板上,但见人影攒动,却是十分热闹,摆着许多桌席,一个个胖瘦不一,高矮不同的人物各自落座,俱都是乌江沿岸一带大小船帮的首脑人物。 其中也包括有刘管事的大哥刘滨,也落座在靠近角落的一桌,此时正与邻桌的一人说着话:“听说王兄伱那里,近日弄了一批姿色不错的姑娘,各个堪比花楼头牌?” “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瞎传的罢了,只是东乡那边遭了灾,顺便弄来一些端茶递水罢了,刘老弟有意的话,过几日给刘老弟送去一些,也叫她们好好侍奉老弟一二。” “那老弟我可就不客气了。” 刘滨笑呵呵的说道。 正当几人闲谈时,就见楼船里忽然有人走了出来,各个身形各异,迈步之间俱有无形的气势和威压蔓延开来,令场中很快就安静下来。 “来了……” 刘滨此时也是收敛笑容,神情变得紧张郑重起来。 这几位俱都是往日里打交道的铁手团堂主,据他所知每一位都是五脏境的高手,与他这种锻骨境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在这些人面前更是不敢有丝毫不敬。 今日过来本以为是铁手团某位堂主的寿辰,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铁手团团主的寿辰,他此前还从未见过那位团主,只知道对方疑似六腑境高人,并且在六腑境中都非一般人物,传闻其几乎能接近风云榜! 这种存在对他来说那是绝对仰视的大人物了,几乎就是顶天的存在。 也正是这等大人物,方能轻易统辖乌江沿岸上千里江境,数十个大大小小的船帮,包括县府、郡府乃至州府那边的官差,都不敢过问铁手团的事。 在一片寂静中。 就见一道头发半黑半白的男人,在多位铁手团堂主的簇拥下缓步走来,面容沧桑而威严,来到甲板上后,便将目光掠过落座的众多船帮老大,语气轻缓的道: “诸位不必紧张,你们帮着统辖这乌江流域,多少也有十年了,今天是老夫的寿辰,既是宴请诸位,也是要借此机会,与诸位再谈一谈这乌江流域后续的抽成。” 诸如刘滨等诸多帮派首脑,此时一阵面面相觑之下,很快有人说道:“不敢,不敢,本来都是有着团主大人,才有咱们一口饭吃,团主大人吩咐一声,咱们自当照办。” 其他人皆出声附和,但心底却都暗自发苦。 铁手团团主寿辰亲自现身,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庆寿,一提乌沙生意后续的抽成,就知道又是要钱来了,但在场谁人敢真去和铁手团商量。 被铁手团多盘剥一些,他们也只能回去之后,再想办法从下面多捞些弥补了。 铁手团团主见状,淡笑道:“好,诸位这么说了,那也就简单些,往后乌沙生意的抽成,再上调一成,诸位应当没什么意见?” 刘滨等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到底是铁手团团主,亲自现身,一开口就是一成。 但此时此刻,哪怕是那些大船帮的帮主,一些五脏境的人物,这会儿也不敢吭声,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全场皆是一片安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淡的声音传来。 “一成少了些,倒不如你铁手团将乌沙生意本利全收,也好早些凑起一副金棺材,早日躺了进去,也便省了事。” 这个声音一出,场中众多船帮帮主乃至铁手团诸多堂主皆是脸色一变。 “谁?!” 有堂主立刻冷喝一声。 铁手团的团主也是脸色一下子阴翳下来,回转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 位于楼船的舱顶,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看上去是个中年人外貌,穿着一件看起来十分朴素的长衫,气息陌生。 “阁下是……” 铁手团的团主此时沉着脸,凝视着船舱上方的人影,样貌是完全陌生,毫无任何印象,周身气息更是晦暗不明,甚至感知不出深浅。 船舱上的人影正是略微变化了些皮肉外貌的陈牧,此时负手而立,平淡的道:“铁手团这些年也搜刮了不少资财,俱都交出来,给你等留个全尸。” “狂妄!” “放肆!” 几名铁手团堂主见状,尽皆面露怒色,其中一人更按捺不住,冲着陈牧一刀挥出,但见一束刀光横贯而去,就扫向船舱舱顶的陈牧,要将陈牧横劈。 然而陈牧面色不变,就这么屹立在原地,周身忽然乍现一缕雷霆之光,与那刀光碰撞在一起,只一击,就将那刀光震碎,同时雷痕从虚空中一闪而过,几乎就是一个刹那,便抵达那名五脏境的堂主身前,一下子落在起身上,霎时间雷光大作! “啊!” 那名堂主几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骇然惊叫,仓促凝聚的元罡真劲就被雷光一层层的轰灭溃散,继而整个人一下子被雷霆劈成了焦炭,黑烟滚滚。 全场一片大骇。 尤其是刘滨等众多船帮帮主,皆是一脸震骇和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可是一位练到了五脏境的高手,铁手团的一尊堂主,竟然这么一下子遭到雷击,化作一具焦炭! 铁手团的团主也是面色微变,看了一眼那名化作焦炭的堂主,沉声道:“雷道高手?阁下气机陌生,我应当是不曾见过,与阁下也是无冤无仇吧,阁下实力虽然不错,但想要横行夺财,却是选错了对手,未必能胜过老夫,还是速速退去吧。” “废话太多了。” 然而陈牧只神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抬手虚空一抓,一束雷光乍现交织,便被他凌空握在手中,继而向着其人一掷而下! 狂暴的雷霆之威弥漫开来,令整个甲板上的诸多人物尽皆震骇一片,一时间俱都仿若石化般凝固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束雷霆坠下。 轰!!! 伴随着一声雷霆炸裂的轰鸣。 就见铁手团的团主屹立在原地,脸色显得有些阴翳,却是并未被那雷光一击而身死,反而是一股炽烈的火炎从其身上升腾而起,霎时间令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一片燥热。 “嗯?” 陈牧目光略带异色的看了其一眼。 刚才他那一击,虽只调动了雷霆之力,但也足以重创楚景涑那样的六腑境,结果这位铁手团的团主却抵挡了下来,并且展露出的手段也让他略微惊讶。 离火领域! 虽然悟出领域并不意味着就能登上风云榜,尤其是只领悟乾坤八相中一种单一领域,往往都是难以登上风云榜,但能在六腑境能悟出领域的人也绝对不多。 这种准风云榜高手,放眼整个寒北道,最多也就百余人。 此时。 铁手团团主脸色变得阴冷许多,炽烈的离火领域展开,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俱都变得极其燥热,恍若处于铁炉之中。 “阁下如此咄咄逼人,那我便领教一下阁下的手段吧!” 陈牧之前露出的手段非同寻常,雷道技法也是炉火纯青,刚才那一下的威能也非一般人能拥有,多半是一尊掌握震雷领域的人物,虽说一时间无法确定陈牧身份,但雷道修行纵然是练成震雷领域,他也是丝毫不惧的。 只不过在江面之上,他的离火领域不如震雷领域更好发挥,所以才并不想与陈牧交手,然而眼见陈牧丝毫不给面子,那他堂堂铁手团团主,也不可能处处退让! 嗡! 但见他一声冷哼,抬手一掌向着陈牧打出,霎时间天地之力疯狂汇聚,化作一条炽烈火龙,向着陈牧升腾而去,要将陈牧淹没在其中。 “这就是离火领域么?” 陈牧算是又见识到一种武道领域,此时倒是略有兴致的审视四周,直至那一条狂暴的火龙缠绕上来,将他整个人覆盖淹没之际,从他身上终于迸发出一股恐怖的威压。 轰!!! 元罡真劲肆无忌惮的从他周身涌现,并化作肉眼可见的紫色雷霆,将他整个人环绕其中,仅仅雷光一震,就将附近离火领域的压迫强行震散! 接着陈牧面色淡漠的冲着铁手团团主伸手一压,一股磅礴的雷光便呼啸而下,将离火领域一片片撕裂,以一股近乎无法匹敌的狂暴之力,碾压而去。 “这……” 铁手团团主的脸色终于变了。 陈牧没有开领域! 要知道他的离火领域已完全张开,在领域范围内,陈牧若是不张开震雷领域与他对抗,根本不可能调动天地之力,打出这么恐怖的雷霆之威。 显然陈牧这一招,根本就没有通过意境来激发,纯粹凭借的是肉体元罡之力,而能单凭肉体元罡就迸发出如此恐怖攻击的,根本就不是六腑境所能达到的。 洗髓武体! 这是唯有踏入洗髓,练就武体才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练就领域的六腑境高手,而是一尊……雷道宗师! 铁手团团主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眼眸中更是露出骇然和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明明行事谨小慎微,对七玄宗那边也是年年上贡,何时惹到了一位宗师?! 然而此时却已无暇细想。 轰!!! 就见雷霆之光一击之下,已生生撕裂了离火领域,下一刻便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在一片震撼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就见铁手团团主周身元罡溃散,离火领域的威能才堪堪展开几个呼吸,就迅速的分崩离析,伴随着雷光的黯淡消散,他口中喷出一股黑烟,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就往一旁倒去。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刘滨等人暂且不说,那些铁手团的堂主好歹是五脏境人物,俱都是识货的,哪怕其中有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铁手团团主宗凌施展离火领域,但他们还是明白武道领域是什么,更清楚陈牧能身在领域之中,以一道雷霆生生撕裂领域,是怎样的意义。 宗师! 这是一尊宗师存在! “铁手团这些年搜刮的资财藏在何处?” 陈牧目光负手而立,目光轻淡的看着一击倒地的铁手团团主宗凌,又将目光掠过在场的众人,在一片死寂中语气淡漠的开口。 在他六腑淬炼更进一步后,元罡之力进一步激增,论起份量的确与练成武体的洗髓宗师没有太大区别,早就远远超过了常人认识中的六腑境。 说他是一尊不具备武体的宗师也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扮作宗师身份,对付铁手团团主这类人物,几乎不可能被看出破绽。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数月 数日后。 七玄宗。 主峰峰顶大殿后,院落之中。 代掌教祁至元正听着一名护法的汇报,露出沉吟不定的神色。 “铁手团,翠岩山庄,洪家堡……” 这个世界传递信息的方式有多种多样,除了一些十分特殊的信息类灵兵之外,既有专门的斥候监察司以递送情报,也有驯养的特殊妖鸟能飞鸟传书,这些渠道传递讯息的速度有快有慢,选择何种渠道往往也是看事情的重要性。 早在铁手团和翠岩山庄出事的次日,位于七玄宗山门的祁至元便已收到了情报消息,毕竟疑似雷道宗师出现玉州境内的消息,属于是极其重要的情报,自是第一时间送达。 “本以为只是路过,此人却连续对玉州境内势力下手,究竟有何意图?” 祁至元一时有些困惑。 最初以为那位雷道宗师是恰好路过铁手团和翠岩山庄,只是随意出手,目的是奔着冰州而去,但之后对方沿着乌江流域北至翠岩山庄后,又掉了个头灭掉了玉州州府边境的洪家堡,再之后又拐去了沙郡,除掉了恒河教。 这人的行动路线毫无任何规律,四处出没,对一些玉州势力下手,唯一共性就是这些势力的库藏都遭其劫掠……但这在祁至元看来,不可能是其根本目的。 理由也很简单,寻常雷道宗师也就罢了,能一击格杀一位天妖门尊者的雷道宗师,那在宗师之中也属于极强的存在,其真实身份必是一位威名赫赫之人,区区铁手团、翠岩山庄这种势力的库藏,对这样一位实力强横的雷道宗师来说,根本都该入不了对方的眼。 毕竟。 什么铁手团、翠岩山庄这种势力,库藏又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宗师多看一眼,一般宗师所需求的天地灵物,都不是用平常资源能交易换取的,基本都是以物易物,所以黄金白银对宗师来说几乎没什么用途,他们也基本不会缺这种平常资源。 甚至在祁至元看来,一位堂堂宗师,去洗劫铁手团这种寻常势力,根本是自降身份格调,寒北道十一州,所有能凭雷道手段一击灭杀一位七阶尊者的宗师,他基本上都知晓一二,思索再三都难以从中找到对应的一号人物。 “是故意来搅乱玉州局势的么,选在这种时候……” 祁至元心中沉吟。 无论这尊神秘的雷道宗师是谁,不和七玄宗打招呼,就这么在玉州境内肆意妄为,都属于是越线的行径了,对于七玄宗也算是一种挑衅,总归不能置之不理。 短暂思忖片刻后,祁至元将消息汇知冯弘升,请其去好好调查一番。 而就在祁至元作出应对后,又有一名护法来到后院,冲着祁至元恭敬行礼,并说道:“启禀长老,冰绝宫来人了。” “来了么。” 祁至元收敛思绪,目光一正,往院外走去,道:“去将人请到偏殿。” 冰绝宫自从冰州大乱后,与七玄宗的联络就没有断过,一直有在交涉,这是涉及整个冰州局势乃至玉州的重要大事,比起一位在玉州出现的神秘雷道宗师更重要许多。 毕竟那位雷道宗师,目前做的事情都只是‘小打小闹’,甚至还无形中替七玄宗解决掉了翠岩山庄被天妖门渗透的麻烦,暂还不需要为此兴师动众。 …… 玉州州府。 陈家。 在一片十分开阔的院落里,两道人影正在交手。 其中一人穿着浅色裙衫,面容清净,手中提着一柄玉色软剑,隔空向着对面不断挥剑,每一剑落下,都有一道道若水纹般的剑气成型,破空飞去,交织成一束束剑光。 这一道道剑光都并非虚幻,而是具备实质般的无形气劲,是以元罡真劲为基础,凝练了坎水意境的力量于其中,激发出的一道道剑招。 不过。 站在对面的男子只静立原地,面色平和,手中并无兵刃,仅仅只抬起右手,手指不断的虚点,每一指落下,接近过来的一束剑气就在他的指尖碰撞下一触而溃。 “意境的第一步到第二步,是从窥见到触摸的过程,所谓的招式皆已不重要,对于天地之力的运用和发挥才是根本,红玉你记着坎水之意,可聚可散,聚散无常。” 指尖轻点的男人正是陈牧,而在他对面的女子,自然是只有许红玉。 能挥出蕴含元罡真劲的剑光,毫无疑问,许红玉如今的修为,已是正式步入了五脏境的高度,脱离了仅凭血肉蛮力搏杀的底层武道。 她的资质本来也不算差,是余家年轻一代姑娘中的最强者,经由陈牧的多种指点,以及与陈牧的双修温养,五脏的瓶颈最终还是踏了过去。 陈牧右手指尖连点,击溃许红玉挥来的一道道剑光,指点着她在坎水意境上的发挥,然后忽而指头划动,以指代剑,也向许红玉挥出几下。 嗤!嗤!!! 几乎一模一样的水纹波痕,若剑气般从他指尖迸发出去,与许红玉挥来的剑气碰撞相交,明明看上去几乎没有区别,内蕴的力量也几乎一致,但彼此撞击之后,却是许红玉的剑气迅速溃散,而陈牧指尖挥出的剑气则只稍微黯淡些许,继续向许红玉飞去。 “同样的元罡真劲,同样的意境之力,你掌握的越娴熟,越熟练,凝练的程度就越高,发挥出的威能也有着差距。” 陈牧停止动作,看着许红玉说道。 许红玉那边凝神挥剑,招架那飞来的几道剑气,体内元罡真劲激发,在剑锋上凝聚起一团绚烂水光,与剑气碰撞摩擦,但依然是被压的连退五六步,才终于将其抵消。 陈牧放下手,向着许红玉走了过去,见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不由得道:“怎么了,是我刚刚的招式重了些?” “不。” 许红玉摇了摇头,目光清澈的看着走过来的陈牧,眨了下眼睛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前的事了,记得第一次见到夫君你时,看夫君你和恶盗唐全交手,还是使了暗算的手段,趁着其被我重创,才最后将其拿下……我那时候还觉得你刀法练的还不错,有胆识有勇武也有手段,是可造之材。” “现在呢。” 陈牧听着许红玉的话不由得笑了笑,也想起很久以前,连骗带诈加偷袭,才好不容易解决掉从许红玉手底艰难逃脱的恶盗唐全的事,那时候的他的确是刀法才初步练成,和当时的许红玉之间还是天与地的差距。 一晃至今也才短短七八年功夫,哪怕许红玉的修为也节节攀升,从易筋小成一路越过锻骨直至五脏,放在瑜郡都足以算得上是最出色的年轻一代之一,但和他之间的距离,却已是完全逆转过来,调转了个头。 许红玉看着走近过来的陈牧,仰头望着那张不久前还在床畔耳鬓厮磨的面容,道:“现在的夫君你,感觉像是已有些真正的宗师气度了。” 虽说她见识过的高手并不算很多,但在瑜郡的时候,诸如各宗的六腑境护法,她都是见过,也曾跟随着七玄宗的护法有过许多行动,但如今将那些人和陈牧对比,不提实力方面,只说气质上,她就隐约能感觉到些许微妙的不同。 气质这种东西很难言明,有些过于虚无缥缈,然而此时的陈牧站在那里,尽管样子她是那么的熟悉,甚至全身上下每一处她都知根知底,但就是给她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是一种自信,又仿佛是一种其他的什么东西。 “宗师气度么?” 陈牧看着许红玉微微一笑:“夫人可莫要夸的太过头了,我虽身在风云榜上,但比起真正第七境的洗髓宗师还是有一些境界上的距离的。” 当然,距离也就只是境界上了。 距离他清扫铁手团、翠岩山庄等诸多势力,至今又过去了三個月功夫。 虽说从那些势力掠夺的东西,不是都能随便出手的资源,但对他来说要想销赃也很容易,只略微耗费了些功夫就基本上全部处理掉了,虽然没能一次性都换成温养类灵物,但换到手的部分已有不少,其他的分批次慢慢在七玄宗换取即可。 有了这足量的资源,他的修为也是步步攀升,比起三个月前又进步了许多。 【六腑经(91%)】 【经验:0点】 这是系统面板上的呈现。 如今的他,六腑的淬炼赫然已达到了91%的进度! 尽管六腑的淬炼修行,在越过80%的界限之后,就逐渐增加了难度,每往上淬炼所需的经验值越来越多,但他还是一路势如破竹的突破了百分之九十的界限。 实际上这种程度的六腑淬炼,已经是常人所难以抵达的高度了,因为据他所了解,像孟丹云这样,在五脏境练出‘三份’左右元罡真劲的武者,在迈入六腑境之后,绝大部分人修炼到所谓的六腑境圆满,也不过是提升到十份左右罢了。 而依照他系统面板的折算对比,这大概就是对应70%左右的进度。 能淬炼到80%的就极少极少。 如今的他五脏为极限淬炼,六腑淬炼至91%的程度,体内练就的元罡真劲,已经达到了足足四十余份之多,几乎能比及一些练到圆满的宗师武体了! 要知道像付景元这样的宗师强者,练就的武体淬炼几十年,其肉体所能调动的元罡威能也差不多就是这个程度而已,和他的唯一差别就是比他更凝练一些。 而他。 在六腑境就已做到了这样的程度! 若是说出去,足以震骇一片,因为六腑境和洗髓境,可是一个极大的境界差距,两者之间近乎是质的变化,陈牧在六腑境就能练成堪比一些宗师的圆满武体,何其骇人! 当然。 如今的他所能比拟的,也就只是付景元这类以‘盛夏’、‘血煞’等等一种根基练就的武体,或者是兼修‘风水’,‘风雷’等两三种根基练成的武体。 比起秦梦君所练就的‘乾天武体’,依然还是有一些差距。 但这差距也不会很大,以他的判断,等他将六腑也淬炼到极限,恐怕就是不踏入洗髓境,肉体所蕴含的元罡之力,都能直追秦梦君这样的顶尖宗师! 而一旦他迈入洗髓境,练成武体,那就将是一个质变,对于力量和肉体的凝练,将一下子迈入一个崭新的领域,哪怕只是初步练成武体,都能于洗髓宗师之中近乎无敌! 到那个时候,他距离当世武道的顶点,也就真正相去不远了。 陈牧思绪悠然,似融入了天地。 他的武道意志比拟宗师,实力境界比肩宗师,肉体也几乎接近宗师的武体,自然而然的就蕴养出了一丝宗师气度,许红玉的感觉倒也没有什么错。 许红玉将剑收入剑鞘,然后靠在陈牧旁边,就这么静静的瞧着陈牧,见陈牧仰望天穹而沉浸,也不出声打扰,只觉得就这样陪着陈牧,呆多久都好。 不过。 时间没有过去很久。 终于小荷的声音传入了院子。 “老爷,赵护法来了。” 终于来了么。 陈牧思绪收敛,目光落回许红玉身上,看了看她道:“赵师兄来找我,多半是有什么事了,我先去看看。” 虽然这几个月他都呆在州府,偶尔去一趟七玄宗,指点一下灵玄峰的师弟师妹,诸如金铃儿等人,但对于玉州乃至整个寒北形势,还是一直都在关注着的。 近月来。 不知是什么原因,七玄宗的态度逐渐有所改变,开始逐步的插手冰州战事,陈牧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就知道他能安静修行的日子不会很久了。 毕竟他作为灵玄峰护法,风云榜高手,在七玄宗也是数的上号的战力,若是七玄宗打算真正插手冰州战事,那么迟早会有关于他的调令传达下来。 如今冰州局势变化,七玄宗插手冰州战事,已是与天妖门、天尸门都斗过几场。 赵镇川上门来寻,多半也是带来了七玄宗的调度了,陈牧对此倒也十分平静,属于是早有预想,实际上七玄宗那边放他在州府呆了这么久都没有调令,已经略微出乎他的预料了。 估计还是因为之前遭受魔气侵蚀的事情,虽然他早在第一时间就磨灭了魔气,但七玄宗并不知晓,因此对他也就一直没有什么调动。 “嗯。” 许红玉冲着陈牧点点头。 如今的她也是五脏境人物,在七玄宗能担任执事,在地方上也能担任斩妖司司主,地位也不同于以往,虽然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参悟和修行上,但对于玉州局势也一样有所了解,隐约猜测可能是冰州的事情,但具体的也不确定。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玉林军东军 玉州。 玉林军东军大营。 但见大营之中人头攒动,十万甲士精锐正在缓缓调动开拔。 一位练肉圆满的武夫不算什么,十个、一百个也不算什么,但上万乃至十万身披重甲的精锐武夫,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了。 这种军卒不同于瑜郡何家、余家培养的那种精锐刀客,他们不仅仅是淬体境界到位,更关键是个個身披重甲,三五个联手等闲易筋高手也要头疼,数十人冲杀起来,锻骨境也要望风披靡,彼此血气汹涌澎湃,凝结在军阵的阵势之中,更是有着无形的压迫。 “这就是玉林军东军……” 在距离东军大营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两个人影正遥遥望向远处开拔的兵营,其中一人正是赵镇川,另一人则身穿一件紫色的官衣,正是陈牧。 监察司监察使是从四品的官衔,而玉林军宣抚使则是正四品,基本属于宗师之下的武者在玉州所能担任的最高品阶,再往上的巡察使等等官职,一般都是宗师领衔。 而玉林军东军指挥使、统管十万东军的那位从三品大将,虽并不是宗师,但练的本也不是寻常的武道功夫,而是军阵掌兵一脉,这类人物单打独斗的本事都不强,但统御十万军士,列阵之下,任何宗师都不敢直撄其锋。 “陈师弟感觉如何?” 赵镇川遥望远处开拔的东军兵马,冲着陈牧笑道。 陈牧目光凝视片刻,道:“若只是这种松散阵势倒也没有什么,但我听说军阵持‘三才阵列’,其中‘人阵’变化,阵列之内能隔绝天地,比之领域还犹有过之,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武道宗师,陷入其中只怕也要被活活耗死。” 武者从迈入五脏境开始,实力强大的根本就是勾连天地,若是处于被完全隔绝天地之力的状态下,那么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意境的力量,就连自身的元罡真劲,也是用一分就少一分,无法再通过吞吐天地元炁来生生不息,这对任何武者来说自然都是极其可怕的。 “不错,所谓人发杀机,天翻地覆,军阵之列的修行并不注重掌控天地之力,旨在以人力抑制天地,所以那些参将、指挥佥事哪怕也有五脏、六腑境的淬体修为,可离开军阵单打独斗实力都很是平常,可若是在军阵之中与他们交手,我就很难讨得好处。” 赵镇川笑呵呵的道:“好了,咱们过去一趟。” “好。” 陈牧微微颔首,与赵镇川离开山坡,往开拔的东军阵列中走去。 因为两人都没有刻意隐匿身形,没有靠的很近,就已被东军阵列察觉,距离最近的数千人马立刻就停了下来,之前松散的军势一下子凝结起来,数千人旺盛的气血之力仿佛一下子凝聚到了一起,给陈牧的感觉就像是不在面对一个个散人,而是一个整体。 但没过多久,阵列中就有披着盔甲的将官走了出来,冲着陈牧与赵镇川拱手一礼,道:“见过赵宣慰使,陈宣抚使,在下右军参将郭郝,两位大人请随在下印证信物。” “有劳郭参将带路。” 赵镇川冲着郭郝拱手。 玉林军、玉州州府下辖各郡、以及七玄宗诸峰,这是玉州三股不同的势力结构,虽然都属于七玄宗统辖,但其中玉林军独立性最强,自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升迁历练体系,除非开拔调动的特殊时期,往往和七玄宗各峰、州府官吏都没太多交集。 只有到了这种全面调动的时候,七玄宗为了方便陈牧等诸多护法行事,才会直接让各峰护法,同时兼任‘宗门护法’,‘监察司司职’,以及‘玉林军衔职’三个身份,能够在七峰、州府官方、以及玉林军三方势力中都能自如行动。 很快。 陈牧与赵镇川都进入了军阵之中,不过刚一踏入,陈牧就明显感知到自己的气息与整个玉林军东军的阵势格格不入,尽管军阵并未真正调度起来隔绝压制天地,但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变得模糊了许多。 “的确非同一般,若是在无法汲取天地元炁循环内息的情况下,以我如今的实力,最多也就从千人阵列中冲杀出去,若是上万人重重包围,最后也会内息耗尽。” “不过若是我修成宗师,就是数千、上万人也没那么容易围困住我。” 陈牧感知着附近的变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时。 他细细体悟军阵的结构,隐约间也有些许感悟产生,毕竟军阵实际上也是一种意境的体现,其本质属于‘三才意境’,囊括天地人三变。 “很奇妙的一种……武道。” 陈牧以前不曾接触过军阵,尽管他也有所耳闻,在各种典籍中也研读过,但了解并不深,如今深入其中,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其玄妙之处。 他过去都以为军阵,就是一种阵法结构,但如今看来,说是一种武道也没有问题。 只不过,寻常的武道都是以个人为主,参悟意境乃至修成领域,全凭自身一己之力,可军阵却像是汇集众人之力,来共同组成一个特殊的意境乃至‘领域’! 这对陈牧来说的确让他感到有些新奇。 “天地万物皆在乾坤之间,这军阵也是一样,我的乾坤意境其实也能够经过演变,融入其中,组成这个阵法结构的一部分,成为军阵的一块拼图……这实际上不也是一种天地变化么,领悟了乾坤意境的我,相对于这片天地而言,我也是一块拼图。” 陈牧一边与赵镇川等人往军阵深处走去,一边越来越有所思悟。 事实上陈牧自身的悟性本也不差,更兼如今的他,具备比及宗师的武道意志,一颗武道之心凝练,对自身武道毫无动摇,对于意境的感悟又在第二步的基础上极其深入……说白了就是他的境界,经由系统面板的拔高,已经高出了他的眼界。 本来武者要练到他这样的程度,基本都是四五十岁上下,习武兼行走世间几十年,遍观种种,参悟种种,而陈牧在步伐都没有迈出过玉州,实际的阅历和见识都远远不及行走江湖几十年的老辈武者的情况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武道境界,那反过来自然是看什么都能触类旁通,有所思悟,因为这些本就是他这个层次应有的阅历与见识。 很快。 几人来到了大军开拔的中阵。 位于中阵的是玉林军的各种辎重和行辇,由驯化的混有妖族血脉的诸多高头大马拉载,其正中央则是一个被车辇拉载的移动营帐。 陈牧与赵镇川,先是在侧帐验明身份以及凭印信物,通过层层严密的核查之后,才终于被放行,进入中央的东军主帐。 登上营帐后。 就见到一个散披长袍,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立于营帐之中,头发半灰半黑,正是玉林军东军总将、指挥使韩立武! 作为玉林军一军总将,统率十万军士,韩立武的身份地位与七玄宗长老相当,并且玉林军东西南北四军中,也以韩立武统率的东军最强,围杀顶尖宗师都绝不在话下! 只不过前提是要能困得住。 “这位就是陈护法吧,我可是久闻陈护法之名了。” 韩立武对陈牧和赵镇川却并无什么架子,神情豪迈的笑了笑。 陈牧和赵镇川不属于玉林军阵列,虽然兼了玉林军的职衔,但都是虚衔,不会实际参与军士调度,并且未来的粮道、供给等等各方面,都要依仗七玄宗,依仗陈牧等诸多护法的维持和回护,彼此之间看似职级是上下属,但实际上更倾向于不同体系的合作。 尤其以陈牧的身份,乃是风云榜高手,甚至格杀过玄机阁大护法司徒枢,展现出的实力接近于风云榜前十,已是能比及一些宗师人物,地位也更不同。 “韩总将抬举了,些许微末声名,不值一提,韩总将统率东军,十万军士如臂指使,这军阵之威镇压下来,纵然是武道宗师,怕也难以抵抗。” 陈牧对韩立武还是保持一丝敬意的,不为其他,就为这十万东军军士,统御军阵之下,换血境之下,任何宗师都要退避三舍,畏惧三分,尤其是在这军阵的中央阵心,他感受到的军阵威势越发强盛,即使没有完全调动,都隐隐有种身处领域中的压迫感。 韩立武咧咧嘴,道:“陈护法乃是寒北道百年来,年轻一代第一人,若是当初不走武道而走军阵一脉,如今恐怕也能统御一军……说来,我听闻陈护法武道修行遇到了些麻烦,陈护法修乾坤意境,演化军阵却也不难,未来若是有意,统率一军亦可威震四方。” 这句话落下。 赵镇川也不由得看了陈牧一眼。 韩立武所说的是,陈牧受到魔气侵袭,武道之路受阻,若是未来无法修成宗师,以陈牧的悟性和天资,也可以尝试转走军阵一脉,能练到韩立武这种程度的话,统率一军,那一样是足以威震寒北,能令顶尖宗师都退避三舍。 当然。 就算陈牧愿意尝试转修军阵一脉,也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陈牧将魔气慢慢净化磨灭,消除这一隐患之后,才能进驻玉林军修习军阵,因此韩立武口中措辞也是‘未来’,而不是说的现在。 “多谢韩总将指引,只是我习武至今已自由惯了,不喜军中束缚……不过我对军阵之法倒是有些许了悟,不知可否在营中随行,观行几日。” 陈牧冲着韩立武拱手说道。 他自然是没有兴趣转修军阵一脉的,实际上乾坤意境包罗万象,只要他明白军阵的几分玄妙并稍加习练,乾坤亦能直接演化出军阵之法,虽说他未来大概率没有兴趣掌兵,但从军阵之中稍加参悟,却能触类旁通,明悟一些天地玄妙,给他提供不少经验。 之前一路走来他获取的经验效率,已经不比他在云霓天峰上参悟天地低了,若是随军观行几日,大概率是能收获不菲,如今他距离下一次推演,也就只差三四千经验。 “陈护法为玉林军宣抚使,自可在营中随意出入。” 韩立武神色平和的说道。 对于陈牧的婉拒他倒也并不在意,毕竟陈牧如今还很年轻,等到过上一二十年,最终没能迈入洗髓宗师之境,到时候再改变主意修习军阵之法也不晚。 毕竟陈牧的根基是乾坤意境,与其他任何意境都不同,演化军阵也是触类旁通,不需要另起炉灶,因此什么时候都可以。 话音落下。 韩立武从身后拔出了一支令旗。 令旗这种东西在军阵之中随处可见,但韩立武手中这一支却不同,才一拿在手里,陈牧顿时就感觉到整个军阵的阵势,似乎都随着这支令旗而有所变化。 “灵兵……” 陈牧目光凝视着令旗。 韩立武作为东军总兵,哪怕他练就‘三才领域’,也不可能单凭自己的人力,就将十万军卒都转化为整个军阵的一部分,凝成一个超大范围的军阵,要做到这一点,也是要同时依仗灵兵。 其手中这枚令旗,就不是寒魄灵刀、破邪雷矛这样的杀伐类灵兵了,而属于是‘特殊类’,有着勾连气息,调度阵法,延展领域等等的效用。 “陈护法,赵护法,请在令旗上延展气息。” 韩立武冲着陈牧和赵镇川说道。 赵镇川没什么迟疑,立刻就上前,将一滴凝结有自身气血、内息的鲜红血液从指间挤出,落在令旗之上,被那令旗恍若妖物一般‘吞掉’。 陈牧也有样学样,做完之后,顿时就感觉到军阵对他的排斥大幅度降低,之前那种处处受到压制的感觉消失不见。 “好了,三个月内,两位护法在军阵中不会受阻碍。” 韩立武将令旗收了起来。 “劳烦总兵大人了。” 赵镇川冲着韩立武拱手一礼,他与陈牧过来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这个,将自身气息在军阵中延展一个临时的烙印,以便于出入军阵,不会受到压制和阻碍。 韩立武神色平和的点头,然后目送陈牧和赵镇川离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冰州局势 “其实韩总将的提议,陈师弟你的确可以考虑一二。” 出了东军的总帐后,赵镇川看着旁边的陈牧,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在难成宗师的前提下,即使陈牧未来修成乾坤领域,问鼎风云榜第一,也就是比逍遥散人等存在略强一些,最多依然只是付景元、冯弘升这种层次,无法比及秦梦君。 但若是陈牧修习军阵,以他乾坤意境都能练成的天资悟性,修成三才领域总归不会太难,未来统率一军的话,就算是姜长生那种顶尖宗师,一样要退避三舍。 陈牧没有回应赵镇川的话,而是负手将目光掠过东军军阵,有些感慨的道:“想那换血武圣,凭一己之力,冲杀十万军阵如无人之境,不知是何等的场面。” 赵镇川这时也目光掠过大军,笑笑道:“换血境虽登临武道顶点,但历史上也有换血境存在,被围杀而死,还是要看军阵的规模,其人能否杀透。” “嗯。” 陈牧微微颔首。 若是数十万大军围攻,换血境在耗尽内息之前杀不透,冲不出去,那一样要饮恨,但只要其能够杀出去,重新回到天地环境之中,只需要呼吸之间就能恢复全盛状态,回头就可以再次冲杀军阵,这种情况下,军卒就是有多少人死多少人。 个人武力和军阵之间,也是看孰强孰弱。 却不知等他未来武道突破,跻身换血之境后,凭他每一境都淬炼到极限的武力,需要怎样规模的军阵,才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 陈牧与赵镇川又闲谈了几句后,赵镇川离开军阵,沿着玉林军的行军路线一路探查,而陈牧则留在军阵之中,感受这种个体与集体,个人与天地之间的玄妙联系。 就这样。 一晃月余功夫,十万玉林军终于抵达琅郡郡府! 也唯有全军军卒都是练肉境以上的武夫,才能做到这种恐怖的行军速度,若非后勤粮道等问题,需要沿途各县调取补给,行进甚至还能更快一些。 玉林军不入郡府,在琅郡郡外驻扎。 随军护行的陈牧以及赵镇川等人,则都已提前一步,进入了琅郡郡府之中。 …… 在琅郡内城郡府中。 陈牧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楚景涑,以及孟丹云等人,短暂寒暄一阵。 “陈师弟。” 楚景涑一条右臂似乎带伤,隐约可见几分不便,但整个人精神却很好,冲着陈牧笑呵呵的迎上来,道:“看到陈师弟你精神完足,我倒是放心了。” 早在听说陈牧遭到暗算之际,他就为此震惊不已,更担忧陈牧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陈牧紧接着就揪出了玄机阁,并格杀一位玄机阁大护法,只是武道之路受阻难免可能影响道心,时隔良久再次见到陈牧,却是精神完足,也让他微松口气。 在他看来,以陈牧绝世天资,纵然武道之路受阻,也一样出路极多,未来练成乾坤领域也能成一代高手,或者参修军阵一脉,未来统御一军也是能行。 “楚师兄这是……” 陈牧看向楚景涑的右臂,目光略微停顿一下。 楚景涑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遇到了天妖门的一個尊者,不过还是让我逃掉了,这条手臂休养一个月就能恢复,不影响许多,此战还让我有所领悟,我过些时日再尝试冲击玄关,把握也更大了一分,说不准这次就……”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停住。 在如今的陈牧面前提什么冲击玄关,确实不太是个好话题,虽说在陈牧展露绝世天资,登上风云榜,后起而居于前,他这个师兄一直想着要修成宗师,直接一步越过风云榜,但这些在陈牧没出事的情况下可以随意叙说,现在就不太适合了。 孟丹云没好气的看了楚景涑一眼,然后看向陈牧,道:“陈师弟,石长老还有冯长老他们在主堂议事,你先过去吧。” “好。” 陈牧微微点头,往主堂的方向走去。 孟丹云看着陈牧的背影,心中却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早说过贪恋情欲会影响武道……但这也确实不太能怪得到陈牧,毕竟没有许红玉,也有陈玥,陈牧总归是有家人的,其人重情,那就是没有办法的事,身在世俗就是会有牵绊,谁也不是无牵无挂的仙佛。 只是玄机阁如此行事,实在阴险歹毒,不配为正道宗门。 “玄机阁……” 楚景涑也在旁边微叹口气,旋即眼眸中也露出冷意。 他兼修三种意境,若是真能突破宗师,越过那关键的一关,练成武体,未来的实力在宗师之中也非等闲,练到武体圆满再掌握领域,玄机阁纵是付景元那种威名赫赫的宗师,他也是丝毫不惧的,到那时候,陈牧在玄机阁身上吃的亏,他可也要和玄机阁清算一二! 当然。 前提是他能够修成宗师。 不过如今的他也的确比在沙郡时底气更多了许多,在冰州历练与天妖门、天尸门等存在交手,他如今不仅武道意志更凝练,也机缘巧合寻到了价值非凡的天地灵物,将六腑进一步淬炼,练的更强了些许,而今冲击玄关的把握的确是多了很多。 七玄宗至今已有近十年无人修成宗师了,或许下一位洗髓宗师就是他。 …… 陈牧当然不知道楚景涑心中所想,不过目前来说,玄机阁给他安排的这个‘魔气侵蚀’的事件还挺好用,自那之后他的确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遇到麻烦了。 穿过一道道回廊之后。 很快。 陈牧来到了位于郡府内侧,一片肃穆的正堂之中。 此时整个正堂里,仅仅只有寥寥几人,一见陈牧进来,立刻数道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位居上首的两人,一人正是冯弘升,曾与陈牧在瑜郡见过一次,或者说是他主动将情况汇报七玄宗,而七玄宗则派遣了冯弘升去往瑜郡。 另一人则是地玄峰峰主石振永,亦为七玄宗长老,地位与冯弘升相当,都是名震寒北道的强大宗师,声名赫赫皆不逊于付景元,在七玄宗诸多宗师里地位也都颇高。 “石长老,冯长老。” 陈牧冲着石振永以及冯弘升两人一礼。 “陈护法不必多礼。” 冯弘升主动开口,语气平和的道:“这几位,陈护法应当也都认识……” 陈牧将目光投向除了冯弘升以及石振永之外的几人。 能来到这个主堂之中的人,自然都非寻常人物,冯弘升和石振永两位长老峰主自不必说,是七玄宗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纵然是代掌教祁至元都无法随意命令他们。 至于屋中另外三人,也都非比寻常,其中一人正是七玄宗近三年之前,在一次与宗师的交手中,展现出乾天领域,一步登上风云榜第十三位的存在,比早前司徒枢还要更高。 七玄宗,主峰护法,慕容燕! 七玄宗门下没有‘大护法’这个概念,不过主峰护法的地位皆高于各峰护法,实际上如今的陈牧也有资格担任主峰护法,但实力在那里,是否挂这个职衔并不重要。 纵然他还是灵玄峰峰下护法,但实际上在七玄宗门内,所有人对他的地位也都是看作主峰护法的,比起寻常六腑境护法都要更高一层。 “慕容护法。” 陈牧冲着慕容燕微微点头。 慕容燕看上去约莫三十余岁年纪,但实际年龄比这要大的多,与陈牧不是同一辈的人物,不过在武道方面达者为先,不属于同峰门下也不会论及辈分。 “陈护法。” 慕容燕也冲着陈牧回应一句,同时细细打量了陈牧一眼。 她倒不是第一次见到陈牧了,以往在七玄宗的时候,也曾与陈牧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她之前遇到陈牧时,陈牧尚在灵玄峰峰中修行,不曾展现绝世天赋,在她眼里也就只是一个略微出色的灵玄峰真传,一个有些天赋的后辈人物。 但不曾想,随后短短一两年时间里,陈牧就以一种震惊的速度一路崛起,练就乾坤意境,问鼎云霓天阶,破入六腑境,斩杀寒魄刀司徒枢! 一件件事迹皆令她为之震动。 虽说如今风云榜尚未重排,但陈牧能斩杀排名二十三位的司徒枢,慕容燕很清楚陈牧的实力绝不会比她弱,是与她同一层次的人物,也自然不会再以后辈的目光去看待,而是与陈牧平辈论交。 毕竟如今寒北战乱不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终止,陈牧如今也已迈入六腑境一段时间,踏入一个平稳时期,未来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与她同线作战,互相援手。 “陈护法。” “陈护法。” 除慕容燕之外的另外两人,也各自向陈牧招呼一声,不过这两人的态度上就有细微的差别了,是主动向陈牧招呼,比起慕容燕来说更少一分矜持。 “钱护法,徐护法。” 陈牧也认识两人,冲着两人回应一句。 钱松、徐阳。 也是两位主峰护法,不过比起慕容燕就差很多了,两人的个人实力都不曾位列风云榜,大抵也就是端木淳的程度,强于一般六腑境,略弱于风云榜高手。 “钱护法与徐护法,如今分持宗门上品灵兵‘破山锏’、‘火云剑’。” 慕容燕在一旁主动说了一句。 陈牧听罢,微微了然。 以钱松和徐阳的程度,是很难挤上风云榜的,如果风云榜继续往后排,他们大概要排在四五十名,但手持上品灵兵的话,那实力就会激增,甚至比及司徒枢。 毕竟寒魄灵刀也称不上上品,他手里大概只有破邪雷矛接近那个范畴,若是掌握在一位专精雷道,修出震雷领域的武者手里,发挥出的实力肯定能接近风云榜前二十。 像这种上品灵兵,就属于七玄宗的宗门底蕴了,在整个寒北道都属于极少,就如左千秋持有的玄天剑图一样,轻易不会拿出来。 也就是说。 如今这个主堂内,除了石振永、冯弘升两位宗师之外,另有三位风云榜十到二十名的高手,实力都能比及一般较弱宗师。 暗中说不定还有其他宗师,正在冰州行动,而城外还驻扎有十万玉林军,能将顶尖宗师都撵的到处乱窜,不敢直撄其锋……即便如此,七玄宗调动的力量恐怕也就才止四分之一左右,这就是坐拥一州之地的大宗门所具备的底蕴与力量! “七玄宗这次看来的确是要动真格的了,不知道是终于做出了决策,还是冰绝宫那边和七玄宗谈妥了什么条件。”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同时又略有些感慨。 仅止数年之前,他还是在瑜郡一郡之地混迹的小小武者,而今数年过去,他便已参与到了这种州地之间的大规模动作,并且还在其中占有一份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还是只是他如今展露在表面的实力。 这方世界最上层的那一片风景,如今终于是渐渐的向他展开了。 “好了,陈护法既已赶到,玉林军也抵达琅郡,接下来便谈谈后续的动作……” 石振永看看陈牧,收敛视线之后,将手虚压在正堂中央的方桌上,一副绘制极其详细的地图上,道:“琅郡位于玉州北部边境,与冰州的‘霜郡’接壤,霜郡因地理位置,是目前冰州六郡之中,遭受冲击最小的一郡,基本少关外异族踏入,活跃在霜郡的仅有天妖门以及天尸门的人物。” “最近两个月我宗弟子以及玉州监察司、斩妖司各府衙人手,在霜郡已与此两邪宗多次交手,互有损伤,而今玉林军抵达琅郡,却是可以试着清扫霜郡了。” 石振永说到这里,目光看过在场众人。 天妖门和天尸门暗中发展多年,如今展现出的实力也不弱,但他们七玄宗还并不畏惧,而今调拨力量抵达琅郡,便是要在霜郡境内率先发难。 毕竟霜郡这边位于冰州内侧,与边关不相连,关外异族来的甚少,在霜郡只需要面对天妖门和天尸门,压力会小上很多。 “天剑门对我等也有援手,听说左千秋那小家伙,好像也去霜郡了。” 冯弘升忽然插了一句话。 这句话落下,在场众人的视线都不由得往陈牧身上看过一眼,毕竟在场的众人全都是老一辈人物,和左千秋有些许牵扯的,也就只有陈牧了。 陈牧对众人的目光,倒没什么反应,他对左千秋也没什么念想,毕竟他又没有什么龙阳癖好,若左千秋是个如许红玉一般生的花容月貌的女子,剑术高绝,那他倒不介意下次遇到后,再调教一下对方的剑法,现在的话就算了,他对左千秋早已没有兴趣。 不过说起来,天剑门行事倒的确是耿直。 自从在天尸门手里吃了点亏,左千秋又遭到过天尸门伏杀之后,天剑门就一直锲而不舍的在追着天尸门打,哪怕冰州乱战,七玄宗观望的情况下,天剑门都有一些人物越境在冰州活动,甚至姜长生都有在冰州出没,对天尸门各种下手,根本不在意什么十一州局势之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收获 “是,是……” 天尸门余孽自然没有什么武者的意气,此时惊惧的看着陈牧连连应声,然后忍不住小声道:“库藏在最下面,尸煞十方阵的最深处,只是现在尸煞十方阵崩溃,那地方已经被地脉和尸煞掩埋,要想办法抽走尸煞之气才有机会靠近……” 然而听罢他的描述,陈牧却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 “带路。” “是,是……” 那天尸门弟子不敢违抗,连连点头后,带着陈牧往地穴深处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坍塌崩坏的地方,在这里停止下来,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牧。 陈牧也不说话,伸手将他一提,向前一步踏出,就直接一步撞上那一片坍塌的废墟,然后恍若挤进一片泥沼中一般,一下子探入,顷刻间就越过了坍塌的区域,抵达下一处地穴。 那天尸门弟子惊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的往后方坍塌的废墟看看,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陈牧是如何来到地下的,心中更有些难以置信,以他的境界还无法理解陈牧的手段。 “指路。” 陈牧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口。 实际上凭借他自己的感知,也能循着痕迹找到天尸门这处据点的最深处,但拎个人带路更容易一些,此外抓个活口丢给孟丹云等人,说不定也能拷问出些别的情报。 “这,这边。” 那天尸门弟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唯唯诺诺的应声,连忙继续指路,就这样连续跨过了七八处坍塌的区域和通道,一路斜斜向下,终于渐渐靠近天尸门据点的底部。 伴随着甬道内,浓郁的灰雾尸煞发出滋滋的声音,迅速驱散消退,陈牧拎着那天尸门弟子踏入了位于尸煞十方阵最深处的地穴。 这里本来堆积着不少箱子,但此时基本全都被打开,其中一些箱子空空如也,只另一部分箱子里堆放着一些颜色各不相同的矿材,不受尸煞之气的侵蚀和影响。 唰。 陈牧面无表情的一挥衣袖,乾坤八相流转翻腾,一下子就将这处地库里的尸煞之气全部清理干净,接着漠然道:“不知死活。” 天尸门据点多年搜寻堆积的天地灵物,明显被带走了不少,摆在这里的都不是多么珍贵之物,但之前地上的大战只持续了不到盏茶功夫,天尸门是没人来得及带着库藏逃走的,而这里的场景明显是在尸煞阵法崩溃坍塌之后,有人潜入这里取走了一些珍物。 看似整个地库内没什么痕迹,但在陈牧眼中,一下子就分辨的出地穴某一处,天地之力的流淌有些许怪异,地脉紊乱,是有人从那里钻地而走。 这里位于地下近二十多丈,便是五脏境的人物,也没那么容易来去自如,毕竟不是谁都能像陈牧这般,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遁地’之法,他们还是得挖掘遁逃。 唰。 陈牧一步踏出,就沿着那处明显有人挖掘遁走的路径追了上去,也没有追出太远,仅仅约莫数百丈,就感知到几股气息正在竭力往远处遁逃。 待陈牧身形一空,落到空处时,就见一条狭小的通道内,数具煞尸正在竭力挖掘通道,后方则是一个披着黑斗篷,背着包袱的天尸门执事。 “陈牧!” 那天尸门执事察觉到陈牧的出现,顿时面露惊骇之色。 他是事发之时没来得及逃出地下,被崩塌的尸煞十方阵掩埋,但作为天尸门执事,也炼制有几具煞尸,他在地下倒不至于被困死,依然能够行动。 本来想钻出地上,但一想到陈牧就在地上,上去了也未必能逃出升天,于是就想从地下遁走,随即又想起了天尸门的库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阵法崩塌操纵煞尸一路挖掘到地库,将最有价值的几样灵物取走,然后就一路遁逃。 甚至。 担心陈牧就在上面活动,他都不敢直接往地上钻出,而是操纵煞尸在地下一路挖掘数百丈远,打算再远一些就尝试钻到地上逃窜,结果却还是撞上了陈牧。 “尸煞尽损!” 天尸门执事一声嘶吼,试图负隅顽抗,操纵三具煞尸打出一片黑雾煞气,一下子将整個通道充塞淤堵,试图依赖地形,将陈牧笼罩在内。 然而陈牧置若罔闻,仅仅只随手一抬,附近的地脉土流就蓦然震动,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一般,向着中央收缩一挤,一下子就将三具煞尸连同黑雾煞气悉数碾灭,然后直接埋入了地下,消失的干干净净。 砰! 那名天尸门执事还试图往地上逃去,但被陈牧随手一击,就震飞出去,同时身上带着的包袱也是一下子脱落飞出,被陈牧伸手接住。 “唔。” 陈牧只微一掂量,尚未打开,就感知到里面几种十分强烈的灵物气息,显然这处天尸门据点多年搜集,好东西确然不少。 当下随手撩开包袱,一眼看去,就见到里面约有二三十件东西,且并不全是炼尸一类所用的灵物了,也有诸如‘己土元精’之类的天地灵物。 毕竟天尸门藏匿多年,暗中搜集资源,即使是一些用不到的天地灵物,只要有价值也一样会收拢起来,或可布置阵法之用,或可在一些地下黑市交易,换取所需。 别看这处天尸门据点,几乎没什么太强的人物,但这三十多件东西,陈牧只粗略评估,价值就超过他之前从铁手团、翠岩山庄等地方掠取的资源总和! 只要将这些尽皆换成温养类灵物,按照目前系统面板淬炼六腑的需求来看,是怎么都够他将六腑境淬炼到极限了! “可惜没有玄黄石之类的好东西。” 陈牧略微有些遗憾的摇头。 他距离修成洗髓宗师已相差不远,只要有了足够的资源,当在数月之内就能破关,但修成了宗师还没有一件完全契合自身的趁手灵兵,未免有些不够体面,只不过他修炼乾坤意境,所需求的灵兵材料也的确是难寻。 之前能陆续找到四种,的确是运气使然,像这天尸门据点就没有找到另外的,即使是重复的类型也没有,哪怕是得到一件重复的昆仑玉之类,也能够更换交易其他所需。 将包袱收起来。 陈牧也不多停留,拎起那名天尸门执事就一路返回,回到之前的地库之后,又将其连同之前那名天尸门弟子一起提到了地上。 此时孟丹云正在地上等待,虽然她也寻到了通往地穴的一处入口,但并未进入,毕竟下面到处坍塌崩毁,又弥漫尸煞之气,她的手段没有陈牧那么高效,虽说也能下得去,但探索进度不会有多快。 至于沈琳则已离开,去调集人手过来,处理这处据点。 陈牧一路来到地上,将那名天尸门执事以及弟子两人,一并扔在地上,并冲着孟丹云道:“抓了两个活的,孟师姐可以看看能否问出些有用的情报。” “下面情况如何?” 孟丹云只看了那两个精神萎靡,皆失去反抗之力的天尸门门人,随后就不多在意,冲着陈牧问道。 陈牧简单的说道:“尸煞阵法崩毁,尸煞与地脉之力交融,五脏境在下面也不易行动,不过地脉具镇压净化之效果,最多十来天,尸煞就会消散大半。” 这处据点范围很大,陈牧刚才下去也只是取走了库藏中最有价值的一些灵物,其他旁枝末节他并不太在意,也没有兴趣再地毯式的一一清扫过去,就留给七玄宗弟子过些时日慢慢发掘。 对孟丹云陈牧也并不太多吝啬,也是直接问道:“我在下面找到了些有价值之物,孟师姐可有所需?” 说罢。 就将包袱打开。 然而孟丹云只粗略看了一眼,就微微摇头道:“我暂时也没什么需求,六腑境的淬炼也没那么急迫,到了这一境……嗯,还是更以积累为主了。” 对她而言,到了六腑境,是一个比五脏境更注重积累的层次,在不突破玄关、或悟出领域之前,都很难有什么质变,消耗一些温养类灵物,也只是让六腑淬炼的进度更快一些,没有什么实质变化,且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陈师弟你也莫要太着急淬炼六腑,六腑淬炼过激,也容易造成内损,得不偿失,我知道师弟你想通过六腑的淬炼提升,来早日处理魔气侵蚀,但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孟丹云忽的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冲着陈牧提醒一句。 她记得上一次在宗门换取温养类灵物时,说是临时没有了,都被陈牧换走,当时她也是有些惊讶,而今忽然想到这件事,六腑境的淬炼毕竟要以‘温养’为主,过激未必是什么好事,若是内损导致根基不稳,调理起来更是耗神耗力。 “谢孟师姐提醒,我知道分寸。” 陈牧冲着孟丹云微微点头,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他淬炼六腑一直都并不那么急迫,也是按照淬炼五脏时的路子,一次次淬炼,给予六腑缓慢适应的时间,否则的话,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能淬炼到90%的进度了。 而今从他迈入六腑境,到现在是耗费了将近一年功夫,才练到这一程度,当然即便如此,比起一般人淬炼六腑,依然还是要略快了一点的。 “嗯。” 孟丹云微微点头。 实际上如今的陈牧,在各方面都远胜于她,包括天地感悟等各方面,她唯一只担心陈牧会因干扰而失去分寸,只要陈牧能稳住修行就好。 在天赋天资和修行方面,她经历一件件事,对陈牧向来是信念十足,哪怕如今天下人都觉得陈牧宗师之路渺茫,而她却是在之前和陈牧重逢之后,就一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陈牧未来依旧会是一位绝世宗师,不会止步于六腑境。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纵然真如她预想,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眼下没有必要去考虑这些,至少如今这种情况,对陈牧来说至少也安全了很多,不再是寒北道很多人忌惮的对象。 …… 霜郡,郡府。 在覆灭了天尸门一处据点,并调遣一批七玄宗弟子,将附近山脉都一片片搜查,确定清除干净之后,陈牧一个人悄然返回了郡府。 冰州的体系与玉州很是相似,也是由冰绝宫控制整个冰州,上到州府百官,下到郡府官吏,在霜郡也一样有监察司、斩妖司等衙司。 不过。 在冰州陷入战乱之后,这些衙司就不再分的那么清楚了,都是经由霜郡郡守谭锡武一人调遣指派,之前是全力镇守郡府,而今则是四处追剿妖人。 “陈护法?” 此时谭锡武并不在郡府内,负责郡府事务的是一名冰绝宫护法,看到陈牧前来,先是略微惊讶,但还是很快向着陈牧抱拳一礼。 虽然同为护法,但陈牧身为风云榜高手,地位自有所不同。 “清理掉一处天尸门据点,得了些资源,不知你们这里能否交易一些所需之物。” 陈牧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冰绝宫护法冷瞻听罢,也并不太过惊讶,笑了笑说道:“陈护法来援冰州,我们自然要广开方便之门的,不知陈护法有什么需求?” “可有温养类灵物。” “嗯,有是有,不过不太多,郡府这边现在只有四份。” 冷瞻略微惊讶,但还是回答道。 如今战乱之时,一般需求的资源都是疗伤、调养类的灵物更多,这类目前在霜郡也是紧缺之物,尤其是可供六腑境效用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他甚至都在思考陈牧若是问起,该怎么回应最为合适,但温养类灵物的话就还好一些。 毕竟如今处于乱时,增进一些淬炼六腑的进度,也没太大意义,远不如一些能迅速疗伤,甚至能‘肉白骨’的高品灵药更稀缺。 这一批温养类灵物实际上是有足足六份,是一朵‘六瓣雪莲’,每一瓣都是一份,本来是在霜郡地动之际,意外发现的资源,是要送去冰绝宫那边的,但因为冰州大乱就一直搁置在霜郡,后来又被人取用了两瓣,仅余四瓣。 “四份么。” 陈牧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也略微有点讶然,本以为霜郡这一处郡城,都不一定有温养类灵物,可能需要冒险跑一趟冰绝宫,没想到这里就有四份。 冷瞻也清楚陈牧这位风云榜存在是协助冰绝宫对付天妖门、天尸门的重要人物,当下也是很痛快的说道:“那四份其实是来自于一朵‘六瓣雪莲’,仅剩四瓣……陈护法若是有等价的其他灵物,我这里能做主换给陈护法。”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技近于道 伴随着雪莲入腹,陈牧没有什么迟疑,唤出系统面板,便将系统面板上累积出现的经验值,直接加点在了六腑经的修行上面。 一如过去一样,在系统面板的操作下,一瓣雪莲中蕴含的温养之力几乎是毫无损耗的被全部灌注到了六腑之中,并分别淬炼六腑各处,让他整个六腑从清凉渐渐变得暖洋洋。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 陈牧再次唤出系统面板一看。 【六腑经(96%)】 【经验:23点】 剩余的经验已不足以继续提升,与上次一样,而陈牧也没有急着再连续服用雪莲,越是接近六腑的极限,他的修炼也越是以稳妥为主,主要是如今的他六腑淬炼高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体内蕴藏的元罡真劲几乎都接近五十份的程度! 像冯弘升、付景元这些宗师中的强者,武体练到圆满,大约也就这个层次。 “呼……” 完成了六腑的又一轮淬炼后,陈牧也没有浪费精力时间,再次闭上眼睛,体内的元罡之力被他缓慢的调动,变得若隐若现,时而融入周身天地,时而绕着内息循环。 他在修炼落花无痕这门秘法。 实际上这门秘法,常人要练到第三层也很不易,毕竟练成第三层,就几乎能施展出‘领域雏形’般的手段,很多六腑境的人物,那也是要习练数十年才能达到。 像与他同门的楚景涑、孟丹云等都练有这门技艺,但孟丹云如今才堪堪达到第一层,而楚景涑习练近二十年,现在也还在第二层,仍然不曾触及到第三层,否则的话他的实力也能更进一步,真正接近风云榜最底层的那些人物。 …… 时间飞逝。 转眼就是一个半月过去。 这一個半月的时间,陈牧经历的日子倒是变得异常平静,自从坐镇霜北县府之后,周遭的妖人、天尸门余孽都是销声匿迹了许多,平日里也基本没有向他求援的讯号。 似乎是天妖门和天尸门,也知道有他和慕容燕两位风云榜高手坐镇的霜北县府,已经不适合作威作福,大多都是尽可能的收敛行事,反倒是其他境域依然纷乱不休。 院落里。 陈牧正在一株松树下,负手而立。 旁边却是同门同峰的师妹沈琳,正在向他汇报一些霜郡各地的状况。 “……左千秋似已迈入六腑境,在霜东郡遭遇了一位天妖门尊者,依靠玄天剑图生生支撑了十余招,那名天妖门尊者不敢缠斗过久,最终退去。” 沈琳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在如今的霜郡,要说引人关注的,除了陈牧、慕容燕等风云榜高手,以及石振永等长老之外,也就数左千秋、周昊这些年轻一代翘楚更让人在意一二了。 左千秋自不用说,在陈牧横空出世前,一直都是寒北道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被陈牧以乾坤意境击败后,也不曾气馁,又重凝意志,短短时间内飞速成长,而今年纪才不过二十九岁,就踏入六腑境,实力激增之后,持玄天剑图几乎已能发挥出真正风云榜实力了! 毕竟像天妖门尊者这等存在,单论实力基本都比肩风云榜前十,能在他们手上支撑一二,不被一下子击溃,那也只有自己跻身风云榜才行。 毫无疑问。 左千秋也是当今寒北道年轻一代,除陈牧之外修为实力提升最快的人物了。 “嗯,能在天妖门尊者手里支撑一二,的确具备风云榜水准了,不过他的实力应当还是更多依赖玄天剑图,自身还不足以位列榜上。” 陈牧听罢沈琳的汇报,神情随意的评价一句。 像晏景青这些人,随便手持一件灵兵,都能位列风云榜末尾,但左千秋得是持有玄天剑图这件上品灵兵,才能发挥出那种战力,自然还是有差距的,至少目前来说若要重排风云榜,左千秋多半还是不得上榜,大概也就火云上人、铁手团团主那种水准。 沈琳嫣然一笑,道:“就算他能凭自身实力登上风云榜,也不会是陈师兄的对手,陈师兄下次排榜,应当能位列风云榜前十了。” 风云榜上,除前三之外,往后的人物,一两个名次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但若是相隔七八个名次,那实力上就渐渐能差出一档了,像陈牧都能斩杀司徒枢那样的二十三名存在。 “或许吧。” 陈牧听着沈琳的话,只不在意的笑笑。 沈琳眨眨眼睛,在她看来陈牧很早之前都能斩杀司徒枢,有接近前十的水准,虽然风云榜前十也都个个威名赫赫,但再有一年,陈牧也未必不能挤下去一人。 “陈师兄您觉得,您和慕容护法谁更强一点。” 沈琳想了想问道。 而今陈牧和慕容燕,便是七玄宗宗师之下最强的两位双壁,陈牧练的是至强的乾坤意境,而慕容燕则是悟出了乾天领域的六腑境老牌强者,风云榜第十三位。 恰好现在两人都坐镇寒北县府,虽然在妖乱以来各有出手,但目前并未有真正能衡量两人实力强弱的战斗发生。 七玄宗门下也有诸多人好奇,如今的陈牧和慕容燕谁更强一些。 毕竟陈牧当前位列风云榜二十七,是以战绩论,在众人眼中评估接近前十,而慕容燕则是直接位列第十三,和第十相差仅仅三名,实际差距也不会很大。 “慕容护法于意境一脉参悟数十年,最终升华而悟出乾天领域,对意境的参悟深度更在我之上。”陈牧想了一下,回应了一句。 沈琳一听这话,立刻就若有所思。 她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弦外之音,陈牧只说论意境的参悟深度,是慕容燕更高深,但并没有说具体的实力强弱,这种回答那大概就是在侧面回答,是他更强一点。 陈牧看着沈琳的样子,也是轻轻一笑,不去多说,其实若不是慕容燕练的和他师尊秦梦君一样都是乾天领域,而他早就体会过秦梦君乾天领域的力量的话,或许也会找慕容燕切磋一二,从战斗中参悟更多关于领域以及天地之力运用的手段。 但因为曾体会过乾天领域,就没有必要了。 论起意境深度他是不及慕容燕的,至于要是论实力的话,如今的他大概只能打五六个慕容燕罢,再多的话就不太好说,毕竟如今的他还不曾迈入宗师。 “陈大人,林县令来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恭敬的汇报声。 陈牧点点头,道:“好,让林县令进来吧。” 沈琳这时候也是乖巧的冲着陈牧一礼,道:“陈师兄处理事情吧,我这里已经汇报完了,就不多打扰陈师兄了。” “嗯。” 陈牧看着沈琳退出院子,然后寒北县令林永走了进来,就寒北县各处的灾损,以及应对情况,向陈牧一一汇报起来。 这一个半月里陈牧大多时间都在练功,只偶尔关注寒北县的灾损情况,大抵知道林永对各种事务的处置和调遣都没什么问题,也就放任他去做事。 待林永汇报过后,陈牧冲着他点头道:“好,没什么问题,就按照你的规划来,有什么阻碍再来问我。” “是,那下官告退。” 林永恭恭敬敬的一礼,然后离开了院子。 终于在院子里恢复清净之后,陈牧轻呼了口气,仰头望着那株松树,忽然轻轻抬手,做了一个天地轮印的起手式,但动作落下后,却是无痕无迹,并无轮印显现。 他的动作并未停止,就这么继续一式接一式的练起,仿佛只是寻常凡俗武者,演练招式技艺,举手投足之间并未引动任何天地之力,也没有元罡真劲乍现,看着普普通通。 但。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陈牧的体内扩散开来,直至蔓延至周身三尺的范围,形成一个若隐若现的无形区域。 在这区域之中,内外气息似被完全隔绝,时而风化雷、水化火、时而天地流转不息。 最惊人的是,如此气息流转,却都被牢牢束缚在三尺之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即使是近距离感知,都难以察觉到什么异状! 哪怕站在陈牧面前,只要不踏入三尺之内,感觉中陈牧就仿佛只是个普通人。 返璞归真! 这是落花无痕第三层,加上天地轮印第六层,终于形成的一个仅有三尺的微型领域,此技法一成,就代表着陈牧在技艺方面,已直追那些真正掌握武道领域的存在了。 更兼六腑的淬炼,距离极限只差最后一点,他所能调动的元罡真劲和天地之力交汇起来,已是超过了八十份,论起如今的实力他可以说是完全抵达了风云榜前三所在的高度! “技近于道,方为宗师。” 陈牧练了一会儿,缓缓做了一个收式,而周身环绕的微型领域也悄无声息散去,他抬头仰望天穹,眸光深寂如海,他总算也走到这个程度了。 相比起他在瑜郡,交手司徒枢之时,可不止是提升了三十余份的威能,各方面的技艺也终于到了一个再无任何瑕疵,武道领域之下的顶点。 说白了。 微型领域其实就是真正的领域,对于元罡乃至天地之力的运用,已完全达到了领域的高度和标准,只不过对意境的参悟尚且不够深入,无法外化天地,所以仅有三尺而已。 风云榜上也有此类的强者。 譬如位列第二十四的存在,便是一位修阴阳意境,却不曾练就阴阳领域的人物,也是依靠登峰造极的技法,让各方面手段均达到领域的标准,一如现在的他。 可以说论技法,天地轮印的第六层,再加上落花无痕的第三层,就是武道领域之下的极致,再也不可能更高,已达到了一个尽头,除非是意境更进一步,掌握完整领域。 登峰造极的技法。 堪比第三档宗师的元罡之力。 这些汇合起来,如今的陈牧比起过去回瑜郡之时,强大了可不止一倍,再让他对付司徒枢那样的人物,几乎是弹指之间便可以将其镇杀! 对上付景元、冯弘升这种宗师中的强者,也是足可正面一战! 可以说。 在如今的茫茫寒北十一州,凌驾于他之上的,也就仅剩下秦梦君这些寥寥无几的顶尖宗师,以及高高在上,登临淬体武道之顶点的换血境存在了。 【六腑经(99%)】 【经验:0点】 “快了。” 陈牧唤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凝视着那上面的数字,古井无波般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稍稍的期待,他也想知道当他以六腑极限,迈入洗髓,练就武体后,历经这一质变,实力将达到一个怎样的层次。 …… 与此同时。 霜北县的县府某处。 一道衣着朴素的身影,从县府内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往远处离去。 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常,一张面貌也平平无奇,是个黄脸汉子,身上有些许血气涌动,似是一个武夫,但境界又不高,最多磨皮练肉的层次,唯一看起来有些异常的就是,他似乎有些呆板,除了眼神似有点光亮,脸皮好似面瘫一般,不见有任何表情。 黄脸汉子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一路远离了内城,来到了霜北县的城门口。 如今的霜北县严格控制内外进出,大门封闭,但黄脸汉子却目光十分平静,悄然找到一处死角,在巡逻的士卒背身越过时,整个人身影一晃,竟直接闪过了十余丈的城墙! 霜北县的城墙虽然不算太高,但十余丈也远非一般人能轻易越过,就算是易筋乃至锻骨武夫,都不可能一跃离地十余丈,也要沿着城墙墙体借力方能上去,而黄脸汉子身上的气血明明微弱,身形之敏捷却完全与其气息不相符。 很快。 离开了霜北县县府的黄脸汉子,一路往北而去,踏过茫茫霜原,直至来到了一片沟壑纵横的幽深谷地,身上的气息终于为之一变。 原本看似如同常人的气息,内里却一下子涌出一股猛恶的妖气,仿佛其表面披着的只是一层人皮,而内里却是一头骇人的恐怖妖物! 这气息之澎湃,远强于五阶六阶妖人,直至达到了七阶尊者的程度! 一位天妖门七阶的妖尊,竟能将气息收敛至与常人无异,甚至出入霜北县县府,在县衙附近探查而不被察觉,在霜郡能做到的毫无疑问仅有一人—— ‘千面妖尊’桑槐! “鲜于臣,郦食谟。” “霜北县的情况我已基本了解,你们那边调查的如何了?” 桑槐不再遮掩自身气息后,往前走了几步,便冲着幽谷中淡淡的开口。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迫近 雪崖上方。 一道妖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正是白羽妖尊鲜于臣。 “郦老妖还没回来。” 鲜于臣屹立在一块雪岩之上,一身雪白的羽毛似融入了霜雪之间,此时他肩膀上却还站着一只白色的妖鸟,他说话间没有去看下方的桑槐,而是目光随和的看着肩头的白妖鸟,伸手轻轻抚摸着鸟羽。 桑槐目光平淡的仰头望着鲜于臣,也不开口多语。 鲜于臣摸了摸白鸟后,终于将目光看向桑槐,微笑道:“桑兄不必急迫,我已探查清楚,石振永而今不在霜郡,冯弘升则坐镇郡府,纵是以宗师之能,从郡府赶到这里至少也要数个时辰,咱们有的是时间,不需着急。” 桑槐语气随意的道:“我向来不急,急的人该是你吧,半月前可是你主动找上我和郦老妖的,而今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七玄宗师一个不在霜郡,一个呆在郡府,若再磨蹭一些日子,好机会可就失去了。” 在霜郡。 他们三個妖尊惧怕一二的也就只有石振永和冯弘升两人。 以石振永和冯弘升的实力,在宗师中都属于极强存在,他们一旦正面撞上,甚至都没有太多把握能够逃掉,因此在不清楚这两个宗师行踪的情况下,他们都不会随意冒险。 而今他们在霜郡节节退让,示敌以弱,七玄宗终于是有些太过懈怠了,仅让陈牧和慕容燕两个人镇守霜郡最北边的寒北县府,且石振永还因故离开霜郡,而今霜郡仅有冯弘升一个人,且需要坐镇郡府,正是他们出手反击一二的时机。 目标倒是有多个。 霜东县、霜西县、霜北县……这三县中,坐镇霜东的是风云榜第八的冰绝宫大护法谭锡武,坐镇霜西的是天剑门大护法封觉,坐镇霜北的是七玄宗陈牧以及慕容燕。 而无论是桑槐,还是鲜于臣,又或者是郦食谟,三人汇合并商讨之后,选定的目标却是出奇的一致——霜北县,七玄宗陈牧! 谭锡武乃风云榜第八,更兼为冰绝宫大护法,在冰州占据天时地利,乃是最为棘手的存在,哪怕他们三人联手,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谭锡武留下。 天剑门大护法封觉…… 这人论起实力,倒似乎是三县之中最弱的,但问题是其人出身天剑门,目前天剑门在冰州的行动几乎都是盯着天尸门在打,若是他们对封觉下手,以天剑门的作风,很可能是为之大怒,直接引得整个天剑门彻底下场,一群剑道宗师杀进冰州。 这种情况是他们完全不想看见的。 至于霜北县府,陈牧和慕容燕联手坐镇,虽然两人合起来也绝对不比谭锡武好对付多少,但两个人终究不是一个人,是有方法能够调开,使其暂时分离的。 当然这些只是其中一个关键,另一个关键是,相比起其他几位,陈牧太年轻了,是年仅三十岁的六腑境顶尖高手,更兼练有乾坤意境,非比寻常。 对于他们而言。 吞噬越是年轻、气血越是旺盛、实力越是强大的武者的血肉,对自己的妖体淬炼就越有效,若是那种年过百岁的老宗师,哪怕实力上比陈牧更强,但因为年纪太大,血肉中蕴藏的元精也不多了,依旧是比不上陈牧。 “呵呵,我也没有那么急迫,只要那陈牧还在霜郡,机会随时都有,就算对付不了他,处理几个七玄宗的六腑境护法,那也是能享用一二的。” 鲜于臣笑呵呵的开口。 但话音落下后,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气息,目光略微一动,侧头往远处一个方向看去,而与此同时,下方的桑槐也是一同侧目看去。 “来了。” 桑槐目光略微闪烁,就看到视线中的幽深雪谷中,一道身形高大,妖气汹涌的四臂妖人踏步而来,每一步落下,仿佛都在震动山岳。 正是天妖门,四臂妖尊郦食谟! 郦食谟、鲜于臣、桑槐……盘踞霜郡的天妖门三大尊者,此时赫然齐聚一堂。 “郦老妖,我们打算动手了,你意思如何?” 鲜于臣悠闲的舒展了一下身体,身上一片片雪白的羽毛伴随着舒展而根根抖动。 郦食谟缓步而来,看了一眼鲜于臣和桑槐,语气沉闷的瓮声道: “我要其五脏。” “你要的太多了。” 鲜于臣淡淡的道:“五脏心肺乃他们淬体武者的气血之精华,其他部分远远比不上,全都给了你,剩余的又要如何去分?” 郦食谟冷哼一声,道:“你要其六腑就是了。” 鲜于臣淡笑,道:“他突破六腑境也才不久,六腑又能淬炼到什么程度,也许合起来都不及五脏中的一二……五脏你最多取其心,其余的你不能全要。” “心肺归我。” 郦食谟短暂沉默之后,粗声道:“这是唯一条件,否则我便不去了。” 对付陈牧也是有风险的,虽说目前根据他们的情报,石振永不在霜郡,冯弘升坐镇郡府,但谁也不知道暗中是否还有其他七玄宗宗师。 鲜于臣听罢,转头看向桑槐。 桑槐语气随意的道:“我没意见,五脏我也不需求,六腑和皮肉骨血皆归我就好。” 鲜于臣抚摸了一下肩头站着的白妖鸟,道:“五脏我取心肺之外其三,倒也没有什么,但他的精血我需要一半。” “可以。” 桑槐平淡的回答。 三人说到这里,彼此对视一眼,随即各自不再多语,悄然消失在雪谷中。 …… 寒北县。 内城县府,僻静的院落里 陈牧穿着一身宽松的布衣,正坐在一方石台前方,石台上摆放着一副玉质的茶具,旁边有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的沏着茶。 “这么说,楚师兄如今已回去七玄宗了。” 陈牧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后,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影说道。 那人一身中性的布衣,束着发,但肌肤却十分白皙细腻,正是陈牧的师姐孟丹云,此时也是品了一口茶,并冲着陈牧微微点头,道:“嗯,宗门里最为安定,楚师兄这最后一次冲击玄关,必然是要将状态调整到最好的。” “希望楚师兄此次能功行圆满罢。” 陈牧看着茶盏中的茶水,就见其中倒映出一张朴素且英俊的面容,语气感叹的说道。 时过境迁。 楚景涑也是到了冲击玄关的最后时限,以他的年纪,将近五十岁,这一次若是再不能破关,往后气血精力渐渐下滑,也就再无机会了。 在灵玄峰的几位同门之中,赵镇川与他的交情最浅,楚景涑则要近一些,孟丹云是最近的,毕竟从瑜郡时就相识,但不管远近与否,他自然都是盼喜不盼忧的。 “楚师兄说,一年之内他必能破关,此次信念还是十足的。” 孟丹云抿了口茶水,道:“陈师弟伱觉得楚师兄此次冲关,能有多少把握。” 陈牧略微思忖,道:“大约三成吧。” 楚景涑如今的状态他之前倒是感受过一二,淬体修为没有问题,意境的领悟也早就抵达第二步的极限,武道意志也应当是够了,更兼之前有过几次冲关的经历,虽然过去几次都不曾冲破,但总归也是一些经验,大抵三成把握还是有的。 “陈护法还是很看好楚护法呢。” 而就在陈牧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落入院中。 陈牧与孟丹云一齐看去,就见一道人影从外院走了进来,却正是主峰护法,慕容燕。 “慕容护法怎么来了。” 陈牧笑着站了起来。 虽然慕容燕与他都坐镇霜北县,但他和慕容燕的接触其实很少。 孟丹云也是站了起来,冲着慕容燕欠身一礼,慕容燕无论是在七玄宗的身份地位,又或者是武道修行和年纪,都是她的前辈,她自然是不敢怠慢。 慕容燕看着陈牧,语气羲和的道:“近日无事,遇到些武道方面的困惑,便来找陈护法请教一二。” 陈牧一听,不由得失笑道:“慕容护法言重了,慕容护法的武道已修成领域,卓成大家,当今又有几人能当得起慕容护法的请教?” 慕容燕笑笑,道:“你我虽不同峰,但也是同门,我虚长些年月,还是直接唤我师姐吧,武道之上达者为先,我在乾天虽有进境,但坤地一脉的修行才不过起始。” 听到慕容燕的话,陈牧微微点头,已明白过来。 像慕容燕这样已经没有机会冲击玄关的人物,想要更进一步提升实力,那就只有继续参悟领域,而她已经练成乾天领域,后续自然是继续尝试参悟坤地。 但这种先以乾天入道,之后再去修炼坤地,是会受到些许影响的,与他这种兼掌乾坤齐头并进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况,慕容燕显然是在坤地的修行上受阻,想找他探讨一二。 “请教不敢当,我于乾天方面也有一些想法,正合与慕容师姐探讨一二。” 陈牧便冲着慕容燕说道。 慕容燕能悟出乾天领域,在意境方面的成就,比起秦梦君也不会相差太多了,对如今的他来说的确也是更高的境界,不论实力,的确能够互相指教。 “好。” 慕容燕微微颔首,便即说出自己在坤地方面的些许困惑之处。 陈牧虽不曾掌握乾坤领域,但单论坤地的修行和感悟,的确是比如今的慕容燕更高许多,慕容燕修炼坤地意境也是最近这些年的事情,才只堪堪迈入第二步,与乾天的领悟深度相差太大,更是无法结合为完整的乾坤意境。 听罢陈牧的叙述,慕容燕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恍然明悟。 论起意境的‘竖向’层次,掌握领域的她自然更高一些,但若是‘横向’的话,练有完整乾坤意境的陈牧自是站的更远,陈牧对于乾坤的许多领悟,也是修炼单一意境或者一半的乾天意境,所无法知悉的。 两人就这么在院落里探讨印证起了武道,到后面更开始彼此交手,以实际的乾天运转以及乾坤轮转,来互相了悟所得,不过交手也只是在指掌之间,基本没有动静传出院外。 对陈牧和慕容燕的论道,孟丹云就插不上话了。 毕竟她的境界比起陈牧和慕容燕都要差上很多,但她在一旁听着陈牧和慕容燕的论武,也是一时有许多明悟,尤其是看着陈牧与慕容燕分立两侧,指掌交接,微弱的乾天和乾坤彼此触碰,更是目不转睛的细细观察。 乾天领域和乾坤意境的彼此印证,这可是在整个寒北道也难一见的场景。 不多时。 慕容燕气息一收,感慨道:“陈师弟不愧是当今寒北道天骄第一,在这个年纪就将技艺练到了这种层次,我在你的年纪,还远不及你的一半。” 陈牧神色平和的收回手指,道:“些许微末伎俩,不足为道,慕容师姐的乾天领域,才是真正的大家手段,我离领域还相差很远。” 慕容燕摇了摇头,说道:“乾坤领域之难远非乾天可比,不过以陈师弟你的悟性,我看悟出乾坤领域,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便是如今,若真的同我交手,我多半也是赢不了陈师弟你的。” 陈牧目光随和,正待说些什么,却忽然目光一动。 接着他将手一翻,掌中已出现了一枚棋子,正是军阵盘的阵棋,就见棋子呈现出殷红的色泽,隐约有一条极其黯淡的血色丝线,指向远处的某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 慕容燕几乎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手中翻出了一模一样的一枚棋子。 这种情况几人都不陌生,包括孟丹云也是一样,众人手中都持有军阵盘的阵棋,这是有人激发了阵棋的求援,传递过来讯息。 “我去吧。” 慕容燕看了陈牧一眼,立刻开口说道,话音才刚落下,人已消失在原地。 陈牧右手抬起,刚想说还是由他去,他的速度更快一些,但慕容燕已经施展出乾天领域直接破空飞遁而走,于是便摇了摇头,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千面妖尊! 慕容燕虽不是宗师,但掌握有乾天领域,那便与秦梦君一样,具备御空飞遁之能,且御空速度不慢,破空飞掠之下,普通人根本都无法察觉到她的身形。 顷刻之间她便离开了寒北县,往求援讯息传递的方向而去。 与陈牧的探讨和切磋,让她对于和乾天对立的坤地意境,有了许多的了解和体悟,而今也正好想印证自身所得,若有几个妖人供她练手是再好不过。 就这样。 慕容燕一路破空飞掠,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临近了求援讯号传达的地方,那里是茫茫雪原上的一片山林,细细的针叶林被霜雪一片片覆盖,其中隐约有混战的痕迹。 然而来到山林间的慕容燕却是眉头微蹙,因为她只看到了混战的痕迹,并未感知到有正在交手的战斗动静,难道是她来迟了一步? 唰。 慕容燕沿着痕迹往前继续飞掠一段,终于在一处幽谷中看到了十来个人影,多为七玄宗弟子,还有两位执事以及一名护法,众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明显经历一场血战。 只是慕容燕将目光掠过四周山脉,却不见有敌人的踪影。 她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太多迟疑,还是从空中迅速落下,来到那幽谷之中。 慕容燕的落地让幽谷里的众人皆神情一紧,几乎一个个下意识的又拔剑起来,但当看清慕容燕的身影时,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 “慕容护法。” 几名七玄宗弟子更是露出了幸存的神色,向着慕容燕一礼。 慕容燕目光掠过众人,道:“此地是何情况,妖人已退去了?” “是。” 众人里为首的那名护法,是曾经的少玄峰真传刘澶,而今也是迈入六腑境,成为少玄峰护法,此时冲着慕容燕敬声回应,他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尤其是右腿部分伤的很重,看上去已是做了止血和简略包扎,但明显行动受损。 不过这会儿见到慕容燕到来,刘澶也已松了口气,哪怕同为护法,慕容燕也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有慕容燕支援过来,除非再遭遇天妖门的尊者,否则就都安全了。 “慕容护法,是这样的……” 刘澶迅速向慕容燕陈述之前的战斗状况。 却是他带领一批人马,调查到一处天妖门妖人的藏身点,于是带人前来围剿,结果中了埋伏,妖人的数量和实力超过了预计,光是六阶妖人就有四位之多。 于是他只能带着众人边打边退,退到这处幽谷之中固守。 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地方是,好几次天妖门的妖人,都几乎能够攻破进来,但却又都没有硬冲,不过当时想着是天妖门妖人個个自私自利,都不愿意首当其冲。 “……最后应当是久攻不下,知道我们的支援即刻就到,于是就退走了。” 刘澶将大致的情况一一汇报一遍。 然而慕容燕听罢,眉头却更加紧锁,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又详细问讯几处细节之后,面色终于是微变,道:“不好!” 话音落下。 她几乎没有太多迟疑,立刻拔身而起,往寒北县府方向全速返回! 天妖门妖人的怪异举动,的确能勉强说得通,但此时刘澶一行人落得安全,回过神来之后,细细回想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之处,因为那群妖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们是围而不杀的架势,倘若最初就一拥而上,他们根本都退不到这处幽谷中固守。 这时候一番话说完,不光是慕容燕察觉到不对,刘澶也一样隐约发觉不对劲,他们这一批人是似乎是被做了诱饵,故意引诱慕容燕过来! “引诱慕容护法过来却又没有布设埋伏,那天妖门妖人的目标……” 眼见慕容燕破空而去,刘澶和身边的执事、弟子,此时皆面色变化,均已意识到问题所在,天妖门故意引诱慕容燕前来,却又不是要埋伏慕容燕,那么其真正目的,此时几乎是能脱口而出——霜北县县府! “走!” 刘澶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沉声开口,一条腿负伤但也仍然是尽快率领一群弟子出谷,往安全的区域回返。 天妖门冒着那么大风险,围困他们这一批人马,调开慕容燕,其目的绝不简单,不可能只是肆虐县府,他们的目标甚至有可能,是直指坐镇县府的另一人——陈牧! 此刻全速飞遁往霜北县府返回的慕容燕,脸色也是十分压抑。 陈牧那边要出事! 刘澶也许无法确定,但她基本能肯定,天妖门设计将她调开,又没对她设伏,那就必然是奔着陈牧而去了,要趁着她不在,对坐镇县府的陈牧下手! 霜郡极具威胁的人物,既有天妖门三位尊者,也有天尸门长老,而今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天妖门两位甚至三位尊者一同行动,攻入了县府! “陈师弟……” 慕容燕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不语,全速赶路。 别说她不久前和陈牧互相印证武道,感悟良多,哪怕是过去和陈牧没什么交情之时,也是绝不希望同宗门下的陈牧出事的。 只是她此时距离县府足有数百里之遥远,纵然是以她的速度,乾天领域张开全速飞遁,也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倘若真的是最坏的情况,天妖门三位尊者齐至,那么陈牧就得在三大妖尊的联手围攻之下,支撑半个时辰,一念及此,慕容燕一颗心就越来越沉下去。 但无论还能否赶上,此时的她都唯有全速赶路了。 …… 县府。 陈牧的院落。 微风浮动,流水飘逸。 就见陈牧和孟丹云两人相对而立,相距不过数尺,从孟丹云身上不断的升腾起一缕缕风刃流水,交汇变幻,向着陈牧覆盖过去,同时以指代剑,向陈牧攻去。 之前在一旁看着陈牧与慕容燕探讨武道,她心中有不少体悟,以她和陈牧的关系自也不会纠结什么,直接就向陈牧请教,与陈牧继续探讨所得。 啪嗞,啪嗞。 一缕缕风水纠缠的气劲,在临近陈牧身边时,就被虚无之中震荡的些许天地之力震的崩散破碎,化作无痕消失。 孟丹云双指一并,向陈牧刺出,指尖流水与风刃汇聚流转,交汇交织。 然而陈牧仅仅只是抬起右手,双指向中一夹,一缕风水之刃剪落,将孟丹云双指上流转的风水之力截断。 嗖。 孟丹云不等自己的两指被陈牧夹住,立刻抽手回指,变招虚点,一缕流水化作缠绵丝线,一下子向着陈牧环绕过去,看上去绵绵柔韧,但实际上却蕴含能割裂一切的凌厉。 陈牧神色不变,随意的一挥衣袖,一缕微风卷起那一缕水丝,将其带着不断盘旋转动,始终令其无法近身,其中蕴含的切割劲力也是无从用处。 哗啦! 孟丹云见状,抬起双手在身前轻轻一合,一缕无形水劲与风力相合,汇成一束,向前贯穿过去,与虚无之中化出一束凌然气劲,似刚非刚,似柔非柔。 陈牧看到这一招,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评价道:“孟师姐对风水意境的掌握,的确足够深入了,这一击刚柔并济,寻常手段均无法化解,只能硬接。” 说罢。 他也散去诸多花哨气劲,向前一掌虚抓,将孟丹云打来的那一团蕴含贯穿之力的罡劲一下子摄入掌中,华光微一流转,就使这一团气劲滴溜溜旋转起来,最后消弭无形。 孟丹云看着这一幕,终于不再继续出手,而是吐了口气,道:“但还是突破不了你的手段,明明你也只用了与我一样的风水意境而已。” 眼前这位师弟,几年之前还要向她请教巽风意境的掌控和修行,几年之后光是风水就已经凌驾于她之上,更不用说还兼掌其他六相,汇集乾坤。 这难免使人感到怀疑自我。 孟丹云只能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和陈牧去比较。 实际上她能成为灵玄峰真传,在玉州也是一代人中的佼佼者,能到她这个程度的,数代累积都不会很多,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委实无法估量。 “孟师姐可有些体悟?” 陈牧笑笑,走到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杯,将一盏冷茶饮下一半。 孟丹云微微点头,道:“乾坤八相是流转生灭,阴阳亦是流转生灭,风水也一样能遵照此理而展开,我过去风水之力交融一直有些瑕疵,而今好像看到些明确方向了。” “那就好。” 陈牧冲着孟丹云点点头:“只要能有所领悟,逐步累积,总会破茧成蝶,我能练到今日的程度,也是依靠一点一滴的积累,最终质变而来。” 他这话说的倒也问心无愧,毕竟哪怕是系统面板的经验点,那也是靠自己一点一点辛苦积累而来,不是凭空所得。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孟丹云自然也清楚积累的道理,能有所感悟她心中也自然是满意的:“多谢师弟赐教,今日受益良多,我就先回去了,再细细体悟一二。” “好。” 陈牧冲着孟丹云微笑回应。 孟丹云于是转身出门,往外面走去,不过就在她走出陈牧院落时,迎面却是走来一个穿着差服的黄脸汉子,与她擦肩而过,正往陈牧院里而去。 孟丹云的视线略微停顿,在黄脸汉子身上打量了一下,只当是向陈牧汇报消息的差人,并没有多做理会,但往前走了两步后,她却又下意识的停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猛然回头看去时。 轰!!! 就听见一声炸裂般的轰鸣,从陈牧的院落中传来,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之力一下子混乱起来,可怖的天地之威化作实质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过去。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陈牧那院落的青石院墙上,呈现出一片片碎裂的痕迹,最后四面墙体连同建筑,皆是一片片的倒塌,并伴随着狂风席卷。 “!!” 孟丹云心中为之震动,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那蔓延过来的狂风,同时看向场中。 就见陈牧身前可见一枚漆黑色泽的毒针,仿佛蕴含有可怖的剧毒,泛着幽光一点点的逼近陈牧的脖颈,但却在侵入他身前三尺范围内时,一寸一寸的被磨灭成黑色粉末散落! 但见, 陈牧依然静静的屹立在那一方石桌的前方,身前是那个刚刚从她旁边过去的黄脸汉子,两人相隔不过一丈,但中央的天地却仿佛化作泾渭分明的两半。 从黄脸汉子的身上,则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股汹涌而狂暴的妖威,似乎是假意向陈牧汇报信息而发起了偷袭,但并未能凑效,只是这股可怖的妖威弥漫升腾,仅仅只是粗略感知了一下,就令孟丹云为之色变,因为这已远远超过了六阶的层次。 七阶妖尊! 这是一位七阶妖尊,竟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县府,试图袭杀陈牧! “天妖门尊者……” 孟丹云此时瞳孔剧烈收缩,适才这黄脸汉子就从她旁边擦肩而过,她竟完全没察觉到异常,一位堂堂七阶尊者,周身妖力竟能收敛到毫无泄露,在感知中几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差役武夫,也就是说想要杀她的话,几乎就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一尊七阶妖人就这么近距离擦肩而过, 这如何不令孟丹云毛骨悚然,感到心中阵阵后怕? 显然。 其人对陈牧的刺杀失败了,恐怕也唯有陈牧,才能在一尊七阶妖人的掩藏和突袭之下,仍然能够应付自如,保持那般从容不迫的模样! 陈牧的院落就在内城县府之中,此时一下子爆发出的巨大动静,自然也是惊动整个县衙,大量人影纷纷向着这边冲来,但却都只是来到几十丈外,就尽皆色变,被场中那一片恐怖的妖力以及天地威压所震慑,难以靠近一步,只能遥遥观望! “这……是天妖门妖尊?!” “天妖门尊者竟然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进来的?” 沈琳等诸多七玄宗存在,此时几乎都是纷纷变色,目露震骇之意。 在冰州撞上天妖门妖尊并不算离奇,但要知道这里可是内城县府,一位妖尊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然后突然爆发出动静,事先毫无异状,这无疑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看场中的情形,也就是袭击的人是陈牧,否则若是袭击其他执事乃至护法,绝对没有人能够抵挡的下来,必然会被一招致命,谁都来不及救援。 “能将隐匿气息之法掌握到这个程度,必然是他了。” 孟丹云目光凝重。 在天妖门妖尊之中,能做到悄无声息潜入县府,甚至与她擦肩而过她都不曾察觉到异常的,也就唯有一人—— 千面妖尊桑槐!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击之威! 伴随着阵阵可怖威压弥漫。 陈牧立于原地,并无任何动作,就这么目光轻淡的看着站在对面的黄脸汉子,周身上下无形的天地之力流淌,与对方迸发的妖力互相交织冲突,隐隐呈现出一片割裂之相。 “千面妖尊桑槐。” “费尽心思调开慕容师姐,应当不至于就这点伎俩罢。” 他一双眸子若深潭般古井无波,身前那一枚袭击向他的尖刺毒针,此时终于泯灭到了最尾端,尔后彻底化作黑色尘埃散落,被磨灭干净。 轰!! 伴随着天地之力的剧烈震荡,就见桑槐身前那宛如殷红血色一般的妖力,一下子出现了一片片裂痕,也让他面色微变。 直至天地之力与妖力皆轰的一声炸开,桑槐已被震退到了一丈之外,同时身上的皮肉尽皆呈现出一片片龟裂的迹象,一道道血丝密布,仿佛整个人完全碎裂般,十分可怖! “哈哈哈。” 然而桑槐却并无畏惧之色,此时反而大笑一声,道:“不愧是练就乾坤意境的风云榜高手,的确非同小可,凭我一人的确是拿你不下。”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见他身上的皮肉,那一层黄脸汉子的面颊,一块块的碎裂剥落,从里面钻出一个浑身长着漆黑毛发,身形妖异可怖的怪物! 正是千面妖尊伪装之下的本体! 与此同时。 在场的孟丹云、沈琳等诸多七玄宗门人,尽皆变色,因为众人几乎都是同时感知到,两股恐怖的妖威从东、南两个方向冲天而起,并向着这边急速而来。 几乎就是顷刻之间,两道妖影便冲入了内城,冲至县衙之中,其中一人生有四臂,浑身赤红,通体布满紫色的妖异花纹,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恍若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 另一人周身布满白色长羽,羽翼展开悬停于空中,可怖的威压弥漫天穹,令诸多易筋锻骨境的七玄弟子都感觉到近乎窒息,连沈琳等五脏境执事,也是承受了强烈的压力。 四臂妖尊郦食谟! 白羽妖尊鲜于臣! 天妖门三大七阶妖尊尽皆现身,将陈牧环绕在中央,三股恐怖的妖威弥漫县府,几乎令整個县衙内的所有官吏差役尽皆瘫软在地,一片骇然和恐惧之色。 “四臂妖尊,白羽妖尊,这……” “慕容护法在何处?” 沈琳等诸多执事眼看着这一幕场景,也都是面露惊悚之色,环顾四周,却不见慕容燕的身影,仅有陈牧一人矗立在场中,被三大妖尊环绕中央。 糟了。 孟丹云此时面色也变得有些泛白,她已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天妖门三大妖尊齐至,而慕容燕却恰好外出救援……恐怕是天妖门故意将慕容燕诱出,以造成县府空虚! 而今慕容燕不知道去了多远的地方支援,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赶不回来,寒北县府能比肩妖尊战力的,就仅剩下陈牧一人,哪怕还有她、以及寥寥几位六腑境护法,也能从旁协助牵制一二,但最多也就是牵制而已,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抗七阶妖尊! 眼见慕容燕始终不现身。 沈琳等人也逐渐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一时间也都是面色难看了许多,若是慕容燕不在,那陈牧就要一人对抗天妖门三位妖尊,这可是三位位居七阶,比肩宗师的恐怖存在! 陈牧尽管名扬寒北,位列风云榜上,但毕竟不是石振永、冯弘升这样的强大宗师,而今场中的情形怎么看,都是一场针对陈牧的惊天危局! 然而。 县衙之中众人一片震骇惊惧,陈牧立于开阔的中央之地,却始终神色泰然,哪怕是白羽妖尊鲜于臣以及四臂妖尊郦食谟联袂而来,他的面色也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郦食谟,鲜于臣,桑槐,天妖门在霜郡活动的三位妖尊全都来了么,倒也是看的起我了,怎么没有天尸门的长老?” 陈牧目光掠过四周,将孟丹云以及沈琳等众多列在远处,一片惊忧的面容都收入眼底,但却并未过多在意,又往其他几个方向瞧了几眼。 天穹上。 白羽妖尊鲜于臣,一双羽翼展动,语气幽幽的道:“寒北道最年轻的风云榜高手,倒也的确有些气度,到此时还能心神不乱,不过你的尸体,我等本就不太够分,再拉上个炼尸的老家伙,是怎么都难分的了。” 陈牧听罢鲜于臣的话,却并不理会于他,也不去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千面妖尊桑槐,淡淡的道:“这么说来,你们三个的目标明确是我了,若之前出城去的人是我,那么就是你们一路尾随,等我远离了县府之后,再动手。” “不错。” 鲜于臣悠然道:“比起那个老女人,自然是你的骨血更有滋味……好了,废话也说的够多了,你也该安心上路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就见他眼眸中寒芒一闪,整个人悬浮于天穹上,忽然白色羽翼一展,七八根白色的羽毛裹挟着凌然可怖的妖力,化作一道道羽箭,向着陈牧坠落下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血色的轨迹,恍若一片从天而降的血雨! 看似只是随意般的一击,但每一根羽毛上凝聚的妖力都是达到了骇人的程度,令不远处的沈琳、孟丹云等人皆为之变色,尤其是孟丹云,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击之下,就算全力驾驭桃神剑,恐怕都难以抵挡其中一根白羽。 七阶妖尊,妖人之尊,远非那些六阶妖人所能比拟! 而几乎与此同时。 四臂妖尊郦食谟、千面妖尊桑槐两人,也都是齐齐动手了。 但见郦食谟四臂挥起,凌空向着陈牧砸出四拳,伴随着恢弘的妖力爆发,虚空中凝聚出深紫色的四记拳印,封锁了陈牧的后背,要将陈牧的身躯震裂。 桑槐则是右臂向前虚虚一挥,不知道从哪里又迸溅出一枚漆黑色的毒针,表面闪烁着凌厉的幽光,一刹那间破空划过,就来到了陈牧的近前。 三大妖尊的攻击,从三个方向汇攻而至! “陈师兄……” 沈琳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发白,试图上前支援但却在三股交汇的恐怖妖力下,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只能相隔数十丈而望。 孟丹云这边也是第一时间驱出了桃神剑,元罡内息驾驭使得剑身泛起灵光,可就在她要操纵桃神剑一击而去,尝试支援陈牧之际,却又忽然目露惊愕之色。 只见。 场中陈牧一人,面对三大妖尊的夹击,却依旧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仍然目光平静的负手而立,可他周身之间,却泛起无形的幽光,交织于周身三尺之内。 无论是那近乎凝成实质般的妖力拳印,还是漆黑色的毒针袭杀,又或者是上空坠落的血色白羽,尽皆在陈牧周身三尺之处凝滞,恍若被定格在虚空之中! 滋滋!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见拳印、毒针、白羽,以极其迟缓的速度,一点点的挤进陈牧周身三尺弥漫的华光之中,说是挤进有些不太恰当,因为但凡挤进陈牧周身三尺的部分,都尽皆一寸寸的泯灭于虚无之中,被一点点的碾碎为尘埃! 他就这么屹立在那里,周身的三尺之内,恍如一片不可侵近的禁区! “这是……” 孟丹云目露愕然之色。 她只能感觉到陈牧周身三尺之内的天地,仿佛与外界完全隔绝,这不是天地轮印,也不是什么技法招式,这种感觉她只在秦梦君身上体会过——武道领域! 但这不可能。 陈牧才掌握乾坤意境多久,哪怕再是绝代天才,再是妖孽,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参悟出乾坤领域,这根本就不现实,何况也没有仅限三尺范围的狭小领域。 眼看着三大妖尊的攻击,尽皆在那三尺区域之内一点点的湮灭殆尽,最终没有任何一道攻击能够侵入进去,孟丹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闪过几分震撼。 她曾秦梦君说。 若是有人能在六腑境,将技法练到一种极致,那么即使是意境方面不曾突破,也能够做到在一定范围内呈现出近似武道领域的效果。 可要想做到这一点,也并不比意境迈入领域层次容易多少,甚至这种能力,绝大部分都是出现在洗髓宗师的身上,是一些不曾练成领域的宗师,依赖大成的武体,精妙到绝巅的掌控之力,才能够在周身显化出这种‘三尺禁域’! 此时。 不仅仅是孟丹云等人,就连场中的白羽妖尊鲜于臣等存在,也都是面色微变。 “领域?!” “不……他要是练成领域,那就是乾坤领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威能,这只是对天地之力和元罡运转掌握到一种极致的程度,形成的三尺禁域。” 桑槐看着陈牧,神色一阵惊疑不定,他曾见过这样的招数手段,但那也是在一些武道宗师身上遇见,陈牧不曾踏入宗师,更才不过三十岁年纪,怎么就能将技艺磨炼到这个地步,这可是许多武道宗师都达不到的高度! “眼光不错。” 直到这个时候,陈牧终于缓缓开口了,将目光投向桑槐,道:“既然慕容师姐不是你们的目标,那我也就放心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陈牧身影突兀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赫然来到了千面妖尊桑槐近前,面无表情,抬手向着他一记拳印落下。 轰!! 乾坤八色之光轮转,赫然正是天地轮印! 只不过陈牧此时抬手之间打出的这一记天地轮印,却是极其的恐怖,浩瀚的威能丝毫没有散溢,而是生生凝聚在狭小的一尺之间,汇聚成的那一团天地轮印,几乎璀璨到恍若天上的星辰,灿烂的光辉耀眼刺目,凝练到极致的威能骇人听闻。 “不好!” 桑槐感知着这一击的威能,脸色一阵狂变。 他作为天妖门妖尊,曾和不止一位武道宗师交过手,甚至还曾远远瞧见过顶尖宗师的出手,也称得上是见多识广,陈牧这一击的威能,哪里是什么风云榜高手所能打出来的,分明就像是一尊武道宗师,不仅调动的天地之威恐怖,更凝练到了一种极致! 几乎没有丝毫迟疑,桑槐一声嘶吼咆哮,下半身的皮肉也是彻底碎裂,显露出的黑毛妖体之下,甩出了一根犹如蝎子般的针尾,迎着陈牧打出的那一记天地轮印而上。 这尾针乃是他妖躯中,最为坚韧之处,也是他最强大的压箱底手段,足以与灵兵硬撼,此时此刻却是不敢有丝毫的保留,直接就将其全力激发出来。 恢弘的妖力凝聚于尾针之上,让针尖泛起一点猩红之芒,最终与陈牧的天地轮印一击碰撞到了一起,让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都仿佛沉闷了一下,然后轰然激荡! 轰!!! 伴随着一身炸裂般的轰鸣。 就见陈牧打出的那一记璀璨耀眼,凝练到极致的天地轮印,就这么硬生生的碾碎了桑槐的尾针,将其毒尾生生贯穿,最后没入其胸膛之中。 桑槐双目陡然圆睁,他整个人就这么凝固在那里,尾针连同胸膛,以及身后的大地,连成一条线的方向上,赫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通路,中间的一切皆被陈牧一击打穿! 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你……” 桑槐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牧。 此人不是才迈入六腑境,传闻中不过风云榜前十的水准,怎么会强大到这个地步,无论调动的天地之威还是凝练程度,都远在他之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轰!轰!! 几乎就是在陈牧一记天地轮印,击穿桑槐的同时,身后鲜于臣以及郦食谟两人也都各自出手了,两道攻击分别坠落在陈牧的头顶以及背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但却仍然是毫无效果,被陈牧周身三尺的那一层无形壁障阻隔在外,不曾动摇分毫! “太弱了。” “伱们。” 陈牧对于头顶和背后的攻击,却是看都不去看一眼,抬手向前虚虚一按。 早在他六腑尚未淬炼到如今的程度,技艺尚未练到登峰造极,化出‘三尺禁域’之前,就已经能够轻易的击毙一位七阶妖尊,虽然侯灏在天妖门妖尊中排名末尾,但终究也是妖尊,而今的他比起那时候,更是又强大了何止三成。 桑槐胸膛被击穿,但尚未暴毙,只是经过陈牧刚才的一击,他周身的妖力已经完全散乱,此时根本无力抵抗,只惊骇之下,勉强抬起双臂试图招架,激发出些许残余妖力,但被陈牧挥手间压下的磅礴天地之威碾的支离破碎,整个人被从头到脚生生按成了一团,最终气息崩溃! 千面妖尊,身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寒北风云第三人 天穹上。 一道人影驾驭乾天,以极快的速度自远飞遁,掠过云端。 慕容燕已尽可能的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眼眸中带着一丝焦迫,她在从刘澶等人的地方往回赶的半途中,就又一次接到了求援的信息,只不过这一次求援的讯号是来自霜北县,显然如她预料的一样,陈牧坐镇的霜北县县府出事了。 并且最令她心中焦迫的是,霜北县的求援讯息,仅仅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彻底中断消止了,她不知道如今的霜北县已被妖人肆虐到什么程度,甚至最坏的可能是,整个霜北县县府内驻扎的七玄宗弟子,全部被天妖门的妖人灭杀殆尽。 快! 再快一点! 慕容燕的身形划破长空,乾天领域已经被她运转到了极限,只为更早一步赶到霜北县,就这么急速飞遁不知多久后,前方终于出现了霜北县的城池所在。 即使是身在高处,慕容燕也是一眼便看到,霜北县的城墙东向一角,对比她离开的时候,明显有一片坍塌的痕迹,也让她心中不由得绷紧。 只是。 当她将目光看向投向整个县府时,却见到茫茫县府一片平静,并未感知到有什么战斗的波动,空气中只隐约残留了少许的妖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果然还是来迟一步么……” 慕容燕目光一沉,看起来战斗似乎是早已结束了,果然她还是没能赶上。 目光掠向城中之后,顿时就看到,陈牧之前所居住的那一片院落,完全被摧毁掉了,院墙连同建筑都是坍塌破碎殆尽,连地面都裂开一道道痕迹,显然经历了一场大战。 此时。 还能看到一些人影正在收拾残垣断壁。 慕容燕继续往远处看去,在确认没有天妖门的妖人气息后,还是从空中迅速的破空落下,落到了县衙的一处屋檐之上,也没有遮掩气息,属于她的淡淡威压弥漫。 附近的一些七玄宗弟子立刻就注意到了慕容燕,纷纷抬头看向她。 “慕容护法。” “慕容师姐!” 一些不同的称呼响起。 慕容燕将目光投向下方,沉声道:“是妖人袭入县府么?伤亡情况如何,妖人是已经退走了么,陈师弟怎么样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顿时让下方的一群七玄宗弟子一时发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就在这时。 远处几名七玄宗执事抬着一具尸体过来,让慕容燕眸光一凝,注视向那具尸体后,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异之色:“白羽妖尊鲜于臣?!” 只见那具尸体一身羽毛被浸染成了血色,与‘白羽’并不相干,但慕容燕曾与白羽妖尊碰过面,一眼就辨认出了尸体是谁,心中一时惊愕不已。 白羽妖尊鲜于臣。 作为驻扎霜郡的三大妖尊之一,实力暂且不论,保命能力属于绝对第一,连冰绝宫威名赫赫的宗师都对他无能为力,毕竟凌空飞遁的力量不是随便一位宗师就都具备的,至少也要是巽风一脉的武体才能凌空而行,但往往速度也很慢。 只有像她这样练就乾天,能借乾天而御空,才会足够的快,在空中飞遁的速度和在地面上奔跑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即便如此,依然是很难对付鲜于臣的。 据她所知。 鲜于臣甚至曾在石振永面前出手过,但石振永这位宗师中的强者,都拿其没有什么办法,对方在天上保持一定的距离,短暂的滞空根本追不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冯弘升才携带了灵兵诛月弓而来,就是为了让鲜于臣不能肆意妄为,给予其巨大的震慑。 而今。 这位威名赫赫的白羽妖尊,却赫然死在了霜北县。 “鲜于臣死了……” 慕容燕目光凛然,第一反应就是石振永持诛月弓提前赶到,诛杀了这位七阶尊者,但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因为对方的妖身之上,并不是诛月弓和破星箭留下的伤痕。 那贯穿胸膛的空洞之中,残留着的,是些许弥漫的浩荡乾坤之意。 这是, 死于天地轮印! 在如今的寒北县县府,练有天地轮印的,自然只有一人,那就是陈牧。 陈师弟竟以天地轮印斩杀了鲜于臣? 慕容燕一时惊异,眼眸中更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鲜于臣是谁,那可是天妖门堂堂妖尊,依仗飞遁之能甚至曾令石振永都无可奈何,其自身实力也远非寻常,可比寒魄刀司徒枢要更强的多,论起来绝不逊色于她,在风云榜上也唯有前十乃至接近前十的存在,才有资格与其一战。 “慕容师姐。” 就在慕容燕心中感到几分不可思议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就见陈牧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往这边走近过来。 慕容燕一回头,见陈牧似是毫发无损般,也是惊诧不已:“陈师弟你……没事?” “他们这点微末伎俩还奈何不了我,慕容师姐你那边情况如何?” 陈牧冲着慕容燕问道。 慕容燕此时还有些心神未定,满是惊疑,但还是下意识的回应道:“天妖门聚集了一批人手围困刘护法,困而不杀,就是为了引我过去,我去时妖人早已退走了。” “这样么……” 陈牧微微点头,道:“慕容师姐没事就好。” 说罢。 他随手拎起鲜于臣的尸体,往另外一边的院落走去。 这边慕容燕还在发怔,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赵镇川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冲着她打招呼道:“慕容护法。” “赵护法。” 慕容燕从屋檐上落下,道:“县府这边究竟是……” 赵镇川看向陈牧远去的方向,感叹道:“我也是刚回到县府,听说妖人此次阴险设计,故意将慕容护法调走,不过陈师弟如今的实力,连天妖门的三大妖尊联手都……” 早年听闻陈牧接替孟丹云,成为灵玄峰又一位真传,秦梦君第四位弟子,他只是觉得灵玄峰总算又来了一位出色些的师弟,但不曾想短短一年多功夫,陈牧的实力就已突飞猛进,在沙郡之时就已凌驾于他之上。 此后问鼎云霓天峰,登上风云榜,更是远远跨越了他所在的高度。 而今。 更是凭一己之力,斩杀天妖门三大妖尊! 哪怕他也是六腑境中的佼佼者,仅次于风云榜的存在,也不得不震撼于乾坤一道的可怕,当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以六腑境之身,就能格杀三大妖尊。 要知道桑槐、郦食谟等三大妖尊肆虐冰州已久,他自问就是突破玄关,修成洗髓宗师,也不可能立刻就能胜过这三人,也要慢慢将武体打磨圆满,才能超越这三人。 要知道几年之前。 他就已经是如今这样的实力,而陈牧才刚刚离开瑜郡,那时才不过是五脏境的年轻弟子,才堪堪掌握三种意境第二步,刚胜过天剑门真传古弘而已。 慕容燕听着赵镇川的话语,一时也是有些恍惚,她之前和陈牧切磋交流,已经知道陈牧的实力多半已在她之上,但没想到陈牧能达到这个地步,那三大妖尊任何一人,她都没有绝对能战而胜之的把握,陈牧却可以以一敌三,连杀三尊。 这种实力, 已完全超越她这個层次了。 在宗师之中,唯有石振永、冯弘升这些强者才能做到,而在六腑境,放眼整个寒北十一州,恐怕也仅有风云榜前三的那三位存在,才可能具备这样的实力。 也就是说,如今的陈牧,身处的高度,已够资格登上风云榜的前三! “乾坤之道,天下至强的武道,当真能强到这种程度?” 慕容燕心中也是有些恍惚。 世人皆知乾坤武道乃当世武道至强之路,但再怎么强也该有个限度,陈牧尚未练成乾坤领域,就能比及风云前三,这种实力,就算是在过去上千年岁月中,那些练成乾坤一道的绝代天骄中,恐怕也是绝无仅有。 到了慕容燕这个层次,她很清楚,乾坤武道虽强,但究竟能将其发挥到什么程度,还是要看人,正如和她一样练就乾天领域的秦梦君,即使不使用武体之力,单凭领域的交锋,她也自问不是秦梦君的对手,同样的武道,不同的人亦有高下之分。 能练成乾坤的,已是万中无一的佼佼者。 而陈牧。 能在如今这个层次,尚未练成领域,就近乎迈入风云榜前三的高度,毫无疑问就是在历代乾坤一道的武者中,也是最为顶尖的存在。 能在三十余岁的年纪,就将武道练至这个地步,练到登峰造极,化出三尺禁域,如此惊艳才才,慕容燕这一刻甚至觉得,哪怕陈牧遭到了玄机阁的暗算,身中魔气侵蚀,未来也未必就不能修成乾坤宗师。 似这样的绝代人物,就如天上的灿烂星辰,也许短暂的云雾能遮掩其光辉,但最终仍然会照耀世间。 “无论如何,今日之后,风云榜上都要出现与那三位齐名的第四人了。” 慕容燕摇了摇头。 风云榜上一两个名次之间的差距很小,但唯有前三的那三位,和第四名往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与高度,因此无论是谁提及风云榜前十,都默认是从第四到第十,前三的三位则是另一个层次的高手,不会被混在一起。 但现如今,陈牧能凭一己之力格杀天妖门三大妖尊,这种实力与层次,绝对是远远超过了风云榜现有的第四名,已是足以跻身风云前三所处的层次。 …… 瑜郡。 内城。 冰州的妖乱丝毫没有影响到瑜郡这边的秩序,毕竟是离得太远,天南地北,内城的达官显贵们依旧是整日吃喝玩乐,勾栏听曲,也有的茶楼听书,谈着江湖事。 自玉林军开赴琅郡以来,瑜郡这边的诸多势力,大小家族,倒也都在关注着冰州战事,因为哪怕冰州和瑜郡离得远,冰州之乱的结果也还是会影响到玉州的格局。 “听说冰州霜郡,而今基本已被肃清一空,天妖门的妖人和天尸门余孽,都是望风披靡,毫无抵挡之力,上面已经彻底占住了霜郡,不知以后会不会将霜郡纳入归治。” 某处茶楼上。 二楼的雅间之中,两个人影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但见他鬓角泛白,年纪已有些沧桑,不过在内城却也是有名的人物,走在街巷中立刻就会被人辨认出来——内城城卫司副总差司,闵保义。 在九条里差司的位子上担任多年的他,终究是升上了副总差司的位子,整个过程中也算是顺风顺水,虽然陈牧在瑜郡时不曾特意开口,但闵保义很清楚他能坐上副总差司的位子,是毫无疑问沾了陈牧的光,因为他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练肉圆满的武夫而已。 除了他之外,担任内城区副总差司的,无论哪一位都是易筋境的武夫,甚至都不是初步踏入易筋的存在,实力背景都在他之上。 能做到副总差司,闵保义也是心满意足了,毕竟如今的他也是居家都搬迁到了内城,也算是内城中人了,和余家的关系也很相近,自己一个孙女还和余家人定了亲。 再干上一些年, 正好也就可以退下去安心养老了。 “纳入归治估计没那么容易,冰绝宫不会轻易放手一郡之地,何况如今冰州战乱尚未平息,天妖门和天尸门也非等闲势力,我觉得多半还会有所反扑的。” 坐在闵保义对面的人,年纪更苍老一些,却是曾经梧桐里的差司徐奉。 徐奉早早卸任,曾将差司的位子交给陈牧,虽和陈牧交情不深,但也是为余家出力半辈子的人物,在余家如日中天之时,终于也是得到了搬入内城迁居的机会。 他和闵保义曾共事多年,两人之间也有一些交情,时常出来品茶听事,不过每每提到陈牧之际,两人心中都是一样的感慨,谁能想到那时一个底层的落魄差人,而今能走到这样的高度,都已经是堂堂的玉州监察使,征战冰州的大人物,是仰望都看不见的存在了。 “嗯,天妖门和天尸门虽是节节退让,但这么多时日来,几乎没怎么听说天妖门盘踞霜郡的那三位尊者有什么动作,必然有所图谋。” “天妖门尊者非同等闲,希望陈大人那边能小心行事罢。” 徐奉叹了口气说道。 如今进驻冰州的那些大人物,长老也好,护法也罢,他和闵保义其实都没有那么大的关注,唯一在意的,只有陈牧一人的情况。 因为如今的余家能在瑜郡如日中天,皆是因陈牧一人的存在,而他们这些依附于余家的从属,能在内城悠闲的渡过晚年,也皆是系着陈牧一人,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只是。 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多年之前,陈牧还在担任差司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有能力去影响陈牧的身边事,如今的他们都只能相隔遥遥万里,去听一些不知真假的情报消息。 冰州毕竟是很危险的地方,冰绝宫甚至都有宗师长老身死陨落,哪怕如今的陈牧公认实力接近风云榜前十,在那种危机重重,宗师尊者横行之地,也并不算多么起眼的存在。 “他行事向来稳重,不会冒险,放宽心罢……不过我倒也很久不曾听闻他的消息了。”闵保义抿了口茶,侧头看向窗外。 他虽然是内城区的副总差司,也算位高权重了,但一来瑜郡距离冰州太远,而来他的地位也并没有那么的高,且不是监察司麾下,很多情报都只了解一星半点。 这数个月来,他也听到过诸如‘左千秋交手天妖门尊者’之类的情报消息,但关于陈牧的却是寥寥无几,实在是他如今的地位,很难触及到那个层次的情报了,关于陈牧的情报目前唯一知晓的,就是陈牧似在驻守霜郡的寒北县。 不过。 正当闵保义和徐奉谈论之际。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话语稍止,各自仔细倾听后,就听见是茶楼对面的书铺传来的喧闹声,很快就从一些嘈杂的声音中,弄清楚了是什么情况。 “咦,风云榜竟然提前重排了?好像还不到两年吧。” 闵保义有些诧异的开口。 人尽皆知,寒北道风云榜与新秀谱不同,每隔三年才会重定一次,可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却好像是风云榜重定了,明明时间上算起来,还不到两年。 外面喧嚣声中,还伴随着一些‘是不是假书’之类的话语,不过徐奉和闵保义对视一眼,却都清楚风云榜若是重定,那就不可能有假,谁敢冒着得罪风云榜那么多高手,乃至天涯海阁的风险,去伪造风云榜的新谱,这么做也毫无意义。 “倒是奇了,我记得风云榜已经很多年不曾提前重定了吧,这次是何故?” 徐奉也是有些好奇的说道。 “瞧瞧就知道了。” 闵保义笑了笑,也没有太多迟疑,起身就下了楼,很快重新回到雅间之中,手里拿来一侧崭新的风云榜书册,并将其翻开。 但见第一页上,仍然是多年不曾变动过的风云榜第一人,逍遥散人华云笙,也是不出任何意外,其人的履历也同样没有太多的变化,只增添了寥寥几笔,描述其人于半年之前,与一位宗师交手,最终互相退走,没有下文。 翻到第二页,也是没有变化,依然还是阴阳妖女夏玉娥,这位合欢宗早年的真传,当今寒北道仅有的,在六腑境掌握阴阳领域的存在,描述变化则更少,几乎没有改动。 但。 当闵保义翻到第三页时,他的动作却一下子顿住。 …… ‘乾坤刀’陈牧。 七玄宗前代真传,灵玄峰护法,秦梦君第四位弟子。 历程:陈牧,崛起于玉州瑜郡,曾为底层差役,历任诸多官职…… ……后击败天剑门真传古弘,被七玄宗破格收入山门,为灵玄峰弟子,接任真传,拜师秦梦君,练就乾天意境,支援沙郡,斩杀妖物无数,后练就乾坤意境,于云霓天峰击败天剑门真传魁首左千秋,问鼎新秀谱第一,初等风云榜,位列二十七。 此后回返七玄宗,突破六腑境,继而重返瑜郡,于黄霖山脉格杀天印宗护法聂禹,后遭玄机阁暗算,为救发妻而致魔气侵蚀,继而联手晏景青汇攻玄机阁据点,以天地轮印,毙杀寒魄刀司徒枢,屠尽玄机阁据点护法执事,威震四方。 后沉寂一年之久,随同七玄宗进驻冰州霜郡,坐镇寒北县府,受天妖门千面妖尊桑槐、白羽妖尊鲜于臣、四臂妖尊郦食谟联手袭杀……然已武道大成,登峰造极,练就天地轮印第六层,化出‘三尺禁域’,以一己之力先后毙杀千面妖尊、四臂妖尊,最后御空登天,于云端格杀白羽妖尊鲜于臣,至此天妖门三大妖尊悉数陨灭其一人之手。 实力当与华云笙、夏玉娥或在伯仲之间,为寒北道十一州,历代乾坤一道武者之最。 经由评估, 列为寒北风云第三!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各方反应 凉州。 玉泉山庄。 这是一处位居玉泉山边缘的幽静山庄,庄子并不多大,各种仆役侍从加起来,也最多不过几百人,在凉州算是一处很小的山庄了,但要论名气的话,玉泉山庄却又是整个凉州闻名之地,甚至在寒北道十一州,都是无人不知。 理由很简单,玉泉山庄的庄主,其名华云笙,别号—— ‘逍遥散人’! 寒北道六腑境存在公认第一人,执掌完整的五行领域,武道早已登峰造极,放眼整个寒北道十一州,除了秦梦君等顶尖宗师之外,其余任何一位宗师他皆能一战。 当然过去的风云榜前三,差不多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因此风云榜前三的地位,比起第四名往后,算是又有一个很大的差距。 毕竟。 但凡能修成洗髓宗师之人,只要浸润個数十年,大多都能将武体练到圆满,修出领域,实力皆足以横扫风云榜前三之下的存在。 但唯独风云榜前三不同,像华云笙这样的存在,非顶尖宗师都难以奈何其人。 而放眼整个寒北道十一州,顶尖宗师又才有几人? 数量甚至比换血存在还要更少。 可以说除开换血境的存在,以及顶尖宗师之外,华云笙便无惧任何人,因此他自始至终也不曾加入过任何势力,始终是独来独往。 此时。 玉泉山庄的深处,一处僻静的凉亭下,两道人影相对而坐,其中一人鬓角泛白,面容有些苍老,正是逍遥散人华云笙。 “于先生能来我这玉泉山庄,倒是蓬荜生辉,不过我年事已高,实已不愿被卷入纷争之中,还望于先生见谅……” 华云笙给对面的男子倒了一杯茶水,叹了口气说道。 坐在华云笙对面的男人,样貌则看起来年轻许多,是中年男子的样子,但实际上年纪并不比华云笙小,其人在寒北道也一样是威名赫赫。 幽剑宗师于应尘,镇北府幕僚,镇北王袁鸿麾下宗师强者之一,此次前来玉泉山庄,目的也仍很简单,邀逍遥散人华云笙加入镇北府。 “华先生不必拒绝的太快,华先生你虽已年高,但你总还是有子孙,他们如今皆不能达到华先生你的高度,等华先生你一旦过世,觊觎这玉泉山庄的人怕也不少,若是华先生你入镇北府,那你的子孙往后也受镇北府庇佑。” 于应尘抿了口茶悠悠说道。 华云笙淡淡一笑,道:“我行走江湖,仗剑天下,亦不曾受人庇佑,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在时照料他们一二,我走了,便看他们自己的福缘,走到哪算到哪,人生苦短,若事事刻意在心,活得又能有几分逍遥?” 于应尘听罢,摇了摇头,道:“华先生倒是看得开,不过如今乱世之际,人人皆是身不由己,若来日凉州也陷入战乱,玉泉山庄怕也难以独存。” 华云笙坐在风云榜第一的位子上几十年,实力自不用说,的确是极强的存在,连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胜,但问题是华云笙又不够强。 倘若。 华云笙能强大到比肩换血境,或者自身就是换血境存在,那么的确就是在乱世之中,也有资格占据一隅之地,任何一方都不会愿意将其得罪过头。 可仅仅风云榜第一还是不够的,虽说现在是能维系着玉泉山庄,自在逍遥,可若是某日镇北府攻入凉州,凉州大战,玉泉山庄是没那个能力独善其身的。 “若是凉州乱了,去玄州便是,玄州乱了,去中土就是……纵然天下皆乱,总有一隅之地能够栖身。”华云笙笑呵呵的说道。 于应尘听罢华云笙的话,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但对此倒也并不太意外,他和华云笙也是老交情了,知道华云笙的性子,不喜约束,也不喜争斗,不愿被卷入任何纷争倒也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眼见华云笙心意已决,他便也不再多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话语一转后笑道:“说来,华先生你这风云榜第一的位子,恐怕坐不了很久了,玉州那位后起之秀,天赋之惊艳,可真是寒北道数百年来之最,如今才刚过‘而立之年’,便已登上风云第三了。” 说到这里。 他的眼眸中也闪过少许微光。 正所谓乱世出妖孽,终究是天下大乱之际,就有陈牧这种怪物横空出世,年纪刚过三十岁就能将武道修至登峰造极,练出三尺禁域,能格杀天妖门三大尊者,这种可怖的实力,便是在整个大宣天下,历代修乾坤一道的绝世天才中,都是罕见的。 正所谓天才之间亦有差距,陈牧便是天才之中的绝世之人,若非玄机阁暗算一手,只怕洗髓玄关根本就拦不住他,必能修成大宣立国以来第十位乾坤宗师。 纵然如此。 于应尘如今依旧觉得,陈牧未必会止步于六腑境,毕竟对这样的绝代妖孽来说,可谓一切皆有可能,玄机阁的暗算也许能阻挡陈牧的脚步一二,但除非彻底将陈牧灭杀,否则谁也不敢说一定就能阻断陈牧的武道之路。 至少他来凉州之前,就提醒袁鸿,陈牧此人变数太大,需得早做打算,而今尚未修成宗师,还有处置的可能,一旦十几年后,真的修成一位乾坤宗师,那就真的棘手了。 大宣历代乾坤宗师,皆是洗髓境中独一档的人物,于宗师之中无敌,甚至面对换血境存在都有能力退走,更兼陈牧还太年轻,未来的可能性想想便令人忌惮。 不过。 袁鸿对他的提醒却只是思忖一二,并未立刻作出什么决定。 毕竟如今冰州的局势很好,冰绝宫联手七玄宗,对抗关外异族和天妖、天尸两大邪宗,彼此互相损耗实力,镇北府不去干涉是最好的选择。 陈牧未来再怎么有阻碍镇北府的可能性,那也终究是未来,毕竟他也才迈入六腑境没多久,哪怕没有玄机阁的暗算,距离洗髓玄关都还很遥远,更别说受了魔气侵蚀……若是只因忌惮陈牧未来的可能,就扰乱冰州格局,那局势就会彻底失控,难以把握方向了。 至少, 等到冰州的局势落定,再做考虑也不迟。 于应尘也觉得袁鸿的考量有理,就没有多做劝说,直接来了凉州寻找华云笙,也是提前为镇北府的下一步计划而做打算。 “武道本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代传承才有了今天,再是当世无敌之人,也不可能永世无敌,总会被后来者越过,何况我也只是个未曾洗髓的老朽罢了。” 华云笙笑呵呵的饮了口茶。 虽然坐在风云榜第一的位子上数十载,但他从来都不曾在意过这些虚名,他意在逍遥不受约束,成为风云榜第一,在他看来也只是刚巧成了第一罢了。 不过他虽对什么风云榜排名并不在意,但对于陈牧的事迹的确有所听闻,尤其是是在听说天涯海阁提前重定风云榜,将陈牧列为第三之时,也是惊讶了许久。 年仅三十一岁。 尚未悟出乾坤领域,就已达到他这个层次。 的的确确是天资纵横,乱世之中诞生的绝代妖孽,比起曾经让他有所耳闻的天剑门左千秋,无疑更符合‘承天命而生’这个说法。 “你倒是真看得开。” 于应尘听着华云笙的话,也不由得感叹道:“伱这般心境意志,我虽为宗师,却也是不及你的了,若你当初……恐怕现在的你已是寒北宗师第一了。” 要是华云笙当初能以五行意境破洗髓玄关,练成五行武体,如今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寒北道宗师第一人,只是一步之差,就是天差地别。 华云笙抿了口茶,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于应尘忽的话语一转,看向华云笙道:“华兄觉得,他何时能超过你?” 华云笙笑呵呵的道:“也许要十年,也许就在几年之内。” 根据情报来看,陈牧的武道已经登峰造极,天地轮印都练到了第六层,更掌握三尺禁域,可以说是在六腑境已经进无可进了。 再要往上,要么就是悟出乾坤领域,要么就是突破洗髓修成武体,但这两步无论哪一步都称得上是一道天关,洗髓暂且不说,陈牧应当离得还远,近在眼前的当是领域。 “你觉得他能在四十岁内悟出乾坤领域?” 于应尘看着华云笙。 四十岁以内悟出乾坤领域,委实太夸张了些,大宣历史上掌握乾坤领域最快的,也是在五十岁后才参悟出来,他虽然也笃定陈牧未来极大概率能悟出乾坤领域,但也没想过陈牧能够在四十岁内练成,这毕竟太过天方夜谭。 “谁知道呢。” 华云笙泰然一笑,侧头看向远处的蔚蓝天穹,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苦州。 一处奢靡的楼阁中。 穿着一件青纱的少妇倚靠在一张软塌上,玲珑妙曼的身姿在青纱之中若隐若现,些许起伏和丘陵仿佛有着摄人心神的魔力,她手中拿着一卷风云榜,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夏师叔,看吧,人家之前就说他绝非池中物呢,如今才短短一二年,就已经登上风云榜第三,仅次于师叔您了呢。” 花弄影凑在夏玉娥身后,笑吟吟的给夏玉娥捏着肩膀。 夏玉娥轻轻说道:“我可从没小瞧过此人,能胜过那个左千秋的又岂是一般人物,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将武道练到这个地步。” 花弄影轻声道:“师叔看他过往经历,又有哪一次是在人预料之内,玄机阁总说他们秉持天机,遵天命而行事,但我看……说不定他才是这一世的天命呢。” 乾坤武道,一代翘楚,风云第三。 便观陈牧历程,一步步走来至今,的确已经给人一种隐约有天命加身的感觉了。 “天命……” 夏玉娥微微摇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些太早了,若他未来真能逆行而上,越过洗髓那一道天关,修成乾坤宗师,或许才真是天命加身之人罢。” 天命加身,这个词是不能乱用的,而今乱世之中很多人都称自己天命加身,大宣皇室一代代皇帝甚至皇子,也都认为自己为天命之人,但实际上这千余年来,真正秉持天命而生的,还要数那位大宣的开国武帝。 陈牧如今展露的天资虽惊世,但不过玄关,终究离所谓的‘天命’还太远了些。 “我总觉得他那样的人,不会轻易被玄机阁暗算到。” 花弄影不知回忆起什么,站在夏玉娥身后俏声说道:“师叔是觉着他受了魔气侵蚀很难过去洗髓那一关?我倒觉着,那一步恐怕拦不住他,倘若他真就是下一位天命之人,那我们是不是早做些什么为好?” 如今的陈牧,恐怕想处之而后快的人不少,天尸门、天妖门乃至玄机阁……甚至关外异族,必然都对陈牧欲杀之而后快,包括寒北道很多其他宗门,对陈牧也有少许警惕。 可若是陈牧十年之后,真的突破玄关,修成乾坤宗师,展露出几分‘天命’之姿,那恐怕一道道注视在陈牧身上的视线,都将要为之大改了。 “你是想说……” 夏玉娥露出一抹思忖之色。 花弄影的说法倒也有几分道理,若陈牧真的是天命之人,那么提前下注一二的确是合理之事,此外,陈牧崛起于微末,对再低贱的青楼女子都没有任何歧视,贵贱与否皆一视同仁,这也与她们的理念相合,天生博得她们几分好感。 但,这些是否又是陈牧的伪装呢? 是否是从那时开始,就有意的博取她们合欢宗的认同呢。 纵然起于微末,但人心终究是会变的,当长久居于高位之时,便不会再记起自己曾于底层之中挣扎,也曾是黎庶的一员,这样的例子她也见过太多太多了。 何况。 当今寒北十一州,皆是风雨飘摇,她们合欢宗若有举动,也会引起许多的变数,若陈牧并不是那个‘天命’,只是昙花一现,那么此时去冒险‘下注’就非理智所为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形势 玉州。 某处山林间,一方山寨坐落于此。 山寨之中正爆发一场激斗,但见百余名官兵,正与山寨内一群衣着杂乱的盗匪混斗在一起,喊杀之声震天作响。 官兵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着甲,配精钢刀,每一个都是练肉境的武夫,然而这伙盗匪却也是十分凶悍,面对精锐依旧敢于血战,并不退缩,时不时就有鲜血飞溅。 而位于战局最中央的,是一名穿着长袍,提着宽刃大刀的山寨头目,与一道穿着监察司飞鱼服的女子的战斗,两人刀剑碰撞之间缕缕令空气荡开涟漪,震荡的声势令附近数丈之内皆没有人敢随意靠近,都只能远远躲开。 女子手中剑光挥洒自如,力道技法皆精湛,至少是锻骨大成的层次,并且看上去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独斗盗匪头目依然稳居上风。 “该死,哪里冒出来这么厉害的娘们。” 山寨头目脸色难看无比,但此时被女子的剑光缠绕,已经退无可退,除非舍弃一双手臂,还有逃脱的可能,但他显然是不干的。 此时只希望二当家能尽快解决对手,过来与他联手应敌,但招架几招之后,忽的听见一声惨叫,就见不远处的山寨二当家,已是遭人一刀砍的脖颈血花四溅,眼看活不成了。 这一下山寨头目彻底方寸大乱。 女子则是目光微闪,敏锐抓住机会,接连三剑点出,打的其人手忙脚乱,最后一剑终于沿着破绽穿出,一击洞穿了山寨头目的咽喉! “呃……” 山寨头目双眼圆睁,捂着喉咙,露出不甘心的神色,往后连退数步,最后倒在地上。 女子轻微喘息了一下,上前一剑将其头颅砍下并提在手中,清喝声传遍山寨: “贼首已死!反抗者格杀勿论!” 附近一群人遥遥望见山寨头目的头颅被女子单臂高举,皆是心神大乱,一时间整个山寨内的盗匪皆失去了战意,或逃窜或投降,短短片刻之后,战斗便彻底平息。 望见山寨内战乱平定,上百贼寇或被杀,或被擒拿,斩杀了山寨头目的女子终于微微颔首,将那把晶莹剔透的碧水剑收入剑鞘之中。 她正是陈玥。 自陈牧离开州府后,她也不曾怠慢武道的修行,并且入了监察司任副都司一职,负责清理玉州境内的匪患,这一批是她近月来遇到最棘手的一伙,但还是被她剿灭。 待麾下官兵开始打扫战场,清点山寨的时候,陈玥来到山寨之外,俯瞰前方的山林,目光却是遥遥望向冰州所在的方向。 不知哥哥在冰州怎么样了。 陈牧去了冰州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若她有五脏境的修为,也许她会去冰州,看能否为陈牧做些事,但如今的她还仅止于锻骨境,尽管论起实力也能比及许多七玄宗内门弟子了,但和五脏境比起来终究还是有很大差距,因此她在玉州也是不断历练,磨砺自身,希望早日能迈入五脏。 不过。 就在陈玥遥望远方,念头飘飞之际,忽然有骑着奔马的斥候自远而来,一路奔行至山寨,然后翻身下马,迅速冲到陈玥的身前,并递出一份信件,恭敬行礼道: “副都司大人,有您的情报。” 陈玥神色平和的伸出小手,接过信件撕开,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即微怔,继而露出一丝欣悦之色:“我就知道……” 她就知道她不用为陈牧的安危而担忧,陈牧永远都是她最倾慕的兄长。 以一己之力, 格杀天妖门三大妖尊。 这样的实力,纵然是在洗髓宗师之中,恐怕都有一席之地了。 …… 另一边。 陈府。 许红玉也收到了情报,不过她收到的比陈玥更多一些,不仅仅有陈牧斩杀三大妖尊的信息,更有天涯海阁重定风云榜的事情。 先是为终于接到了陈牧的消息而欣然,之后又为后续的消息而思量。 “这天涯海阁,没安好心。” 许红玉微微摇头。 若是之前的情报属实,陈牧凭一己之力斩杀天妖门三大妖尊,那实力的确是足以位列风云榜前三的层次了,但如今冰州局势,七玄宗和天剑门是有所合作,对付天妖门以及天尸门,天涯海阁提前重定风云榜,故意将陈牧排在第三,将天剑门的‘无心剑’林寒挤下去第四位,让她觉得恐怕是不怀好意。 林寒也是位居风云榜第三多年,忽然被陈牧一个年轻后辈越过,还不知道会怎么想,若是内心不悦,去找陈牧较量一番,无论胜负如何,都可能影响七玄宗和天剑门的关系。 并且。 经此一事后,陈牧在冰州必是引得各方瞩目,往后将要面对的麻烦也将更大。 “还是安心吧,他肯定都能应付好的。” 小荷陪在许红玉旁边俏声说道。 早年陈牧在危机四伏的瑜郡外城,修为还不到易筋,尚且能游刃有余,从容自若,而今都已是六腑境高人,风云榜前三,名动寒北的存在,她相信陈牧能够应付一切。 想想不到十年光景,陈牧从瑜城一差役,走到如今风云榜前三,实力在寒北道宗师中都能排的上号了,已是玉州顶尖的大人物。 再想想陈牧在她身上耕耘,不知不觉间就想念的水意弥漫。 “嗯。” 许红玉轻轻点头,道:“这两日州府各家,可能又要来登门道贺了。” 无论陈牧那边如今情况如何,她都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将家里的事情照顾好,不耽搁自己的修行,早日将五脏淬炼上去,步入六腑境。 而今陈牧掌握三尺禁域,武道在六腑境已登峰造极,短时间内也难再有什么变化了,她若是能凭自己能力,早日踏入六腑境,也就有几分实力在身,能为陈牧助力一二。 …… 冰州。 冰郡。 这里是冰州的中央郡府,也是州府所在,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冰原,整个冰郡几乎有大半部分,是坐落在极厚的冰层之上,往下是一片浩瀚的内湖,透过一些地下暗河与外海相连,资源十分丰富,但常人难以攫取。 冰绝宫的山门位于冰原中央,来到这里却不再是一片冰原,而是肉眼可见一片炽烈的山脉,空气中反而透露出些许焦灼的气息,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在这里交汇。 火山。 冰与火的交汇形成了一片独特的天地奇景,使得这一片地带甚至有许多植被覆盖,生活在这里的黎庶百姓也是众多,既是冰绝宫的山门,也是冰州州府所在。 就见茫茫冰原之上,冰州卫主力驻扎于此,而另外一边则驻扎着关外异族,双方彼此遥遥对峙,数月以来冲突不断……往常关外异族都是劫掠就走,但这一次却是试图联手天妖门以及天尸门,彻底击破冰绝宫后尝试占据冰州。 只是冰绝宫坐拥冰州之地也非等闲,冰州卫也同样是一等一的精锐军卒,驻扎州府便难以逾越,双方在此纠缠冲突已有很长时间,冰绝宫换血境的太上长老也曾出手,但异族也有换血境人物,而今彼此对峙,绝大部分战力便都僵在这里。 “陈牧此人的确非同等闲。” 冰绝宫山门大殿内,冰绝宫宫主寒澪听着一名护法汇报的消息,短暂默然之后,摇了摇头,他们冰绝宫和陈牧同代的真传魁首寒沧,如今也已迈入六腑境,但想要登上风云榜都还不知道得多少年,更不用说追逐陈牧的脚步。 自云霓天峰之后,年轻一代人物和陈牧之间的差距拉的更大了。 不过。 陈牧练成三尺禁域,也基本上将武道练到了当前层次的极限,往后要么修成武体,要么练出领域,不然很难再有增进,年轻一代倒是可以慢慢追赶一二了。 只是能在这個年纪,孤身格杀天妖门三位妖尊,登上风云榜前三,却也不是那么好赶上的,毕竟想跻身风云榜前三的难度,对很多人来说甚至比修成宗师还要大。 “能多吸引些天妖门的注意,怎么都是好事。” 冰绝宫大护法寒溟在一旁低声开口,他也是风云榜高手,位列第十八,在陈牧斩杀了寒魄刀司徒枢后,曾衡量过自身实力,若是面对陈牧就算不敌,也当有几分退走把握。 但陈牧斩杀三大妖尊的消息一出,他就清楚自己和陈牧之间已有了质的差距。 “嗯。” 寒澪微微颔首。 关外异族、天妖门、天尸门三股势力联手的情况下,他们冰绝宫就只有依山门而守,借助山脉阵法之力抵御,但拖下去总归会越来越不利,毕竟困守州府资源有限,他们这些六腑境乃至洗髓境,能做到不饮不食,吞吐天地元炁来生存,但低境的弟子却不行。 若非天剑门早前一直在针对天尸门有所行动,姜长生等剑道宗师甚至曾接近过州府战场,给予异族以及天妖门一份压力,冰绝宫如今的处境还要更艰难。 而今。 七玄宗进驻霜郡,一举扫平霜郡境内的诸多天妖天尸据点,陈牧这位寒北道百年一遇的绝世天骄,更再以惊人之姿,斩杀三大妖尊,是让冰绝宫大大缓了口气。 至于说陈牧而今展露的天资太过惊人,未来难以估量,冰绝宫眼下根本无暇在意这种事情,甚至巴不得陈牧越惊人越好,明日就悟出领域,后日就修成宗师,将天妖天尸都杀个落花流水,总归哪怕再现一尊‘开国武帝’,天下俯首,也比被异族攻陷山门要好。 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奢想。 至少眼下这一仗,陈牧再是妖孽,也不可能凭一人影响大局。 “异族此次联手天妖天尸,是铁了心要与我们鏖战一场,而今七玄宗解了霜郡之难,若是能将霜郡的资源输送到州府,继续鏖战下去他们再有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占到好处,没有什么变故发生的话,恐怕再有数月就该退兵了。” 寒溟捋了捋自己的长须。 异族向来是没好处不伸手,若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大概就会退走了,一旦异族退走,那么剩下的天妖门和天尸门也就不足为虑,他们冰绝宫还是毫不惧怕的。 但眼下还是要看霜郡那边的情况,虽是大局已定,但资源的调集和运送也不会很容易,毕竟和冰州州府还是相隔数千里,异族乃至天妖门、天尸门皆不会坐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州府的资源也暂未告急。” 寒澪沉吟说道。 众人很快将关于陈牧的事情都抛到一旁,继续商议起了当前的冰州局势。 …… 霜郡。 如今的陈牧并不知晓他斩杀三大妖尊引发的动荡,早在将此事收尾之后,他就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个人悄然离开了霜北县的县府。 离开寒北县县府并非擅离职守,而是他要寻一个适合闭关的安全之所,因为如今的他距离洗髓玄关,已是真正的仅有一步之遥了! 洗髓! 这一步迈出,他便将登上武道高境的世界,距离换血就只有一步之遥。 而以他那恐怖的根基和底蕴,一旦破入洗髓境,实力也必将再次质变,到时候无论是面对冰州战乱,又或者是寒北十一州的动荡不休,都将更有底气。 陈牧寻找闭关之处也并未费太多功夫,就是简单的寻找了没有人烟的荒芜之地,在确认无人尾随之后,就施展遁地之法,悄无声息的进入一座雪山的山腹深处,并在山腹中开凿出一处,刚好能容纳他呆着的地方。 不在霜北县县府修行,是担心三大妖尊身死之后,天妖门再使什么手段。 不回七玄宗山门,是秦梦君过去遭到暗算,让他提了个心眼。 主要是以他的能力,荒郊野外找一处荒山,一钻一遁,就算是十个八个换血境的存在地毯式的搜寻,也不可能从山腹深处将他找出来,毕竟换血境也只是人,不是神仙。 【六腑经(99%)】 【经验:0点】 陈牧在山腹中清理好一块区域后,便盘膝坐下,唤出了系统面板,同时手中拿出了两份温养类灵物,是他委托灵玄峰一名执事,替他回山门换取而来。 “开始了。” “六腑境的最后一次淬炼。” 他微微深吸了口气,随即将两份灵物一并用掉,很快便化为系统面板上的经验点。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无垢之体 如今的陈牧,六腑淬炼百分之九十九,距离极限仅有一步之遥,而自身所能调动驾驭的元罡真劲,差不多已是达到了五十份,可以说很多武体圆满的宗师,都达不到这一程度,这都依赖于他五脏的极限淬炼,所带来的强大根基。 正常来说若是没有系统面板的支撑,哪怕陈牧搜集到的温养类灵物再多十倍,都难以将六腑淬炼到这个地步,更不要说冲击最终的极限,这是一方天地的局限。 在当今的这片天地下,或者说如今这种浓度的‘天地元炁’之下,五脏的极限淬炼和六腑的极限淬炼,都是不该存在的层次,是一个武者所不能达到的高度。 但。 陈牧却超越了常理,在将五脏淬炼到极致后,又向六腑境的极限发起了冲击,伴随着系统面板的经验消耗下去,最后一股灵力在体内汹涌而起,涌入六腑之中。 本来以他如今的六腑淬炼进度,这两份温养类灵物带来的灵力,该是仿佛漏勺装水一般,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六腑根本就难以再吸收,可系统面板却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将这灵力生生灌注进了六腑,均匀的注入到了每一处细胞之间,迫使其强行吸收。 终于。 量变引发了质变。 本来若是内视他的六腑,就能看到他的六腑淬炼到近乎光化,但实际上距离真正的质变还差一丝,而今终于越过了那一层界限,与五脏一般开始了蜕变。 这一下都不需要陈牧去做些什么,外界的天地元炁便自行被他的六腑所吸收,在他的呼吸之间被吞入脏腑之间,淬炼着他的六腑。 胃、胆、小肠、大肠、膀胱……直至三焦! 可见他的六腑泛起点点灵光,越来越晶莹剔透,逐步与心肝脾肺肾等五脏相连,最终彻底化作另一种质地,那本来并不活跃的六腑中的‘神明’,此时仿佛全部都在颂唱,每一处脏腑都在嗡鸣震荡,发出沉闷好似鼓鸣之音,犹如在敲响法鼓。 直至六腑终于化作晶莹剔透般的结构,恍若由天地灵力凝聚而成,与五脏相连相合,令他的肉体内廷终于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圆满。 元罡真劲的壮大还在其次。 关键是陈牧能够感觉到,六腑极限一成,他的气血更接近天地灵气本质,使得他的肉体更难衰朽了,哪怕武道境界就止步于此,都能轻易活过二百岁以上,达到那些换血境存在才具备的寿数,并且不到彻底身死道消,他的实力都不会因年龄而衰退。 因为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已经不再是以气血为本质,而是以天地灵力构筑的另一种产物,气血会衰朽,而天地灵力却不会,恍若天地一般,生生不息。 “终于达到这一步了。” 陈牧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而今的他肉体所吞吐的气息,都再也不含后天的污浊,恍若天地之间的清灵之气,口齿之间的津唾皆如玉液。 如果说那些六腑境的存在,虽能长久不饮不食,但隔一段时间仍然还是需要食用一些肉类来维持自身精气的话,那么陈牧便彻底不再需要,六腑极限淬炼,内天地圆满,他每一次呼吸从天地间汲取的元炁,都远超过品用肉食的精气。 无垢之体! 陈牧心中涌起了这么一个词语。 人从诞生下来,接触天地的那一刻开始,就由先天步入后天,无时无刻都在接纳天地间的污浊,都在从体内排出渗透的种种污秽。 而五脏六腑淬炼到极致,便终于彻底的摆脱了这一桎梏,像是从后天重返先天,自此外天地的污浊再难侵蚀身躯,而身躯也不会再有污垢诞生。 连呼出的气息,都接近天地元炁。 连口中的津唾,都恍若晨曦雨露。 陈牧觉得如果在六腑境和洗髓之间,还有一个小台阶的话,那就是他如今所屹立的这個高度,尚未真正步入洗髓,却已具备了比宗师更纯粹的先天之体。 “五脏境的极限,是为五气朝元。” “六腑境的极限,是为无垢之体。” 陈牧眼眸中微光明灭。 铜皮铁肉蛟龙筋,虎豹雷音玉骨身,至此他终于是将武道淬体法的前六个境界,皆练到了极限,可谓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一路走来也是付出了极大的艰辛。 若非追求淬体的极限和尽头,也许现在的他早已迈入洗髓境了。 不过如今却也不迟。 六腑境极限,内天地圆满,更兼他已有比及宗师的武道意志,即使意境尚未达到第二步的极限,但那一层天地玄关对他来说也不再是什么很大的阻碍。 无垢之体再进一步,便是‘无漏之体’了。 如今的他虽周身再无污垢浊气,但淬炼仅达至五脏六腑,全身毛孔依然时刻在向外天地倾泻着元炁,尽管能够通过呼吸和吞吐来弥补,有损有还,但这并不是一种正向的循环,在这种损与补之间,气血内的精元会逐步的流失。 为何武者在五十岁之前,不能踏入洗髓境,那就终生难以踏入了,哪怕强大到如风云榜第一,逍遥散人华云笙,执掌五行领域,武道意志何其强大,却也再过不去那一关,其原因就是在修成‘无漏之体’前,人身精气的外泄。 哪怕能够通过五脏六腑的淬炼,壮大内天地来弥补一部分,但损失终究是损失了。 那些六七十岁的六腑境高手,尽管看上去也能保持年轻时的样貌,和三十来岁的孟丹云等人没什么差别,元罡力量皆没太多损耗,但实际上最本质的精气却已有了很大的差别,不再旺盛,从活跃变得迟滞,这些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内里是在亏空的。 便如不通武艺的凡俗众人,也许有的人天生体壮,到了六七十岁仍很有力气,能和二三十岁的壮年汉子较劲,可一旦摔伤、跌伤或者发病,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就是精元的内损。 而武道的淬体之法,一步一个台阶,自外而内,练成五脏六腑后,就极大程度的壮大了自身的气血和根基,并且可以做到长久不饮不食,更大幅度的降低了精元外泄。 最后一步迈入洗髓,更进一步剔除自身杂质,练就武体,洗髓伐毛,降住白虎,封闭一切身躯和外天地相连的通道,仅剩下唯一的玄关,至此即成无漏武体。 无漏武体一成。 宗师便可轻易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并且寿尽身死之前,都不会再有衰朽。 这正因为如此,宗师和六腑境比起来才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差距,哪怕很多风云榜高手,都能比及一些才突破不久的稍弱宗师,但论起实际地位,依然不在一档。 毕竟再弱的宗师,也是五十岁前突破到洗髓境,待得百岁之后,再怎么都能练成圆满武体,练就武道领域,达到付景元、冯弘升那样的层次,并且不会因年龄而衰弱。 也许。 风云榜前三诸如夏玉娥、华云笙这些存在,实力几乎能比及付景元等人,但他们的巅峰期没有那么的长久,他们达到那一步时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华云笙,今年已近百岁,也没有太多时间能够维持巅峰,往后是会慢慢衰弱的。 像很多五脏、六腑境的人物,为何在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后,都会退到小地方去开枝散叶,不辞辛劳的建立一族,他们大多也是为了能够在自己衰弱之后安度晚年。 但宗师们却不需要。 他们可以横行一世,直至寿尽坐化那一刻,才会衰朽下去。 “我尚未打破玄关,修成无漏之体,寿数之长久就已经足以比及换血境,不知我到了洗髓境之后,再锁住自身精元不失,未来能够存活多少岁月?” 陈牧仰头看去,看到的是光秃秃的岩壁,但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山川,望向天穹。 尽管他的年纪才仅有三十来岁,但他终究是两世为人,他无法接受像天妖门那种为了延长寿命而化作妖物一样的邪法,可谁会不愿意活得更久呢。 何况。 纵是万年老妖,也会化作尘埃,千年王朝,也会归为尘土。 倘若将武道修炼至尽头,真的能够触及到‘不朽’,那么他将不倚外物,持刀前行,堂堂正正的走出这条武道至高之路! “呼。” 陈牧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 实际上在这封闭的山穴中,呼吸之间吞吐的也不是气息,而是天地元炁。 他并未急迫,闭上眼睛缓慢的调整着自身状态,平复自身心境,正如练就玉骨则冲击五脏毫无障碍,练成无垢之体,冲击洗髓也当是轻而易举,只不过玉骨还有很多人能够练成,而无垢之体则并不存在于各种典籍之上,属于一个仅存在于设想中的境界。 只是陈牧已将这个设想化为了现实。 就这样陈牧闭目调息,直至周身气血一一抚平,体内元罡缭绕交汇,心灵似与肉体彻底合而为一之际,他的视野忽然一空,但见自己仿佛一下子跃升至另一个世界。 目光所及之处,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仅有一条斜斜向上的阶梯,呈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在那阶梯的尽头,则是一团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玄光。 似是一扇门,又似是一个关卡,又似乎就是这一片世界揉缩的那一点。 打破它。 冲出去。 就是另一片天地。 “这就是天地玄关……” 陈牧仰望着那阶梯尽头的那一点玄光,不需思考,心中便已自然明晰。 所谓玄关,既是存在于肉体上,又存在于精神上,是肉体、精神以及‘外天地’三者相交的一点,玄之又玄,而他眼前所看到的,便是玄关中的‘心关’。 要彻底打破玄关,便要同时破开‘心关’、‘体关’以及‘天地关’,无论从哪一点开始都是一样的,唯有一鼓作气,三关皆破,才能终成宗师。 陈牧本以为自己会由体关开始,没想到只是调整心境,便先一步看到了心关。 “从心关开始么,也可以。” 陈牧心神平静,到此之时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退缩和自我怀疑,踏步便登上了那一道阶梯,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去,走向那阶梯尽头的玄光。 这一个个阶梯,看似仿若台阶,但实际上却堆砌着他至今为止所修的全部武道。 踏、踏、踏、 每登上一个阶梯,陈牧便看到了无数自己记忆中的画面,那是他苦修的‘磨皮’,是他苦熬的‘练肉’,是他修炼的虎魔锻骨拳,是他修炼的金玉磨皮法。 每一步踏过,都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向他的心中点问。 有悔否? 有缺否? 有憾否? 这一句句话语仿佛是武道对他的质问,又仿佛是内心中对自己的发问,而陈牧的答案自然是明确且肯定的。 无悔、无缺、无憾! 这些点问丝毫无法影响他的意志分毫,也丝毫不曾阻碍他的脚步,甚至都不能让他稍微停滞一点,他的步伐始终平缓,始终稳定,一步步向上。 自磨皮以来,练肉、易筋、锻骨、炼脏、淬腑……每一步他都是竭尽所能,历经艰苦和辛劳,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脚印的练到极限,自然不会对自己的武道有任何质疑。 踏、踏、踏、 就这样陈牧步步登阶,终于来到尽头,看向那一团玄光,好似化作一道门户。 这扇门由八种色光组成,每一种光华以及气息,陈牧都熟悉无比,这是他所练的乾坤八相,是他所掌握的意境之能。 这扇门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玄关无悔,一旦过去,那便再也不可更改了。 武者虽然能一直修炼意境,就像楚景涑这些人,哪怕突破宗师,也能继续去试着练完整的‘乾坤意境’,但他们却永远不可能练成‘乾坤武体’了。 因为以什么意境突破的玄关,就奠定了什么样的根基,此后无法再更改,正所谓玄关无悔,从这一步踏出去,就注定了往后的一切。 踏、 陈牧在这玄关之前,没有丝毫的停顿,一步踏出,迈入其中。 乾坤已是当世至强的武道,他走上这条道路,自然更不会质疑自身武道,何况他的武道意志也早已到了比及宗师的层次,这一条心关对他来说,可谓毫无难度。 越过了心关,陈牧的意识一刹那间回到体内,就感知到自身的元罡内息汹涌澎湃,已是沿着他的脊柱步步攀升而上,抵达尽头,至颅顶玄关的边缘,在那里徘徊。 这是体关。 陈牧心中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就这么调动着元罡内息,凝聚于一点,然后一冲而上,耳畔响起仿佛冰面碎裂般的声音,那一道肉体的关卡犹如纸糊一般,一股而破!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终成宗师 心关、体关皆破。 这一刻的陈牧只觉得一股暖流从玄关一点绽放出来,流淌遍及全身,霎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受用,恍若心意与肉体已经彻底合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陈牧知道这就是灵肉合一,在心关体关皆破之后,精神与肉体再无任何屏障,像过去意境是意境,元罡是元罡,意境乃是依靠心意精神调动的天地之力,元罡乃是肉体练就的真劲,但当灵肉合一之后,这二者将合而为一,变得不分彼此。 调动乾坤之力,将变成一种本能,举手投足间自然会有天地之力相随,无需再耗费心力去特意控制,这样一来对于力道和威能的掌控将产生一个极大幅度的提升! 一般来说。 只有到了这个境地,再经历一段岁月的打磨之后,将武体练到圆满,那么即使悟不出武道领域,也能依靠登峰造极的掌控力,练就‘三尺禁域’。 而陈牧早在六腑境的阶段,就将武道练到了这个登峰造极的境界,而今灵肉合一,对力道的掌控则更进一步,他不知道换血境那种伟力归于自身是怎样的高度,但至少以他如今对于肉体和元罡的掌控力,在洗髓宗师之中能与他相比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了。 尽管论起元罡和调动的天地之力份量,并没有成长多少,但以这种灵肉合一的状态,对付之前的两个自己,几乎都是不在话下,更加凝练的力道也意味着更强的威力。 “还没结束……” 陈牧的心绪并未沉浸在实力的变化之中。 他知道心关、体关皆破,看似已经完成了玄关的突破,达到了灵肉合一,但实际上只是一個表象,还有最后的‘天地关’需要越过,否则的话这种状态不会长久维持下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使得破开的玄关慢慢再次封闭,从灵肉合一的境界跌落。 唯有破开最后的天地关,引天地之力灌体,洗髓伐毛,初步练就真正的武体,方才是彻底跻身宗师之境,固化一切。 对他来说,心关、体关皆是轻松突破,最后的天地关自也拦不住他。 寻常的六腑境,突破心关就几乎耗尽心神,突破体关就几乎将内息元罡损耗一空,到天地关就是强弩之末,因而无法越过,但陈牧这里几乎都是顺水行舟。 一路磨砺的武道意志,攀登的又是乾坤武道,心关几乎毫无障碍,淬炼到极致的五脏六腑所具备的元罡,突破体关也是如顺水推舟,此时他心神和内息皆在巅峰,于玄关一点之中凝练之后,也没有太多的迟疑,便向外一冲。 这一次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凝练在一起的元罡与心神,仿佛一下子刺入了一层极其浑厚的壁障之间,这层壁障由乾坤八相汇合组成,恍若试图撕裂的是整片天地的隔膜。 只是纵然是乾坤之道,这条被称作武道中最艰难的道路,大宣立国千年以来,仅有九位修成洗髓宗师,换血境则一位不存的武道,在如今的陈牧面前依然拦不住他的步伐。 凝练到恐怖程度的元罡,心意合一,甚至都没有再发起第二次的冲击,仅凭这一次便生生撕裂了那‘天地关’的屏障,让自己的心神与元罡内息,从玄关之中破出。 恍然间。 陈牧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视野为之变幻,犹如新生的婴孩降生天地,看到的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光景,明明身处山穴的深处,但目光所及却不见山体,看到的是一片片灿烂的华光,是一条条奇异的丝线。 这明明是在初步领悟意境,感悟天地的时候所产生的一种幻象,但此时此刻心神裹挟着犹如实质般的元罡从玄关破出,却是切切实实的看到了这些。 “这就是大宣武典中所言的,破碎虚空,可见本相……” 陈牧喃喃低语一声。 这世间也有‘破碎虚空’一词,但描绘的并不是真正以武道打碎了空间,而是以武入道,照见天地的本质,窥见天地的真实本相。 武道。 武在前,道在后,是以武为路,以武为引,叩问天地之道。 武最初诞生之时,尚且没有一条明确的道路,是无数先贤前赴后继,最终开辟出了一条由磨皮起始,至换血为终境的道路。 在这个过程中,是从模仿牛熊虎狼等兽,到观江河山川为引,最后由小见大,由点滴入道,直至破开玄关,达观天地,也即武道之宗师。 远方。 那灿烂的天地是如此的引人瞩目,恍若这世间最美的光景,陈牧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比他所看过的任何意境图,都要更直指天地本质的景色。 他的心神节节拔高,由玄关破出的元罡也是渐渐与天地交融,意识仿佛就要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掌控住世间万物,得到自在与超脱。 但。 差不多就在陈牧的心神几乎要完全交融在天地之间时,伴随着一声轻叹,那散开的念头迅速的收敛,散溢出的元罡从玄关再次返回体内。 唯有在天地关初破的时候,心神会受到天地的牵引,而拔出体外,这个过程既凶险,却又是一种机遇,因为心神交融天地,所看见的是真正的天地本质,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心神所感受到的那一切更直指武道最终追求。 绘本图不行,原初图也不行。 但很遗憾的是这个过程很短暂,一旦持续时间太久,他就会彻底迷失在天地之间,坐化在这山腹之中,以他的武道意志和元罡强度,最多也就是维持这片刻的参悟。 只要心神回归肉体之中,此后就是彻底的灵肉合一,不会再发生迷失天地的情况,但同样也就不会再有这种机会,能够以近距离,近乎交融的状态去感悟天地。 实际上。 这种状态其实就是意境的第三步! 在突破玄关之际,能短暂的体会到第三步所存在的高度,但要真正达到这个境界,唯有步入换血之后才有可能,洗髓境还无人能做到。 事实上绝大部分人,根本都不敢像陈牧这样,在突破天地关之后还去尝试着感悟天地,大多都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让心神回归躯壳,以免当场迷失而坐化。 也只有陈牧。 在突破天地关之后,仍然能有余力,心意凝练且元罡不散,才敢于在这个状态下不急着回归躯壳,以心神交融天地来深入感悟天地乾坤之玄妙。 陈牧在察觉到自己后力不济之时,也就没有多冒险,选择了回归,只是遗憾不能再多感悟久一点,他觉得刚刚那短暂一刻的感悟,就胜过他平日参悟天地不知多少。 恐怕系统面板上,就这一会儿所得的经验,都至少是数千以上! 若是能够维持的久一些,就这样参悟个三五天,那他的乾坤意境恐怕不止是能轻易跻身领域之境,就是突破到第三步的经验都能累积个七七八八。 只可惜他的余力也就仅止于此了。 倘若他的乾坤意境,是第二步的极限,或者是已悟出领域,在那个高度下他突破玄关会更容易三分,破关之后的余力也会更充足一些,不过陈牧却也并不后悔什么,毕竟这并不影响他凝练武体,最多就是少得一些经验而已。 少获取一些经验,换取自己尽快迈入宗师境界,这笔买卖也是值得的,毕竟迈入宗师层次之后,这天下能威胁到他的人将大大减少,也算真正有了几分纵横天下的底气。 “呼。” 陈牧的心神回归肉体,一刹那间再次灵肉合一。 而与此同时,玄关突破所带来的变化也是悄然而至,那受到牵引的天地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沿着陈牧颅顶那开辟的玄关,一路灌注到他的体内! 如果说五脏境的内息循环,吞吐的天地之力只是一条水线,六腑境吞吐的天地之力勉强是一条溪流,那么此时此刻涌入他体内的天地之力,就是一条磅礴的江河! 皮、肉、筋、骨…… 血肉之躯的一切,皆承受着天地之力的冲刷,并一路深入,直至骨髓! 难以用语言陈述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递过来,仿佛全身的每一处都在被蚂蚁啃咬,但即使是这样的痛感,对如今的陈牧而言,却依旧是能面不改色,丝毫不影响他的心念。 “前辈先贤总结出的这条武道淬体之路,的确是一处都不可更改,从磨皮到练肉,易筋至锻骨,熬练脏腑之后引天地之力洗髓灌体,每一步都是缺一不可。” 陈牧感受着肉体变化,心中喃喃自语。 由玄关而引入的天地之力灌体,皮肉筋骨无论哪一环练的不够,都会在天地之力的冲刷下受创甚至崩坏,唯有这四个基础境界皆练到圆满,才能承载天地之力的洗刷。 五脏六腑也是一样,甚至它们更加脆弱,如果不提前经由淬炼,而直接承受如此狂暴的天地之力冲击,恐怕顷刻之间就会支离破碎,死的不能再死。 唯有皮肉筋骨皆练到一定程度,五脏六腑皆经由淬炼,方才能承受这种天地之力的灌体浇筑,才能由浅而深,最终达至骨髓,完成这一步洗髓。 “乾坤武道难怪是最难之道,许多武典中皆不曾言明,只说千年以来仅有九人破境修成宗师……以我看来,恐怕还有一部分人不是没能破开玄关,而是破开之后,承受不了这天地之力的灌体,承受不了乾坤武体的凝练,最后死于这一步。” 乾坤武体! 作为当世最为强大的武体,囊括乾坤八相,玄关一破,引导来的自然是整个天地间,八相之力的灌注,囊括了天地风雷、山泽水火,这种汹涌澎湃,比起寻常的‘风水武体’,‘雷火武体’之流,自然是恐怖了数倍之多! 陈牧此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倘若他的皮肉筋骨,有任何一境不是极限的淬炼,恐怕都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灌体,会因为缺陷而导致直接崩溃! 倘若仅以风水或雷火破境,凝练风水武体,对体魄的要求就低了很多,也许只需要寻常的淬炼程度,就足以承受了,乾坤武体却不行。 他不曾听说过凝练武体的凶险。 秦梦君也没与他说,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主动去问,而秦梦君觉得他距离这一步还很远,又或许是秦梦君也不知道。 毕竟能在六腑境,有资格以乾坤武道冲击玄关的,整个大宣千年以来也就那么些人,分摊在寒北道的,怕是都不超过十个。 终是太过罕见。 “以乾坤入道,皮肉筋骨都必须是极限淬炼,五脏的话九次淬炼必然承受不住,也必须以十次淬炼为基础,甚至可能要十一次,六腑至少也得淬炼到85%左右的程度……” 陈牧依着自己如今承受的冲击,判断着要凝练乾坤武体所需要的基本需求。 这要求的确有些高了。 皮肉筋的淬炼还好说,大部分的宗门真传前三境都能极限淬炼,但玉骨就很少见了,整个新秀谱年轻一代,也就寥寥几人而已。 五脏十次淬炼不算很难,但如果是十一次……没有特殊的机遇几乎不可能做到。 最后六腑淬炼到85%以上,对常人来说也一样是极难,到了70%之后几乎就无法通过平常的修行来淬炼,只有依靠各种温养类灵物去堆积,能到85%也要看机遇。 太难了! 陈牧粗略判断之后,一时也不由得有些感叹。 要知道他是依靠系统面板,才做到远远超过这个标准,但对于平常人来说,要抵达这个界限不仅需要自身资质,还真的要看所谓的‘天命’,否则就算是悟性高绝,能参悟出乾坤意境,甚至最后能够冲破玄关,也会崩溃在天地灌体这一步。 怪不得以完整‘阴阳,‘五行’等修成宗师的,在整个大宣境内,任何时期几乎都有近十位以上,占据大宣宗师榜的前十,是为‘绝世宗师’。 而公认天下第一,一旦出世就是宗师之中无敌的‘乾坤宗师’,则百年难得一遇,立国千年以来才诞生九位,且目前都已归墟,没有还存活于世的。 汹涌的天地之力不断涌入。 但在陈牧前六境皆极限淬炼所练就的内天地圆满的体魄下,却是轻易就能承受下来。 这个过程中五脏六腑虽不再有更大的变化,但皮肉筋骨却都在经历着蜕变。 武体! 这是洗髓宗师所凝练的体魄,它与平常六腑境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六腑境唯有‘五脏六腑’能够凝练元罡,而武体一成,皮肉筋骨皆连成一体,皆可凝练出元罡真劲! 这也是为什么,六腑境一旦突破到洗髓,哪怕只是初步练成武体,自身所具备的元罡真劲也是至少翻倍的提升,达到一个足以轻易碾压寻常六腑境的高度。 原本仅能蓄藏在五脏六腑中的元罡,而今皮肉筋骨皆能蓄藏。 可以说整个身躯,都化为了‘元罡之身’,比起六腑境自是大不相同,再加上灵肉合一带来的掌控力大幅度上升,哪怕只是初步练成,也凌驾于六腑之上,只有风云榜高手才能勉强对抗一二。 “我五脏六腑皆是极限淬炼,本身元罡就已超过许多宗师凝练的武体,不知我所练成的乾坤武体,能够具备何种强度的元罡之力。” 陈牧眼眸中露出一丝期待。 而今玄关已破,天地灌体他也足以承受,那么凝练武体就只是时间问题,待到初步练成之际,他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越过了洗髓的关卡,跻身第七境,成为一尊当世宗师了! 一日, 两日, 三日, …… 就这样时间飞速的流逝,直至来到第四日上,那灌注向他身体的天地之力终于为之一缓,而盘坐于山穴深处,一直紧闭双眸的陈牧,也是霍然睁开眼睛。 乾坤武体, 成了! (本章完) 第三百章 再非风云中人 “这就是当世至强的乾坤武体么?” 陈牧在山穴中缓缓站起身来。 原本他开辟的这处山穴是刚好能容纳他的身体,但皮肉筋骨尽皆淬炼蜕变,彻底化为乾坤武体之后,他的体魄比之前更魁梧了一些,头部刚好碰到了岩顶。 但这一碰之下不仅没有丝毫的痛感传来,反倒是流淌有地脉之力,强韧胜过钢铁的山岩被他的脑袋一磕,一下子就凹陷下去一处坑洞,仿佛以他如今的肉体,可以硬撼山岳! 陈牧握了握拳头。 感受到的是流淌全身的澎湃元罡之力。 如果说六腑境时,他要调动元罡还需要依靠五脏六腑的内息循环,那么现在他整个身躯内流淌的都是元罡真劲,举手投足间皆是莫大威能。 如今的他若是全力以赴,打出一击之威,所能驾驭调动的磅礴元罡,若仍以‘份’来计算的话,则至少是一百二十份以上! 恐怖! 如此量级的元罡威能,只能用恐怖一词来形容。 要知道他的师尊秦梦君,在为他划分宗师实力层次的时候曾言说,以她这样的顶尖宗师,武体和领域之威合而为一,全力以赴,能调动的威能也不过在一百二十份上。 也就是说。 如今的陈牧单凭这幅乾坤武体,就已有了媲美顶尖宗师之力! 甚至可以更明确一点,若是再与秦梦君切磋相斗,他仅凭这幅初成的乾坤武体,就足以将她强行压制,甚至都不需要动用乾坤意境。 道理也很简单,单凭武体就具备的一百二十份威能,和武体叠加领域才能达到的一百二十份,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就像一个人仅凭拳头就能轰碎岩石,而另一人则要拎起一柄大锤才能砸碎岩石,哪怕展现出的效果是一样的,但仅凭拳头就能轰碎岩石的,纵然是赤手空拳,也能轻易拿捏拎着大锤的人。 武者从磨皮练肉开始熬练肉体,再到五脏六腑初步感悟天地,打破玄关交融天地,最后抵达换血,再将一切回归肉体,伟力归于自身,这便是武道。 如今的陈牧,虽然仅仅只是乾坤武体初成,但极限淬炼的五脏六腑,使得他内天地几近圆满无暇,凝练而成的乾坤武体更是当世至强武道,隐约已有了几分海纳百川,万法归身的味道,而这往往是换血境才能达到的程度。 陈牧此时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通畅之感。 终于, 达到这一步了。 “再加上我如今乾坤意境所能调动的威能,哪怕我的乾坤武体仅是初成,应当也远远凌驾于那些顶尖宗师之上,无限接近‘绝世宗师’的层次了。” 绝世宗师。 如今的寒北道十一州没有这样的存在。 哪怕位列寒北道宗师第一的无生寺方丈‘法弘’,也达不到绝世宗师的行列,能被冠称‘绝世’的,唯有修成‘阴阳武体’等绝顶武体,再悟出对应领域的那些存在。 而今放眼整个大宣九十九州,这样的人物目前才仅有十位,也占据着大宣宗师榜的前十位,寒北道十一州刚好一位都没有。 倒不是寒北道的整体实力比其他八道差,实际上论起整体势力,除了中州所在的京畿道独一档之外,其他八道都相差仿佛,换血境以及洗髓境的数量都相差不多,只不过绝世宗师过于罕见,某一时期刚好断档也是十分正常。 像如今的寒北道,除了他陈牧之外,唯一有望修成绝世宗师的,就只有左千秋这位百年一遇的天剑传人,若是能以天剑入道修成宗师,未来再执掌天剑领域,那基本上就无限接近绝世宗师那个档次了,说是勉强跻身也不为过。 陈牧不清楚绝世宗师有多强。 毕竟如今的他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例子,秦梦君也只是顶尖宗师。 而据许多典籍中的描述,绝世宗师实力远强于顶尖宗师,纵然是三五个秦梦君这样的顶尖宗师联手,往往都很难对抗一位绝世宗师,他们甚至有能力在换血境手底退走。 “不知如今的我,对上一位绝世宗师的话,胜负会如何……不过只要我不离开寒北道,倒是不容易遇到那样的人物。” 陈牧心中一时也涌起了些许豪迈之意,想要找到一位绝世宗师较量一二,但这个念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因为无论现在的他对上绝世宗师是平分秋色还是略逊一筹,他超越绝世宗师都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的乾坤武体才仅只‘初成’而已。 因为对绝大部分宗师来说,淬炼武体都需要花费至少二三十年以上的时间,十分漫长,所以也大略的划分了‘初成、小成、大成、圆满’四个进度。 每个进度之间的彼此差距并不算大,但一层层堆叠上去,到了武体圆满之时,对比刚刚洗髓的武体初成,整体强度至少要提升一倍之多。 乾坤宗师虽号称‘宗师之中无敌’,但大宣历代乾坤宗师,往往也是将武体淬炼圆满,再练就乾坤领域,方才达到那一地步,凌驾于绝世宗师之上。 而陈牧却不需要。 他的底蕴和根基实在太浑厚,太过于强硬,只要悟出乾坤领域,就足以跻身那个层次,或者将乾坤武体再往上蜕变几步,达到大成,恐怕都不逊于历代乾坤宗师了。 对于这些,陈牧心中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因为从他走出乾坤一道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他必将是有史以来的此道至强,别说是历代乾坤宗师,便是那位大宣开国武帝,他也不认为对方在同境之中,能与他抗衡,那是不可能的。 他所屹立的,是凡夫俗子无法达到的高度。 陈牧心中意念一动,唤出系统面板。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9724点】 【可推演次数:0次】 如他所料的一样,之前在突破玄关,受到天地牵引交融之际,他短暂感悟所得到的经验值足有六七千点之多,加上之前积累的,距离凑够下一次推演已很近了。 陈牧继续往系统面板的下方看去,越过已经达到极限的六腑一行,最终看到了新浮现出来的一行漆黑色的字迹,陈列在视线之中。 【武体:乾坤(初成)】 【经验:17点】 “武体的淬炼和五脏六腑总算是不同了。”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描述,心中倒是十分了然,他对武体的修炼也是提前了解过一二,知道这也是一个依靠积累的过程,但因为已练就了‘无漏武体’,因此吞吐天地元炁所积累的精元不会损失和外泄,会蓄藏在肉体之中,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完成一次蜕变。 不过武体的修行,比五脏六腑两个境界合起来需求的岁月还要更漫长,对寻常宗师来说二三十年练到圆满,还是建立在能依赖一些灵物或特殊的天地环境的前提下,若是完全依靠自身吞吐天地元炁去慢慢闭关苦修,则要更漫长的多。 其实这里也就涉及到宗门底蕴了。 像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既是护宗大阵,调动地脉之力甚至能驱退换血境人物,但同样其阵心所在之处,那汇集凝练的地脉,也是能用来淬体的极佳环境。 武道宗师们在武体淬炼圆满之前,要么就是在宗门内淬炼武体,要么就是去往外海、大荒等地搜寻资源,为己所用,也因此在世俗中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陈牧又试探了一下提升乾坤武体所需的消耗。 系统面板提示,需求三千点经验。 不算多,也不算少。 以他的估量,如果是在这山腹中就这么经年累月的闭关修行,恐怕要一两年以上才能凑齐这三千点经验,稍微有些漫长了点,毕竟往后还有多个小台阶。 若是回七玄宗去,利用乾坤锁龙阵来熬练武体,效率必定会快上很多,不过目前相比起武体的淬炼,他的乾坤意境实际上也很接近第二步的极限了。 “该回去了。” 陈牧轻轻呼了口气。 他考量再三,决定接下来还是暂以参悟乾坤意境为主,武体的修行兼顾就好,一方面是他武体已成,一个小台阶的蜕变称不上质变,唯有乾坤意境迈入领域层次才是大变化。 另一方面,他也不觉得七玄宗里就很安全,利用乾坤锁龙来辅佐炼体有利有弊,秦梦君的遭遇还萦绕心间,修行仍当以稳妥为主,他毕竟已修成宗师了,已经没那么急迫。 此外, 冰州的天地也还有很多可供他参悟的玄妙,能助益他乾坤意境的修行。 暂定了后续的打算之后,陈牧也没有着急回返,而是又在山穴中巩固了数日,直至周身那浮动的武体气息彻底归于平寂,变得内敛如常,不再有起伏后,他终于起身。 整个人向着岩壁一步踏出,身体悄无声息的没入岩层之中,恍若在柔软的泥沼中穿行,片刻之后便已回到山外。 霜雪茫茫的山间。 一名樵夫正拎着斧子,背着竹筐,在零散的一些树木间劈砍着柴火。 忽然他动作一呆,就看到不远处的山壁间,陈牧的人影从其中悄无声息的钻出,紧接着几步迈过,就彻底消失不见,茫茫霜雪之上也看不见任何脚印。 “诶。” 樵夫愣在原地,一时瞪大眼睛,忍不住放下斧子揉了揉眼睛,却见霜雪茫茫,四顾之间也找不见陈牧的身影。 他愕然之余,下意识的往那处岩壁走了几步,伸手触碰上去,只觉得触手冰凉坚实,的确是厚厚的岩壁,没有任何空处。 “见了鬼了。” 樵夫又看看地上,仅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一时心中发毛起来,想起村里传闻如今的霜郡到处都有妖人妖祸,不由得有些惊惧,也不敢继续劈柴了,慌乱的逃了开去。 …… 陈牧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引发了一个‘山中有鬼’的故事,他在离开了那片山林之后,便一路往霜北县返回。 从他离开霜北县,到淬炼六腑、冲击玄关直至凝练武体,再到后续的巩固和平缓气息,整个过程差不多耗费了十余天的光景,这十多天里他随身携带的阵棋也没有传来什么求援讯号,多半是无事发生,这自也是最好不过。 没过多久。 陈牧便出现在了寒北县的县府之外,一步步接近县城,目光落向城墙的一角,就看到那里有不少人正顶着严寒在忙碌,修缮城墙上的缺损。 他记得这是多日之前,他将白羽妖尊鲜于臣从云端击落时,坠落下来造成的损坏。 修缮的进度已经七七八八,陈牧仰头看了一会儿,便悄然进了城,沿着街巷一路悄然前行,每一步落下都无声跨越数十丈,而沿途的行人则都仿佛看不到他的存在。 就这样一直到进入县府内城之后,陈牧的脚步才稍微放缓下来,继而目光略微一动,落在了街巷一侧,一间装潢精致典雅的书屋中,看到了书屋外张贴的新告示。 “风云榜重定?” 他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因为论起时间,应当还没到风云榜重定的日子。 如今的他其实已并不在意风云榜的排名,不过天涯海阁在这个时候提前重定风云榜,估摸着多半是有他的原因在里面了,于是便走进书屋,拿起一卷风云榜新册翻看。 明明陈牧是堂而皇之的进了书屋,拿起一卷放置在书架上的风云榜新册,但书屋的老板对此却仿佛毫无所觉,根本没看到陈牧进来,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第三名么……” 陈牧翻了两页便找到了自己,然后微微摇头,忽而有些感慨。 最初知晓风云榜时,只知道晏景青乃是榜上高手,堂堂的玉州监察使,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对当时的他来说还是需要仰望的存在,想那时距今也不过几年而已。 如今再看这份风云榜,他的心境和眼界,却已是再不相同了,尽管他的名字还位列在风云榜之上,但洗髓这一步踏出,他却已再非风云中人。 也许如今的外界,很多人还在想,他什么时候能登上风云榜第一。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替你做事 片刻后。 陈牧回返县衙。 “陈大人,您回来了。” 正在忙碌的县令林永匆匆迎了出来,冲着陈牧恭敬行礼,也不多问陈牧这半个月去了哪里,只迅速向陈牧汇报一番近半月来的状况。 自从天妖门三位妖尊被陈牧斩杀之后,天妖门的报复并未到来,或者说单凭天妖门一家,其实还不太够格和七玄宗正面较量。 以霜郡如今的状况。 陈牧、石振永、冯弘升三人,都有独自斩杀一位乃至多位七阶妖尊的能力,更兼慕容燕等人也无惧妖尊,除非是大举进攻霜郡,否则霜郡的局势已经平定。 而目前的形势是,天尸门正在冰州其他郡府各地大肆搜集资源,炼尸成军,扩张势力,关外异族也在尽其所能的劫掠,根本都没兴趣陪天妖门一起攻伐霜郡。 甚至, 异族和天尸门也是巴不得天妖门能和七玄宗大战一场,将七玄宗彻底拦在霜郡,这样他们在冰州其他郡府就能更肆意许多。 大致了解了一番这半个月来的霜郡动向后,陈牧略作思索便暂且放到一旁,继而回返自己之前新换的院落,不过才一出县衙,就遇上了孟丹云。 “你这半个月去哪了?” 孟丹云倒是没有林永那么拘谨,看到陈牧略微奇怪的问了一句,但也只是随口一问,只说道:“郡府那边几日前有讯息找你,是石长老派来的,应该是要找你商议下一步的动向,不过伱不在县府这边,人就回去了。”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异样,经过上次一战之后,陈牧名震冰州,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赫赫声名,也有明显的地位上的改变,最直接的就是石振永以及冯弘升,要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动作,会主动找上陈牧了。 虽然早前议事的时候,陈牧以及慕容燕等人都列席,但实际上包括慕容燕在内,更多只是各提建议,彼此分配事项,决策依旧是石振永和冯弘升两人,指挥众人行动。 但如今却不同了。 哪怕陈牧目前的身份依旧只是灵玄峰护法,但能斩杀三位七阶妖尊,位列风云榜第三,纵然是石振永以及冯弘升两人,也不会自恃高位直接给陈牧下达命令,而是主动派人来找陈牧商议,连慕容燕都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实际上在陈牧斩杀三妖尊的消息传开之后,他在七玄宗内的地位便已真正比肩那些峰主长老了,便是石振永和冯弘升等人也不会再小觑分毫,各自都是平等视之。 毕竟单论实力,陈牧纵然还不及他们,也必然是在伯仲之间,是真正跻身他们所处的层次了,且陈牧也不似那些风云榜的寻常人物,已经将路走到了尽头,如今年纪才刚过三十岁的陈牧,尚未掌握乾坤领域就已有这样的高度,未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好,我等下就去一趟郡府。” 陈牧听罢孟丹云的话,也是微微点头,对于这种地位的微妙变化早就习以为常。 孟丹云看看陈牧,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说道:“另外合欢宗的人也来了霜北,暂且不清楚她们的目的,你要警惕一些。” “合欢宗?”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却也并不多在意。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过去在瑜郡时,实力境界低微而对合欢宗极其警惕的时候了,如今的他已是乾坤宗师,放眼天下都是有数的高手,到了此时,合欢宗也好,天剑门也罢,甚至哪怕是大宣朝廷,都难以再像过去那样,让他警惕且忌惮。 合欢宗来霜郡,是想插手冰州乱局,捞一笔好处也罢,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算计也好,于他而言都没什么了,当今的他虽不说已彻底跳出世间的棋盘,但也不再是棋子,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再轻易的摆布于他,纵然是合欢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是一样。 与孟丹云别过后。 陈牧暂回到自己的新院落。 而仿佛是清楚他的行动一般,就在他刚回到居处不久,门外就传来了侍女小声的汇报:“大人,外面有人前来拜见,自称是合欢宗门下。” 陈牧此时正端坐在正堂,一张黄梨木的椅子上,手指轻叩桌面,闭着眼睛想着事情,听到门外传来的禀报声,便平静的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 外面的侍女恭敬应声,退下去之后,很快两道人影走进院子。 几个侍女都躲得远远的悄悄偷看,合欢宗在外的声名可向来不算很好,归类于魔门之中,不过这趟过来拜访陈牧,却不见有丝毫僭越,都是规规矩矩,先是在外面递上拜帖,甚至衣貌穿着都是正常良家女子的扮相,以至于都让院里的些侍女丫鬟们惊讶于,来的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个合欢宗门下的人物了。 但想一想也觉得合理,毕竟这个不算多轩敞的院子里,住着的可是风云榜前三,是地位高到她们无法想象的大人物,再是合欢宗,规矩谨慎也是难免的。 …… 堂屋中。 两个穿着浅黄色裙衫,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看上去似乎也就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悄步走进正堂,举止规矩,气息收敛,没有半点媚态和诱惑,进来之后就向着陈牧一礼。 “民女拜见陈大人。” 两女行礼的同时,异口同声般的开口,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仿佛重叠在一起,近似于一人所发,分辨不清来源于谁。 陈牧看着面前,两个向他规矩行礼,举止乖巧礼数周到的少女,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随意的端起桌上的茶盏品了口茶,道:“你们这次又是玩的什么花样?” 来人他很熟悉。 正是曾经的合欢宗真传,花弄月以及花弄影这一对姐妹,如今她们均不再是合欢宗真传,而都已步入六腑境,列为合欢宗护法。 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花弄影时,是合欢宗扣下了陈玥和余茹,让他亲自去了一趟合欢宗在内城的驻地,将陈玥和余茹领回,此后花弄影和花弄月或是不请自来,或是在他面前从容肆意,媚骨尽显,到这一次却是一改常态。 不仅规矩的从正门递交拜帖,穿的衣衫规整,在他面前更是将所有的魅意都收敛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气机外散,连举止都乖巧礼数。 这不是合欢宗的风格。 或者说,是觉得他会中意这样的风格,所以故意作此这番模样? 不过如今的陈牧,无论心境还是地位皆与过去截然不同了,无论花弄月和花弄影这一对姐妹做出什么样子,他都始终是泰然处之,目光中毫无波澜。 虽然论起年纪,花弄月和花弄影与他是同代中人,但从他破开玄关,修成宗师之后,莫名的就有一种心境上的变幻,看待尚未迈入洗髓境的花弄影和花弄月,都是有了一种仿佛在看待晚辈后生的感觉,不再以同代视之。 “陈大人位列风云榜前三,身份地位已比及宗师,民女安敢在大人面前玩弄花样?” 花弄影抬起头,冲着陈牧俏声说道。 尽管声音悦耳娇俏,但的确是不含有任何一丝的魅惑,举止干净收敛。 时隔许久。 又一次见到陈牧,花弄影一双桃花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早在瑜郡第一次初见陈牧时,陈牧尚未迈入五脏境,尽管练就了第二步的意境,但在她眼中也就是稍微出色了些的‘内门弟子’这样的身份,虽也有所关注,但并未持续在意。 可随后短短时间内,陈牧便以惊人的天资崛起,杀玄机阁真传,战败天剑门古弘,之后参悟乾天,执掌乾坤,登顶云霓天峰,击败同代第一的左千秋……直至今日,以一人之力击溃三大七阶妖尊,位列风云榜前三! 哪怕如今的她也已迈入六腑境,论起淬体境界和陈牧相同,可论及实力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即使是和姐姐花弄月联手,演化阴阳之力,都还触及不到风云榜的末尾。 合欢宗一些长老,包括夏玉娥等人,对陈牧依然是在观望,但早在瑜郡就接触过陈牧的她,直至现如今,心中只冥冥有种感觉,如果乱世之中有人秉持天命而生,那也许就是眼前的陈牧,哪怕如今的陈牧才迈入六腑境没几年,哪怕他曾受到过玄机阁的暗算,她依然觉得……这些也许都阻拦不住陈牧的崛起。 天命之人就是如此。 合欢宗虽与玄机阁不同,却也在意天命所在,审时度势本来就是她们的本能,依附强者也一直都是她们的生存手段之一,这也是她们虽被朝廷定义为魔门,但哪怕是在大宣朝廷最鼎盛的时期,也依然能够在世间生存的原因。 只不过天命很难把握,谁又能看清世间的命数,便是玄机阁都做不到,而今寒北道有陈牧这样一位百年一现的乾坤武者,其他道府亦有,中州所在的京畿道也有。 这其中。 谁有可能修成宗师? 又有谁,有希望突破那一道界限,成为大宣立国千年来再未诞生过的乾坤武圣? 没人能说得清楚。 “你还有不敢玩弄的花样?” 陈牧看了花弄影一眼,忽的失笑一声,虽说这种规矩礼数的样子,颇有一种反差的感觉,但和合欢宗的行事风格总有些矛盾之感。 不等花弄影回应,他目光略过两女,随意的说道:“直说吧,你们有什么事?” 花弄月一直悄悄的观察着陈牧,此时听到陈牧的话,与妹妹花弄影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向着陈牧轻声道:“我们没有什么事的,这次贸然来访,只希望能替大人做事。” “替我做事?” 陈牧听着花弄月的话,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古怪。 以合欢宗的行事作风,如果是想要同他拉近关系,或是想从他这里探取情报,派一些门下弟子过来,到他的身边做侍女丫鬟,倒也是十分平常。 但花弄月和花弄影却不同,这一对姐妹可不是合欢宗的寻常弟子,乃是上一代的真传,如今的合欢宗护法,在合欢宗内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并且未来都是有希望能冲击洗髓宗师的人物,她们分练太阴太阳两种意境,一旦能修成宗师,便有望位列顶尖。 甚至,未来有没有希望换血,也是谁都说不准的。 这样两个有顶尖宗师潜力的苗子,要到他的身边替他做事,这就非同一般了,毕竟他也不是晏景青那样的人,他是正经的七玄宗麾下灵玄峰护法。 花弄月这一对姐妹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能不让陈牧联想到,也许是合欢宗想要在什么事情上谋求与七玄宗的合作,也许正是想要参与冰州战事。 “这是合欢宗的意思?” 陈牧看向花弄月问道。 花弄月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陈牧将目光看向花弄影。 花弄影轻声道:“合欢门下是很自由的,人人都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式来替宗门做事,所以这既是宗门的意思,也可以说只是我们姐妹的想法。” 陈牧神色平静的道:“为什么想替我做事?” 花弄影看着陈牧,目光清澈,与陈牧直视,道:“乱世之中总会有人秉持天命而生,我们可以为大人做任何事,只希望若有一天大人能登临绝巅,能对合欢宗放宽一二。” “原来你们是这个打算。” 陈牧淡淡的道:“我遭玄机阁暗算,身受魔气侵蚀,或许连玄关这一步都再跨不过去,何谈天命,绝巅更遥不可及,说不定你们只是白替我做事,最终到头一场空。” 花弄影展颜一笑,道:“世上哪有无本的买卖,何况大人您这么说,我倒是更坚信您能在十五年之内突破玄关,修成乾坤宗师了。” 花弄月也是轻声道:“大人崛起于微末,不轻贱寒微……至少大人不会像那些无情之辈,将我们姐妹利用压榨,玩弄至死,就算真是那样,我们姐妹也认了。” 这话说的让陈牧一时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 什么利用压榨,玩弄至死,这不是合欢宗自己向来的手段么,什么叫真遇到也认了,这倒打一耙的本领,的确还是合欢宗那个味道,不是这一对合欢双子临时转了性子。 “替我做事,仅仅凭口一说,不可能让我信任你们。” 陈牧看着姐妹俩平静的说道。 花弄影听着陈牧的话,忽然主动上前靠近过来,两颊微红,小声道:“我和姐姐,只要近在一定距离内,就会心意相通,感觉相连,越靠近就越清晰……” 谁问你们这个了? 陈牧一时没好气的看了花弄影一眼,果然合欢宗还是那个合欢宗。 “去替我找‘太清气’,‘南明火’,还有‘定海珠’吧。” 陈牧冲着花弄影和花弄月缓缓的开口。 以他如今的地位,去七玄宗取走那块神霄石不会有人阻拦,而今要炼制乾坤灵兵,欠缺的就只有这三种了,有花弄影和花弄月这一对合欢双子帮忙搜寻打探,就更有望找齐了。 话音落下,寂静的堂屋中,只有花弄影眨了眨眼睛,后方和花弄影一样两颊泛着一丝桃红的花弄月,也是一模一样的眨了下眼睛。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西行 看着花弄影两姐妹离开,陈牧依旧坐在椅子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不管合欢宗是什么目的,也不管花弄月和花弄影这姐妹俩是真心也罢,交易也好,总归他的确需要人替他去搜集关于‘太清气’、‘南明火’以及‘定海珠’的消息。 如今的他已经修成宗师,的确是很需要一件趁手灵兵了,因为哪怕是破邪雷矛这件接近上品的灵兵,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效果一般了,几乎不太有多大的增幅。 但若是能完整契合他乾坤武体的灵兵却又不同。 就像是武者占据天时地利,随着修为的提升,能从相应的天地环境中借力的部分就越大,完全契合自身相性的灵兵也是一样,说白了就是带来的提升并不固定,而是会随着武者的逐步变强,而逐步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尤其到了宗师层次,练就武体之后,若是有趁手灵兵,那几乎就能做到‘人兵合一’,自是截然不同的,至少也能让他的力量在如今的基础上再增进数成。 因此。 如今的他一方面是要继续参悟意境,另一方面也是要着重于灵兵材料的搜寻了,总归一旦拥有一件趁手的乾坤灵兵,带来的提升甚至比他的武体提升一个小台阶更大。 花弄月和花弄影两姐妹,来的倒的确正是时候。 七玄宗由于封门闭户的缘故,对于玉州之外的地方的布局很少,情报仅限于玉州之内,但合欢宗就不同了,足迹可谓遍布天下,就是在中州都一样有她们的分舵。 在玉州境内,合欢宗的情报也许远不及七玄宗,最初踏入瑜郡时甚至还寻求晏景青的合作,但若是在外州乃至大宣的其他八道,合欢宗的消息渠道就比七玄宗宽广了太多。 他也不求这两姐妹真能将他所需之物弄到手,但只要能为他寻到一些情报,也算是有价值,总归不用他在没什么情报的情况下到处乱找。 “合欢宗,也的确可用。” 陈牧端起茶盏又品了一口茶水。 到了他如今的地步,所需要顾忌的东西已经大大减少了,当用则用,可用便用,纵然会与合欢宗有些牵扯,但他也有了应付的能力。 说起来妖女不愧是妖女,那句心意与感触相连,让他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兴致,倘若不是骗他的话,那么这种情况应该就涉及到‘心魂’的层面了。 武道之上对于心魂的涉及部分很少,只知道随着意境的参悟深入,心魂也会逐渐壮大,武道意志的强弱也和心魂有关,直至洗髓之后,彻底灵肉合一,心体交融。 记得传闻中,花弄月和花弄影是孪生且连体,那么或许她们相连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魂的一部分,即使经由医道大师分离,心魂之间依然有牵绊,这样才能做到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心意相通,也难怪两人可以分练阴阳意境的一半,合演阴阳。 嗯。 等以后什么时候有功夫,再细细考量一二罢。 陈牧将茶盏放了下来,他对阴阳意境的确也略有一丝兴趣,毕竟是最接近乾坤的意境之一,可以说是阴阳演化了乾坤,也可以说是乾坤包容了阴阳。 混沌初开之际,天地之间仅有阴阳显化,那时候阴阳便是一切的终极,但此后二生三、三生万物,直至来到了如今,阴阳属于过去,乾坤则是现在。 “该去一趟郡府了。” 陈牧收敛了思绪,起身走出院子。 石振永和冯弘升前几日专门派人来请他,他去一趟也无妨,虽说如今的他实力已远远凌驾于两人之上,但他为人向来不傲慢,冯弘升更曾在瑜郡出手替他阻拦过付景元。 不过一转出院子。 却是又遇见了孟丹云。 孟丹云似也是刚刚赶过来,看到陈牧走出院子,不由得用一个略有些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合欢宗的妖女走了?” “嗯。” 陈牧微微点头,道:“孟师姐这是……” “合欢妖女浪荡无耻,我担心她们给你布设什么圈套,就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将她们打发走了。”孟丹云也不回避的说道。 陈牧听到这话,一时间也只能无奈笑笑,他知道孟丹云和花弄影曾经同为真传,不止一次交手,也有不少过节,但这不是他适合去调解的事情。 就是孟丹云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莫名的有种‘这么快就完事了’的怀疑,这倒让陈牧一阵无奈,他什么时候成了那种很容易中合欢宗圈套的人了? “师姐放心,我有分寸,我先去一趟郡府。” 陈牧最终冲着孟丹云说了一句,然后就很快消失在院前。 孟丹云看着陈牧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她知道陈牧行事有分寸,但毕竟已因为女人吃过一次亏,若再来一次,恐怕真就无望宗师了,她这个师姐又如何不希望陈牧能在武道之路上披荆斩棘,未来问鼎乾坤呢,纵然再怎么艰难渺茫,那终究是平定乱世的希望。 …… 离开霜北县府。 陈牧很快赶到了霜郡的郡府。 “来了。” 郡府的一处堂衙内,石振永正在观察着一方冰州的行军图,而冯弘升则站立在旁边,手中托着那件灵兵军阵盘,忽然开口说道。 石振永动作略微停顿,道:“来了么。” 他将目光投向外面,眼神中略带一丝讶然,他自然清楚冯弘升说的来人是谁,只不过冯弘升是通过军阵盘和阵棋判断陈牧到了,而他却完全感知不到陈牧的气息。 之前在霜郡沿途行军之时,倒未曾太过在意,而今看来,陈牧收敛气息的本事也练到了登峰造极,连他这个宗师都感知不到……不过也唯有将这些都练到这种程度,才能在六腑境就掌握三尺禁域,能凭一己之力对付三位七阶妖尊。 就在下一刻。 陈牧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外,并神色从容的往这边走来。 “陈护法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资,一年前在瑜郡时,你格杀司徒枢尚有些许吃力,我已觉得你武道进展之快不可思议,而今短短不过一年,你便走到了这一步,都能与我们这些老家伙平起平坐了。” 冯弘升看向陈牧,眼眸中有些感慨,主动冲着陈牧打招呼道。 十年周昊,百年陈牧,这话的确是不假,七玄宗十年出了一個周昊,百年才出了一个陈牧……不,甚至往前百年,七玄宗也没有人能在同代之中和陈牧相比。 陈牧未来能走到哪一步暂不好说,但至少在整个寒北道,甚至放眼大宣天下,恐怕都当得起‘冠绝同代’这一句形容,谁人能在刚过而立之龄,登上风云前三? “冯前辈言重了,前辈纵横天下多年,武道见识远非晚辈所能相比,晚辈些许微末成就,如何能与前辈相提并论。” 陈牧神色从容的冲着冯弘升回道。 他迈步走进堂衙,继而就看到,堂衙中除了石振永、冯弘升之外,却还有第三个人在,却是一个雍容少妇,身着紫色纱裙,整个人就这么站立在那里,世界就仿佛以她为中心,分割成泾渭分明的阴阳两半。 “这位应当是合欢宗的夏前辈了?” 陈牧只看了一眼,就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风云榜第二, 合欢宗,夏玉娥。 花弄月和花弄影跑来了冰州,那么夏玉娥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作为堂堂风云榜第二,自然也是有资格作为石振永等人的座上宾的。 夏玉娥仔细审视了陈牧一眼,却也无法从陈牧身上感知到什么气息,只觉得陈牧对于气息的控制的确已是登峰造极,毫无任何外散,于是轻轻一笑,道: “武道向来达者为先,陈护法可是风云榜第三,这一声前辈我可有些担当不起。” “夏护法之名我也是如雷贯耳。” 陈牧不动声色回应一句。 夏玉娥与合欢双子不同,根本不是同代的人物,甚至都相隔了好几代,不过从外貌上看倒是与二十七八的少妇没有太大分别。 合欢宗的女子似乎都自幼修行驻颜之法,像花弄影和花弄月,年纪比他也就略小一点,但外貌看上去十分稚嫩,宛若十七八岁的少女,不过毕竟是合欢宗,倒也正常。 几人寒暄几句。 很快进入正题,开始议论起关于冰州的后续战事。 夏玉娥似乎对冰州战事并不过多关心,注意力更多放在陈牧身上,在用余光接连打量一二后,一时间心底也不由得感叹,花弄影说的没错,陈牧的确非是一般人物,尽管年纪才不过三十余岁,但如今举止之间的气度,却与真正的宗师也没太大分别。 “……当今与霜郡相邻的,除冰州的中心冰郡之外,还有北上的雪郡以及西向的寒郡,雪郡那边人烟稀少,不过天尸门的总坛似乎就在那边。” “寒郡与我们玉州的沙郡相邻,倒是冰州最富裕的郡府之一,而今天妖门天尸门在其中皆有频繁活动,最严重的的还是关外异族的劫掠。” 堂衙内众人一番探讨。 如今七玄宗已占住了霜郡,接下来的选择要么是据守此郡,收敛这一郡的资源,不再理会其他郡府的战乱,要么就是北进、西进或者进入冰郡。 而无论是石振永还是冯弘升,又或者是七玄宗那边,都没打算这个时候就进冰郡,那里是冰绝宫的宗门以及冰州州府所在,也是异族盘踞的战乱主场。 其余两郡,雪郡是天尸门活动更频繁,寒郡则是异族活动更频繁。 而无论是石振永冯弘升,又或者是七玄宗那边的意思,都是更注重寒郡。 一是寒郡本身比雪郡更重要许多,二是自从七玄宗进驻霜郡之后,天尸门和天妖门也是有意报复,在肆虐寒郡的同时,也在对沙郡的边境下手。 甚至陈牧刚刚得知,夏侯焱驻守的云麓关那边,不久前都遭到了天妖门的袭击,甚至沙郡北部的边境区域,也有少量地方遭到关外异族的袭掠。 这种事自然不在七玄宗的容忍范围之内。 实际上沙郡的北部边境一线,也早有七玄宗的布置,进一步驻防,否则的话早就有异族尝试劫掠沙郡了,只不过近日来的冲突更频繁了一点。 众人的商讨并未持续很久,很快就有了结果。 片刻后。 陈牧走出堂衙,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寒郡么……” 与霜郡不同,寒郡那边不仅有天尸门和天妖门肆虐,更有关外异族四处劫掠,混乱程度更为严重,情报也十分缺失,因此七玄宗即使决定对寒郡动手,也不会轻举妄动。 霜郡这边由石振永坐镇,夏玉娥也会协同驻防一二,至于寒郡方面,则由他和冯弘升两人先行一步,分头潜入寒郡,先大略了解一圈寒郡如今的情况。 “陈护法,在寒郡行事,暂以稳妥为主,小心为上,关外异族亦有宗师人物,虽然技法的传承不如我们广博,但到了宗师层次没多少弱者,虽然一般的宗师也非你对手,但若是一时不慎,陷入他们的围困,那就难以脱身了。” 冯弘升走在旁边,冲着陈牧提醒一句。 如今的陈牧位列风云榜第三,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与他近乎同一层次,在七玄宗的诸多宗师里,至少有半数都不是陈牧的对手。 但宗师终究是宗师,除了那些才突破不久,又不曾悟出领域的,只要是在洗髓境浸润一段岁月的,哪怕不敌他这个层次,也至少能够抵抗一二,不会被轻易解决。 寒郡如今混乱不休,天妖天尸盘踞,一旦被一些宗师高手纠缠住,急切不得脱身而陷入重围,又或者是引来了异族中的顶尖宗师,那纵然是他也有可能丧命。 相比起在霜郡,行事是要慎之又慎的。 他担心陈牧年轻气盛,撞上了异族宗师便硬要分个高下。 “我会注意。” 陈牧冲着冯弘升微微点头,继而便与冯弘升一同离开了郡府,一路向着霜郡的西部而去,没过多久便越过了霜郡的边境,踏入了寒郡所在的地域。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异族骑军 冰州寒郡。 山林间,穿着一身朴素布衣的陈牧悄然前行。 踏入寒郡地界之后,他就和冯弘升暂时分开,一南一北分别深入寒郡。 寒郡如同其名,气候严寒,但与霜郡不同的是,因为与沙郡相邻,因此也缺乏雨水,所以不如霜郡那样大多是茫茫霜雪覆盖,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荒原。 冰州论起面积实际上比玉州要大上许多,但因为资源较为贫瘠,居户人口反而不如玉州那么多,并且据陈牧目前所知冰州的管辖也不如玉州,比玉州要更混乱些。 “冰寒霜冷雪雾,这寒郡说起来,应当是冰州六郡中最平平无奇的一郡了。” 陈牧漫步于稀疏的山林之间,目光掠过山谷,体会着天地之力的流动,一边感悟天地,一边瞭望四野,时而登上一处峰顶四顾。 沿着寒郡边境一路行来,遇到的人烟十分稀少,偶有聚居之地也很是零散,这倒也很是正常,寒郡很多地方因为贫瘠,都支撑不起大规模的乡县聚落。 不过。 总归是与霜郡不相同的一郡,不知不觉陈牧步入寒郡已有七八日,也是收获了一些乾坤意境的经验,对他来说也是聊胜于无,离凑齐第七次推演已经相差无几。 终于在第九日上,陈牧的步伐缓慢了下来,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阴翳,来到了一片不算很小,起码有数千户聚居的村落前方,沉着脸看着村落。 就见村落之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惨烈的景色,地上四处可见一些残肢,血液渗透在荒地上并冻结起来,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杀戮。 “关外异族……” 陈牧沉着脸迈步向前,走进这片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村落里。 这样大规模残杀的景象,一看就知道不是天尸门和天妖门了,天尸门所到之处,即使偶有杀戮,也基本不会留下尸体,会悉数带走。 至于天妖门也是一样,大部分都会被他们当做血食吞噬,也很少会肆意杀戮,尽管他们皆如妖物般性情残暴,但就像人不会为了吃一只鸡而将所有鸡鸭全部杀尽。 会这样做的,只有关外异族。 男人统统杀尽,资源和女人悉数掳掠而走,这就是异族的行径。 陈牧目光掠过那一具具尸体,一路沿着残垣断壁往里深入,最后微微闭上眼睛: “不到一天么?” 他沿途走来,遇见有妖人肆虐,或是这种惨遭劫掠的聚落,也是不止一个了,不过眼前这个聚落,依照痕迹来看,应当是才发生半天左右的事情。 这一趟他与冯弘升进入寒郡,目的不是与异族、天妖天尸正面相抗,更多的是预先探知清楚异族以及天妖门、天尸门的据点所在,了解寒郡的情况。 但接连撞见这种惨景,陈牧心中也是涌现出冷意。 不过。 就在陈牧将要迈步离去之际,他忽然目光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往一个方向迈出几步后,很快来到了位于聚落一侧的一口深井旁。 他低头往井下看了一眼,但见井高约莫数丈,尽管一团漆黑,可他依然能看到在井壁的一侧,有一处向内的凹陷,在那凹陷中能隐约感知到一点微弱的气息。 陈牧叹了口气。 伸手冲着井底虚虚一捞,一缕无形气劲扩散出去,落向那处井壁的凹陷,并从凹陷之中托出了一个十分幼小,穿着花袄的稚童,看上去也就约莫五六岁的年纪。 稚童梳着发辫,却是個小女童,此时小脸毫无血色的惨白,气息微弱,身体轻微颤抖着,整个人也是处于昏迷之中。 显然。 应当是异族来袭之际,被人放到了井下躲藏,但天寒地冻,井下潮湿,哪怕穿着棉袄,在井壁的夹缝中呆上半天时间,纵是一个壮年人也受不了。 这个年纪的幼童更不可能从井底爬的上去,若不是如今的他练成武体,对气息的感知更加敏锐,恐怕也察觉不到在井下还有一个幸存的小女童。 陈牧站立在井旁,看着被一缕无形气劲托在空中的小女童,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在梧桐里担任差司,抵抗寒灾之际的情景,不过那时候的他才初步踏入武道不久,在那场寒灾中,也只是尽己所能,救下一批灾民。 寒郡虽不是他治下,但既然遇见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虽然这村落如此惨景,他也不知道这小女童能活下来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总归让他碰见,便不会坐视这条生命消逝。 “来。” 陈牧一手将女童托起,另一只手虚空一招,天地间的水雾无声无息的向着他掌中汇聚流淌,化出一团水流,继而火炎升腾而起,炙烤水团使其温暖。 与此同时陈牧另一只手中散溢出些许温热的气劲,将女童身上穿着的花袄中浸透的寒气悉数驱散,让她周身变得温热起来。 随后, 陈牧右手一引,温热的水流涌向小女童的口中,让她一点点饮下,那张惨白到几乎没有生气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少许的血色。 实际上在井底那种潮寒地方一呆半天,便是立刻送找医者,也要大病一场,不过如今的陈牧终究已超脱凡俗,再非寻常之人,驱散体外之寒,更以一缕内息渗透进女童体内,调理她寒气浸透的身子骨。 就这样。 没过多久,小女童便在陈牧怀中慢慢苏醒过来。 与陈牧预想中不同的是,小女童一点点艰难的睁开眼皮,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却并未露出什么惊慌和恐惧之类的神色,而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本以为是聚落的惨剧让她的心神也受了创伤,但陈牧很快就注意到,小女童的眼睛里还是泛着光彩的,并不是完全的呆木。 “你醒了。” 陈牧语气平和的道。 “……” 小女童依旧木木的看着他。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陈牧轻声问道。 小女童又仔细看了看陈牧,这回终于说话了,用很是纤弱的声音道:“村里,来了坏人,爹爹,把我放到井里……是哥哥你救我上来的吗?” “嗯。” 陈牧看着小女童的眼睛,略有些惊讶,因为从她那双乌黑的眼瞳中看到了些许哀伤,尽管年纪才五六岁的样子,但这会儿似乎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小女童短暂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道: “谢谢哥哥。” 她接着又在陈牧怀里,稍微努力的抬起头,环顾一眼四周,却见附近已经是在聚落之外的远处,停顿了一下后,便又小声道:“爹爹他们是不是已经……” 陈牧看了看小女童的样子,心中微微摇头后,打消了编造一个谎言的想法,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活着了。” 怀中的小女童尽管才五六岁的样子,但给他的感觉比当初十岁的王妮似还要更成熟些,虽然是在问他,但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中流露出的哀伤,却似乎什么都明白。 陈牧心中轻叹。 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微微眯起眼睛,辨别了一个方向后,向前一步落下,整个人悄无声息的掠过数十丈,继而就这么迈着步伐,不断行进。 小女童蜷缩在他怀里,低垂着头,似乎是在很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时,就看到视野中的景色风云变幻,似是在以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向前疾行,但她却又丝毫没感觉到寒风扑面,一时不由得有些发呆。 她曾听爹爹说过,这世界上有武功练的很厉害的人,奔行起来犹如虎狼,风驰电掣,但似乎就算是她爹爹口中描述的那种高人,都不及此刻她在陈牧怀中感受到的速度,近处的一切不断变幻几乎都看不清晰,只有远处的山峦能够望见。 “哥哥,你要去哪?” 她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道。 陈牧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用很温和的语气说道: “去杀点人。” 他不喜欢杀人,向来不喜欢。 但有些时候,心中掀起的波澜,唯有以血才能平息。 虽然这一趟来寒郡只是打探,不宜弄出太大的动静,但寒郡已乱到这个地步,稍微杀上一些人,也不算什么。 不是为了替怀中的小女童报仇,也不是为了替那聚落中惨死的黎庶报仇,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安宁,为了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唰,唰。 每一步落下都跨越数十近百丈,这样的速度宛若鬼魅,但步履之间却又毫无波澜,没有任何的劲风呼啸,在他身边的风仿佛并不存在。 小女童只多看了几眼附近的景色变幻,就觉得脑海中有些眩晕,不由得收回视线重新将头伏在陈牧胸口,她知道这个救了她的陌生哥哥,一定是比她爹爹口中说的那些传说中武艺高强的大人物们,还要更厉害的人。 等到眩晕稍微缓解,她再次抬起头,看向陈牧的侧脸,一时又有些怔怔。 明明看上去,陈牧的年纪似乎还没有她爹爹大,身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的魁梧,但近距离倚靠在陈牧怀里,却只能感觉到一种她所难以理解的力量。 就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 小女童终于察觉到陈牧的速度慢了下来。 等到她小心翼翼的往周围看去时,就见到陈牧不知何时,已抱着她来到了一处高坡的坡顶上方,并且视线正在往远处看去。 而她也沿着陈牧的视线,往那边望去,望见的却是很大的一片人马。 只见。 约莫两三百精骑,跨着高头大马,身披重甲,奔行于一侧。 这两三百精骑的每一次奔腾都是那样的沉重沉闷,伴随着嗡鸣之声,仿若千军万马擂鼓一般,似令附近的地面都在摇晃。 而在这数百骑兵一侧,还有近千着甲的异族军士,其样貌和大宣黎庶大不相同,不仅身形更加魁梧高大,棕发棕须碧眼,眼窝深陷。 这一批军士,正押送着一批车架,车架上是许多劫掠的物资。 此外。 还驱赶着多达数千之众的人影,一眼望去皆是妇孺,都是艰难的跟随着队伍,走在最后的人略一掉队,立刻迎来的就是异族军士的鞭笞。 “好多人……” 小女童蜷缩在陈牧怀中,遥遥望着那一片人影,忍不住小声开口。 同时她也尽力的将目光往那一片被驱赶的妇孺中看去,想要从中寻找自己熟悉的人,不过并没能一眼找到,这数千人远不止是她的那一片聚落的妇孺,还有附近其他聚落。 “他们就是杀了你爹爹的人,你怕他们吗?” 陈牧目光掠过那一批人马,随后冲着怀中的女童轻声道。 小女童咬着唇角,摇了摇头。 她看向那些异族军士的眼瞳中,流露出的是憎恨,是一丝挥之不去的恨意。 陈牧已经知道他怀中的小女童比他以往遇到的很多年纪更大的孩子都要坚强,此时也并不多说话,只柔和的抚摸了下她的小脑袋,道:“想要他们死去吗?” “嗯。” 小女童这次用力的点了下头。 陈牧微微一笑,抱着她往前走去,几步落下后,便悄然下了高坡,又走了几步之后,便越过了荒原,继而悄无声息般的,出现在了异族骑军和步军的前路之上。 就见。 附近茫茫荒原,空无一物,但在视野的前方,枯黄干冻的土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抱着个小女童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那里,面向散布荒原的异族军卒。 终于有奔行在最前方的骑军,发现了陈牧,眼眸中露出一抹诧异之色,一手遥遥指着陈牧,冲着后方的一名骑军头目,发出一阵怪语。 “……” 骑军头目来到前方,遥遥望向远处荒原上的陈牧,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随后一声呵斥:“全员戒备,上枪,结阵!” 作为关外异族骑军头目,他很清楚在寒郡境内,遇到大批的落荒难民,人数再多也没有威胁,遇到小股的武者队伍,也一样不算什么,但遇到行迹诡异的个人,却很危险! 能独自行走在荒原的,必然是武者。 敢直面他们这数百精骑,上千军卒而不立刻逃窜的,更不会是一般人物! 但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是实力强大的武者也好,是附近埋伏了什么陷阱也罢,应对的策略都只有唯一一个,那就是全员结阵,将其冲杀碾毙! 对付这种个体的武道高手,越是分散退走,则越是下策,反而是全员集中起来,上千精锐连同骑军,结阵一冲之下纵然是五脏六腑境的高手,敢直撄其锋也要被冲杀!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枪扫百骑 军卒结阵,战马奔腾! 异族的骑军毫不逊于玉林军最精锐的骑军,两三百匹战马尽皆是混杂有妖物血脉的高头大马,个头比寻常马匹大出数倍,且尽皆披甲,每一头奔腾起来,冲撞皆有万钧之力! 骑卒本身也是异族当中的精锐,几乎每一位都是易筋境以上的武者,十人一列,十夫长皆为锻骨,百人一队,百夫长皆是五脏高手! 此时。 在那位六腑境统领的一声令下,三百骑军顷刻列阵,继而向着陈牧所在的方向奔腾而来,真如万马奔腾一般,尚未临近,那股呼啸澎湃的煞气就好似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 大地在震颤,空气在嗡鸣! “哥哥……” 陈牧怀中的小女童看着这一幕,尽管相隔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依旧目光颤抖,这是面对精锐骑军的奔袭,自然而然产生的心中颤栗。 她曾在村子里,亲眼看到这一幕,看到这数百骑军自远冲杀而来,恍若山崩地裂般撞进村落之中,血肉横飞,尽管之后就被藏到了井里,但那一幕惨烈如地狱般的景象,在她心中始终都挥之不去,此时再次被唤醒,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然而。 陈牧面对数百骑军的正面奔袭,此时目光却十分平淡,一手怀抱女童,就这么风淡云轻般的孤身屹立在荒原之上。 这种数百精锐骑军的冲袭很可怕,锻骨境根本抵挡不住,五脏境兴许能挡住两三骑,但不可能正面挡住十余骑,在这种冲阵下只能退避三舍,直撄其锋只是自取死路。 甚至就是六腑境的高手,没有练就领域,也一样难以与其相抗。 但。 如今的陈牧已是乾坤宗师! 若是真正的上万精骑,在韩立武那种顶尖统军的率领下冲杀而来,所有阵势凝成一线之锋,那他的确也要避让一二,但这区区两三百骑军,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居然不退……” 远处奔袭而来的骑军都统,此时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而陈牧依旧毫无避让之意,眼眸中也是闪过一抹凶光,不管陈牧是什么来头,胆敢如此托大,那就让陈牧粉身碎骨! 但见他右手高举一杆长矛,向上猛然一扬,并一声大吼。 “呼!” “呼!呼!呼!” 身后数百骑军尽皆随之,伴随着恍若震天般的嘶吼声,一股无形的气势凝练成型,一时间附近的天地之力皆受到了排斥和挤压,向着两侧退散。 这是一尊六腑境的都统,借军阵之势影响天地,那数百骑军的前方,虚空之中隐约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长锋,汇聚向骑兵都统手中的那一杆长矛。 终于。 骑军距离陈牧不足百丈! “破!” “破!破!破!” 伴随着数百骑军的齐声呐喊,那骑军都统眼眸中凶光闪烁,手中长矛终于蓦然掷出,其上裹挟着庞大的军阵之势,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匹练,破空迎向陈牧。 死吧! 他面露一丝狠辣之色。 然而面对那袭来的血色长虹,陈牧却始终神情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后,依然是左手轻轻揽着怀中女童,继而右手向前探出,就这么迎向那血色长虹,最终将其一把攥住! 滋滋!!! 霎时之间血光炸裂,恍若血色的雷霆般,在陈牧的指间一片片的炸裂,可怖的锋芒试图撕裂他的手掌,将他的身躯碾碎成肉沫。 但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任凭那血色的长虹如何炸开血光,始终都无法突破陈牧那只看起来朴素平常的手掌,所有的血光一寸寸湮灭,最终陈牧手指轻合,就这么将那根长矛握在了掌中,使其嗡鸣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这……” 骑军统领面露一丝惊骇。 这可不是他仅凭自身力量爆发出的一击,而是凝结了军阵之势的一招,寻常六腑境根本不可能正面接的下来,哪怕是真正的武道宗师,也要慎重应对! 陈牧竟一手环抱一个女童,仅凭单手就硬生生的接下了这凝结军阵之威,足以撼动一般宗师的可怕一击,难道眼前的人是冰州的某位武道宗师?! 不过。 此时此刻,他已根本无暇细想。 因为百丈的距离对精锐骑军而言几乎是顷刻而至,几乎就是在陈牧生生镇压了那根长矛之后,以他为首的三百骑军就已冲杀到了陈牧的近前! 此时此刻无法退避,哪怕陈牧真是一尊武道宗师,借下他的一击也会有所损耗,就是撞,也要将陈牧生生撞死在这里! “杀!” 骑军都统一声咆哮,拔出身畔大刀,借奔腾之势,一刀向着陈牧砍去。 军阵的阵势几乎都凝结在他的身上,一人身躯恍若凝结了百骑之威,这一刀势若山崩,连空气都出现了扭曲,恍若山崩地裂。 但。 陈牧却仍然是目光淡漠,手中那根被他握住的长矛,此时就这么握着前端的锋锐,迎着冲杀而来的那名骑军都统反手一扫。 长矛与长刀碰撞,既是两人之前的碰撞,也是陈牧与百骑军阵之间的冲撞,轰鸣之声几乎一下子就震的人耳膜嗡鸣,风云都为之变色。 咔! 骑军都统此时瞳孔剧烈收缩,明明他携军阵之势冲撞而来,威力势若山崩,但撞上陈牧那轻描淡写的长矛一横,却好似一头撞在了巍峨耸立的天山之上,难以撼动分毫。 此时只觉得一股沛然无可抵御的可怖力量,从那长矛之上传递过来,手中的战刀几乎只一下子,就崩断碎裂,继而长矛便扫在了足有丈许高的那批火云战马身上,将其身上披着的重甲一下子砸的凹陷,恍如承受了不可抵御之沉重。 连同重甲足有万钧沉重的这匹战马,几乎是哼都没能哼出一声,便当场毙命,重甲内的身骨几乎都被震成了烂泥,这股力道更是一路蔓延,势不可挡,冲击在那骑军都统的身上,令他浑身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脸色为之狂变,并一口鲜血喷出。 轰!!! 在无数人震骇的目光下,就见陈牧长矛一扫,硬生生将骑军都统连同万钧战骑,一并向着后方扫的横飞出去,撞向后方的战马士卒,将其撞的同样身体扭曲,喷血不止的同时,又继续向后横飞,一连撞翻了十余重骑,才堪堪停止下来! 受此一击,那原本凝结起来的军阵之势,近乎一下子就为之溃散,压迫的附近天地元炁都有些不太流畅的气势,也是一下子散落,令附近的天地元炁恢复稳定。 “精骑军阵,不过如此。” 陈牧目光淡漠的掠过四周,此时除了正面被他扫翻的十余重骑之外,其他重骑已从他的身旁横越过去,数百骑军似依旧声势骇人。 但所有异族骑军的脸色,此时几乎都是为之狂变。 军阵。 依靠的是阵势凝结,限制天地流动之威。 尽管看上去刚才那一下碰撞,似只损失了十余骑,但实际上整个阵势已经被陈牧以正面的碰撞,硬生生的击破并撕碎! 剩下的这两三百骑军,看似完好,可实际上军阵已散,已无法再凝成一股。 哪怕每一骑具备的冲杀之力,已然堪比锻骨境高手,但如果数百锻骨境的力量难以凝结到一处,那么别说是在陈牧面前,就算是一位寻常的六腑境,也能轻易将其屠尽! “破。” 这次是陈牧轻吐一声。 就见他手中长矛再次扬起,就这么环绕自身,横向一挥出去。 军阵被破后重新恢复流动的天地之力,疯狂汹涌而来,几乎就是一刹那间,便凝结出一道绵延数十丈的寒芒,沿着陈牧一扫之下,横击过去。 噗!噗!噗!!! 恍若摧枯拉朽一般。 那强韧的重甲、蕴含妖血的火云马、精锐的异族士卒,无论是竭力挥动手中的长枪,还是高举手中的战盾,都无法抵挡那一道锋锐的横扫。 在陈牧怀中那小女童一片震撼的注视下,就看着三百骑军犹如割麦子一般,连同重甲带身躯,成片成片的从中央崩断,鲜血如涌泉般泼洒,一路蔓延而去。 伴随着寒芒消逝,那奔袭而来的近三百骑军,赫然已再无一骑站立,在漫天泼洒,近乎流淌成河般的血水以及尸骨中,仅有陈牧立足于地。 一枪横扫三百骑! “这……” 远处的千余异族步卒,早在骑军冲阵之际,便已纷纷停下,并迅速结阵从后压阵,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那震撼的一幕,几乎都是一片震骇失声。 近三百骑军,被一扫之下,尽皆横断,就仿佛一只无形的画笔,从中央处一抹而过,仅剩下陈牧一人立足荒原之上,这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凝结不成完整的军阵,阵势被硬生生击散之后,所谓的精锐骑军在陈牧面前,就是这般的不堪一击,与寻常凡俗无异! 宗师! 眼前的男人绝对是一尊武道宗师! 可问题是冰绝宫的宗师,都在州府与他们的主力对峙,寒郡之地早已彻底沦陷,连郡府都成了他们肆意抢掠的地方,又是从哪忽然出现了一尊宗师。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屠尽异族 “乾坤八相,你是七玄宗陈牧!” 终于还是有异族统领认出了陈牧的身份,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陈牧适才调动的天地之力,虽然不曾动用天地轮印,但依然是调动了乾坤八相之光,对于异族的五脏六腑境的高手来说还是能清晰辨认出来的。 七玄宗陈牧,寒北风云第三! 尽管不是宗师,但能达到这个层次,实力上也的确和宗师没有什么差别了,三百精骑的结阵一冲,就算是稍弱些的宗师也要谨慎万分,不会轻易正面相抗,也只有陈牧这般人物,才会如此孤傲胆大,正面硬撼精骑军阵的冲击! 并且三百精骑一个照面,就被陈牧生生轰散了阵势,继而就被陈牧一招横扫,尽管还有些没死透的,但此时也都是身躯横飞,身负重创,生死不知。 “不要畏惧,结阵。” 步卒为首的都统在震惊之余,立刻高举手中长矛。 他们这一股军卒人数的确有些少了,步卒才不过千余人,确实是难以抗衡陈牧这个层次的宗师高手,但面对陈牧这种个人武力极高的存在,畏惧退缩更是取死之道! 唯有组结战阵,才有机会遏制陈牧,与陈牧对抗一二,若是四散而逃,纵然上千人也不可能逃得过陈牧这种存在的肆意屠戮,唯有硬着头皮死战不退! 而且。 陈牧虽说实力惊人,但却也未必没有取胜之机! 毕竟依照情报,陈牧纵是风云榜前三,实力媲美一些极强的宗师,但自身终究不是真正的武道宗师,力量来源是借用的天地之力。 倘若陈牧始终和他们的战阵保持数十丈,在战阵之外调动天地之力与他们厮杀,那他们这区区千余人,哪怕有四位六腑境都统,十余位五脏境组阵,也不可能拼杀的过。 但。 若是陈牧缺乏与战阵交锋的经验,冲入战阵的内部,霎时间天地流转遭到阻滞,汲取不到天地元炁,那就有可能被他们镇压在战阵之中! 毕竟再是陈牧这样的高手,失去了天地之力的循环,比起寻常六腑境也没太大区别,毕竟不是练就武体,伟力归身的武道宗师。 远处。 那些之前被驱逐的上千妇孺,此时全都有些震撼的看着荒原上的一幕,她们来自各個聚落山寨,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武艺高强的人物,但像陈牧这般,孤身一人能摧垮百骑冲杀的人物,宛若仙魔,对她们来说也是传说中的人物。 一些本来面色灰败,衣衫不整,郁郁死志的女人,此时看着远处那一幕宛若地狱般血腥的场景,心中不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和不适,反而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通畅。 有的人眼眸中更是露出了希冀。 “是冰绝宫的高人……一定是冰绝宫的高人……” “杀的好,杀得好。” 冰绝宫坐拥冰州,哪怕是再偏僻的聚落,也知晓这个统御冰州的唯一大宗。 而就在无数人或希冀,或充斥着仇恨解脱的目光中,但见那千余步卒已结成战阵,一股股汹涌的澎湃血气,在战阵的引导之下,搅乱了天地元炁的流动。 “杀!” 为首一名统领一声暴吼,继而这千余步卒便向着陈牧正面冲杀而去。 说是步卒,但实际上这千余人,也是每一位皆在练肉境之上,其中混杂了极多的易筋境乃至锻骨境人物,可以说要论整体的淬体修为,还要胜过玉林军和冰州卫! 关外异族便是如此,由于生存资源少,人口少,因此军卒在数量上极少,但又因为修炼武道所需的资源较为丰富,各种妖物灵物的数量都远比大宣境内更多,因此在个体境界上却要更高一层,五脏六腑境乃至宗师高手的数量都并不逊于冰州这样的大州。 练肉武夫,力发千钧。 易筋高手,催金断玉。 尽管单对单都远非五脏六腑境高手的对手,但冲杀起来,五脏乃至六腑境高手也仍然是血肉之躯,内息流转只要受到影响而出现破绽,只凭肉体硬抗一招也会负伤。 然而面对千余异族战阵的冲杀,陈牧却是看也不看,只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女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声音轻和的道: “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 小女童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此时并未将头埋在陈牧怀里,而是看着那一片血流成河,宛若地狱般的景象,并没有半点的恐惧情绪。 看着小女童的样子,陈牧心中轻叹一声,这个孩子的确有些不凡,连那些骑军正面冲杀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畏怯躲闪,尽管身体轻颤,但也依旧睁着眼睛去看。 她想看,陈牧便也不拦着。 再是地狱般的情景,她也早已经历过了,这里终究不是太平盛世,是血流成河的乱世,经历乱世与战火的孩子,和温室中的闺秀天生就是不同的。 陈牧既已出手,如果她心中畏怯,只想好好活下去,他也会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妥当安置,若她心中无畏,那就让她看着这些肆虐的异族覆灭。 唰! 下一刻就见陈牧高举长矛,迎着那袭来的千余军卒,一掷而出。 呼啸的长矛缠绕着澎湃的乾坤之力,犹如一条苍龙般呼啸而去,横跨数十丈,轰的一声撞入人群之中,将数十名身披重甲的军卒生生碾碎,炸成一地的血与骨! “杀!” 一名六腑境统领长啸,伴随七八名五脏境高手,在战阵之中气息相合,汇聚成一击,向着陈牧迎头落下,刀光恢弘,好似一道血色匹练。 然而陈牧面不改色,只右手向上一抬,伴随着一声轰鸣,便以徒手捏住了那一道纵横而来的血色刀光,然后五指向内收拢,将其生生捏碎! 轰! 他反手一击打出,恢弘的天地轮印迸发,纵然是在战阵的遏制和削弱之下,依旧是力贯苍穹,硬生生轰击数十丈,将数十名兵卒皆连人带甲震成了碎片! 陈牧迎着战阵,毫无任何畏惧,就这么一步踏入其中,犹如虎入羊群,肆意冲杀,所到之处无论是五脏境还是六腑境,纵然是有战阵凝结之力,也非他一合之敌,被他毙杀于指掌之间,普通军卒更是成片成片的被碾杀。 即使他没有练成武体,区区千余人的战阵也远不足以困杀他。 而在他练成武体之后,哪怕是上万军卒,数十个六腑境统领,汇聚而成的阵势,都一样不可能威胁到他,唯有玉林军那种十万人以上的精锐数量,才可能让他退避一二。 噗嗤! 陈牧又是五指并拢,向前一戳而出,迸发出的威能令空气为之扭曲,一击就贯穿了前方那名六腑境统领身上的重甲,将其胸膛轰出一个空洞,并一直贯穿一条路径。 “嗬……” 那六腑境的异族统领口中喷出鲜血,看向陈牧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震骇,显然是完全意想不到陈牧的实力竟然如此凶悍,身处战阵压制之中,他都抵挡不住一招。 他过去在关外,率领大批军卒,围杀一头八阶妖王的时候,似乎都不曾感受到陈牧这般恐怖骇人的实力,甚至明显陈牧根本未尽全力,怀中还抱着一个需要庇护的女童! 此人。 比八阶妖王还要强? 异族统领心中满是难以置信,八阶的妖王,实力近乎等同于顶尖宗师了,他那一次可也是汇集了上万军卒,甚至还有宗师带队,才最终将其围杀。 他口中‘嗬嗬’出声,但却已发不出言语,鲜血从胸前的空洞中咕咕涌出,最后周身力气迅速消退,继而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砰!砰!砰!!! 陈牧一手环抱女童,一手指掌拳印连击,在军阵之中纵横来去,几乎就是短短顷刻间的功夫,数位六腑境的异族统领以及诸多五脏境便悉数毙命! 每陨落一位五脏境,军阵的流转就迟滞一分,直至诸多五脏六腑境悉数毙命,整个军阵的流转也是彻底崩溃,扰乱的天地元炁短暂一滞,继而便恢复了正常。 轰!轰!! 伴随着军阵的一垮,尽管军卒依旧还有数百人之多,但陈牧举手投足间的威能,再呈现抽的景象中,霎时便拔高了数倍,一指点出便是一道恢弘数十丈的指印,碾杀横扫。 残存的数百军卒见此情景,终于震骇溃散,但此时此刻,却根本没有逃遁的机会,被陈牧弹指之间迸发出的一道道气劲不断碾杀,成片成片的横尸就地。 最终。 在一片血流成河之中,荒原上仅剩陈牧一人站立,千余异族军卒尽皆横死! “总算清净了。” 陈牧缓缓放下手指,轻呼了口气,看着那一片片的尸体,心中总算恢复了些许舒畅。 不过当他将目光投向远处,那被异族士卒掳掠的数千妇孺之时,却又稍微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虽然人是杀了个痛快,但又多了一个更麻烦的烂摊子。 若这里是在霜郡就好了,可以让麾下的那些七玄宗弟子来处置,只是他与冯弘升皆是孤身入寒郡,尽管能轻易格杀上千异族,但落下这上千妇孺,却是个难题了。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六章 突骨侯 既已出手,总归不能遗弃在荒原上置之不理。 陈牧摇了摇头后,便向着远处的那一群被异族掳掠的妇孺走去,说是妇孺,实际上全部都是女人,年纪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年纪小的则不过十岁。 异族掳掠女人女人一为取乐二为生育,能在他们手里活下来的也只有年纪适中的。 看见陈牧走近。 上千个身形落魄的少妇、少女以及女童,都是纷纷神情激动起来,她们都清楚被异族掳走的下场,这一路来也几乎没被异族当做人看待,有些人眼中甚至都已经了无生气,但陈牧横空出现,一人扫平异族千军,让不少人心中又涌起了生的希望。 一时间感激声,痛哭声,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肃静。” 陈牧看着情景不由得微微摇头,还是语气平缓的开口,声音中虽没太多的严厉,但还是带着一丝威仪在所有人耳边荡开,压过了那无数嘈杂的声音。 “有无能领头的。” 陈牧在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后,又继续开口。 在他话音落下后,众多女人彼此看看,伴随着一阵混乱后,很快有些少妇从中走了出来,其中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痕,但即便如此步伐依旧都很沉稳,皆有些许武艺在身。 “大人。” 为首的一人修为最高,气血浮动差不多是练肉圆满的样子,肩膀处似有一道贯穿伤,只以麻布粗略包扎,还在往外渗透血迹,面色也略有些发白,但目光却依旧十分沉稳,向着陈牧恭敬一礼。 “在下鲁云,寒南县东凛乡巡查……” “嗯。” 陈牧看着面前的女人微微点头,走上前看了一眼她肩膀处的伤口,然后右手虚抬,一缕内息打出,引动天地之间的水木灵气汇聚,化作少许生机涌来。 鲁云肩膀处的贯穿伤很快不再流血,伤势被短暂遏制,不过并未痊愈,毕竟乾坤之道再是化用万物,也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那就属于是仙术了,陈牧也只是将她伤口暂时封住,并略微调理了一下她体内的气血。 “谢大人。” 感受到肩膀处的伤势被遏制,自身的虚弱也一下子恢复了不少,鲁云心中一松的同时,也向着陈牧又是一礼,目露几分感激之色。 陈牧看着她道:“寒郡如今没有安全之地,这里离沙郡最近,不过也有近六百里,我要送你们去沙郡,你带她们分头统合一下人数,还有受伤难行的人。” “是。” 鲁云听陈牧提到沙郡,心中微怔,继而听到还有六百里路程,不由得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但最后还是恭敬应了一声,领着那些有功夫在身的女人们回头清点人数,控制秩序。 六百里……对她这样有武艺在身的人倒是还好,几天时间就能赶到,但这么一批人可不全是她这样武艺在身的,绝大部分都是弱女子,甚至还有十岁的女童。 只是。 也正如陈牧所说,在寒郡的确没有安全之地,尤其是她们这一批人,恐怕也只有去了玉州才能得到生存栖息之地了。 毕竟异族死了这么一大批精锐骑军士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短时间内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可时间一久必然会知晓,到时候定会有追兵来袭。 到那时局势必然会更加险恶。 好不容易得天之幸,能从异族手里脱身,她们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再被异族掳掠的,很多人宁可死在荒原之上,也不愿被异族掳去关外,沦落为牲畜。 …… 某处荒原之上。 许多营寨驻扎于此。 在位于中央的一尊大帐之中,诸多异族统领齐聚一堂,为首的则是一名面容威仪的中年男子,其身上气息如渊,非六腑境可比拟,却是一尊异族宗师! 即使是在关外,宗师一样是极高地位的存在,在异族任何一支之中都是举足轻重,皆是‘封侯’的人物,此时坐立营帐首座的,便是异族的‘突骨侯’! “这么说,霜郡那边暂时没有异动。” 突骨侯语气平缓的说道。 “七玄宗虽已占住了霜郡,但我看他们的胃口并不止一郡,接下来大概还是会择一郡动兵,要么是北上雪郡,要么就是西进寒郡……来我们这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下方一名统领沉声说道:“咱们这里毕竟离沙郡很近,且天妖门天尸门那些人,近来一直在骚扰沙郡边境。” 虽然他们与天妖门、天尸门合作袭扰冰州,但的确是各怀鬼胎,明显天妖门和天尸门是不愿意去霜郡和七玄宗正面斗上几场,因此在寒郡这边陆续行动,袭扰沙郡边境,若是七玄宗不作反应,那正合他们报复,若七玄宗西进寒郡,那他们‘乌蒙部落’到时候也不得不出手相抗,总之是想将他们拖到一个战线之上。 “哼。” 突骨侯冷哼一声。 对于天妖门和天尸门的行径,他也是十分不齿,但哪怕明知道这两门心怀鬼胎,想拉他们一起下水,此时却也不可能同两宗翻脸,毕竟冰绝宫和七玄宗的确是共同之敌。 “搜刮的行动还是要再快一些,东下的四批人马也要尽快召回。” 有统领沉声开口。 而今他们在寒郡正四下掳掠,兵力分散,目前的局势来看,已不宜继续掳掠,无论是尽快将掳掠的妇女都押去关外,还是将搜集的资源运去冰郡主力那边,都是要尽快将分散在寒郡的兵力迅速收拢起来,不能再继续这样分散劫掠了。 虽然兵力上分的也不算很散,每一股也是上千步卒搭配精骑,足以横行寒郡,可若是遇到宗师层次的人物,这样分散的兵力就十分凶险,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嗯,尽快收拢兵力,东下的四支人马都到何处了?” 突骨侯看向一名统领问道。 那名统领迅速答道:“第一批离这里还有百余里,就快到了,第二批第三批尚在四百里之外,第四批……昨日联络断了,暂不清楚状况,我已派斥候去了。” 听到其中一批人马联络中断,突骨侯顿时眉头微蹙,道:“最近一次消息是在何时。” “在前日,他们去的地方最远,掳掠了有两三千人,已在尽力回赶了。” 负责情报联络的那名统领低声道。 “这么说已经有两日联络不上了……” 突骨侯喃喃一声。 虽说七玄宗在霜郡的人马并无异动,但如果真的打算西进,那么有七玄宗的宗师人物悄然进入寒郡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分散的军卒部队虽说也都有千余之众,可若是真遇到七玄宗的石振永、冯弘升那等宗师,那基本不可能挡得住,必然会被屠个干净。 不行! 他得亲自去看一眼。 千余步卒对他们乌蒙部落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不能发生轻易损失。 “尔等继续收拢兵力,我亲自去一趟。” 突骨侯心中念头一闪,便站了起来,沉声开口,继而一步落下,就出了营帐,往联络中断的第四批人马行军的路线方向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总帐之间。 作为乌蒙部落宗师,突骨侯的速度很快,不消半日功夫,便奔行九百余里,抵达了第四批人马的行军路线所在,但却并不见这一批人马的行踪。 “……” 突骨侯眉头皱起,当下便沿着既定的行军路线,一片片的搜寻过去。 如此又探查了将近半日功夫,终于是在一片荒原上发现了异状,但见那一片霜冻的荒原之上,地面似有大范围崩裂的痕迹。 轰! 突骨侯盯着那痕迹异常的冻土,忽然拔出一柄弯刀,一刀劈向地面,将大地撕开一刀横贯十余丈的裂痕。 继而沿着裂痕往地下一看,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 只见碎裂的地下,掩埋着尸体与碎肉,身形更很容易辨认,正是那股失联的部卒! 砰! 突骨侯阴沉着脸一脚踏地,一下子又震裂开数十丈的地面,丛冻土下方又翻出了许多具难辨形体的尸体。 这下情况已然明了,这一股千余部卒恐怕是全军覆没了,皆被掩埋于此! “七玄宗的宗师么?” “不……这個痕迹……” 突骨侯目光冷冽的探查那被掩埋于地下的一处处痕迹,尽管皆被摧毁的不成样子,但他终究是宗师存在,从其中还是能辨别出些许。 “乾坤八相,是天地轮印么。” 突骨侯微微眯起眼睛。 陈牧?! 天妖门三大妖尊,死于陈牧之手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知晓陈牧乃是号称寒北道百年难遇的绝世天骄,练就乾坤武道的存在,而今更是登上风云榜前三。 他对寒北道风云榜上的人物,实力也是大致有所了解,千余精锐部卒,更兼有数百精骑,纵然是面对风云榜前十,也没那么容易被全灭,但若是遭遇前三存在,那就难免了。 “杀了我部的儿郎,恐怕你也走不远罢。” 突骨侯冷冷的看向远处。 虽然看痕迹,这里出事应当已是隔了两天之久了,但这一批部卒是掠有数千妇孺的,那些妇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 陈牧哪怕是位列风云榜前三的人物,但再有手段,也不可能短短两日之间,就将几千人弄不见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逃得很远。 若是陈牧孤身退走也还罢了,但若陈牧还想将这一批妇孺都救走……风云榜第三又如何,纵是冯弘升、石振永在这里,他也不惧分毫,不会轻易放任其离去! 唰。 突骨侯冷哼一声后,身影一闪拔地而起,辨别了一个方向后,便探寻而去。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七章 路途 霜寒冻土。 约莫数千人影,在冻土上缓缓跋涉,尽管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比起之前被异族掳掠被迫前行时,这数千妇孺纵然跋涉艰难,但许多人眼中却都带着些许生机,不是灰败的样子。 鲁云等些许有武艺在身的女子,俱都跟在队列的最后方,望见有步履蹒跚跟不上队伍,或是跌倒的,便上前搀扶帮忙。 而在这行队的一侧。 但见十余辆车架在冻土上缓慢前行,与行队齐平,车架上载着一些伤员、以及一些十分年幼的女童,另外还有一些米面物资,皆是之前异族的行军物资。 冰冷的阵阵寒风,自北呼啸而来,带来的是荒凉与寒意,但这些寒风却在经过车队之时就悄无声息的淡化并散去,远处的行队更是丝毫感受不到寒风的吹拂。 明明耳畔能听到那呼啸的寒风,但身上却感受不到,就像是寒风绕过了队伍。 车架上。 一些年纪小的,仅有十岁,或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有许多都悄悄的趴在车架旁边,一双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看着行走在车队一侧的那一道孤身人影。 她们都能听见那呼呼的寒风,甚至能看见一些吹拂着尘沙自北而来,可所有的风在掠过那道人影时,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弭于无形,明明只是一道看起来很单薄朴素的身影,但却好似一片绵延宏伟的山脉,阻挡了所有从北方吹来的烈风。 人影正是陈牧。 他神色如常,就这么随着队伍前行。 虽然他没有那种仙佛改天换地般的神通,但他终究是一尊武道宗师,且练就乾坤一脉,要护送一只数千人的队伍,倒也没有那么的难,即使这里是寒郡冻土。 他虽不能带着所有人一并前行,但烈烈寒风他能轻易挡下,有他在也不缺任何水源,同样不会欠缺烈火,不会缺乏热水,而异族行军的辎重里,粮食物资是够的。 当然。 要将数千人就这么平稳带到沙郡,也并不那么容易,前提是不遭到异族的袭扰,不过目前这几天下来,还没有什么状况出现,而他也已经将消息知会给沙郡边关了。 就在车架缓缓前行之际,队列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奔走声,陈牧将目光看去,就见鲁云与另一个有武艺在身的妇人,匆匆的抬着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跑过来。 “大人,高热。” 鲁云很快将人抬到陈牧近前,低声说道。 虽说常年生活在寒郡的人,即使是女人,也都很适应这里的气候,但再是适应,历经异族的劫掠和长途跋涉,总还是有人无法承受。 被抬过来的女人年纪很小,说是少女也没有问题,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色苍白,似是有些恐惧,用衰弱的声音哀求道:“我,我能走的,别丢下我……” 早前在异族行军队伍里,似她这般感染风寒的,都是被直接遗弃。 陈牧走近过来,抚摸了一下少女的额头,触手滚烫,他微微摇头,异族行军的物资中并无药材,若换在早年的他,对于感染风寒的确也没有太好的方法,但现在还是能以内息引导,稍微调理一些体内气血,至少能够控制一二。 “不用怕,不会遗弃你的。” 陈牧缓声开口,从鲁云手中将少女接了过来,右手一引,一缕天地元炁被他牵引而来,缓慢的沿着他指尖没入少女体内,调理其体内紊乱的气血。 同时他冲着鲁云道:“我给她调理些气血,然后让她在车架上休息一阵,你们继续去后面照看吧。” “是。” 鲁云以及另一人都是恭敬应声,看向陈牧的眼眸中俱都满是敬意。 这几日她们也俱都知道了陈牧的身份,玉州监察使,风云榜第三人,是真正地位比肩宗师的大人物,哪怕是在冰州,在冰绝宫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这样一尊存在,不仅出手从异族手底解救下她们这一批妇孺,甚至沿途一路护送她们跋涉,对待伤病皆亲自出手救治,一路走来没有遗弃任何一人,将伤病和年幼的女童都搭载在车架之上随同前行。 “谢,谢大人……” 被陈牧以一缕无形气劲托在身前,调理气血内息的少女,感受到似有奇怪的东西涌入体内,然后便令她身体内部产生一阵暖意,连虚弱感都消退不少,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感激还是什么,冲着陈牧颤颤的开口。 陈牧神色平和的看她一眼,道:“不用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会儿罢。” “是……” 少女低低应声,尽管依旧生着病痛,但整个人好似已从灰哀之中摆脱出来,不仅仅是气血经过调理,连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起来。 陈牧将少女体内紊乱的内息和气血一一调理片刻后,终于将她放到了一辆车架上,车架上坐着的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悄悄让开地方。 “姐姐,姐姐,好些了吗?” 有小姑娘冲着少女小声的说着。 “嗯。” 少女低低应声。 最早被陈牧所救的小女童也在这辆车架上,此时看着不远处随着队伍同行的陈牧,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憧憬的神色。 队列继续往前行去,就这样又走了约莫半日功夫,在视线尽头的荒原上,终于出现了黑压压的一批人马,数量看上去倒并不多,似乎也就百余人的样子。 不过。 人影一出现,行进的队列中的众人,以及鲁云等,几乎都是一下子紧张起来,连步伐都一下子变得缓慢,各自紧张不安的看着远处那一片人马的接近。 不过等那一批人马来到近前,她们终于都松了口气,因为来的人虽個个披甲,也是军卒,但外貌却并非异族那种样子,为首一人尽管也身形魁梧,但面容沧桑,鬓角泛白,一眼看过去只给人一种沉稳爽朗的感觉。 “陈师弟,许久不见了。” 他目光先是掠过这一批妇孺,继而便看向队列一侧,跟着车架前行的陈牧,并冲着陈牧有些感叹的招呼一声。 来人正是沙郡云麓关镇守使,夏侯焱。 “一别经年,夏侯师兄倒没什么变化,精神依旧。” 陈牧冲着夏侯焱笑着说道。 他之前设法知会了沙郡边关,知道沙郡那边很快会派人来接应,不过没想到是夏侯焱过来,而今的云麓关连同北向的沙郡边关,皆是防备着天妖天尸以及异族,甚至也有七玄宗的宗师坐镇,整体构架有所改变,夏侯焱也负责其中的一部分。 夏侯焱看着陈牧,眼眸中满是感慨的道:“短短一两年我还不至于变成一把老骨头,不过陈师弟你可真是……” 早在陈牧初次抵达沙郡,展露乾天意境时,他就知道陈牧的天资名不虚传,未来必然非同一般,之后在沙漠中近观陈牧的乾坤意境,心中更为之震撼,那时便已清楚,未来名动寒北的人物中,是必然会有陈牧的姓名。 但即便如此。 他也未曾想过,陈牧离开沙郡之后,才不过短短一二年时间,便已到了这样的境地,不仅仅是登上风云榜,如今更是位列风云第三! 风云榜前三那是什么概念? 像冯弘升、石振永、付景元这样的存在,都是名震寒北的宗师强者,是宗师当中的极强存在,而风云榜能位列前三,则已有资格与他们并立! 尽管还不是宗师,但论起实力,几乎能胜过宗师当中的半数,这也几乎就是洗髓宗师之下所能达到的顶点,可以说陈牧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可比及七玄宗长老峰主! 虽说在沙郡之时陈牧的实力就已在他之上。 但这短短一两年,他与陈牧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到难以望及的程度了,能与冯弘升那样的强大宗师争锋,心中也不得不感慨,这就是绝世天才与凡夫俗子之间的差距。 哪怕他夏侯焱,当年也是灵玄峰真传,也是玉州赫赫有名的一代天才,可与陈牧这样的人物比起来,的确说是凡夫俗子也不为过。 “些许成就,不当夸赞。” 陈牧淡淡一笑,道:“这趟过来接应,劳烦夏侯师兄了。” 夏侯焱听着陈牧的话,一时失笑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如果登上风云榜前三都只算是‘些许成就’,那什么才算是值当夸赞的大成就? “职责所在,何谈劳烦。” 夏侯焱目光看过那一批妇孺,微微点头,道:“何况沙郡如今人丁稀少,女人总归是资源,能有这许多女眷落进沙郡安置,也能充实一二。” 听到夏侯焱的话,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古怪,不由得想到这话若是在他前世的世界讲出来,恐怕会当场炸了锅,不过此时即使旁边车架上一些小姑娘俱都听见,也没人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反倒是有不少人都为能在沙郡重新安置而喜悦。 “嗯。” 于是陈牧便也微微点头,看着夏侯焱带来的人已开始接管队伍,道:“我灭了一批异族士卒,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善罢甘休,还有几百里路程,我再护送一程。” “好,有陈师弟护送,那就更安稳多了。” 夏侯焱笑了笑说道。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八章 来袭 有了夏侯焱带来的百余人维持秩序,整个队伍顿时就肃然一整。 之前尽管陈牧也一番施为,提调了鲁云等一些有武艺在身的女人,负责临时管辖秩序,但总归是不如夏侯焱所带来的这一批边关卫卒。 数千人秩序为之一整后,再次上路时连赶路的速度都又快了些许。 鲁云等人也算是各自都松了口气,有了夏侯焱等人的接应,也让她们心中更安定了许多,看到了更大的希望,总归是距离沙郡越来越近了。 队伍继续前行,从奔向西南转为径直向南,陈牧则与夏侯焱行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与夏侯焱谈论边境事务的同时,继续控制着一定范围内的寒风吹拂。 “陈师弟你这单单巽风一脉的领悟,都与我相差无几了。” 夏侯焱一边行走,一边感受着陈牧对寒风的操纵,不由得有些感叹的开口。 当初在沙郡的时候虽然陈牧实力已超过了他,但那是因为练就了完整的乾坤意境,掌握了天地轮印,有一个近乎质变的跨度,要是单论对于巽风的领悟,还是不及他的。 他虽然不曾练就巽风领域,但这么多年的参悟也早已将巽风意境领悟到了第二步的极限,可如今时隔一两年再次见到陈牧,却见陈牧对巽风的控制也与他相差不多了。 且陈牧练有乾坤意境,这说明陈牧的乾坤八相,恐怕都达到堪比他的程度,这是何其震撼的天赋,要知道他是修行数十年才有如今的境界,而陈牧满打满算才不过几年? “夏侯师兄过誉了,比起师兄之纯熟,我还是生疏了些的。” 陈牧神色随和的回应道。 这次倒不是故作谦逊了,的确若只单论巽风一种意境,他是没有夏侯焱参悟的那么深入的,要等他将乾坤意境完成第七次推演甚至第八次推演,才能达到第二步的极限。 而随着他步入寒州这将近半个月时间,加上之前的搜集,第七次推演所需的经验已经凑足了,不过临时没有合适的时机,只能暂缓一二,这种小台阶的提升他也并不急迫。 “以你的天赋,恐怕不出几年,你的意境就能练到圆满,而以你之能为,如今都已掌握三尺禁域,恐怕参悟领域也不会很难,不出十年,也许你便能与秦峰主一较高下了。” 夏侯焱看着陈牧,目光烨烨的说道。 历史上修炼乾坤之道的人也不少,但同一武道,不同的人亦有强弱之分,陈牧无疑就是整个寒北道这么多年来,修习乾坤一道的最强之人,尚未悟出乾坤领域,便已登上风云榜前三,实力层次接近冯弘升那种极强宗师。 以夏侯焱看来,一旦陈牧悟出乾坤领域,实力还将更进一步激增,压过冯弘升那些长老恐怕都不难,或许能以‘六腑境’之身,比及秦梦君那样的顶尖宗师! “十年么。” 陈牧微微摇头,并未就这個话题继续探讨下去,而是转而询问起沙郡边境的情况,而夏侯焱也是一一回应,将沙郡的布置,以及这段时间的状况详细叙述。 就这样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便又过去一段时辰。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目前寒郡驻扎的主要为关外异族中‘乌蒙部’的兵力,这乌蒙部整体实力在侵袭冰州的部族中不算弱,宗师便有五位之多。” 夏侯焱此时和陈牧交换关于寒郡的少量情报。 陈牧这段时日也是了解了不少寒郡的情况,而夏侯焱负责沙郡边境的驻守,也对寒郡的情况有所了解。 “陈师弟你先前灭杀的那一支,应当就是乌蒙部的部卒,此部人人皆十分凶悍,若是探明情况,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里距离沙郡还有段路程,还是要尽快赶路。” 夏侯焱此时语气也有些严肃。 身处寒郡,遭到什么情况都很难说,乌蒙部实力也非同一般,主要是更具体的情报完全没有,也不清楚目前乌蒙部有几位宗师在寒郡。 以他们的行军来说,乌蒙部纵然发现出事,要找到他们也需要费些时间,部卒和兵力大概率是赶不及过来的,骑军也没那么快,能赶来的唯有乌蒙部的宗师。 而乌蒙部的五位宗师之中,有两侯三当户,三当户实力不算很强,以陈牧风云榜前三的实力,纵然来上两位也不惧之,但若是两侯则不同了,皆是宗师中的强者,声名赫赫。 “乌蒙部……” 陈牧心中细细思量着。 如今的他,对于关外异族也是能灭则全灭的态度,以目前他了解的乌蒙部实力来看,无人是他的对手,不过若是宗师高手调度过万精锐结阵却又不同。 最好的情况是,乌蒙部的宗师离开军阵,在外奔波或落单独行,那么只要撞在他手里,就能将其击灭,如此逐步蚕食,七玄宗后续攻入寒郡就容易的多了。 而正在陈牧思索之际。 忽然。 呼啸的寒风中,多出了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让他目光微微一动,忽而转头看向后方,但见此时已近日落,北边的天穹乌云密布,最后一缕日光映照着渐渐黯淡的霞彩。 陈牧的动作很快就让旁边的夏侯焱有所注意,他也是神色一怔,下意识的循着陈牧的视线看去,但却并没能看到什么,目光所及依旧是一片空旷的荒原,也感知不到异状。 然而就在这时。 陈牧却悄无声息的停下了脚步,并不再跟随队伍向前,而是背过身来,负手望向北方的那一片渐渐昏暗下来的荒原,神色泰然而平静。 荒原之上吹拂的寒风一如早前,但不知是因为天色渐晚,还是什么变化,似变得更冰冷了一些,只是在陈牧身前依然是悄无声息的散开消失。 “……陈师弟?” 夏侯焱尽管依旧未感知到什么异常,但看到陈牧的动作,心中已隐约感觉到了几分不妙,神色也是变得紧张起来,也在一旁驻足并问道。 陈牧神色却依然从容,瞭望远处的荒原,道:“有人追来了,不过夏侯师兄不必担忧,你带她们继续行进就好,我去会会来人。” 说罢。 就见陈牧一步落下,身影已反方向行去,落到数十丈之外。 夏侯焱听罢陈牧的话,不由得吸了口气,目光也是一阵变化,注意到一些军卒也往这边看了过来,于是沉声道:“不要慌乱,继续赶路!” 在示意军卒和队伍继续前行时,他将目光投向陈牧离去的方向,此时终于也是感知到了什么,眼眸中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只感觉到,烈烈寒风之中,伴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压迫蔓延过来,这气息凝而不散,沿着寒风不知蔓延多远依旧伴随着威压,远非六腑境所能做到,并且其中也没有混杂着妖气和尸气,那么其来历就呼之欲出了。 宗师! 异族宗师! 果然陈牧格杀了乌蒙部的千余精锐,乌蒙部不可能毫无反应,哪怕是搜寻耗费了一些时间,最终还是有宗师找了过来! “乌蒙部五大宗师,两侯三当户,不知道来的是谁……” 夏侯焱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尽管神色有些紧张,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忧色,但丝毫没有往陈牧那边过去的打算。 毕竟如今的他和陈牧之间,实力早已是天差地别,更没有任何能力对上宗师存在,在异族宗师面前不过是被弹指格杀的存在。 当前在这荒原之上,在这寒郡之地,能够拦住异族宗师的,唯有陈牧一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如今冰州大战,异族主力皆在州府,寒郡乌蒙部五大宗师不可能都在,最多也就两三位在这里,赶到这里来的最多也就一两人,也可能只有一人。 倘若来人是乌蒙部的‘大当户’,那倒是还好一些,那三位大当户的实力,皆属于正常宗师水准,比起冯弘升石振永这样的存在要逊色一筹,在陈牧面前也一样占不到好处。 可若来的是两侯,那就不同了。 乌蒙部两侯,一为突骨侯,二为乌骨侯,突骨侯实力便极强,曾与冰绝宫长老寒懿正面激斗一场而不分秋色,寒懿的实力乃是与冯弘升、石振永一个层次,皆是宗师中极强存在,仅次于那些顶尖宗师! 至于乌骨侯则更强三分,据说实力已接近顶尖宗师的水准,但因为目前情报稀缺,出手次数较少,无法判定真假,只知道对方实力还在突骨侯之上。 若来的是这两侯,无论是哪一位,无疑都是极大的麻烦,前者哪怕陈牧如今位列风云榜前三,想要挡下来也不会从容,至于后者更不用说,恐怕都难以拦下! 要是袭来的真是乌骨侯,而陈牧拦不住对方,那么纵然陈牧有能力全身而退,他们这一批进入寒郡接应的人手,恐怕是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只是。 此时的夏侯焱也只能尽快赶路,没有能力影响宗师之战,只希望来人不是乌骨侯,那样陈牧至少也能阻拦一二,不至于落到一个最坏的情况。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九章 宗师手段 昏沉的天幕下。 陈牧踏步于荒原之上,目光淡然的望向前方,那冻土的地平线的尽头,此时隐约可见一道身影,正向着这边疾行而来,与他迎面相至。 来人必然是异族宗师,这无需怀疑,陈牧也不清楚来的会是哪一位,但无论是异族的哪位宗师,如今的他都怡然不惧,来一位也好,来两位也好,对如今的他而言,除非绝世宗师,否则对他都是毫无威胁,纵是三五位顶尖宗师联手,他也能从容应付。 整个关外异族各部合起来,的确是能拿的出这么多顶尖宗师的,但问题是关外异族之间也并不和谐,而今攻入冰郡的包括乌蒙部在内的四部异族,合起来都没有那么多的顶尖宗师,否则的话冰绝宫的压力会更大,冰州恐怕会陷落的更早。 至于寻常宗师,更不用说。 对如今的他来说几无威胁。 唯一就是宗师手段动静不小,而他救下的那一批难民中绝大部分都是并无武艺在身的妇孺,若是在太近处交手有可能造成一些波及,因此他便主动迎了迎。 此时但见陈牧视线之中,那冻土远方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而来,附近并无他人,的确是仅有一位,但气息却十分压迫浑厚,俨然非一般宗师。 “……” 奔行在冻土之上的突骨侯,此时也注意到了视线中,仿佛在缓步迎来的陈牧。 不过,此时相隔距离虽已不远,但陈牧的气息却是自然内敛,不像他在冻土之上肆意感知探查,将自身气息威压都一股脑的倾泻,因此他依旧感知不清陈牧的气息层次,只不过对方肯定感知到他的存在,并且这般毫无惧意的主动迎来,显然也不会是寻常人物。 “七玄宗,陈牧?” 突骨侯人尚未至,但声音却已自远而来,带着一丝冷漠和压迫,说出的语言却不是异族话语,而是所有人都能听懂的大宣语。 对于宗师而言,玄关突破,耳聪目明,几乎皆有智慧觉悟,都能过目不忘,掌握几种不同的语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并且对异族宗师来说,会大宣语也是基本常识,毕竟异族实际上有许多的武道招法,都是从大宣这边窃取过去。 伴随着宗师威压的声音,恍若千里传音般,在冻土荒原上回荡。 远处。 那数千难民妇孺皆都听见这动静,各自都是觉得呼吸莫名有些不畅,一种压抑的感觉油然心生,而百余边关精锐,包括夏侯焱,也都是目光为之一紧。 对于宗师而言,练就武体,力透天地,说能‘千里传音’是有些夸张,但若是修炼一些独到的技法,百里传音那是没有问题,光这种能力便非六腑境所能企及。 不过。 尽管目光为之一紧,但夏侯焱心中却又同时微松口气。 “这种感觉……应当不是乌骨侯了。” 如果是乌蒙部最强的乌骨侯的话,威压与气息应当还会更强烈些许,如今这种感觉却不像,倘若来人是突骨侯,那倒是还好,以陈牧风云榜前三的实力,抵挡一二当没问题。 “不要停留,继续行进!” 夏侯焱心中念头闪过后,迅速沉声开口,令着队伍继续向前。 不管陈牧能否挡住异族宗师,总归队伍不能停留,在这寒郡地带多停留一会儿都是危险,要尽快返回沙郡才安全,另外拉开距离,也才能不被宗师交手所波及。 宗师层次的人物交手非同小可,若是距离太近,连他都有威胁,更别说这诸多不通武艺,甚至还有年仅几岁的小姑娘,那真是飞沙走石皆有性命之忧。 在夏侯焱的指挥下,队伍继续向前行进。 而后方。 奔袭而至的突骨侯终于渐渐放缓了速度,在接近陈牧差不多有数十丈左右,步伐完全停止下来,先是将目光看了一眼夏侯焱等所在的远处,继而才将目光回到陈牧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自始至终并不曾做出回应的陈牧,终于是看着突骨侯淡淡的开口了。 “乌蒙部两侯三当户,五位宗师,看你的气息应当不是乌骨侯,若是三位当户,应当也不会孤身一人直面于我,那你应当就是乌蒙部排列第二的突骨侯了。” “不错,还算有点眼力。” 突骨侯冷冷的回应一声,轻哼道:“你潜入寒郡,偷袭我部儿郎,下手凶残狠毒,还想从寒郡全身而退,未免有些太傲慢了吧。” 陈牧负手立于冻土之上,目光自若的打量着突骨侯这位异族宗师,淡淡道:“何为‘潜入’?倒是笑话,寒郡何时成了你们异族的领地,我等皆为世仇,也无需多言,你既赶着前来送死,那我便一并送你上路。” “狂妄!” 突骨侯冷哼一声。 他知道寒北道风云榜前三的高手,的确非同一般,因为在陈牧之前的那位风云榜第三,现风云榜第四的天剑门长老无心剑林寒,便曾与乌沙部的曲骨侯交过手,虽略占下风但最终从容退走,而曲骨侯的实力与他则在伯仲之间。 但即使是陈牧这等风云榜顶尖高手,实力跻身于他这个层次,可终究他才是真正的武道宗师,分毫之差也是差距,也许彼此之间的招式威能尽皆相仿,但练就真正武体的宗师,抗性耐性都远非六腑境所能比拟,真要死战到底,林寒这等人物必然身死! 陈牧排名虽比林寒更高,但也最多是伯仲之间,语气态度之狂妄,却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无疑也是让他心中怒意升腾。 “小辈,不成宗师,你还是差了点份量!” 话音落下。 但见突骨侯整个人陡然暴起,刹那间他脚底的地面呈龟裂状崩裂,密密麻麻的裂痕蔓延之后更是掀起一块块破碎的冻土,也不知一下子承受了多大的冲击。 而这一借力下,突骨侯拔地而起,其身影几乎快到极致,犹如一抹贴着地皮的黑线,一刹那间破空而来,同时右手虚抬,左臂下压,摆出一個架势的同时,恐怖的威压弥漫也是令天地变色,数十丈方圆内的天地之力皆为之动荡呼啸。 “巫蛮·撼地!” 但见他一刹那间已来到陈牧身前不到一丈,整个人居高临下,抬起的双臂在身前一合,筋骨血肉好似节节膨胀,那被领域调动的天地之力,并不似陈牧曾遭遇到的司徒枢一般直接爆发过来,反而是内敛收缩,凝练到了他的拳臂之中! 以武体驾驭领域! 这是那些极强宗师的真正手段,唯有武体练到圆满且掌握领域才能做到,似这般力量融合唯一,哪怕是慕容燕那样乃至风云榜前十的高手,都要退避三舍,难抗一击。 突骨侯双臂高举合拢下压,一时间恐怖的威能全部凝练到了双臂之中,这一击好似一尊脊柱撑天的巫影,挥动那臂膀要撼动大地,将一切都碾碎成渣。 “这就是以武体驾驭领域么?” 然而面对突骨侯这爆发的凶悍一击,陈牧却始终神色不变,甚至直至那恐怖威力落下,仍然是从容不迫的评价一句,尔后才仿若姗姗迟后一般,扬起右臂。 也没有什么太凌乱的动作,更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法,陈牧迎击突骨侯这一招的动作很简单,就是右手捏起拳印,向上轻飘飘的一拳挥出。 此刻。 陈牧的身影相比突骨侯,显得十分瘦小,那抬起的右臂和拳印,更似没有太多力量,比起突骨侯那陡然暴起,威能勃发,筋肉突出好似膨胀数倍的一招撼地拳印,看上去仿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其碾碎成渣。 突骨侯见陈牧胆敢如此托大,更是心中冷笑连连,觉得陈牧年轻气盛太过傲慢,浑然作死之举,这般与他硬撼一招,若是被他当场击伤,那今日别说是远处那一批人马,就连陈牧这个所谓的绝世天才,他也要试试将其毙杀于拳下,免为来日忧患。 然而。 当两股无形的威力在虚空中碰撞之后,结果却令突骨侯陡然变色。 就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声响炸开,陈牧的拳头和突骨侯的拳印,并未实质性的碰撞到一起,而是在相隔还有差不多三寸左右的地方就彼此凝固,看上去恍若静止,但双方的拳印之间,空气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扭曲,狂暴无匹的力量在那方寸之间疯狂碰撞交织,虚空之间甚至都裂开了丝丝黑色雷霆。 轰!!! 大地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冲突,冻土之上以两人中央为界崩裂,化作一条黑线,一路碎裂蔓延近百丈,呼啸的寒风都在这里彻底分崩离析。 突骨侯的脸色狂变,只觉得他这一记撼地拳印,仿佛撼在了不可动摇的昆仑山上,难以动摇陈牧分毫,那道比起他要瘦削许多的身影,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却恍若化作魔神,隐约之间散溢出的些许气息,令他都有丝丝的窒息,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不可能!” 突骨侯心中狂吼,眼眸中更是一片震骇和难以置信。 这种无法撼动的感觉,周身所酝酿的澎湃威能,以及这种强烈的压迫感和距离感,哪怕是他的兄长乌骨侯,都不曾给到他过,甚至就是四部之中的顶尖宗师,都难以给他这种可怖的窒息感。 换血?! 但这不可能! 陈牧不过区区一个六腑境,情报中甚至年仅三十来岁,怎么可能摇身一变就化成了换血境的人物,要么眼前的陈牧根本不是陈牧,而是七玄宗的太上老鬼伪装。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章 斩杀突骨侯 突骨侯此时已只想抽力后撤,但却已然是骑虎难下,如今两股力量彼此冲突,若是他收力后退恐怕当场就会被轰杀的尸骨无存。 但不退也是一样的下场,陈牧分明是将力量凝而不发,就像是将他捏在掌中,随时能够一下捏死,但却又不发力,只将他的技艺招式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终于。 仿佛是印证的差不多了,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虚空中那不断冲突的两股威压和气息,终于在一声嗡鸣中彻底炸裂开来,就见突骨侯周身环绕的元罡为之一溃,撼地印更是节节破碎,整个人脸色陡然一白,不知受到了多么猛烈的冲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宛如破布口袋,立时向后横飞出去。 横飞的身躯砸落在冻土之上,近乎是来时有多快,飞回去亦有多快,最后犹如一枚漆黑的炮弹,轰的一声坠落在百丈之外,将大地都砸出一个凹陷的深坑,一片破裂。 “的确有些许门道,不过却还不够。” 陈牧没有去看横飞的突骨侯,而只是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拳头,视线透过拳头表面,也看着自己体内元罡真劲的流淌,若有所得般的自语一声。 练就领域,武体圆满的武道宗师,的确也非同一般,能以武体驾驭领域,尽管较为简陋,比起真正的换血境‘身御天地’的手段相差许多,但也的确是一种极为凝练的力量,若是他在没有练成乾坤武体之前,要与之抗衡确然是有些困难的。 哪怕是所能调动的威能相差不多,但天地之力凝练于肉体之中,与元罡相合,这种力道不可谓不凶悍,就像同样的千钧之力,凝与散就是不同的威力。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领教宗师手段。 之前所遇到的,所交手的,如天妖门的七阶尊者,虽然境界上比肩宗师,妖体也堪比武体,但并不具备这种宗师真正强大的手段。 至于曾经在瑜郡撞上的玄机阁长老付景元,对方当时也不曾动真格,施展的也不是突骨侯这样的压箱底的手段。 而和秦梦君交手就更不用说了。 那只是秦梦君对他单方面的调教和指点。 光是应付秦梦君的领域,他就已经竭尽了全力,秦梦君稍微再调动一些武体的力量,他当时就抵抗不住,若是领域和武体一并发力,根本都不需要再将领域之力凝练到武体之中,合而为一,都能一刹那间将当时的他击溃,根本不在一個层次。 故而秦梦君也就不曾施展过这一手段。 当然。 对如今的他来说,这种威力虽然很强,凝练程度也非同一般,可他乾坤武体一成,的确是真正天下无敌的武道,仅凭武体之力就能轻易摧垮突骨侯的绝技! 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以至于他能够举重若轻,从容不迫的印证武道。 踏、踏、踏、 陈牧放下右手,目光落向突骨侯所在的方向,负手踏步向前,一步步走近过去。 “咳……” 冻土迸溅的尘埃中,传来一声极其痛苦的咳嗽声。 继而就见突骨侯的身影,从尘埃中一下子闪出,一边咳血一边竭尽所能般,往远处逃遁而去,根本是头也不回,周身散乱的元罡在这一刻也是几乎沸腾。 然而。 看着这一幕,陈牧却仅仅只是微微摇头。 没有将突骨侯一击毙命,只是想要拷问一些关于异族还有天妖门、天尸门的情报,对方还想从他手底下逃走,那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到了这种时候,还以为能逃出生天么。” 陈牧语气平淡的开口,话音落下的同时,整个人就已消失在了原地,几乎就是顷刻之间,便已追上了竭力逃窜的突骨侯,出现在了他的上空。 突骨侯口中咳血,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恐,但动作却是并不迟疑,从怀中一下子抽出一柄圆月弯刀,刀锋上迸发出炽烈光辉,向着陈牧一斩而去。 灵兵之威汹涌,试图逼迫陈牧退让。 但。 陈牧只面色漠然的抬脚踏落,生生一脚踏碎了那炽烈的刀光,继而一脚踏中那柄圆月弯刀,足底迸发出的巨力,给突骨侯的感觉便宛如山倾,无可抵御。 几乎是颤抖着僵持了一瞬间,手里的弯刀灵兵便脱手飞出,继而身躯就是一痛,已被陈牧从空中一脚踏落下来,再一次栽进冻土之中,砰的一声砸出又一块深坑。 “咳……咳咳……” 尘埃弥漫中,突骨侯横在深坑中,被陈牧踏在地上,周身元罡被彻底震散,口中剧烈咳血,看向陈牧的眼眸中既有震骇,也有不甘,亦有一丝愤恨。 “乾坤武体……” 时至此时,他终于看透了陈牧的境界,但他却不理解,更感觉匪夷所思,陈牧是如何做到在三十余岁的年纪,就修成宗师,甚至还将武体练到这个地步的?! 大宣历代最年轻的宗师,好像也是三十四岁才突破玄关,而根据情报,陈牧今年才不过三十一二,练的还是最难的乾坤武道。 并且。 哪怕是传说中,号称天下至强的乾坤武体,也不可能初步突破,就有这样可怕的伟力在身,恐怕陈牧的乾坤武体,还经过了一番熬练,达到了一定的程度! 唯有这样,才能使得他突骨侯,毕生修炼的武道,在其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怪物……” 突骨侯口中咳血,看向陈牧的眼眸中满是不甘。 他也是堂堂的宗师,很清楚陈牧在这个年纪,修成宗师是一件何其恐怖的事情,哪怕大宣千年以来都未曾再出现过第二个乾坤武圣,但陈牧一定是千年来最有希望的那个! 本以为大宣朝廷衰落,天下大乱,乃是他们异族当兴之时,可偏偏又出了陈牧这般近乎妖孽一样的存在,若未来又出一位开国武帝那样的人物,他们岂不是又要被镇压千年。 他不甘心! 不仅为自己不甘,也为乌蒙部……为关外十三部而不甘。 “怪物?” 陈牧低头俯瞰着突骨侯,微微摇头,语气平淡的道:“我只是个普通武夫罢了。” 若是没有得到系统面板的话,以他的天赋,的确也不是绝世之人,或许最后也就是练出个刀势,达到练肉境,在瑜郡中混个日子,祈祷能够安稳一世。 “好了,我知你乃是宗师,要让你临死前交代你们异族的情报,恐怕你是不愿的,不过天妖门和天尸门与你们之间是各怀鬼胎,你既要死,也没必要替他们隐瞒情报。” “若你知晓天妖门和天尸门的事,就交代一二,毕竟要是能引我等先去对付他们,你们的部族或许能多逃掉一些人,另外伱说出来,我也给你个痛快。” 陈牧俯视突骨侯,语气漠然的开口。 突骨侯毕竟是一尊宗师,哪怕是异族宗师,也和天妖门的妖人不同,自有属于宗师的器量,言行拷问也没什么意义,不可能出卖部族,因此他的问题也就很简单,只询问天妖门和天尸门的情报,并将利弊一言坦明。 突骨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陈牧,嘴角不断有血迹涌出,但最后还是失去力气般垂了下去,并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幽寂谷、雪女山……” 哪怕心中不甘,哪怕痛恨陈牧,痛恨大宣王朝,此时此刻断不会求饶,有死而已,但陈牧所说的话的确又是他无法置之不理的,确实他们乌蒙等四部和天妖门、天尸门都只是暂时合作,皆各怀鬼胎,天妖门甚至还故意想拉他们下水,他更没有理由去替天妖门和天尸门硬抗什么,透露这两方的情报,也的确能让他们乌蒙部更容易脱身一些。 陈牧所说的话是阳谋,哪怕他已是将死之人,也只能应了。 同时。 他心中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乾坤武体,乾坤宗师……那么想来之前得到的关于陈牧的情报,什么魔气侵蚀,恐怕也根本都是假的了,此人既能隐忍沉稳,又天赋绝世,更能一语触及要害,连他这个将死之人都不得不应,的确是可怕,未来必是他们关外是一部的又一噩梦。 为什么他们乌蒙部就不能诞生这么一个人物呢。 “幽寂谷,雪女山么。” 陈牧念叨了一声这两个地名。 突骨侯临死之际给他传递假情报没有意义,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弄出什么陷阱来,这两个地方那就大概率真的是天妖门以及天尸门的关键据点,甚至可能是总坛所在了。 其中幽寂谷就在寒郡,并且是位于寒郡的西边,接近边关的地方,也是寒郡最为荒凉之地,哪怕是在冰州大乱之前,也少有人烟。 雪女山则不在寒郡,而在北上的雪郡。 陈牧对于冰州的地图如今是事无巨细都记忆在心,一下子就能找出这两个位置。 “好,上路罢。” 念头略微转过之后,陈牧便不再多言,扫过突骨侯一眼,右手一抬一挥,一束血光乍现,掠过突骨侯的脖颈,将其头颅一斩而下。 突骨侯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出一段,眼眸迅速黯淡下去,临死前眸子中依旧是一片灰暗,似是对于未来没有什么希冀。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夏侯焱的震动 解决突骨侯后。 陈牧轻车熟路的处理尸体,一番收拾之后,并未发现什么灵物之类,倒是在其随身的行囊中,找到了一块妖兽的兽皮。 兽皮上是许多副人体图绘,以及一些异族语言,看上去应当是一种武道技法,以陈牧的推断,大概就是对方之前施展的那一类‘巫蛮’之术了。 巫蛮之法实际上也是武道的一种。 相比起现如今的武道来说,巫蛮之道更为原始,模仿的是曾经存在的过的顶级妖物们的招式以及运转,是从它们身上学习而来,就如虎魔锻骨拳等等。 这类技法与现如今的,大宣流传的种种武道,诸如落花无痕、天地轮印等相比,倒也并不能说就弱了一筹,只不过其更原始,因而也更难以学习,更难修炼到极致。 武道尽头,百道相通。 无论是修行何种技法,练到极致之后,练出来的都是‘三尺禁域’,代表着对于元罡的掌控达到一种极致,之后才是搭配武体修行的武体技。 陈牧倒并不很需要借鉴这些,因为他的天地轮印经由开创,而今也是囊括有元罡技至武体技等种种,是最为完整的攻防一体的武道技艺,尽管七玄宗内目前仅有前几层的练法,从第七层开始往后皆没有存录,但拥有系统面板的他,却并不受限。 只要他的境界足够,就能利用系统经验而直接提升上去。 当然。 没有对应技法的情况下,获取经验的效率可能会稍慢一些,但这并不关键。 天地轮印最后两层的技法,必然是仅有大宣皇庭才有所收录,倘若未来他需要提升一些修炼技法的效率,再考虑要不要跑一趟,目前暂且还不需要。 “也算有些价值罢。” 陈牧将那副兽皮图卷仔细研究了一二后,最终将其收了起来,这东西毕竟来自于一位宗师,也非一般技艺,回到七玄宗之后以异族语言翻译后加以收录,也有一定价值。 除了兽皮图卷之外,突骨侯身上便再无其他有价值之物,陈牧搜寻一圈确定彻底没有之后,便双手一搓,炽烈火炎迸溅出来,将突骨侯的身躯迅速燃烧化成灰烬,最后将灰烬以一缕寒风吹散,彻底将其痕迹抹除。 之后。 陈牧这才回转过身,捡起突骨侯的那柄圆月弯刀。 这也是一件灵兵,大凡为灵兵便皆有价值,更不用说宗师所持有,也非一般之物,陈牧一握在手中,便能感觉到一缕缕凶煞之意流转。 “凶煞弯刀么,品质倒和寒魄灵刀相差不多。” 陈牧仔细端详一二,还算满意的点头。 凶煞类的灵兵,在七玄宗这边不太有人能合用,一般天剑门和血隐楼的灵兵更偏向于此类,不过纵然如此,也一样很有价值。 七玄宗里有一枚价值极高的‘神霄石’他一直都没有换取过来,因为身上许多东西都还有用,譬如寒魄灵刀、破邪雷矛等等,现在倒是可以用这件灵兵换取。 至于太清气、南明火、定海珠,就要看花弄影姐妹有无情报了。 终于。 将所有东西都整理一番,收起那件圆月弯刀,确认再无遗漏后,陈牧一步踏地,冻土一阵轰鸣翻腾之后,崩裂的土地将之前的痕迹悉数掩埋。 继而他整个人便一步离开,往夏侯焱等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远处。 夏侯焱以及百余精锐,率领着数千妇孺正在全速赶路。 夏侯焱一直都在感知后方的动静,但自从一刻钟之前两股威压在远方爆发,疑似陈牧和人动上手之后,很快就变得一片死寂,再无什么动静传来。 这情况十分诡异,但哪怕心中有些忧虑,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去查探,这种宗师层次的交手他完全没有能力插手,唯有带着人马尽快远走才是对策。 “来人如果是突骨侯的话,仅有其一人,陈师弟挡下应当是无问题的。” 夏侯焱在心中宽慰自己。 只是这种再无动静的死寂,令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心来,比起战斗更有几分不安。 就这样。 率领着队伍继续向前,不知又走了多久,夏侯焱忽然神色一怔,侧目看去时,就见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侧,一袭朴素布衣,披着斗篷,赫然正是陈牧。 却是不知什么时候,陈牧已重新追上了队伍。 “陈师弟?” 夏侯焱目光望见陈牧,先是一怔之后,立刻微松口气,既然陈牧平安无事的追了上来,那大概率是稳妥了。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诧异,从陈牧与乌蒙部的宗师交手,到现在也才不过一刻钟多一些,宗师之战若是实力相差不大,那往往是几天几夜都难分胜负的,没想到陈牧这么快就摆脱了纠缠,而乌蒙部的那位突骨侯似乎也没再继续追逐过来。 仔细一想倒也不觉意外。 毕竟突骨侯若是只身一人,对付如今的陈牧,肯定是很难奈何的,一番缠斗之后没有什么进展,那也就多半不会多做无用的缠斗,如今他们队伍尚且未曾回到沙郡,突骨侯回去搬请乌蒙部的其他宗师联手过来,显然比和陈牧做无用的缠斗要强。 “刚刚那应该是乌蒙部的突骨侯吧。” 夏侯焱此时感知到后方再无宗师追来,也是冲着陈牧询问道。 陈牧这时候神色平缓,已放慢了速度,重新跟在队列的后方,与夏侯焱并肩而行,道:“是他。” 夏侯焱听罢,不由得笑笑,感叹道:“那突骨侯实力也是非同小可,不在宗门的冯弘升冯长老之下,陈师弟仅仅片刻便让其放弃退走,此战传扬出去,这风云榜第三的位子陈师弟恐怕就坐的毫无争议了。” 陈牧在霜北县一战后,一步跻身风云榜第三,将原来第三的‘无心剑’林寒挤落下一名,此事还有许多人在议论,尤其是天剑门那边,有些林寒的晚辈后生,觉得陈牧实力虽强,却也未必就真能胜过林寒,对第三的位子还是很有争议。 但若是今日陈牧一刻钟内迫退突骨侯的消息传出,那恐怕就再无争议了,就是换作排名第一的逍遥散人华云笙在这里,大概也就是这般了。 “这些异族宗师,的确也是各有手段,突骨侯此人实力确然还行。” 陈牧听罢夏侯焱的话,却是语气平坦的回应。 夏侯焱点点头,继而又凝重道:“不过我等如今还在寒郡境内,突骨侯此人若是回去乌蒙部,搬请其他人前来援手,那便危险了,陈师弟你觉得我等是继续直线行进,归返沙郡,还是暂改路线,稍微绕远一步。” “继续前行就是,乌蒙部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来了。” 陈牧神色平缓,摇头道:“他们一时半会儿,估计也知晓不了突骨侯的死讯。” “嗯,那就好。” 夏侯焱微微点头。 但紧接着他就神情一愣,一下子顿在那里,动作霎时凝固,眼眸中更是浮现出一抹愕然之色……等等,突骨侯的死讯?! 他万分惊愕的看向陈牧,眼眸中更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却见陈牧只冲着他微微点头,道:“还请夏侯师兄暂且不要声张。” 他夺了突骨侯的灵兵,七玄宗这边迟早都会知道突骨侯死在他的手里,倒是不需要刻意隐瞒夏侯焱,不过大肆宣扬便暂无必要了。 异族纵然是发现突骨侯已死,也不太能想象到是死于他一人之手,大概率会怀疑中了七玄宗的埋伏,遭人联手伏杀而死,这样后续更方便他的行动。 并且。 光是斩杀了突骨侯,即使别人知晓,也不至于立刻就想到他已修成宗师,最多是怀疑他是否练成了乾坤领域,又或者是什么别的手段。 本来他如今风云榜第三的层次,比起突骨侯也就在伯仲之间。 “……好。” 夏侯焱先是瞪圆了眼睛,若非说这话的人是陈牧,他都要以为是在开玩笑,谎报军情了,但陈牧这般认真而平淡的叙述,显然是事实无疑了。 他倒是很快强压下情绪,神色恢复正常,但眼眸中的震撼却挥之不去,看向陈牧的视线中,也是一片片涟漪。 突骨侯! 那可是比肩冯弘升、石振永的异族宗师,是在如今的冰州都威名赫赫的人物。 陈牧与之交手一场,不仅战而胜之,更最终将其格杀,这是何其震撼的消息,就是当今风云榜第一的逍遥散人华云笙,对上突骨侯,也未必就真能取胜。 什么风云榜第三。 能斩杀突骨侯于刀下,陈牧如今的实力,恐怕都已凌驾于风云第一的华云笙之上! 可陈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乾坤领域?那不可能,陈牧的意境虽参悟的深,但应该还触及不到领域,至于乾坤宗师那就更不可能了,陈牧修成六腑境才多久,且不说还遭到过玄机阁的暗算,这就更是天方夜谭。 夏侯焱心中一番震动后,最终只能归结于乾坤武道乃天下至强,而陈牧更是修炼乾坤中的绝世天才,也许突骨侯觉得陈牧是晚辈又有所大意,最终被陈牧所杀。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回返 三日后。 尽管土地依然荒芜,绵延的皆是戈壁,但渐渐却已不再那么寒冷,吹拂过来的寒风到了这里,虽不说带上了暖意,但却也变得柔和,不似含着刀刃一般割人面庞。 “总算到了。” 夏侯焱行走在队列前方,此时遥望远处,也是长出了口气。 抵达这里,便算是来到沙郡地界了。 再往前一小段,便是真正的戈壁,然后就是一片风沙侵蚀的地貌,那里是一片边境驻扎的营地,如今也是常有斥候巡逻查探,沿着边关巡视。 此时往前方看去,几乎也能隐约看见,在视线尽头的那一片朦胧的戈壁上,可见一片崎岖的侵蚀山峦,只不过相隔还有些遥远,犹如海市蜃楼般。 后方。 车架旁。 就见陈牧正悠闲的行走着,附近的几辆车架上,一个个十岁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簇拥在一起,一双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听他口中说着故事。 “……却说那孙大圣,将腿一蹬,就踢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一棍便砸碎了三十三天兜率宫的宫门,一路杀向凌霄殿外,天兵天将闻风丧胆,各路神仙望风披靡,直至杀到那凌霄殿上,一棍捣碎了殿匾,惊的玉皇大帝都落到案下。” 陈牧一边走一边面色随和的给一众小姑娘讲着故事,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不适合听那些人鬼情未了的孽缘,江湖轶事对他来说更甚无趣,因为他就是江湖中人,倒是抽出了孙大圣的故事,令这些小姑娘一个個都听的沉迷。 毕竟都经历了丧家之痛,更落入关外异族的掳掠之中,听见这样的故事,心底都希望着真有这么个大圣,不过也有的小姑娘歪着小脑袋,看着陈牧的大眼睛里泛着光,觉得陈牧就是她们的那个大圣。 虽然她们都才十来岁。 但穷人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哪还能完全不通事,可都知道被异族掳掠到关外去是什么样的下场,现在能被护送着,还能听着陈牧讲着故事,那正是绝望中照进来的光。 夏侯焱看着陈牧在后方,让一群十岁的小姑娘们如痴如醉的听着故事,一时间也不由得暗自摇头,有时倒也真分不清楚自己这个师弟,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在沙郡城关之上,诛杀妖物毫不眨眼,孤身入沙暴险地毫无惧色,在寒郡孤身屠杀上千异族,几如杀神一般,却又能和十岁的小姑娘们如此和颜悦色,毫无宗师威仪。 “陈师弟。” 夏侯焱一阵暗自感慨后,还是出声打断。 陈牧那边倒不着急,将最后一小节的故事讲完,然后这才向着夏侯焱走去。 此时。 能看到远处的戈壁上,却是有人影往这边疾行而来,步伐也是极快,每一步落下都横越数十丈,不消片刻功夫,便已来到了夏侯焱与陈牧一行人的前方。 “吴长老。” 夏侯焱冲着来人拱手一礼。 来人看起来身形瘦削,须发皆黑,样貌似乎也就四五十岁左右,比起夏侯焱要年轻,但实际上年纪却比夏侯焱要大,乃是七玄宗的峰主之一,吴长溪。 相较于冯弘升和石振永,吴长溪的实力就略低一些,据陈牧所知虽武体早已凝练圆满,但意境却始终没能踏足领域,也就相差了一个小层次,如今是负责沙郡边境。 “吴长老。” 陈牧也冲着吴长溪拱手。 吴长溪对夏侯焱的行礼只是微微点头,但对陈牧的拱手,却是笑着说道:“陈护法不必多礼,我与秦师妹乃是出于同门,陈护法其实唤我一声师伯也可,不过如今陈护法天资绝世,位列风云前三,如今我这老骨头都不是陈护法的对手。” 他和秦梦君同出一门,皆是七玄宗那位太上长老尹恒的真传弟子,不过他年纪更大,是秦梦君的师兄,只是实力和天赋却远不及年纪更小的秦梦君了。 无法悟出领域,使得他如今的实力,也就略胜于风云榜前十的人物,对上曾经的前三基本都不是对手,面对如今的陈牧也是一样,不过总归是辈分足够的高。 “吴师伯。” 陈牧倒也很是从容的改换称呼,并道:“早前吴师伯一直不在山门,我也一直未能拜访,此次劳烦吴师伯前来接应,我总算是能腾出手来了,我这里还有重要情报,需要回去宗门一趟,却是又无暇与吴师伯叙谈了。” 这里已经算是沙郡地界,吴长溪又亲自过来接应,基本上是没有问题了,他目前还有从突骨侯那里得到的关于天妖门以及天尸门的情报,需要回去七玄宗一趟汇报。 这情报关乎重大,可能会决定七玄宗下一步的行动,不适合由斥候转递。 “好说,好说,陈师侄且自去,我不久前回返山门也未能见到秦师妹,她好像是闭关去了,若师侄见到秦师妹,可替我问一句好。” 吴长溪笑呵呵的说道。 陈牧微微颔首,继而又看了看夏侯焱,与夏侯焱对视一眼后,便即身影一晃,刹那间消失在原地,几步落下,背影便已在视线尽头化作一个小黑点。 不远处的那些车架上,一个个都在眼巴巴看着陈牧背影的小姑娘,望见陈牧的身影就这么遥遥消失,一时间眼睛里的光终于都黯淡了些许,不过仍然有人眼眸中泛着些坚定的神采,以后要是能有机会,她们也要练武功,未来要能报答陈牧就好了。 吴长溪凝视着陈牧离去的背影,待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后,这才转头看向夏侯焱,问道:“夏侯镇守使,看来回返路途还算平安无事?” “嗯……” 夏侯焱应了一声,略微有些迟疑,似是在组织语言。 突骨侯已死的消息的确暂且不宜大肆宣扬,但吴长溪乃是宗门长老峰主,负责沙郡边关驻防,自然还是要知会给吴长溪的。 于是短暂沉吟之后,夏侯焱还是走近过去,简单叙述了关于接应途中,遭到来自乌蒙部的突骨侯的追杀,尔后陈牧与其交手,大战一场,最终将其击杀的消息。 听罢。 吴长溪也是一时惊愕不已。 “突骨侯那厮竟然……” 他对突骨侯倒也是十分熟悉的,知晓其人实力在他之上,是与冯弘升、石振永等人相差不多的人物,要论起来与风云榜前三也该是伯仲之间。 没想到和陈牧一战之下,最终不但败给了陈牧,竟都没能脱身走掉,而是死在陈牧手中,这对他来说也不可谓不震撼,自己这位师侄的实力,怕还在他预想之上。 若说击败突骨侯,这战绩足以稳坐风云榜前三,那么能斩杀突骨侯,且是孤身一人,这情报若传递出去,恐怕陈牧都能取代逍遥散人华云笙,登顶风云榜第一了! 虽说, 当今寒北道公认陈牧登顶风云榜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以陈牧的惊人天资,未来纵然修不成宗师,恐怕也有极大的可能性悟出乾坤领域,而一旦掌握乾坤领域,那就必是风云榜第一无疑,必将强于华云笙等人。 只是没想到陈牧尚未掌握乾坤领域,便已有了这种程度的实力,的确是在历代修炼乾坤一道的人中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未来若是真能练成乾坤领域,或许都能直追他的师妹,直追秦梦君、姜长生那些寒北道的顶尖宗师了! 想想便不由得惊叹。 很多人在陈牧这个年纪,都未必能登上风云榜的末尾,像天剑门的左千秋都还在苦苦攀爬中,恐怕要再有一两年,才有望跻身风云榜之末,而陈牧却已有问鼎之能,并且未来几乎已能放眼顶尖宗师。 能被称作顶尖宗师的,整个寒北都没有多少人,数量甚至比换血境的太上们还要少,这些可都是能登上整个大宣九十九州之地宗师榜的人物。 “绝代天骄。” 吴长溪心中感叹。 也是他那位师侄女孟丹云,从瑜郡将陈牧带到了七玄宗,终于是令陈牧发挥出了他那绝世的天赋,否则在瑜郡多呆几年,恐怕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并且若是陈牧当时未入七玄宗,天剑门乃至天印宗等其他宗派,察觉到陈牧如此天赋,恐怕也都是愿意招揽陈牧入宗门之下的,若陈牧这样的绝代天才进了别派宗门,那七玄宗就更有一种垂垂朽矣的落幕之感了。 主要也是多年之前,最有希望踏过生死关,修成换血的秦梦君,遭到暗算而导致冲关失败,使得七玄宗至今又是多年不曾有人能踏入换血。 尹恒毕竟已经老了。 其实。 七玄宗除了尹恒之外,还有第二位换血境的太上,但那位的年纪早已过了二百岁,且在二十年前就再无任何消息传出,很多人都认为其已经寿尽而终了。 包括吴长溪也这么认为,只不过目前的宗门里,除了尹恒之外,也没人知晓那位最古老的太上长老是否还活着,但的确是可能性不大了,毕竟按年纪算,今年该是二百四十七岁了,虽说换血境都能轻易活到两百岁,但再往上也会临近大限。 除非像天妖门那样,以邪道妖术延长寿数,否则的话即使是以一些守气存元之法,往往也都很难活到三百岁,基本上大多都是二百三四十岁左右寿终。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山门 七玄宗。 山门。 云雾渺茫,青峰耸立,一如多年之前般,坐立在那里,毫无任何变化,仿佛就是数十年,上百年,历尽普通人的一生,七玄宗也仍能是那个七玄宗。 但如今的陈牧已不是初入宗门之时,如今的他却很是明白,七玄宗虽仍是一州之地的顶尖大宗,仍然有着换血境的传承,可实际上却早已不复鼎盛时期,亦在慢慢衰朽。 行走于开阔山道,往山门内走去。 “陈护法。” 守着山门的宗门执事,见到陈牧的身影走过,尽管穿着一件朴素的布衣,非宗门服饰,但还是一眼认出陈牧,连忙向着陈牧一礼,目送陈牧进山。 恰好立于不远处,瞭望山景的太玄峰右护法时卞,一眼看到陈牧进山,也是目光微动之后,冲着陈牧遥遥拱手,神情郑重的招呼一礼。 如今的陈牧虽仍为灵玄峰护法,但任谁都清楚,登上风云榜第三的位子,陈牧的地位已是真正能比及峰主长老了,甚至直接接任灵玄峰主都没有任何问题。 峰主长老。 这在七玄宗是另一个地位,是任何护法、执事都要主动行礼的。 哪怕现如今的陈牧还并非峰主长老,但即使是时卞这样的太玄峰护法,也是不敢在陈牧面前怠慢,即使论起年龄他和楚景涑相当,远比陈牧要大许多。 就这样。 一路目送陈牧远去,时卞微微舒缓口气后,又不由得摇头,露出一丝感慨。 “等楚兄你出关,可得再送我一壶好酒。” 依稀记得几年之前陈牧进山门时,他是接到祁至元的指示,来迎陈牧入宗的,结果是被楚景涑给拦了下来,一番贿赂将他打发。 本来当时是让陈牧入宗,除了太玄峰之外其他六峰任选,楚景涑拦住了他,那边又是孟丹云领着人,陈牧自然而然的就进了灵玄峰下,当时他也是与楚景涑有些交情,也是觉得灵玄峰近年来的确不景气,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结果没想到。 陈牧入宗并拜入灵玄峰下之后,可谓步步惊人,从乾天意境,再到问鼎云霓天阶,格杀司徒枢,乃至毙杀天妖门三尊者……短短几年功夫可谓天翻地覆! 当初那时陈牧仅是初入五脏境,算是较为出色的真传弟子水准,对他来说算是隔了好几层的后生晚辈,现在的陈牧连他见到了也要主动迎礼。 至今思来。 依然感觉到几分不可思议,世事之离奇也莫过如此。 而且更让他暗自无奈的是,本来那个时候他若是迎一迎陈牧,由他来领着陈牧游览七玄,交代一圈,说不定他与陈牧也能结下交情。 一位峰主长老级人物,哪怕只是萍水之交,一点点的交情,说不定都是能派上大用场的,现在的话他却是和陈牧全无瓜葛了,再想攀交可就难有机会了。 …… 陈牧沿着山径向前,熟悉的山道一如过往,直至山道上出现了一方耸立的巨大石碑,铭刻着‘七玄宗’三個鎏金大字的山碑竖立在山道之侧,那文字上磅礴巍峨的气息一如当年,丝毫不减,但在如今的陈牧看来,感触却与当年再不相同了。 初入山门之时,他仅初入五脏境不久,仰望此碑只觉得恍若在观望遥远的天地,那种境界和高度是他所远不能及。 但如今。 时隔数年之久,他已破开玄关,步入洗髓,修成宗师! 虽然武体仅是初成,仍然还有一段很长的路途要走,但相比起至高的换血境,那也的确是仅仅只差一境了,这碑文在他眼中已不再那么的高仰,而是能够隐约窥见其中些许的玄妙与意境,隐约似能从中望见,一道正在书写碑文的孤高人影。 包括脚下所踏着的山道,那群山底下蕴藏的地脉威压,相比起曾经几年之前,也不再给他那种恐怖而震撼,浩渺而无垠的感觉。 尽管,如今的他在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前,在那磅礴的地脉之力下,能感觉到自己依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至少已有了几分能够窥探的资格了。 “坤地意境第三步,还有这乾坤锁龙……” 陈牧呢喃自语。 迈入宗师之后的确无论眼界,还是层次都有所不同了,过去他在六腑境的时候,也曾无数次经过这山道山门,但均不像这一次,他迈入宗师之后,体会到的变化大。 就像是羽化而成蝶,鲤鱼越过了龙门,哪怕只是一条初生的小龙,也依然是龙,超脱了凡俗,与过去再不相同,其中许多是六腑境永远难以窥见的。 其中之一就是意境‘第三步’的玄妙。 哪怕陈牧已听说过无数次,在各种武道典籍中也均看到过许多,但这第三步比起第二步,甚至比起领域,的确是一个崭新而玄妙的高度。 陈牧很清楚,领域哪怕练的再强,哪怕是他未来练成了乾坤领域,也不可能近乎‘永久性’的改变一处区域的天地流动,即使仅限于一座山碑这方寸之间! 但七玄宗那位开派祖师便做到了。 这面山碑的整体,天地的流转已发生了扭曲和改变,就像是在梅雨湿地中生生塑造出了一小片的‘干旱’,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始终都是保持着‘干旱’。 “近乎永久性的改写天地环境么,虽然仅限于这么方寸之间的一块石碑,但这种事也的确令人叹为观止,是真正要参透并触及天地最本质,方才能够做到。” 陈牧感叹。 其实说永久性也是有些过于夸赞,他能够比较清晰的判断出,这块山碑所在的方寸之间的天地环境,已经在慢慢的被附近所同化了,最多再有百年就会归于平常,到时候这上面的威压和残留的意境也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即便如此,能让力量维持几百年,依旧是令他这个洗髓宗师叹为观止的手段,的确在换血境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掌握第三步的意境。 目前来说。 他的意境方面算是落后了,从练成乾坤意境至今,都过去好几年了,还没有练成乾坤领域,也是委实有些对不起他的天赋。 只不过总归是淬体的修行更重要许多,占据了他更多的时间,不然的话要是放弃淬体的修行全心去参悟意境,现在必然也是屹立于领域的层次上了。 “地脉之力的确磅礴无量,但这种东西本也不是人力能够完全驾驭的,即使是乾坤锁龙阵,恐怕也难以真正发挥其一二,否则的话纵然换血境,在这种力量之下也不算什么。”陈牧又透过山碑,略微感受了下乾坤锁龙阵。 这块山碑实际上也是阵点之一。 曾经六腑境时的他,只粗略感受过几次乾坤锁龙阵的地脉之力,就对其失去了兴趣,因为那不是当时的他所能窥视的力量,在其面前只能感觉到自身宛如蝼蚁。 而今修成了宗师,练就乾坤武体,再来窥探感知,便是另外一种感觉了,能感受到地脉之力依然磅礴无量,非人力所能企及,难以用‘份’来计算,恐怕要数以万计。 但。 同时陈牧也清楚的意识到,这么磅礴的天地伟力,不可能被人为完整的驾驭,即使是数百年架构的乾坤锁龙阵也不行,能调动十之一二的力量恐怕都不可思议了。 以如今而论,这种磅礴地脉之力,即使十之一二,肯定也还是远在换血境之上,但问题是这种调动必然极其生涩迟缓,难以控制,也不可能有多么凝练,纵然十倍于换血境的人物,他们也能四两拨千斤,只要不正面硬抗,总能拉扯纠缠,不会轻易被镇压。 倒是换血之下的洗髓境,因为差距还有些过大,再加上尚未换血,达不到真正的伟力归于自身,在这种磅礴地脉之下就难有反抗之力。 当然。 对现在的他来说,倘若不立身于山门之内,而是身在山门之外几十里之处,他也有把握能够摆脱乾坤锁龙阵的镇压,毕竟这种非人之力,离得越远,就越难以控制。 这其实也就是说,如今的陈牧,其实已有资格近距离窥视像七玄宗这样的大宗门的山门了,只要不贸然离的太近,保持一定距离,宗门大阵也难对他有什么威胁。 只不过这么做依然有几分危险,毕竟似乾坤锁龙阵,其控制的地脉之力实在太磅礴惊人,若是被锁定,一个不慎挪腾不开,也会粉身碎骨,只有换血境才能真正从容以对。 “当年师尊遭到暗算,应当便是换血境高手,在相隔数十里外,主动扰乱地脉,与休眠的地脉之力相隔遥远硬撼几记,导致各处阵点皆受到反震冲击……” 陈牧环顾一眼山门,心中自语一声。 这种事情,以他如今的手段,的确还不太能做得到,他虽然能在数十里外窥视山门,但不太能相隔那么远去扰乱地脉,那种能力已经几乎脱离武道范畴,近似神仙手段。 当年知晓此事时,他也心惊于换血境的伟力,都难以理解是怎么做到的,而今却大致能明白一些,必然是以换血层次驾驭第三步意境,方能相距极远,袭扰地脉。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祁至元 又细细感受了些许山门石碑上蕴藏的玄妙后。 陈牧终于迈步从石碑旁走过,步入七玄宗内,沿途一路深入,很快便直抵主峰。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七玄宗主峰了,七玄宗的府库就在主峰山腹之中,是七玄宗最重要的地方之一,不过他之前倒不曾登上过主峰主殿。 沿途一路向上。 途经之处,就见有三三两两的太玄峰年轻弟子正在习武,其中还有许多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倒是朝气蓬勃,注意到一袭布衣的陈牧沿着山路悄然上行,有些许新入宗的弟子停下动作,都好奇的投来目光。 而与此同时,却也有年长资深的内门弟子,认出陈牧的身份,一惊之后,连忙向着陈牧恭敬一礼,各自让在一旁,目送陈牧登峰。 注意到年长师兄的动作。 有年幼稚嫩的小姑娘,在陈牧的背影消失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张师兄,那位师兄是谁呀,也是咱们太玄峰的师兄吗?” 境界高深的武者衰老的会很慢,陈牧年纪才不过三十来岁,气血旺盛,如今的外貌更加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余岁的样子,也不比她年长多少。 “他?” 那位张师兄回过头来,看向后方的几个师弟师妹,道:“他不是太玄峰门下,不过你们应当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是灵玄峰的陈师兄。”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惊呼声。 好奇提问的那名太玄峰小师妹,一脸惊奇的看向陈牧离去的方向,道: “他就是陈师兄吗?” 陈牧的经历如今在七玄宗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在玉州更是只要通晓江湖事的人皆如雷贯耳,年仅三十岁的风云榜第三,不过她意想中的陈牧是那种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神色肃然的前辈师兄,没想到看上去外貌并不多大,身形也并不魁梧。 仅仅只有样貌英俊一些,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没有什么气息散溢,从山径旁路过甚至都像是个不通武艺的普通人。 返璞归真,宗师气度。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词语。 …… 陈牧沿途一路上峰,直至来到太玄峰的上峰之后,氛围终于是严肃了些许,但路途上也依然是毫无阻拦,直至他抵达峰顶,才终于有太玄峰的护法出现。 不过一见陈牧,便是一怔,继而立刻拱手。 “见过陈师兄,不知陈师兄此来是……” “有事向祁长老汇报。” 陈牧冲着对方回应道。 祁至元如今是七玄宗代掌教,但实际上与掌教也没有分别,七玄宗当今的那位掌教,也是一位宗师,但却已到了垂暮之年,常年在宗门内闭关,已很多年不曾现身,只知道那位老掌教尚未寿尽而终,一旦坐化归墟,祁至元便会接任掌教。 实际上这个位子本来当属秦梦君,即使秦梦君冲击换血失败,作为顶尖宗师也该是七玄宗的新任掌教,但奈何秦梦君时而迷茫时而清醒,无法担任掌教处理事务,因而代掌教的位子才最终落到祁至元的身上。 “嗯,祁长老就在后面,陈师兄且跟我来罢。” 那名护法微微点头,也不问是什么事情,便规矩的在前方领路,领着陈牧绕过了那座七玄宗的中央大殿,抵达了位于大殿后方的一片幽静小院。 在小院中,陈牧终于见到了祁至元,他虽然入宗多年,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七玄宗的代掌教,论起实力祁至元虽不及秦梦君,非顶尖宗师行列,但却又比石振永、冯弘升等更强一些,在七玄宗内除太上长老、老掌教以及秦梦君外,便属他。 “见过祁长老。” 陈牧冲着祁至元拱手一礼。 虽说论起实力,现在的他一只手打三五個祁至元也没有问题,但作为七玄宗的代掌教,为宗门尽心尽力的武道前辈,自是当得他一礼。 “陈护法不必多礼。” 祁至元此时也是一袭朴素的灰色长袍,站立在小院中的槐树下,此时冲着陈牧笑笑,倒是丝毫不摆掌教的架子。 陈牧如今已是风云榜第三,哪怕并非宗师,但也真正能够与宗师相提并论了,哪怕年纪比他小了不止一辈,他也自不会有什么掌教的架子,武道向来是达者为先。 能达到这个层次,便足以担任七玄宗长老,能与他平起平坐。 “陈护法此次霜郡一战,可谓是名震寒北了,我本以为陈护法还要再有些年才能达到这个层次,不曾想你迈入六腑境才短短两载,就已达到这个地步。” 祁至元看向陈牧,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感叹。 作为七玄宗代掌教,他从陈牧入宗之时就一直对陈牧有所关注,后来陈牧步步崛起,也是为之惊讶,但纵然如此,还是意想不到陈牧能在短短几年功夫,就达到这个境地,论起实力都能比肩冯弘升等人了。 并且到了如今,陈牧站在他面前,他以独特的感知之法感知天地,都无法感知清楚陈牧身上的气息,只觉得缥缈如云,的的确确是技法实力登峰造极的表现。 要知道。 在短短几年之前,陈牧还只是新入宗的五脏境真传弟子而已。 “回禀祁长老,此次寒郡之行,打探到两处地点。” 陈牧见那名太玄峰护法已退下,院子内仅剩他和祁至元两人,便也不多废话,将从突骨侯那里得到的情报汇报了出来:“幽寂谷,雪女山,这两处都与天妖门、天尸门有关,要么是他们的总坛所在,要么就是重要的分舵。” 祁至元一听陈牧的情报,神情也立刻严肃起来,道:“属实吗?” “不确定,但应当不会有诈……” 陈牧便简单的叙说了突骨侯身死,以及他死前追问的具体情况。 听罢。 祁至元目光中露出一丝愕然。 “你杀了突骨侯?” 陈牧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不可能无端放大话,既是这么说那就不会有错了,这也让他心中又升起一丝惊异,本以为陈牧的实力,能登上风云榜第三,已是令他感叹不已,没想到陈牧还能胜过乌蒙部的突骨侯,甚至将其斩杀! 武者交锋有天时地利等诸多因素影响,击败突骨侯倒也并不算极难,像冯弘升、石振永等若是占据有利天时,那是都能比较从容的击败突骨侯的,但击败容易,斩杀难。 “他太过大意。” 陈牧语气平缓的道。 突骨侯若是一心想走,根本不接近他,略一靠近就远遁千里,那即使他的身法也很擅长,但追逐战的话就麻烦一点了,即使最后仍能将其解决,也要费一些功夫,毕竟到了突骨侯这种程度,谁不精通身法,基本都是没有短板的。 只是突骨侯胆敢主动接近他,那就是在自寻死路,甚至还敢主动向他出手,那就连最后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与他硬撼更与寻死无异。 “突骨侯那样的人物,再是对你轻视大意,能被你所杀,你的实力怕是也远出乎他的预料,你的实力已不止于风云榜第三了。” 祁至元感叹道。 倘若突骨侯这样的宗师一心想逃,哪怕是他祁至元,也没有绝对把握能留下。 这样的人物会死在陈牧手中,就算是有大意、决断错误在其中,陈牧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凭此战绩足以登上风云榜第一,恐怕比起他也真的相差无几! 陈牧。 的确是寒北道百年来……不,甚至是千年来独一档的绝世天骄,放眼整个大宣天下,立国以来的岁月,也没有几人能够与陈牧相比。 不过祁至元终究是七玄宗代掌教,名震一方的一代宗师,很快就平复下了心绪,并沉吟道:“若是如你说的这般,那情报的可信度确然是很高了,的确可以凭此做一番布置,不过若真是那两门派的总坛所在,也不能轻易动手,尚需细细谋划。” 天妖门、天尸门总坛。 倘若能够发起一次汇攻突袭,将其总坛强行击破,那么其数百年来搜刮的各种资源,七玄宗就能大大的拿下一笔,意义重大! 只是这种事情也的确需要细细谋划,究竟是七玄宗单独行动,还是拉上冰绝宫、天剑门一起,都需要为之考虑,毕竟天妖门和天尸门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这两门哪怕被大宣朝廷镇压了几百年,到如今乱世才再次冒头,但也的确是有宗门底蕴存在的。 此外还需要顾虑到关外异族、顾虑到他们的彼此支援和联合。 “嗯。” 陈牧微微点头。 他对七玄宗会作何决策倒并不太关心,将情报汇报过来,他的任务便完成了,如今的他实力虽也足够强大,但不可能孤身击破天妖门的总坛,总归七玄宗若有行动,那他便跟随一并行动,且看祁至元如何决策……不,看那位太上长老如何考虑了。 对天妖门或天尸门总坛下手这种事,显然祁至元都是做不了主的,毕竟一旦真要行动,那恐怕整个七玄宗的高层都会倾巢而出,怕是所有宗师都会行动,便是祁至元也无法统一这么多人,只有七玄宗那位换血境的太上长老才可以。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五章 问道无回 “另外还有一事,宗门府库里有一枚神霄石,我想以此灵兵换取。” 陈牧说罢,又将突骨侯的那件灵兵弯刀从衣袍下拿了出来,这件灵兵虽品质与寒魄灵刀相仿,并非上等,且又是血煞一类比较偏门的灵兵,但论起价值也是与神霄石相差不多,毕竟神霄石也需要搭配一些珍贵辅料,才能锻制成一件等同于寒魄灵刀的灵兵。 祁至元看着陈牧递过来的灵兵弯刀,将其接到手中略一掂量,便微微点头道:“这应当是突骨侯的那件灵兵吧,我会令人将神霄石与你送去。” 说到这里。 他略微停顿一下,看向陈牧道:“你需要神霄石,应当是想锻造一件乾坤灵兵?这八种材料倒不易凑齐,若有什么欠缺,老夫可以代为寻找一二。” 天下所有灵兵之中,乾坤灵兵是最难锻造的,毕竟所需材料每一件都是珍稀之物,几乎每一件单独拿出来,搭配一些辅佐材料都能锻制一件比拟寒魄灵刀的灵兵。 更不用说其中‘太清气’等更为稀缺。 一件乾坤灵兵的价值,几乎高于十件寒魄灵刀,且一旦锻成,至少都是比拟玄天剑图那种威能,只是寻常人也无法驾驭,只有陈牧这种修炼乾坤一脉的方能施展全部威能。 若是放在过去,陈牧初入风云榜时,即使持有一件乾坤灵兵,也会引人觊觎,其价值毕竟是宗师存在也要为之心动的,但现在的陈牧位居风云榜第三,甚至连突骨侯这样的人物都死在陈牧手底,那是的确有资格炼制并持有一件乾坤灵兵了。 这等实力地位也不会再引来太多觊觎。 “还缺太清气、南明火、定海珠三种。” 陈牧神色如常,也并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欠缺的三种。 虽然已让花弄月姐妹去替他探寻消息,但七玄宗这边能帮着寻找一二也不妨事,至于说他身上已具备其余五种的事,到了如今也不怕外泄了,他的实力足以据有。 “你已找齐五种了?” 祁至元听到陈牧的话,不由得又是有些惊讶。 比拟神霄石的灵兵材料,虽然对于一些威名远扬的宗师来说,还不是那种不顾一切都要争夺的东西,但这类材料本身的确很少,且都属于紧缺资源,往往偶尔有人得到,也是很快就会将其交易,或炼制为一件契合自己所需的灵兵。 陈牧跻身风云榜这个层次,至今也还没有多久,就能凑齐比拟神霄石的另外四种,这已不单是实力的问题,也是有着机缘命数所在。 不过。 八种材料总归是越往后越难找的,寻找途中很容易得到重复的,还要设法去交易换取,总之对于宗师来说,也是一番需要费心费力的大工程。 “嗯,拿到神霄石便有五种了。” 陈牧冲着祁至元微微点头,道:“若有什么消息,祁长老可告知我,若是宗门府库有所收获,我也可以用其他等价值之物换取。” 如今他手里,寒魄灵刀也可以拿来交换,至于破邪雷矛也是一样,只要能凑齐炼制乾坤灵兵的材料,那么其余的灵兵对他来说就并不重要了。 “看来机缘命数皆在你身。” 祁至元感叹一声,道:“好,老夫会让宗门还有监察司代为留意。” “劳烦祁长老,那我就先告退了。” 陈牧冲着祁至元拱手,也不打算过多停留,他还有其余事情要做,一是要腾出空闲,将乾坤意境再推演一次,然后还需要去拜见一下秦梦君。 祁至元微微颔首,目送陈牧离去,凝视着陈牧消失的方向短暂感慨后,继而目光收敛,变得郑重些许,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小院内。 陈牧汇报的事情的确关乎重大,并非他这个代掌教能做主,是需要去请太上长老出面了,毕竟真要对天妖门或天尸门下手,仅凭一群洗髓宗师也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 陈牧一路下了太玄峰。 没有在主峰过多停留,他很快便向着灵玄峰回返,不多久便回到灵玄峰下。 仰头望着钟灵敏秀的灵玄峰,陈牧心境也是浮起一丝涟漪,说来他从拜入灵玄峰下,至今也是将近四年岁月了,来时仅初窥武道的一角玄妙,而今却已是宗师之身。 若秦梦君知晓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想必又是要吓一大跳了。 想到秦梦君这位师尊,陈牧也是浮现出一丝微笑,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他弱小之时却也是受秦梦君的照料指点许多,尽管凭他自己的天赋悟性,肯定也能走到如今的高度,但秦梦君这位师尊还是让他少走了一些弯路的。 沿着山径登峰。 这次陈牧依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身形,就这么漫步行走在熟悉的山径上,沿途很快就遇见许多灵玄峰的内门弟子,其中又多了不少稚嫩陌生的新面孔。 不过即使陈牧已很久未曾回过灵玄峰,一些年长点的内门弟子依然认得陈牧,看到陈牧沿着山径登峰,惊讶之下连忙纷纷向着陈牧行礼。 “陈师兄!” “陈师兄!” 沿着山径一路,四处皆是向着陈牧恭谨行礼的弟子。 如今的灵玄峰门下,任谁不知道陈牧这位前任真传,现任护法的赫赫威名,那是风云榜位列前三的存在,在灵玄峰已是仅次于峰主秦梦君的高手,是天资绝世,仅用数年时间便修到如今境地,比肩真正宗师的人物。 沿途陈牧倒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譬如金铃儿。 “恩……陈师兄。” 金铃儿身穿一件干净的灵玄峰内门弟子的新衣,看到陈牧的身影,连忙向着陈牧一礼,口中下意识想要呼喊‘恩人’,但还是改成了师兄。 陈牧停下脚步看了看金铃儿,目光打量了她一下,能感知到她身上气血充裕澎湃,俨然不仅磨皮圆满,就连练肉一境也已练得七七八八,接近易筋这一步了。 “你已练肉圆满了?” 陈牧冲着金铃儿宽和的问了一句。 金铃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前几日刚刚练成……” 实际上。 在灵玄峰年轻一代的内门中,她已是修炼进展最快的了,入宗至今才短短一年半多,就已突飞猛进般的修成练肉圆满,这不仅得益于她独特的根骨和体质,也是她入宗之后从不懈怠,加上她天资不错峰内各种资源供给也是步步到位。 但即便如此,她在陈牧面前自是没有半点骄傲的情绪的,或者说如今整个七玄宗,年轻一代甚至历代弟子,也没有任何一人有资格在陈牧面前自傲,再是惊艳的绝代天资,如周昊那般的人物,在陈牧面前也是要黯然失色的。 “做得很好,修行不可懈怠,你既选择了武道,那就不要浪费你这一身天赋。” 陈牧冲着金铃儿轻语。 金铃儿的天赋其实他也有些感叹,这就属于是天生而来的体质,仅需要正常修行一门磨皮法、一门练肉法,就能自然的将这两步修炼到极限,练出横练之躯。 倘若他当初有金铃儿这般体质,磨皮练肉的过程还能更快许多。 不。 要是真有这样的体质,他甚至都不会在底层差役中沉寂两年,这种‘力大无穷’的特殊体魄必然是一眼就会被有些水平的人物看中,要么是直接被四家收入门墙,要么更大的可能,就是被七玄宗每年筛选弟子的监察司所选中,直接进入七玄宗修行。 若是他起步就能在七玄宗门下,那么如今的他实力和境界必然还要更高一筹。 当然对于这些陈牧也没有那么的感叹,若是让他能够有所选择的话,他所选择的必定还是如今这条路,从瑜城步步崛起,才能结识小荷、许红玉等人。 不知不觉间,陈牧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境似又悄然升华了一丝,这是精神的提升,是武道意志的提升,而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修成宗师之后灵肉合一,反馈在表面上的,就是他对于自身武体的控制似乎又更细微精妙了些许。 “问道无回……” 陈牧心境通透,这些许变化如明镜般了然自若。 问心无愧,是本心自问,一声行事无愧,问意无悔,是对所做之时并无任何后悔,即使重来一次也依旧选择当前的道路,毫无动摇。 最后的问道无回,是若有不同的人生道路,若能自由选择……依然会选择当下,前行而不回,这是对于自己的本心,自己所行的道路,更为坚定的答案。 问道无回。 没有什么需要回头的,从瑜城崛起,认识了许红玉等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即使有更好的道路,更好的选择,更好的人生,他也不会重来一遍,也对之不屑一顾。 心境是一种循序渐进,缓慢蜕变的过程,陈牧很早便明白问道无回的道理,但明白了不代表他就能一步抵达这样的心境,正如人人皆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但知晓不代表就能做到,不代表就能真正步入那个境界。 是要时时刻刻叩问本心,时时刻刻砥砺前行,才能最终在某一刻升华蜕变。 恍若蜻蜓点水,寂然无声,荡起千层涟漪。 陈牧清楚他的心境在这一刻,就这么悄然的跻身于武道意志的最终路途,往后不仅是对于武体的力量掌控的更加凝练,甚至参悟意境的效率,也将大大提升。 这种心境并非永驻,遭遇一些事件,一些世俗牵绊,也有可能会为之跌落,但在这個心境上停留的时间越长久,得到的好处就越大,也能越接近自然,越接近天地。 这其实是许多换血境,都在追求能够永驻的一种心境。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临近 “……陈,陈师兄?” 金铃儿注意到陈牧的视线,忽然怔怔然的盯着她看,一时间也是稍微愣神,紧接着两颊不由得泛起一丝羞红,忍不住移开目光,不知怎么的不敢与陈牧对视。 陈牧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呀。 陈师兄要是对她……她该怎么办呀。 虽然是生活在璧郡山里的少女,来到七玄宗后也是一心追求武道,但这个年纪的少女总归是少女,懵懂且敏感,思绪一时就乱飞,甚至都想到了很久之前第一次遇见陈牧,被陈牧救下之后,还想着以身相许来报恩的事,越想就越是羞怯,连脑袋都缩了起来。 陈牧倒没在意小姑娘那乱七八糟的心思,他的短暂发怔和失神,是心境的悄然蜕变,此时回过神来后,只觉得心境宁和如明镜止水,仿佛一切烦恼忧虑皆远去。 “好好努力。” 陈牧冲着金铃儿温和一笑。 继而便将目光移开,转身继续往山上走去。 金铃儿看着陈牧转身离开,心底的紧张稍微平缓一点,但紧接着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少女看着陈牧的背影一阵失神,直到陈牧的身影消失很久,才重新回缓过神来,捏了捏小拳头,默念着陈牧鼓励她的话语,重又坚定眼神,转身修行去了。 “恩人。” 陈牧这里刚从金铃儿处转开,往山上走了一小段,却是又有让他略感意外的事情发生,但见又一个小姑娘,比金铃儿还要年幼,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在山阶上撞见他后,稍微发呆便冲着他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上大礼。 同门师兄妹之间是不需跪拜礼的,哪怕是内门弟子面对陈牧,也仅需垂首礼,除非陈牧真正担任宗门长老或峰主,地位和辈分自高一层,需要唤他师叔,才会是跪礼。 小姑娘的跪礼让陈牧略微讶然,但却并未阻止对方行礼,因为看着其眉眼,略微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而他如今的心念何其敏锐,电闪之间就寻到了来处。 “你是赵小红?” “恩人还记得我吗。” 少女跪在那里,也是有些惊讶的看向陈牧,眼眸中尽是崇敬和仰慕的神色。 “果然是你,我的确还记得,你是灵玄峰新入门的弟子?起来吧,你既已入灵玄峰门下,往后也唤我师兄就是。” 陈牧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对方的反应倒是并不意外,冲着她神色温和的回应一句,继而伸手虚虚一抬,一缕无形气劲就将少女搀扶了起来。 赵小红。 曾经在瑜郡潮灾之际,他在江水上救下的小女童‘红儿’。 而今多年过去,世事变迁,没想到那个女童也有武道天赋,如今也被七玄宗选中,得以拜入七玄宗门下,看服饰还是内门弟子,当是天赋足够而直入内门。 “是,师兄。” 赵小红乖巧的一礼,看向陈牧的目光满是憧憬。 她能得以拜入七玄宗门下,虽也是七玄宗招收弟子,天赋通过了考核,但好多年前的那一天要不是陈牧,她早已被淹没在江水之中。 最重要的是,她也是听着陈牧的事迹长大的,尤其是在拜入七玄宗之后,更是从七玄宗内知晓了关于陈牧那一件件震撼的事情,对陈牧的倾慕更不用说。 “你爷爷怎么样了?” 陈牧联想到过去的事,也略有些感叹,冲着赵小红问了一句。 赵小红闻言,目光终于低落一些,小声道: “爷爷去年过世了。” “嗯。” 陈牧轻轻点头。 赵老汉在很多年前就已年过五旬,对于不通武艺的底层黎庶来说,能活过五十岁基本都是善终了,若是去年过世,或许已活过了六十岁,在黎庶中都能称得上长寿。 便是太平盛世,能平安活到六十岁的也不多,毕竟对普通人而言,一场寻常的风寒都有可能要了性命,他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几乎是奄奄一息,风寒重病,又缺医少药,若非冥冥中的某种力量,让他病情很快回缓的话,死在病榻上也并不稀奇。 那也就没有如今的他了。 “人终有尽时,你能拜入七玄宗内门,你爷爷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欣慰。” 陈牧宽慰赵小红一句,然后仔细端详她一眼,道:“伱能直入内门,应当是悟性很好?” 赵小红小声答道:“回师兄的话,入门时测悟性是甲上呢。” 陈牧听罢,也是微微点头,道:“那的确很不错,既已入门习武,那便持之以恒罢,不要辜负了你这份天赋。” 金铃儿是根骨甲上,赵小红是悟性甲上,两人都得以直入七玄宗内门,这样的天赋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人,未来都是有希望跻身真传的。 可惜这两份天赋倒不能合到一起,若是合在一起,悟性根骨双甲上,那就是比肩周昊的天赋了,属于一州之地十年难遇的天资,只要修行勤恳,便大概率能登上新秀谱前十,成为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 当然即便如此,两人也都不算差,未来都可能与孟丹云并肩,以后也一样不是没有机会修成宗师,甚至打破生死关,叩问换血。 说起来。 他救过的两個小姑娘都天赋卓绝,能拜入七玄宗内门,倒也有些巧合,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并不离奇,他一路走来,救过的人数之不清,其中有一两个天赋非凡也很正常。 “是,红儿谨遵师兄教诲,不会怠慢修行。” 赵小红冲着陈牧再次一礼。 她与陈牧一样,也是底层出身,经历甚至比金铃儿要更艰苦的多,能拜入七玄宗门下自然知道这是多大的机遇,心中自不会有任何懈怠,不可能怠慢这样的机会。 陈牧冲着赵小红微微颔首,再次勉励一句后,便沿着山径继续上山,这一路前行终于没再遇到故人,一路登上了峰顶,抵达灵玄峰正殿后方的后崖。 不过。 后崖之上却是空空如也,本来秦梦君常年静坐的那块山岩上,却是空无人影。 “师尊还在闭关么……” 陈牧细微感知了一下后崖,这里的天地环境并无任何波动,说明秦梦君不在这里很久了,他记得秦梦君自从那次长眠苏醒之后,状态就好了很多,而今这次闭关又是很久,或许出关之后,能够完全恢复正常? 若秦梦君能够恢复如常,他自然也是替对方高兴的,毕竟若是时而茫然时而清醒,那就永远只能呆在七玄宗山门这方寸之地,此生都难以再远行。 没见到秦梦君,陈牧也就并不多等。 他悄然又下了峰,回到了自己在灵玄峰上的住处,那件朴素的竹屋,尽管已经有很久不曾在竹屋里居住,但这里明显常有人来打扫,依旧是一片干净整洁。 陈牧来到熟悉的竹床之上坐下,然后意念一动,便唤出了系统界面。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677点】 【可推演次数:1次】 早前积累的经验已化作可推演次数,只不过之前一路上都没有空暇,而今回到了宗门,将事情处置一空,总算是腾出空暇能够再提升一层。 心境悄然蜕变之后,陈牧的武道意志跻身于心若自然的终景,他很轻易的就通过系统面板的经验变化,判断出如今的他参悟天地的效率,直接激增到了之前的两三倍之多! 意境的推衍,完成第八次,就能抵达第二步的极限。 这是陈牧早就确定的。 以他如今的状态,要凑齐第八次推演的经验,比之前都要更快了许多,恐怕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功成,功成之后再进一步,就是乾坤领域了! 一旦乾坤领域练就,以乾坤武体驾驭乾坤领域,他的实力又将再次蜕变一层。 到那时,放眼天下,绝世宗师在他眼前,也必然要望风披靡,至于能否抵达换血境所在的高度,与那个武道至高层次的存在较量一二,则还要看那个境界的真正实力如何。 嗡。 没有过多迟疑,陈牧闭上眼睛,消耗掉推演次数,开启乾坤意境的第七次推演。 经历了前六次的推演,这一次的意境推演也是轻车熟路,在练就武体,修成宗师之后,他对于天地的感悟本就有所蜕变,而今系统面板的推演,更让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之前那种,心魂交融天地,直视万物本质的感觉之中。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再次回过神来时,他依然坐于竹屋之中,乾坤意境的第七次推演已悄然完成,他的乾坤意境距离第二步的极限,已是近在咫尺。 微妙的变化油然心生,陈牧感受着身边的天地,轻轻的吐了口气后,仿佛发觉了什么一般,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前。 约莫数个呼吸之后。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前,是七玄宗的一位护法,冲着陈牧拱手一礼,将一枚深紫色的,似有丝丝雷弧交织的奇石递给陈牧,道:“陈护法,这是祁长老命我送来的神霄石。” “有劳了。” 陈牧微微颔首,伸手将神霄石接过。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乾坤节点 神霄石。 纳入手中之时陈牧便感觉到一丝酥麻之感,仿佛捏住了一团电球,其内部仿佛蕴含有庞大的雷霆之力,试图向他体内渗透,不过下一刻就被他的元罡内劲抑制下来。 略微掂量了一下后,陈牧便将其收入囊中。 那名太玄峰护法也并不多停留,见陈牧收下之后便冲着陈牧拱手。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罢, 转身迅速离去。 陈牧目送太玄峰护法离开,继而也不多言,略微沉吟了一阵后,仰头望向天穹,如此又过了片刻,他起身往峰顶走去。 乾坤意境的第七次推演已毕,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参悟天地,虽说对许红玉等人也略有些思念,不过如今变故在即,却是不合回去,七玄宗这边或许随时都会动手。 再次回到灵玄峰峰顶。 依然没有见到秦梦君的身影。 这次陈牧倒没有离去,而是往秦梦君常年所呆的后崖迈步过去,径直来到那株如伞盖般的古树下,靠近在那块山岩旁边,旋即仰头望天。 “师尊这里果然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的。” 陈牧感悟着附近的天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过去他境界不够察觉不到,或者说只是略微感受到些许异状,但秦梦君常年在此,他倒也不合靠近过来。 如今秦梦君不在,他来到秦梦君常年所呆的地方,却是能清晰的感知到,这里似乎恰好是七玄宗乾坤锁龙阵的一处节点。 不。 更准确的说法是,这里像是乾坤锁龙阵的一处薄弱点,如果有什么人从这里攻入进来,乾坤锁龙阵会被削弱不少,这也是掌握乾坤意境的他在踏入宗师之后,才能比较明确的捕捉到这一点。 否则的话无论是寻常宗师,还是练有乾坤但却并未修成宗师的,都不太能像他这般这么确定的判断出来,也就是说秦梦君常年在此,也不仅仅是因为时而清醒时而迷茫,不能离开宗门,而是恰好也需要她来守着这处节点。 “唔,有些意思,在这里似乎也能与乾坤锁龙阵勾连。” 陈牧忽然将手轻轻抚摸向秦梦君常年久坐的那块山岩,抚摸在她平日紧靠的那处地方,能隐约察觉到,这块山岩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其内部似乎就是一个阵点的结构,与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紧密一体。 “乾坤锁龙,既以乾坤为名,自是上下皆有阵点,灵玄峰的阵点我还一直以为在山体之内,或正殿深处,没想到是在这里,也没有列为禁地……不过有师尊常年驻守于此,倒也的确不需要将这里列为禁地,何况除了长老峰主,纵然来到这里也察觉不到这一点。” 陈牧心中若有所思。 啪嗒! 陈牧的手忽然被弹开。 他刚才试探性的触及一下这处阵点,不过立刻就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排斥,他能感知到这处阵点内,蕴藏着属于秦梦君的一份力量,除非他将这份力量强行驱散,否则无法通过这处阵点来影响整个乾坤锁龙阵。 对如今的他来说,想驱散秦梦君遗留的力量自然是能轻易办到,不过陈牧自然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他又不想对乾坤锁龙阵做什么破坏。 不过。 身为修炼乾坤一脉,更练就乾坤武体之人,乾坤锁龙阵对他的排斥极小,哪怕这处阵点常年受控于秦梦君,也仅仅只是拒绝他的力量进入,但是蹭一蹭还是可以的。 陈牧再一次将手抚摸上去,这一次不再试图钻进秦梦君的气息中,不去渗透这节点,而是沿着外侧,试探性的与乾坤锁龙阵的这个节点相连。 果然。 这次阵点对他就没有任何排斥,任由他的内息与阵法连接在一起。 也几乎就是陈牧的内息与乾坤锁龙阵相连的那一刻,他的视线陡然为之变化,霎时间感到天地斗转,万象星移,整个人的视角仿佛一下子脱离了躯壳,开始无限的拔高,好似来到了天穹高处,俯瞰着整片七玄宗,整片七玄山脉!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为了这片山脉的一部分,成为了这一片宏伟天地的一角,恍若具备了无穷的伟力,能够撼动世间一切。 这种感觉趋近于他突破玄关之时,心魂与天地相连,但却又有所不同。 那时的相连,是无限的,是交融于整片天地,直指天地本质,而此时此刻的这种相连,则仅限于乾坤锁龙阵覆盖的范围,仅限于这一片七玄山脉。 “这就是……乾坤锁龙。” 陈牧感受着变化,此时心中也不由得喃喃一声。 当然。 他知道自己这种好似身融天地,与整個七玄山脉相连为一体的感觉只是一种假象,只是感觉中似能驾驭调动整个山脉,实际上却并做不到。 因为他仅仅只是内息与乾坤锁龙阵相连,依靠阵法的流转而产生了这种宏观的视角,但实际上他的力量无法真正渗透到阵法中,不能真正的控制这份力量。 除非他对眼前这处节点下手,将秦梦君的烙印彻底摧毁驱散,将自己的力量与其交融,那才能真正调动一小部分乾坤锁龙阵之力,但也也仅仅就是一小部分。 毕竟。 这处节点也只是节点,而不是阵心。 甚至他能透过这处节点,得到这种宏观的视角,甚至有资格驾驭一小部分乾坤锁龙之力,还是因为他以乾坤入道,乾坤意境以及乾坤武体,与乾坤锁龙阵几乎没有半点冲突,是阵法完全对他没有排斥,才能够做到。 否则的话,便是一位其他宗师在这里,譬如秦梦君,即使她完全控制着这处节点,恐怕也最多就是沉浸在与天地阵法相连的这种感知中,一样无法在这里调动阵法之力。 “她过去时而迷茫时而清醒,但无论迷茫还是清醒时,恐怕内息都与乾坤锁龙阵法相连,始终维持在这种好似身融天地的感知之中……” 陈牧隐约间似是想到了些什么。 秦梦君惊才艳艳,当初是寒北道最年轻的顶尖宗师,更是早早就触及到了换血境的门槛,尽管冲击换血时遭人暗算,玄关有损,但如果是常年处于这种状态中,未必就没有机会慢慢恢复缺损的心魂,乾坤即天地自然,人生于天地,自然亦能疗愈。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倘若真是这样,或许秦梦君这次闭关之后,就能恢复如常了,毕竟让她离开后崖,不知去什么地方闭关,必然是过程中很重要的关键节点。 想到这里。 陈牧微微摇头,将思绪收敛回来。 秦梦君若能恢复过去的心魂损伤,那他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说起来,七玄宗这等大宗门的底蕴的确非比寻常,就像这处节点,他透过内息与阵法相连,产生的这种好似交融天地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参悟天地何止事半功倍?! 甚至。 若他将自身内息彻底渗透进去,控制住这处节点,还能借用乾坤锁龙阵的力量,来为自己淬炼乾坤武体,能让武体的修行效率都大大提升。 一位宗师若是想将武体淬炼到圆满,在毫无任何助益乃至天地灵物辅佐的情况下,或许要三四十年,但如果有乾坤锁龙阵这种阵法,引动天地之力淬体,相连之下效率会大大提升,或许最多也就一二十年,便能练到七七八八。 “真快,真快。” 陈牧一连感叹了好几句。 虽然此时他并未能借助乾坤锁龙阵来淬炼武体,但光是在这种状态下感悟天地,他在系统面板上都能看到经验在飞速的增长。 要知道他如今的心境,本就已抵达心若止水,寂然无物的至境,对于天地的参悟效率本就大大提升了,此时再借助乾坤锁龙阵产生的交融天地的奇妙状态,再次基础上效率又是数倍的激增,以此来看,恐怕他都不需要两个月,就能完成第八次推演! 这也是真正武道宗师才能享有的宗门底蕴。 其余人等,哪怕六腑境,只要未曾突破玄关练成武体,都无法通过内息和阵点相连来产生这种交融天地的感悟。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陈牧心中也是略微思忖起来,他要不要借乾坤锁龙阵之力来淬炼他的乾坤武体? 如果要这么做的话,就势必会引动整个乾坤锁龙阵了,不可能做的悄无声息,那么他就需要主动的告知祁至元包括那位太上长老。 毫无疑问。 若是七玄宗那位太上知道他已修成宗师,不可能拒绝他借用乾坤锁龙阵,或许都巴不得他能完全借用阵法之力,早日将乾坤武体淬炼圆满,然后得以横行天下,为七玄宗再增添一份足以震慑天下四方的绝世武力。 但秦梦君遭到暗算,却也让他有所顾虑,因为他若是这么做了,即使那位太上长老替他隐瞒,但要调动乾坤锁龙之力,最多只能瞒得过五脏六腑境的执事护法,不可能瞒得过七玄宗里的那些长老峰主。 而借乾坤锁龙之力淬体是有风险的。 这和他如今这种,仅仅内息相连感悟天地不一样,一旦借此淬体,那么若受到外来的影响冲击,就会和当初秦梦君一样,会对自身造成巨大的反噬。 “若是能揪出七玄宗里的内鬼就好了,究竟会是谁呢?” 陈牧心中微微摇头。 秦梦君的遭遇总归是让他万分警惕,宁可稳重一些,也还是不愿意冒险。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长老 思虑再三。 陈牧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尽管依靠乾坤锁龙阵淬体,能够大大提升他修炼乾坤武体的效率,但七玄宗如今内忧外患,内里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外面更是玄机阁等宗门虎视眈眈。 尤其是他修成乾坤宗师的事情,一旦在这个时候暴露出去,恐怕别说是寒北十一州,就是整个大宣天下,都会为之震动,到时候视线投向七玄宗的,都不仅仅是玄机阁了! 七玄宗再是强大,再是有换血境的太上,有乾坤锁龙阵这种底蕴,若是真要引起整个天下的格局变动,引来不止一位换血境的威胁,到时候局势也会非常不妙。 最大的问题是。 他自己还没有孤身面对换血境存在的能力。 尚未悟出领域,乾坤武体也仅是初成,如今的他也就能匹敌一些绝世宗师,在那些当世最顶尖的换血境面前,依然还是弱小的,还是没有真正自保之力的。 倘若他能练成乾坤领域,面对换血境,都有了全身而退的力量,那即使展露出他的境界也没有什么了,到那时就是真正的天下皆可去得,即使引得天下瞩目,大不了他就跑起来,不呆在七玄宗就是了,去别州,去外海,谁又能奈何的了他?! 敌人再多,亦无惧之。 只是。 当今之时,他仍需蛰伏,暂还不宜引起换血境的关注,掀起天下风云变色。 心中考虑到这一点,陈牧便按捺下心中的渴求,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就保持着这种内息和乾坤锁龙阵相连的状态,依靠乾坤锁龙阵来感悟天地,参悟乾坤意境。 就这样。 时间流逝飞快,一晃便是六七日过去。 陈牧整个人屹立在灵玄峰的后崖,靠在那块山岩的旁边,就这么仰头望天,似在静静的感悟天地,整個人恍若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没有任何的动作。 终于。 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什么变化,陈牧那维持了六七日不曾动作的身体,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将手从山岩上拿开,并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双眸子古井无波,很是平静的唤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3328点】 【可推演次数:0次】 短短七日功夫,他的乾坤意境激增了将近两千多点的经验,与他之前的判断几乎一致,最多一个来月,他就能完成乾坤意境的第八次淬炼。 到这时候,他倒希望七玄宗暂时不要掀起战事,秦梦君再多闭关一段时日,让他能够接这处阵点多参悟几个月的乾坤意境,将乾坤领域练成。 不过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 “陈护法,来太玄殿。” 一个幽寂的声音凝成一线,从遥远不知什么地方传递过来,凭空在陈牧耳边响起。 陈牧神色平静,目光中并无什么波澜,整个人立足后崖,然后向前一步踏出,整个人直接从灵玄峰的峰顶一跃而起,轻若羽毛一般,在虚空中连点几下,落向远处的太玄峰。 悄无声息。 他再次登上了七玄宗的主峰太玄峰,并来到了那高耸的太玄峰主殿前,仰头看了一眼主殿,接着便迈步踏入其中。 尚未进入殿内,他就已感知到正殿之中充斥着许多股非同一般的气息,几乎每一道都浑厚凝练,皆是洗髓境的宗师存在,这样的气息足足有近十余道! “陈牧来了。” 陈牧这边刚一步入正殿,就有诸多目光投向了他。 但见正殿内,十余位或面貌沧桑,鬓角泛白,或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人物,穿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服饰,祁至元居于上首,其余人则在殿内分列两侧站立。 这些人便是七玄宗各峰的峰主、以及宗门长老了,除了石振永、冯弘升、吴长溪以及秦梦君不在之外,其余人几乎是悉数到齐,只不过其中有半数陈牧都并不认识。 他毕竟在宗门的时日不多,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中,崛起时间又短,而七玄宗的诸多长老宗师们,有许多都是常年在外,认不出所有人倒也十分正常。 此时。 看到陈牧进来,瞩目向陈牧的诸多长老峰主,一时间也是目光各异,有的人目光炯炯,有的人则仔细打量,也有的在尝试感知陈牧的气息,只是感知中却只觉得浑然一体,无法察觉分毫,眼眸中则露出些许讶异之色。 “陈师侄不必多礼了,如今的你实力可丝毫不逊于我们这些老家伙,足以与我等平起平坐,倒真是后生可畏啊。” 距离陈牧最近的一人,捋了一下胡须,冲着陈牧笑呵呵的道。 陈牧微一拱手,道:“晚辈怎能与各位前辈相比。” “不必谦逊。” 祁至元冲着陈牧轻轻点头,道:“武道一途向来达者为先,以你如今的实力,何人还敢小觑你分毫,经太上令,即日起你就是灵玄峰副峰主,入长老院。” 倘若只是风云榜前十,纵然实力上能比肩一般宗师,能否成为七玄宗长老也有待商榷,但风云榜前三是足以与宗师平起平坐,任长老一职了,更不用说陈牧还斩杀了突骨侯,实力之强或许已是风云第一人。 只不过是否入长老院,要经过太上长老尹恒的令旨,毕竟一旦成为七玄宗长老,就有了参与七玄宗一切外事的资格,对宗门的各种调度都有权力,甚至能通过商讨来决定宗门大事,可谓是真正的位高权重了,在宗门内的实际地位,已是仅次于太上长老。 哪怕是七玄宗掌教,也是没有资格直接命令长老做事的,也是要经由长老院共同商议,实际上这也很符合实力为尊的本质,毕竟七玄宗并非是换血境任掌教,哪怕强如祁至元,和冯弘升、石振永等人也依旧是同一个层次,只是略强一些罢了。 皆是一代宗师,都能横行天下,谁又会随便听其他人的命令行事。 当然。 若是秦梦君接任掌教,以顶尖宗师的实力,倒是能够压服许多长老峰主,敢于违抗她意见的不会很多,但前提是她能处于鼎盛时期,而不是现在这般状态。 听罢祁至元的话,陈牧此时也并不意外,从他展露出连杀三大妖尊,登上风云榜第三的实力后,立足于七玄宗长老院就只是时间问题,同为前三的夏玉娥、包括曾经前三的林寒等人,在合欢宗和天剑门,一样是长老之位。 他唯一欠缺的,就是年纪小了一些,拜入七玄宗的时间也不够长,但实力为尊的世道,力量便能决定许多事情,若只是斩杀三大妖尊,也许他入长老院的时间还会往后再拖延几年,但连突骨侯也死于他之手,那么一步成为七玄宗长老也就毫无意外。 “陈长老应当还不认识在座诸位,我替陈长老介绍一二。” 距离陈牧最近的一人,冲着陈牧笑笑,道:“我乃少玄峰主刘通,虽年长你二十岁,但若论起辈分,实则与你同辈……” 少玄峰主刘通。 曾经秦梦君和他说过,刘通也是修炼乾天一道的宗师,只不过相比起秦梦君,刘通仅仅练成了乾天武体,至今不曾掌握乾天领域,当然这也与他的年纪有一定关联,他如今是七玄宗最年轻的宗师,是四十三岁时破玄关,如今年仅五十岁。 即使是最年轻,但因为练的是乾天武体,实力也依旧十分强横,一旦未来将乾天武体练到圆满,再能修出乾天领域,那便是能和秦梦君相当的顶尖宗师。 陈牧冲着刘通微微拱手,道: “刘峰主。” 记得他最早拜入七玄宗的时候,秦梦君就提到过刘通,只是他最终没有拜在少玄峰下,而今不但和刘通同辈分,地位上也是平起平坐了。 刘通笑了笑,伸手一指最早说话的那位长老,道: “这位是方源方长老……” 方源。 玉州州府方家。 陈牧心中默默念叨一声,他还记得翠岩山庄的后台就是方家,就是这位方长老,而翠岩山庄却与天妖门有牵连,这位方长老会是七玄宗里的问题人物么? 又或者。 是在场的其他某一位? 陈牧脑海中念头闪过许多,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与方源见礼,接着又在刘通的介绍下,与其余各位峰主长老一一见过。 玉州州府六大家族的后台,除了柳家那位老祖之外,这一次算是全都见到了,只有柳家的那位,是年纪太大,早在很多年前就已不再参与任何宗门事务。 “好了,诸位既已彼此知悉,我等便不要再多浪费时间。” “事情当断,迟则生变。” 祁至元待陈牧与在场长老峰主一一认识过后,便向前一步,取出一枚令箭,沉声开口,道:“这是尹太上的太上令,不过各位应当都已知悉了。” “……” 陈牧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并不置词。 看起来这次的决定,是没有经过长老院商讨,而是由那位尹恒太上直接下的命令,命令最终决定是召集七玄宗主力,进发幽寂谷! 这一趟也并不拉上冰绝宫和天剑门,无论幽寂谷是天妖门的总坛也好,是一处重要分舵也好,尹恒和祁至元显然都是同样的意见,调集七玄宗的宗师主力,果断出手,如果天妖门留守幽寂谷的实力不够强,就将其一口吞掉! 冰州局势混乱,无疑是一个机会! 天妖门明面上的许多实力,都散布于冰州各处,也受到冰绝宫和天剑门的牵扯,留守总坛的人手未必有多少,一旦能将其总坛攻破,那收获必然是不小的。 毕竟天妖门再是邪道宗门,也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积累搜集的各种资源底蕴必然不少。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妖门总坛 冰州寒郡。 幽寂谷。 这是位于寒郡西北向的一片境域,是一片恍若丘陵般的冻土荒原,枯黄贫瘠的大地上几乎看不见多少植被,刺骨的冰寒更是令人血液凝固,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幽寂。 但就是在这样常年荒无人烟的一片幽寂山谷的深处,在那隐藏在表层之下的深处山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如若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种种毛发粘结成毯,人皮血肉糊作泥浆,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足以令人呕吐,触目所见可谓是一片尸山血海! 这里正是天妖门的总坛。 沿着一条条山腹甬道往里,可见零散的一些天妖门弟子,忙碌的进进出出,有的在押送从寒郡各地抓来的,精血浓郁的武者,也有的在饲养妖物,榨取妖血。 与七玄宗、冰绝宫等宗门不同,七玄宗冰绝宫这些正派宗门,招收弟子皆是在本州之内,择取那些天赋卓绝的年轻一代,收入门墙之下然后培养,而天妖门弟子,则绝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年纪过大,临近衰朽,不甘于寿尽而受到天妖门的蛊惑,最终选择了投奔天妖门之下。 因为也只有这些年纪过大,气血衰朽的老武夫,天妖门的妖人也瞧不上,不屑于食其肉,或者说吞食了也没什么用处,血精早已流逝,哪怕有些武道修为,往往也不及那种普通的壮年汉子血精充足。 当然。 偌大的天妖门也不至于全都是半路出家的歪瓜裂枣,也有很少一部分较为年轻的,这些年轻妖人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如翠岩山庄白世永那样,被白元庆带着修习邪法。 如果不是天妖门那位妖尊需要翠岩山庄的资源,白元庆和白世永也依靠翠岩山庄来获取安定的血食和修行环境,那么他们最终的路线也必然会是叛出玉州,投奔天妖门。 此外。 就是极少数的‘二代血裔’。 如曾经死于陈牧之手的天妖门年轻翘楚昆羯,便是属于二代血裔,是天妖门一位尊者所生的后代,天妖门修习邪法血肉畸变,往往都极难生育,但偶尔若能生育下来,那便天生具备妖体,修炼妖法事半功倍,往往修行进展也都极快。 沿着天妖门总坛一路深入,抵达幽寂谷的中央,在这极深的山腹中,却赫然有一片巨大的空洞,方圆约莫数十丈,向下凹陷极深,漆黑而难以见底。 寻常天妖门弟子,皆不敢靠近这里。 这里是天妖门的禁地,唯有尊者们才有资格踏入,纵然六阶大妖都严禁靠近。 那巨大的空洞中,弥漫着一股可怖的威压与妖气,仅仅只是略微触及,都足以令人感到窒息,稍弱一些的妖物若是来到这里,会被震慑的直接匍匐在地,难以动弹。 沿着这空洞一路往下,直至其底,便可见到一头体型极其庞大的妖物,其脊背如同隆起的山岳,周身妖气之浑厚深邃,可谓骇人无比,哪怕是白羽妖尊鲜于臣那样的存在,其妖气妖力与其相比,也宛如蝼蚁一般,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随便一位洗髓境的宗师站在这里,又或者是有些见识的六腑境高手,在看到这头体型庞大,气息恐怖的妖物之后,必然都会心神震动,并第一眼认出其名号。 九阶天妖, 玄龟! 放眼整个天下,凡九阶以上的妖物,基本也就只有那么些种类,是所有的妖物最终蜕变的方向,玄龟正是其中之一,亦为鼎鼎大名的一种九阶天妖。 这些位居九阶乃至十阶的恐怖妖物,曾经是这方山河的主宰者,统御着万物,是在后来的无数岁月里,被前赴后继的人族先贤一一击溃,而今已近乎凋零,在大宣内地几乎都见不到八阶以上的妖物,更不用说九阶,往往只有在外海,大荒、地渊才有出现。 位居九阶的天妖,远非洗髓宗师所能匹敌,纵然是绝世宗师,也要望风而逃,唯有换血境存在,才能将其镇压乃至格杀。 此刻。 仔细看去,却是可见,这头九阶的天妖玄龟,尽管周身妖气恐怖无边,但其内里却充斥着一种虚弱之感,并且其身躯四足,赫然被一条条灿金色的锁链牢牢束缚,与整个幽寂谷的地脉相连在一起,以地脉将其镇压的几乎翻身不得! 那束缚其四足的锁链,每一条说是一件灵兵也毫无问题,并且附近更可见一种十分复杂的阵法构造,时刻令这头玄龟处于虚弱中,令其无法恢复。 而在这头身形庞大,如若小山般的玄龟前方。 数個人影,正犹如石化般静坐。 说是人影有些不太妥当,因为每一个身形都有些怪状,或生有鳞甲,或长有羽毛,或额头有殷红长角,不过每一人身上的气息都十分浑厚,远胜于六腑境。 赫然都是天妖门的妖尊! 并且。 其中位于最前方的那一道漆黑身影,其气息更是浑厚如渊,比起寻常的七阶妖尊更加磅礴许多,他是天妖门的八阶上尊者,威名赫赫的‘墨玉妖尊’昆吾! 过去天妖门东藏西躲之时,这位墨玉妖尊是名不见经传,但玉州大乱之后,他曾多次出手,曾正面击败过冰绝宫的顶尖宗师,更击退过冰绝宫四五位宗师联手,冲杀过冰州卫的万人军阵,论起实力,在整个寒北道的顶尖宗师中,都属于极强的存在。 一位八阶上尊者。 五位七阶妖尊。 这样的阵容守在这里,却并不是为了看守这头天妖玄龟。 玄龟虽强悍,但被阵法时刻削弱,又遭到整个幽寂谷的地脉镇压,几乎是想要翻身都不可得,根本无需看守。 他们在这里是为了修炼。 玄龟的恐怖妖气,正是他们能够用来汲取,淬炼自身妖体的资源,可以说天妖门如今最大的底蕴,就是这头活着的九阶玄龟,能榨取各种资源辅佐修行。 能够修炼到七阶层次,成为天妖门尊者的人物,平日里要么就是在外,猎杀武者汲取血精元气,要么就是回到宗门,汲取玄龟的妖气来淬炼妖体。 整个禁地内一片死寂。 无论是墨玉妖尊昆吾,还是那几位七阶妖尊,皆没有任何声息发出,包括那头玄龟,也是静静的趴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从其周身的痕迹来看,似乎都已经数十年不曾动弹一下,若非其妖气始终弥漫不散,几乎如同死去一般。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人影从上方悄然落下,其人气息浑厚,却又是一位天妖门的妖尊,落下之后便径直走到昆吾身前,低声道: “上尊,寒郡近日形势有些古怪。”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 墨玉妖尊依旧静静的凝立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淡漠的眸子侧目过去,道:“说说吧。” “七玄宗占据霜郡,我不觉得他们胃口仅止于此,他们后续要么会去雪郡,要么就是来寒郡,但这么久时间却是毫无动静,也是十分的古怪……” 妖尊曲麟眼眸中泛着幽光,低声道:“然后就是寒郡这边,不久前乌蒙部似是损失了一支部卒,据情报来说,疑似是那个陈牧深入寒郡,正在寒郡境域内活动,七玄宗接下来的目的,也许正是寒郡。” “陈牧……” 墨玉妖尊昆吾,听到妖尊曲麟的话语,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其实陈牧杀了白羽妖尊、千面妖尊等人,他倒也并不为此多么震怒,那三位妖尊并非他的从属,也并不替他做事,与他更无多少牵连。 但他仅有的几个血裔中,最被他看好的昆羯,在多年前失踪于沙郡的沙漠之中,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后续根据诸多情报来判断,昆羯大概率是死于陈牧之手! 再加上白羽妖尊等人之死。 他对如今的陈牧自然是欲处之而后快的,毕竟以及陈牧展现出的绝世天赋,若是有朝一日真的练出乾坤领域,那即使是他,也没有把握能杀之了。 “此人还在寒郡?” 昆吾缓缓问道。 曲麟摇摇头,道:“暂不清楚……上尊,我们要不要与乌蒙部、天尸门那边联络一二,若是七玄宗真要来寒郡,总该给他们迎头痛击一次才是。” 天妖门的总坛在寒郡。 这是最大的问题。 无论异族的乌蒙部还是天尸门,在寒郡都只是掠取资源,一旦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立刻撤退,可天妖门却不行,总坛在幽寂谷那就不可能轻易撤出寒郡。 若是七玄宗进攻寒郡,而乌蒙部和天尸门节节退后,对他们天妖门来说是一个并不好的情况,与其这般被动,不如试着联手乌蒙部和天尸门,早做应对。 他们三股势力虽然各怀鬼胎,但彼此之间的联手是基础,关外异族和天尸门最多会想要他们天妖门和七玄宗互相损耗一二,不会愿意看到七玄宗将天妖门完全逐出寒郡。 毕竟。 若天妖门真的舍弃总坛,退走关外,仅剩天尸门和关外异族,也是挡不住七玄宗和冰绝宫的联手,再加上天剑门、合欢宗等宗派插手的,最后局势也不会理想。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太阴镜 “是该与他们商议一二了。” 昆吾短暂沉吟之后,冲着曲麟微微点头,道:“那你去联络吧,邀天尸门、乌蒙几部来谈一谈寒郡之事,当今的确是不能对七玄宗放任不理了。” “是。” 曲麟听罢昆吾的话,便即应了一声,旋即便要往外走去。 但几乎就在这个时候。 无论是昆吾,还是曲麟,又或者是其他正在汲取妖气淬体的那几位天妖门尊者,几乎都是霍然抬头,齐刷刷的仰头往上看去,继而纷纷变色。 也差不多就是在众人皆神色变化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十分沉闷的轰鸣,自远传递而来,直抵地底,令整个山腹似都为之震动,虚空中交织的妖气都荡起一片片涟漪。 “怎么回事!” 有妖尊变色开口。 “速去看看!” 这里可是位于幽寂谷最深处的总坛禁地,刚才的震动分明不是地脉动荡,并且能传递到这里,显然是非同小可。 无论是昆吾,还是曲麟等人,此时心中几乎都是升起一个不妙的念头。 该不会是…… —— 外界。 幽寂谷外。 整个幽寂谷乃是一片绵延越数十里的崎岖冻土,是凹陷下去的深谷,位于丘陵沟壑之间,而此时在丘陵沟壑的断崖上方,就见十余道人影分列而立。 其中有的人素衣飘飘,也有的稳若泰山,一個个气息皆是犹如宏渊,每一位都是在寒北道十一州声名赫赫的人物,皆是说出去便能令人如雷贯耳的宗师存在。 一眼望去。 但见以祁至元为首,方源刘通等分立,包括冯弘升、石振永等也几乎全在,光是洗髓宗师的数量,赫然就达到了足足十四位之多! 尽管这并不是七玄宗全部的宗师存在,还有秦梦君等寥寥几人不曾到场,但也几乎是倾巢而出了,是七玄宗这一大宗门的真正底蕴! 除此之外。 甚至还有慕容燕、徐阳等一些主峰护法,能勉强发挥出宗师层次战力的,也是几乎全都抵达了,合在一起堪比宗师水准的,足有二十位之多! 至于陈牧也同样在场,他一袭朴素布衣,就这么立足于峡谷山崖的一侧,立于冯弘升等几位宗师身侧,与慕容燕站在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只将目光凝视向下方的幽寂谷。 “这天妖门能在幽寂谷一躲这么多年,不曾被揪出来,的确有些门道。” 首先是幽寂谷的方位太偏向于冰州的西北边境,属于是真正人迹罕至之处,冰绝宫对这一片地带也都是不多理会的。 其次是,幽寂谷也并非特定的一处地形,实际上这一片方圆千里,一直绵延到关外的荒原冻土上,有不下上百个这样的地形地貌,幽寂谷只是其中之一,并非其中最大的,也不是最起眼的,看起来更是平平无奇。 若非事先有明确情报的话,即使是他一路探查过来,也很有可能直接忽略过去,除非是深入谷地之中,那样才有可能发觉异状,但天妖门也同样能察觉到他,一旦是孤身深入天妖门总坛腹地,那纵然是绝世宗师,也必然十分凶险。 “这附近的地脉几乎察觉不到太多的异状,看来他们并不怎么借用地脉之力,更多的是以隐匿为主。” 慕容燕站在陈牧身侧,也在探知谷中情况,并回应一句。 冯弘升站在前方,此时正立于断崖边缘,凝视下方幽寂谷,语气平缓的道:“不论这里是天妖门的重要据点,还是总坛,都不可能有比及我宗乾坤锁龙阵那种力量,不过我等要是贸然闯入进去,不知情况的话,总也有些危险。” “石兄你怎么看。” 冯弘升说罢,又看向旁边的石振永。 石振永神色不变,道:“邪门妖道,岂堪一击,若天妖门这种苟且偷生之辈,都能有资格同我等正道交手的底蕴,那岂不是在说我等无能?” “就让本座先试上一试罢。” 话音落下。 但见石振永往前一步踏出,身上气息汹涌而起,立刻便引来附近其他人的瞩目。 在整个七玄宗内,石振永的实力除宗门太上之外,是仅次于祁至元、秦梦君等寥寥几人的,是真正横行寒北的强大人物,其人以艮山、坎水、巽风三脉修成宗师,更练就领域,真要论起实力,比起付景元都还要略强一丝,尽管这一丝差距不算极大。 此时但见石振永调动气息,属于洗髓宗师的澎湃元罡汹涌起来,他就这么将手虚虚一抬,脚下断崖随之碎裂,一块千钧巨岩缓缓升腾起来,被他的右手托住。 继而。 就见他的右臂一下子膨起,磅礴元罡汹涌,附近的天地之力也是疯狂呼啸而来,伴随着一股可怖的巨力,然后将那块千钧巨岩猛然掷出,悍然投向幽寂谷中! 这一块巨岩本就重达千钧,此时更被灌注了磅礴的天地之力,以艮山意境凝练其中,就好似一座小山头般,表面更缠绕着一股呼啸狂风,似坠落的星辰,划过弧线。 轰!!! 巨岩一下子砸中了幽寂谷中的一块山体,几乎就是一刹那间,便将那块山体砸的崩裂开来,一道道裂痕处处蔓延,整块巨岩还并未破碎,好似钉子一般深深贯穿进去,直至深入十余丈后,继而一下子崩溃炸碎。 这巨岩轰击的部位,恰是幽寂谷中那块山体的薄弱区域,或者说是山体的支撑节点,对于石振永这等艮山造诣极高的宗师来说明辨这点自是一眼看出。 不过。 这一击虽是轰碎了那处节点,可这一块山体却并未产生连锁反应,一片片的崩溃倒塌,反而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依然在撑住整片山体,使其保持稳定。 “果然还是有些门道的。” 石振永神色不变,缓缓放下手并开口道。 显然幽寂谷中山体内蕴阵法,也有地脉之力流淌,否则他那一击破坏会更大。 “祁师兄怎么看?” 冯弘升见状,淡淡一笑,看向不远处的祁至元。 祁至元居高临下,目光泰然的看向幽寂谷中山体,道:“既有阵法,那就先从外部毁掉就是,他们若是想据势而守,就逼他们出来。” 幽寂谷中若有整体阵势联结,那么就不宜直接攻入进去,毕竟不清楚情况,纵然是换血境胡乱硬闯,也未必就不会吃亏,但只要在外面,那便并不多惧,毕竟幽寂谷再怎么样调动地脉之力,威能也必然是远逊于乾坤锁龙阵。 否则的话,若是一处能堪比乾坤锁龙的阵势和地脉,天妖门也就不可能隐藏这么久了,早就被冰绝宫或是过去的大宣朝廷发觉。 下一刻。 就见祁至元忽的将手虚抬,一面色泽漆黑的圆镜出现在他的手中,这镜子方一出现,便引来附近多人的瞩目,就连陈牧也是不由得将视线投了过来,并目光微动。 “连此物也带过来了么。” 七玄宗既然打算独自对幽寂谷动手,那必然不会是简简单单,不仅仅是祁至元这些宗师们倾巢而出,连宗门底蕴也是一并有所调动,这面镜子毫无疑问是一件灵兵,并且是连陈牧也知晓其名号的灵兵。 大宣灵兵谱第三十七——太阴镜! 能被记载于大宣灵兵谱上的灵兵,皆为绝世灵兵,哪怕玄天剑图那种上品灵兵,都远不够资格登上大宣灵兵谱,而能够位列三十七名的,更不用说其威能! 这种排名的灵兵,要么被掌握在换血境存在的手中,要么就是七玄宗这种大宗门执掌的底蕴,其他人哪怕是顶尖宗师,都不够资格去执掌。 实际上。 祁至元能驾驭此灵兵,也是因为恰好他修行的武道便是太阴武道,是练就太阴武体,掌握太阴意境,与太阴镜的相性完全契合。 在执掌这件灵兵的情况下,他所能发挥的力量还要凌驾于顶尖宗师之上! “太阴镜。” 就连陈牧身旁的慕容燕,看着祁至元抬起的那件灵兵,也是不由得吸了口气,目光十分郑重,实际上就连她也没见过几次太阴镜的威力。 “据说绝世灵兵,已不仅仅是具备灵性,甚至都能具备一丝灵智……所有位列大宣灵兵谱上的灵兵,都是采天地之精华淬炼而来。” 伴随着慕容燕的喃喃低语。 就见祁至元身上一缕太阴内息已涌入太阴镜中,继而将这件恍若沉睡一般的绝世灵兵唤醒,然后霎时间天地变色,无尽的天地灵力汹涌而来,疯狂的汇入镜中,使得那黯淡无光的黑色镜面,渐渐的荡起了一丝涟漪。 虽是不曾发出半点光亮,但那种黑色却仿佛增添了灵动,犹如化作一处无穷无尽的深渊,浓郁的太阴之力仅仅只是看上一眼,都有一种仿佛自身将要冻结般的感觉。 “……” 这种恢弘的气息弥漫,连陈牧都不由得仔细端详。 以他如今的境界和实力,如果说在场的宗师中,有什么能对他产生一丝威胁的话,那恐怕也就只有此时此刻,驾驭太阴镜的祁至元了,那镜面上酝酿的磅礴威能,是差不多接近他这个层次了,恐怕顶尖宗师都难以硬接一招。 此刻。 祁至元全力驾驭太阴镜,虽然看不出很勉强,但整个人的神情也是极其郑重,几乎所有的精力都集中起来,目光落向幽寂谷。 “落!” 但见一束漆黑色的镜光,纯粹以天地灵力凝练而成的太阴之光,就这么轰的一下相隔上百丈,轰然坠落到幽寂谷中,一击贯穿其中一片岩层! 镜光所到之处,大地寸寸崩裂,更蔓延起一片片的寒霜,向着四方冻结而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战 轰隆隆! 太阴镜光轰击幽寂谷的地脉节点,引起一片片的轰鸣动荡。 “十余年不曾见到祁师兄出手了,手段还是这般厉害。” “这太阴镜光,若是我的话,恐怕一击都接不下来。” 看着祁至元驾驭太阴镜,威能澎湃,冯弘升等诸多宗师纷纷感叹一声。 哪怕是他们这些老辈宗师,看到祁至元驾驭太阴镜的情景也是没有几次的,毕竟太阴镜乃七玄宗底蕴神兵之一,基本不会被带出宗门。 慕容燕看着这一幕,也是心神叠荡,道:“据说太阴镜这种顶尖灵兵,威能全部激发出来,顶尖宗师都难以抵挡一二,的确是恢弘伟力不可抵御。” 她也是风云榜接近前十的人物,但仅仅只是看着那一束镜光便觉得心悸,恐怕都不需要被正面击中,仅仅只是擦过,她都有可能重伤甚至当场身死。 “的确有绝世威能了。” 陈牧此时也在凝视着太阴镜光造成的破坏,并感知着那股澎湃的太阴之威,心中估量着自己若是与之正面交手的话,大抵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依照他的粗略判断,这一束太阴镜光的磅礴威能,的确是远超过顶尖宗师,难以按照份量来估算,强行评估的话恐怕要突破两百份,比起他如今所能调动的威力还要大。 不过。 若是让他来阻挡镜光,他倒也有把握阻挡的住,毕竟这是祁至元借助太阴镜发挥出的威力,并不是他自身的力量,凝练程度是不够的。 即使他的天地轮印正面硬抗会逊色一筹,但他有太多的其他手段能够应对。 最直观的差距就是身法速度。 五脏六腑境的存在,招式往往更像是‘施法’,虽然都是瞬间发挥,但再怎么快也还是需要一个聚集和调动天地之力的过程。 而宗师则不需要,洗髓之后练就武体,肉身成圣,威力蕴藏在朴素的拳脚之间,不可同日而语,祁至元驾驭太阴镜固然威力汹涌,但若是他与之对敌,则完全可以凭身法速度强行突破,打的对方根本来不及激发镜光之威。 以此看来,祁至元驾驭太阴镜虽有胜于绝世宗师之威能,但要真对上绝世宗师,那大概率还是要落败,基本还是难以真正匹敌的。 这种灵兵,还是在大规模的攻守战役中,才有奇效,不适合单对单的交手。 终于。 就在太阴镜光肆无忌惮的破坏轰击幽寂谷的时候,谷中终于传来了一声蕴含着震怒的声音,并伴随着一股磅礴的妖气汹涌而起。 “太阴镜!祁至元!” 仿若一声妖魔的嘶吼,刹那间令天地变色。 就在下一刻。 包括祁至元在内,在场所有宗师尽皆面色微变,都感知到一股磅礴而汹涌的妖气从幽寂谷中爆发出来,这股妖气汹涌澎湃,令大地为之震颤,好似一条漆黑的苍龙,猛然扑向那一束太阴镜光,与之纠缠撕扯在一起,阻止了太阴镜光的破坏。 “天妖?” 冯弘升惊呼一声。 “不,像是阵法之力。” 石振永眸光凝重,盯着那汹涌澎湃的漆黑妖气,沉声开口。 祁至元这里面色微沉,眼看着那条苍龙撕扯着太阴镜光,试图向他反攻过来,却是并不畏惧,并指为剑向前一点,天地之力的汹涌陡然加速了许多,那太阴镜光也是一下子变得更加磅礴浩瀚,强行镇住那漆黑的妖气苍龙。 “是阵法,各位出手。” 祁至元以太阴镜光强行镇压妖气,终于是明显露出了几分压力,身体紧绷,他也没有去看冯弘升等人,只沉声开口。 此时此刻,不需要祁至元的指示,在场诸多宗师便皆有所动作了! “破!” 冯弘升眼眸中泛起寒光,手起一弓,正是诛月弓,指夹一箭,正是碎星箭,继而一股汹涌的元罡内劲涌入弓身,使得整把灵兵长弓闪烁其灿烂光辉,犹如一轮弯月。 那根碎星箭更是节节亮起,璀璨若星辰,强烈的天地之力汹涌而来,凝练于箭身之上,随后终于被其一发射出,化作一束破空流光,落向下方的幽寂谷。 噗嗤! 碎星箭一击破空,将那条妖气苍龙的头颅贯穿! “吼。” 黑色妖雾弥漫,妖气凝聚的苍龙发出一声咆哮嘶吼,但半截头颅还是一下子溃散开来,使得太阴镜光瞬间就占据了上风,节节下压。 碎星箭一击贯穿苍龙头颅,还未结束,划过一束流光之后,继而回返过来,又要再次将那条妖气苍龙贯穿,梅开二度。 不过。 这次却并未能得逞。 “碎星箭,哼!” 幽寂谷中传来一声冷哼,又是一股汹涌的妖气,裹挟着浓郁地煞汹涌而出,化作一只枯黄色的数十丈大手,一把将那渺小的碎星箭攥在了掌中,死死的捏住。 见此情景,冯弘升却是面色不变,反而冷笑一声,道: “妖邪鼠辈,终于肯出来了。” “呵,是黄土妖尊么?好好的人不做,去做一只老鼠,你也就仰仗阵法地势,能在我等面前稍微猖狂一二了。” 石振永负手立于一旁,面露一丝嘲弄之色,继而抬脚一踏,崖边的一片片岩石寸寸崩裂破碎,炸开之后化作一枚枚巨大的岩钉,伴随着汹涌的元罡内劲与天地之力交汇,好似山崩地裂般向下轰击过去,砸向那只枯黄色的大手。 噼里啪啦! 伴随着一阵噼啪炸响,那只从地下涌出的凝结地煞之力的土黄大手,很快就支撑不住,被生生砸的粉碎,露出其中黯淡的碎星箭,向着冯弘升飞回。 黄土妖尊,天妖门一位七阶妖尊,虽然修为不高但擅长土遁之法,也是让冰绝宫较为头疼的存在,如今在幽寂谷中,借助阵法和地势,发挥出的实力更强一筹,但即便如此,正面依然不是石振永的对手,显然只能勉强抵挡一二。 “八荒指!” “大日印!” “交牙天风拳!” …… 几乎与此同时,方源刘通等诸多七玄宗宗师,也都是纷纷出手了,各自不同的招式远远的轰向那借助妖气和地脉之力凝结起来的苍龙,试图协助祁至元将其击破。 也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幽寂谷中同样爆发出一股股不同的妖威,但见黑雾弥漫,血光交织,一种种不同的妖气汹涌而起,调动地煞相聚,化作各种各样不同的妖相,一个个凌空扑出,迎击向方源刘通等诸多宗师的招数。 大战彻底爆发。 七玄宗近二十位宗师层次战力,此时屹立于崖边各处,种种手段施展开来,令人目眩神驰,而下方幽寂谷内,虽无任何妖尊冒头,但依仗总坛地势地煞以及阵法,也是一道道恐怖的妖威弥漫,双方隔空相击,一时间打的百丈崖谷震荡不休,似大地都要崩碎。 “乾天剑!” 慕容燕也出手了,她站立在陈牧一侧,手中提起一剑,也是一件灵兵,但却并非乾天之兵,仅是一件风火灵兵,不过乾天领域展开,依然还是一下子甩出数十道乾天剑光,往下方的幽寂谷中倾泻过去。 陈牧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宗师交手,七玄宗的兵力以及天妖门总坛的底蕴、各种妖尊出手,几乎是数十位宗师在隔空发招,场面的确是激烈壮观。 此时的幽寂谷中,俨然是七玄宗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上风,祁至元驾驭太阴镜光压制着谷中阵法妖煞凝结的那条苍龙,而其余众多宗师,则完全压制住谷中那一道道依靠阵法凝练出的宏伟妖相,明显天妖门总坛内部空虚,兵力完全不足,即使占据地利,能依仗一部分阵法和地煞之威,此时也只能勉强招架一二,并且眼看是难以匹敌。 唰! 虽然慕容燕的乾天领域并未限制他,但他还是一步踏出,远离了慕容燕的乾天领域,来到山崖的一角,并将手虚抬,一股汹涌天地之力涌来,凝结成八色印记。 “天地轮印。” 陈牧也是随之出手,将一道天地轮印打向下方的幽寂谷,这道天地轮印也引来了七玄宗的几位宗师侧目。 由于七玄宗这边占据绝对的上风,陈牧的出手也就很是从容,混迹在众人之中,可即便如此,他打出的天地轮印也依旧是令不少七玄宗的宗师目光为之一凝,都能感受到那股威能在这战场上几乎是只逊色于祁至元,完全能够比及冯弘升、石振永等人! “他的天地轮印已练到这個程度,难怪能轻易格杀天妖门三妖尊。” “这等威力,这等凝练度,真是个小怪物……” 方源、刘通等一些不熟悉陈牧的宗师,此时见到陈牧出手,打出的天地轮印招式威力,眼眸中几乎都是一片波澜起伏。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陈牧格杀天妖门三位妖尊,毕竟他们不曾亲眼见过,而今看到陈牧打出的天地轮印,感受着其威能,便明白白羽妖尊等人死的绝对不冤! 这种威力,足以比肩冯弘升等人。 要知道这个层次的宗师,在七玄宗里也就几位而已,不是所有人都达到这个程度的,虽不及顶尖宗师,可也是绝大部分寻常宗师所能达到的顶点了。 白羽妖尊等三人,联手袭杀陈牧,起初必然也想不到陈牧实力如此恐怖,略有大意之下,被陈牧接连格杀那是毫不意外的,他们若是面对冯弘升等人,胆敢近身交手那也是必死无疑。 轰! 陈牧这一记天地轮印一路坠落,径直轰击在一尊异兽狡的妖相之上,将其头颅一击而贯穿,令这一尊凝结了地煞阵势和妖气妖力的妖相险些直接溃散!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妖 “吼!” 异兽狡妖相头颅破碎,但伴随着一阵妖气涌动,还是艰难的再次重聚,并冲着陈牧发出一声嘶吼咆哮,试图要反击,但立刻又被另一位宗师的攻击打的狂吼连连。 这些依靠阵法和妖气凝练出来的妖相皆没有实体,不存在要害,但陈牧的天地轮印却也是能实打实的磨灭其内蕴的妖气,使其恢复更为艰难,更接近溃散。 唰。 陈牧此时也神色平缓,从容不迫,更不多出风头,只将手一伸,便拔出了寒魄灵刀,往下方挥出一道道寒魄刀气,纵横交错,镇压一头头妖相。 偶尔打出一记天地轮印,便造成更大的破坏,强大的威能凝练在咫尺之间,更令人心悸,实际上如今的他所施展出的天地轮印,才更有点返璞归真的味道。 主要是心境的突破,再加上乾坤意境的更深入领悟,让他可以在不调动太多自身元罡的情况下,就能打出堪比曾经未突破洗髓之际的威能。 说白了。 就是耗费更小的力气,打出更大的威力,更高的伤害。 武者在迈入洗髓境之后便一直行走在这条路上,将自己的力量凝练再凝练,浓缩再浓缩,直至洗髓完毕,跨入换血,弹指间催城断岳。 下方。 幽寂谷内。 剧烈的大战早已令整个幽寂谷都为之震动,那一条条埋藏在地下和山穴深处的通道,以及一处处洞穴,皆是一片混乱,大量的天妖门门人惊慌失措。 许多六阶妖人护法,此刻都聚集在一起,接近陈牧等诸多宗师汇攻的阵点外侧,但却丝毫不敢靠近,一个个皆是脸色惊惧难看。 “是七玄宗的宗师,怎么会来了这么多?!” “坏事了。” 眼前的阵势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 尽管似乎并无冰绝宫以及天剑门等其他宗门人手,但光是七玄宗倾巢而出,带来的压力也是巨大的,哪怕这里是他们天妖门的总坛! 七玄宗毕竟是坐镇一州之地的大宗门,屹立数百年的正道,近二十位的宗师层次战力可绝非开玩笑,要知道整个天妖门立在明面上,曾出手过的七阶妖尊,也才不过十几位,八阶的上尊者也才仅仅两人而已。 哪怕背地里还有一部分隐藏的实力,但即使全部拿出来,和七玄宗正面较量,顶天也就是個半斤八两,何况现如今天妖门很大一部分人手都在冰州活动,还有联手异族汇攻冰绝宫的,在总坛内的兵力最多仅有三分之一。 这种情况下,能硬顶着七玄宗近二十位宗师战力的猛攻,几乎完全是依靠总坛的各种阵法布置,以及蓄藏的许多妖煞地煞之力等底蕴。 明眼人都看得出,时间略微一久,势必抵挡不住! “七玄宗竟攻上门来了,这下麻烦大了。” 有六阶的妖人护法暗暗皱眉。 很多妖人都是半路出家,对天妖门其实也没什么归属感,投入天妖门只是为了修炼妖法来延长寿命,增强实力而已,如今一见局势不妙,很多人都心生退意。 但问题在于,这幽寂谷也没那么容易逃出去,外面那么多七玄宗宗师,即使有心想逃,在那些宗师眼皮底子下也未必能逃掉,贸然出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借助幽寂谷的地脉阵势固守,说不定能撑到外援抵达。 这里毕竟是寒郡,是冰州,而不是玉州。 天尸门还有关外异族皆在这里活动,若是知晓幽寂谷这边的情况,大概率不会坐视不理,再怎么样都会过来瞧瞧的,只要有人来,就能迫使七玄宗分出一部分精力。 不过正当这些妖人护法一个个眼珠乱转,思索对策之际,一个充斥着妖威的声音传来:“所有护法各守点位,他们暂时还攻不进来,乱来者死!” 这是墨玉妖尊昆吾的声音。 八阶上尊者的喝令,顿时让整个幽寂谷内的混乱短暂消止,诸多声音嘈杂的妖人护法皆是为之一寂,面露惊惧之色,彼此相视一眼后,不敢违抗,纷纷奔向附近的阵点。 尽管他们这些六阶的护法,实力比起宗师来说不值一提,但他们的妖气和妖力,也能维持幽寂谷中阵法的运转,能够通过阵法凝结在一起,发挥出一定的威能。 分散即是羔羊,凝聚才是虎狼。 可即便如此,增添了众多的六阶护法来以阵法发挥威力,幽寂谷最外侧汇聚过来的诸多妖尊,此时面色却仍然都有些难看,包括为首的墨玉妖尊昆吾。 “七玄宗,该死。” 他目光透过幽寂谷的阵法,望向幽寂谷外汇攻的众多七玄宗宗师。 虽然预想过七玄宗可能会调动兵力攻入寒郡,但没想到七玄宗会来了这么一出,十余位宗师联袂而至,直袭他们天妖门总坛! 这一场袭击可谓是突如其来,胆大且迅疾,也是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主要是。 他们天妖门的天妖老祖此时恰好也不在幽寂谷中,驻守幽寂谷的兵力虽不少,但面对七玄宗倾巢而出的大举进攻,明显就相形见绌,是无法抵挡住的。 为今之计,舍弃幽寂谷四散而逃显然是最愚蠢的做法,一旦失去了总坛阵法的庇护,那七玄宗这些宗师,几乎就是虎入羊群,可以肆意屠杀,哪怕是七阶的妖尊,没了阵法和妖煞地势的借力,面对冯弘升这种宗师,过不了几招就会被格杀当场。 至于他, 虽说冯弘升等远非他的对手,三四人联手他也不惧,但祁至元执掌太阴镜对他却也是威胁极大,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拿下祁至元,最多只有把握遁走。 也就是说哪怕局势不利,暂时也只能硬抗了,寄希望于异族和天尸门会有所支援,以及他们天妖门的天妖老祖能够尽快赶回来。 …… 差不多就在七玄宗宗师汇攻幽寂谷,大战爆发并逐步白热化之际。 冰州。 冰绝宫远方两三百里处。 乌云密布的天穹之上,一道幽影屹立于云端,周身气息内敛且压抑,分辨不出其境界,但能够这样屹立于云端,显然至少也是洗髓以上的存在。 他就这么凝视着冰绝宫方位,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过了良久之后,忽有一道淡青色的令符从某个方向飞来,射入云层,落入他的手中。 这枚令符上残留着一股浓郁的尸煞之气,并且凝而不散,且诡异的是其明明是浑然尸煞,却又有丝丝轻灵之感,给人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 若有洗髓宗师看到这枚令符,必然会为之一惊,纵然换血高手也会目光为之一凝。 阴极生阳,至浊反清。 这是天尸门的炼尸之法将地尸淬炼到极致,将浑然与厚重凝练到顶点之后,踏出最后一步的蜕变,人尸合一,便能达到至极至反,也即炼尸一脉最顶点的——天尸! 毫无疑问,这枚令符来自于一具天尸,来自一位天尸门的老祖。 而能够这般轻易的接下天尸令符的,那屹立于乌云深处的幽影,自然也是同一层次的人物,天妖门天妖老祖——宇文颢! “果然我的预感没错,天地异变,冰州地渊将开……” 宇文颢捏着那枚令符,并未去看,只是伸出犹如鳞爪一般的两指将其一下子捏碎,便似知道了其中传递的讯息,继而再次望向冰绝宫方向,眼眸中泛起一丝幽光。 地渊。 这方山河世界,千丈之深的地下,是一片莫测的渊土,不过平时就算是换血境的存在,也难以强行钻入那么深的地方,即使进去了,往往也寸步难行。 唯有在某一处的天地发生异变的时候,方才能够进入相应区域的地渊之中探索。 天妖门、关外异族、还有天尸门,他们汇攻冰绝宫,并不是突如其来的,也不是毫无谋划的,最关键的节点,便在于即将到来的这一场天地异变! 地渊开启将带动整个冰州地区的地脉动荡,到那时冰绝宫底下的地脉也会爆发,就算他们凭借阵法能够压制,但前提是不受外来的干扰! 有他这位天妖存在,还有天尸门、有关外异族,显然不受干扰是不可能的! 只要在那时候稍加扰乱,冰绝宫这个宗门阵法的乌龟壳,便能不攻自破,到那时他们三方势力拿下冰绝宫,就是易如反掌。 即使地渊的开启将引来整个寒北道的瞩目,所有大宗门皆会将注意力集中过来,但等到各宗人手到了这里,冰绝宫早已被破,那时候来的那些外宗到底是帮冰绝宫,还是一起搜刮割占冰绝宫的资源,怕是谁也不清楚。 总之。 最多再有两个月,应当就要开始了。 他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冥冥中有所预感,而天尸门的天尸老祖,常年行走于地底深处,与地煞打交道,对于地脉的异变自然远比其他人都能更早察觉。 如果说只有他自己的预感,还不太确定的话,那么这枚来自天尸门的令符,就是确定了判断没错,并且时间就在两个月后,可以说是弹指即过。 然而正当宇文颢心思沉凝,考虑如何在这场地渊异动中掠取到最多资源之时,忽然他整个人微微一怔,抬起自己的手掌,但见犹如鳞甲般的手掌掌心,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隐约有丝丝血迹流淌,让他的脸色也是陡然为之一沉。 幽寂谷出事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九阶 “七玄宗!” 宇文颢脸色一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幽寂谷乃是他天妖门总坛,即使如今天妖门兵力分散在外,但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对总坛造成威胁的,又离寒郡足够近的,唯有七玄宗才能做到。 只是暂不清楚期七玄宗是如何那么确定幽寂谷的所在,然后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幽寂谷的,总归现在是麻烦来了。 唰! 几乎是不假思索般,宇文颢身影一晃,便犹如一道灰影,在乌云之中划破长空,往幽寂谷的方向急速回返。 作为天妖门老祖,九阶天妖,他的速度自是远超过寻常宗师,即使这里位于冰州中部,赶回幽寂谷也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但。 几乎就在他破空飞遁,短短不到两刻钟功夫,横跨数千里抵达寒郡之时,他的速度陡然一缓,同时脸色微变,整个人身上霎时间升腾起一股澎湃的灰雾妖气。 也恰就在此时,但见正面的那一片犹如伞盖般的乌云,霎时间从中央处一分为二,并伴随着一道百丈剑光破空而来,竖劈向他,要将他斩于云端。 这剑光之上,弥漫着风雷之速,内里深处还伴随着波痕水意,几种意境与力量完美的交融在一起,近乎部分彼此,尽管宏伟约百丈,却依然是凝练到不能再凝练,一股煌煌之意融汇其中,一剑下去仿佛可斩断江河,令之断流! “哼!” 宇文颢面对这破空袭来的一剑,却是冷哼了一声,抬起覆盖着鳞甲的双臂,凌空猛然一撕,直接以徒手撼向那袭来的百丈剑光。 剑光下一刻便落在他的指掌之间,被他覆盖鳞甲的双手死死的捏住,并迸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澎湃的罡劲和妖力疯狂的剧烈冲突,在短暂的僵持后,但见宇文颢双手所撕住的那部分剑光,出现了一丝丝龟裂的痕迹,然后一路蔓延下来。 直至整道百丈剑光悉数龟裂,最后彻底崩溃破碎! “……” 撕碎了剑光之后,宇文颢却没有动作,而是屹立于天穹上,目光冷冷的看向前方。 但见前方那一片撕裂的乌云中,一道身着长袍的身影踏步出现,长须飘飘,颇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仙神之感,不过他虽不是仙神,在整个寒北道十一州,名号也是如雷贯耳。 七玄宗太上, 尹恒! 这是真正的换血境高手,将武道淬体修炼至最后一境的盖代人物,放眼整个寒北道也是寥寥无几,是抵达武道尽头的存在,是大宗门能屹立于世的底蕴。 纵然是在大宣朝廷鼎盛时期,换血境的人物若愿意归附朝廷,也可封公侯,只要不触及朝廷的底线律法,即使是朝廷都会给予几分尊重。 “尹恒……” 宇文颢冷冷的看向尹恒,道:“你七玄宗想一家吞掉我天妖门,不觉得胃口太大了些吗?” 尹恒负手而立,神色泰然的道:“乱世之际勾结关外异族,祸乱一州之地,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何况你与老夫三次交手,三次败逃,便是不以正邪来论,尔等天妖门所修之道也是走的偏了,妖物有十阶,然天妖门数百年下来,可有人迈入那个层次?” 宇文颢闻言漠然道:“何为正,何为邪?本座只知道,你师尊横行天下之时,本座就已长存于世,待你寿尽之日,本座依然久存,实际就是你尹恒,在本座面前也不过是后生小辈罢了,你又岂知本座日后不能溯本归源,一窥道途尽头?” 尹恒听罢,不由得笑了笑,手提三尺剑,道:“不知多久不曾做‘小辈’了,既然你宇文颢这么说了,那便让你在我这小辈手里,再败走第四次罢。”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他凝视着宇文颢,眼眸中却也带着一丝思量,他始终弄不清楚天妖、天尸以及关外异族汇攻冰州的真正意图,尤其是以当今局势来看,三方势力纵然联手,也不太可能攻破冰绝宫了,继续僵持下去更无太多意义。 只是这种事显然问出来宇文颢也不会回答,那倒不如暂且不理,总归这一次将天妖门的总坛击破拿下,对于冰州局势怎么都会造成一定影响。 唰! 下一刻,但见尹恒整個人划破长空,一剑斩向宇文颢。 宇文颢一声嘶吼,周身灰雾妖气澎湃汹涌,牵引的整片云海为之动荡,就见天穹之上的乌云浩浩荡荡,犹如海浪一般翻滚不休,隐约间更似有雷霆交汇。 …… 幽寂谷。 从七玄宗以祁至元为首,诸多宗师汇攻而来,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即使是天妖门总坛,布置森严,内蕴妖煞地势,各种阵法交汇,但七玄宗此次袭来的兵力近乎倾巢而出,非同小可,更有祁至元携带太阴镜等宗门底蕴,各种灵兵,短短交手半个时辰下来,幽寂谷内的防守已是岌岌可危,一处阵法节点几乎已经暴露了出来。 那汹涌的妖煞之气,一尊尊阵法凝结的妖相,此时都明显有所衰弱,不及最初之时,任谁都看得出来,若无其他变故发生,幽寂谷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唰!唰!! 陈牧屹立于一处山崖上,不断挥着手中寒魄灵刀,压制一副阵法凝结的妖相,目光凝视着幽寂谷,细细探知幽寂谷内部的情况。 不过由于阵法的阻隔,始终还是不太能清楚的透过表层,感知到内部的情况。 “天妖门这阵法倒是有些奇处,若说抽取地脉之力,倒很容易理解,这源源不断的妖气,却不知是从何而来,若是将地脉之力炼化为妖气,那中间的过程也太繁琐,阵法的嵌套越是繁琐越容易出问题,打到现在早该崩溃了。” 陈牧心中思量着。 以他来看,天妖门能撑住这么久,这总坛内的确是有些奇处的,最初他怀疑这些妖气的来源是天妖门的天妖老祖,但若是天妖老祖在总坛内,只需要孤身杀出来,祁至元等人都远不是对手,即使持有太阴镜也不行。 虽说一路抵达幽寂谷,他不曾见到七玄宗那位太上长老尹恒,但这种行动,那位太上必然不会坐视的,对方也没有出手,那只能是有其他的事情在做。 如今看来,多半是天妖门的天妖老祖不在幽寂谷,而尹恒并不希望在幽寂谷这里掀起换血境的交战,虽说对天妖门更不利,但也一样会波及到祁至元等诸多宗师,所以或许是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去阻拦天妖门的天妖老祖了。 否则的话。 以那个层次的存在的身法遁速,幽寂谷受攻这么久早就该回来了。 “幽寂谷内应当没有天妖老祖,那么以当今情况来看,难道幽寂谷内有一头九阶的天妖?他们以地脉阵法为束缚,活捉禁锢了一头九阶天妖,汲取其血和妖气淬炼妖体?”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翠岩山庄,格杀了天妖门的妖尊侯灏时,从其身上搜刮到的那一份九阶的妖血,当时他为了将这份妖血‘脱手’,特地去了一趟位于玉、青、玄三州交界的一处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隐藏身份在那里与人交易。 而最后得知了这份妖血的来历,是来自九阶天妖玄龟的玄龟血。 只可惜只是玄龟的普通妖血,而非其精血,否则的话价值还要翻十倍不止,那当时他也就不需要耗费后来的一些功夫,就能直接凑足淬炼六腑所需的材料了。 “要是幽寂谷里真的囚禁着一头玄龟……” 陈牧一时也是有些沉吟。 他战到现在不曾全力出手,倒也不完全为了隐藏实力,主要也是一直都在从幽寂谷的反抗以及局势,还有他得到的线索中判断幽寂谷内的情况。 目前他也不确定,但种种蛛丝马迹,看上去十分相像,倘若幽寂谷里真的囚禁着一头玄龟的话,要是彻底摧毁掉幽寂谷的地脉阵法,那这头九阶天妖也会挣脱束缚。 这东西可不好处理。 九阶天妖! 这是真正只有换血境才能镇压的恐怖妖物,哪怕以他如今的层次,也没有把握能够应付,倘若是受到限制或者十分虚弱的还好,若是处于盛态,那么他只有退走。 倘若他的猜测没错,那的确是没有任何一个大宗门的总坛是轻易能破的地方,像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独步无双,天妖门的阵法虽威力不强,可内部还有别的底蕴,就算九阶天妖脱困对于天妖门来说也是巨大灾祸,但对于他们七玄宗这边也是一样的大麻烦。 正是因为不清楚幽寂谷内是否还会发生其他变故,所以陈牧虽有一些机会偷摸下手,给幽寂谷的阵点多造成一些破坏,但他也还是收敛着一些,仅只发挥一定程度的威力,一边交手一边思忖更合适的对策。 实际上。 战斗至此,他能想到的,祁至元等其他宗师也都隐隐有所猜测了,毕竟攻打了这么久,哪怕尚未彻底攻破幽寂谷,但还不至于连半点信息都弄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祁至元调动太阴镜的攻势都放缓了一些,他也是眉头微蹙,在思忖要是幽寂谷内真有一头九阶天妖,一旦出世,该要如何应对。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总坛破! “看来你们也察觉到了。” 墨玉妖尊昆吾森冷的声音从幽寂谷中传来:“我天妖门的确有镇宗天妖,你们七玄宗的太上怎么不在?是被拦住了吧,仅凭你们也敢冒犯天妖之威,再不速速退去,惊醒了我宗天妖,你等便是覆灭之灾!” “呵呵,你天妖门是什么邪道,也有能耐降服九阶天妖?也不必故弄玄虚,你等是借幽寂谷地势困住那头天妖罢,若是它脱困而出,只怕谁先覆灭还说不准!” 祁至元听罢昆吾的话语,神色中只有冷笑。 倘若天妖门有能耐降服驾驭一头九阶天妖,早就将其御使出来,驱逐他们了,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无动于衷。 况且依照幽寂谷的阵法来看,这阵法更多的是内敛而非外发,毕竟威力上这么弱,显然是大部分的地脉之力都内敛进去镇压那头天妖了,否则的话即使他们七玄宗此次倾巢而出,要攻破其总坛也没有那么容易。 “纵然你说得对,那又如何?” 墨玉妖尊昆吾冷声道:“你敢放出天妖吗。” 此言一出。 在场的众多宗师,包括冯弘升等人,动作也都一下子缓慢下来,各自都为之皱眉。 九阶天妖,这的确是极其恐怖的威胁,虽说在场众多的七玄宗宗师,也并非完全没有应付之策,但这种存在一个弄不好,那是的确凶险异常的。 譬如祁至元的太阴镜,若是三位宗师联手将其威能催发到极致,也不一定就镇不住天妖,可这种风险太大,一旦脱困而出,横扫起来,那是非换血境不可敌的。 而到目前为止他们七玄宗的太上长老尹恒的确不曾现身。 “陈师……陈长老。” 慕容燕此时手中也是剑光一收,乾天领域内敛,整个人落到了陈牧不远处,目光有些凝重的开口。 相比起冯弘升等众多宗师,她这样尚未跻身宗师境界的要更不安一些,毕竟宗师存在面对九阶天妖,好歹更容易遁逃一些,而她则很难,此时眼见情况变化,便不由得向陈牧这边靠近,毕竟陈牧纵然实力强大,但与她一样也非宗师。 此时。 陈牧依然在压制一副阵法妖力凝结的妖相,但动作也同样放缓了一些,他的目光稍有些郑重,不过相比起慕容燕,心底倒没有太多的紧张。 如今他乾坤武体大成,面对九阶天妖,纵然是不敌,但他退走的把握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大,九阶天妖毕竟不是十阶妖皇,论起整体实力来说,任何一位换血境都能压制九阶天妖,九阶天妖的实力虽远强于绝世宗师,比肩换血存在,但斗起来是略逊一线的。 “情况尚不明朗,需要早做决断。” 陈牧一边压制着那一尊妖相,一边将目光投向祁至元所在的方向。 当今情况,若是因为幽寂谷内有一头九阶天妖,而犹豫迟滞,那是最差的选择,毕竟这里是寒郡,还有天尸门、关外异族等存在。 纵然七玄宗此次袭击是突袭,调动的都是比及宗师的战力,行动效率极快,也极其隐蔽,但大战一起,这么大的阵势,不可能隐瞒的下去,多半关外异族以及天尸门都已得到了这边的消息,迟早会有所动作。 一旦等到两方人马支援过来,七玄宗也会十分不利。 所以如今之际,要么就是先行撤退,再做后续打算,要么就是强攻上去,彻底击破幽寂谷内的阵法地脉……如今幽寂谷的阵法也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其中一处阵点基本上已在随时被拔除摧毁的关键点上。 以陈牧来看,七玄宗此次大动干戈,如此出手若是半路撤退未免太虎头蛇尾,既已抓住天妖门的破绽将其逼迫到这种程度,冒一些风险也是值得。 毕竟谁也不知道天妖门内那头天妖的状态如何,若是极其虚弱,那么纵然是九阶,也威胁不大,甚至可能脱困的第一时间,就毫无战意,选择逃走。 不过陈牧不会替祁至元做决断。 毕竟其实他自己,如今也是更习惯于稳妥,他也不曾和九阶天妖交过手,也不清楚这个层次对他的威胁到底有多大,若能有机会看一眼倒也能积累些经验。 而正当局势焦灼的时候,不远处的慕容燕忽的神情一顿,而陈牧也是同样目光微闪,所有人几乎耳边都响起了祁至元的声音,这声音凝成一线,仅在众人耳边传递。 “幽寂谷阵法将破,诸位准备散开,尽可能不要让天妖门的尊者护法逃掉,若有天妖异动,诸位皆可第一时间速退,纵然是天妖,被镇压久了想要完全挣脱,也需要时间。” 听罢祁至元的话。 众多宗师基本上都是目光闪烁,或凝重,或冷漠,将视线都投向下方的幽寂谷。 此次攻伐天妖门总坛不可能白跑一趟,而今幽寂谷的阵法即将被破,纵然天妖真的脱困而出,总归他们在外面,天妖门在里面,那也是里面先遭灾。 这种情况风险固然也有,但凡事都有利有弊,到时候幽寂谷内必然是一塌糊涂,天妖门无论尊者还是护法必定都是四散而逃,那时众人皆可各自掠取收获。 冯弘升、石振永等众人皆为宗师,尽管天妖威胁很大,但到了这个层次,还不至于有什么畏怯之心,无非是权衡利弊,风险和收益。 与此同时。 幽寂谷内部。 破碎的山穴内裸露出一片地煞镇石,这里是天妖门总坛阵法的一处节点,而今已被几乎攻击的裸露出来,一旦这里破碎,虽说不至于整個幽寂谷内的阵法都彻底崩坏,但阵法结构缺损必然会导致地脉失控,阵法之力大幅度下降。 到时候别说继续抵挡七玄宗的攻击,就是内部那头天妖玄龟也不可能镇压的住了。 而面对这种情况,所有正在抵挡七玄宗众多宗师的尊者、护法等存在,皆是感觉到一片压抑,就连为首的墨玉妖尊昆吾,也是脸色变得十分阴沉。 “七玄宗……” 之前的话语的确是在故弄玄虚。 一旦那头天妖玄龟脱困,百分百是先对他们天妖门反扑,被他们镇压上百年压榨妖血和妖力的愤怒,肯定是第一时间倾泻到他们头上。 虽说他们天妖门,也有控妖之法,甚至总坛内也有一些七阶的妖王,以及一头八阶的大妖王,但这也是他们能够控制的极限,到九阶天妖那是根本控制不了,只能镇压。 眼见祁至元等人并不退去,尽管攻势略缓,但昆吾还是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幽寂谷恐怕是真要守不住了,先前他说七玄宗的太上不出现,大概是被拦住,但实际情况恐怕是相反的,也许是宇文颢被尹恒挡住,回不到幽寂谷。 此刻。 昆吾将目光略去,能看到附近的那些天妖门尊者们,也都已面露退意,只不过迫于他的威慑,暂时还没有乱开,只是若阵法真的被破,那必然是各自逃窜了。 “曲麟,去准备吧。” 昆吾沉声开口。 七玄宗此次突袭的确是悍然,他们这处呆了上百年的总坛多半是要舍弃了,不过纵然幽寂谷被毁,七玄宗也未必就能讨得多大的好处! “是。” 曲麟应了一声,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他知道昆吾的指令是什么,若是幽寂谷真的守不住了,那就彻底放弃,若镇压不住天妖玄龟,就将其彻底放出来,虽是控制不了,但使其短暂发疯却也不难。 还有其他被镇压囚禁在各个阵法节点的妖王、大妖王,一股脑的全部以秘法使其狂暴,总归幽寂谷被破,七玄宗也别想太轻易就能捞到什么。 轰!轰!轰!!! 幽寂谷外的战斗依旧在持续,虽然比起最初,看起来仿佛平缓了许多,但实际上无论是七玄宗一方,还是天妖门一方,都已在暗自做各种准备。 像徐阳等一些自身实力较弱,依赖灵兵才能勉强打出宗师层次攻击的,都已经悄然离开了幽寂谷上方的断崖,往远处退去。 而其他有一些宗师,则也都有意无意的开始散开。 陈牧一刀挥出一道天地轮印,将一直被他压制的那尊妖相彻底摧毁之后,也是一边观察着幽寂谷内的境况,一边悄无声息的往远处遁去。 慕容燕见状,略微迟疑之后,则是分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终于。 就在七玄宗诸多宗师隐隐散开,预备好面对接下来的变故时,祁至元眼眸中闪过一抹幽光,驾驭的太阴镜光蓦然一涨,威力霎时间又壮大了一分,终于生生压碎了与之纠缠的苍龙妖相,然后轰进了幽寂谷那处裸露的阵法节点中。 维持阵法的地煞镇石,在太阴镜光的摧残之下,几乎是一刹那间便寸寸崩碎,伴随而来的则是整个幽寂谷的短暂死寂。 随后。 整个幽寂谷所在,方圆上百里的大地,轰然为之震荡! 之前受到阵法控制限制的地脉之力,在幽寂谷的大阵缺损一角后,终于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好似被解放的黄龙,一头猛扎入大地,引起幽寂谷内山穴一片片崩裂。 天妖门总坛, 破!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乱战 幽寂谷禁地。 被阵法囚禁于最深处的天妖玄龟,那庞大的身躯始终静静的伏卧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即使是幽寂谷的天妖大阵被七玄宗攻击的不断动荡,它也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可终于就在天妖大阵最外围的一处阵点破裂,使得原本牢牢束缚镇压在它身上的地脉之力,产生了一片波澜和涟漪之际,它那双巨大恐怖的眼瞳,终于是蓦然睁开! “唉,再想活捉一头玄龟可就难了。” 妖尊曲麟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看着这头天妖玄龟的动作变化,不由得叹了口气,当年活捉这头玄龟,可是天妖门最初的那位老祖以及宇文颢合力才终于告成。 而今天妖门最初的那位老祖已有近百年不曾出现,其人毕竟已存活了数百年岁月,哪怕是天妖之身,也有人怀疑其已寿尽而终,或是冲击十阶失败而身死陨灭。 如今的天妖门仅有宇文颢这一位天妖老祖。 幽寂谷这总坛中囚困着玄龟,可是为他们这些妖尊的修行带来了巨大的增益,一旦失去了总坛和玄龟,往后修行就会迟缓很多了,但如今强守不住,也就只能另谋生路。 几乎就是在妖尊曲麟心中叹息之际,但见那睁开了眼睛,似乎已有数十近百年没有过任何动作的玄龟,其粗壮犹如山柱一般的巨足缓缓的撑起,一股恐怖的妖威弥漫开来,几乎就是一下,便使得其身上束缚的那一条条锁链咔嚓咔嚓作响,仿若将要崩断! 同时。 那一双妖瞳也是直接盯在曲麟身上,令曲麟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惊悚之意。 “不愧是玄龟,尚未彻底脱困都……” 尽管抽取玄龟的妖气精血修炼数十上百年,但对方这么长岁月里都是不曾动弹过一下,而今只是初步有些许动作,属于九阶天妖的威压弥漫,便令他这个妖尊心中颤栗。 不过他知晓玄龟还无法立刻脱困,心中倒也不至于太过畏惧,当下眼眸中凶光一闪而过,忽的将手一扬,将一瓶黑色的汁液倾倒在了其中一条锁链之上! 这条锁链,并不只束缚在玄龟的体表,更刺入其血肉之中,平时抽取其妖血。 此刻。 黑色汁液倒灌,沿着这条锁链一下子就蔓延下去,灌入了玄龟的体内,使其一双巨大的妖瞳陡然变化,弥漫起无数的血丝,原本磅礴宏伟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混乱斑驳,增添了一股癫狂和暴戾。 “吼!!!” 一声恍若痛苦,又恍若疯癫般的咆哮和嘶吼声,在这山腹禁地中炸开,沉闷的声音甚至蔓延出了幽寂谷,直冲云霄之中,令所有人为之惊骇。 曲麟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在以那黑色的地煞凝液,催使玄龟陷入癫狂之后,整个人便一刹那间窜出,急速退出幽寂谷禁地,往远处飞逃而去。 咔嚓!咔嚓!!! 几乎就是在下一刻,癫狂的天妖玄龟,疯狂般的挣扎起来,周身锁链一条条被绷紧,迸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继而陆续呈现出碎裂的痕迹。 最后这些堪比灵兵,与阵法地脉相连的锁链,一条条的崩断开来,同时整个幽寂谷中央的山腹也是呈现出一片片碎裂蔓延,大量的石块崩碎塌陷。 幽寂谷中央的巨大动静,几乎也是第一时间,就引起了祁至元等诸多宗师的瞩目,感受着那股滔天的妖威汹涌,众人也都是面色皆变。 果真是一头天妖! “吼!!!” 伴随着幽寂谷深处的山腹破碎,崩塌的石块下方,钻出了一只巨大的头颅,头颅之上鳞甲分明,棱角耸立,仰天发出一声疯狂的嘶吼与咆哮。 “玄龟!” 冯弘升等一些宗师,都是第一时间辨认出其身份,各自面色震动。 也几乎就是在玄龟撕碎了幽寂谷的阵法核心,彻底崩坏了幽寂谷的地脉阵法之际,整个幽寂谷终于彻底炸锅了,一声声不同的咆哮和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各個方向冲天而起。 一股股妖威弥漫四方,有七阶的妖王,更有八阶的大妖王! 这些妖物皆是被天妖门活捉,受困于幽寂谷之中,被天妖门弟子乃至护法们汲取妖气妖血来练功,淬炼妖体,此时随着地脉阵法的崩塌,终于是全部脱困。 也差不多就是在同一时间,但见那方圆数十里的幽寂谷中,大量的人影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出,疯狂的往各个方向逃窜出去,有天妖门弟子,也有护法执事,甚至也混杂了七阶的妖尊存在,局势一片大乱! “退!” 祁至元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就收敛了太阴镜光,然后往远处速退,根本没有立刻上前拦截天妖门护法妖尊的想法。 这种时候将天妖门弟子护法堵在幽寂谷内没有任何意义,玄龟已经脱困,肆虐之下必然是不分敌我,冒着这么大风险在这里和天妖门火并实属不智。 唰!唰!! 其他诸如冯弘升,石振永等诸多宗师长老,根本不用祁至元提醒,便俱都早已退开,同时将目光投向那一个个逃亡的天妖门护法、乃至妖尊的身上。 他们没兴趣和玄龟以及那些囚困在幽寂谷内的妖王大妖王混战一场,但如今幽寂谷彻底炸开,天妖门的这些护法妖尊也没那么容易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掉。 早在幽寂谷将破之际,七玄宗的诸多宗师就已彼此尽可能的散开,这时候随同天妖门一并退开的同时,也是边退边出手,对着诸多天妖门弟子护法悍不留情,四散追杀。 乱! 总之就一个字,乱。 脱困的妖王、大妖王肆虐嘶吼,暴戾而癫狂的冲向四方,天妖门弟子护法四处逃窜,七玄宗的众多宗师则混杂其中,追杀各路天妖门的人手,一时间各个方向都动静极大。 祁至元驾驭太阴镜,边退边出手,同时在诸多逃窜的天妖门妖人中,辨寻墨玉妖尊昆吾的身影,之前汇攻幽寂谷他知道天妖门的昆吾妖尊就在谷中,这是唯一一位对众多七玄宗宗师都有威胁的八阶妖尊,只有手持太阴镜的他完全不惧,有镇压对方的把握和实力。 不过。 场中局势太过混乱,整个幽寂谷一片狼藉,各处都是妖气冲天,祁至元已尽可能的去找寻墨玉妖尊,但仍是没能寻见其身影。 而就在祁至元持着太阴镜,心中盘算着不找到墨玉妖尊不罢休之际,远处却是传来一声呼喊:“祁师兄援我!” 祁至元眉头微蹙,将目光投去,就看到那个方向上,一股汹涌的妖威弥漫,却赫然是幽寂谷中脱困的一头八阶大妖王,不知怎么盯上了冯弘升,正在追杀。 冯弘升实力不弱,但对上八阶大妖王却是不敌,只能狼狈的不断退避,但奈何这头八阶大妖王速度极快,且死死盯上了他,接连退避也是甩脱不开。 “罢了。” 祁至元见状,心中叹了口气,持着太阴镜往冯弘升的方向而去。 墨玉妖尊毕竟是天妖门的八阶上尊,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若是一心想逃,的确没那么容易揪出其人,天妖门总坛内多年搜刮的资源肯定不少,如今宇文颢不在,那恐怕墨玉妖尊身上就携带了不少最珍贵的资源,让其逃掉就太过可惜。 只是眼下找不见其人,或许是恰在另一方向,又或许是走了地下潜逃,总归不能对冯弘升的险状置之不理,墨玉妖尊若是遁逃,那便遁逃了罢。 …… 幽寂谷。 地下。 一道周身弥漫着黄光的身影,正在近百丈深的地下飞速遁逃,其人身形若鼠,双臂不断挥舞间,百丈深的泥土岩石纷纷破碎避让,给他露出一条通道。 这个位置的地下其实已经不算浅,地脉之力也是汹涌无比,寻常的五脏六腑境,到了地下百丈深处,往往都是寸步难行了,不过在其面前却似不算什么。 “可惜,太可惜了。” 黄土妖尊身上背着一个灰布包袱,沿着地下往远处遁逃,同时心中连连叹息,虽然天妖门据点不少,甚至边关之外也有据点,但总坛只有这一个,只有这里囚困着一头玄龟。 有这头玄龟的妖气妖血,他们平日里淬炼妖体,效率都是非俗,他黄土妖尊乃是天生的妖体血裔,仅修炼了五十余年就练成了妖王之体,达到七阶,倘若再给他二三十年时间,他也有把握练成八阶妖体,成为又一位八阶上尊,实力和寿命进一步大增。 只是可惜, 他们天妖门尚未能和异族、天尸门联手攻破冰绝宫,反倒是幽寂谷先被七玄宗攻破了,失去了这么一处关键的总坛,可谓损失巨大。 也不知道宇文颢究竟是怎么想的,当今局势看着是攻破冰绝宫可能性不大,七玄宗参战之后更是希望渺茫,如此僵持毫无意义,还被七玄宗找了机会偷袭总坛。 但总归那是天妖老祖的决定,他也违逆不了。 反正幽寂谷舍弃便舍弃了,再另谋他途就是,最多也就是令他的修行拖慢些许,他的寿命生来就已远长于人类宗师,修炼个四五十年依旧有把握稳步冲击八阶,未来也不是没机会修成天妖之身,登上九阶的层次。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地底追杀 然而就在黄土妖尊尽力于地下遁逃之际。 他却忽然面色微变,察觉到混杂斑驳的地脉之中,一股截然迥异的气机迅速接近,这股气息中不含妖力,却给他一种隐隐的强烈威胁感。 “这是……” 黄土妖尊面色微变。 幽寂谷的妖尊以及护法,能遁地而走的很多,但人类武者中能在百丈深的地下,以比他还快的速度遁走,那就太少了,便是祁至元都做不到,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陈牧! 修炼了完整的乾坤意境,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陈牧?哼!” 黄土妖尊感知着那股气息迅速接近,但却并不慌乱,一双鼠目中闪过一丝冷意。 倘若是在地上,那他自认不是陈牧对手,便是三个他自己联手,多半也赢不了陈牧,但是在这百丈深的地下,这里是他黄土妖尊的主场,虽说他也没有把握能借地势就与陈牧对抗,可陈牧想要在地下追杀他,可也没有那么容易! “地覆鼠涌!” 黄土妖尊心中冷哼一声后,伸手在泥土岩层中虚虚一按,一股汹涌的妖力霎时间涌入地脉之中,与附近的地脉之力汇合到一起,一下子令横向数百丈区域为之震荡! 而就在距离他所处为之差不多一百五十丈左右的地方,陈牧正行走于泥石之间,周身泛着点点荧光,身体仿若虚化一般,在地下犹如飞掠一般向前。 嗡。 恰在此时,整个地脉之力忽然汹涌沸腾起来,一下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迫使陈牧无法维持那种‘无形无相’的状态,重新落入了实质的泥石中。 他乾坤意境的遁法,并不是让自己真正变成虚无状态,而是令自己所接触到的金木水火土等五行,从实质转化为‘天地之力’,从而能够直接穿透过去。 当外界的天地遭到撼动,地脉之力引发汹涌变化,那就使得他无法再将身体接触到的那些泥石轻易转化为虚质的天地之力,也就被从实质中挤了出来。 哗!! 这一下附近的地脉之力都被引动,不仅是将陈牧从虚态中排斥出来,甚至百丈深的地底那汹涌的地脉也是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要让他动弹不得。 “有点意思。” 陈牧却并不惊讶,身形不动,一股元罡真劲无形撑开,强行撑起一片空域,使得附近的泥石和汹涌的地脉之力无法将他掩埋。 他很早就已潜入幽寂谷的地下,一方面是地下对他来说更安全,也不需要和玄龟这种九阶天妖交手,另一方面,幽寂谷被破,从地下遁逃的妖人肯定也是不少,而能够在地下从容战斗的,放眼整个七玄宗也没有几人,那他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这一路行来,他已先后格杀击毙了四位天妖门护法,十几個天妖门执事。 前方的黄土妖尊,是他眼下遇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了,作为一位妖尊,在幽寂谷破碎之际遁逃,肯定携带了不少好东西,再加上其本人也是在冰州肆虐,令许多宗师为之头疼,造成了诸多的破坏,既然落到了他的眼底,陈牧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八相流转,天地化生。” 虽然黄土妖尊以妖力引动地脉震荡,迫使他无法再虚化飞遁,但他练就乾坤意境,如今更兼具乾坤武体,在百丈之深的地下,也一样不会被困住。 伴随着陈牧的意念一动,霎时间他周身的元罡真劲皆转化为了坤地之力,意境也是由八相轮转,归于坤地一相,刹那间他在地下承受的压力为之大减。 唰! 陈牧抬起左手向前,一片片泥土在他身前分裂,他就这么在泥石之中一路开辟,捕捉着黄土妖尊的妖气波动,继续向着其所逃遁的方向追杀而去。 黄土妖尊原本距离陈牧仅有一百五十丈左右,施展招法打断了陈牧的地遁之法后,和陈牧之间的距离便重新拉开到了两百丈,但此时随着陈牧流转八相,以坤地之力在地下开辟前行后,距离却硬是再次缩短,不到片刻功夫,便又拉近到了百丈! “……” 黄土妖尊感知着陈牧的接近,顿时眉头皱起:“乾坤意境,这么难缠,追着不放当真是可恶,若本尊练成八阶妖身,敢在地底这般乱来,必要取了你性命!” 可惜他终究只是七阶妖尊,陈牧有斩杀白玉妖尊等三大妖尊的战绩在前,哪怕他在地底占据绝对地利,也还是不敢回头和陈牧交手。 不过一想到八阶,他眼眸中还是泛起了一丝幽光。 七玄宗能在百丈深的地底,这般遁地追逐的,也就只有陈牧一人,陈牧敢这么追他,倒也不是不能试试埋个陷阱,将陈牧坑杀进去。 难得的乾坤一脉武者,绝代天才,年纪不过三十余岁,正是精血精气最为旺盛的时候,若能吞食掉陈牧的精血五脏,他的妖体淬炼也必然能有所长进。 不过。 光凭他是必然奈何不了陈牧的,甚至就算再唤来两个其他妖尊,也一样不容易解决陈牧,毕竟他在地底能自如发挥,而其他妖尊在地底却未必能比陈牧好多少。 只是他们天妖门这边,可还有八阶的上尊者存在。 就见黄土妖尊眼眸中幽光一闪,随即从口中吐出一滴妖血,一缕妖力凝练进妖血之中,使得这一滴妖血刹那间化作一条红色细丝,与地底一下子蔓延消失。 做完这一步后,他也是没有多少迟疑,感知着陈牧的气息接近,冷哼一声后,双手一翻,向着附近的泥土猛然虚压,自身妖力汹涌而出,与百丈地下的地脉之力交融。 “万鼠血噬!” 嗡!! 霎时间方圆百丈地脉为之畸变。 但见妖力汹涌之下,令附近的泥土一块块的翻涌起来,竟是凝聚成了一只只荒土化作的巨鼠,使得这百丈深的地底,似一下子出现了一方鼠穴。 铺天盖地的巨鼠翻滚,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起来,向着后方追杀过来的陈牧扑面而去。 然而。 行走于地脉之中的陈牧,望着那汹涌而来,铺天盖地的万鼠冲击,却是面色毫无变化,只抬起双手,向着中央合拢一拍。 伴随着汹涌的坤地之力爆发,轰然间地脉再次震荡,就见附近的大地一下子崩裂动摇起来,化作两只覆地巨掌,向着中央一拍一合。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震荡,汹涌而来的鼠潮被一下子挤在中央,成片成片的崩溃破碎,重新化作泥石散落。 这股力量更是一路蔓延而去,波及百丈之外,令黄土妖尊所在的区域,附近泥土都一下子变得僵硬,好似化作岩层,向着中央处挤压过去,要将其一把攥住。 “不好!” 黄土妖尊脸色陡变,没想到陈牧的实力如此骇人,相隔百丈,都能攻击到他这里来,哪怕是掌握了乾坤意境,但在地底的发挥竟能比他还要更占优势? 震惊之下黄土妖尊没有丝毫迟疑,周身妖力疯狂爆发,整个人猛然向前一窜,硬生生钻破了变得坚硬固化的泥土,一下子从地底又往前钻出数十丈,犹如一只打洞的黄皮老鼠,避开了后方泥层中蔓延过来的一片片挤压。 “难怪冰州许多宗师都没什么办法,连冰绝宫的顶尖宗师都奈何不了。” 陈牧感知到黄土妖尊避开了他隔空的镇压,面色倒没有太多的变化,黄土妖尊虽不是八阶的上尊,但在冰州的确是最难缠的妖尊之一,的确就算是顶尖宗师,就算是秦梦君,也不太能奈何得了对方,毕竟秦梦君练的是乾天而非坤地,到了这地底不但实力受限,遁地的速度也肯定不及具备妖类天赋的黄土妖尊。 只是。 黄土妖尊遇到了他,那就注定无路可逃。 陈牧略微闭上眼睛,将自身的元罡真劲稍微多提调了一点,整个人一步向前穿梭过去,于泥石地脉之中飞速前行,继续追向黄土妖尊。 黄土妖尊脸色一阵变化,接连施展多种诺腾变化手段,但却始终都无法摆脱陈牧的追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牧一点点的追上他,直至接近他三十丈距离内! “八相流转,地与山合。” 察觉到自己和黄土妖尊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接近,陈牧终于动手了,他目光淡漠不变,双手再次抬起,向着中央处蓦然一合。 霎时间正在遁逃的黄土妖尊,就觉得附近的泥石陡然变得坚硬再坚硬,成片成片的开始凝固,明明身处于地脉深处,却好似附近的大地由泥石而凝结为一体,化作了山岩! “糟了!” 黄土妖尊心中暗叫糟糕,竭尽全力迸发周身妖力,试图钻破山壁之障,但速度却越来越迟缓,这一下再也无法保持和陈牧之间的距离。 几乎就只是两个呼吸,但见陈牧的身影已从他身后的地穴浮现出来,也不多说话,抬手就是一记天地轮印横击而来,磅礴的威力沛然无可抵御,贯穿八荒! “啊!!!” 黄土妖尊一声大叫,此时受限于凝固的地脉,却是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扭转过身,竭尽全力的调动自身妖力,化作一片土黄色的光,抵挡陈牧的天地轮印。 但两者彼此碰撞,就见天地轮印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将他的妖力一片片的摧毁,最终生生贯穿地脉,从其胸膛处打穿一道清晰可见的天地轮印空洞!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玄龟心血 陈牧目光如幽寂深潭,注视着那被他一击轰出的数十丈深坑。 要知道这里可是百丈深的地底,地脉之力流淌,在这里寻常五脏境几乎是寸步难行,六腑境想要活动也并不容易,想一招打出一两丈的坑洞都很难,而陈牧这一击却生生贯穿了数十丈,从地上算下来,近乎是一百五十丈。 要知道过去他在瑜郡的时候,潮灾之际探索地下,那里的地穴也不过是百余丈深度,最多不超过两百丈,他在那个深度下,想要破坏一尺的岩层都要竭尽全力。 而如今的他,即使是在地脉平稳时期,也能凭借自身武力击穿地层,抵达百余丈深乃至两百丈深的地下,这个深度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也不会被困死在地下。 踏。 陈牧右手虚虚一抬,下方泥石滚滚涌动,被他的力量所抬起,将墨玉妖尊昆吾的妖躯抬了上来,这位八阶的妖尊尚未死透,但此时也已是奄奄一息,濒死之状。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顶尖宗师的确远不是他的对手了,实力几乎比肩姜长生的墨玉妖尊,在他手底连两招都接不下来,一招就受创,两招便几近垂死。 “你们天妖门,除了宇文颢之外,可还有第二位天妖?” “那位创立天妖门的初代门主可还活着?” 陈牧看向垂死的墨玉妖尊,目光并无太多变化,只语气平缓的接连问出两个问题。 天妖门如今明面上有两位八阶妖尊,一位九阶的天妖老祖,但具体是否还有其他隐藏人物暂不清楚,而当今的陈牧对于天妖门寻常妖尊的数量已并不多关心了,毕竟纵然连墨玉妖尊这样的存在,都难以抵挡他的一招两式。 唯有九阶的天妖,才对他有一定的威胁,也是他如今唯一在意一二的事情。 “咳……咳咳……” 墨玉妖尊周身妖力散乱,气息破碎,此时接连咳出两口墨色的血迹,并不回答陈牧的问题,只盯着陈牧幽幽失神,喃喃道:“乾坤武体,我若早知道……早该……” 昆羯死于陈牧之手,他是在陈牧登顶云霓天阶,展露出乾坤意境之后,才有所判断的,之前一直以为是中了七玄宗的埋伏,最终悉数身死,在那之后才隐约猜测,许是昆羯等人对陈牧出手,结果意想不到陈牧已练成乾坤意境,结果不敌被杀。 最关键的是,在那个时期他也是有机会对陈牧下手的,那时的陈牧虽初步登上风云榜,但据情报所说都尚未突破六腑境,他若是冒着些许风险,潜入玉州,以他堂堂墨玉妖尊的实力,袭杀并解决陈牧并非难事。 只是那时的他也想不到,陈牧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实力节节攀升,一路跃升至风云榜前三的层次,而今更是令人震撼莫名的修成了宗师,练就乾坤武体! 放眼大宣千年来的那些绝世天才,盖代妖孽,也没有陈牧这般夸张的人物,哪怕是传闻中的那位大宣开国武帝,在这個年纪都没有陈牧这样恐怖的武道修为和进境! 怪物中的怪物! 若是当初他早能意识到陈牧的可怕,不惜耽搁冰州的战事,冒着一些风险,也要亲自去一趟玉州解决陈牧,那也就没有后续的事态了,他也不会落到此刻的下场。 只是万事没有如果,所有人都错看了陈牧,如今再想对付陈牧,已是太迟了。 想想玄机阁暗算陈牧,那时候传出的关于陈牧遭到魔气侵蚀的事情,如今看来恐怕也是一场笑话,陈牧能以宗师之身出现在此时,那魔气侵蚀必然是无稽之谈。 墨玉妖尊看着陈牧,忽然双眼中又泛起一点神采,语气艰难的道: “我四十八岁修成宗师,一百二十一岁为了延寿而投入天妖门下,转修妖体,距今已有七十四年……谁人不想长存不朽,你纵是盖世之姿,未来能成为大宣武帝那样的人物,但最终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不过是一抔黄土。” “以你的天资,若修天妖之法,未来迈入十阶也未必不能,到那时你武力可镇压天下,寿命可与一代千年王朝同休,甚至以你的能力,能将天妖之道推衍到前无古人的更高层次,开创出新代的道途,也未必可知。” 他看向陈牧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希冀。 若陈牧这样的人物,转走天妖之路,那未来必然是独步天下的天妖一脉至强者,到时候天妖门追随陈牧,甚至也不用像如今这般在苦寒之地挣扎,就有望统御整个世间。 然而。 面对墨玉妖尊的话语,陈牧却只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你们天妖门的炼体之法的确有些许非凡之处。” “不过我并无兴趣。” 砰! 话音落下,陈牧一指弹出,墨玉妖尊的目光顿时凝固在那里,继而整个面庞上犹如瓷器一般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痕,最后整个头颅一下子破碎,妖力和生机彻底溃散消失。 到了陈牧如今的境界,无论正邪之道,其实都已没那么分明,皆是追求提升自我,提升生命本质的道路罢了,但天妖门的炼体之法,在他眼中的确是走偏了。 像墨玉妖尊。 其子昆羯死在他的手里,其人也是被他重创,天妖门死在他手里的妖尊便有多位,在这种时候仍能渴求般的希望他投入天妖门下,未来率领天妖一脉统御天下。 什么人性,什么善恶,什么是非……所有为人的观念,在墨玉妖尊这样的存在眼中都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浑浑噩噩失去了自我,这样的活着在陈牧看来,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实际上。 墨玉妖尊的妖体十分强悍,各方面的能力也都已达到他的极限。 但天妖一脉再强的八阶,也达不到绝世宗师的水准,他们已经失去了自身的意志,更没有了任何心境,这使得他们的力量整体上就始终弱了一筹。 七阶的妖尊,逊色于寻常宗师。 八阶大妖尊,永远达不到绝世层次。 九阶天妖老祖,在换血境中也属于最弱的。 像天妖门那位天妖老祖宇文颢,据陈牧所知其人无论是对上七玄宗的尹恒太上,还是冰绝宫的两位太上之一,都不曾有过什么好的战绩,最后都是败退。 至于十阶? 历史上不曾出现过。 倒是十阶的妖物,是存在的,它们能够匹敌换血境中顶尖的存在,能匹敌那些胆敢称‘圣’的人物,但这也就是顶点了,论个体武力仍然都敌不过那位大宣的开国武帝。 天妖门对于生命力的凝练之法,的确可圈可点,未来他或许可以从中单拎出来推敲一二,看能否塑造出一门正统的练法,但如今却并不着急。 嗤! 陈牧看着墨玉妖尊的尸体,粗略感知了一下后,便抬手虚虚一斩,将其尸体割裂,很快从其妖躯之中,找到了近似于侯灏的嗉囊一般的东西。 里面倒是填充的鼓鼓囊囊,各种东西都有,一眼看去便知道皆是价值非凡之物,尤其是其中一个大号的玉瓶,轻微晃荡一下便大致猜到,里面皆是玄龟的妖血。 “玄龟妖血……” 陈牧自语一声。 这东西的确有很多的药用价值,其实对于宗师淬炼武体,也有一定的效用,不过需要特定的药散方子,也需要其他灵物的搭配。 当初他曾在侯灏那里得到过小半瓶,不过那时候他还不需要此物,便将其交易换作了需求的温养类灵物,现如今这一大瓶,倒是可以自己留用了。 紧接着。 陈牧又从大号的玉瓶后方,摸出了一枚极小的玉瓶,这个玉瓶就截然不同了,触手感觉极其冰寒,比起真正的寒冰还要更冷一些。 “极品寒玉……不,产自冰州的千年玄玉么?” 陈牧放在手中只粗略看了一眼,便判断出其材质,这千年玄玉本身都属于是一种能炼制灵兵的辅佐材料了,寒魄灵刀便掺杂有这种东西,价值可谓不菲。 以这种材料制成的小巧玉瓶,内部装着的东西自不用想,价值必定更加非凡。 “果然不错。” 陈牧仅仅只打开盖子一瞬间,就将其再次合上。 而就是那一下,便有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妖气弥漫出来,似与玄龟妖血是同样的东西,但那种凝练程度却截然不同,显然这是更加珍惜的玄龟精血,或者说玄龟心血! 一头七阶的黑蛟,其周身妖血就是炼制易筋丸的主要材料,八阶妖物更不用说,九阶的玄龟心血,的确是每一滴都价值非凡,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是很有大用。 至少。 有特定的药散方子的话,他的武体淬炼进度必然能增进一大截。 对如今的他来说,将乾坤意境参悟到领域层次,是一层实力上的质变,但武体的修炼也同样是稳步的提升,如今的他武体仍然属于初成的阶段,倘若能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大圆满,达到洗髓一境的极限,练到髓如汞浆,即使没有乾坤领域,单凭武体,他也未必就不能与天妖相抗衡!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追逃 除了玄龟妖血以及心血之外,其余的一些东西则都是价值不俗的零零散散的各种灵物,诸如玄水元精之类,属于是比温养类灵物品质更高的天地灵物。 五脏境能助长修为的是炼脏灵物、六腑境是温养类灵物,而到了洗髓境则不再有什么限制,不管是炼脏类还是温养类,洗髓宗师都一样能用,对淬炼武体都有效。 只不过相对来说。 炼脏类和温养类灵物,对于宗师武体的淬炼,效果不算很明显,较为一般,宗师拿来用属于浪费,远不如对五脏六腑境的武者们效用更大。 原因也很简单,宗师武体的淬炼需求非常庞大,需要的就是更汹涌的淬炼,而不是像六腑境时那种慢慢调理的温养,因此需求的灵物品质也就越高。 这类东西, 明确一点说,七玄宗的库藏内一份都没有! 宗师们游历外海,探索大荒,探寻到一些炼脏、温养类灵物,也许会放置到宗门府库以栽培年轻一辈,但淬体灵物那是对自身都有用,而且是多多益善,宁滥勿缺,因此这类只会不够用,而永远不会有余出。 毕竟。 就算是将武体淬炼到‘圆满’的那些宗师,如冯弘升这些老宗师们,他们如果有大量的淬体灵物,也不是不能让武体再增进微末毫厘,这一点进步虽不会带来太大的实力变化,但能让他们更有机会冲击换血,或者是让未来的寿数更长一点。 墨玉妖尊作为八阶妖尊,携带的珍物中,就有多达四份的淬体灵物,并且都是契合他自身属性的,显然是和玄龟心血等一样,储备留作己用之物。 对陈牧来说倒是来者不拒。 他练的乃是乾坤武体,不需要任何对应的性质,天下任何一种特性的淬体灵物,无论水火风雷,对他来说都一样有效,统统都能用,不需要再与人交易置换。 “有这四份淬体灵物,不知道能否将我的武体炼到小成,不过武体的淬炼难度的确也比炼脏和温养六腑更高,需求和耗时都更多更久。” 陈牧心中思量。 系统面板的效果毋庸置疑,肯定还是能以近乎完美的效率消化淬体灵物,就是武体的修炼本身就比较漫长,但若是真能让他的武体提升一小步,达到小成,那也变化不小。 毕竟他的乾坤武体的根基实在是太浑厚了,称为史上最凝练的武体也毫不为过,一个小台阶的提升所带来的变化,都可能超过寻常宗师从初成到圆满的跨度! 没有太多沉吟。 陈牧迅速将墨玉妖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又仔细检查几遍,确定没有缺漏之后,一掌将其身躯碾成碎骨碎肉,之后才回转过身,往地脉之中行去。 穿过百余丈的地脉,他很快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找到了黄土妖尊的尸体,继而在其尸体上也是一番探查,很快也翻出了不少东西,不过比起墨玉妖尊就相差许多了。 其中仅有一瓶普通的玄龟妖血。 淬体灵物仅有一份‘赤土玄精’,属于五行土属,也是契合黄土妖尊自己淬炼妖体所需之物,对陈牧来说倒也是一份收获,算上之前墨玉妖尊处所得,便有了五份。 “该上去了。” 陈牧查探完黄土妖尊的尸身,将其也一击碾碎之后,这才仰头看向上方。 为了引诱墨玉妖尊赶来,他特地陪黄土妖尊耽搁了一番时间,这会儿能逃的天妖门执事、护法基本上都逃的差不多了,至于幽寂谷倒不清楚如何了。 陈牧对幽寂谷倒并无太大的兴趣。 作为天妖门总坛,幽寂谷内有价值的资源必然不少,肯定也有府库所在,但总坛被破之前,墨玉妖尊这些人物,必然会将府库内最有价值的东西带走,不可能留在谷中。 所以幽寂谷里遗存的,大多都是数量比较庞大,不太容易携带之物,对于七玄宗来说或许称得上一批战略资源,但对于如今已是宗师的他来说,一般的资源已并无作用。 “不知道那头玄龟还在不在。”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身影沿着地脉一路上行,百余丈的大地迅速被他穿过,很快视野就为之一亮,整个人已钻出了地底,回到了地上。 这里距离幽寂谷已有一段距离,大约已是在百里之外,但陈牧依然能隐约感知到幽寂谷方向的些许动静,显然那边的战斗还尚未结束。 虽说天妖门的尊者、护法等俱都是分散而逃,但毕竟天妖门内囚禁着许多的七阶乃至八阶的大妖王,这些都是麻烦,并不那么容易解决,并且其本身也属于价值很高的资源,这个层次的妖物一身都是珍宝,祁至元等人也不可能放过。 唰! 陈牧身影一晃,已来到一处高地上,目光遥遥望向幽寂谷方向。 “不在了么?”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虽说隔的很远,但七阶乃至八阶妖王的妖气冲天,他能很清晰的感知到,只不过相隔百里遥望,却是感知不到那头玄龟的存在了,显然已不在幽寂谷中。 尽管他一直在地下,但大致也清楚,凭祁至元等人的能力,纵然是想要镇压这头玄龟,多半也是有心无力,并且十分冒险,放任其离去也就并不意外。 不过…… 陈牧将视线投向远处。 如今解决了黄土妖尊和墨玉妖尊,此行的收获他已颇为满意,要说还有什么能令他动心的,也就只有那头玄龟了,他倒的确想要见识一下九阶天妖的真正本事。 倒不是他膨胀了,而是玄龟这种九阶天妖,本身也就和天妖门的天妖老祖相当,甚至还要略弱于天妖老祖,尽管也属于‘换血’这个层次,但应当是里面最弱的了。 并且。 他手中还有那么多的玄龟妖血,甚至还有一份心血。 被囚困上百年,抽取妖气,抽取妖血,哪怕是九阶天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如今也必然是处于一定的虚弱状态。 种种因素汇聚下来,陈牧其实并不太惧怕那头玄龟,只不过在他的判断中,是先去猎杀天妖门的妖尊最为合适,而不是先去和玄龟纠缠,毕竟玄龟就是虚弱状态,他也未必就能留得住,只能说是不太惧怕而已。 陈牧大略感知了一下幽寂谷方向的战斗,能判断出那边祁至元等诸多七玄宗宗师,目前是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基本上已经奠定局势,于是便将目光投向某個方向。 玄龟虽已不在幽寂谷中,但其本身属于速度很慢的类型,这会儿多半也跑的不远,并且他也能隐约捕捉到些许玄龟残留的妖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所去的方向。 “居然是飞走的么……” 陈牧很快就找寻到了玄龟的去向轨迹,却是遁空而去的,倒让他略微讶异。 虽然到了九阶层次,号称‘天妖’,无论任何一种妖物皆会御空飞遁,但玄龟无疑是所有妖物中最不擅长飞遁的类型了,其本身在地上的速度就不快,飞遁那就更慢。 陈牧虽不知这头玄龟为什么是飞遁而去,但既然捕捉到了其遁去的方向,便没有太多迟疑,收敛自身气息后,身形一晃,也是拔地而起,沿着妖气的细微残留追寻而去。 …… 天穹上。 乌云密布。 滚滚云海的深处,就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在追逐之中,一追一逃。 追随在后方的那道庞大身影,几乎堪比山岳,体型庞大有数十丈,赫然正是幽寂谷囚困的那头九阶天妖玄龟,其双目一片赤红,蔓延着血丝,似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 而被其所追逐的那道身影,则看上去十分纤瘦,周身张开一片无形的领域,领域内弥漫着乾天之力,正是乾天领域,借乾天领域之力而御空飞遁。 “……” 慕容燕眉头紧锁,在云层中飞遁,时不时看一眼后方追逐的玄龟。 倒不是七玄宗使出什么策略,让她来引走玄龟,而是她中了天妖门一位妖尊的暗算,不知道在她身上使了什么手段,令幽寂谷中那头玄龟脱困之后,就直追她而去。 所幸她虽不是宗师,却练就乾天领域,具备御空飞遁之能,而玄龟本就速度迟缓,体型那么庞大更不善于飞遁,因此哪怕是九阶天妖,也不太能追的上她。 只是。 她几次三番想要甩脱,却也始终做不到。 被一头九阶天妖这样追着,对她来说毫无疑问也不是好事,总归是压力很大,毕竟彼此之间的差距太大,她只能是竭力飞遁保持距离。 “麻烦了。” 感知着后方的玄龟似处于疯狂状态,穷追不舍,慕容燕紧皱着眉头。 如今甩脱不掉,那就只有想别的办法脱身,她倒也不是没有策略,无非将玄龟引到七玄宗山门,借乾坤锁龙阵将其镇压,又或者是引去冰绝宫、引去异族驻地都行。 只是她一时也不太能决定该如何选择,之前事发突然,也没有机会和祁至元等人沟通,引去七玄宗山门,虽说乾坤锁龙阵能稳稳镇压玄龟,但七玄宗山门之外还有‘七玄镇’,万一玄龟到了那里,直奔七玄镇大肆破坏,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况且。 这里离七玄宗也太过于遥远,上万里路途,哪怕到了她如今的境界,元罡内息生生不息,但这么遥远的路途,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毕竟是一头九阶的天妖! 要说距离最近的话,是异族在寒郡的驻地,不过她自己毕竟不是顶尖宗师,即使是把玄龟引过去,给异族来一场大破坏,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从异族驻地脱身。 若是尹恒太上在附近就好了,可如今她也不知道尹恒在什么地方,或许还在与天妖门的天妖老祖交手,无暇关照这边的情况,除了尹恒这位换血境存在,怕也没人能应付一尊天妖。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天妖之威 就在慕容燕于乌云之中御空遁逃之际,陈牧的身影在遥远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却是循着玄龟的妖气轨迹一路追寻了上来。 早前的他掌握三尺禁域就已经能够御空飞遁,而今练就乾坤武体,御空遁速更不用说,在宗师之中足以独步天下,便是换血境的高手,不是极其擅长飞遁身法的,要想追上他也是很难,妖物之中恐怕也只有极少数的,诸如十阶‘金翅大鹏’等能比他更快。 当然这也是他尚未跻身换血境。 “天妖玄龟。” 陈牧此时相距还远,但已能隐约捕捉到乌云之中玄龟的轨迹,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遥遥感知着对方身上那股汹涌澎湃的妖气。 虽是心中有些许困惑,这头玄龟为何会遁空而走,而不是找寻水脉,驾水而走,但很快陈牧就察觉到了变故的来源,前方乌云中正飞遁着的庞大玄龟,正在追逐着另一个有些渺小的身影,之前相距过远,而玄龟又太庞大,妖气浓郁,完全遮盖住了对方的气息,使得他没有察觉到。 此时逐渐接近,他却已能分辨出那道渺小身影。 乾天领域的感觉十分熟悉且明显,且气息上不及秦梦君那么强大,基本上一下子就知道了被玄龟追逃的那人是谁——主峰护法慕容燕。 “原来如此,虽然宗师之中也有会飞遁之法的,但论及御空速度,还是她练就乾天领域更为迅捷一些,所以最终是由她来负责引开玄龟么,倒是个好策略。” 陈牧渐渐接近的同时,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玄龟擅水,不善飞遁,若是进入大江大河之中,那借用山川地势,就是换血境也未必能将其再抓出来了,若是在辽阔外海,发挥出的力量还要更可怕,但若是在陆地上,或者御空飞遁,其就没有那么的可怕,连慕容燕都能与其拉扯。 不过。 很快陈牧就意识到情况似乎和他判断的不太一样,因为慕容燕虽在引着玄龟飞遁,但气息却明显有些狼狈,并且玄龟在乌云中不断发出阵阵嘶吼,每一声嘶吼都蕴含着天妖独有的妖威,弥漫过去之后,令境界仅有六腑境的慕容燕气息明显有所紊乱。 且慕容燕身上似乎是沾染了一种什么不属于她的气息,近似于‘迷迭香’一样的东西,正是那东西引得这头已经丧失理智,处于癫狂状态的玄龟一路穷追不舍。 “嗯?” 也就是在陈牧察觉到似乎情况不太对劲的时候,玄龟又是一声犹如惊雷般的咆哮,令慕容燕的乾天领域再次轻微一荡,速度略一迟缓。 正是这一下迟缓,使得玄龟又与她拉近了一点距离,继而一张恐怖的巨口张开,汹涌磅礴的妖力霎时间酝酿起来,令附近整个云层都为之动荡。 “不好。” 慕容燕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顿时意识到不妙,此时她才反应过来,玄龟虽不擅飞遁,但这乌云之中也是水雾凝结,对玄龟来说也一样能够借助水势之力! 但见漫天乌云滚滚,一下子凝结成一片片水浪,在磅礴的妖力调动下,向着慕容燕滚滚而来,要将她一下子席卷吞噬! 这水浪的蔓延速度,就比玄龟的飞遁之速要快了太多,几乎一刹那间,就已抵达了慕容燕的身后,好似云雾中的滔天巨浪,向着她倾泻下来。 滋滋! 这水浪才蔓延至慕容燕身后二十余丈,就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不断的消弭于无形,与她的乾天领域发生了碰撞,彼此之间不断的冲突破坏。 由于慕容燕和玄龟之间的距离仍足够远,玄龟这一击相隔很远发起,又是从后面追逐过来,加上这里终究是天穹之上而不是沧海之中,这攻击与慕容燕的乾天领域碰撞后,也是强弩之末,终究是无法击破她的乾天领域。 可即便如此, 慕容燕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虽说她的乾天领域硬抗下来了,但也是承受了冲击,使得她的飞遁之速变得迟缓许多,而后方的玄龟此时则继续追赶,与她的距离反而是进一步拉近了。 这情况可就非常不妙。 保持两百丈距离,哪怕是玄龟她也不太惧怕,但若是仅有百丈,那对她就是极大的威胁了,这个距离下,玄龟甚至不需要借助云海水雾,都能攻击到她。 而就在慕容燕心中一沉,迫于无奈之下,打算施展秘法手段,再次拉开距离之时,她的目光却是忽然微动,视线往侧后方瞥去,却是望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玄龟的不远处,正与玄龟并行,而且还在继续向她追赶过来,速度明显远在她和玄龟之上。 “那是……” 她一下子就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在七玄宗诸多宗师长老中,虽说会飞遁的也不少,但真正能追上她的没有几人,能飞遁比她还快的那就更少了,陈牧恰是能在飞遁之法上追的上她的人之一。 “慕容师姐。” 陈牧在乌云中穿行,速度比玄龟肉眼可见的更快许多,几乎是呼吸之间就已从后方越过了玄龟,追上了慕容燕,并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情况怎么样?” 慕容燕摇头苦笑,道:“中了妖人的暗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入了我的内息之中,一时半会儿祛除不掉,这玄龟便一直追着我。” “原来如此,难怪它对你穷追不舍,甚至对我的气机都毫不理会。” 陈牧扭头看了一眼后方的玄龟。 他刚才从后面追上来时,有刻意散发出一些他的气机,想看看玄龟的反应,结果玄龟对他的气机根本是毫不理会,眼中只有慕容燕。 吼!!! 正是在陈牧和慕容燕的短暂说话间,玄龟又一次发出雷霆轰鸣般的咆哮,那犹如小山般的身躯中磅礴妖力汇聚,再一次调动起云海翻滚。 但见云海之中水浪叠起,化作一片片潮汐,向着陈牧和慕容燕压了过来。 慕容燕感受着从后方袭来的压迫,顿时心中为之一沉,这一次因为距离更近,感受到的妖力和攻击压迫感更为强烈,但她面色却并不太过慌乱,因为此刻并不止她一人,还有陈牧就在旁边,陈牧的实力总归是比她要强得多。 就在下一刻。 但见那绵延而来,横跨百丈的云海潮汐,一路席卷至陈牧与她的身后,而陈牧面对那股潮汐威势,仅仅只是右手抬起,连同袍袖向后一挥。 伴随着一声嗡鸣,好似海浪潮汐一般滚滚袭来的云浪,一下子定格在空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短暂的停止,继而以陈牧轰击的那片区域为中心,一下子溃散开数十丈。 轰!!! 震天动地般的轰鸣传来。 看似只是普通的动作,但实际上却是陈牧所调动的天地之力与元罡真劲,相隔百余丈距离,和玄龟的隔空交击,爆发出的声势自然是震天动地。 “好强……” 慕容燕余光看着后方发生的碰撞,一时间不由得吸了口气,看向陈牧的目光中也尽是异色,她已经知道陈牧不久前格杀了乌蒙部的突骨侯的事情,早前心中还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突骨侯的实力可远非天妖门七阶妖尊所能比拟,能格杀白羽妖尊等人,也未必能击败突骨侯,更不用说将其斩杀。 而今看到陈牧与玄龟隔空交手碰撞这一记,她终于是正面体会到陈牧的强大,哪怕只是相隔百丈,接下了玄龟的一击,但那终究是天妖玄龟! 刚才相隔两百丈的一击,都差点让她的乾天领域崩溃。 而如今距离拉近到百丈,袭来的这一击威能何止倍增,陈牧却很是轻易的就抵挡了下来,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压力,显然她和陈牧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难以计量。 最令慕容燕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陈牧究竟是如何具备这般力量的,明明她的感知中陈牧并未展露出乾坤领域的力量,凭借的仍然仅是意境和自身元罡,这种强度的元罡真劲,真的是六腑境能够具备的力量? “不愧是九阶天妖,在虚弱之下,仍能有这般力量。”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玄龟,刚才那一下相隔百丈的短暂碰撞,倒也让他大致评估出玄龟的力量层次,的确是非同寻常,远强于墨玉妖尊那种存在。 即使是处于虚弱状态,给他的感觉也仍然极具威胁,要知道如今的他论起实力,已是绝世宗师,是换血境之下最顶尖的那一撮了,可对上一头虚弱状态的玄龟,依旧是感觉不到有取胜的把握。 当然。 这种差距陈牧倒也并不是太过意外,毕竟玄龟乃九阶天妖,是真正对应换血境的层次,那是武道的至境,也是最后一步,远强于洗髓宗师也就并不意外。 “也好。” “就让我领教一下,看看如今的我,和换血境之间,究竟还有多大的差距吧。” 仅仅只是试探还不够,难得的机会,他要借这头玄龟的力量,细细体会一下他和真正换血境之间的差距,这样等他进一步淬炼武体,乃至练成乾坤领域之后,离那個层次能有多近! 也就是在下一刻,陈牧的身形在云层中停住,不再跟随慕容燕远遁,而是驻足下来并回转过身,直面那体型庞大犹如一座小山般横压而来的天妖玄龟。 “……” 慕容燕注意到陈牧的动作,顿时一怔,连速度都下意识略微放缓,虽说玄龟如今紧盯着她,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但陈牧这般主动靠近玄龟,无疑也是十分危险的行径,那毕竟是一头天妖。 陈牧是想要做什么?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玄龟摆尾 试一试,又何妨? 陈牧望着那迅速接近而来的天妖玄龟,心中已是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意念。 没有武者不渴望武道的至境,没有武者不凝视着武道的绝巅,只不过这世间绝大部分的武者,根本没有资格触及那个高度,甚至连看一眼都做不到。 而如今的陈牧,无论一路走来是历尽了多少的艰辛,是费尽了多少的苦工,但他终究是来到了这一步,达到了能够一窥武道绝巅的位置之上。 天妖玄龟。 这是真正比肩换血境的存在。 而哪怕是因缘际会也好,机缘巧合也好,这头玄龟刚好是不在江河沧海之中,刚好是位于天穹之上,不擅飞遁,且神志不清,又气机虚弱,并落在他的面前。 无论如今的他究竟能否与这样的一头天妖对抗,但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摆在他眼前,心中的武道意志便汹涌澎湃,压抑不住。 一招。 一招就好。 让他见识一下那个层次的力量! “慕容师姐,退远一些。” 陈牧迎着玄龟向前之时,还不忘提醒慕容燕一句,哪怕玄龟如今状态虚弱,远不在全盛时期,更是不利环境,哪怕如今的他也仅仅只是洗髓境,尚未触及换血,但在这高天之上若是全力交手一击,余波也必非同小可,慕容燕相隔百丈亦有可能会被波及。 听到陈牧的话,慕容燕一时也是稍稍愣住,但她本就在与玄龟拉开距离,此时也是没有停留,驾驭乾天领域于呼吸之间遁空到两百丈之外,并回头望去。 这一切说来繁复,其实不过瞬息之间。 从陈牧驻足,提醒慕容燕退开,到玄龟临近他的身前,不过就是短暂的呼吸之间的事情,那一方体型庞大足有数十丈,犹如一尊小山般的巨影迎面而来,带给陈牧的压迫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其裹挟着茫茫云海,云浪叠荡,真如挟海啸而来! 只是面对这种令人近乎窒息般的压迫感,陈牧此时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畏惧,瞳孔深处恍若在燃烧着一缕火炎,燃烧着一种毫无动摇的信念和意志。 他左手向天,右手向地,动作看似无比缓慢,但实际却只在一刹那间,便于身前合拢化作一个印记,正是天地轮印的起手之势。 嗡!!! 浩瀚的天地之力汹涌而来,被他的乾坤意志所调动。 磅礴的元罡真劲澎湃涌动,被他的乾坤武体所操纵。 两股力量不分彼此的交融在一起,凝结成一枚灿烂如幻光,好似蕴藏着世界演化的一切本质,将世间的乾坤万物皆化入其中,并随着陈牧的一招,打向玄龟的正面! 天地轮印! 这一招没有多么宏伟的声势,也没有多么惊天的威压,但所有的力量都凝结于咫尺之间的拳峰之上,是他习武至今为止,打出的最强一击。 这是他以乾坤武体,以洗髓宗师的境界,向武道至高掀起的第一次挑战。 “吼……” 此时此刻,面对陈牧这一击,纵然是陷入癫狂状态的天妖玄龟,也终于是有所变化,注意力不再凝结于慕容燕身上,而是第一次转移了目标,视线落向了陈牧! 那一双巨大的,犹如铜钟般的妖瞳中,密布的血丝之间,隐约似出现了一丝慎重,仿佛面对陈牧这一击,纵然以它天妖之身,也无法再将其无视。 轰!!! 滚滚云海叠荡,磅礴妖力犹如海啸。 玄龟迎击陈牧这一记天地轮印的,是它的甩尾,那条长尾宛如龙蛇,相比起他那庞大而笨重的身躯,灵活到不可思议,几乎就是一下,便从后方凌空抽来。 看似简单的一记尾击,蕴含的威能之浩瀚,却是令人心中都为之震撼,因为肉眼可见的是那长尾所甩过的路径上,呼啸汹涌的妖力带起的劲风,令无边无际的乌云都在动荡,一下子分裂近千米,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似将天穹都割裂为泾渭分明的两半! 终于。 陈牧的天地轮印与玄龟这一下甩尾撞击到了一起,滚滚云海为之凝固刹那。 继而恐怖的元罡与妖力彼此交织碰撞,在咫尺之间炸裂,撕裂出一道道血色与黑色的雷霆交织,浩渺的云层以两人碰撞之处为中心,好似星辰坠落在海面,掀起千丈涟漪,一片片的荡漾炸开,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唔……” 以慕容燕堂堂风云榜高手,乾天领域之威力,在相隔两百丈的区域,都是感觉到那股爆发的余波引得天地之力近乎潮汐一般滚滚动荡,疯狂的撕扯着她的乾天领域。 尽管距离足够的远,最终还是抵挡了下来,领域没有被余波冲垮,但她看向那云海中央的目光,却也是一片震撼,心中更是犹如沧海一般,掀起了滚滚波涛,无法平息。 云雾浩渺。 妖力紊乱。 以她的能为也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感知不到具体的情况。 唰! 慕容燕只知道这种余波的动荡并未持久,大约只过了不到数个呼吸的功夫,从那疯狂动荡的云海之中,一道身影破空而来,一步落到了她的旁边。 “走。” 从云雾中穿出的人正是陈牧,他身形看上去毫无变化,衣衫也没有什么破碎的痕迹,神情更是十分平静,落下之后便冲着慕容燕开口。 慕容燕此时还在发怔,她眼眸中的目光依然似海浪一般涟漪不休,无法平息下来,不过紧接着她就听见后方的云海中,再次传来玄龟的嘶吼声。 “吼!!!” 这声音比起之前,仿佛更加的愤怒,更加的癫狂,也终于让她一個激灵,强行清醒过来,一时间更是不及细想,驾驭起乾天领域,往前继续飞遁,追上陈牧。 就在她堪堪赶上陈牧的时候,后方的浩渺乌云一下子分裂荡开,体型庞大的玄龟再一次从其中冲出,继续向着她和陈牧所在的方向追逐过来,只不过这一次目光已不止是凝视在她身上,更多的一部分则盯着陈牧,巨大的妖瞳中血丝密布。 不过。 任凭它如何愤怒嘶吼,陈牧和慕容燕始终在前方遁空并行,保持着两百余丈的距离。 慕容燕感受着后方玄龟不断散发的妖威,一时间又忍不住侧目看向陈牧,一双眼眸中泛着无数的涟漪,心底涌起了不知多少个问题,但却又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刚才, 陈牧是和玄龟硬撼了一招? 哪怕是她亲眼见到了这一幕,但如今细想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天妖玄龟,是九阶的妖物,是比及换血境的存在,即使被天妖门囚困百年十分虚弱,也非比寻常,陈牧再是风云榜前三的实力,与其之间的差距应该也难以毫厘计! 相隔一两百丈,接下玄龟一招,倒是还能够理解,可近距离的正面硬撼一招……这不是唯有换血境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陈牧?换血? 这显然是两个完全不相干连的词。 慕容燕看着陈牧,见陈牧一直平静着一张脸不说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陈师弟,你,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陈牧听到慕容燕的话,似才微微回过神来,看向慕容燕回应一句,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冲着慕容燕扬了一下。 慕容燕看着陈牧的手,顿时目光微微一凝,就看到陈牧的拳面之上,出现了一道绵延的血痕,裂口很深,几乎可见到玉色的骨头,不过却没有任何鲜血流出,并且伤口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向着中央聚拢,修复弥合。 “……” 她先是判断出这伤的确没有大碍,都没有伤到骨头,只需要短暂一些时间就能恢复,但紧接着心中又增添起几分震撼。 玄龟摆尾。 刚才那一幕她几乎是尽收眼底,陈牧可是和天妖玄龟硬拼了一记,承受了玄龟摆尾那一下恐怖的攻击,居然仅仅只是拳面被撕裂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要知道刚才那一下,光是余波都撕裂了上千米的云海,若是她在近距离下,都不用真正触碰到玄龟的尾部,仅仅是被其挥出的妖力余波冲击到,恐怕她的乾天领域都要毫无意外的被直接撕裂,甚至连同她整个人,都会被拦腰抽裂成两半! 陈牧再是练的乾坤之道,再是技艺登峰造极,能和玄龟这样硬碰一记,也绝对不是六腑境能够做到的了,恐怕……唯有传说中武道至强的乾坤武体,才能有这般的强韧! “乾坤武体?” 慕容燕看着陈牧,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一句。 “嗯。” 陈牧目光凝视着自己那受创的右手,叹了口气道:“可惜还是不能与天妖抗衡,这还是它遭到多年囚困虚弱之态,若是全盛状态,我也难抗一击。” 慕容燕:“……” 她只目光复杂的看着陈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时陈牧终于吐了口气,放下了手,看向慕容燕轻声道:“乾坤武体的事,还望慕容师姐暂不要外传,替我再隐瞒一段时日。” 仅凭初成的乾坤武体的确还抵挡不了天妖,不过差距也确实没有那么大了,就单以这头玄龟来说,若他武体再进一步,练到小成,估计就能真正抗衡了,而要是他能悟出乾坤领域……那恐怕就是全盛状态的玄龟,他也足以一战,将真正跻身于那个层次! 而如今的他,距离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多远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后土枪法(二合一) 丘骨当户见乌骨侯去追杀陈牧与慕容燕,眼眸中也是闪过少许杀意,他也一样不愿看到陈牧和慕容燕从容离去,乌骨侯的实力乃宗师中的顶尖存在,放眼整个寒北,能胜过他的也寥寥无几,两个风云榜人物虽有些许实力,但在顶尖宗师面前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倒是如今袭来的这头玄龟,纵然是外强中干,内里透支虚弱,而他们这里又有近三万精锐军阵,但应战起来依然不能太过大意。 “御!” 丘骨当户挥起令旗,望着那冲杀过来的天妖玄龟,一声沉喝。 嗡!!! 霎时间以他手中令旗为基础,过万军阵中,数十位六腑境统领,以及上百位五脏境高手,一股股内息皆绵延相连,更将数万大军的气血裹挟在其中。 量变叠加而产生质变,化出的磅礴威势,令军阵所在方圆之内,天地之力尽皆完全凝固,但见肉眼可见的磅礴罡劲汇聚于军阵前方,化作一面恢弘浩瀚的无形之墙! 整个无形气墙为土黄色,犹如拔地而起的城关,巍峨耸立不可逾越。 天妖玄龟那庞大的身躯,每一步落下都令大地为之震颤,提携而来的云海滚滚更是好似江河巨浪,最终轰的一头撞击在军阵之墙上,爆发出撼天动地般的轰鸣。 轰隆!!! 巍峨耸立的无形阵墙,被玄龟这一头撞击之下,撞的整个表面犹如海面一般荡起连绵波痕,无形的冲击隐隐似透过了军阵表面,渗透进后方庞大的精锐军阵之中。 整個军阵内的所有军卒,几乎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但这种冲击力却是均匀的分担承受,尽管给予了诸多精锐武夫强烈压迫,但最终并不能冲碎联结的气劲。 哗啦。 浩渺的云海浪潮也是冲击在了那军阵御守的阵墙之上,好似滔天巨浪冲击悬崖峭壁,拍打在礁石之上,爆发出雷鸣般的轰隆声,冲击的阵墙不断荡开涟漪。 两股力量就这么僵持不下,一时间看不出强弱。 …… 地下。 陈牧拽着慕容燕在地脉之中一路前行,畅通无阻,所过之处明明是坚厚的泥土岩层,但却如同在水中穿行,并未受到如实质般的阻碍。 慕容燕虽练就有乾天领域,但这种奇妙的感觉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因为纵然是领域也无法做到这般化用万物,唯有练成完整的乾坤意境,才能做到天地归化,无形无相。 “这就是乾坤意境,法用万物么。” 被陈牧拉着顷刻间就深入到近百丈的地下,慕容燕感受着附近的环境,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感叹,她也在尝试着修炼坤地,但进展寥寥。 她的确是更契合乾天而非坤地,未来想练成完整的乾坤也是困难重重。 也不知道陈牧的乾坤究竟是怎么练的,人的天赋怎么能高到这样的程度,五脏、六腑、乾坤、宗师……一步一步在陈牧这里近乎都没有瓶颈一般,似全都是水到渠成。 “练就完整乾坤意境,深入到一定层次后,就能使得八相之间自如转化,且万物皆为天地之力凝练而成,既能正,亦能反,自由化用。” 陈牧带着慕容燕在地下穿行,同时对着她简单叙述道。 练就乾天领域,就能御空飞天,练就坤地领域,则能遁地而行,而练成完整的乾坤,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慕容燕已执掌乾天领域,御空飞天对于她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之前孤身一人都能在玄龟的追逐下辗转诺腾,不过遁地的体验还是头一次。 恰好她也在参悟坤地意境,这一番遁地的感受,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积累。 不过。 没等慕容燕细细体悟这种遁地之妙多久,就见陈牧忽然目光微动,侧目往后方瞥过了一眼,并道:“有人追下来了,看来是不想轻易让我们撤走呢。” 听罢陈牧的话,慕容燕顿时微微一怔,也往后看去,但她在地下的感知就远远不如在天穹上飞遁的时候,甚至可以说身处地下对她几乎是巨大的限制,都隔绝了她对于乾天之力的感受和操纵,各方面都受到极大的削弱。 若非对陈牧是绝对信任,她自是不会轻易深入地下,到这种完全抑制自己的环境中的,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她几乎都施展不了乾天领域,能发挥出的实力与寻常的六腑境都差不了太多,在陈牧手底可以说是毫无反抗之力……当然就是在天上,面对如今的陈牧她其实也一样没什么抵抗之力,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一个程度。 “是异族宗师?几位?” 慕容燕感知不到后方追袭而来的气息,便不由得冲着陈牧问道。 虽是询问,但她眼眸中却闪烁着一丝莫名的光彩,心底并不太多担忧,因为她知道,不管是谁,除非是关外异族的那位换血境‘乌祖’亲至,否则只怕任谁下来,遇到如今的陈牧,都要吃上一个大亏,不可能占得了好。 年纪尚不到三十二岁的乾坤宗师,练就乾坤武体的存在,都能和天妖玄龟正面硬撼一击,这种实力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位顶尖宗师,在寒北道宗师之中已是独占鳌头。 纵是放眼大宣天下,如今的陈牧的实力,在宗师之中也足以排进前十! 未来等陈牧的武体再凝练一二,练出乾坤领域,那就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宗师,毕竟大宣历来走乾坤一道修成宗师的,都曾登上过大宣宗师谱第一的位置,无一例外。 “一位。” 陈牧并未停顿,而是拉着慕容燕继续在地脉中往远处遁去。 这里距离异族营寨太近,上面玄龟将与异族精锐军阵交战,正下方自然不是什么善地,主要是他身边还带着一个慕容燕,有些许顾虑。 慕容燕是乾天一脉,在地底是受到极大限制的,几乎没多少实力,上面的军阵和玄龟交手的余波,对她恐怕都是不小的威胁,还需要他分心去护住。 唰!唰!! 陈牧的动作极快,拉着慕容燕在约莫百丈深的地脉中穿行,如同两条游鱼般急速向远处而去,同时也开始逐渐感受到地上爆发的磅礴巍峨的几股冲击。 显然是玄龟已经与异族军阵交上了手,造成的余波几乎都渗透进百丈地底。 不过陈牧并不理会地上,玄龟这种天妖和异族军阵交手,不是短时间内能分出胜负的,毕竟异族军阵他之前粗略看过一眼,寥寥两三万人,还不足以轻易镇压玄龟这种天妖,即使是处于虚弱状态,彼此之间也是有的一打。 后方。 乌骨侯背负双手,同样在地脉中穿行,捕捉着陈牧与慕容燕的气息。 他的遁地方式却与陈牧有些许不同,陈牧是直接无视了地下的泥石岩层,令这些实质般的泥石岩层,都化作仿若泥水一般的虚状,能从中直接游穿过去,而乌骨侯则是身形所到之处,前方的泥石自然的向着两侧分裂,给他让出一条间隙。 异族的武道实际上也并不与大宣脱轨,除了许多最为古老的巫脉技法之外,还有就是最为典型的‘皇天后土’,实际上也正对应着乾坤之中的乾天坤地,只细微处略有不同。 乌骨侯所修炼的,便是其中之一的‘后土’一脉,与坤地一脉的宗师十分近似,硬要对比的话,其实就是和秦梦君最为相似,只不过秦梦君练的是相反的乾天。 “乾坤八相,法用万物么?” 乌骨侯在后方追逐,并透过地脉感知陈牧的动作,能判断出彼此之间的距离大约仅有百丈,不过陈牧在地下穿行的速度却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以他后土一脉宗师的手段,占据的就是绝对的地利,居然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赶上,将陈牧擒拿下来,仍然需要在地脉中全速追逐。 不过。 在察觉到陈牧在地脉中的速度应当还是比他要慢了一丝,乌骨侯眼眸中便闪过少许幽光,连后土领域都直接释放出来,将速度又提升了些许,奔着陈牧就直追而去。 陈牧的遁法速度的确有点异乎寻常,在地底都能几乎与他相比,一旦拉开一定距离,陈牧离开地底,升天遁空,那么他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的上了。 或者说。 到那时就算能追的上,他也不会去追了。 他也不傻,作为后土一脉的顶尖宗师,在地下他几乎无所畏惧,因此才第一时间遁地追杀,不打算放过陈牧。 可若是到了天上,离开地面,他的实力立刻就会大打折扣,而陈牧也非一般软柿子,风云榜前三也不是泥捏的,到那时能不能胜过陈牧暂且不论,就算能胜过,想在天上擒拿下陈牧和慕容燕,那也是天方夜谭! 正是陈牧选择遁地逃窜,才让他察觉到机会,于是果断追杀而来。 唰!唰!!! 撑开坤地领域的乌骨侯速度拔高,与陈牧、慕容燕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一百二十丈、 一百丈、 八十丈、 …… 终于距离拉近到了二十丈以内! 这个尺度之下,后土领域的覆盖范围,已经抵达了陈牧与慕容燕的所在! “来了。” 慕容燕察觉到异状,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 到达这个距离,即使她在地下再怎么受限,也能感知到乌骨侯的存在了,后土领域的压迫几乎是笼罩四方,给她一种极其不适的感觉。 若是在地上,在天穹之上,此时的她恐怕毫不犹豫就会撑开乾天领域与之对抗,但如今在百丈地底,乾天隔绝,她根本施展不出领域,此时被后土领域覆盖过来,哪怕对方尚未发起攻击,整个人依然有一种逐渐溺水的感觉。 不过。 有陈牧在旁边,看着陈牧那始终淡然的神色,她心中便也镇定许多。 这股气息非同一般宗师,更兼领域应当是后土领域,那么来人恐怕就是异族四部中鼎鼎大名的‘乌骨侯’了,乃是真正的顶尖宗师之一,实力比及秦梦君、姜长生的存在。 但如今的陈牧却已是号称无敌的乾坤宗师,哪怕是才跻身这个境界没有多久,却也已经有了几分天下无敌的气度,与玄龟的硬撼一记就是实打实的证明。 而就在下一刻。 一个苍老而洪亮,伴随着威严的声音透过地脉传来。 “能在这个年纪登上你们寒北所谓的风云榜第三,能格杀天妖门几头妖人,你的确实力不俗,天资也是老夫生平仅见,可你带着一个累赘,还想在老夫眼皮底下遁地而走,未免有些太不将老夫放在眼里了。” 轰!! 伴随着这话音落下,周遭环境终于一刹那间大变。 后土领域的覆盖,几乎是掌控了方圆数十丈内的地脉之力以及一切,立时就封锁了陈牧化用万物的能力,使他无法再从泥石之间直接穿行。 同时附近那厚厚的泥石岩壁,立刻变得沉重再沉重,压得人近乎窒息一般,更是从四面八方往中央挤压过来,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陈牧和慕容燕直接攥死掌中! 远处。 乌骨侯在二十丈外,正冲着陈牧和慕容燕所在的方向遥遥抬手,向中央握拳,眼看着就要将两人碾压一般抹杀,他眼眸中却露出一丝困惑。 不太对劲。 以陈牧的能力,若是不带着慕容燕的话,就算在地下穿行的速度依然不及他,但也不会被他这么快追上,只需要稍微拉开一些距离,然后遁出地面,他就奈何不了对方了。 然而陈牧却硬是不选择合理的逃遁路线,也不舍弃慕容燕,始终带着慕容燕一同在地脉中遁逃,就这么被他强行赶上,这种行径感觉十分之愚蠢。 陈牧会是个愚蠢人物? 显然不可能! 这个年纪就登上风云榜第三,号称寒北道历代武者天赋最高之人,怎么会是愚蠢人物,会主动自寻死路呢? 乌骨侯心中已然察觉到不太对劲,但他的感知已全面张开,后土一脉的修行让他对地下方圆数里内的气息都了如指掌,根本没在附近察觉到有任何埋伏的痕迹,这也是他敢于一路追到这里来的底气之一。 没有埋伏,那陈牧这般作为是何缘故? 乌骨侯心中不解,但并不妨碍他对陈牧和慕容燕出手,不管七玄宗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在这百丈地底都是他的主场,他可并不惧怕什么,水来土掩便是。 轰!!! 但见乌骨侯正前方,那方圆约莫二十丈的泥石岩壁,就这么疯狂的向内收敛压缩,从大地之中单独撕裂了出来,硬生生的挤成了一个石球! 同时那方圆二十丈的区域,也形成了一个地脉中的地穴空洞,化作一个石室。 看上去似乎陈牧和慕容燕都已被碾杀在那颗凝练挤压的石球之中,但就在下一刻,乌骨侯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目光陡然盯着那石球。 咔、咔、 但见那颗不断向内挤压收缩的石球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丝丝裂痕,继而不断的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无法遏制,最终一下子崩裂炸碎! 破碎的石球中央,就见陈牧屹立在那里,抬起的右手正缓缓放下,身体也不知何时已转了过来,就这么相隔约二十丈,遥遥望向乌骨侯,并淡淡的道: “乌蒙部乌骨侯,久闻大名了。” “……” 乌骨侯此时已忽略了陈牧身后的慕容燕,而是将目光死死的盯在陈牧身上,道:“你不是陈牧?!不,不对,这种感觉……”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看向陈牧的视线中更露出些许震惊之色。 刚才那一招看似简单,但实际上他堂堂后土一脉顶尖宗师,驾驭领域出手也算是全力以赴了,在这地底所在,实力稍差一些的宗师都难以摆脱他的束缚,难抗他那一招,风云榜上就算是排在第一的什么逍遥散人,他也不觉得能够轻易挡下。 而陈牧却是强行击破! 并且展露出的手段,也并非意境调动的地脉之力,而是纯粹的元罡真劲! 能强行击破他后土领域一击的元罡真劲,根本就不可能是六腑境所能具备的,那简直是天差地别,唯有宗师武体,甚至还得是极强的武体,才有可能做得到! 那么。 毫无疑问了。 难怪陈牧胆敢带着慕容燕从地下遁走,而丝毫不畏惧于他,难怪陈牧能格杀天妖门三尊妖人,恐怕连他弟弟突骨侯,都是死在陈牧的手底。 “你已练成宗师?” 乌骨侯盯着陈牧,用十分压抑阴冷的语气开口,克制着自己心中的震动。 虽然他也是久闻陈牧之名了,对陈牧的绝代天赋也是早就知晓,但即使是陈牧登上风云榜第三,对他来说也只是稍微令他有所在意,但此时此刻,他是真正的内心震荡,脑海中更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宗师! 乾坤宗师! 年纪不到三十二岁的宗师,还是武道至强至难的乾坤一脉。 “你们异族的后土领域,与坤地一脉倒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在运用方面似有些不同,或有可取之处,不知可否让我再多见识一下。” 陈牧神色淡然看向乌骨侯。 这里距离玄龟和异族军阵的方位已经很远了,至少拉开了十二三里地,这个距离下乌骨侯再有通天之能,也是来不及退回去与军阵汇合了。 “……” 乌骨侯盯着陈牧,此时反而不多说话了,短暂沉默之后,忽而瞳孔深处杀机一闪而过,整个人猛然暴起,一杆长枪被他从身后抽出,隔空一枪,就向着陈牧点穿而来! 这个年纪的乾坤宗师太可怕了。 若能杀之,决不可留! 虽说乾坤宗师的实力号称宗师无敌,但陈牧突破宗师肯定没有多久,不可能将武体练到极限,而且据刚才看来,陈牧多半也不曾练成乾坤领域。 在这种情况下,初步迈入宗师之境的陈牧,未必就是他的对手,毕竟这里可是地下,乃是他占据的绝对地利,只要他能压过陈牧,那就有把握将陈牧彻底留在地底! 嗡! 乌骨侯这一枪,大开大合,是一记弯月般的顺劈,向着陈牧迎头砸落。 这一招落下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恢弘的声势,甚至动作也十分缓慢,和那些易筋锻骨境的武者相比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实际上在力量的发挥和凝练方面,已是卓然而成宗师,达到登峰造极,返璞归真的程度! 那一枪之中不仅仅是凝练有汹涌的元罡真劲,更是将地脉之力都牵引汇合,后土领域之威强行收敛,都汇聚于枪尖之上,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招,看似缓慢的一招,但却给人一种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能毁城裂地之威! “后土枪法么。” 陈牧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此时迎面那一枪,枪尚未落下,已感觉到周身都变得无比沉重,似乎背负了一座山峰般的重量。 乾天是轻灵,坤地是厚重,达到一定境界,到了领域的程度,自然能皆地势改变重量,这里是百丈地底,乌骨侯的后土之技,几乎压的整个地穴都沉重了数十倍。 但。 面对乌骨侯这顶尖宗师的一枪,陈牧的手段仍然很是简单,仅止右手握拳,捏起一记拳印,就这么强顶着那犹如山峦般的沉重压力,一拳迎上! 达到他如今的地步,乾坤武体练就,也同样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法,在对力量的掌控凝练的登峰造极之后,一招天地轮印,便可镇压天下万物。 轰!!! 陈牧的拳头裹挟着乾坤八相之光,与乌骨侯劈落的长枪硬生生的撼到一起。 那朴素无华的拳头,与那长枪的枪头,并未接触到一起,而是在相隔还有大约一尺的距离便彼此停住,无法再寸进,拳头和枪头之间的元罡真劲已是不断的互相冲突撕裂,在地底深处迸发出一道道漆黑如雷霆般的华光,附近的地脉近乎如同沸腾! 慕容燕看着这一幕,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迅速退后,一直退到了最远处,整个人直接蜷缩在角落里,勉强撑起一缕元罡屏障,抵挡余波的冲突。 实际上陈牧与乌骨侯这一招,根本都没有余波外泄,造成的冲突纯粹是因为互相交锋而引发的地脉震动,也因此慕容燕退到远处蜷缩一团后,也勉强抵挡得住地脉的冲击。 终于。 两股磅礴的力量彼此交击冲突,过了约莫数个呼吸后,但见乌骨侯长枪之上那深沉的黄光终于变得明灭不定,直至出现一丝丝碎裂的痕迹。 伴随着乌骨侯眼眸中露出的震骇,就见陈牧的拳头终于一寸寸的前压而来,最终轰的一下,落在了他手中灵兵长枪的枪头之上。 嗡!!! 这一拳凝练的威力爆发出来,令整个枪身剧烈震颤,乌骨侯的双手也是陡然感到发麻,终于是再也僵持不住,整个人连同手中长枪向后飞出,仿佛承受了一股巨力的冲击,最后脊背轰的一下撞在十丈之外的岩壁之上,撞的泥屑飞石四溅,整个人更是深深嵌入其中! 这一幕看的角落里的慕容燕,眼眸中异彩连连。 果然。 连乌骨侯这般顶尖宗师,都不是如今陈牧的对手,一入宗师之境,果然是如同渊中潜龙,一跃升天,从此睥睨天下,再不可遏制。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身死(二合一) “噗。” 乌骨侯脊背嵌入岩壁之中,喷出一口血雾,眼眸中流露出震骇,但体内元罡真劲却并未被完全震散,几乎是第一时间又做出动作,手中长枪冲着陈牧一扬。 “地动山摇!” 伴随着他一声低喝,百丈地脉之力被他调动,霎时间这一片空置的石穴汹涌翻滚起来,一时间泥石汹涌而来向内聚拢,疯狂的向着陈牧掩埋而去。 而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则是在泥石的涌动中,身形向着远处迅速退去。 逃! 本来是想趁着陈牧初成宗师之际,找机会将陈牧格杀,却不想陈牧的实力恐怖至此,他占据地利竟然都不是对手,那他自然也不会再过多死磕。 陈牧看着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的泥石,神色依旧没有太多变化,双手各自划过一道轮印并在身前合拢,继而向前一撕,掌印拍击在席卷过来的泥石岩层上。 轰!! 泥石岩层剧烈震荡,上面一下子浮现出清晰的掌印,这掌印更蔓延出无数裂痕,其内酝酿的元罡一路渗透,将岩层中流淌的地脉之力尽皆震的溃散! 继而陈牧向前一步踏出,直接以体魄生生撞穿了一层层的泥石岩层,向着遁逃的乌骨侯追杀过去,尚未临近其背后,手中便已扬起一根短矛,噼里啪啦炸开一束雷光。 破邪雷矛! “敢与我近身,可就不是你想走便能走得掉的了。”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恢弘的元罡真劲爆发出来,凝练于雷矛之上,这一次不是天地轮印,而是将所有的元罡之力皆化作雷力。 过去六腑境的他,其实一直都不能将破邪雷矛的极限威力发挥出来,但如今的他却已是轻描淡写便能驾驭这件灵兵,甚至磅礴元罡灌注之下,令整柄雷矛都发出阵阵嗡鸣,仿佛都变得灵动了起来,发出灵性般的喜悦,似是不知多少年不曾被这般驾驭。 整根雷矛此时通体都化作了灿烂的幻光之色。 陈牧就好似握着一根由纯粹雷霆所凝聚成的雷弧之光,深紫色的雷霆不断的交织,在附近的泥层之中弥漫,所到之处令泥层处处崩塌。 轰!!! 伴随着陈牧扬手一掷,这一束璀璨雷光便刹那间迸发出去,撕裂层层地脉,以一种不可抵御般的贯穿之力,一路横击破空,直袭向遁逃的乌骨侯的后背! 五行之中,木克土! 八卦之中,风雷为木相,雷亦能破土! 这地下的确是乌骨侯的主场,后土领域对于地脉的控制力,远远地强过于陈牧,毕竟陈牧虽练有乾坤意境,可终究是未曾练成领域,在真正专精于后土的宗师面前,还是无法与其争夺对地脉之力的控制权的,因此只能以力破巧! 倘若乌骨侯远离他百丈,在这深层地下,他倒真未必能追的上对方,对方拉开距离的话也的确有能耐和他拉扯一二,并不是说乌骨侯的实力就比死在他手底的墨玉妖尊更强,而是地利优势到了这个境界之后,远比想象的要更大。 同为顶尖宗师,若在天穹上,秦梦君可以碾压乌骨侯,而若是在这种地脉深处,乌骨侯则能碾压秦梦君,只有在地面上两人才能各占一方,较量一二。 因此。 正面与陈牧硬撼一记的乌骨侯,依然有逃遁的能力。 只是他终究是离陈牧太近了,和陈牧的硬拼也或多或少的受损一些,影响了自身状态,此时再想要拉开距离,那毫无疑问是为时已晚! “雷道灵兵?” 乌骨侯感知着后方传来的波动,一时间眼皮直跳,心中更是暗叫不好。 后土其实并非五行之土,乃是象征着滋生万物的地母,被木属和雷属的克制并没那么大,但问题是陈牧的实力远强于他,再驾驭一件雷属灵兵,在他先负伤的情况下袭击而来,那对他几乎就是生死一线的威胁了! 几乎就是他察觉到波动的一刹那,破邪雷矛便已撕裂贯穿了数十丈泥层,向着他的脊背破空袭来,根本没有任何闪避和诺腾的空间! 危机之下。 乌骨侯也只能强行咬牙,挥起手中长枪,生生扫向那根袭来的雷矛,与那一束灿烂的深紫色雷光撞击到了一起,一下子炸开一片片雷弧。 伴随着噼里啪啦般的一阵炸响,他只觉得虎口剧震,宗师武体的手掌也承受不住冲击,虎口崩裂开来,有鲜血流淌,并且破邪雷矛之上的灿烂雷光,更是与他长枪上的元罡不断碰撞冲突,一步一步顺着长枪蔓延过来。 啪嗞、啪嗞。 乌骨侯双目一下子变得赤红,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秘法手段,心脏剧烈一跳,鼓荡的心血流淌全身,使得他的元罡真劲勃然激发,终于是生生震散了雷弧。 紧接着他就再次提身,想要继续往远处遁逃。 但。 被破邪雷矛的攻击所耽搁了一下,陈牧的身影却已追至他的背后! 虽然在这地脉深处,各项能力都反过来被乌骨侯所限制,甚至行动都有所不便,但他终究是练成了武体,纵然是横冲直撞,也非随意能够挡下,以破邪雷矛短暂牵制一个呼吸,他便已追了上来,左手虚抬,右手虚落,乾坤光华流转明灭。 风轮, 雷轮, 火轮, 水轮, …… 天地轮印! 乾坤武体的磅礴元罡,被陈牧完全调动出来,他目光淡漠,手中打出的天地轮印,似将整个天地囊括其中,天塌地陷,令身处其中的乌骨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生死危机之下,乌骨侯反倒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终究是一代顶尖宗师,非同凡夫俗子,一时间所有一切杂念皆被他摒弃,后土领域被他撑开,整個人与大地相连,仿佛化作了地脉的一份子,与整片土地交融。 “后土降,万物生。” 乌骨侯双手虎口撕裂,滴滴鲜血流淌,但此时却紧握住那件灵兵长枪,借地势之力,向上猛然挥出了一枪。 这一枪挥出,好似整个天地都陷入寂静,他仿佛跻身于另一个境界,触摸到了某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霎时间附近的泥土、岩层都为之停滞,一种浓郁的生命力疯狂换发,竟是从那些枯黄的泥层岩壁之中,生生的长出了一缕缕的翠色幼苗。 面对陈牧,他是修成顶尖宗师,将境界抵达宗师尽头以来,第一次面临生死危机,那种死亡几乎已环绕心间,而恰好他所练的后土,正合万物之生,此时于死境之中挥出求生的一枪,隐约之间仿佛冲破了生与死的枷锁! 生!生!生!! 乌骨侯眼眸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任何一位顶尖宗师,都是当世之翘楚,都曾是绝代天骄,他乌骨侯亦然,此时的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已真正触及到了某个界限,如果此次能活下来,那么他必能跨越武道最后那一关,换血而迈入武道绝巅,成为四部之中另一位‘骨祖’! 然而。 他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灭! 心境和意志,感悟和灵性,即使跨越了那一层界限,但终究不是真正抵达那个境界,也并非一种质变,仅仅只是一个极小台阶的跨越。 他手中挥出的长枪与陈牧的天地轮印撞击在一起,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的被生生压弯了枪头,最后所有的元罡与生机一寸寸的溃散凋零。 砰! 最终长枪脱手而出,原本斜斜向上,指向陈牧的枪头,此时调转过来,插入了地下岩层之内,而他整个人则向后踉跄几步,在原地顿住。 陈牧的身形就这么坠落下来,落在他的正前方,打出天地轮印的双手有一丝轻微的颤抖,但下一刻就恢复于无形,并目光直视向乌骨侯,略有一丝轻叹的道: “果然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顶尖宗师。 的确不是天妖门那种贪生怕死的妖人所能及。 虽说论起实力,若是在地上交手,乌骨侯和墨玉妖尊也相差不会太多,但论及武道意志,那种决念,两者则相差太大。 乌骨侯虽是异族宗师,但的确是他如今所遇到的人中,除了秦梦君之外最卓越的人物,在生死之间不仅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甚至还几乎产生了一丝蜕变! 他知道那种蜕变是什么。 过了这一关,乌骨侯至少便有八成的可能,能迈入换血境,登上武道最后的绝巅。 若是乌骨侯在一开始就有这个程度,那恐怕他也未必能将其留下,但对方过于自信而与他近身交手,一招而受创,即使最终心境和意志几乎产生蜕变,但仍不足以扭转和他之间的差距,仍然还是挡不住他的天地轮印! “……” 乌骨侯就这么站在陈牧对面,双手下垂,裂开的手掌中,有鲜血不断的滴落,而他整个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陈牧,眼眸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但最终,他目光中的神采渐渐消失,整个人从头部开始,犹如瓷器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痕,继而整个身躯一寸寸的崩溃,犹如泥土石人般碎裂,最终散落在泥石之间。 “可惜了。” 陈牧看着乌骨侯那彻底破碎的一地骨渣,最终摇了摇头。 能有资格迈入换血境的人物,其实是很少的,实际上大部分的换血境,都是顶尖宗师突破上去,只有少数是如冯弘升、石振永这个档次的宗师跨境。 这也是为何换血境与宗师差距极大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大多本身就曾是顶尖宗师。 乌骨侯是有资格冲击换血的,但死在他手底之后,未来世间便注定又少一个武道绝巅的换血存在了,只是对方乃异族宗师,死便死了,陈牧也只是为武道而感叹,将来会少一个‘后土枪圣’能让他印证自身武道。 仔细看了看乌骨侯残留的尸体。 见其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之物,陈牧便很快收敛了视线,回手轻轻拔起了那杆乌骨侯所用的长枪,入手只觉得无比沉重,重若千钧。 “好枪。” 将这件灵兵长枪横至身前,目光审视一下。 这是一件实打实的地属灵兵,其核心毫无疑问是一块玄黄石,重量过千斤,质量差不多比肩破邪雷矛,甚至隐约接近玄天剑图那个水准。 可惜的是。 对如今的他来说,除非是有一件完全契合的乾坤灵兵,否则的话在他手中,后土灵兵也好,破邪雷矛也罢,寒魄灵刀也行,使用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差距。 不过这样一件灵兵对于宗师来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至少也能用来换取对他有用的其他资源,总归是又一份收获。 随意挥动一下这件后土灵枪之后,陈牧回转过身,沿着泥土岩层往前走去。 乌骨侯已死。 附近的地脉也已恢复了平静。 他不需要再强行冲破那些泥土岩层,以乾坤意境化用万物,便从容的再次从地脉之中穿行,几步落下之后,便原路返回,抵达之前最初交手的所在。 这里原本是被乌骨侯强行掀出的石穴,但之后又被他逃遁时以手段掩埋。 陈牧很快便在角落里,找到了一直蜷缩着一动不动的慕容燕。 唰。 陈牧一抬手,将附近的岩层撕裂,开辟出一块区域,并看向慕容燕道: “慕容师姐,没事了。” 慕容燕倒也不显尴尬,她在地下本来就行动不便,不擅长地脉行走,对于陈牧和乌骨侯的交手,连余波抵挡起来都极其艰难,自然更不可能跟过去看,就在原地等着。 见陈牧回返过来,她心中也是松缓了口气。 虽然确定陈牧一定会赢,但地底毕竟是乌骨侯的主场,她也担忧万一对方有什么其他陷阱手段之类,或许陈牧也会吃亏,不过显然战斗持续的很快,顷刻间就已结束了。 重新起身的慕容燕,注意到陈牧手中拎着的后土灵枪,眼眸中顿时有微光闪过,不由得低声问道:“这是乌骨侯的灵兵?乌骨侯是已经……” “他若一开始不主动接近,在这地底我或许也奈何不了他。”陈牧语气平和的道:“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了。” 听到陈牧的话。 慕容燕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的确。 正如陈牧所言,地底乃是乌骨侯的绝对地利,在这地下,他就算遇到三四个同层次的顶尖宗师,那也是毫不畏惧的,打不过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说白了他根本就不怎么惧怕七玄宗的埋伏,纵然七玄宗诸多宗师齐出,在地下也拿捏不了他,除非是换血境的老祖出手。 正是这样的自信使得他丢掉了性命。 只是即便这样,慕容燕心中的波澜也依然是滚滚如潮,难以平息,毕竟那可是乌骨侯,是顶尖宗师之一,在寒北道众多宗师中,实力都有资格跻身前十的人物了! 比乌骨侯更强的,不算换血境存在,整个寒北道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而即使算上换血境的人物,也不会超过二十位,顶尖宗师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正的在实力上已经达到寒北道十一州之地的顶尖层次,没有多少敌手。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却这么死在了地底,死在了自己最有利的地势之下。 “走吧。” 陈牧冲着慕容燕说道:“看看异族的军阵和那头玄龟打的怎么样了。” 慕容燕微微点头。 如果是她自己,在将玄龟引到异族军阵据点后,肯定是转头就逃,逃的越远越好,也就是陈牧,能格杀乌骨侯这种实力,有底气不急着离去,还要继续观察战况。 “失礼了。” 陈牧见慕容燕回应,便冲着她微微点头,然后上前一步伸手搭住她的肩头,继而便沿着泥土岩层往上一路拔高升去,顷刻功夫便破土而出,冲出了地面。 两人所处的位置,却是在一片崎岖的丘陵之间,大约十余里外,便是玄龟和异族军阵所在的战场,此时仍能听见各种轰鸣如惊雷滚滚,显然斗的还相当激烈。 遥遥望去。 但见异族军阵依然是保持御守的状态,摆出的是龟甲之阵,并未将玄龟放入阵中围困,显然没有报以将玄龟困杀的打算。 “吼!!!” 玄龟愤怒的不断嘶吼咆哮,天穹上的云海以肉眼可见的龙卷之状,被它源源不断的扯下一缕一缕,化作一片片水浪荡漾席卷,但始终无法冲破那御守的军阵。 而它时不时一记摆尾,抽出的凌厉攻击,令陈牧都难以正面完全接下的冲击,也是被整个军阵凝结的罡劲所挡下,仅仅只是打的那一层枯黄色的阵壁一番动荡,卷起层层涟漪,但终是无法强行将其撕裂。 “这异族倒真是稳健。” 陈牧负手而立,遥遥看了一阵,冲着慕容燕说道。 以双方的战力来看,异族军阵还是占据绝对上风的,倘若主动将玄龟纳入军阵之中围困,即使会造成些许伤亡,但战到最后必然能够将这头玄龟斩杀于军阵之中。 可即便如此,异族军阵却始终保持守势,更多的是抵御玄龟的攻杀,甚至主动攻伐都很少,只偶尔转换攻阵打出两击,在玄龟身上留下些许伤痕。 这种情况下,玄龟若是想退走,不将其围困显然是拦不住的。 只是这头玄龟目前仍然处于癫狂的状态,俨然是攻不破异族军阵,却还是在那纠缠不休,理智不存,不知道是中了天妖门的什么手段所导致。 “也许是因为乌骨侯不在吧。” 慕容燕也在遥遥观望,此时目光略微闪烁一下,回应一句。 乌骨侯去追杀她和陈牧了,再加上幽寂谷受攻伐,整个寒郡战况不明,异族军阵不愿意冒险和玄龟死磕也就很正常。 倘若乌骨侯将她和陈牧杀死,此时已赶回军阵之中,那恐怕异族就要对这头玄龟真正起想法了,后续或许就是转守为攻,尝试将其困杀。 毕竟。 一头玄龟身上的资源那可是太丰富了,即使为此损伤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陈牧听着慕容燕的回答,也是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个猜测,显然乌骨侯尚未归返,异族军阵打的很保守,不过乌骨侯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他们若是持御守之势,倒没什么好办法。” 倘若异族军阵将玄龟困入阵中,将军阵由守转攻,对外而转至对内,那么他就要有些许想法了,因为那样的话,军阵的外侧就会变得极其薄弱。 而他只需要在外尝试配合出手,就有可能将这异族的数万军阵完全撕碎! 可异族始终保持御守,就没有这种破绽,即使他现在出手,从另一个方向配合玄龟一并攻击,也没他大意义,因为他的攻击手段也并不比玄龟强,甚至还略逊一些,而异族军阵摆出的是‘龟甲阵’,四面八方都是铜墙铁壁。 此刻。 异族军阵之中。 临时负责居中统御,手持令旗的丘骨当户,不断调动军阵之力与玄龟攻守碰撞,但眉头却一阵阵的紧锁,目光时不时往军阵外掠去。 “怎么还未回来……” 乌骨侯乃堂堂顶尖宗师,还是后土一脉,在地下追杀陈牧和慕容燕两个风云榜的小辈,怎么会一追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若是真追不上,也该早些回来才是,这头玄龟可还是要处置一二的。 要是能将一头玄龟困杀,资源之丰富自不用说,甚至可能受到那位‘乌祖’的奖赏,只是乌骨侯不在,他却也不敢擅自变阵,从御守而转围困。 毕竟如今寒郡局势复杂,幽寂谷和天妖门那边暂且不清楚是什么状况,这头玄龟又像是从幽寂谷那边被引过来的,在没有情报的前提下,他自然更不敢冒险。 幸好。 这头玄龟似是完全失去理智。 明明对他们摆出的龟甲阵毫无办法,却还是在不断死磕,这样下去倒也未必不能以龟甲阵慢慢磨死这头玄龟,总归这是最稳妥的战法。 哪怕这时候再冒出七八个埋伏的七玄宗宗师,保持龟甲阵的御守,数万人的列阵也是稳如泰山,不惧怕七玄宗宗师的主动攻伐。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追猎玄龟(二合一) 数万人的精锐军阵与天妖玄龟不断碰撞冲突。 激斗就这么持续着。 陈牧与慕容燕则相隔十余里,隐蔽气息和身形观察战况,不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异族军阵始终不曾露出破绽,全程维持着守御之势,也使得陈牧看不到机会下手。 他最想看到的局面,自然是接机配合玄龟,将这一批异族精锐全部灭杀,利用两者相斗再重创玄龟,最后能将玄龟也拿下,那无疑就是一场大收获了。 不过这只是最理想的状况。 如今乌骨侯一去不归,异族全程保持警戒,他便找寻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于是也就并不随意出手,只遥遥观察形势,等待时机。 然而战况一直激烈持续,直至近一个时辰之后,异族军阵依然保持守势,反倒是那头天妖玄龟,渐渐开始有了后力不足的趋势。 毕竟。 这头玄龟虽是九阶天妖,但到底是被天妖门囚困上百年,各种抽取妖气妖血,脱困之时便处于虚弱状态,与异族军阵一场大战,妖力妖气更是进一步消耗。 但似乎也正是这种消耗,令这头玄龟的状态渐渐发生了变化,它那双如铜钟一般巨大的妖瞳中,密布的血丝似渐渐有所收敛,其中的暴戾凶残慢慢的有所平复。 终于。 当玄龟又与异族军阵再次碰撞一记后,它终于发出了一声有些痛苦的嘶吼咆哮。 就仿佛是失去理智的人,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般,伴随着这一声痛苦的嘶吼之后,更是以头触地,撞击的大地一阵动荡摇晃。 当玄龟再次抬起那犹如小山般的头颅时,它那庞大的身躯不再撞向异族军阵,而是妖瞳的血丝中流露出一丝丝的凶狠,继而四足往后缓缓的退了一步。 轰!!! 眼见异族军阵没有太多动作,玄龟终于一扭头,庞大的身躯往远处遁去。 “恢复神智了么……” 丘骨当户见状,脸色顿时一沉,令旗一下子扬起,调动起军阵之力。 乌骨侯迟迟不回,他的确不敢调动军阵围困玄龟,现在玄龟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不再和军阵死磕而选择退走,那他显然不会轻易放任玄龟退去。 只不过一开始没有调动军阵围困,此时对与玄龟的退走,他也来不及再调动军阵上前围困了,毕竟再精锐的军阵,底层军士也都是些易筋锻骨的武夫,论及速度远无法和玄龟这种天妖相比,即使玄龟已是行动最缓慢的,但终究是天妖。 “攻!” 丘骨当户一声大喝。 但见整个军阵之力陡然为之一变,之前是呈现出铜墙铁壁般的龟甲御守之状,此时那一股股澎湃的军阵之力,则是在他的令旗操纵之下,凝练汇聚,在上空交织缠绕,汇聚成一根绵延数十丈的恢弘战矛,迸发出猩红色的血光,澎湃的战意与杀气凝练其中。 继而伴随着他令旗向前一挥,这根凝聚了整个军阵之力的战矛,便刹那间破空飞出,伴随着近乎催城裂地般的威势,贯穿向逃窜的天妖玄龟。 “吼!!!” 玄龟也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军阵之力,那根战矛汇聚了数万精锐、上百五脏六腑境乃至数位宗师的力量,虽然在凝练程度上远远不足以和真正的换血境相提并论,但以力破巧,以量胜强,对于玄龟而言也是非同小可的一击。 主要是它的确体型庞大,且行动迟缓,这个距离下无法轻易回避。 伴随着一声嘶吼咆哮。 但见玄龟一双后足猛然践踏大地,霎时间地面碎裂,迸发出一片片水浪,在这水浪之中它猛然甩出长尾,凌厉的破空一击,横向抽打那根破空而来的巨大战矛。 犹如黑影般的一记摆尾,相比起它那庞大笨拙的身躯,速度却是快到不可思议,肉眼几乎不可见般,一刹那就凌空而起,与赤红色的恢弘战矛横向撞击在一起。 啪!!!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宇的凌厉鞭笞声。 尽管那赤红战矛汇聚的威力极其庞大,可论及力道的凝练程度,远不及玄龟这一记摆尾,从中央处硬生生的被抽的断裂开来! 但军阵之力到底也是非同一般,纵然那根战矛从中央折断,其前半截仍然保持着一定的去势,破空向前贯去,最终一矛扎向了玄龟的巨壳。 轰! 好似撞击铜钟般的声响,震的人耳膜嗡鸣,同时也伴随着玄龟一声带着痛苦的嘶吼声,其脊背的龟壳硬生生的被那半截战矛刺破,贯穿入内将近一丈! 由于这根赤红战矛仅是军阵之力凝练的虚化之物,在击破了玄龟的背壳,给它造成一记创伤之后,便迅速的淡化并湮灭消散,而残留的则是玄龟脊背上一個肉眼可见的血洞。 受此一击。 玄龟几乎不再有任何停留,四足踏地猛一发力,那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便向远处疾遁而去,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它在陆地上不擅长速度,那也只是相对于换血境的高手而言,实际上其速度远比五脏六腑境都要快得多,之前追不上慕容燕,那也是因为凌空飞遁它更不擅长,若在地面上奔行,慕容燕也难比它更快,速度至少及得上一些宗师。 “……” 丘骨当户眼看着玄龟遁走而去,一张脸终于彻底阴沉下来。 之前没有选择调动军阵围困玄龟,现在想追自然是不可能追的上了,除非他们几个宗师脱离军阵,单独追上去。 可问题是哪怕玄龟如今消耗不小,又略有负伤,凭他们几个也一样没有任何把握能对付得了,甚至要是不小心靠的太近,玄龟摆尾一击就有可能将他们瞬杀当场,毕竟他们和玄龟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完全是依靠军阵才能抵挡。 最关键的是。 乌骨侯迟迟不归,让他心中更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追杀两个风云榜人物,怎么会一去那么久不归,按说以乌骨侯的实力,在地下疾行,就是遇到七玄宗的埋伏也有能力全身而退,可从交战到现在就再无声息。 弄不清楚状况他就更不可能冒险,去追逐玄龟,只能放任这头玄龟远遁离去。 其他几名宗师此时各自立于军阵中,脸色也都不是很好看。 莫名其妙与一头天妖玄龟大战一场,损伤了不少士卒,要能将玄龟格杀也还罢了,足以弥补损失甚至赚到许多,可结果最后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头玄龟遁走,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但他们也的确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谁也不敢随意离开军阵,去追逐那头玄龟。 …… 远处。 十余里外的丘陵之间。 陈牧与慕容燕全程看完了玄龟和军阵的交手,眼见玄龟终于不再和异族军阵死磕,转而往远处遁逃,陈牧终于开口道:“看来那头玄龟已恢复些许理智了。” 慕容燕也是微微点头,目视那头远遁的玄龟,缓缓的道:“毕竟是九阶天妖,天妖门再有什么阴险手段,也不可能长时间将其控制。” “嗯,慕容师姐你且先回,我去看看还有无机会能留下这头玄龟。” 陈牧冲着慕容燕说道。 异族军阵目前仍然是没什么破绽,他也没兴趣冒着风险去冲阵,倒是玄龟的话,对他的确没太大威胁,如今又受了伤,可以试探性的反过来追杀一二,看能否将其留下。 一头九阶天妖,便是对七玄宗这样的大宗门来说,都是巨大的资源,于他个人更不用说,要能将其拿下,利用好其身上的各自资源,未来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大成都很轻松。 “万事小心。” 慕容燕听到陈牧要去尝试猎杀玄龟,知道这不是她有资格插手的事情。 她这里话音尚未落下,陈牧那边便已化作一缕黑影,无形无息的消失在原地,不见了去向,在她的感知中顷刻间没有了踪影。 看着陈牧消失,慕容燕一时间又不由得有些感叹,在之前初入冰州之际,她还觉得陈牧的实力与她在伯仲之间,论起交战的经验多半还不及她,结果却是短短不到数月功夫,对陈牧的认知就如断崖般的改变,一眨眼陈牧甚至都能尝试猎杀玄龟这等天妖了! 就算玄龟虚弱负伤,就算也未必真能解决,但光是有资格去尝试,就已经远远不是她所能触及的层次,便是寒北任何一位顶尖宗师在此,恐怕都不敢去追杀一头负伤玄龟。 呼。 她深吸了口气,强行平复心绪后,又往远处的异族军阵看了一眼,继而也是往后退去,很快消失在了丘陵之间,不见了踪迹。 …… 荒原上。 陈牧收敛气息,一步落下便跨越百丈,悄无声息的跟在玄龟的后方。 尽管玄龟在陆地上奔行的速度不慢,但陈牧仍然是能轻易跟上,如今的他论及速度,要和换血境存在相比暂不好说,但在宗师层次是毫无疑问的独步天下,无人能比他快。 玄龟的奔行速度也就与寻常宗师相差不多,除非是到了水里才能灵活性大增。 很快。 在玄龟越去越远,往西奔行数十里后,陈牧逐渐接近了玄龟,然后眼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整个人陡然暴起,一刹那间来到玄龟脊背上方,右手一记拳印蓦然落下,打向玄龟脊背上那处被异族军阵的战矛贯穿的伤口! “吼……” 玄龟一声低吼。 一道黑影刹那一闪而过,凌空抽击,一下子迎上了陈牧的拳头,赫然正是它那条无比灵活,速度极快的长尾,又一次犹如长鞭般与陈牧的拳头撞击在一起。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 那黑影般的长尾一下子被轰击的荡开,而陈牧也同样在空中一个翻身,退开十余丈。 “终究是天妖么……” 陈牧凝视着玄龟,喃喃一声。 他如今练成乾坤武体,隐蔽气息的能力,也能称得上独步天下,能在玄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欺近几十丈之内,可即便如此,他只要一动手,玄龟仍然来得及抵御。 尽管其身躯庞大笨拙,可那条长尾,与蛇尾无异,灵活到了极致,甚至比他的速度都要更快的多,且能够轻易抽击周身任何一处方位,即使背上有一处伤口,依然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压制。 玄龟一双硕大的妖瞳,盯着陈牧发出威胁之意,但却并未继续对陈牧出手,而是继续发足向前奔行而去,显然恢复理智的它,已不是之前那种癫狂状态,一见到人就要死磕,自身的虚弱和负伤让它毫无战意,只想尽快寻找一条大江大河潜藏起来。 “……” 陈牧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早前玄龟追逐慕容燕时,他在天上和玄龟对拼一记,是略逊一筹,右手受到些损伤,不过刚刚那一下交手,他就几乎没有负伤,明显能感觉到玄龟的确更虚弱了。 终究是囚困百年,和异族的精锐军阵激斗了一两个时辰也不可能毫无损耗,至少现在的玄龟对他的确是没有太大威胁。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头玄龟似也是他习武以来,遇到的最难处置的东西了。 以往遇到的对手无论是谁,在他手底都难以撑过几个回合,只有这头玄龟反复拉扯交手,哪怕到现在,仍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其拿下,只能是尽力尝试。 “尽力一试罢。” 陈牧目光平缓的看向玄龟。 总归是有机会就尝试,若最后实在留不下这头玄龟,那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如今的他也只是初成宗师,而玄龟终究是一头绝世天妖,是比及换血的存在。 嗡! 陈牧也不再隐蔽偷袭,既已现身,那便全力出手,从身后直接拔出那根从乌骨侯处夺来的后土灵枪,双手高举之后,猛然一挥,向着玄龟脊背的伤口刺去。 原本的玄龟不仅力量比他强过一层,更是毫无破绽,现在却因脊背的伤口而有了一处破绽,陈牧的攻杀自然是趁其病要其命,招招不离那处伤口! 唰。 后土灵枪所具备的后土之力,虽然与坤地有些许差距,其中还混杂有一部分的‘生养之意’及‘欢欲交合’,但陈牧掌握完整的乾坤意境,依然能够自如化用。 所谓欢欲也是阴阳衍生,所谓生育繁衍,也是生死的一部分,这把灵枪他也已经上手一段时间,此时已熟悉了其力量,施展起来自是没有设么阻滞。 啪! 玄龟面对陈牧这一枪,再次以摆尾迎击,犹如黑影般的长尾破空,似残影般挥来,与陈牧的后土灵枪沉闷的撞击在一起,迸发出的嗡鸣之声,令玄龟那庞大的身躯都为之一沉,似也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只是效果也就仅止于此了,它庞大的身躯短暂一沉后,便继续往西方遁逃。 不过那双巨大的妖瞳中,看向陈牧的视线,却露出一丝极具人性化般的‘愠怒’,显然对陈牧的举动十分恼火。 若是它处于全盛时期,或是居于茫茫沧海之中,陈牧虽有些实力,但这种力道对它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轻而易举就能将陈牧击溃。 可现在。 附近皆是茫茫荒原,别说无尽沧海,就是大江大河都还没有见到,更兼受到天妖门的迫害,自身虚弱负伤,否则哪有陈牧这般嚣张的余地。 “吼……” 玄龟对着陈牧发出威胁般的低吼,但仍然不与陈牧交手,继续避战。 陈牧自是不惧其威胁,也不可能轻易放过,继续挥起后土灵枪,与其激烈交手,轰鸣之声不断炸开,荒原冻土之上,大地一片片的碎裂。 但玄龟自始至终都不作停留,只以那条长尾抵挡陈牧的攻势,偶尔也以庞大的身躯强行冲撞迫使陈牧让步,自顾自的一路向西,在荒原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就这样。 玄龟一路逃遁,陈牧一路追杀,大战激烈持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荒原冻土的尽头,终于弥漫起一缕浓郁的水意,从高处看去,可见一条宽约百丈的滔滔大河,横贯荒土,一路绵延而下。 此时。 陈牧依然手持后土灵枪,身上隐约可见少许血迹,胸口有轻微的起伏,气息比起之前也略微有一丝紊乱,显然对付玄龟这种层次的妖物,以他如今的乾坤武体也略有勉强。 不过玄龟也好不到哪去,其脊背上的那处伤口,肉眼可见的更大了一圈,其内部的血肉有被撕裂的痕迹,甚至隐约能看到蠕动的脏腑,鲜血已经无法抑制,在沿着它的龟壳慢慢的流淌下来,其身躯妖力也一样变得有些许混乱。 “果然是奔着寒河来的么……” 陈牧持枪立于空中,目光掠向远处,视线尽头的那条江河。 他的脚步虽不曾丈量过冰州的每一寸土地,但却早已记下了整个冰州的地图,对于大江大河基本上不会有记错。 之前玄龟一路向西遁逃,他便猜测也许是奔着寒河来的,这里是距离之前所在地方最近的一条大河,河水的尽头是冰州的绵延冰山,因此整条河的河水都寒冷刺骨,也由此而得名‘寒河’。 不过对玄龟来说是否寒冷并不重要,它需要的就只是一条能容纳它的大河。 这条寒河尽管也不算大,也才宽约百丈,对于它那庞大到数十丈的身躯来说,只是刚好能容纳承载,但这也就够了,一旦到了江河之中,占据地势,它无论是能发挥的力量,还是灵活性,都远非在陆地上所能比拟,到时就无惧陈牧的追杀,能够真正自由了! 陈牧一路追杀至此,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深吸一口气之后,提调元罡真劲,继续挥枪攻杀玄龟,试图在其逃至寒河之前将其阻止下来。 然而。 玄龟此时遥遥望见寒河,却也是露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它被囚困百年,如今终于望见自由的气息,自然也是竭尽了所能,那条长尾死死护住脊背上的伤口,对陈牧的其他攻势甚至都不多理会,以强韧的妖躯硬抗硬接,只往寒河一路冲去。 眼见玄龟如此不管不顾的猛冲,陈牧一路追杀,但看着越来越近的寒河,心中也只能暗叹一声,倘若再给他百余里的空间,这头玄龟恐怕就扛不住了,但此时终究是阻拦不了这头玄龟奔向寒河,一旦入河,的确凭他之力是再难阻止。 轰!!! 陈牧眼见寒河已近在咫尺,此时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后土灵枪,整个长枪环绕起沉重的威压,恢弘的天地之力凝练汇聚上来,伴随着元罡真劲的迸发,向着下方的玄龟悍然再次挥出一枪,这一枪裹挟着天地轮印,威势恢弘浩荡! 玄龟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长尾再次抽打过来,与陈牧手中后土灵枪碰撞,但伴随着一声轰鸣炸响后,虚弱负伤的它这一尾,却被陈牧的长枪生生的砸开! 只是。 这一尾的阻挡,还是让陈牧的长枪稍微偏离了些方向,没有命中其背壳上的伤口。 轰!!! 这威力绝伦的一枪,沉重的威势,甚至砸的玄龟那庞大有数十丈的巨大身躯,两只后足都为之一弯,近乎要跪伏嵌入冻土之上。 可最终玄龟还是生生硬抗了下来,两条嵌入冻土中的后足猛然发力,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提纵而起,好似崩飞的山头,向着近在咫尺的寒河飞坠过去。 “终于还是……嗯?” 陈牧眼看着这一幕,正微微摇头时,却忽然目光一动,整个人一下子怔在原地,同时缓缓的仰头,往前方的天穹上看去。 感知中只觉得一股磅礴而浩瀚的乾天之力,在汹涌澎湃的汇聚涌动,这乾天之力给他的感觉极其熟悉,毕竟不久前才与慕容燕分开,只是这份乾天显然不属于慕容燕。 要说的话。 慕容燕所驾驭的乾天,犹如星空一点萤火,而这一份忽然乍现的乾天,则宛如炽盛烈阳。 那种恢弘和无边,就好似扯下了整片天穹,是陈牧至今为止所感受到的,最为浩瀚的一份乾天之力,带来的更是一种无可匹敌般的威势。 哗!!! 就见玄龟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已来到了寒河上空,但其巨大的身形,却就这么硬生生的在天穹上静止住了,仿佛天与地被隔断,它就这么被定在了中间! 下方滚滚汹涌的百丈寒河,也是在这一刻为之凝滞,汹涌的河水不再水流而下,却是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化作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更有大量的水流无声息的悬空浮起。 砰。 最终玄龟那犹如小山般的身躯,砰的一声,被从寒河之上生生的掀翻,一下子在空中翻出数百丈,不断翻滚着,最后坠落向远处的大地,一下子砸进了冻土中。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换血境 乾天之力升腾。 陈牧没有去看那被掀飞出去的玄龟,而是仰头往上方看去,眼眸中有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也有几分感叹。 只见视线中的云层天穹,好似一片如实质般的‘天之布’,被扯下肉眼可见的一角,而在这犹如布匹般的一页天穹中,一道轻盈的身影飘然落下,长发素衣,容颜仿若妙龄少女,赤裸双足,盈盈一握,晶莹如玉,整个人看上去便似天生地造般完美无瑕。 其周身气息与天穹相连并融为一体,不分半点彼此,毫无涟漪,在陈牧的感知中,其身形所在之处,就仿佛是乾天本身,是天穹降下的一叶圣灵。 见着素衣女子从上方缓缓落下,陈牧放低手中的灵枪恭谨一礼。 “弟子参见师尊。” “恭喜师尊旧伤尽复,更进一步。” 从天穹上落下,焕发着与乾天交融的无瑕之境的人,正是他的师尊,七玄宗长老,灵玄峰主秦梦君。 作为寒北道极少的顶尖宗师之一,秦梦君也是七玄宗曾经最有望迈入换血境的人,只是受人暗算而致使玄关与心魂受损,陈牧早年间也曾为秦梦君而感到轻叹,但后来随着他境界越来越高,却逐渐察觉到秦梦君也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那种时时游离的状态,当真是心魂受损导致? 那位于灵玄峰后崖的乾坤节点,秦梦君经年累月的呆在那里,当真只是为了镇守? 能修成顶尖宗师的,皆是曾经的绝代天骄,十余年过去,他猜测秦梦君或许早已找到了疗愈心魂之伤的方法,只不过他不曾提及此事,也不曾说出自己的猜测。 如今看来,他的猜测的确是对的,秦梦君在心魂受创之后耗费十五年,终于是疗愈损伤,并且或许也是因此而得福,彻底的跨过了生死之间那道界限,轻松一跃便跨越了换血那道界限,就此登上武道的绝巅,跨入最后一步的换血之境! 悄无声息。 秦梦君从天穹上落下。 迈入换血境的她,容颜看上去比早前更加年幼了,似乎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肌肤吹弹可破,但气息如渊,难以窥视尽头。 “你……练成武体了?” 秦梦君看向陈牧,一双温和的眸子中,露出了少许的讶异之色。 陈牧对于她迈入换血境,心中并不算太过惊讶,只稍微泛起一些波澜,而相比起来,此时的她看着眼前手持后土灵枪的陈牧,心中的惊讶就多太多了。 纵然是如今的她,已跻身换血之境,登上武道的绝巅,心态悄然升华,有了恢弘如渊般的心境,但看着此时的陈牧,依然止不住的升起翻涌的涟漪。 这才,过去了多久? 别看她已迈入换血之境,但她为了疗愈心魂之伤,自创了大梦三千之法,耗时近十五载,历经多次坎坷蜕变,才终于使得心魂恢复如初,并终于越过那条界限。 她知道陈牧的天赋绝世,乃是她毕生所见最为惊艳之人,更兼有气运在身,五脏完成了异于常人的超限淬炼,未来有极大概率修成宗师,甚至有希望窥视换血的。 但, 太快了。 太快了些。 快到让她都感到惊叹,心中如涟漪般上下起伏。 不过短短数年,不仅将六腑淬炼完毕,更毫无瓶颈般的,就越过了号称最艰难的乾坤玄关,修成乾坤武体,甚至都能追猎玄龟这样的九阶天妖! 若非她也是终于越过了换血那一步,登临武道淬体的终境,陈牧都已经将她这个师尊远远的甩在身后,压在身下了。 “侥幸成功。” 陈牧看向秦梦君,神色谦和的笑笑。 说来秦梦君修成换血的确也是略微出乎他预料的,他虽然曾经想过,但最多还是认为秦梦君能疗愈伤势,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并一股破关,甚至都不知道秦梦君的突破,是在他迈入宗师之前,还是在他迈入宗师之后。 如果是在他迈入宗师之前,那秦梦君就是至今为止全程都在他之上,不曾被他翻身压过,若是在他迈入宗师之后才功成,那他在这期间,倒是有短暂的超过。 现在自不用说了。 单从刚才秦梦君出手那一击来看,是毫无疑问的换血境的手段,境界与威力都凌驾于他之上,哪怕才突破换血没有太久,但在这陆地上,恐怕就是全盛状态的玄龟,秦梦君也具有一战之力,甚至能够孤身将其压制。 如今的他和秦梦君之间,又被拉开了一层新的差距。 只不过这层差距,却是不如他刚刚拜入七玄宗时那么大了,甚至可以说就是一层薄弱的膜,只要他的武体再凝练强韧几步,或悟出乾坤领域,就能再一次追上甚至赶超。 “武道从无侥幸之说,皆是苦工与积累。” 秦梦君眼眸中泛着少许光彩,看着陈牧轻声开口,她那温和的声音相比起过去,似也年轻了许多,听起来更清脆。 显然迈入换血境的蜕变很大很大,近乎如同再造新生。 “嗯。” 陈牧听着秦梦君的话也是微微点头。 确实武道没有什么侥幸的说法,所谓的侥幸都是一点一滴的辛苦磨砺造就的,能修成宗师的皆是如此,都是凭自身一步步打磨的根基,最终生出新芽。 “能在这个年纪就练成乾坤武体,或许千年之后第二位以乾坤之道步入换血的人就是你,幸好我也有所进境,等你武体圆满,触及换血境的界限时,还能再给你引路一二。” 秦梦君语气温和的开口。 若她尚未突破换血,仍然只是洗髓境,那么如今的陈牧便已超过了她,后来居上,她没什么能再指点陈牧的,现在的话,至少冲击换血的诸多经验,未来还能给陈牧提供一些帮助,她自然也希望自己这位因缘际会而收下的弟子,未来能登临世间绝巅。 “弟子时时恭听教诲。” 陈牧回应。 不过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一声极其沉闷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 “吼……”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但见那之前被秦梦君掀飞出去数百丈,龟壳背向落地,砸出一個深坑的天妖玄龟,四肢奋力一震之后,强行翻过身来。 它目光落向陈牧和秦梦君,一双猩红的妖瞳中流露出愤怒,口中低沉嘶吼。 作为天妖玄龟,它的智慧几乎与人无二,自然能听得懂陈牧和秦梦君的话语,甚至它自己也会说话,只需要以妖力拟态即可,只不过它懒得使用人语。 如今眼看着就要得脱自由,却被秦梦君出手打断,又听见秦梦君和陈牧在那边旁若无人的交谈,甚至将它都给无视掉,看作是瓮中之鳖,怎能不愤怒? 一百年! 它被囚困了足足百年!! 而今好不容易看到了脱身的希望,好不容易能有望重得自由,却处处遇到险阻,先是被陈牧几次三番阻碍,临近脱逃,又撞上秦梦君,一位人类的换血境武者。 它不甘! “师尊,还是先将这头玄龟收拾了罢。” 陈牧听到玄龟的低吼声,这才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玄龟,并开口说道。 从秦梦君终于沿着一路的痕迹,追踪抵达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头玄龟已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这里处于寒河之畔,若它是在全盛时期,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逃生。 但如今的它虚弱负伤,面对一位换血境,以及他这个绝世宗师,几乎可以说是再无任何机会,这也是陈牧和秦梦君都没有第一时间去理会玄龟,因为事情已成定局。 “也好。” 秦梦君轻声道。 一头九阶的天妖玄龟,对她来说也是十分有用的资源。 最好是能够活捉,将其提回七玄宗,以乾坤锁龙阵镇压,就像是七玄宗后山‘困龙潭’里囚困的那条黑蛟一样,成为宗门能源源不断汲取的资源。 就算实在活捉不了,一头死去的玄龟,一身之物也都是价值非凡。 踏、踏、 秦梦君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此时轻盈迈出一步,整个人便突兀的跨越上百丈,出现在玄龟的不远处,纤小如玉般的手掌轻轻抬起,向下一掌落下。 霎时间天地变色,在陈牧的视线中,就看到方圆数百丈区域内,苍穹乾天之力疯狂汇聚涌动而来,与秦梦君自身那澎湃浩瀚的元罡真劲汇聚到一处,化作一只肉眼可见的清灵巨掌,一掌镇压在玄龟的脊背之上。 轰!!! 本来摇晃着四足,强撑着站起的玄龟,被秦梦君这一掌镇压,一下子好似背负了一片恢弘的山岳,承受了恐怖的压迫。 其粗大的四足所践踏的冻土,一片片的崩裂破碎,那数丈之粗的巨足,不知多么雄壮的骨节,都隐约间发出细微的咔嚓之声,恍若达到所能承载的极限。 “吼……” 玄龟愤怒的嘶吼,但似也无济于事,最终四肢被生生的压弯,轰的一声垮在地上。 后方。 陈牧提枪接近过来,看着秦梦君一张镇压的玄龟几乎翻身不能,心中也是有些波澜起伏,实际上这还是他真正意义的第一次近距离窥视换血境存在的出手。 哪怕秦梦君是才步入换血不久,但这种伟力仍然令他心中感叹一声‘换血之境,恐怖如斯’,武者一入换血,的确是一层质变。 若是之前的秦梦君,哪怕身为顶尖宗师,在如今的他面前,就算再多三个联手,他都能轻易镇压在翻掌之间,可一入换血,便又凌驾于他之上。 他如今所能发挥的力量,也就和这头虚弱负伤的玄龟相差不多。 秦梦君能一击镇压玄龟,也就能一击压的他无法起身……当然他和玄龟相比还是有所不同,即使被秦梦君压制,也有机会施展遁法,一下子遁入地下,从地底逃离。 秦梦君的手段虽强,可毕竟是乾天一脉的换血,到了地底就没那么容易发挥,也未必能追的上他,就像玄龟若是身处沧海之滨,如今的秦梦君也未必能从容将其拿下。 “吼……” 被秦梦君一掌镇压的四肢跪伏,无法起身的玄龟,巨大的头颅贴在地上,如铜钟般的妖瞳死死盯着秦梦君,口中发出沉闷而愤怒的嘶吼。 又将视线投向靠近过来的陈牧,那双古钟般的妖瞳里,露出深深的恨意,若不是陈牧这个该死的小人一直纠缠不休,它早已遁入寒河之中,隐匿而去了。 恨!恨!恨!! 心中的恨意和愤怒止不住的发作。 “不必挣扎了,如今的你应当清楚,在我手底不可能逃脱,我不会取你性命,跟我回七玄宗,做七玄宗的镇山灵兽,你还可继续活着。” 秦梦君看向不断挣扎的玄龟,语气温和的开口道。 玄龟的视线又回到秦梦君身上,巨口微微张开,终于是第一次吐露人声,那双血丝密布的巨瞳中,露出几分疯狂和愤怒。 “……不!” “你寿命悠久,只要能活得够久,未来未必没有重获自由的机会,我们七玄宗毕竟不是天妖门,也并不是那么需要一头活着的玄龟。” 秦梦君声音轻和的继续劝道。 一头活的玄龟,总归是比死的玄龟更有价值,不过活捉的难度太大,玄龟若是不配合,她也没那么容易能将其活着带回七玄宗,毕竟这里距离七玄宗太遥远。 陈牧在一旁看着秦梦君的劝说,一时间面容稍有些古怪,又想到七玄宗为了批量产出易筋丸而饲养的黑蛟等等,颇有一种‘伱不干,有的是别的龟干’的感觉。 “吼!!” 然而玄龟最终还是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 囚困百年,它已受够了,秦梦君这番话其实它当年也曾听天妖门的天妖老祖说过,但它忍耐了百年,最终还是逃脱不掉,人族奸诈狡猾,尽是欺诈,它已彻底受的够了。 玄龟那一双猩红的妖瞳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恨,忽然间似有什么东西从它体内炸开,发出一声闷响,继而它那血丝密布的妖瞳,一下子被猩红色浸染通透,化作一片赤红,周身的妖力更是汹涌澎湃,空前般的膨胀爆发,硬生生的挣碎了秦梦君的镇压! “死……” 玄龟发出一声响彻荒原的嘶吼,似是将百年囚困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一声之中,舍弃了秦梦君不管,四肢奋力一动,庞大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并不逃窜,而是向着不远处的陈牧一头撞了过来,癫狂而决绝,似是想要拖着陈牧一起死去。 感受着这一冲的威势,陈牧也是面色微变,这一击远远超过了之前玄龟的所有手段,仿佛是比它全盛状态的爆发还要恐怖,他知道这不是玄龟恢复了妖力,而是它彻底放弃了生存的念头,毁掉了自己的妖心,将最后残存的妖力皆在愤怒和怨气之中一并爆发。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陈牧身体的秘密 陈牧第一时间便选择避让。 乾坤武体同境无敌,但不意味着就必须要跨境硬抗决死的一招,那不是什么有我无敌的武道意志,而是犯傻恶行径。 但以放弃生命为代价,一头天妖燃尽自身妖力的最后一击,却不是那么容易避开的,几乎就是在陈牧尝试回避的一刹那,玄龟的摆尾甩出,凌空击向陈牧避让的方向。 面对这凌厉恐怖的一击,陈牧目光郑重,身影一晃便避开其直线。 轰!!! 这一记摆尾抽打在大地上,竟是好似一道无形剑光,撕裂在荒原冻土之上,将大地抽的轰鸣破碎,裂开了一道绵延数百丈的深渊沟壑,将远处的寒河都硬生生的拦腰截断! 决死一击的玄龟,爆发出了属于天妖的真正威势,这是属于换血之境,属于当世极点的一份威力,远非寻常宗师所能比拟,便是绝世宗师当面,敢硬抗也要被一击格杀。 不过。 陈牧虽以近乎无痕无迹,登峰造极的身法避开了玄龟这一记摆尾,但却已无法再回避开玄龟正面的冲撞,那庞大如山般的数十丈身躯,横压过来,此时当真是犹如泰山崩塌于前,给人一种人力所无法撼动匹敌之感。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陈牧便凝结起自身力量,将乾坤武体完全调动,目光郑重的摆出天地轮印,试图以卸力来承接这一击。 然而。 有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几乎就是一闪之间,令陈牧有些目不暇接,他的身前就已多了一道一袭素衣的人影,正是秦梦君。 对玄龟这明死志的一击,便是迈入换血境的秦梦君,也一样目光凝重,没有丝毫的大意,这种决死的招式,是以崩坏一切为代价,她能看得出玄龟的妖心已碎,这一击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对方都是必死无疑,哪怕是天妖之身的生命力,也会损耗殆尽。 “翻天印。” 但见秦梦君目光郑重,两只素手在身前相合,胸襟前方的衣襟内,一枚朦胧的方正小印漂浮起来,正是属于她的乾天灵兵‘翻天印’。 方圆数百丈内的天地之力,几乎是一刹那间,就被她抽调一空,更从远处源源不断的汹涌过来,凝聚于这枚翻天印之中。 连同她的素手也是合拢交汇,化作翻天印之状。 换血境的伟力归于自身,以肉身驾驭乾天领域,承载天地之力,再将凝练一处的天地之力与元罡真劲灌入翻天印中,迎向冲撞过来的天妖玄龟。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实际上不过是一刹那之间,体系宛如小山般的玄龟便已一头冲撞了过来,悍然撞击在秦梦君打出的翻天印之上。 轰!!! 好似天与地的碰撞。 爆发出的声音,已经难以用巨响来形容,而是一种令人耳朵无法承受的嗡鸣,若是普通人身在近处,可能光是这声音的余波,都能令其头颅炸开。 秦梦君的翻天印正中玄龟的头颅,天妖的决死之力,与换血境的伟力撞击一处。 “……” 玄龟一双妖瞳中毫无生机,似是死志已绝,承受着那翻天印的攻击,忽的放弃了妖力的碰撞,任由那枚翻天印砸向它的头颅! 如今的秦梦君是何等存在,已是迈入换血,跻身当世绝巅的人物之一,哪怕是天妖之身的防御力,完全撤去妖力的抵抗,那也是脆弱的犹如纸糊。 几乎是一下子。 翻天印就贯穿了玄龟的头颅,贯入其身躯之中,从头部一路横穿至尾,破空飞出之后,更是溅射出一片鲜艳的血花。 然而造成了这致命的一击,秦梦君面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是目光为之一沉。 糟了! 玄龟破碎妖心发出一击,本来就是必死,被她的翻天印贯穿身躯,多一层致命伤也没有任何意义,无非都是一死而已。 可玄龟这一下主动放开防御,任由她的翻天印将其身躯贯穿,换来的是它那庞大的身躯已势不可挡般的一头撞了上来,中间再也没有任何的阻隔! 砰!!! 秦梦君素手交合,向前打出一掌,抵在玄龟的头颅之上,但玄龟以舍弃抵抗翻天印为代价,承受了她最强的一击,此时也正是她余力未济之时,被玄龟撞压上来,纵然是换血之身也无法再强行拦下,整个人就这么被玄龟撞着往前冲去。 而就在秦梦君的身后,陈牧近在咫尺。 因秦梦君的出手相阻,虽是只阻拦了一下,她就一样被玄龟裹挟着往前撞来,但却已给了他退避让开的空间,有了余暇能够避让。 但看着眼前这一幕,陈牧心中只是念头一闪而过,就放弃了避让,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在身前化出一道印记交汇,化作一方乾坤汇聚的太极轮印。 嗡! 玄龟顶撞着秦梦君,一头撞上陈牧打出的太极轮印。 秦梦君的身体率先触及那一方绵延十余丈,虚幻淡薄的太极轮印,但并未因这一碰撞而受伤,反而是整个人一下子凹陷进那一方数十丈的太极图印之间。 整个太极轮印不似天地轮印那般强硬凝练,而是分散交柔,好似一面柔软的渔网,托着秦梦君的后背,替她一层层卸去玄龟冲击的力道。 然而。 玄龟的这一撞终究是非同小可,不是如今的陈牧单纯演化一副太极轮印就能硬生生阻拦下来的。 在那太极轮印被撞的整个凹陷深入,扭曲了数丈之后,终于还是犹如镜面般一下子破碎开来,玄龟就这么裹挟着秦梦君,又一头撞在陈牧的身上,就这么裹挟并压着两人,往远处的一片断崖横撞过去。 嗡!!! 天地之力紊乱而呼啸。 陈牧和秦梦君此时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但这种有些暧昧的状况之下,却并没有半点旖旎的气氛,反而是一片压抑和凝重,两人都很清楚,不彻底卸去这一击的力道,就算不会死,也绝对会遭受重创,玄龟以身死为代价的一击绝非玩笑。 乾天之力源源不断的汇聚涌入秦梦君的体内,被她调动着来层层削弱玄龟的冲击之势,而陈牧也同样汲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天地之力,顶住玄龟的冲撞。 此时。 因为玄龟、陈牧以及秦梦君几乎都是紧贴在一起,什么隐匿气息的法子都是完全失去效用,陈牧能清晰的感受到秦梦君体内的元罡真劲的流动,能感受到她迈入换血境,练就出真正的无暇武体所蕴藏的磅礴力量。 秦梦君也是一样,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后陈牧乾坤武体内所蕴藏的磅礴力量,尤其是那种来自五脏六腑的炽烈生机,让她心中几乎是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如果说陈牧在为秦梦君这位新晋换血境,练就的无暇武体而感到一丝丝的惊叹,那么秦梦君对陈牧的武体所蕴藏的根基,感受到的就是震撼了。 这都是什么? 她知道陈牧异于常人,练就乾坤之道更是契合天地命数,秉持天命而生,所以心中虽好奇陈牧的体魄淬炼,但从来都没有追根究底,不去探知陈牧的所有秘密。 但此时几乎近距离贴在一起,彼此之间都在发力抵挡玄龟的情况下,各自身体的所有秘密都不可能遮掩的住,陈牧身躯的炽烈生机令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洗髓境的武体? 单论这幅体魄内所蕴藏的炽烈生机和旺盛的精气,那汹涌的元罡内息,与她如今的换血之身,几乎都不分伯仲了! 要知道陈牧突破洗髓才没多久,恐怕乾坤武体也仅仅初成而已,就算乾坤武体号称武道至强,但初成的武体就能接近换血后的无暇之身? 何等不可思议! 毫无疑问,陈牧的五脏淬炼远不止十一次,如她预想的那样至少是十二次,甚至有可能更高,并且他连六腑也一样淬炼到了那种境界,这是换血之身都达不到的境地! 如果说过去的秦梦君,并不清楚陈牧的真正根基,那么此时的她就几乎可以确定,便是千年之前的那位大宣武帝,也绝对不可能有陈牧这般浑厚的底蕴根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一处缺漏,完美到了极致,细微到任何一处都能令她感到惊叹。 以陈牧的武体来看。 陈牧和她之间的差距,几乎就仅仅只是一個‘领域’! 一旦陈牧练成乾坤领域,所能调动的乾坤天地之力大幅度上升,那么配合这种浑厚到难以置信的武体根基,恐怕都能以洗髓境,比肩迈入换血境的她。 嗡! 玄龟距离远处的那片山崖,大约仅有三四里的路程,以这一撞之势,几乎是顷刻间便已临近那一方崎岖冻土的凹凸断崖。 但秦梦君和陈牧一前一后……不,准确的说是一中一后,彼此之间都在不断发力,之前各自施展的手段,加上这三四里路程中不断的削弱冲击之势,等玄龟这一头撞到山崖之上时,去势已远远不如最初发起这一击的时候。 轰!!! 玄龟一头撞碎了山崖,头颅嵌入其中将近两丈。 陈牧的后背最先撞击在山崖上,承受了这一下冲撞,面色略微发白,一口翻涌的鲜血上来,但没有吐出,又被他强行抑制了下去。 秦梦君夹在中间,她知道哪怕陈牧的乾坤武体浑厚到不可思议,也不可能完全承载所有的冲击,目光闪烁中也是尽可能的将冲击的力道以她的换血之身承受。 相比起陈牧,终究是她的承受力更强一点,在那股冲击之势终于全部卸去后,她的面色仍然如常,只纤细的眉毛微蹙,似有些许的疼痛,但一下子就恢复如常。 两人合力分担,终于是将所有的冲击皆承载下来,消弭于无形! 砰。 秦梦君短暂一个呼吸,之后便扬手一掌,打在玄龟的脑袋上。 玄龟此时的生机已在迅速溃散,承受秦梦君这一掌,头颅便向后飞出,退出了撞碎的山穴,连同庞大的身躯往远处砸落下去,一双妖瞳盯着撞出的山穴内,看着秦梦君和陈牧两人,目光深处似有一丝不甘,但最终迅速黯淡下去。 将玄龟打出山穴后,秦梦君便立刻向前一步,和陈牧分开,不再贴身,然后转头看向陈牧,上下打量他,语气温和的道: “怎么样?” “没事,不严重。” 陈牧稍微松动四肢,从嵌入的岩壁内脱落下来,擦掉嘴角溢出的一缕血迹。 “嗯。” 秦梦君轻轻点头。 刚才和陈牧紧贴在一起,陈牧身体的受创情况她也是一清二楚,也知道并不严重,算是明知故问,总归她是师尊,要对身为弟子的陈牧关切一些。 “以你的体魄和生命力,调理一二应当就没事了。”秦梦君冲着陈牧说道:“你在这里稍等。” 说罢。 她身影一晃,就消失在山穴中。 大约只十几个呼吸之后,秦梦君便再次出现在山穴,她掌中汇聚着一小团晶莹剔透,如若琉璃般的血液,散发着丝丝妖力,正在被她掌中酝酿的内息不断萃取。 “玄龟已死,它最后那一击是破碎了妖心打出来的,几乎耗尽了心血,能找到的就剩这点了,我已淬炼掉了其中的妖力和妖气,只余精华,应当能迅速调理你的伤势。” 秦梦君说着,素手轻轻一抬,掌中那一团晶莹的妖血就飞向陈牧。 陈牧看着那一小团心血,抬手将其托住,然后微微摇头道:“我的伤势无碍,稍微调理一两天就好,不需要消耗玄龟心血,还是师尊你用吧。” “不需要你也留着。” 秦梦君语气轻和的道:“我伤比你轻,稍微吐纳调理就好,至于玄龟心血……对我淬炼体魄的确有用,但到了我的境界,需要的就不是这种一点半点了,得要大量的天妖心血才能有效,还是对你效用最佳。” 到了换血境之后,要练到血如汞浆是一个过程,对换血境来说并不难,不过要加快这个过程就需要大量的诸如天妖心血这类的珍稀之物,不是一点半点就够用。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乾坤小成(二合一) 某处僻静的楼阁间。 一袭蓝衣的人影盘坐在一个幽静的屋房中,房中空旷,不置一物,仅在屋子中央放置有一个香炉,点燃着一缕缕的沉香,白色烟雾缭绕,并不上浮,而是向下沉淀。 “秦梦君……” 蓝衣人影看着手中的信符喃喃低语一声。 人影身上穿着的蓝衣,绣有淡金色的龙纹。 他是燕王姬玄命,大宣皇朝八王之一,晋王姬玄楚的弟弟。 大宣皇室血脉一直十分昌隆,这一代也有数以百计的皇子,但其中被封王的,到目前仅有八位,眼下也只有这八位,有资格在未来继承大统,登上帝位。 皇子封王的最低资格,也需要迈入洗髓境,修成洗髓宗师,宗师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踏足的境界,哪怕是身为大宣皇子,集中了天下资源,更兼血统血脉天生皆资质非凡,上百位皇子中依然仅有十余位修成宗师,而得以封王的只有八人。 “嘿,晋王兄你以为人家废了,结果人却破而后立,迈入了换血境,如今再想拉拢那一支,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罢。” 姬玄命沉吟一会儿,忽的嘿了一声,语气中似带着一丝嘲讽。 他知道自己这位晋王兄,曾在寒北道布局颇多,不过寒北道终究偏远,又有袁鸿这种狼子野心之徒,局势一片混乱,看似各宗之间互有争斗,实则和皇庭这边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到了一州绝巅,放眼天下的层次,是不可能与皇庭毫无瓜葛的。 作为大宣皇庭皇子,八王之一的燕王,他所知晓的种种隐秘,远比常人要多得多,就譬如那冰州作乱的天尸门,当年为何会引得大宣朝廷倾力打击? 什么炼尸邪道根本不重要,他们当初实际上也是某一支秘密培养的私兵。 不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如今这一支天尸门再次冒头,他倒不清楚幕后是谁在操纵,不确定是齐王还是庆王,但能笃定不是晋王,因为晋王在八王之中最为年长,根基最为深厚,行的都是堂正阳谋,没有必要和天尸门有牵扯,毕竟如今的天尸门,比起当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至于其他诸如天妖门之流,就更不清楚了,他在寒北道的布局很浅,仅有一个临江阁与他算是合作关系,并且也自始至终都不曾刻意插手寒北局势。 说到底还是太偏远。 哪怕是未来,他没能登上那个位子,给自己谋求一条后路,也不会选择去寒北。 “其实活得太久,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生死乃天命,又何必违逆天数呢。” 姬玄命忽然又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指间的信符碾成粉末。 造成天下混乱的根源,是他们皇子之间为了那個位子的互相争斗,将本来铁板一块的皇庭势力撕扯的七零八落,才使得逐渐失去对天下各州各道的绝对控制。 但造成他们皇子内斗的根源,却又是他那位父皇,明明早到了垂暮之年,却不愿接受天数,甚至不惜以一些邪法来延寿,致使自身半疯半醒数十年,才终致如今这局面。 其实。 他对那个位子,起初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念想。 但就是因为这种混杂的皇庭局势,迫使他们这些皇子之间,慢慢的渐行渐远,并逐步的激化矛盾,到了如今这个谁也不能退,谁也不敢退的地步。 退一步,就可能死的凄惨,死的不明所以。 他也希望这种纷乱能早些结束,但不等到那位半疯半醒的父皇彻底归天,恐怕是没有一个结果的,甚至就算真到了那一天,也未必就能有个结果,后续的纷争也许会更惨烈,更血腥,并且更无人能够遏制。 …… 大宣皇庭掀起的些许波澜,在七玄宗这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或者说。 寒北实在太偏僻,太荒远,也许那些洗髓宗师们,还会对远在中州的大宣朝廷格局关注一二,但往下即使是六腑境的许多护法,也都是毫不关注的,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到。 毕竟寒北道十一州本身也已经很大了,对于绝大部分五脏六腑境的武者来说,可能一生也就仅在两三州之地活动,脚步都无法遍及整个寒北,更别说中州之遥远。 不过。 秦梦君迈入换血,在七玄宗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其中第一个,便是作为换血境的秦梦君,成为七玄宗的太上长老,凌驾于掌教、长老以及峰主之上,地位一跃而与尹恒比肩了。 第二个,就是秦梦君成为新太上后,灵玄峰峰主的位子,由本为灵玄峰副峰主的陈牧接任,这一点也是没有得到任何反驳,一方面是陈牧乃秦梦君真传弟子,实力又登上风云榜第三,论及地位身份实力皆够资格。 另一方面,乌骨侯之死虽被所有人都默认在秦梦君出手上,但突骨侯之死还是很快传开了,也是引起一片波澜,有不少人都意想不到,陈牧竟有能力格杀突骨侯这样一位实力强横的异族宗师。 无论过程如何,即使是占据了什么地利,施展了什么暗算之类的手段,但能杀掉这样一尊宗师就是实力的证明,即使下一期的风云榜将陈牧排上第一位,都不会有人意外。 毕竟。 往上的逍遥散人华云笙以及阴阳妖女夏玉娥两人,也不曾杀死过突骨侯这个层次的宗师,甚至他们都不曾有过格杀宗师的记录,最多也都是正面击退或战败。 天妖门的总坛遭到七玄宗的雷霆一击而突然沦陷,再加上秦梦君这位新太上的横空出世,盘踞于寒郡的异族精锐果断撤出了寒郡,放弃与七玄宗正面争斗,而天尸门也是同样果断,一样不和七玄宗正面对抗,或逃或退,彻底弃守寒郡。 就这样。 冰州六郡便有两郡,算是完全落到七玄宗之手,被七玄宗统辖控制。 …… 灵玄峰。 后崖。 如伞盖般的古树下,一块岩石落在那里,这里本是秦梦君曾经每日气机连结乾坤锁龙阵,心魂交融天地以疗愈损伤之地,不过如今却已成为了新任灵玄峰主陈牧的居所。 但见在那岩石的另外一边,是一方小而雅致的竹屋,竹屋是新搭建的,是陈牧特意布置,他不太习惯像秦梦君那样整日端坐在阵法节点上。 此刻。 在那个精巧的竹屋内。 屋子里没有床榻,很是空旷,仅有一个蒲团落在中央,而陈牧便正静坐于蒲团上。 实际上无论是七玄宗占据了霜郡和寒郡,还是他从灵玄峰副峰主,一跃而继承秦梦君的位置,成为灵玄峰新任峰主,对他自身来说都没有太多的改变,他也都并不在意。 唯一让他在意的,也就只有此次寒郡征战所得到的收获,可谓是极其丰厚。 首先就是淬体灵物, 幽寂谷一战,光是陈牧自己,便搜集到了多份淬体灵物,此外还有玄龟心血等等,这些对于他来说都算是迫切所需之物,能增进他乾坤武体的修炼。 意境的参悟固然重要,武体的修炼也不能落下。 “试试看这淬体灵物的效果罢。” 陈牧心念一动,很快从身上取出了一份淬体灵物,这是一份看上去犹如水液般的湛蓝状物,但其质地却更似铅汞,沉重且浑厚。 光是托在手中,就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浑厚天地元炁,属于坎水一脉的灵物,并且比起他曾用过的炼脏类以及温养类,都明显要狂暴的多。 这种层次的灵物,对于寻常人来说,甚至与毒物无异。 易筋锻骨境的武者胆敢吞服,几乎是必然爆体而亡,即使是五脏六腑境,也一样难以压制消化,一样极有可能造成脏腑损伤,不但无法从中受益,还要受损。 但对于迈入洗髓,练就武体的宗师来说,它就属于恰当的能够淬炼体魄的灵物了,再是狂暴的天地元炁,有了武体也一样能够承载。 淬体类灵物,大多不需要再配合什么辅佐类的药材。 陈牧将这一团玄水元精在手中观察片刻后,便将手轻轻一抬,将其抛起,旋即一仰头,将之吞入了腹中。 吞下的时候仿佛是吞服了一团极其冰冷的水液,好似比冰块还要寒冷,但落入腹中被六腑所激发之后,又是迅速变得灼热起来,并化作一股磅礴的天地之力,汹涌向四肢百骸,且更多的是往肉体深处钻入,涌向骨髓所在。 陈牧唤出系统面板看去。 【武体:乾坤(初成)】 【经验:867点】 从他乾坤武体练成之后,他的武体也一直在自然的淬炼中,经验一直都在有所积累,而这一份玄水元精,给他带来的则足足有五百多的经验点。 乾坤武体要从初成提升到小成,需要消耗三千经验点,而如今的他手中,不算玄龟妖血以及心血,仍还有足足五份之多的淬体类灵物,倒是怎么算都差不多够了。 唰。 陈牧见此情形,便没有多少迟疑,很快将其余几份淬体类灵物也接连取出。 其中有色泽赤红,恍若内丹般的丸体,也有灰褐色的土块,看上去似并不是能食用之物,甚至还有一块泛着金属色光泽,在日光映照下烨烨生辉的物体。 不过陈牧都没有在意,一份皆一份的吞入腹中,包括那块看上去宛若银锭般的灵物,其质地的确犹如铜铁般,但在口中只三两下,就被他嚼碎并咽下。 五脏六腑淬炼到极致后,可以做到长久辟谷不饮不食,也能生吞钢铁而无碍。 当然。 刚才那块也并非什么银锭,而是庚金之属的一类灵物。 多种灵物被陈牧陆续先后吞下,磅礴的天地元炁顿时在陈牧的体内不断冲撞,洗练冲刷着他的乾坤武体,同时系统面板上的数据也是在迅速的变化着。 【武体:乾坤(初成+)】 【经验:3178点】 眼见经验值越过3000点的时候,武体初成的后方便多了一个‘+’的标志,而陈牧也是没有过多迟疑,立刻便意念一动,选择了淬炼提升。 嗡!!! 伴随着系统面板上光芒一闪,霎时间体内汹涌的那些天地元炁,澎湃呼啸并变得有序,不再散乱的冲刷四肢百骸,而是集中起来涌向玉骨之中,涌入骨髓之间。 在淬炼洗髓之后,又经由骨髓而反哺,化出一股股滋养之力,涌入周身穴窍,使得他全身都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并且能直观的体会到,自己的武体正在缓慢的增强着,吞吐的天地之力在慢慢的提升,所能蕴藏的元罡真劲也在变化。 正常来说以他的乾坤武体强度,若想从初成提升到小成,差不多需要足足两年的闭关苦修,但依赖这几份淬体灵物,加上系统面板最大效率的淬炼,仅仅只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感觉到自己的乾坤武体大大提升了一截! 霍然睁开眼睛。 陈牧看向自己的身躯。 能看到肌肤表面焕发着古铜般的色泽,内部的肌肉如同铁铸,周身大筋宛若蛟龙,玉骨在深处烨烨生辉,五脏六腑似宝石般的琉璃晶体……周身的种种异象皆显现出来。 而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这种异象开始慢慢的平复,从五脏六腑开始渐渐淡化,直至玉骨和周身筋肉,乃至古铜色的皮肤皆恢复如常,看起来又化作一个普通人般模样。 若是行走在外,甚至有可能被认作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 但这是宗师练就武体之后,无漏之躯,锋芒不显,达至返璞归真的境界,与寻常人乃至那些易筋锻骨的武夫,自然是天差地别。 【武体:乾坤(小成)】 【经验:178点】 但见系统面板上,数据也彻底发生了变化,乾坤武体从初成化作了小成。 “提升了差不多两成么……” 陈牧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自己力量的提升,微微点头。 相比起武体初成之时,如今达到小成状态的他,所能调动的元罡真劲,又增幅了差不多两成左右,这样的提升差不多是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实际上却已是极其可怕,说出去足以令许多宗师为之震惊,甚至是换血境的存在听到,恐怕都要目瞪口呆。 要知道。 陈牧本身乾坤武体所能调动的元罡真劲,就在百二十份之上,而在这个基础上提升两成,那也是差不多二十份之多,而往往许多宗师初步练就武体,也就才具备这样的力量! 可以说陈牧这一个小台阶的提升,就近乎是直接叠上去一位寻常宗师的武体所蕴含的力量,这种提升不可谓不恐怖,对普通宗师来说,纵然是从初成一路修炼到圆满,差不多也就提升‘二十份’左右这个程度,陈牧却是一小步便比得过别人一整境的提升。 这就是根基带来的差距! 从磨皮到练肉,直至易筋锻骨、五脏六腑,抵达洗髓宗师之境后,所有的极限淬炼的根基都在这里发挥出更大的效用,正如搭建积木,底部堆砌的积木越是宽广越是宏大,上方每一个高度,所能堆砌的也就更多。 以他如今的武体强度,即使是刚从幽寂谷出世的玄龟,尚未遭到异族军阵的进一步削弱和负伤,他都有一定的把握能将其正面压制了! “离换血境的实力层次又近了一些。” 陈牧心中自语。 绝大部分武者到了宗师境界之后,提升效率往往都会变得很缓慢,要十余年甚至数十年时间,才能将武体淬炼圆满,整个过程的实力提升都很平滑,几乎不会有大跨度。 但陈牧这里,每一个小台阶的提升,效果都会相当明显。 如果说之前的他,勉强是达到了‘绝世宗师’这个地步,放在大宣宗师谱上,基本能位列前十左右的话,那么这一个小台阶的提升后,差不多就是真正的‘宗师第一人’了! 若是放眼大宣的千年历史,也许曾经的那九位‘乾坤宗师’,有能耐与现在的他交手,至于其他的那些绝世宗师们,想要胜过如今的他,纵然占据天时地利都是极难了。 “该去参悟意境了。” 陈牧很快站起身来。 乾坤武体从初成蜕变到小成,也差不多是他短时间内所能承受的极限,纵然还有更多的淬体材料,也不宜继续强练,何况现在他手里的也基本消耗一空,仅剩下一些玄龟妖血以及玄龟心血,而这两类和淬体灵物不同,要用起来就比较麻烦,需要特定的药方药散。 以玄龟心血为主药用来淬炼武体的药方,他目前手里没有,不过秦梦君已经知晓此事,告诉他会替他去找寻一二,让他后续一段时间留在宗门参悟意境就好。 有秦梦君这位师尊亲自替他寻找合适的淬体药方,对陈牧来说自是让他省心许多,更是心中感叹,都不知道未来要如何去报答秦梦君的师恩了,毕竟秦梦君如今可是迈入了换血境,也登上了武道最后的台阶,需要他去做的事情也是很少很少。 但陈牧对此也没有想太久。 在这世间换血境也不是超然自在,将来总有秦梦君所为难的事情,而他今后总会登上武道的顶点,迈入换血之境,成为冠绝世间的盖代武圣,总会有替秦梦君分解难事的机会。 轻轻推开竹屋的门,陈牧迈步走出竹屋,向着后崖不远处的那块山石走去,很快来到了山石边缘,并将手搭在了山石之上,仅意念一动,自身气机便与乾坤锁龙阵相连。 在秦梦君登临太上,他继任灵玄峰峰主之位后,灵玄峰后崖的这处乾坤节点便已完全归他所有,其内部秦梦君曾残留的气息,也都被秦梦君收走,现在换成了他的气机。 气机相连。 霎时间又是熟悉的光景,整个人仿佛和七玄山脉完全相连,化作这一片山脉的一部分,屹立于天地之间,感受着天地的变幻。 如今冰州的局势暂时告一段落,七玄宗也还没有拿定主意去参与冰州州府的大战,算是暂时有一段充裕的时间能够让他修行。 陈牧保持着气机和乾坤锁龙阵相连,同时意念一动,唤出系统面板。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3923点】 【可推演次数:0次】 参与寒郡战事的过程中,他收获的意境感悟寥寥无几,不过如今的他距离意境第二步的极限已仅差最后一次推演,而有乾坤锁龙阵的气机相连,参悟起来效率是极快的。 “最多月余功夫,乾坤意境便能练到第二步的极限,触及领域了。”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从他练成乾坤意境至今,也算是数年过去了,不枉他一路艰苦修行,参悟天地,现在总算是距离乾坤领域不远,希望这一趟能够一路安稳修行,直抵领域之境。 …… 时间过得极快。 一晃便是一个半月过去。 这一个半月里,冰州局势仍然混乱,仅有霜寒两郡在七玄宗的控制下逐渐恢复秩序,其他各郡仍然受到异族、天妖门以及天尸门的肆虐。 天妖门虽总坛被毁,但那位天妖老祖尚在,据说与尹恒一战最终败逃,到了那个层次基本都是很难杀得死,再加上死了的那些尊者、包括墨玉妖尊,也仅仅只是天妖门势力的一部分,对天妖门来说只算是一场重创,还远远称不上什么灭门之灾。 这段时间里,七玄宗也遭到了天妖门和异族的多次报复,发生了多场局部争斗和冲突,消息也有传递到陈牧这里,不过都没有惊扰到陈牧的闭关修行。 主要是秦梦君了解陈牧的内情,知晓如今的陈牧最需要一个安静平缓的环境来闭关修行,而如今的她在七玄宗的地位,已是与尹恒比肩,有她同尹恒打过招呼,便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能让陈牧安妥留在山门内修行,不会有事情惊扰。 就这样。 陈牧屹立在后崖山石旁,整个人仿若一座石雕般,风吹日晒而毫无动静,就这样没有声息的度过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终于是在这一日日过正午时,缓缓睁开眼睛。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人合一 山石旁。 陈牧一双眸子古井无波,但整个人身上却莫名多了一丝沧桑的感觉,这种沧桑本来不该出现在他这个不过三十来岁年纪的人身上,但如今若是和陈牧对视,便能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那一丝仿若看遍世间万物的沧桑。 这种气质并非错觉。 洗髓境,武道之宗师,本就是卓然而成大家,对于武道的了解和积累已经真正抵达返璞归真的境界,近乎不拘泥于一切招式技艺,武体举手投足间皆是莫大威势。 而陈牧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与乾坤锁龙阵气机相连,近乎相当于这一个半月里,他的心绪和视野,都与整個七玄山脉相连,成为七玄山脉的一部分,恍若一尊山神,见识着日月的起落,星辰的摇曳。 “人有情,天无情,所谓武道,抵达高境,便是以人道而御天道。” 陈牧双眸之中的沧桑感渐渐淡去,很快又重新恢复了为平常的状态,同时将目光投向远处,掠过整个七玄宗,一座座山峰,口中喃喃一声。 人是有极限的,单凭人之身躯,肉体凡胎,再怎么去感悟天地,也不可能真正的化为天地的一部分,而若是交融天地,从根本上与天地相连,去理解苍穹万物,那又很容易逐渐的泯灭人性,消除人之情感,逐渐化作无欲无情的太上之境。 的确。 有一些武道,追求的便是无情道。 但即使是所谓的‘无情’道,也并不是斩去身为人的自我,其含义指的是不为‘情’所困,不受爱恨等种种情绪的影响,不受血缘等等一切羁绊的约束,只追求自我的超脱和超越,而不是完全舍弃身为人的一切。 否则的话练到最后,将自己练的彻底失去自我,化作天地的一部分,那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这是武道,而不是什么‘仙道’,追求的从来都不是长生,而是力量。 连自我都不存在了,要力量又有何用? 因此。 才又有所谓的武道意志。 要凭借武道意志,明确自身心性,才能在后续的修行乃至跨入宗师之后,进一步感悟天地时,不会逐渐受到天地的影响而慢慢变得无情化,慢慢失去自我。 像陈牧这一个半月,借用乾坤锁龙阵气机相连,几乎就是完全占据七玄山脉这绵延百里的一片天地,取代其形而感悟天地,倘若是一般武道意志不够坚定的五脏六腑境武者,这么一个月的参悟下来,恐怕自身的意识早就泯灭于天地间了。 甚至就算是一般的宗师,武道意志稍微薄弱些的,也不敢借用乾坤锁龙阵长时间的去感悟天地,总会有一定程度上的风险。 但如今的陈牧却不同。 他的武道意志已迈入最后一个台阶,达到了‘问道无回,道法自然’的境界。 这种意志之下,自身的意识之强度,便如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任凭海浪如何的冲刷,也是巍然不动,甚至这么形容都有些不足,更像是‘菩提无树,是我非我’,处于一种浑然空灵的状态,那所谓的海浪甚至都冲刷不到,又如何会发生磨损。 从参悟的状态退出之后,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就散去了那种沧桑、恍若天道,随时要归入天地的感觉,恢复为正常人的状态。 “师尊的武道意志,怕也是与我一样的问道无回,难怪当年会是寒北最为年轻的顶尖宗师,冠绝当代的天骄人物。” 陈牧心中念叨一声。 秦梦君当初虽玄关心魂受损,但能依赖乾坤锁龙阵交融天地,修复心魂之损,恐怕也是她的武道意志抵达这个领域,否则的话不说能否做到缓慢修复心魂的损伤,但凡武道意志薄弱一点,在那种状态下再去将气机和乾坤锁龙阵相连,定然是有丧失自我的风险的。 而且陈牧几乎可以肯定,秦梦君即使是有抵达终境的武道意志,在心魂受损的情况下去交融乾坤锁龙阵,定然还是有风险,只是她依然选择了冒着风险去疗愈修行,并且最终还是做到了修复心魂之损,并就此一步,跨入换血境。 每一位能入换血境的,都不可能容易,都是经由千锤百炼,灾劫磨砺。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10023点】 【可推演次数:0次】 陈牧很快收敛思绪,意念一动唤出了系统面板,基本上与他判断相差不多,这一个半月的参悟修行,获取的经验已刚好凑足了又一次推演之数。 这也是从他领悟完整乾坤意境之后的第八次推演,对如今的他来说能很明确的感受到,他距离乾坤意境第二步的极限,仅有最后一个小小的台阶。 “开始吧。” 陈牧闭上了眼睛,将经验值兑换为推演次数,然后意念一动将其消耗。 嗡!!! 倘若说之前依靠乾坤锁龙阵去参悟天地,是整个人交融到七玄山脉之中,仿佛自身化作山脉本体,以绵延数百里山脉的视角,去洞察这一方天地的变幻,那么现在的他,在利用系统面板去进行最后一次推演,感受到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意识不断的拔高,刹那间交融到了数百里七玄山脉之中,却还没有停止,又继续往更加遥远的地方蔓延。 融入了微风, 融入了草木, 融入了大地, 融入了天穹! 饶是有‘问道无回’的武道意志,陈牧的念头和思绪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迟滞,似完全难以运转,他的视野所瞭望的世界太大太大,远远超过了凡人所能承载的。 茫茫千里大地,仿佛任何一处蝴蝶振翅,他都能窥探清晰,任何一个凡人说话,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无穷无尽的信息和感悟涌入他的脑海,也正因为能感受到一切,能体会到一切,反而自身的念头被无穷尽的压制,动弹不了分毫。 想要升起一缕自我思绪,都是那样的艰难,仿佛都要历经无数个日夜。 “这就是……天地么……” 陈牧的心念犹如一团黯淡而微弱的火苗,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却又仿佛无垠般的庞大辽阔,壮观而浩瀚,是天地的本身。 他的视线落向七玄宗,目光所及之处,整个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都没有一丝的隐秘,就好似从天地的视角去洞察万物。 正在练剑的金铃儿, 正闭关参悟的孟丹云, 正向宗门交代事情的沈琳, …… 他的视野掠过一个个熟悉的人,目光所及之处似没有一丝隐秘,所有的气机,所有的内息,全都看的一清二楚,而无论是金铃儿又或者是孟丹云等人,都毫无所觉。 陈牧的视线更落向灵玄峰上峰深处,望见还在闭关潜修,冲击玄关的楚景涑,又将视线投向其他几峰,看向回返七玄宗的几位峰主长老,而他们也一样毫无所觉。 终于。 直到陈牧的视线投向七玄宗的禁地,一道正静立于枯松下的身影,忽的睁开了眼睛,似有所觉般的仰头望天,道:“是哪位贵客来访?有失远迎了。” 枯松下的人影,正是七玄宗的太上长老尹恒。 他口中说着淡泊的话语,但眼眸中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甚至自身气机已经和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连结在一起,随时都能调动整个七玄山脉下的地脉之力。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冥冥中被窥视的感觉却迅速淡去,仿佛那个来自苍穹高天上的视线已移开了位置,不再看向七玄宗,而是投向了别处。 察觉到这一点。 尹恒心中稍稍平缓,但依然没有解开自身与乾坤锁龙阵的气机联结,还是保持着一丝警觉仰望着天穹,喃喃道:“意境第三步,天人合一?是谁?” 意境三步。 窥见、触及、天人合一。 所谓的武道领域,其实只是第二步极限的基础上,稍微具备了一些‘天人合一’的手段,但比起真正的第三步来说,是天差地别的。 一旦意境能参悟第三步,达到真正天人合一之境,几乎一念之间,意识就能交融方圆数百里甚至千里天地,目光所及之处,世间几乎都没有隐秘。 但哪怕是在换血境中,能练成意境第三步,做到真正天人合一的,也少之又少。 至少。 对于尹恒而言,在七玄宗宗门驻地,他依仗乾坤锁龙阵,是不惧那样的人物,但若是在外界遭遇这种存在,即便是他也只有尽力遁逃,正面是无法与之匹敌的。 而刚才那种恍若高天之上投下来的视线,那种整个天地交融心念的感觉,他也是十分熟悉,必然是‘天人合一’无疑,只是整个寒北道十一州,达到那个层次的也仅仅只有两人,而刚刚那个窥视,给他的感觉却并非这两人中的一位。 “来自其他地域么,是为了梦君而来?” 尹恒心中自语一声。 秦梦君迈入换血境,作为新晋的太上,的确也有可能引来一些其他地域顶尖人物的关注,不过秦梦君此时并不在宗门之内,也让他心中略微升起一丝忧虑。 如果是他的话,面对这种人物,纵然在外面,也有一些把握能够退走,但秦梦君新晋换血,要是撞上这种人物,一旦对方有什么恶意,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度极大。 毕竟。 此类存在,都有资格于武道之中称圣! 在茫茫寒北道十一州,仅有的那两位,一位是镇北王袁鸿,另一位便是‘天刀’公羊愚,也被人称为寒北刀圣! 除了真正抵达天人合一至境的绝世存在,哪怕是他这样的换血境一代强者,也是不敢轻易自封‘武圣’之类尊号的。 尹恒心中一时有些不安,但却也无法即时联络到秦梦君,让其回返宗门。 …… 陈牧对于尹恒的紧张,之前倒也是看在眼中,不过他此时思绪迟滞,基本上是被系统的力量裹挟着去交融天地,几乎很难升起完整的念头。 即使能够涌现出正常的心念思绪,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尹恒的紧张,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状态,只是被系统面板强行拔高到了近似于‘天人合一’的境地,是让他提前以这个层次的视野去感悟天地,而不是他真正跻身到了那个领域。 如果说气机交融乾坤锁龙阵,能体会到的天地奥妙是一,那么现在系统面板强行将他的意识拔高,令他交融天地,每一刻所能体会到的奥妙就是几十甚至一百! 种种玄妙几乎是强行塞入他的意识中。 压迫的他念头生涩无法运转的同时,这些感悟也是实实在在的被纳入他心间。 就这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陈牧只觉得意识忽的一轻,所有沉重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源源不断涌入他意识深处的玄妙感悟,也是戛然中止,同时他的意识也重新回到了身躯之中。 “……” 他缓缓睁开眼睛。 将目光看了看四周,陈牧看了看灵玄峰后崖的山岩、古树,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最终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虽说他的乾坤武体,也是当世至强,完美无瑕,练成之后也是轻灵无比,没有半点沉重滞怠之感,但相比起刚才那种近似‘天人合一’的状态,就一下子又沉重了许多。 先前那个状态下,宛如坐忘。 忘却了自身形体,甚至忘却了心念,仿佛自身就是天地,天地就是自身。 现在一下子重新回归躯壳,那种茫茫天地的宏伟庞大之感一下子消失殆尽,恢复为弱小的洗髓宗师之身,难免令他心中升起一丝怅然之感。 不过。 这种怅然若失的念头也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系统面板的推衍,为他指明的是方向,他知道那便是意境的第三步,那便是武道至境的天人合一,未来的他总有一日,能够迈入那个领域当中。 “倒没有变强多少。” 陈牧握了握拳头,试探性的以乾坤意境调动了一下天地之力,结果是相比起第七次推演,并未有太大的提升,与过去的几次推演皆相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意志终于抵达了第二步的极限,不仅仅是能够望见‘领域’那个层次,更是依赖系统面板的推衍,看到了真正第三步的天人合一。 【武道:乾坤意境(第二步)】 【经验:23点】 【可推演次数:0次】 陈牧意念一动,再次唤出了系统面板,就看到系统面板上对于他意境的描述依然是第二步。 “如今我已抵达第二步的极限,不知道再推演一次,是迈入领域,还是……直接抵达第三步?” 陈牧心中忽然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所谓的武道领域,其实是介于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的一个小台阶,对于系统面板来说,未必会解读出这么一个小台阶,或许第二步极限,再往上就是直抵第三步。 他试探性的尝试继续提升意境。 结果不出所料,系统面板依然是给出欠缺‘推演次数’的提示。 “欠缺推演次数么……” 陈牧心中自语一声,这和过去比起来倒没什么不同。 短暂沉吟后。 陈牧意念一动,调整系统面板,切换到了另外一栏。 【技法:天地轮印(第六层)】 【经验:355】 自从他天地轮印练到第六层之后,便卡在了这里,不仅仅是经验获取极其缓慢,甚至系统面板也直接提示他‘条件不足’,无法进行下一层的推衍。 然而这一次,陈牧再尝试提升天地轮印后,得到的提示却是‘经验不足’。 条件不足和经验不足,毫无疑问是两个概念。 条件不足,就像是曾经的他无法凭空悟出意境一样,需要兼修一脉中的多种技艺,练出多种势,才能逆推出意境,而经验不足则只需要经验足够就能直接提升上去。 早前他无法直接将天地轮印提升到第七层,因为第七层对应的就是‘乾坤领域’,而他意境尚未抵达第二步极限,自然是欠缺了条件,无法凭空练出领域。 但现在。 他的意境历经八次推演,抵达第二步极限后,自然就有了修炼领域的能力。 “果然武道领域并不算是意境的一个真正台阶,而是在抵达第二步极限后,依靠极致的技艺往前再踏出小半步。” “便如我所练就的三尺禁域一般,能通过落花无痕练成三尺禁域,那么当意境抵达第二步极限,便已跻身于这个层次,也自然就能通过天地轮印来练就乾坤领域。” 陈牧看着系统面板微微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要掌握乾坤领域就更容易些了,毕竟意境修炼的经验值越往后越难获取,而天地轮印要提升到第七层,就简单多了,以他目前修炼天地轮印的效率来说,恐怕用不了月余功夫,就能达成第七层的天地轮印,掌握乾坤领域! 早前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终究只是系统给他带来的提前感受,而自己辛苦修炼所成的乾坤武体,和即将功成的乾坤领域,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手段。 “说来禁地中的那位,应当便是尹恒太上了罢。” 陈牧回忆起之前,在系统拔高的感悟中,目光所望见的情景,他的视线曾在高天之上投下,与禁地中那道身影相触,对方的气息的确与任何一位宗师都不同,与他师尊秦梦君是一个层次,并且比秦梦君更为凝练。 而整个七玄宗内,所有人包括那些宗师长老,都无法察觉到他的视线,禁地中的那道人影却能看见,显然换血境的感知能力也是截然不同的。 七玄宗太上,尹恒。 这位换血境说来也已纵横天下百余年了,实力还要凌驾于天妖门的天妖老祖之上,纵然是全盛状态的玄龟,多半也能凭一人之力镇压,即使他的乾坤武体小成,意境也拔高到第二步极限,与这位存在之间,恐怕依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再有月余功夫,他练成天地轮印第七层,练就乾坤领域,他和尹恒这样的换血境之间,应当就不再有质的差距了,就算依然无法胜过,也至少能够一窥那个层次的力量! 换血境。 淬体最后一境,武道之绝巅。 如今他已三十二岁之龄,来到这个世界足足十二年,修行武道十年,终于是真正临近了那个门槛,能够一窥武道至境的层次,这一路走来也可谓是历经艰苦,滴滴汗水铸就。 陈牧心中思绪犹如一缕微风,升入云端之中,但很快又重新平复下来,将所有的思绪都收敛,继而整个人一步迈出,悄然隐没于灵玄峰的后崖之上。 接下来的他,就是全心修行天地轮印,执掌乾坤领域。 秦梦君仍在外游历,尚未回返。 希望在秦梦君回返之时,他能参悟出乾坤领域,到时再和秦梦君好好的切磋一场,看看他与换血境的武者之间,较量起来究竟胜负如何。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龟苓散 悠悠流转。 转眼又是近一月过去。 灵玄峰中峰,竹林之间,一片略微开阔的地方。 “山者,如如不动,巍然不侵,这种厚重并不仅限于你的身躯,你的架势和招数,你的所有心念也一样需要合一不动,要做到意于力合,方能参悟此道。” 陈牧穿着一袭青衣,正在指点一个练枪的少女修行。 少女一袭内门弟子的衣着,自身气血充盈,尽管身材纤细肌肤白皙,但腿臂之中都仿佛蕴含有千钧之力,挥舞起的枪招每一下都是势大力沉,能开碑裂石。 只是这些招式所爆发出的力道,基本上都是源自于她体魄的力量,而没有任何枪势,明明以她的境界来说,早已迈入易筋境,却是连一种枪势都不曾掌握。 少女正是金铃儿。 作为天生神力之体,被陈牧在璧郡发现并引入七玄宗的内门女弟子,她在淬体方面的天赋可谓是得天独厚,入宗还不到两年,就已迈入易筋境,并且磨皮练肉都是极限。 只是相比起来,她在技艺方面的悟性就有所欠缺,至今练枪近两年,依然不曾掌握任何一种枪势,更不用说意境,离她看起来是十分遥远。 嗡! 下一刻就见金铃儿双手握着枪柄,奋力一劈落下,迸发出的力道带起呼呼风声,最终一枪砸在山岩之上,将坚固无比的山岩砸的一下子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并蔓延一圈。 只是哪怕这最后一招,也仍然不曾施展出枪势。 少女额头浮现出少许细密的汗珠,胸口轻微起伏,喘息了一下后,有些惭愧的看向陈牧,道:“弟子愚钝,把握不到您所说的那种感觉。” 陈牧倒是神色平缓,道:“人力有时而穷,你淬体方面的天赋极佳,比我当年都要好,在意境悟性方面有所迟钝也没有什么,有些时候悟性也并不能决定一切,有无高人指点、有无资源辅佐、有无灵光乍现……这些都能决定意境的修行高度。” “只要你在意境方面不要比同龄人落下太多,那么同层次之中你便不会弱小。” 说着。 陈牧上前一步,冲着金铃儿伸出手。 金铃儿先是略微发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恭谨的将手里的长枪递过去,而陈牧则右手轻轻一抖,闪过一缕残影,收回来时,已将她那杆长枪拿到了手里。 接着, 他右手提起这根长枪,随手挥动起和金铃儿之前一模一样的招式。 到了武道宗师之境,十八般兵器皆没有分别,一切的招式都直指本质,都不过是力量运转的法门,不过陈牧并未用的多高,仅仅只是使用了和金铃儿相比分毫不差的力道,但不同之处是将这门‘贯山枪法’的枪势展现了出来,力与势合。 太高深的境界如今的金铃儿也看不明白,距离她最近的枪势才是适合她参悟的东西,陈牧尽管力量上仅用的与她一样,但叠加了枪势,最后一枪劈落时,落在山岩上,就不再是将那块山岩砸的碎裂,而是所有力量凝聚于一点,使得那一块山岩仅有中央拳头大小的部分破裂炸碎,而周围却没有碎出任何裂痕。 “好厉害。” 金铃儿练习这门枪法已有两年,自然也分辨的出,陈牧和她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模一样的力量,但发挥出的威力有怎样的不同,看向陈牧的目光中也露出几分崇敬。 如今的她可不是刚刚离开璧郡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了,她知道陈牧这位恩人,如今的灵玄峰峰主,可是整个寒北道十一州公认的当代武道天赋最高的人物。 “不知道我何时能练到这样。” 金铃儿看着陈牧在山岩上击碎的那一处拳头大小的窟窿,不由得有些神往的开口。 陈牧轻轻一抛,将长枪抛还给她,道:“勤加苦练,对你来说掌握枪势是早晚的事,你的悟性不高,也只是相对于伱的淬体天赋来说,实际你的悟性也超过绝大部分人了。” 这话倒不是故作夸赞金铃儿。 看似她到现在都没练出枪势,但要知道她进入七玄宗习练枪法,也才不到两年功夫,而这门枪法她已完全练到大成,距离枪势也就差一步而已。 像在他曾经的瑜城,很多人一门刀法练个三五年,也未必能大成。 就像他之前说的,天生的悟性只是一部分,机遇、资源、师长……都是武道修行的重要部分,曾经的他悟性比起金铃儿也不会高出太多,但有了系统面板这一机遇,发掘出了他的潜力,便将所有同龄人都远远甩在身后了。 “弟子一定不负所望。” 金铃儿接过陈牧递回来的长枪,深吸了口气回应道,同时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起陈牧之前每一招每一式的动作,试图从中悟出枪势的精妙。 陈牧见金铃儿握着枪开始细细体悟他之前指点的枪法,也是微微颔首,继而将目光投向另一边,冲着不远处另一个比金铃儿小巧了许多的少女道: “小红,你来。” 不远处那個,看起来比金铃儿更幼小的小姑娘,一直恭谨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直到陈牧唤她,她才立刻走近过来,向着陈牧行礼:“峰主大人。” 早前陈牧虽然让她和金铃儿都唤师兄,但如今的陈牧已是七玄宗长老,更兼灵玄峰新任峰主,整个灵玄峰上下除了楚景涑等和陈牧同一师门的护法执事外,其他人面对陈牧都要持晚辈和弟子之礼。 实际上。 作为灵玄峰峰主,陈牧便是名义上的整个灵玄峰峰下所有弟子的师父。 不过一般来说对于七玄宗的诸多长老峰主,往往都不太在意外门和内门弟子,只有其中最出类拔萃的,被他们收为‘真传’之后,才算是真正的拜入门墙,视为正式弟子。 也唯有真传弟子,才有资格称呼陈牧为‘师尊’,其他人都要尊称峰主。 陈牧如今并未收徒,不过时隔将近一月,在终于完成了乾坤领域的修行之后,闲暇无事,还是在灵玄峰上巡视了一圈,将与他有故旧的赵小红和金铃儿提来,单独指点一二。 “来,让我看看你的剑法。” 陈牧冲着赵小红微微颔首。 与金铃儿不同,赵小红恰好相反,淬体方面的天赋并不出众,如今入宗将近一年,才堪堪练到磨皮圆满,尚未跻身练肉境界。 只是悟性方面却是出类拔萃,据他所知似乎在一年之内,就已练出剑势。 “是。” 赵小红恭敬应声,继而锵的一下,拔剑出鞘,挥起三尺青锋,剑光挥洒之间,似银色梨花乱舞,尽管力道上远不及金铃儿,但技艺的确是迈入了剑势的层次。 这种境界让陈牧也不由得有些感叹。 虽说剑势对如今的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刚刚入门,往上才是意境门槛,然后还有第二步、第三步……不过短短一年修成剑势,这份天资的确是出类拔萃了。 要知道以他的本事,当年也是耗费了近一年,才练成第一种刀势,在瑜郡有了些许自保之力,而赵小红之前也不曾接触过武艺,纯粹是凭自身悟性一年而成剑势。 很快。 赵小红一套剑法施展完毕,又挥出第二套剑法,这一套就尚未练的纯熟,明显是才刚刚大成,距离剑势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也足够显露她悟性之高。 陈牧看罢两门剑法,略一思忖便道:“技艺方面,你的悟性天赋是得天独厚,在练成意境之前,基本也不需要他人指点了,至于淬体方面……你技法的悟性,对于淬体其实也能有些许助益,你如今应当尚未习练练肉拳法罢。” “嗯。” 赵小红恭敬回应道:“传功护法让我尽量将淬体的前几个境界练到极限,我的磨皮法正在修行第二种,暂时没有尝试练肉。” 陈牧冲着她微微点头,道:“传功护法的指教没错,你的根骨天赋比金铃儿逊色一些,如果贪图进境,早早往上攀登,往后再想弥补根基就极难了,至少磨皮和练肉这两境,你都要尽可能的练到极限,易筋也可以追求一二,若是太耽搁进境再考虑作罢。” 金铃儿的体质特殊,天生神力,磨皮练肉随便修行就是极限,易筋恐怕也不需要多费力,只有玉骨境对她来说会有一些难度,但以她这种资质,到时候灵玄峰的传功护法多半也会在一旁专门替她护法,让她去尝试淬炼玉骨,所以淬体修炼基本不需要担心。 赵小红就不同了,淬体修行是她的弱项,要想达到金铃儿那种程度,就需要苦修才行,并且各种资源都需要充裕,作为内门弟子,她的资源供应倒是都一概充足的。 “弟子谨遵教诲。” 赵小红听着陈牧的话,乖巧的应声。 陈牧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冲着她道:“你过来。” 赵小红立刻走上前。 “不要乱动。” 陈牧往前靠近了一些,冲着她吩咐了一句,然后便忽然抬起手,手指如同残影一般,一刹那间化作看不清晰之状,绕着她掠过一圈。 赵小红只觉得就是一刹那间,周身上下从额头眉心,到脚踝足部,各处骨节和穴窍经络部位,似都是同时被一根手指点中,当然她知道这不可能是同时,只是陈牧的动作太快,在她的知觉中根本反应不过来,感觉上才像是一刹那间被一千根手指点中。 “嗯……” 赵小红不由自主的闷哼了一声,一下子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传来酸软酥麻的感觉,整个人立刻脱力,无法保持站立,就往一旁软软的摔去。 只是没等她摔倒,就感觉落在一团无形柔软的棉花之中,睁眼看去却不见周身有任何实物,只被这股无形气劲轻巧的放在地上。 而做完这一切后。 陈牧却没有再去看她,反而是露出一个思忖的神色,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直到赵小红感觉周身的酸软恢复了不少,勉强再次站起来时,陈牧才终于将视线重新投向她,并冲着她道: “我试了试你身上的经络根骨,给你暂拟了一套磨炼体魄气血的拳法,你来跟着我练上一下,让我瞧瞧效果如何。” 像陈牧曾经修行过的莽牛练肉法、虎魔锻骨拳等,基本上都属于最为通用的拳法,任何体质根骨的武夫尽皆适用,对赵小红来说,适用性也至少能达到八九成,但想要达到十成的效果,那就只有根据她的身体发育,每一处皮肉骨骼,量身特定出一门拳法。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哪怕是五脏六腑境的人物,都不可能根据一人的根骨和身体轻易开创出一门特定专属的锻体拳术,唯有陈牧这样技艺登峰造极,天地轮印练到第七层,对于人体的了解也是细致入微到极致,方能在短时间内推敲出一种恰当的拳术。 当然。 他也不确定是否完全对,还需要赵小红自己尝试才能看出。 听到陈牧的话,赵小红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为她量身定做的专属锻体拳术? 这种事她倒是听说过的,不过似乎只有那些武道出神入化的宗师们方能做到,而且对一般弟子显然不会耗费这种精力,她可还不是陈牧的真传弟子,能得到陈牧这样的栽培,心中难免有些涟漪起伏,更默默坚定信念。 不论她以后能否成为陈牧的弟子,都不能懈怠,不能让陈牧失望。 陈牧倒不知道小姑娘心中怎么想的,他也是终于练成天地轮印第七层,技艺方面抵达了宗师这个层次的巅峰后,一时心有意动,尝试一下创造,倒并没有就此收赵小红为真传弟子的想法,不过日后赵小红和金铃儿若都能达到真传的标准,那收为弟子也没有什么。 虽说这个灵玄峰主的位子,他并不是很想接下,但总归是从秦梦君那里承接过来,不能立刻就甩手不干,还是要稍微照料一二的。 “这一门拳法总共四式,从起式到终式,你来随我一个个习练。” 陈牧冲着赵小红开口,接着便摆出了一个起式,这是一个站桩的姿势,看上去似是平平无奇,但内中却有些许玄机:“你腿部根骨略弱,这一式练好了,便能弥补你腿部的缺陷,要记得身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 说罢。 陈牧便示意赵小红尝试。 赵小红恭谨应声后,便学着陈牧的动作摆起姿势,她终究是悟性奇高,仅仅只在陈牧纠正了两次姿势后,便做出了完全正确的动作,并且不到一刻钟,就逐步的开始往‘身如柳絮随风飘’的方向靠拢,触及这一式的核心精髓。 陈牧见状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若换成金铃儿,光是将这个姿势练到位,都要耗费一番功夫,要明悟其中精髓并依照习练,需要的时间就更久,而赵小红就从容的多,这份悟性与他相比虽说还相差很多,但对比一般人来说,的确称得上极其聪慧了。 很快。 陈牧便将后续的三式全部教完,然后在一旁看着赵小红一个一个演练过去,在详细推敲后,又加以一些细节上的修改,或增补或略去,最终仅用半天时间,终于是整理出一份专属于赵小红的五式锻体法,能够支撑她一直修炼到锻骨境。 赵小红这边有了方向,便一遍又一遍的练着,而另一边的金铃儿,也是挥舞着长枪,一遍又一遍体悟之前陈牧演练的教导和指点,枪法微微有所触及势的领域,尽管始终没能抓住那一线的灵光,但看起来似也不需要很久了。 陈牧负手立于前方,看着两人各有进步,神色轻和的微微点头。 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时。 忽然。 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从他耳畔响起。 “陈牧,来后崖。” 听到这个声音,陈牧终于神情微动,仰头望向灵玄峰的峰顶方向。 终于回来了么?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师尊秦梦君,自冰州战事过后,将玄龟尸体送回七玄宗,秦梦君就外出了两个月之久,一直不知去向。 困在七玄宗十多年,终于一朝恢复,迈入换血境,陈牧自然是很理解秦梦君,若换成是他,恐怕在外游历一年都很正常,如今才不过两个月而已。 只是这普普通通的两个月,对他来说却是又一次的升华。 天地轮印第七层。 乾坤领域! 陈牧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继而一步迈出,向着灵玄峰峰顶后崖走去。 如今的他对秦梦君是否寻到了以玄龟心血为主药的淬体药方都并不是很关心,他只很想和秦梦君再切磋一次,看看自己如今的实力,究竟达到什么程度了。 踏、踏、踏、 陈牧沿着山间小径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悄然越过数十丈,很快便孤身来到了峰顶,绕过了峰顶的大殿之后,走向灵玄峰的后崖。 待他来到后崖之时,就见后崖的那株古树之下,山岩之旁,秦梦君的身影早已出现在那里,仍是一袭素衣,但肌肤白净如琉璃,不染半点尘埃。 这一幕, 倒让陈牧心中忽有感慨。 他不由得想起了多年之前,他初入七玄宗山门,拜入灵玄峰门下之时。 那个时候的秦梦君,也是这样屹立在那里,不过当时秦梦君的境界之高深,令他连仰望都难以窥视,只觉得立身在那里,就好似和天地相连,是整片天穹的一部分。 而今。 秦梦君依然站在那里,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各种意义上的不同。 首先是那份气机,要说很多年前的秦梦君,气机是恍若和天穹相连交融,站在那里仿佛空无一物,都感知不到她的存在,那么现在的她,就是自身气机蔓延至一片虚空,感知中仿佛无处不在,仿佛在那一片天穹之下,处处都是她的立身之所。 论起境界,毫无疑问如今迈入换血的秦梦君,比起当年要更高深了,已抵达了武道的至境,乾天武体也是真正练到了极致。 但论起差距,他和秦梦君,比起当年却不知道缩小了多少倍。 纵然是如今这种,气机交汇天地,那种浩瀚宏大的感觉,对他而言也没有了当年的那种难以企及的压迫,甚至能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弟子拜见师尊。” 陈牧走上前,向着秦梦君轻和一礼。 秦梦君神情温和,不待陈牧礼下就挥手阻止,然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页黄纸,轻轻一抛,这一页薄弱的黄纸便向着陈牧凌空飞了过来,落到他的身前。 陈牧伸手接过黄纸,一眼看去,就见上面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药方,复杂程度是他首次所见,光是各类药散就要数十种之多,并且细致到什么时候该添加何种药散,是文火炙烤还是武火煅烧,其中所需的主药正是玄龟心血。 “这是龟苓散的药方,你那里有一些玄龟心血,应当能助益你淬炼武体,玄龟的寻常妖血也能使用,只效果差上一些,但你如今武体初成,应当依然有效……嗯?” 秦梦君冲着陈牧叙说着,然后忽然语气微顿,略有讶异的看向陈牧。 因为距离足够近,加上陈牧在她面前并未太过刻意的去收敛全部气机,因此仔细端详之下,她感知到陈牧的体魄内息,似比起之前猎杀玄龟之时,又浑厚了些许。 按说到了宗师境界,淬炼武体是一个漫长的活,纵然有大量的资源助益,也一样该是经年累月苦工,但陈牧这里,似乎短短两个月,就又有精进了。 “你的功夫似乎又有长进?” 秦梦君上下打量陈牧一眼后悄声问道。 “嗯,略有小成。” 陈牧还在看着手中那副药方,直至将药方上的内容全部记下,这才将其收入袖中,并看向秦梦君,然后正色一礼,道:“师尊辛劳了,弟子拜入山门,一路修行武道至今,受师尊提携栽培,终有小成,弟子在此,敬谢师尊。”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初战换血 秦梦君看着陈牧,似隐约间明白了什么,眼眸中也闪过少许微光,忽而面容羲和的微笑一下,道:“恐怕不是略有小成吧,如今你该是想印证一下自身实力了?” “弟子冒昧,瞒不过师尊慧眼。” 陈牧笑了笑。 其实如今看上去,秦梦君迈入换血境之后,恍若新生,样貌看起来比他还要更年幼,但一双眸子中丝毫不减聪慧,连他的想法都一下子猜了出来。 秦梦君上下打量着陈牧,目光轻和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也好,便让我看看你如今的武道,修炼到了什么境地罢。” 从知道陈牧已迈入洗髓宗师后她就知道,以陈牧的绝代天资,未来必然会登上武道绝巅,纵然她已迈入换血境,被陈牧超越也是早晚的事。 如今看陈牧的样子,似是又长进不少,先前的陈牧便已不弱,现今都想要向她讨教印证实力,她也想瞧瞧这两个月功夫过去,陈牧又达到了什么境地。 “走吧。” 秦梦君很快收敛目光,身影轻轻一晃,便仿若一团清气般,一下子凭空消失不见,气机再次出现时,就已经到了很远的天穹上。 陈牧见状也是神情平和的迈出一步,同样在原地消失,登天而上,跟上了秦梦君的步伐,就这么在后方一路追了上去。 上一次他向秦梦君请教时,还不能御空飞遁,是秦梦君带着他御空而行,但这一次他却是在空中都几乎能跟得上秦梦君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远离了七玄山脉,并深入到了云层之间,抵达了千丈天穹之上。 天穹上。 日头西落只余灿烂金霞,照耀的漫天白云恍若瑞气庆云,秦梦君一袭素衣立于云雾之中,若琉璃白玉般的裸足间缭绕着少许的淡金色云气,整个人颇有几分神圣之感。 她以乾天之道迈入换血境,的确也是走的堂堂正正的大道,到了这一境界,个人武力便能催城裂地,裂石开山,说是犹如仙神也并不夸张。 踏、踏、踏、 陈牧在后方跟随而来,他一袭青衣长袍,气息浑厚如渊,此时不去刻意收敛的情况下,也是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一种真正的绝代宗师之气度,视山岳崩摧而色不改。 秦梦君遥望自己这第四个弟子,眼眸中也泛起了少许涟漪,当初收下陈牧为弟子时,她也的确不曾想过陈牧能有这般的绝世天资,哪怕预想过,也不可能想象到陈牧能在这短短数年时间里,就从初入五脏境,一路抵达洗髓境,修成一位绝世宗师。 只是如今回想起来,陈牧的武道一路修来,的确是每一步都宛若绝代妖孽,是大宣立国千年以来……甚至放眼过去上万年,历朝历代都不曾有现。 嗡。 秦梦君立足于云雾缭绕之中,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霎时间方圆百丈境域内的天穹,一下子便似与她的气机交融在一起,浩瀚的天地之力流转,乾天升腾汇聚,令云海为之翻涌,在迈入换血境之后,她的乾天领域比起过去也是不止强大了一倍。 只是面对秦梦君悄然放出的乾天领域,这一次陈牧却不再如上一次那样,调动自身元罡真劲,凝练天地轮印来抵御,反而是神色从容的立于原地,同样是身形不动,一缕无形的意念便从他身上蔓延出来,霎时间令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之力凝固静止。 一刹那间可见八相之光流转,似一道道仙光璀璨,随心意而流动。 在秦梦君面前陈牧自然不会有多少掩藏,乾坤武体秦梦君都心知肚明,那么他所练就的乾坤领域,自然更不需要藏匿什么,过去秦梦君释放出乾天领域,他只能单方面的被压制,勉强抵挡还抵挡不住,现如今的他却也跻身于这個境界了。 啪!啪!啪! 两种不同的领域互相张开,一下子便在天穹之上碰撞在一起,肉眼可见的仿佛两个无形的光罩,相互接触的地方不断发出噼啪声,似冰面在碎裂。 “乾坤领域……” 秦梦君虽已有所预料,但看到陈牧立身云端,身形不动而释放出这份力量,眼眸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感叹之色。 武道之中以乾坤最强最难,别说是乾坤宗师,就是乾坤领域在寒北道也已有数十年不曾出现过,以她当年纵横寒北的顶尖宗师手段,也仅仅只见过一次乾坤领域。 那是中州的一位修炼乾坤之道的高手,只是对方并不曾练成宗师,虽说仅凭乾坤领域就已经比许多宗师都还要更强,但还及不上那时的她。 现如今。 时隔近二十年之久,乾坤领域再现! 但这一次施展出乾坤领域的,却是她的弟子,整个人屹立于流转的乾坤八相之力中,周身似有光晕流转,立足于云端,泰然自若。 啪!啪! 秦梦君和陈牧都没有其他动作,但两人释放出的两种领域,却已在天穹之上剧烈的彼此冲突起来,不断发出啪嗞、啪嗞的碎裂之音,相交之处隐约有丝丝白色的雷霆交织。 若是从远处看去,就能看见秦梦君周身百余丈,环绕着一片无形的乾天领域,整个领域皆以清灵为主,蕴含着宏伟浩瀚的天穹之威。 而另一边。 陈牧的乾坤领域则仅有约莫三十余丈,比起秦梦君要小上许多,几乎是被秦梦君的乾天领域整个裹住,吞没进去。 但即便是领域范围差距如此之大,任凭秦梦君的乾天领域不断的蠕动收缩,向内挤压,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却始终无法压碎陈牧的乾坤领域! 领域交锋的胜负,始终只看范围和质量。 如秦梦君踏入换血境之后,乾天领域比起过去近乎倍增,达到百丈程度,所能调动的领域之力恢弘而浩瀚,直接就具备了对寻常宗师甚至对顶尖宗师的碾压之威。 陈牧这边的领域范围仅有三十余丈,但凡换成稍弱一点的类型,在秦梦君这种堂堂正正的正面碾压之下,被整个包容进去,恐怕是抵抗不了几个呼吸,就要缴械溃败。 但陈牧执掌的是乾坤领域! 囊括天下一切武道,可谓武道技艺之绝巅,领域张开那便是范围之内,一切力量都调度化用,根本不需要转化和控制,这三十余丈的领域范围内,几乎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因此他的领域强度自然是难以想象般的坚韧。 即使对比起来,比秦梦君小上那么多,但在秦梦君的领域中也能游刃有余,强行抵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和侵袭,七进七出亦可从容,自身泰然不变色。 啪嗞!啪嗞!! 陈牧就这么与秦梦君相隔数十丈彼此遥遥相视,各自都不曾动用其他手段,只以领域切磋较量,如此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他终于是微微点头。 乾坤领域的威能,算是令他足够满意了,如今来看即使应对秦梦君换血之后的乾天领域,也是毫不逊色,足以正面硬抗而不落下风,甚至他觉得就此僵持下去,最后未必是他先被击破缴械,也许是秦梦君先无法维持乾天领域,溃散而说不定。 不过这个倒是不好测量。 因为对他和秦梦君而言,只单纯维持领域的话,消耗实在是太低,两人都太过持久,单凭领域想要分个胜负,没有十天半月恐怕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而且有这一刻钟的功夫,他衡量乾坤领域威能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心中已经有了差不多的判断,接下来自是要尝试一些更激烈的手段了。 “师尊,看来单以领域较量,弟子与您是难分高下了。” 陈牧冲着秦梦君主动开口道。 秦梦君微微颔首,她知道陈牧与她切磋并不是追求胜负,而是想衡量自身手段实力,因此她也在帮着陈牧判断陈牧如今具备的实力,目前来说乾坤领域的威能的确不凡,或许也是陈牧练就有乾坤武体的缘故,能将领域的威能真正的发挥出来。 否则的话以她如今的境界,就算是京畿道的那位练成乾坤领域的人物,单以领域交锋与她交锋就算不速败,也会被她压制在下风,换血和六腑之间的差距毕竟是太大了。 “乾坤领域的确独步天下,以你如今的手段,一旦未来你迈入换血境,纵是对上那些天人合一的称圣存在,也许都能抗衡一二。” 秦梦君冲着陈牧轻声开口:“以你领域之力已不逊于我,不过到了换血境,强弱已不单只看调动的天地威能,也要看凝练程度,不知你其他方面练的如何。” 陈牧听罢。 便冲着秦梦君微一点头,道:“弟子要冒犯了。” 话音落下。 陈牧周身的乾坤领域忽的一收。 而与此同时,秦梦君也是目光微闪,同样是收敛了乾天领域,并正色相对,她知道陈牧练成乾坤领域之后,实力必然非同小可,无论是否接近她这个层次,至少她都要认真以待,无法忽略大意。 也差不多就是在下一刻,收敛了乾坤领域的陈牧向着秦梦君迈步走去,整个人步伐落下,在视线之中看似十分缓慢,连每一个动作都看的清晰,可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一刻为之迟滞,那远方投来的霞光似都短暂的静止。 唰! 近乎就是一刹那间,陈牧的身影便已来到秦梦君的身前,一指向着秦梦君心口正中点去,招式看起来平平无奇,也不曾调动天地轮印,但实际上却已是达到返璞归真之境,是以乾坤武体驾驭乾坤领域,内外相合! 那朴素而平凡的一指,足以轻易点杀八阶妖王,点杀任何一位顶尖宗师! 秦梦君看着这一指,眸中也是闪过一丝异彩,同样一指点出,她的一根纤纤玉指纤细而修长,若一只白色玉簪,看上去似十分脆弱,一触即折,但实际上这一指中内蕴的乾天之威,也是沛然宏大,好似天穹一指,足以贯穿百丈山体! 啪滋!! 两根手指在空中交击,指尖互相点触在一起,触碰的那一刹那,虚空中无声无息的荡起一缕涟漪,并肉眼可见一丝细微的白色裂痕乍现。 这看似朴素的一击,看似毫无任何余波扩散,但实际上却是力道凝练至顶点的展现,是两人皆以武体驾驭天地元罡之威能,几乎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外泄。 两人的手指几乎是一触皆收。 各自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力道互相撞击。 “……” 陈牧的视线敏锐的捕捉到,两人指尖碰撞时,虚空中迸发出的那一缕细微的,好似冰面般的白色裂痕,这种裂痕其实过去他也看到过,是空气因为力量而被撕裂的呈现,但这一次他却能隐约感觉到些许细微的不同。 在刚才那两份凝练到极致的力量的碰撞下,撕裂的似乎不仅仅是空气,而是犹如帘幕般的这一片天穹,产生了一缕细微的破损! “听说那些屹立于武道绝巅,天人合一的盖代人物,彼此交手之间,甚至会令虚空产生细微的碎裂,过去我曾在一些书籍上看到这种描述,以为是过于夸大,如今看来,或许是真有此事?”陈牧冲着秦梦君问道。 秦梦君微微颔首,道:“不错,武道登临至境,意境参悟第三步,抵达天人层次后,若是全力以赴的交锋,的确有可能会令天地本身产生些许碎裂,不过那种碎裂极其细微,须臾便会复原,而且也只有最为绝巅的人物交手才会出现。” 啪!啪!啪!! 陈牧与秦梦君两句话的短暂交流间,动作却是各自不停,指掌不断碰撞相交,发出一阵阵肉体碰撞的声响,听起来仿佛就是两个寻常磨皮练肉境的武夫在以肉身相搏,但实际上却是力量凝练于一点,丝毫没有向外扩散的展现。 每一次交击所产生的唯一异状,就是那犹如冰面般破碎的细微裂痕,蔓延不到一尺,并且在须臾之间就会复原。 “原来如此。” 陈牧动作不停,与秦梦君继续交手,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其实他和秦梦君交手所产生的这种白色的裂痕,也是‘天地’碎裂的一种体现,但碎裂的并不彻底,因为天地本身并不像脆弱的冰面,一旦碎裂即完全贯透,而是犹如一种极具韧性的薄膜,碎裂仅限于表面,并且须臾就会复原。 据他所了解的一些典籍记载,当世最顶尖的武道高手,交锋时产生的碎裂更大,并且那种天地隔膜完全撕裂,所产生的虚空裂痕也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不过。 他和秦梦君的交手,能打出这种白色的裂痕,却也已经意味着一点,如今的他论起自身实力,的的确确是已经跻身于武道绝巅的层次了! 那看起来,仅不过一尺的白色裂痕,虽须臾就会复原,但却是天地隔膜被撕裂一层的象征,而要做到这一点,唯有抵达换血之境,亦或者是绝世天妖! 虽然他习武的时间远远短于秦梦君,但他的武道技艺如今也都是登峰造极,和秦梦君近身的交手中,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极尽之威,而两人的一次次交锋,近乎不相上下! 畅快。 一种油然而生的畅快之意,从陈牧的心中升腾而起。 要知道眼前的人,虽看上去是个娇柔女子,但实际上却是真正的换血境强者,是当世立于淬体武道第八境,抵达绝巅的人物,而他面对这个层次的真正强者,终于具备了正面交锋的实力! 五年! 从他拜入七玄宗,拜入灵玄峰下,至今是差不多整整五年时间。 五年艰苦修行,勤耕不缀,从未松散懈怠,终于是一步一步抵达了这个境界,从此以后是真正的天下皆可去得,犹如潜渊之龙跃升于天,再不必顾虑重重! 到达了这里,他算是真正抵达了武道最后的阶梯之上,仰头再往上看去,已能够真正窥见到那武道的尽头,那整个大宣九十九州的顶点,那屹立于最高处的位子。 另一边。 秦梦君与陈牧不断交手,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中,也是光华点点,虽然她知道之前的陈牧,在追猎玄龟时,实力就已经能够比肩大宣那些绝世宗师,而今实力再有蜕变,必然又是非同小可,但认知到陈牧已真有实力和她一战时,心中也是荡起涟漪无法平息。 她现如今可是丝毫不曾留手,是以乾天武体驾驭乾天领域,弹指之间皆是真正换血境的沛然之威,但与陈牧的交锋却完全无法形成压制,近乎是平分秋色般。 要知道。 她虽是才迈入换血境,但终究是完成了武道最大的一层蜕变,从领域到武体,从元罡到心魂意志,整个升华之后,已是立于武道之巅,顶尖宗师亦能弹指击杀。 就算相比起尹恒这种在换血境浸润近百年的老太上,稍弱一筹,但也最多就是两三分分的差距,不会大到哪里去,纵敌不过,也能较量一二。 陈牧呢? 如今的她近距离的交手,能清晰的感受到,陈牧的确不曾换血,因为他举手投足间,还不具备那种牵引天地的感觉。 完成换血之后,武者的武体登峰造极,几乎是时刻与天地交合的状态,一举一动自然会牵连天地,而陈牧仍然处于封闭之状,这是仍在洗髓境的表现。 洗髓境,宗师武体,便能与她正面抗衡。 纵然是知道乾坤一脉乃武道之极,可也从未听说过,大宣过去那些乾坤宗师,能够与真正的换血境匹敌,他们最多也就是在换血境的人物面前,能够招架一二,能够做到逃遁,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格杀,毫无反抗之力。 像陈牧这般,以洗髓境交锋换血境,近乎是历来未有。 若是遍数整个大宣的千年历史,似也只有在千年之前,那位大宣的开国武帝,曾做到过在洗髓之境,以宗师之身交手换血境而不败,继而名震天下,后迈入换血无敌一世。 “师尊,小心了。” 陈牧这边和秦梦君接连交手,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战意升腾,知道秦梦君足以承受住他的狂风暴雨,忽的开口提醒一声,继而整个人后撤一步。 秦梦君目光清亮,看到陈牧的动作,也是不假思索般便将双手在身前一合,刹那间澎湃磅礴的力量汇聚,好似整个天穹被她扯下一片,凝练于两只素手之间。 也正是在此时。 陈牧那边已是一记拳印落下,浩荡天威盖压而下,似整个茫茫天地都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八相光华于拳印之上流转,正是那臻至化境,登峰造极的天地轮印。 “天地轮印。” “翻天印。” 秦梦君轻飘飘的扬手迎上,绽放出的威能却也是丝毫不比陈牧逊色,灿烂霞光凝练于一点,若照破云海的朝阳,两团光华碰撞在一起,短暂僵持之后,终于轰的一下炸开。 就见两印交汇之处,肉眼可见的白色裂痕,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将近三尺,然后迸发的浩瀚声威,令整个云海为之动荡,滚滚云层好似海啸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喷涌。 砰。 陈牧的身形从云海中向后飞出,落到十余丈之外,勉强止住身形。 在他的对面,秦梦君也是飘然倒退十余丈,身形砸入云雾中,继而轻轻挥袖,一下子静止下来,附近汹涌的余波在她拂袖之间一一散去。 两人都没有去看那滚滚动荡的云海,只隔空彼此对视一眼,陈牧此时正体会着刚才最后一手的碰撞,眼眸中的战意渐渐散去。 “如今的你,与我几乎不相上下,有这般实力,天下皆可去得了。” 秦梦君向着陈牧走来,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感叹:“我原以为伱至少还要个几年,才能走到这一步,不曾想你又是出乎我的预料,才不过两个月就已进至此境。” 陈牧听到秦梦君的话,从感悟中回过神来,轻声道:“师尊过赞了,您还有灵兵尚未动用,真要全力交手,最后必然是我落败。” 秦梦君拥有契合她的灵兵‘翻天印’,若是驾驭起来,至少能让她的力道再提升一二,而他这里,无论是破邪雷矛还是后土灵枪等,对现在的他都已起不到增幅作用。 到了换血境,已很难用纯粹的威能份量来评估实力强弱。 在如今的陈牧看来,若是顶尖宗师的战力评估为十,那么绝世宗师大概就是二十,被囚困百年的虚弱玄龟,大约就是三十,而秦梦君和现在的他,差不多就是四十。 秦梦君驾驭灵兵翻天印的话,还能再提升一些,能达到四十五或五十,生死相搏的话,的确会是他略逊一筹。 搜集乾坤灵兵的材料的确是一件难事。 相比起来,要抹平这一份差距,倒不如将乾坤武体再进一步,练到大成来的直接。 当然这种差距其实已经不算是很大,至少面对秦梦君他已能从容应对,那么据此来判断,就算是尹恒这样的人物,与他之间也没有真正鸿沟般的差距了,要做到全身而退也不会很难。 至于那些凌驾于尹恒之上的‘天人合一’层次的人物,放眼整个大宣天下也没有多少,秦梦君那一句‘天下皆可去得’,倒也没有多么夸大了,他的确已具备了这样的资格。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天高地厚 “我记得你早前已收集到乾坤八相的五种灵材。” 秦梦君走近过来,看向陈牧说道:“我这一趟游历寒北,了结一些故旧之事,也顺道替你打听过你欠缺的三种灵材消息,不过暂也没有结果,伱那边如何?” “我也暂无消息。” 陈牧微微摇头,道:“攻破天妖门总坛,倒是找到了几种,不过皆是我已有的种类,重复了便无甚意义,锻制乾坤灵兵的材料想要凑齐的确需要些际遇。” 当然若是他如今已登临换血,天下无敌,那直接挨个宗门横扫过去,再怎么欠缺也能凑的齐了,只不过到了那时,他本身就已身具盖世之力,乾坤灵兵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秦梦君轻声道:“以你如今的层次,足可游历天下,要找齐灵材也没那么难了,我也会替你留意一二……对了,还有件事要同你分说。” 说到这里。 秦梦君看了一眼附近的云海,忽的一挥衣袖,一股乾天之力荡开,将刚才两人交战所产生的天地动荡的波痕悉数抹去,然后才看向陈牧,道:“先回山门,边走边说。” “好。” 陈牧点头应声,跟上了秦梦君。 待两人回返到灵玄峰的后崖时,陈牧的脸上已挂上了一抹沉思之色,并道:“倘若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有些可能。” “如今各方目光皆聚集向冰州,倘若真的是冰州地渊将开,倒是一场际遇到来,以你现在的层次,也能从容探索地渊了,那里珍稀之物繁多,唯有大荒能与之相比。” 秦梦君冲着陈牧说道。 她这一趟外出,还探知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冰州的一方天地隐约有异变之状,只是如今暂时还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依照她所探知的来看,这次的动静必然不小。 倘若真是地渊将开,那事情反倒是一下子变得合理了,天妖门和天尸门、关外异族三方联手,明明迟迟拿不下冰绝宫,却还要在冰州困斗僵持,或许等的就是这一机会。 一旦冰州天地变动,地渊开启,那么地脉之力将产生极大范围的紊乱,势必影响到冰绝宫的山门阵法,到时候三方势力再想攻破冰绝宫山门那就是轻而易举了! 并且。 若真是地渊将开,寒北道各方势力怕也都是无暇顾及什么冰州战事,而是会将目光都投向冰州地渊,因为地渊中蕴含的天材地宝几乎是各种各样,当世有许多的顶尖灵材,都是出产自地渊,包括诸如‘十二品五行莲台’这种珍物。 甚至传闻中,地渊还存在有能真正‘延年益寿’的灵物,这种东西是足以令任何一位宗师疯狂,甚至令换血境的存在都趋之若鹜的稀世奇珍! 要知道。 这类延年益寿的奇珍,可不是凡俗中流传的什么千年人参之类,那些其实只是滋补气血的寻常灵物,对于普通人而言,能滋养气血那自然就能延年益寿,可对于武者,尤其是洗髓乃至换血境来说,气血的滋补根本不重要。 唯有那些极其罕见的奇珍,才能够使得他们的武体短暂停驻于某一状态,以借此来延长一段时间的寿数,哪怕仅是一两年,也足以引得那些换血境都为之争抢。 当然。 对于陈牧来说,这类的奇珍他倒是不那么感兴趣,以他如今的体魄蜕变来看,未来他迈入换血之后,寿命之悠久,恐怕都能与那些天妖相媲美,一两年寿数根本不算什么。 反倒是欠缺的乾坤灵兵材料,又或者是能淬炼武体的一些淬体灵物,或是其他珍稀灵材,对他来说吸引力更强一些。 “若真是地渊将开,那的确是一场际遇,是值得下去探索一二的,不过照目前来看,还只是可能性之一。” 陈牧很快收敛思绪并说道。 秦梦君道:“是否为真,大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此事应当还未流传开罢。” 陈牧略微思忖,他估计也是知道的比较早的人了,否则若是已经流传开,那他在七玄宗内也早该听到些讯息。 秦梦君微微点头,道:“天妖门和天尸门、还有关外异族多半都提前知道这一点,有意隐瞒,不过如今冰州天地异变将近,他们再想隐瞒也已是隐瞒不住了。” “天地变化,非人力所能逆阻。” 陈牧开口说道。 如今的他对于武道境界的领悟,也已是十分深入,毕竟意境修炼到第二步极限时,系统面板曾让他短暂体悟过‘天人合一’的层次。 那个层次尽管是身姿浩渺,洞察天地,如若万物握于一掌之中,但实际上所能窥察的范围也最多不过百千里之遥,相对于真正的茫茫天地来说,依然只是极小一部分,所谓对天地的掌控,其实依然只是顺势而为,并不能真正的逆改一切。 这倒也十分正常。 毕竟若是连天地都能逆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武者,而是仙佛神祗了。 “嗯,我等习武,从磨皮练肉,到这换血一境,也不过是不断探求天地本质的过程,抵达天人合一,也只是明悟了一部分天地本质,使自身得以身融其中,便如同那水中的鱼儿,始终还是顺水而行,不能真正跃出水面。” 秦梦君侧头看向高耸的天穹,不由得轻轻感叹一声,道:“我悟出乾天领域后,曾追逐高天,但那时仅能登天四千丈,后来修成武体,登天九千丈,依然望不见尽头。” “不久前,我又尝试一探天穹高远,但抵达一万六千丈后便再上不去,到那里罡风劲急,再往上甚至处处都是天地裂痕,是天人合一也难以逾越的天堑。” 听到秦梦君的话。 陈牧也不由得抬头望天,仰望天穹尽头。 作为来客,他对这方世界的求知欲,实际上比秦梦君等人还要更强烈的多,只不过在武道修行尚且弱小之际,他没有兴趣去探知这些‘天高地厚’的事情。 毕竟这方世界的存在本身,很多就已经和他的认知相违背,譬如其中一点,他不知道是否‘天圆’,但这方山河大概率是‘地方’,无比的平坦。 理论上说,若是一块极其巨大的平整陆地,那就应该存在尽头,但他从任何典籍上,都不曾看到过有关‘尽头’的记载,包括不知天多高,不知地多厚。 如今。 他的境界虽然还不到换血这最后一步,但实力层次却已经抵达这一层,他过去心中所压下的那些好奇,如今也的确都升了起来。 倒也不完全是求知欲,而是如果他能够知晓这些,知晓这方天地真正全部的面貌,那么对于他的‘乾坤’感悟也将是大大升华的,也许不依赖系统面板,都能迈入第三步! 不过。 连秦梦君都只能登上一万六千丈的高天,并且言说往上的部分皆是犹如冰面般的细碎白色裂痕,那如今的他也一样不可能逾越。 毕竟那种白色裂痕,是他和秦梦君全力交手,才能迸发出一缕一丝,若整个区域皆是那种裂痕,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恐怖,恐怕的确是连天人合一的称圣存在,也无法越过。 “一万六千丈么。” 陈牧自语一声,旋即目光又投向下方,道:“却不知地有多厚,似乎那地渊,也只是在地底千丈左右。” 寻常宗师仅能在百丈地底活动,修炼坤地一脉的顶尖宗师,也最多深入三百丈,换血境在平时最多也就是五六百丈深度,想进入地渊的确只有在特殊时期才能下去。 至于地渊之下是什么,一样是谜团,无人知晓。 “或许以后的你,有能力一探究竟。” 秦梦君也将目光望向灵玄峰的山下,眼眸中波光嶙峋,忽的轻声开口。 未来的陈牧,也许能登上前无古人的武道绝巅,超越那位创立大宣皇庭的开国武帝,到那时他所能看到的,必然比任何人都要更远,也许能有望一窥天地的尽头。 “还太远了。” 陈牧听到秦梦君的话,微微摇头。 如今的他也只是初步跻身换血境的层次,比起尹恒这些人物都还略有不及,要想达到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声敕令天下皆从的地步,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正当陈牧心中思绪飘飞之际,忽然他的目光微动,一下子视线扭转,望向灵玄峰的峰顶大殿,同时秦梦君也是一样略微一怔,一并往那个方向看去。 “这是……” 陈牧目光略微闪动了下,在确认清晰之后,终于是微微一笑,道:“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楚师兄这次终于是越过那扇门了。” “武道,除了前两境之外,后续是步步难关,洗髓和换血又是最难的两关,能走到这里,根骨、悟性、意志、心性缺一不可,甚至还需要足够的际遇。” 秦梦君也是凝视着大殿方向,目光中也露出一丝感慨。 自琅郡回返的楚景涑,在灵玄峰闭关半年有余,如今终于是一股冲破玄关,迈入了洗髓之境,从此之后也是宗师之身了! 楚景涑是她第一位真传弟子,一路走来的艰辛她都看在眼里,最终能突破玄关,付出的艰苦的确是常人所不能及,任何一位洗髓宗师,都是不知付出多少血与汗。 而今她迈入换血境,楚景涑也跨入洗髓,心中还是有些欣然的,当然还有旁边的陈牧,不过她清楚以陈牧的天赋资质,还有那份坚韧不拔的毅力与刻苦,纵然没有她这个师尊,迟早也能走到这一步,最多就是慢上几年,与楚景涑还是不同。 嗡! 滚滚天地之力不断的涌入灵玄峰大殿深处,显然是楚景涑在凝练武体。 这种动静也许寻常的五脏六腑境察觉不到,但对七玄宗的诸多长老峰主来说,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 “恭喜。” 一个声音在灵玄峰上响起,却是太上长老尹恒。 对任何人来说,教导出的一位弟子能迈入宗师之境,都是值得贺喜的一件事,哪怕是换血境也一样,毕竟五脏六腑的武者能依靠资源强行堆叠上去,可洗髓宗师却不行。 对于任何一方宗门来说,洗髓宗师都是真正的宗门支柱,哪怕是在大宣朝廷内,一位宗师若是愿意为朝廷效命,那也一样能得到位高权重的官职,在朝廷里举足轻重。 楚景涑的武道根基也很不错,如今一步跨入宗师,未来就算达不到顶尖宗师的程度,也基本能成为顶尖宗师下最强的那一撮人,在寒北道十一州绝对能有一定盛名。 当然。 尹恒这一声恭喜,也不仅是为楚景涑。 他此时一袭青衣,立于宗门禁地中,遥望灵玄峰方向,眼神中也颇有些感慨,五六年前渐渐衰落的灵玄峰一脉,而今短短数年功夫,便是彻底焕然一新。 先有陈牧横空出世,斩妖尊,杀突骨侯,又有秦梦君旧伤尽复,登临换血,再是楚景涑突破玄关,修成宗师,这一番番变故可谓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接。 “洗髓……” “是谁?” “灵玄峰方向。” 在七玄宗内,一道道视线从各峰各处投向灵玄峰。 “天地之力灌体,这是玄关已破,是谁修成宗师了,难道是陈牧?不,若是他,乾坤武体练成,动静怕还要更大的多,那应当是楚景涑了。” “灵玄峰一脉当兴。” 几乎是片刻功夫,七玄宗内的峰主长老便清楚了是谁迈入洗髓之境,一时间纷纷向灵玄峰隔空道贺之余,心底也是感叹灵玄峰当兴了。 前有陈牧,后有楚景涑,上一代峰主秦梦君更是迈入换血,成为宗门太上,从上到下一眼看去,可谓是欣欣向荣,任谁都看得出灵玄峰这一支的崛起之势,未来百年岁月,恐怕连七玄宗为首的太玄峰,都难及灵玄峰之兴旺了。 楚景涑突破玄关,凝练武体还要几天功夫。 陈牧凝视大殿的方向片刻后,便转头看向旁边的秦梦君,并笑道:“楚师兄应当还要几天才能出关,等楚师兄巩固境界后,这灵玄峰怕是仍要交给楚师兄掌管,我今后驻留山门的时日可能也不会许多。” 早前秦梦君接掌太上,灵玄峰峰主位置空缺,有资格接管峰主之位的仅有他一人,那只能是由他来接掌,不过他注定了不可能久留宗门,未来必常年在外。 在七玄宗内,峰主和长老地位相当,而担任峰主的,要么是初入宗师境的年轻宗师,要么就是年长的高龄宗师,年纪在中间的往往都不会担任峰主。 原因也很简单。 初入洗髓境的,如楚景涑这般,后续必然是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宗门内淬炼武体,要耗费二十年功夫,将武体淬炼圆满,出山行走的频率才会多起来,在那之前都是修炼居多。 又或者是年纪超过一百五十岁,对宗师来说也临近垂暮之年的,他们已经不可能修成换血境,也基本没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也会留在宗门内,指点一些后人弟子修行。 “也好。” 秦梦君听着陈牧的话,也是微微点头。 虽然陈牧也是迈入宗师境不久,但以陈牧如今的实力,已足可行走天下,自然不会整日呆在山门之内,往后必然是外出多回来少,相比起来楚景涑至少近期十年左右都不会频繁离开山门,都会留在宗门内淬炼武体,参悟意境。 且陈牧如今也练成了乾天领域,再利用乾坤锁龙阵参悟天地,效果也没有以前那么高,反倒是楚景涑,借乾坤锁龙参悟天地,能更早日掌握领域。 总归无论是陈牧担任峰主,还是楚景涑,都是灵玄峰出身,都不需要经由长老院长老们的认同,只需彼此之间相互确认就可接替。 “那弟子就先告退,过两日再来给楚师兄道贺。” 陈牧笑笑,然后向着秦梦君一礼。 秦梦君目送陈牧离开,轻轻颔首后,又有些缅怀的看了看后崖的古树和山岩,那相处多年的景物,伸手在山岩上抚摸了下,最后也是迈出一步,消失不见。 …… 玉州。 陈府。 位于后院的一处侧房之中,陈牧静立在一方炉台前,身旁摆放着不下数十种药材,正将目光注视着炉台上的精致铜炉,不时将一种药材投入其中熬煮。 在接连放置了数种药材后,他辨别着火候,终于是取出一枚玉瓶,轻轻一摇,从玉瓶中弹出一团拇指大小的鲜红血液,粘稠猩红,晶莹如玉,漂浮在空中,散发出阵阵妖力。 这是玄龟妖血。 初次熬制龟苓散,他自然不会直接消耗玄龟心血,毕竟心血太过珍惜,哪怕他曾收获过一瓶,又和秦梦君联手猎杀了玄龟,手中存有的依然不多,不能浪费一滴。 寻常的玄龟妖血就平常多了,光是他手里就有大量,七玄宗而今的府库内更是存有海量,毕竟玄龟数十丈的妖身,妖血资源之多,短时间内都用不尽。 滋滋。 陈牧将一团妖血摇出后,目光略微一闪,以自身元罡真劲纠缠过去,强行将其内部酝酿的斑驳妖力净化了大部分,然后屈指一点,令这一团妖血落入铜炉中。 尽管妖力净化了大部分,但毕竟是玄龟妖血,一入铜炉仍然是仿若一滴水落入油锅,霎时间升腾弥漫起一片血雾,不过立刻就被陈牧盖上了顶盖。 这铜炉是特制的药炉,虽不是灵兵,但也是宝器的品质。 盖上盖子之后,就听见内部汤药不断的翻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整个药炉都在不断的颤抖,不过陈牧始终目光平静,端详着药炉的状态。 直至其逐渐平稳之后,又屈指一点,将一截犹如树枝般的黑色枯木托起,在空中碾碎成粉末,然后令其飞入药炉中,旋即药炉再一次剧烈晃动,咕噜作响。 如此反复多次后。 终于整个药炉渐渐平息下来,并且从炉盖下逐渐散出一缕缕殷红色的妖气。 直至这些妖气彻底散去后,陈牧屈指一弹,一缕无形气劲蔓延出去,将药炉打开,就见药炉中已没有了任何汁液汤药,仅剩下一份色泽漆黑的药散。 “这就是龟苓散了么?” 陈牧心念一动,一团气劲将药炉内那一份药散包裹起来,并漂浮到空中,然后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确定其与秦梦君给他的那份药方上的描述别无二致。 熬药的确是一种有难度的活计,尤其是龟苓散这种涉及范围庞大,过程复杂的极高品级的药散,不过陈牧终究是宗师存在,对于份量和火候的把控那自然是能做到极致,几乎不会有任何误差,哪怕是高品级的药散,对他而言熬制起来也并不多难。 看着成型的龟苓散。 陈牧略一思索,便一张口,将所有的散末全部吞下。 药散入腹,立刻陈牧就感觉到一股炽热在腹中激发,这种炽热迅速的盘旋周身,涌向四肢百骸后,仿佛打开了什么身体的缺口,令附近的天地之力也向他体内涌来。 如此。 一直持续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所有的效果都平息下来。 “仅才两点经验么?太少了些。” 陈牧唤出系统面板看去,却见系统面板上,乾坤武体的经验比起之前只增加了两点,不由得微微摇头,看来以普通妖血熬练的龟苓散,对他的效果的确比较一般。 这倒也正常,毕竟他的乾坤武体,哪怕只是小成,但实际论起体魄,比起秦梦君这样的换血境都丝毫不弱,寻常淬体药散效果不明显自然是十分正常。 “乾坤武体从小成到大成,要六千点经验,要熬制三千份龟苓散么。” 陈牧微微摇头。 熬制三千份龟苓散显然是行不通的,且不说那些辅佐用的药材也比较珍稀,其中有几种在七玄宗府库里都没有,他还是来到州府这边买到手的,三千份这种量显然做不到,主要是随着身体逐渐适应龟苓散的药效,后续变得毫无效果也有可能。 看来在他这里还是以玄龟心血熬制的极品龟苓散才更合用,至于这种寻常的龟苓散,滋补气血倒是一流,若是再将药效稀释一番,对许红玉她们来说倒是不错的滋补药散。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异象现 思忖片刻后。 陈牧再次开炉炼药。 倒并不急着给许红玉她们安排,这一次炼药动用的是玄龟心血,也是在有了第一轮的尝试后,确定了药方没有问题,且不会有误差后,便开始炼制极品的龟苓散。 仍旧是一模一样的炼药过程,只是等到取妖血之时,陈牧取出的则是那冰冷刺骨的千年玄玉瓶,将其稍微一摇,一滴晶莹剔透的玄龟心血便从中浮出。 玄龟心血。 并不是说存在于玄龟心脏内的妖血就全部都是‘心血’,否则以玄龟那么庞大的身躯,心血的份量也一样足以淹没一座小屋,显然并不可能。 所谓的心血,实际上是天妖淬炼到极致的精血,是一身之精华所在,无论体型庞大与否,心血的份量都不会很多,陈牧手中所持有的这些已经不少。 这一滴心血浮出,散发出的妖气比起之前的寻常妖血,不可同日而语,那股浓郁的妖气散溢出来,几乎都要在空中形成殷红色的晶化! 若非陈牧以一缕元罡内息,牢牢束缚住这份妖气,不使其外泄的话,恐怕一刹那间,他这处宅子就要妖气冲天,惊动整个州府内城! “天妖心血的确不凡,不过……” 陈牧凝视着这一滴心血,目光却十分平静。 虽然他尚未抵达换血境,但他如果从心府中提炼一滴精血,品质和层次也不会比这一滴玄龟心血差上多少,像墨玉妖尊那样的八阶妖人,若是真能夺了他的一身血肉,当场蜕变晋入九阶几乎是毫无问题,不过这个层次的存在,对如今的陈牧来说已是弹指可灭。 陈牧将千年玄玉瓶收起,继而右手拇指和食指虚捻,做拈花之状,将那一滴玄龟心血困于指间,继而一股纯净的乾坤元罡涌出,将其环绕并不断淬炼。 凝练龟苓散的过程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驱散妖血中的妖气,毕竟龟苓散是人用的药散,而不是天妖门妖人所用,人若是汲取过量妖气,自然会产生妖变,只有天妖门的妖人无所顾虑,甚至妖气本就是他们所需之物。 滋滋。 伴随着一阵滋滋声响,过去约莫小片刻,那一滴玄龟心血终于变得纯净了不少。 若是换成一位寻常宗师,要淬炼这一滴玄龟心血也是大工程,至少要细致入微的提炼一天甚至数天功夫,但在陈牧这里却不需要那般麻烦,毕竟他的元罡内息,相比起换血境都不逊色,也无惧妖气侵蚀。 将玄龟心血投入药炉之中后,整个药炉顿时剧烈颤抖起来,比起之前炼制时的动静还要更大,整个药炉不断震颤,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不过陈牧却神色镇定,继续往药炉中投入药材。 这种情况只是表象,这方药炉毕竟是他特意弄来的宝器品质,不是寻常凡物,不会因为一滴淬炼过的玄龟心血就承载不住。 如此又是重复早前的过程,一步步投入药材,按时间来煅烧,直至最后一步完成后,陈牧一挥衣袖,药炉下方的火炎迅速熄灭,整個药炉也很快稳定下来。 他将手伸出,打开药炉。 但见药炉中已凝结出一团黝黑色泛着幽光的膏体。 以玄龟心血炼制的极品龟苓散,呈现出的是膏状,说是龟苓膏其实更恰当一些。 有过早前的经验。 陈牧也不多迟疑,将这份龟苓膏取出,略微端详一二后,将将其吞服下去,继而一股远比之前更澎湃许多的药力,立刻在他体内爆发开来,好似滚滚洪流汹涌翻腾。 要说之前的龟苓散只是一缕小溪,对于如今他小成的乾坤武体来说仅是聊胜于无的淬炼,那么这次就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滔滔江河之中,承受着江水的冲刷。 甚至。 陈牧在感受着体内变化的同时,耳畔还传来澎湃潮水之音,隐约间仿佛感受到,自己整个人似出现在了沧海深处,四面八方皆是涛涛浪潮! “这是玄龟的残存心念么,凝结于心血之中,纵身死也不消散。” 陈牧若有所思。 那种沧海波澜之状,若身临其境,甚至让陈牧自己都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不再是人身,而是化作了一头天妖玄龟,纵横于沧海之间。 这种心念的侵蚀其实十分可怕,若是武道意志不够强烈,便有可能被其侵蚀,哪怕是一般的宗师,也要凝神抵御,否则若是心念被其扰乱,后续也需要耗费不少心力。 不过陈牧的意志何其强韧,心境何其高远,乾坤锁龙阵下的茫茫七玄山脉,也动摇不了他的本我意志,天人合一的浩渺,他都初步经历过,区区一缕玄龟残留的心念,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微风拂面,丝毫不具任何威胁。 不消片刻。 玄龟残存的微弱心念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这一份龟苓散的药力也全部被陈牧的乾坤武体所消化。 他也没有多迟疑,唤出系统界面。 【武体:乾坤(小成)】 【经验:411点】 “差不多两百点左右的经验么?” 陈牧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以玄龟心血炼制的极品龟苓散,药效对他来说就好的多了,足足两百经验的收获,若是简单以此来推算的话,十份就是两千点经验。 而他手里差不多有近十五份左右的玄龟心血,这就是十五份极品的龟苓散,基本上就满足了他乾坤武体从小成提升到大成的一半需求。 虽说同一类药散,服用多次药效必然会逐渐弱化,但有系统面板的情况下,他可以在炼制之后做一份用,由系统来替他消化,那就不会有任何的浪费。 “武体虽强,却也有不便之处。” 陈牧忽的感叹一声。 其实十五份的极品龟苓散,若是换成一位寻常宗师,将药力毫不浪费的全部消化的话,恐怕从初成提升到圆满都差不多,但在他这里却只够小成到大成之间的一半。 他的武体终究是太强大了些,通过这些淬体药散、灵物来提升,所需的药力也是极多,好在系统面板能让他百分百的吸收任何一种药散或灵物,一来二去也不差多少。 “将剩下这些也都制成龟苓散存放罢。” 陈牧略一思忖之后,便继续开始炼制起了药散。 …… 而就在陈牧从七玄宗回返自己府邸,炼制龟苓散的时候。 冰州。 茫茫雪原之上。 只见一头头雪狼正在雪中扑腾,它们双目赤红,明显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其中有几只更是在原地打转,发出沉闷的嘶吼。 往天穹上看去,可见有飞行的妖鸟,也在不断盘旋着,咕咕呜鸣。 一头头妖物都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莫名的前兆,而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这种不安和压抑的感觉,也蔓延至整个冰州各处。 包括那些在底层生存的黎庶百姓,外出劈柴砍柴、生火做饭的,也都莫名的感觉到空气有些沉闷,感觉到有些心悸,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天地之间。 某处山崖。 一道青衣人影立于山巅,背负一剑,正仰头望着天穹。 天穹之上但见云雾缭绕,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氛,太阳的炽烈光辉似也被云雾遮蔽的有些黯淡,但就在云雾弥漫的恍惚之间,那炽烈的日光似隐约分成了两份! 仔细看去。 但见那天穹之上,白云后的那一轮炽烈金日,隐约间似有一分为二的征兆! “二日并天,地渊将启。” 姜长生负剑望天,自语一声,道:“我换血的际遇,看来就在冰州地渊之中了。” …… 与此同时。 位于冰州各处,提前几日抵达冰州,探查冰州状况的一些,来自寒北各大宗门的宗师,或立身于冰原上,或盘坐于枯松顶,几乎都是齐齐仰头望天。 “二日并天!” “还真是冰州地渊将启!” 有不少宗师眼眸中都是泛起了一抹光芒。 二日并天! 这对于凡俗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害,因为会产生波及一州范围的大规模妖乱,基本上是一州之地都不得安宁,是数十年甚至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难。 可对于各大宗门而言,对于那些迈入洗髓之境,跻身宗师层次的人物来说,却是一场不可多得的际遇,因为平常时日哪怕是换血境,都无法潜入地渊,唯有二日并天之时,一州之地内的天地之力皆变得混乱斑驳,地脉也为之动荡,才会能够进入地渊探索! 地渊有多大? 至今无人知晓。 因为地下的结构远比地上要复杂的多,地渊也远不止一层。 正因为从不曾被探索窥尽,所以那些在地上早已绝灭不存的奇珍异宝,在地渊之中仍可能存在,整个大宣天下最珍贵的种种奇物,基本有近半都来自于地渊! 位于雪郡的某处,茫茫积雪之中。 玄机阁长老付景元行走于雪原之上,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穹,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茫茫霜雪,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喃喃道: “果然是地渊将启,这次的卜算倒是没有错误。” 此次冰州变化,他们玄机阁很久之前,就已有过占卜,预测到也许会发生‘二日并天’的状况,将启冰州地渊,所以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插手冰州战乱。 因为。 相比起冰州的战乱,探索地渊才是真正重要的大事! 曾出世的或不曾出世的,种种奇珍灵宝,皆埋藏于茫茫大地之下,地渊之中究竟存在有多少至宝都是谜团,像那些延寿之物,足以令换血境都出手争夺,甚至也有能归化气血,助人冲击换血境的极品灵珍,这些都可谓是无价之宝,世所难求。 虽然秦梦君迈入换血境令他震动,陈牧能跻身风云榜第三,甚至斩杀突骨侯,也令他心中十分忌惮,更有些懊恼不曾早日将陈牧灭杀在瑜郡那偏僻之地,但许久之前推断的天地变化终归是没错,地渊将启,在那之前没有横生太大波折,也未必是错事。 …… 如果说早前的冰州天地异动,状况十分轻微,仅有那些换血境存在才能略微感知,并且也无法判断具体的后续变化,那么从‘二日并天’的征兆出现,一切就再遮掩不住。 冰州地渊将启,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时间。 整个十一州都为之动荡。 不知道多少宗师存在,从各州各地出发,风云际会,尽赴冰州!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再临冰州 卧房内。 床榻上。 陈牧拥着许红玉,细细感知她体内的血气以及内息的流动。 似乎是动作稍微大了些,许红玉轻吟了一声,俏颜殷红如血,倒并不是羞涩,而是体内的气血在不断的翻涌,以她如今五脏境的层次,依然无法完全止息。 她看向陈牧的一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少许不可思议,作为陈牧最亲近的人,她对陈牧的体会自然是最深的,在陈牧去冰州之前,尽管每次体会到的也是汹涌而充盈的气血,但远远没有这一次来的那般激烈。 那种沛然充裕的精气,让她都感觉自己仿佛在吞服某种天地灵物,精气转化的汹涌气血在体内如潮水般奔腾不息,使得她就仿佛在江流中的小船,心魂都似要顺流而走。 “夫君,你怎么……” 许红玉轻咬唇角,勉强抑制着翻涌的血气,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陈牧,眼眸中不仅仅是几分讶异,还带着一丝欣喜。 倒不是为自己而欣喜,是陈牧给她的这种感觉,相比起之前差别那么大,让她隐约有所猜测,她可不是什么不通武艺的普通人,她如今也是五脏境的存在,虽然和陈牧之间有着莫大的差距,但和陈牧深入到毫无距离的交流,对彼此的任何一点都能清晰感受。 武体? 洗髓境? 许红玉哪怕心中升起这个念头,也多是有些不敢确信,因为她可是知道武者想要修成宗师有多难,陈牧今年才不过三十二岁,而大宣历史上就不曾出现过这个年纪的宗师。 更别说陈牧修炼的还是最难的乾坤一道。 “我去冰州之前,距离洗髓就已相差不远,此次冰州之行,算是终于功行圆满。” 陈牧拥着许红玉,在她耳边轻语一声。 到了如今之时,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什么了,纵然世间皆知他这位三十二岁的乾坤宗师,也是无妨,并且也不会再给许红玉等人带来麻烦和危险。 若是在他迈入宗师之前,的确有可能会有人以许红玉、陈玥等亲人来威胁他,诸如玄机阁一样,但往后就不可能了,除非他身死陨落,否则不会有人敢再去动许红玉等人。 毕竟。 对一位乾坤宗师来说,祸其家人毫无意义,只是平白增添一份生死大仇,更何况到了陈牧如今的境地,任谁都要想一想,陈牧未来是否能成为第二个‘大宣武帝’,是否已经无法阻止,一位有望问鼎天下的绝世强者,除非其本人陨落,否则没人会去祸及家人了。 何况他和许红玉肌肤相亲,以乾坤武体同她双修,这一次给她带去的气血和好处远强于以前不知道多少倍,令她这个五脏境的武者都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消化掉体内的东西,这种巨大的变化,以许红玉的聪慧,就算不说也足以猜测的到了。 哪怕再是不可思议,排除其他可能,自然也只有一個答案。 “难怪夫君你上次……一直向我说你无碍,我一直以为夫君你……” 许红玉仰头看着陈牧的面颊,一双眼眸中泛着点点光华。 早前玄机阁以她为棋子暗算陈牧,陈牧为了救她而吸纳魔气,她事后一直念念不忘此时,虽然陈牧向她说无碍,但她心中只觉得是陈牧在安慰于她,如今陈牧能够破开玄关,修成武体,迈入洗髓之境,那恐怕曾经说的话并不是虚假。 玄机阁布设的魔气陷阱,对陈牧来说,也许是真的完全无碍! “我早说过,玄机阁那点计俩,对我毫无用处。” 陈牧抚摸了一下许红玉光滑的脊背,道:“如今我终于功成,也差不多到时候,要和玄机阁算一算过去的账了。” 许红玉倚靠在陈牧身上,听着陈牧的话,不由得小声说道:“玄机阁……夫君如今虽已成宗师,但招惹他们还是不太好罢。” 乾坤宗师的份量她是清楚的,毕竟世间皆有‘乾坤一出,天下无敌’的说法,乾坤宗师便是宗师当中的最强,哪怕陈牧初入宗师,实力恐怕也能在宗师中横行,但玄机阁毕竟是占据一州的大宗,玄机阁主更是换血境的存在。 陈牧背靠七玄宗定是无惧玄机阁,但若是孤身与玄机阁相斗,难免会有危险。 听到许红玉关切的话语,陈牧不由得微笑,道:“夫人多虑了,要是想将玄机阁连根拔起,如今的确还不到时候,不过冰州地渊将开,整个寒北道十一州,各方势力都不会错过,皆会入地渊探索,我这两日也会过去,若时机巧合,便先向玄机阁收些利息。” 他话语说的很轻,轻描淡写。 但实际上,在陈牧心底,玄机阁早在瑜郡,借许红玉来暗算他之时,就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区区司徒枢等人之死,远远不够化解这份恩怨。 那一场暗算,虽是司徒枢等人所为,但这么重大的事情,付景元等玄机阁宗师岂能不知内情?岂是没有经过玄机阁高层的认同? 只不过。 那时的他并无太大的能力,便是想要追究,也只能追究到司徒枢这一层。 在付景元的面前,他便不得不退让,甚至还是冯弘升出面阻挡,拦下了付景元,才使得他最终能击杀司徒枢,灭杀端木淳等人。 但如今的他却不同了,整个玄机阁上下,唯一令他稍微警惕一二的,也就只有那位神秘的玄机阁主,但也仅仅只是警惕罢了,并不会畏惧多少。 冰州地渊将开,对他来说也是一场际遇。 对如今的他来说,探索地渊一场,寻找一些合用的灵物也并不多难,将乾坤武体再提升一二,达到大成乃至圆满,那么就是遇上‘天人合一’的高手,也有一定退走的能力。 “夫君思虑妥当就好……” 许红玉倚靠着陈牧,心中此时依然满是无法平复的涟漪。 “还有天尸门,这等邪道,早晚也要连根拔起。” 陈牧平缓的说道。 玄机阁、天尸门、天妖门基本都在他未来将要铲除的名单上,天妖门暂不用说,天尸门与他的恩怨也不是一两回,包括许红玉父亲许一川的事。 许红玉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儿,听着陈牧的话,眼眸中泛着点点华光,心中一时也难免升起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思忆起过去的一幕幕。 陈牧。 三十二岁的乾坤宗师。 抵达了这一步,已经有资格放眼天下,去一窥当世武道之绝巅,未来是真正有望成为大宣开国武帝,尊崇至极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真的是她从瑜郡外城的偏僻乡里遇到并结识的人吗?一步一步沿着武道登行而上,她最终还成了他的发妻,近在咫尺,恍惚中却似又很是遥远。 不过。 很快这种略微迷茫的心绪就被体内的触碰所阻断。 许红玉感受着变化,两颊仍还残留着些许血气未褪的浅红,看着陈牧道: “夫,夫君,怎么……” “我这一趟呆不很久,就要再去冰州,陪你多练几次功法,也让你能早些触及六腑境,以后看能否一窥玄关瓶颈。” 陈牧神色平和的动了两下说道。 “可……” 许红玉轻咬唇角,手指揪着床褥,道:“我已经有些……” 先前那份充盈的血气,到现在才堪堪平复下去,陈牧修成宗师之后,体魄比起过去根本就是天与地的差距,过去她尚能承受,现在就有些难以为继。 “无妨,等下让小荷过来就是。” 陈牧看着许红玉的样子不由得轻笑。 虽说以他的天赋能力,再艰苦修行毫无懈怠,那无论是许红玉还是小荷等人,都注定不可能跟得上他,但总归也不能让她们离得太远,练成乾坤武体之后,习练这份双修之法对许红玉产生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些。 许红玉能迈入五脏境,未来突破到六腑境倒不会很难,他给许红玉带去的只是些助益,而小荷的话,以她的资质本是不太有希望突破五脏境的,但若是有他的臂助,未来迈入五脏境也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他如今的层次,其实早已不再担心自己的修为进境。 未来的他,不说能否探寻到‘不朽’的真谛,但他的寿数将远远长于许红玉等人,因此相比起来,如今的他心底是更希望许红玉等人都能在武道上精进,能够陪伴他更长久的岁月。 …… 翌日。 伴随着整个寒北皆动,陈牧也悄然离开玉州州府,一路向北而去,再临冰州。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古魔 “难怪说地渊之中,也会有乾天之力的存在,这里说是地渊,但感觉更像是世界的夹层,一处特殊的‘小世界’。” 陈牧细细感受着地渊中的变化,不由得露出思忖之色。 最初他听闻地渊的许多描述,譬如地渊之中并不隔绝乾天,亦有乾天之力的存在,当时也让他感到很是奇怪,因为明明在百丈深的地底,就已经几乎沟通不到乾天了,为何到了千丈深的地渊,反而又存在有乾天之力。 如今在他的感知中,这地渊根本不似地底的结构,倒像是另一层世界,乾坤八相在这里也是处于流转之中,风雷水火皆存在,乾天亦然,只不过不及坤地之力的浑厚。 而且。 除了乾坤八相之力外,还存在有其他一些混杂斑驳的气息。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约莫百余丈外的某处,继而身影一闪而过,出现在那里,就看到这里是一个凹陷的坑洞,坑洞内还有些残破的痕迹,隐约有丝丝黑气在消散。 这黑气他如今也是十分熟悉了。 魔气! 在地上近乎已经难以寻见的魔气,在这地渊之中仍然存在。 从这处残破的痕迹来看,应当是一头妖魔之类的东西,被某位宗师一掌灭杀,残存下来少许的余痕。 “这地渊的确是危机重重……” 陈牧审视了一眼那处痕迹,这被灭杀的妖魔虽说境界不高,被某位宗师一击而杀,但如果是一位受到地渊压迫的六腑境在这里,要应对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也就难怪身在风云榜上的慕容燕,这一次都没有下达地渊探索,她的实力虽也勉强够格了,但不成宗师,没有练成武体,在这里终究危机重重,更不用说她修炼的还是乾天一脉而非坤地一脉,否则或许还愿意冒着些风险来探索一二。 在仔细观察了些许残痕之后, 陈牧没有多做停留,他身影一晃,便往远处而去。 而几乎就在陈牧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地渊中时,后方的黑暗阴影中,悄无声息荡起一缕波痕,继而又如水纹一般泯灭的无影无踪。 …… 幽寂的地渊中,并非看不见光亮。 整个地渊中都存在一种深色的光,色泽昏暗且深沉,那是地脉流转的光亮,虽然远远不及地上世界那般明亮,但对于宗师存在来说,还是能轻易看清周遭景色。 犹如黄昏般的幽寂夜土,陈牧的身形犹如一缕黑雾,在幽色中悄无声息的延展。 以他如今的实力,虽连九阶的天妖天魔也丝毫不惧,但在从未探索过的陌生地渊,他行事还是以谨慎为主,以天子敛气法内敛气机,掩藏身形,小心的探索着周遭区域。 各宗各派的宗师以苍霜山脉为中心进入地渊,之后必然是向着四方分散探索,陈牧对其他门派的宗师倒并不在意,眼下也不急着远行,地渊的环境对他来说,是不曾体会过的一种天地变化,仅仅只是在这里慢慢探索,他对乾坤的感悟便在不断增进。 虽说到了他如今的境地,不入换血境便不可能踏足意境第三步,但在跨入换血境之前,多积累感悟自然不是坏处,系统面板上也是直观的有经验值的收获。 如此。 沿着未知的路径一路前行了百余里后,陈牧终于遇见了地渊中的第一头活物。 这是一头体型不大,仅有约莫一丈左右的‘土狼’,通体呈枯黄色泽,若是在地面上仅仅就只是二三阶的妖物,但在这地渊中却似有所异变,气息凶悍。 “嗷……” 这头土狼正警觉的行走于荒土之上,忽然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一双妖瞳中闪过一抹凌厉凶光,一下子纵跃而起,向着右侧猛然扑去,并张口撕咬过来。 那里正是陈牧所立足之处,见到土狼猛扑过来,倒也并不意外,毕竟他离得足够近,且也没有刻意将所有气息都收敛的一干二净。 砰。 面对土狼的猛扑,陈牧只抬起右手,屈指在那硕大的狼头上一弹。 伴随着仿若鼓鸣般的声音,这头土狼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连呜咽的声音都没能发出,直接就翻起了白眼,轰的一声砸在黄土之上。 “有点意思。”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一步来到土狼的尸体旁边。 他刚才那一指,无形气劲已突破了土狼的头颅,将其颅脑碾碎,但他这一指的力道,却被其坚硬的脑壳抗了下来,并未直接崩碎。 这并非他刻意而为,要将一指的威力内敛,而只是很普通的弹出一指,没想到这头土狼的身躯之强韧,比他预料的还要略强一丝。 “仅仅只是六阶左右的层次,妖躯之坚固便接近七阶妖王了么。” 陈牧观察了一下土狼的尸体,略作思忖后却也不觉得意外。 这地渊之中环境特殊,强烈的压迫弥漫四方,在这里存活的无论是妖物还是魔物,躯体之强韧必然是远远超过地面上的。 不过。 就在陈牧蹲在土狼尸体旁研究之时,忽然远处的黑影变幻,一道修长的妖影在黑暗之中悄然接近了陈牧的脊背,如若影子般的利爪无声扬起,一下子撕向陈牧的后背! “哼。” 陈牧冷哼一声,神色毫无变化,回身一袖扫去,一股澎湃的乾坤之力迸发而出,与那袭向他后背的黑影沉重的撞击在一起。 袍袖挥起的乾坤之力澎湃,彼此相撞之下,那黑影明显有所不敌,漆黑的利爪突兀缩回,整个身躯灵活一纵,就要往远处退去。 陈牧眯起眼睛看去。 却见从袭击他的那物更为怪异,身形看似极小,如若一只体型漆黑的猫,但之前扬起的利爪却不合常理般的巨大,仿佛是在阴影中蔓延出来。 并且最主要的是,其浑身上下的气息与那头妖狼截然不同,伴随着一种极其深邃的凶残恶意,要说土狼袭击他也许是受到威胁,也许是为了捕食,那么这头漆黑凶物就是纯粹为了杀戮,毫不掩饰的暴戾。 古魔! 在地上世界近乎已灭绝消亡的上古魔族! 并且这头古魔,已达到了七阶的程度,实力比起那些七阶妖王也毫不逊色,否则的话承受了他刚才那一袖之威,不可能仅仅只是在空中被抽的翻了个身。 “想走?” 陈牧眼见这头古魔想逃,顿时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放过。 实际上哪怕是在地渊之中,七阶的古魔也绝非随处可见的存在,这头古魔必然是被之前大量宗师进入地渊的动静给惊动,也许是望见人多,便悄悄隐蔽不动声色,直至瞧见‘落单’的陈牧,这才从身后偷摸跟随,暴起出手。 真正的古魔与那种被魔气侵蚀的妖物不同,其本身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存在,可以说具备肉体,但又可以说并不具备,更像是实质化的魔气凝聚成的产物,且与那种疯癫的‘妖魔’不同,古魔更为阴险狡诈,暴戾凶残。 这一头显然便是。 袭击陈牧不成,察觉到实力有所差距,立刻便试图遁逃。 “留下吧。” 然而陈牧却并不给其机会,一步落下便已追上,凌空一记拳印追落,澎湃而浩荡,调动了附近的天地之力,凝聚成一道天地轮印。 那头古魔察觉到这一击的威力,漆黑色的身躯中发出刺耳的嘶吼声,仿佛是无数生灵的惨叫凝聚而成,令人一下子极度不适,同时澎湃魔气涌动,汇聚成一记魔印。 轰!! 魔印和天地轮印碰撞,爆发出一声炸响,但随着剧烈的碰撞,魔印明显不敌,一层层的溃散,化作漆黑魔气,并被天地轮印寸寸碾灭。 眼见无法抵抗陈牧的招数,那头古魔再次发出嘶吼,整個身躯剧烈膨胀,暴戾而癫狂的气息轰然升腾,似要竭尽全力与陈牧拼命。 但就在下一刻。 砰。 那膨胀庞大的身躯一下子犹如黑布一般撕裂,迸溅开来,化作七八个支离破碎的黑团,向着四面八方横飞而去,逃窜向各个不同的方向! “这就是所谓的天魔解体,聚散无常么?” 然而陈牧看着这一幕,却并未露出什么意外之色,他虽是第一次与真正的古魔交手,但对于古魔的手段,早从许多古老典籍上看到过一些,也从冯弘升等宗师那里了解过一部分,对于古魔的手段也是知晓许多。 天魔解体,聚散无常,便是古魔的手段之一,其躯体可实化,与强大妖王硬撼,但也可虚化,一下子分崩离析,离散之后再次重组,并不影响其存活。 “灭。” 陈牧也不多废话,捏起的拳印一散,向下虚虚一按。 但见那汹涌澎湃,凝聚成一团光点的天地轮印,随着他的动作也是陡然散开,一下子化作形色各不相同的八道轮印,分别追袭向一块碎裂的黑影。 砰! 风轮追上一块,将其一下子割裂成无数碎片,碎片中隐约发出凄厉惨叫。 啪嗞! 雷轮追上一块,一击将其碾灭的干干净净,化作了一缕黑烟,连惨叫也没有发出。 火轮、水轮、天轮…… 分解的天地轮印各自袭击一团黑影,追上之后便各自爆发威能,将其一片片灭杀,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直至最后一块也分崩离析,周遭终于变得安定下来。 而与此同时,陈牧本尊则追袭向其中最大的一块,此时已将其整个镇压下来,以元罡内劲将其控制,令其落入掌中,化作一片似虚似实的黑雾,在掌中不断的翻涌变幻,时不时浮现出一张张人脸,冲着陈牧发出暴戾凶残的嘶吼。 陈牧并不理会古魔的变化,只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团黑雾。 突兀的。 在他视线之中,那团黑雾再一次发生变幻,竟呈现出一张他无比熟悉的面孔,赫然却是许红玉,似哭似泣,哀怨的看着他,仿佛不理解他为何要如此残暴。 但随着陈牧一定神,那种虚相却又立刻消失无踪,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些凶残狞恶的一张张黑雾面孔。 “聚散无常,天魔无相……” 陈牧看着掌中这团不论怎么挣扎变化都无法飞遁出去的古魔残体,眼眸中却是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神色。 聚散无常。 这个境界其实他也有所领悟,就像是天地本身,水火风雷,可虚化为天地之力,也可实化呈现出来,包括他平日里遁地而行,都是利用的聚散无常。 但这种聚散无常,仅限于天地之间最简单的基本构造,他无法让自己的身体也呈现出聚散无常的形态,完全无视钝性的攻击和手段,即使是练成了乾坤武体也做不到。 可古魔却可以。 它们的身躯既能化为实质,胜过钢铁般坚韧,带着极高的强度,又能虚散幻化,随意分裂解体,甚至还能幻化出不同面相。 当然被他镇压的这一头古魔,仅仅只是七阶,还达不到天魔的程度,传闻到了天魔的层次,能真正做到无形无相,万化万相,变幻莫测,诡异多端。 即便如此。 这头古魔依然具备蛊惑人心之能,能令他的视觉受到些许影响,若非他的心境已抵达明镜止水的终点,要想直视其本相也还没有那么容易。 最为关键的是,在陈牧如今近距离的感受中,他能体会到古魔存在的本质,仿佛并不属于乾坤八相的一部分,不由任何一种构成,也是他如今所见到唯一一种独立于天地之外的东西,与整片天地都迥然相悖。 早前他不是没有接触过魔气,甚至不止一次,但那时候的他对于天地本质的了解远不及现在,而如今他甚至体会过短暂的‘天人合一’,对于天地的感悟已指向本质,擒拿下一头古魔之后,才能感受到其真正的不同之处。 “不属于天地的一部分,其本质更像是污秽、暴戾等负面所汇聚的一团魂魄,交融了一部分天地之力组成如今的结构状态……” 陈牧心底喃喃一声。 若古魔的本质并不属于这方天地的一部分,那它最初是从何而来,从这片天地之外吗?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弹指杀宗师 无论古魔是否来自于天地之外,又无论天地之外是什么,至少这些都还不是如今的他适合去深究的问题,暂时也还挨不着他的边。 陈牧很快便收敛思绪,继续端详起掌中囚困的那份古魔残体。 虽说这头古魔仅止七阶,层次并不算高,但对于陈牧来说依然有很高的研究价值,至少‘聚散无常’和‘无形无相’这两个境界,若是能够参悟出来,那绝对是一种质变。 尽管人体和古魔截然迥异,但万道皆通途,武体的淬炼本就是逐渐‘天地化’的一种现象,以他如今的层次,抵达换血境之后,未必就不能触类旁通。 陈牧就这么细细端详着古魔残体,凝视着那团翻滚的黑雾,参悟着其中玄妙。 而与此同时。 在他如若未觉之际,距离他约莫数百丈外,漆黑而昏暗的幽土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波痕在那里悄然摇曳着,却赫然是一道隐藏在黑袍之下的身影。 身影戴着血色的面具,整个人状若虚无,丝毫气机都并无外泄,就这么远远的跟随着陈牧,甚至其视线都并不刻意的往陈牧处去看,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若说论隐匿气机,在寒北谁为当先,毫无疑问是血隐楼! 血隐楼的宗师人物,隐匿气机和身形,保持最大的小心与谨慎,远离数百丈,更连视线都不去注视,这种情况下纵然是一般的换血境人物,也未必能察觉其存在。 时间就这样慢慢推移。 陈牧不动,这尊血隐楼宗师也不动。 直至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直静静端详那团古魔残体的陈牧,终于手掌猛然一合拢,掌中翻滚的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继而砰的一下崩溃湮灭,被他彻底抹杀殆尽。 将这头古魔抹杀之后,陈牧仍然没有过多动作,却只是抬起了头,目光轻淡的看向前方,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落下。 不远处的阴影之中,一道玄袍人影踏步走出,其人面容苍老,周身气息浑厚,就这么目光冷淡的看向陈牧,道:“乾坤一脉的感知的确出神入化,老夫仅仅只接近你百丈,便被你察觉了,你能独自灭杀一头七阶古魔,手段倒的确非凡。” 七阶古魔虽然也并不多强,比起七阶妖王相差也不算很多,但论起保命手段和狡诈,远超过那些妖王,许多宗师纵然能将其击溃,但也很难将其杀死或镇压。 付景元从昏暗中走近,上下打量着陈牧,眼见陈牧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眉头却是微蹙,不清楚陈牧的底气何在,在他现身之后仍不逃窜。 虽说此时陈牧想逃也的确已经迟了,为了镇压古魔显然是耗费了太久的时间,在地渊中长久耽搁于一地,本就是极其危险的行径,到底是过于年轻,不曾经历过地渊之险。 这样也好。 对他们而言,就不用耗费太多功夫了。 “凭你这点隐匿技法,在我面前自是形同虚设,不过我入地渊之后,似一直有人跟随,连我都无法精确捕捉到其方位,这般隐匿手段应当不是你玄机阁所有……” 陈牧将目光投向后方。 约莫百丈之处,一缕波痕显现,并伴随着一点漠然无情的声音传来。 “微末手段,不足挂齿。” 明明声音传递过来,但仍然看不见其人所在,仅仅只虚空中略微有波痕闪过,且最诡异的是,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每个音节的方向尽皆不同。 这漠然的音节中,更伴随着一缕森冷的杀机,让人感觉锋芒在背,仿佛无论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都会迎来从死角处爆发的最凌厉的刺杀。 然而。 感受着这股森冷气机,陈牧依然神色不变: “血隐楼这是已经成了玄机阁的下属?” 血隐楼和玄机阁的关系一直都有些古怪,在瑜郡时双方就合作密切,曾对孟丹云出手过,也曾对他下过手,但那终究只是到执事护法一层。 而今连血隐楼的宗师,都随同玄机阁行事,虽说思之也合乎情理,毕竟血隐楼也不希望出现一尊绝世武圣,重定山河,但要说这两宗之间没有更密切的合作也不可能。 陈牧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血隐楼与玄机阁的合作究竟密切到了哪一步。 “不必多问。” 付景元淡淡的看着陈牧,道:“将死之人,打探本宗与血隐楼的情报又有何意义?” 陈牧却不去看付景元,而将目光投向另一個方向,道:“这份气机,春分化生,落秋为雨,应当就是传闻中的‘春秋剑’?” 伴随着话音落下。 就见另一个方向上,一道玄袍人影缓步走来,一柄三尺青锋悬浮于其头顶上方,整个人以剑锋为中心,化作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生机盎然,一半萧瑟寂寥。 正是玄机阁副阁主, 寒北顶尖宗师第十位的‘春秋剑’纪远山! 准确的说,应当是寒北顶尖宗师第九位,因为秦梦君已修成换血,不在宗师行列之间,寒北顶尖宗师便空出一位,位居第十的纪远山自然向上一步。 “拖延时间便不必了。” 纪远山目光平淡的看着陈牧,道:“虽不知你有何诡计,但在本座面前,寻常设计也毫无意义,你早些赴死,也能令许多人安心。” 顶尖宗师之间,差距并不很大,纪远山虽非姜长生对手,还曾败过于姜长生,但依然有能力全身而退,即使面对绝刀拓跋玺,他也一样不会畏惧,可以说在这寒北十一州,他们就是换血境之下的顶尖存在,自然有着绝对的底气。 哪怕陈牧脱离七玄宗的队伍,一路行动皆有些可疑之处,但纪远山依然不觉得陈牧能掀起什么风浪,虽然陈牧不知用什么手段斩杀过突骨侯,但突骨侯那样的宗师若与他当面,也难接他三招,就要被他的春秋剑所斩! 如今的七玄宗宗师中,唯一能与他对抗一二的,也就只有少玄峰峰主刘通,但那也只是能与他对抗一二,何况刘通更不在此地。 血隐楼的宗师自陈牧入地渊之际,就一路尾随,不曾察觉到有何异状,直至陈牧与古魔纠缠相斗,不愿再节外生枝,这才与他们联络,引他们前来。 “为了取我性命,不但联手血隐楼,还有你纪远山也亲自到来,对我倒是足够重了。” 陈牧立足于幽土之上,目光掠过四周。 付景元语气冷冽的道:“伱虽为小辈,却也是寒北百年一现的天骄,乃是寒北少有的‘变数’,消除变数,遵行天理,本就是我玄机阁理当之举……还有你从我宗夺走的寒魄灵刀,让你用了这么久,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若是早知道陈牧在受到魔气侵蚀后,仍能在短短时间内练成三尺禁域,修炼到寒北风云榜前三的水准,他也是早该在瑜郡时寻机下手将陈牧灭杀,不曾想到了如今这种境地,要杀陈牧还需联合血隐楼一并行动,甚至还要纪远山亲来才感到稳妥。 “理当之举么?倒是冠冕堂皇。” 陈牧目光平淡。 付景元阴冷冷的看着陈牧,正待再说什么,另一个方向的纪远山却语气平缓的道:“多言无益,不要节外生枝。” 唰! 伴随着话音落下,但见他眼眸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左手边幽寂黄土之上忽的荡漾出缕缕生机和暖意,有漆黑的藤蔓植被破土而起,右手边则遍布萧瑟寂寥,缕缕秋风裹挟着寒意吹拂而过,似刀割般令黄土上浮现出死死裂痕。 这种春秋变幻之意随念而起,聚敛于其头顶悬挂的那柄‘春秋剑’之上,继而整柄灵兵迸发出嗡鸣之声,向着陈牧破空激射而来,当头一剑斩下! 嗡!!! 但见那柄春秋剑,剑锋落下之处,迎面化作一束恢弘浩大的剑气,绵延足有数十丈之巨,但紧接着这恐怖而浩大的剑光,却又疯狂的内敛,眨眼间化作一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若一根纤细发丝,向着陈牧坠落下来。 剑气凝丝! 论及纯粹的剑道,纪远山也许不及姜长生,但他终究是顶尖宗师,剑法也是修炼到炉火纯青之境,这一击近乎将天地之威、元罡之力以及汹涌剑意,都凝练于一线之上,呈现出极其恐怖的姿态,令付景元都望而生畏。 “纪师兄的春秋剑已练到这种境地,我若硬接只怕一招就会身死当场,世人皆知姜长生剑道称雄,如今的纪师兄怕也不逊他多少。” 付景元凝视着那一剑,心中不禁喃喃低语一声。 能修成顶尖宗师的,没人是寻常人物,十年间姜长生剑道不断精进,他人难道就会止步不前?纪远山这一剑显然是为了杜绝任何意外,全力出手,展现出了其最为高绝的春秋剑技,务求一击将陈牧抹杀。 在这一剑之下,无论是付景元,还是来到近处的那位血隐楼宗师,都丝毫没有靠近的打算,他们知道即使联手纪远山一同夹击陈牧,也只会添乱,反而有可能受到那凝丝剑气的威胁,此时只需要在一旁紧守,封锁陈牧的退路即可。 剑气凝丝,陈牧必然要退! 他们左右出手封锁,迫使陈牧硬接这一剑,事便定矣! 但。 付景元与那血隐楼宗师心中是这般想的,也各自凝神从左右紧盯陈牧的动作,却不曾想陈牧面对纪远山这一剑,却是并无后退之意,甚至都没有抽出腰间那柄寒魄灵刀。 他就这么立足于原地,迎着那如丝剑气,状若随意般的抬起右手,叩指一弹。 啪!!! 但见那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撕裂天下一切的一缕春秋剑丝,就这么在陈牧的一指之下,弹的节节崩裂破碎,泯灭于无痕之中。 继而陈牧这弹出的一指,又去势毫无停留的迎上那劈落的春秋剑,与剑身一个交击,将这柄光华绚烂的春秋剑弹的一下子弯曲,剧烈震颤,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付景元、纪远山,一时都看的呆了。 “这不可能!” 血隐楼的那名宗师,隐匿在陈牧身后四五十丈的位置,此时看着这一幕,瞳孔也是猛然一缩,露出几分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纪远山是谁? 寒北顶尖宗师之一,号春秋剑,纵横寒北数十年,威名赫赫的人物。 他那驾驭春秋剑的一击,剑气凝丝,纵然是付景元这样的宗师直面,若敢尝试硬接,恐怕也要被立劈两半,根本不可能正面招架。 陈牧仅凭弹指击破剑丝,更将整柄春秋剑点飞,且举手投足间是那般的随意,甚至附近的天地之力都没有任何的动荡,仿佛凭借的仅仅只是体魄和内息元罡!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一幕。 哪怕是凌驾于纪远山之上,位居天下宗师榜前十的那些绝世宗师,也不可能这样轻描淡写,近乎不含烟火之气,就破去纪远山的一击,这更像是一尊换血境存在的手段! 血隐楼宗师心中一片震惊,但没等他反应过来,陡然间就感觉脊背一凉,仿佛有一种莫大的恐怖降临心间,也是令他目光剧烈变化。 不好! 他心中暗叫糟糕,几乎是不假思索般,整个人就要往后急退。 之前为了配合付景元,封锁陈牧逃遁的方位,他已靠近陈牧不到五十丈,更兼看着之前那一幕心神震动,气机都出现了波痕,这种情况下陈牧若是还锁定不到他的方位,那号称最强的乾坤武道无疑就是笑话了。 噗嗤。 血隐楼宗师化作一缕残影,整个人向后急退,但他人虽然退去了,原地却无声息的迸溅出一缕血线,并且嗤啦一下被拉扯出十余丈! 但见陈牧整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血隐楼宗师之前立足的地方,右手并指为剑,指尖隐约还残留着少许血迹,就这么目光淡漠的凝视前方。 “咳……” 血隐楼宗师一退十余丈,但却再也无法维持隐蔽之技,整个人一下子从阴影中坠落出来,口中猛烈咳出鲜血,继而低头看了一眼心口。 但见他左胸心口之处,一抹血洞贯穿前后,鲜血正汩汩流淌,带走他的生机。 纵然是洗髓宗师,练就武体,心脏被点碎,那也是毫无疑问的致命之伤,他就这么目光有些呆怔的看着自己心口的伤,继而又缓慢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陈牧,眼眸中还残留着一丝无法相信的神色,继而踉跄退后两步,缓慢的坐倒在地,生机渐渐消散。 另一边。 眼见陈牧一指崩碎了剑丝,崩飞了春秋剑,继而一个闪身,于一招之间锁定了血隐楼宗师,并给予其致死一击,破其心府,付景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在何处,难怪陈牧自始至终泰然自若,甚至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根本不是陈牧有什么陷阱和设计,而是陈牧根本无惧袭杀! 弹指崩飞春秋剑。 一招毙杀血隐楼宗师。 这是什么实力?! “逃。” 几乎是本能的,付景元心中便升起了这个念头,继而不假思索般的,便猛地一个回身,向远处急遁而去,内心深处更充斥着无法置信。 若非近距离下,能感知到陈牧的气息,与曾经他在瑜郡时感知到的一般无二,他都要怀疑眼前的陈牧,是不是某位换血境的存在变幻身形故作伪装了! 要知道。 短短一年之前,陈牧在瑜郡,还与玄机阁的大护法司徒枢战的难舍难分,最后也只是略胜一筹,勉强将司徒枢斩杀。 那时的陈牧虽有些实力,但在他眼中仍然不过是蝼蚁小辈,只要他想杀,顷刻间便能将陈牧毙杀于掌底,只是有冯弘升阻拦,才使得他最终放弃动手。 而今。 才不过短短一年有余。 陈牧竟能一招毙杀与他实力相当的血隐楼宗师! 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哪怕陈牧过去修行也是步步惊人,但那终究是在洗髓境之前,像他们这些宗师,年轻时谁不是天骄人物,真传弟子? 谁不是一鸣惊人,一步一跃? 可陈牧到了风云榜、到了宗师这个层次,竟还能有这般进境,属实难以置信,更让他心生恐惧的是陈牧这般进境所带来的其他意义。 洗髓宗师, 乾坤武体! 能轻易接下纪远山的剑丝,轻易格杀血隐楼宗师,陈牧已绝无可能还是六腑境,必然是毫无疑问的迈入了洗髓境,凝练出号称至强的乾坤武体! 大宣立国以来,第十位乾坤宗师,且……年仅三十二岁! 付景元越是深思,越是恐惧惊悚,历代乾坤宗师皆无陈牧这样的人物,便是那位开国武帝年轻之时,怕也不过如此,难道当真是又一位‘武帝’崛起,命不可挡?! 噗。 只是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竭力逃窜的身形,陡然间一个停顿踉跄。 付景元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就看到一个清晰的血洞贯通前后,伴随着鲜血汩汩涌出,他的力气也在迅速的被抽去。 整个人有些不甘心的,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陈牧的身影,却见陈牧都没有接近他,仅仅只是相隔十余丈点出一指,澎湃浩荡的一指之力,便隔空击碎了他的护体罡劲,犹如纸糊一般撕裂后,贯穿了他的心府! “嗬……” 付景元想说什么,口中却涌出鲜血,阻断了他的话语。 最终整个人无法支撑,一下子翻倒在地,看着身下幽寂的地渊荒土,只觉得丝丝凉意从空洞的心府蔓延至四肢百骸,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直至一切陷入黑暗与死寂。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谁杀了纪远山? 逃逃逃! 纪远山一袭淡色丝质玄袍,此时右手紧抓着自己那柄春秋剑,头也不回的就往黑暗的深处遁去,心中几乎是惊涛骇浪一般滚滚不息。 弹指崩飞春秋剑,一指点杀血隐宗师,这种恐怖的实力,纵然是他曾遭遇过的,那些位列天下宗师榜前十的绝世宗师们,都难以达到,即使真能办到,也不可能做到像陈牧这般举重若轻,甚至都没有调动天地之力,仅凭体魄和元罡便做到这一点。 这是足可比及换血境的手段! 年仅三十二岁的乾坤宗师,实力凌驾于宗师之上,甚至接近了换血境,这是怎样的概念,纪远山心中可是再清楚不过,因而心绪已是滔天巨浪难以平息。 逃! 他必须要逃离这里,逃出地渊,将这一消息汇报给阁主。 且不说陈牧未来能否问鼎天下,即使是如今这种境地,也已恐怖无比,以往虽也认为陈牧是‘变数’,却不曾想这个‘变数’是如此的骇人听闻,再不行处置,未来必将是巨大的祸患,甚至数百年传承的玄机阁,都有可能为此而颠覆! 他们玄机阁并不惧怕什么七玄宗,也不惧怕寒北任何一方宗派,但唯有陈牧这种变数,在天命之外,超出了一切预计,何况以玄机阁过去至今和陈牧的结怨,双方也根本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未来若是让陈牧登临至境,第一个要清算的恐怕就是玄机阁! 然而。 即使纪远山趁着陈牧格杀血隐宗师以及付景元之际,竭尽全力的逃窜,拉开数百丈距离,但就见陈牧身影不急不缓的在后方迈步,看似很是缓慢平常,但每一步落下,却似咫尺天涯般,仅仅几步,就直追纪远山的后背,与他临近数十丈距离。 “四季岁时之道,自天地循环中演变而来,倒也有诸多可取之处,可惜你只练成了春秋,无法领教一下完整的岁时之道,却也有些遗憾。” 陈牧略带遗憾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落入纪远山耳中,却只令他毛骨悚然,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似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几乎是不假思索般,便竭尽全力挥起手中春秋剑,向后甩出一剑。 当!!! 这一剑挥出,恰好与陈牧弹来的一缕指劲碰撞到一起,并迸发出一声嗡鸣。 陈牧这一指并未动用天地轮印,仅仅只是纯粹的元罡真劲,化作质朴古色的一道指印,绵延三尺,指印之上连纹理都无比的清晰,内蕴的恐怖威能无法估量。 仅只一指。 砰。 纪远山手中春秋剑再次从中央处向后弯折,汹涌的春秋剑意被生生震散,一股沛然的冲击更是喷涌上来,令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并‘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体内五脏六腑几乎都在陈牧这一指之下被震伤震裂! 他整个人就这么犹如一块破布向后横飞数十丈,接着重重的撞击在幽寂的荒土上,砸的荒土一片龟裂炸碎,蔓延出一片片裂隙,并凹陷下去一处坑洞。 唰。 陈牧缓缓收手,向前轻轻迈出一步,便即一個闪身般,来到了纪远山坠落的坑洞旁,看向坑内手拿春秋剑,大口咳血的纪远山,目光中仍残留着少许遗憾。 这遗憾并非作假,他倒真希望纪远山能再强一些,执掌四时之道,有绝世宗师之能,那样也能让他见识见识能与阴阳、五行等比肩的四时之力。 只可惜。 仅掌春秋剑的纪远山,连他一记弹指都难以接下。 不过总归是一尊玄机阁的副阁主,一位寒北的顶尖宗师,也不枉他刻意等了一会儿。 “你……” 纪远山强撑身体,勉强起身,一双眼眸盯着陈牧,知晓自己已经不可能在陈牧面前逃脱,目光中反倒是没了畏惧,只沉声问道:“所以你在苍霜山脉外,救那些山民,卖露破绽,也是故意而为的了,只想引诱我等出手。” “乱世浮萍,世人苦难,能得一息残喘不易,至于你等……我并未放在心上。” 陈牧居高临下的看着纪远山,语气淡淡的开口。 “也是。” 纪远山眼眸中闪过一抹苦涩。 以陈牧之能为,已修成乾坤宗师,步入绝世之列,当然不会将他们这些玄机阁的宗师放在眼中,甚至他这个副阁主,对方恐怕也并不在意,一切都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所以你玄机阁与血隐楼如今是何关系?” 陈牧问道。 纪远山‘嘿’了一声,道:“我也不知……不过这些对你而言,怕也没什么意义,若你日后能迈出那一步,问鼎至境,便是天下魔门联合一处,又能怎样。” 说到这里。 他又有些遗憾的叹息:“天数天命,无人能全部占尽,再是网罗到一切命理,终究会有漏过的一缕,化为无穷尽的变数……” “生而为人,连自身命数尚不能掌握,便意图窥视天理,网罗天命,又与山中野人,不知天高地厚者有何分别,道法自然,欲以人之力而掌控天地,则必反噬。” 陈牧淡淡的开口。 放在过去的他,境界低微之时,对于天地的领悟不够,自然也不够和玄机阁的理念一辩,但到了如今之时,他也自然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理念。 诸如玄机阁,占卜天地命数,虽自称顺天而行,应天而为,但实际上还是试图以顺天之举掌控命数,去掌控天地间一切无穷尽的变化。 哪怕是天人合一的武道至境,那些屹立于凡俗顶点的存在,也仍然不能真正掌控天地,玄机阁妄图以人事掌天命,或许短时间内能得应势,但长久必遭反噬。 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越是强求,则离道越远,只有无为而无不为,才是真正顺应天时,那无论天地如何变化,始终会有一线生机,在陈牧看来即使这方世界没有他的存在,玄机阁最终也做不到统御天下,必然还会因其他变化而中落。 “……” 纪远山听到陈牧的话,微怔在原地,目光略微恍惚之后,最终喃喃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又或者你真是秉持天命而生?” 他毕生坚持玄机阁的理念,自然不可能因为陈牧的几句话而彻底改变,但不可否认的是陈牧那几句话同样直指天理本质,也让他内心中产生了些微动摇,这份动摇便已足够让他叹息,要知道陈牧才不过三十余岁,刚过而立之年,对于天理循环就有这样的认知。 也难怪能短短时间内,就悟透乾坤,迈入洗髓之境。 “……” 陈牧看着纪远山,目光平淡没有动作。 而纪远山也没有更多动作,只立足于那里,眼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直至整个人生机迅速消散,只剩下一具尸体立在坑中。 哗啦! 陈牧就这么看了一眼后,忽的轻轻一踏地面,幽寂的荒土刹那间龟裂破碎开来,继而纪远山的尸体就迅速崩散破灭,并坠落进龟裂的荒土之中,消失不见。 仅有那柄春秋剑,在嗡鸣声中,颤抖着被陈牧的一缕气劲摄住,拽到手中,在他手中剧烈的震颤抖动,但陈牧仅仅只是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剑身上轻轻掠过,整柄春秋剑就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泛起的光泽也迅速黯淡,恢复为一柄朴素的灵剑。 收起春秋剑。 陈牧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之中,不见了痕迹。 就这样,荒土之上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两道人影联袂而来,皆是裙带飘飘,赫然是两个身形妙曼,气质雍容的少妇,虽装束并不独特,但随便一人在此,都能辨认出两人来历,合欢宗。 其中之一正是位列风云榜第二的夏玉娥,另一人则也是一位合欢宗长老,两人身影从荒土之上掠过,忽的齐齐蹙眉,身形各自一顿,停了下来。 “这是……” 栾秋梅目光掠过四周,看向附近残存的痕迹:“似有人在此相斗,玉娥伱怎么看?” 夏玉娥目视周围,目光略微闪烁道:“痕迹都被抹去了,残存的气息也没有存留,明明应该才过不久,手段倒是厉害。” 宗师层次的人物交手,或多或少都会引起一定范围内的天地变化,会让天地之力产生紊乱,在天地之间残留下一定的痕迹,而这种情况在地渊中更为明显,往往是很难将所有痕迹都抹除的一干二净的。 只是这里残存的痕迹,虽能判断出不久前经历过一番战斗,却完全无法辨别出双方是何人,也分辨不清最终战况如何,被搅乱成了一团混沌。 “嗯。” 栾秋梅微微点头。 在地渊中处处危机,容不得行事大意,既遇到了这种怪异痕迹,她心中便即多提了一分谨慎,继而又将目光投向夏玉娥,道:“能瞧一瞧吗?” “我试试。” 夏玉娥低语一声。 继而她眼眸中泛起一抹微光,太阳之白与太阴之黑从眼瞳中掠过,阴阳领域霎时间覆盖四周,并伴随着她屈指一点。 “阴阳轮转……” 唰! 附近混沌一片的天地之力,仿若倒退一般迅速的逆转,从混杂而逐渐恢复为有形,直至少量的气机凝聚出来,勉强恢复出一些不久前的天地状态。 而几乎就是这些残存痕迹呈现的一刹那,无论是夏玉娥还是栾秋梅,都是面色微变。 “春秋意境、剑意……” “是纪远山!” 夏玉娥和栾秋梅彼此对视一眼,尽皆看到对方眼眸中的震动。 玄机阁副阁主,春秋剑纪远山,这位人物对于她们来说自然是十分知悉,不过要说畏惧也不尽然,因为两人实力皆不弱,联手配合之下,虽胜不过顶尖宗师,但也有把握从任何一位顶尖宗师手底退走。 只是令两人心中一下子掀起惊涛骇浪的是,从这残存的一点点天地痕迹中所窥见的,应当是春秋剑纪远山的惨败……甚至可能连性命都已丢了! 残存的剑痕皆是崩断的景象! 唰。 栾秋梅深吸了一口气,忽的将目光投向某处,继而一步掠过,足尖在荒土上一点,霎时间泥土翻涌,一点点残破的血迹从地底翻出。 有夏玉娥逆转阴阳,呈现出前一刻的天地痕迹,再有这一丝丝泥土中的痕迹印证,恐怕玄机阁副阁主,那位寒北顶尖宗师之一的纪远山,真已死于此地! 是谁? 杀了纪远山? 这可是一尊顶尖宗师,虽排名不及姜长生等人,但也是那个层次的存在,在如今的寒北除非是换血境出手,又有谁能轻易将其格杀? 栾秋梅和夏玉娥两人心中都是难以平息,并且此时细致感知附近的变化,却始终只有纪远山的春秋剑意的残痕,完全捕捉不到纪远山的对手是谁。 “还能再逆推一些么。” 栾秋梅先是谨慎的目光掠过四周,接着看向夏玉娥凝重道。 夏玉娥摇了摇头:“已是极限了。” 虽然她执掌阴阳领域,练有‘逆转阴阳’之法,能在一定范围内短暂的恢复之前的天地痕迹,但这种恢复仅限于短时间内,相隔越久则越难,恢复的痕迹也越残破。 若是她能以阴阳之道,修成宗师,练成阴阳武体,兼掌阴阳领域,跻身为绝世宗师的行列,倒是还能更进一步的逆转阴阳,窥视到更大的全貌,但遗憾的是她并非宗师。 以阴阳入道也是极难。 当今天下宗师榜第一位,立于绝世宗师顶点的,便是一尊‘阴阳宗师’,至于其人身份,那更是尊崇至极,乃大宣皇室之一,晋王姬玄楚! “罢了。” 栾秋梅摇摇头,道:“走吧。” 既然不知道是谁出手杀了纪远山,那也就没有必要知晓清楚了,以她的猜测,能杀纪远山的只有换血境存在,而换血境会出手杀纪远山的,也没有几位,但这都不是她们适合去揣测的事情,总归这里是地渊,行事当慎之又慎。 “嗯。” 夏玉娥也是微微点头,继而一挥衣袖,霎时间阴阳轮转,之前被逆转的痕迹又迅速恢复为一片混乱的迹象,再次变得无可察觉。 两人再次上路,迅速消失在荒土上,不过各自更加收敛气机,行事也更谨慎了些,毕竟地渊这才刚刚开启不久,便有一尊顶尖宗师死于地渊,总归是令人心中难以平静。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地源灵液 陈牧并不知晓栾秋梅与夏玉娥的心惊。 若是身处现场,看到夏玉娥的‘逆转阴阳’之法,他必然也会惊讶赞叹不已,顺便也尝试习练一二,毕竟阴阳领域能够逆转一定范围内的天地变化,那么他的乾坤之道也同样能‘颠倒乾坤’,天下技法他皆可习之。 至于说夏玉娥等人只知悉了纪远山之死,而不确定是他杀的纪远山,这一点他也一样不会在意,纵然知晓亦无妨,对如今的他来说,杀一个纪远山根本不算什么,他与玄机阁之间也早已不存在缓和余地。 在格杀了纪远山三人后,陈牧收获的仅有三件灵兵。 毕竟都是初入地渊,显然都尚未搜集到什么珍物,不过仅是这三件灵兵,也算是一些收获了,付景元和血隐宗师暂且不说,纪远山的春秋剑是一件上等的灵兵,价值不菲。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才初入地渊,身上就多了三件灵兵需要携带,好在无论是春秋剑还是付景元的灵兵,都还算是便于携带的类型,血隐楼那名宗师就更不用说,其灵兵却是一根仅有三寸长的飞针,阴险而极端,但带着更为方便。 在没有了人跟踪之后。 陈牧便孤身一人在地渊之中探索起来,并逐渐的往里一步步深入。 而越是探索,陈牧便越是心惊于地渊之浩瀚,光是上面这一层,其大小就和地表的整个霜郡相差无几,只不过没有山峦之类的地形。 而这一层仅仅只是其表面,往下的深度才称得上是无穷无尽,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弄清楚地渊究竟有多大,更不曾听说有人能探寻到地渊最底部的尽头。 没过多久。 陈牧便探寻到了一处通往深层的洞穴,略微思忖之后,便一步踏入其中。 最上面那一层地渊,危险性最低,像之前那头七阶古魔,多半是被地渊开启的巨大动静吸引上来的,平日里徘徊在地渊表层的生物最多也就是狼妖那样的水准,但同时表层的资源也十分稀少,至少陈牧半日功夫起码游荡了数百里境域,却都是一无所获。 沿着洞穴往下深入后,又深入了约莫两百丈,陈牧抵达了更深一层的地渊,在这里感受到的压迫更强烈了一些,也让他的神情更为郑重些许,谨慎的往前探索过去。 没走多远。 砰! 忽然幽寂的荒土崩裂,一双锋利的镰刀状巨齿,向着陈牧撕咬过来,要将陈牧一下子拦腰绞杀成两断,更下方破碎的荒土中更是出现一张饕餮巨口。 陈牧神色沉稳,面容不变,身影凌空一晃,就突兀的横移一截,离开了那镰刀巨齿的绞杀之点,继而抬手一拳轰出,重重的砸在半截巨齿之上。 咔! 这根长约近一丈的巨齿,在陈牧一拳之下,被打的直接出现无数裂痕,继而拦腰崩断碎裂,半截巨齿直接横飞出去。 “嘎嗞……” 荒土之下传来一声痛楚般的嘶吼咆哮声。 这时陈牧才低头看去,却见袭击他的乃是一头诡异的巨虫,体长足有十丈,周身漆黑覆有甲壳,散发出汹涌的妖力,尽管辨认不出是什么妖物,但论及气息是七阶无疑。 这头虫王袭击陈牧不成,被一击打断巨齿,吃痛嘶吼之后,也是当机立断,下半截身体猛一发力,就要往大地深处蜷缩退回,试图逃离。 然而陈牧却目光冷冽,并不放过。 他身影凌空一点,便犹如一缕残影划过,一下子来到巨虫头颅上方,一只手揪住其另一根延伸出来的巨齿,猛然发力一拽。 轰!!! 幽寂的荒土崩裂破碎,这头巨虫近十丈的巨大身躯,被陈牧硬生生的从土中拔出,然后左手拎着其巨齿,右手一击掌印打出。 只听见咔嚓一声,其头颅上的甲壳便被陈牧一掌打的崩碎,内部更被绞成一团浆糊。 然而。 受此致命一击,这头巨虫仍未立刻死去,反而是疯狂的扭曲翻滚起来。 陈牧见状,却并不打算弄出太大动静,接连又是两记掌印落下,将这头巨虫的身躯彻底打的绷直,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渐渐失去了生息。 “这地渊中果然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七阶妖王。” 陈牧看了眼巨虫的尸体。 在地上,但凡七阶以上的妖王,基本都被记录于大宣妖魔录之中,大多都有其独特的名号,如黑蛟等等,但在地渊之中,七阶妖物种类繁多,大多都没有具体名号,像这头诡异的巨虫,状若蜈蚣,在陈牧所看过的各种妖物记录中,就都没有记载。 但有无记载陈牧也并不在意,此时从空中一步落下,落到了巨虫妖尸旁边,右手扯碎甲壳,一股元罡真劲放出,在其躯体内摄拿片刻,很快从中揪出一小团幽蓝色血液。 七阶的妖物虽然也一身是宝,都有价值,但对如今的陈牧来说,却大多都不被看中,更不值得他耗费力气携带,勉强够资格让他取用的,也就只有提炼的‘心血’了。 “若是有储物之宝就好了。” 陈牧心中轻叹,他又渴望起如‘乾坤壶’那样具备内部洞天的灵兵了,能有一件的话,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方便。 只是那种洞天灵兵终究是可遇不可求,放眼整个大宣天下,算及明面上和暗地里的,恐怕都不会超过五件,如今的他除非机缘巧合,否则也就只能心中想想。 “嗯,说来从侯灏处得到的那份地渊地图,似乎是记载了一处地方,倘若那份地图是上一次地渊开启时布置,如今不知道其地形是否发生了改变,还能否找到。” 陈牧用随身携带的玉瓶收起那一小团幽蓝色的妖王心血后,却是又想到了早前得到的那一卷妖皮地图。 在看过了七玄宗的简易地图后,他就一直在回忆并推敲那份妖皮地图的内容,互相比对之后大致明白了,那张妖皮地图似乎是记载了地渊中的某一处地点。 如果他的判断没错,那处地方位置颇深,至少是三层甚至四层往下的区域了。 要找到那里,至少还要再往下一层,才能试着按地图去寻找其方位。 “慢慢来罢。” 陈牧短暂思忖之后,决定先慢慢探索路径。 一方面是其位置太深,并不那么容易找寻,另一方面是那副地图上记录的区域,也未必就一定有什么珍物,要么就可能是带不走的东西,何况如今距离上一次冰州地渊开启早已过去百年,地渊之中的变动不小,即使一路探寻也未必能找到那里。 至少陈牧之前在上层的探索,是察觉到整个地貌都有极大的部分和七玄宗那副地图记录不同的,因为地图上记录有两处通往更深一层地渊的洞穴,而他过去之后却并不存在。 或许百年前是有的,历经百年的地脉变动,早已封闭上了。 沿着崎岖的地渊继续向前探寻。 这第二层的地渊,比起上面那一层要更昏暗了些,同时顶部也没有那么高了,高的地方也不过七八丈,矮的地方仅有数丈,说是地穴也没有什么问题。 陈牧收敛气息,将感知能力全开,探索的速度依然很快,一路向前行去。 此时的他依旧还是按照七玄宗的那副地图在探索,那副地图上最多的部分就是第一层,至于第二层也有少量的记录,记录有许多处通往第三层的洞穴入口,陈牧不清楚这些记录的入口还有几处存在,但总归一处处去探寻查看,比无头苍蝇般乱飞要好。 如此。 一路往某個方向深入往前数百里后。 陈牧抵达了最近的的一处,七玄宗地图上记录的洞穴入口,不过这里的地形却早已巨大变化,原本在地图上记载是一处谷地,但现在却已变得完全平整,更看不见任何洞穴。 “看来是封堵上了。” 陈牧在附近仔细感知了一番后,便微微摇头,旋即往下一处赶去。 下一处距离这里就远的多,足有上千里之遥,虽然对陈牧来说,以他的身法千里之遥也能顷刻而至,但前提是在地上。 地渊之中存在极强的压迫,任何人都会受到阻碍,同时为了避免一些危机,也要时刻留意和感知周遭情况,陈牧向来行事谨慎,尤其是头一次踏入陌生的地渊,对于这里的情况皆是未知,更不会肆意乱来。 就这样。 陈牧沿着记忆中地图的标注,往下一处洞穴所在而去,一路远行了近六百里,期间又遭到了两次袭击,不过这两次却都不再是七阶的妖王,而仅仅只是两头六阶的大妖。 显然即使是在地渊的第二层,七阶的妖王也并非随处可见。 “嗯?” 而就在陈牧又向前探索百余里后,他忽然眉头微动,隐约感知到了一缕异样的波动,将目光投向左前方的另一处方位。 如今的他深入地渊探索也有数日之久,对于地渊的环境也算是熟悉许多了,而以他如今的感知力,基本上些许异常的波动,他都能敏锐捕捉到。 略一思忖后。 陈牧便即行动,暂时改变方向,往那一缕气息异常的方位行去。 越是接近,他便越感知到气机的不同,有一种浓郁的生机在前方荡漾着,直至他又往前了一段后,终于看到了,却是一处绵延数百丈,向下凹陷的谷地。 在谷底的中央,有一汪尺许方圆的地泉,泉水并不汹涌,也不清澈,反而是呈现出灵膏之状,粘稠而白皙,散发出难以抑制的缕缕生机。 “地源灵液。” 陈牧只看一眼,便辨认出其来历。 要论及珍稀,这地源灵液并不算极其珍稀之物,但主要也看份量,几乎宗师所需的各种药方里,都需要地源灵液,包括陈牧之前炼制的龟苓散。 其算是宗师之间的‘硬通货’,与元石一样,能替代‘金银’来交易各种珍物。 若只是一壶半壶,价值也并不算大,但眼前这一汪地泉,看上去有尺许方圆,往下深度估计也不会很浅,这样价值就相当不菲了。 不过资源在前,陈牧却反倒眉头蹙起。 无它。 和之前他灭杀的那头虫王一样,份量稍微多了一些,很不便于携带。 但思忖片刻后,陈牧还是无奈摇头,总归遇见了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还是迈步上前,向着那一汪地源灵液走了过去。 也差不多就是在他逐渐接近,快要抵达十余丈范围时,忽然昏暗的谷底中,幽光一闪而过,一缕锋芒从陈牧的左侧突起,向着他破空袭来! 尽管这袭击突如其来,且速度极快,但陈牧早有预料,甚至看得清其全貌。 只见。 那袭来之物仅有尺许来长,是一条小蛇状的妖物,只是脊背却生有四翼,速度极其迅捷,几乎是眨眼间便来到他的面门近前。 虽说体型极小,但这种爆发的速度,以及那凝练压抑的妖威,却比起之前陈牧遭遇的那头虫妖还要更凶悍的多,毕竟是能占据这样一处地源灵液的妖物,本也不可能弱小,并且此妖恰好在妖魔录中也有记载,陈牧更能辨认出其名姓。 鸣蛇! 其生有四翼,说明已达到八阶的层次! 一条八阶的鸣蛇,占据地渊之利,突袭之下,哪怕是顶尖宗师若无防备,也有可能中招受创,阴沟里翻船,但对于陈牧来说,差距就太大了。 纵然这条鸣蛇袭击的速度快如闪电,但陈牧依然在其袭向面门之前抬起了右手,一把抓住了其身躯,将其死死的捏在了掌中。 “嘶嘶……” 鸣蛇被陈牧一把攥住,却并不立刻挣扎,只吐了一下蛇信子,继而一张蛇口,发出的却不是什么毒液之类,而是一声犹如铜钟般的沉闷嗡鸣! 整个声响就在陈牧极近距离炸开,甚至丝毫没有扩散,正面冲击在他的身上! 但。 这足以令一位宗师都被震到耳膜破碎,肌体崩裂的鸣响,最终却仅仅只是让陈牧身上的毛发稍稍立起一二,整个人始终保持泰然之色。 鸣蛇一击毫无效果,一双蛇瞳中终于露出人性化般的惊惧之色,立即便想要退走,但它本就已被陈牧抓住,这时还想退走显然毫无可能。 咔! 陈牧五指向内微一用力,便直接拧断了鸣蛇的头颅。 鸣蛇在他掌中疯狂挣扎,澎湃浩瀚的妖力层层叠叠的爆发,但却被陈牧大手中汇聚的元罡真劲强行镇压,丝毫无法冲破,两股力量就这样剧烈冲突了数个呼吸之后,终于鸣蛇身上的妖力彻底溃散,折断的头颅也耷拉下去,生机渐渐消散。 陈牧看着掌中的鸣蛇尸体,目光平静的感知片刻,确定生机已消之后,终于将其尸体收起,放入行囊之中,然后走到那一汪地源灵液旁。 近距离下。 能感知到这一汪灵液中蕴含的勃勃生机,那仿佛是萃取了大地的精华,称之为‘地源灵液’的确是名副其实,这种东西也只有在地渊中方才存在,地上是根本找寻不到的。 这一整汪地源灵液与附近的地脉相连,受到地脉的积累和滋养,此时陈牧立足于旁边,沿着脚下的地脉开始仔细向下感知起来。 粗略估量。 深度差不多是三尺左右。 三尺深,一尺宽,这个量的确不少,带起来是有那么些麻烦了。 陈牧短暂考虑之后,还是微一摇头,伸手向下虚虚一抓,一股元罡真劲迸发出去,立刻让整整一汪地源灵液剧烈震荡起来,粘稠的表面泛起一道道波痕。 地源灵液所联结的地脉之力剧烈动荡,与陈牧的元罡真劲对抗,来自地渊中的地脉之力远比其他之处更狂暴的多,哪怕是换血境的高手,想要在这里遁地而行也是极难,至于说想要强行遁地进入更深一层的地渊,那是基本不可能做到。 不过陈牧仅仅只是要断开这一汪地源灵液和地脉的联系,倒是并没那么困难。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之后,相连的地脉之力终于分崩离析,而整汪灵液也终于是被他强行拔起,就这么缓缓的漂浮到了半空中。 陈牧目光略微闪烁,抬脚一踏地面,震碎出无数泥石,然后屈指一点,这些泥石便飞速向着一处凝聚,将那一汪灵液包裹在了中央,然后飞快的凝聚变幻。 只顷刻间。 这些泥石便化作了一方完整的石玉,将那一汪灵液封在其中,化作一块长约三尺,宽约一尺的山石,然后落在陈牧的手中。 陈牧略微掂量了一下,地源灵液本就较为沉重,若在地面上倒还好,在这地下如此多的份量的确较为麻烦,但论及价值,也的确值得他耗费力气携带了。 “再去看一眼那处入口罢。” 将这块封存了一汪地源灵液的山石背负在身上,陈牧再次辨别了一下方向。 这里距离地图上,那处通往第三层的洞穴入口已经不远,也就百余里路程,过去看一眼,若是洞穴入口已经封闭,那他就带着这份地源灵液先回一趟地上,找地方安置一下,若是尚未封闭,那便再看看有无其他情况。 心中念头一定。 陈牧便负着山石,迅速迈步,很快消失在地渊的昏暗之中。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来自中州 昏暗的地渊中。 五道人影正在迅速前行,各自都披着漆黑色的斗篷。 “这寒北之地偏僻,冰州地渊的变化太大了,通往第三层的洞穴三处都已弥合,不知这一处怎样,若也下达不去,就只能慢慢寻找通路了。” 为首一人藏在阴影中,看不清面貌,细声开口。 旁边之人摇摇头,道:“百年太久,地脉变动很大,连通道都封闭了这么多处,也不知那……是否还存在也是个未知数。” “无论存在与否,都十分重要,值得我等探个究竟的。” 为首之人细声说道。 其他几人则都默不作声,各自跟随着往前行去,就这样一路掠过数十里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凹陷的谷地,在那谷地中央,却是赫然有一处漆黑的洞穴,通往未知的地下。 “很好。”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后,也并不多迟疑,立刻便沿着洞穴进入。 其中一人在踏入洞穴之前,微微眯起眼睛四顾瞭望一番,仔细感知也并未察觉异状,于是很快收敛视线,跟随众人一并深入洞穴,消失不见。 然而。 就在几人消失之后。 从约莫数百丈外的黑暗中,一道身影负着一块巨大的山石迈步走来,遥遥望向那处通往地渊第三层的洞穴通道,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这群人……是谁?” 陈牧凝视着那条通道,微微眯起眼睛。 先前他与刘通冯弘升等人,一起抵达苍霜山脉时,各宗各派的长老宗师基本都陆续抵达,没有人是这般黑斗篷的装束,并且各自有意收敛,明显在隐藏身份痕迹。 这类的装束,唯一相似的是血隐楼,但血隐楼的宗师更擅长隐匿,如果是相隔数百丈之远的的话,哪怕是他能察觉到微弱的痕迹,也很难明确的捕捉到其精准方位,毕竟他也只是乾坤宗师,而不是‘天人合一’。 这一行人显然不是血隐楼的宗师,并且行迹也十分可疑,不似之前出现过的寒北任何一方势力的宗师,并且又是这么多人一起行动。 “是来自其他州境么?”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 寒北道地处偏僻,冰州更是位于极北,虽说地渊乃是吸引宗师乃至换血存在都愿意探索的地方,但非寒北势力的宗师,不会有很多愿意深入寒北。 毕竟离得太远,又是陌生之地,除非是一个势力大规模出动,否则孤身一人来冰州地渊,哪怕是宗师存在,不明不白的死在地渊之中也十分平常,而若是为了冰州地渊而出动太多的兵力,那就基本不可能隐瞒得住,加上其他州境本身也并不安生,风险也很大。 主要是。 这一批人马,似乎是很有目的性,是直奔通往地渊更深层的通道而去的。 陈牧略一思量之后,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意念一动,一缕阴暗就悄无声息将他整个人遮蔽进去,恍若无痕般悄无声息的往那条通道而去,遥遥的跟在后方。 这一群人目的性如此强烈,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情报,譬如地渊地图之类,在寻找地渊中的某处宝地,这种情况既然能刚巧撞上,陈牧自然不会转身离去,毕竟这伙人若真是来自其他境域,如此远道而来冒着风险,所图谋的珍物必定也非同一般。 片刻后。 陈牧沿着通道进入了地渊的第三层。 这一层地渊更为昏暗,气息也更深沉浑然,并且陈牧一落地后,就感知到附近的气机一片杂乱,完全不见了之前那一行人的踪迹。 显然那一行人是有意而为,进入第三层后就立刻使用手段抹除痕迹,防止有人跟随。 “遮掩手段做得很好,不过……”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忽的抬起右手轻轻挥了两下。 若是换作常人,哪怕极擅长感知的人物,来到这里面对被搅乱的天地之力和气息,恐怕也会跟丢之前的那群人,但他如今已练成乾坤领域,想要回避他却没那么容易。 毕竟他前后跟随,下来也不过是顷刻功夫,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怎么搅乱气机,以他的能力,也依旧能从混乱中抹平杂痕,捕捉到一些痕迹。 “说来我记得,契合乾坤一道的好像还有一门‘颠倒乾坤’的技法,能够逆转小范围内的天地变化,可惜不曾见过,不然的话倒是更容易些。”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手底动作却毫不停顿,将最为杂乱的那些表层气机全部抚平,继而便从斑驳中找到了一丝丝残存痕迹,并将目光投向某個方向。 也没有过多停顿。 他身形一闪,便即沿着痕迹追踪而上。 …… 黑斗篷的五道人影,在地渊之中迅速前行。 如此一路往前,行进约莫百余里后,为首那人终于停下步伐,并目光望向远处。 他那张黑斗篷下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白皙,如若年轻小生,细腻无须,但此时停下步伐后,周身气息轻微荡漾,气机却是浑厚无比,一缕缕内息流动,比起纪远山都毫不逊色,赫然是一尊顶尖宗师! “很好,尚未被破坏。” 鱼守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然之色,目光凝视着前方。 就见约莫数里之外, 幽寂的荒土呈现出十分诡异的地形,蜿蜒崎岖并向下倒悬,犹如一条俯卧的苍龙,赫然乃是‘青龙取水’的地形结构。 这蜿蜒数里之地的苍龙地貌,其尽头处的谷底正中,不再是一片荒土,而是一片绵延的古朴石壁,一路向下,直至其底部,呈现出一个极小的花台,状若莲花,但却是由石头构成,且并无任何人为雕琢的痕迹,乃是浑然天成,天塑地造! 青龙取水,地涌青莲! 再仔细看去。 便能看到那一朵纯由青石构成的‘青莲’的莲台正中心,有着一点泛着七彩色绚烂流光的晶莹液体,看上去似仅有几滴,尽管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机外泄,但无论是谁,只需一眼看到,便能知晓这绝对非一般的天地灵物。 “青龙取水,地涌青莲,这种地脉地势便是在地渊之中也罕见,不会轻易的破除,除非是妖魔相争,毁掉了地形,才有可能使此地崩塌消散。” 在鱼守玄身后,一个同样披着黑袍的宗师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却是十分苍老,斗篷下的面容,赫然是一头沧桑白发,脸上也满是皱纹,周身都荡漾着衰朽的气机。 洗髓宗师,哪怕到了一百五十岁,往往都还能维持巅峰,甚至维持青年般的样貌,可他却似都无法维持年轻的外象了,那衰朽的气机更无法遮掩,看上去似已临近宗师大限。 不过。 若是有寒北道的某位宗师在此,却是能一眼认出其身份。 相比起来自于寒北之外的鱼守玄,那一身‘至阴’气机明显是宫内出身,这位苍老到临近寿数大限的宗师,在寒北的声名更为人知——柳万正! 七玄宗的顶尖宗师,上百年不曾断层过,若说这一代是刘通,上一代是秦梦君,那么再往上一代,便是柳万正,只不过其人年岁太大,二十年前便已退隐,算起年纪,如今都已接近‘两百岁’,哪怕再是固守气血,也是真正临近大限了。 “柳老所言极是。” 身旁另一人笑了笑,凝视着那青龙取水之地,感叹道:“天地造化露……传言一滴就能令人延寿十载,这百多年的积存,怕是五六滴总有了。” 柳万正微微摇头,道:“也仅是第一次效果最好,若服用第二滴,效用至少减半,再往后效果愈差,不过若有机会,也能换取其他能固守精血的延寿珍物。” “好了,莫要浪费时间,早些取走,免得节外生枝。” 鱼守玄细声说道。 身后众人尽皆点头,继而各自将目光投向前方,其中一人眼眸中泛起一抹微光,整个人似一直在感知什么,此时忽的给了鱼守玄一个眼神示意。 鱼守玄立刻会意,整个人假意往前走去,逐步接近那青龙取水之地,在临近约莫百丈之时,突然整个人长身暴起,斜向窜去,手中一柄纤细长剑脱手甩出,伴随着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玄阴内劲,一下子坠落在左侧数十丈外的荒土上。 咔嚓!咔嚓!!! 刹那间一层层寒冰凝结过去,蔓延数十丈,冻结了一大片的荒土大地。 也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那被冻结的荒土上,冰层一下子呈现出破裂的景象,并一片片的碎裂,连同整个荒土一并崩碎,同时从地下传出一声震怒的嘶吼。 “呜……” 大地破碎。 但见一头约有三丈长的漆黑巨蛇,从破裂的荒土中钻出,恐怖的气息弥漫,露出两颗尖锐的利齿,一口便向着临近的鱼守玄撕咬过去。 其蛇躯蜿蜒,妖力汹涌澎湃,漆黑鳞甲细密,额头更隐约冒出两个凸起。 八阶妖王——虺蛇! 称其为妖蛇甚至已经有些不妥,因为其磅礴的妖力,比起一般的八阶妖王似还要更凶猛一些,额头更隐约有生角之状,已接近‘化龙’的程度! 虺蛇一旦化龙,那便能登临九阶,化为天妖,而这一头虺蛇显然已离蜕变不远! “哼。” 鱼守玄面对虺蛇一击,却是凌然不惧,发出一声极细的冷哼声后,双手在身前连化三个圈,继而打出一记掌印,一股强烈的极阴真劲迸发出去,令附近的天地间,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更肉眼可见的冻结出一片片的冰雾。 虺蛇的一记撕咬,与鱼守玄的‘太阴掌’撞击在一起,爆发出砰的一声炸响,但见鱼守玄踉跄退后两步,而虺蛇整个蛇躯也是摇晃一下。 “尚未化龙的孽畜,也敢在咱家面前放肆……” 鱼守玄冷笑两声,上前一步,拔起那柄太阴剑,比起一个阴柔剑姿,唰唰唰的连挥三剑,打出三刀凝练的漆黑剑气,剑气皆凝成一缕缕太阴剑丝。 嘶!! 虺蛇怒嘶一声,张开巨口,喷吐出一团汹涌黑气,与那一缕缕剑丝碰撞,尽管顷刻间就被剑丝撕裂,但在这过程中也是将那剑丝不断的侵蚀腐蚀,直至临近其鳞甲时,已削弱大半,劈落在它的鳞甲上,没有落下任何痕迹。 “动手。” 鱼守玄这边纠缠住虺蛇,同时尖细的声音传开。 不远处的四人见状,其中三人皆是纷纷动身,各自拔出灵兵,将虺蛇团团围住,各种招式劈头盖脸的往虺蛇身上招呼起来,一通围殴。 只有柳万正立足于原地,不曾动手,只漠然的观望鱼守玄等人围攻虺蛇。 嘶嘶!! 虺蛇遭到四位宗师围攻,愤怒嘶鸣连连,汹涌的妖力不断迸发,但却丝毫无用。 尽管围攻的四大宗师里,仅有鱼守玄一人乃顶尖宗师水准,其他三人都差了一层,但鱼守玄正面能顶住它的攻势,太阴之力本身就更具备限制之能,其余三人在旁辅佐联手,使得这条虺蛇无论如何发作,都翻不出什么风浪,片刻间身上就多了数道伤痕。 不过。 这条虺蛇终究是抵达八阶极限,距离九阶也仅差一次蜕变的存在,实力也非同小可,此时与鱼守玄等人激斗片刻后,察觉到自己不敌,继续争斗下去也无济于事,已不可能再夺回自己守护多年的珍物,一双巨大的蛇瞳看向众人,露出恨恨的眼神。 继而其长嘶一声,猛然一记凶悍的甩尾,强行迫退四人中的一人,继而一个扭身,就从缺口中冲出,往远处遁逃而去,不再恋战。 “畜生休走!” 鱼守玄尖啸一声,高举手中剑,一剑破空掷出,飞剑一击试图阻拦虺蛇。 但虺蛇却是头也不回,凌空一记甩尾,尾部与灵剑撞击在一起,啪的一声后,挥洒出几滴妖血,继而整个人蛇躯便已逃到百丈之外,迅速远遁不见。 “……” 鱼守玄见状,露出一丝遗憾之色。 他在正面阻挡虺蛇,让虺蛇无法再接近自己守护的青龙取水地,但却封堵不住虺蛇的后路,这毕竟是一条八阶极限的大妖王,若不故意死战,确实难以拿下。 主要是柳万正不曾出手,否则的话以柳万正的实力,阻拦虺蛇后路,是的确有可能将这条虺蛇也留下的,一条八阶的虺蛇,一身妖躯价值也不菲。 不过柳万正不动手,他也无法说什么。 柳万正的情况,众人皆心知肚明,虽依然还能出手,作为洗髓宗师,也依旧保持着巅峰战力,但临近寿命大限的情况下,不动手还好,一旦动手,或许就再也无法守住精气,也许寿尽而终就在数日之间,不愿出手自也正常。 眼见鱼守玄等人击退了虺蛇,柳万正也冲着鱼守玄微微点头,继而两人便一同走向青龙取水地,伴随着鱼守玄轻轻一抬手,但见那朵地涌青莲中,一滴滴如若琉璃般精致的灵液悄然飞起,凌空盘旋,随着最后一滴飞起,如若青玉般的莲花也迅速黯淡,失去光泽。 咔嚓!咔嚓! 青玉莲台上逐渐呈现出碎裂的迹象,继而一片片莲花脱落崩塌,也代表着这一处‘地涌青莲’的地势到了尽头,仅剩下上方的青龙取水尚未崩解。 而此时。 漂浮在空中的‘天地造化露’,则足足有七滴之多。 “七滴。” 鱼守玄脸上止不住的露出喜色。 这可比预想的要多了两滴,原本预计能有五滴便不枉冒险此行,七滴的话,除去柳万正要取走的一滴,还能有六滴之多,悉数交给梁王殿下后,他或许也能得到其中一滴。 能恢复精气,延长寿数的天地珍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皆是不可多得,珍稀程度连换血境的许多存在,都会互相争夺,对他而言更不用说。 “看来梁王殿下此次足可满意了。” 柳万正看着漂浮空中的七滴‘天地造化露’,也是微微点头。 而正当鱼守玄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枚极其精致的千年玄玉瓶,尝试将一滴滴造化露收入其中时,在相隔数百丈之外的昏暗阴影中,陈牧却正眯起眼睛盯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掠过了天地造化露,掠过了鱼玄机等四人,最终落在了柳万正的身上。 “……柳万正?” 他并不曾见过柳万正,但作为七玄宗老一辈的长老之一,其面容画像以及许多信息陈牧还是很清楚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柳万正身上那种散溢的‘衰朽’气机。 这是陈牧第一次遇见真正到了寿命大限的宗师存在,虽说过去他也见到过余九江等人,但余九江毕竟不是宗师,迈入洗髓之后,即使临近大限,境界和实力都不会跌落,跌落之时也就是寿尽而终的时候。 不过。 即便如此。 陈牧也依然不太确定对方的身份,他终究是没见过这位老宗师,并且鱼守玄等人也十分陌生,尤其是鱼守玄,顶尖宗师的实力,在寒北道不可能声名不显。 加上那太阴之力,以及一身阴柔内息,几乎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是绝阳之人。 这种人, 唯有出自大宣宫廷! 倘若那气息衰朽的年老宗师,真是七玄宗的老宗师,玉州州府六大家族之一柳家的那位的话,其人甚至都没有随刘通等人一并入地渊,而是悄无声息的和鱼守玄等来自中州宫廷的人物混迹在一起…… 陈牧脑海中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但很快就平定心绪,虽说他无法确定,但也并不关键,既然被他撞见了,那就仔细弄个清楚。 念头闪过。 陈牧不再收敛内息,而是轻轻散溢出一缕气机。 “谁?!” 尽管相隔数百丈,但这一缕气机散溢,立刻就被不远处的鱼守玄等诸多宗师察觉,其中一人第一时间便往陈牧的方向投来视线,并语气冷冽的喝问一声。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宵小之徒,不自量力! “青龙取水,地涌青莲,难怪能滋生出天地造化露这般珍物。” 陈牧的声音从数百丈外传来,他悄无声息的现出身形,保持着数百丈的距离,并不故意接近,而是将目光投向柳万正,缓缓的道:“我宗今存长老中,以柳长老资历最老,在下与不少人都以为你已归墟,不曾想仍然在世,还找到了这等福地。” “只是有这等福地灵宝的消息,柳长老却不同我宗分说,反倒与外人合作,我却不解其中之意,看这几位应当来自大宣宫廷罢,柳长老何时与皇室人物这般亲近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 柳万正看着现身出来的陈牧,顿时微微蹙眉。 至于其他几位宗师,则都是神色各异,有人瞧瞧柳万正,也有的看看陈牧。 而为首的鱼守玄,在收起天地造化露后,眯起眼睛盯着陈牧,忽的用尖细的嗓音说道:“这份八相流转的气机,当属乾坤一道,那阁下应当便是七玄宗的陈峰主了,寒北道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咱家虽是远在中州,可也听过陈峰主的姓名呢。” “看来真的是你。” 陈牧并不理会鱼守玄,只看着柳万正,见其沉默不语,顿时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十多年前我师尊遭人暗算,也是你的手笔,我却一直怀疑的是玄机阁。” 他其实并不确定那就是柳万正本人,语气也只是故作试探,但柳万正显然并不清楚这一点,以为陈牧在一旁暗中窥视早已确定了他身份,遮掩也无用。 这般蹙眉沉默的态度,便与承认无异了。 关于秦梦君的事,陈牧曾经盘算过七玄宗所有的长老峰主,但也曾思索过柳万正,但最终却将其排除过,因为一方面柳万正多年之前就已退出江湖颐养天年,另一方面,柳万正本身和秦梦君也没有任何仇怨。 且柳万正的年纪在整个七玄宗都属于最长,甚至比太上长老尹恒还要更老一些,这样大的年纪,不去安心颐养天年,背弃七玄宗暗算秦梦君的意义何在? 陈牧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唯一比较勉强的可能性,是为了延寿,为了活得更久,但做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柳家在州府乃六大家族之一,盘根错节,在七玄宗内也有无数的弟子、执事。 柳万正毕竟是堂堂宗师,若仅是为了自己多活几年,去投奔天妖门或受其他势力引诱,而置整个柳家于不顾,如此毫无气节和意志,那他当初便不可能修成宗师。 “……” 柳万正听着陈牧的话,始终沉默不语。 鱼守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却是嘿嘿一声,扯起尖细的嗓音道:“陈峰主年纪轻轻,醉心于武道,许是不知诸多内情,你师尊秦梦君来自秦家,而秦家于两百年前曾是中州一支,触犯了律法而被发配边疆,到了这玉州偏远之地。” “虽是如此,秦家在中州依然有支系存在,改秦姓为‘赵’姓,而宫廷中那位‘赵妃’便出自这一支……这些陈年旧事陈峰主多半皆不知悉,但提及赵妃,想来陈峰主再怎么,也当听闻过‘晋王’之名吧。” 鱼守玄细细叙述着。 陈牧终于是将目光从柳万正身上移开,落到鱼守玄身上,并目光平静的道:“寒北再是偏远,大宣皇庭八王之名,总也是一清二楚的,这么说晋王便是那位赵妃所出?” 他对于大宣皇室了解并不算多,但到了他如今的层次,或多或少也会有所耳闻,至少大宣皇庭内,晋、燕、梁、楚等八王的姓名,他都是知悉的。 能在皇室数以千记的血脉嫡系中脱颖而出,被封为王,这八位每一位都是宗师,且都是名列天下宗师谱的顶尖宗师,其中晋、燕两位更为位列前十的绝世宗师! 晋王姬玄楚,更是当今宗师榜的第一人。 “不错。” 鱼守玄轻轻点头,道:“因此秦家与赵家,始终有着联系,当初秦梦君横空出世,展露天资,晋王便有意促使秦赵归拢,欲立秦梦君为侧妃,借此机会将手伸进七玄宗,将七玄宗归为他的麾下,替他做事。” 陈牧听着鱼守玄的解释,对于当年的一些旧事倒是有了些许了解,他虽然知悉不少大宣宫廷的事情,但仅限于一定范围内,像这种涉及数十年前甚至百多年前的历史,他就没有那么清楚了,毕竟这一些也不会被记载在各自典籍中。 “所以为了阻挠此事,柳长老联合外人,在我师尊冲击换血境之际,暗算我师尊……但我依然不解,柳长老做这些,却是有何好处?” 陈牧目光再次落向柳万正,淡淡的道:“纵然七玄宗因秦家的缘故,而逐步靠向晋王,对七玄宗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柳家也能从中受益,我想就算是旁人拿出‘天地造化露’这种延寿灵物,也不至于令柳长老背弃宗门罢。” “……” 柳万正听到这里,看了看陈牧,终于第一次开口,声音中带着苍老和衰朽:“派系之争,无分对错,老夫既不希望晋王染指七玄宗,也不希望秦家归附晋王麾下。” 陈牧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不知柳长老支持的,是除晋王之外的哪一位,当初我师尊出事,尹太上应当是彻查到底,却都没能查出柳家与中州的联系。” “当然查不出来,因为本就没有。” 鱼守玄看着陈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柳宗师乃是近百年前,游历外海时,在外海留下一支后裔,以‘万’为姓,这一支出了一位后人,与当时年轻的梁王殿下相识,今为梁王殿下侧妃,与梁王殿下互为臂助,亦是当今最为年轻的顶尖宗师之一。” 听鱼守玄说到这里,陈牧心中的疑惑终于尽去,一切便俱都合乎情理了。 柳万正在外海留下一支后裔,或许本也没有在意,但不曾想这一支中诞生了一位天资卓绝的后人,一步步声名鹊起,结识了当时还年轻的梁王,互相扶持,直至梁王被封为王,其人也登临宗师之境,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有这样一支后裔,柳万正相比起七玄宗,自然是更支持梁王一脉。 柳万正或许没有损害七玄宗之心,但秦家与晋王相近,而八王之间势同水火,他不愿看到秦梦君迈入换血境,执掌七玄宗并靠拢晋王一脉,最终出手暗算,也就合乎常理,身在他的立场上,做这种事便也问心无愧,不影响自身道心。 至于那位不知来历的换血境,那想来便是柳万正引来的,来自中州的某位支持梁王一脉的人物之一了,其人再刻意隐藏一二,那么调查不出来历也就十分正常。 “寒北局势,当真是错综复杂,我本以为寒北十一州地处偏僻,各处战乱皆是寒北内部势力纠葛,不曾想即使如此偏远,也处处都有朝廷的痕迹。” 陈牧缓缓开口。 其实他曾预想过寒北局势,多半有朝廷的干涉,但猜测的只有镇北府征战、玄机阁的举动以及冰州的战乱这种大事件,始终受到来自中州的关注。 但如今看来,哪怕是州府六大家族,秦家柳家这样的势力,也都或多或少和中州有着种种牵扯,这样一想,或许玄机阁的背后,也是八王中除开‘晋’、‘梁’之外的某一位,整个寒北真正完全独立的势力,只怕也没有几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鱼守玄发出尖细的笑声,一双死鱼眼凝视着陈牧:“陈峰主莫要以为,当今天下乱象乃是朝廷无能所致,实则乱世盛世,皆存乎皇庭一念之间,似袁鸿这般趁着乱象纷呈之际,意图割据叛逆的乱臣贼子,在真正的煌煌天威之下,不过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说来以陈峰主之能,位列寒北风云榜前三,假以时日若领悟乾坤领域,那也是足以比肩天下宗师榜上顶尖宗师的人物,若是愿意为梁王殿下效力,待梁王殿下荣登大位,平定天下,当可裂土封侯,名传后世。” 鱼守玄说到这里,那张白净的面容上,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陈牧听罢。 一直平缓的面容上,终于是露出一丝漠然,冷笑道:“荣登大位,他也配?” 仅仅只是忌惮秦梦君的天赋,不愿看到秦家与晋王一脉联合,便配合柳万正阴险算计,暗算那时还仅是洗髓宗师的秦梦君,就凭这种卑劣手段,也想登上皇位? “我师尊何等人物,纵然受到尔等这些宵小暗算,亦能破而后立,终成武道至境,你等宵小之徒,搬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歹毒诡计,也配提名传后世。” 陈牧目光掠过鱼守玄等人,眼神中尽是冷笑。 鱼守玄闻言,面色顿时变得阴翳下来,冷冷的道:“秦梦君的确天纵之才,不过凭你也配在咱家面前叫嚣,换你师尊亲来还差不多,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砰! 伴随着话音落下。 就听见陈牧的后方突然传来荒土碎裂的声音。 陈牧冷冷的将目光往后斜瞥一眼,就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三十丈,整個人破土而出,一下子封锁了他的后路。 而与此同时,站立在鱼守玄身畔的一人,身躯却忽然溃烂,化作一捧黄土崩碎,赫然只是一个假身,真身早已在鱼守玄的故意遮掩之下,潜到了陈牧的背后! 有人封锁了陈牧的后路,这下众人再不掩饰各自的森冷气机。 鱼守玄看着陈牧,缓步向前走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宫廷之秘,可不是那么好听的,听了不该听的,就唯有将性命留下了……柳宗师以为如何?” “可也。” 柳万正站立在鱼守玄后方,漠然看向陈牧。 他与陈牧其实也没有什么仇怨,陈牧作为寒北百年一遇的绝代天骄,也有可能成为七玄宗的振兴希望,但他终究是梁王一脉的人,而陈牧乃秦梦君弟子,便是不支持晋王,也会站在秦梦君那一边,更何况又听到了这么多隐秘,更不可能放任陈牧离去了。 适才他配合鱼守玄,故意同陈牧叙述那么多宫廷隐秘,就是为了吸引陈牧的心神,牵扯陈牧的注意力,让擅长地遁之法的覃近光悄悄潜到陈牧后方,封锁去路。 这地渊之中,想要遁地终究是极难,哪怕以覃近光一位堂堂宗师,为了不被陈牧察觉,也是贴着荒土表面绕了一大圈,直至绕到陈牧身后,才终于开始发难。 然而。 陈牧对于身后破土而出,封锁后路的覃近光却毫不在意,对于身前缓步走来的鱼守玄也并不理会,只将目光投向柳万正,淡淡的道:“可惜了玉州柳家,终要受你牵连。” “伱死在此地,便无人知悉那些了。” 柳万正语气漠然的道。 鱼守玄‘嘿’了一声,此时几步落下,已走到陈牧身前三十余丈的位置,道:“陈峰主该不会以为还能逃出升天罢,忘了告诉你,咱家鱼守玄,也位列天下宗师谱之上,你们这寒北十一州,除了绝刀、玉箫客和长生剑三位,其他人想胜过咱家怕都没那个可能。” 宗师层次,想胜容易,想杀则难。 若是没有人封锁陈牧的后路,鱼守玄也没有把握就能留下陈牧,但如今陈牧年纪轻轻,处事大意,被封锁了后路,只要能稍加阻拦一二,陈牧便不可能从他剑下逃走! 嗤! 几乎就在下一刻。 鱼守玄眼眸中寒芒一闪,整个人暴起出手了。 既然已经决定将陈牧的性命留下,那他自然不会有所留手,此时一出手便是杀机毕露,凌厉森寒的太阴真劲,凝练于那一柄细长的阴柔剑锋之上,向着陈牧一剑纵来。 柳万正、覃近光等人俱都看的真切,鱼守玄的实力非同小可,之前这样的一剑,在旁人牵制的情况下,差点直接重创八阶的虺蛇,什么风云榜前三,都决计接不住这一剑! 太阴剑, 鱼守玄! 天下顶尖宗师之一,排名第三十一! 然而面对鱼守玄这蕴含了森冷真劲,凌冽而锋锐的一剑,陈牧的动作却十分的平常,甚至没有抽出自身的灵兵,仅仅只是抬起右手,双指一合。 叮。 几乎洞穿附近天地之力,割裂地渊压迫的那一束剑光,就这么好似一条游蛇,落在了陈牧的两指之间,连同鱼守玄手中的太阴剑,也是被陈牧锁住。 整柄太阴剑上酝酿的森冷寒意,以及凝练到一点的锋锐剑芒,就这么被陈牧轻描淡写的两指一锁,一寸寸的崩灭破碎,再难往前寸进一步! “鱼守玄?没听说过。” 陈牧漠然看着身前的鱼守玄,以两指之力崩灭了其太阴剑的一击之后,霎时间恢弘的天地之力汹涌而起,让他的两指泛起一抹灿烂的光华。 鱼守玄早在自己的一剑,被陈牧轻描淡写的以两指接下,心中便已浮现起惊涛骇浪,要知道他在中州都是威名赫赫的顶尖宗师之一,而他那一剑可是全力出手,丝毫没有留手,哪怕位列宗师谱前十的那些绝世宗师,面对他的一剑也绝对不敢如此托大。 可陈牧,不仅接了下来,还接的如此轻易! 简直就像是以宗师之身,面对易筋锻骨的小辈的一剑般,轻描淡写的以弹指拿捏,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他可是当世顶尖宗师,除了换血境,谁能如此! 糟了。 鱼守玄心中惊涛骇浪掀起,感受到陈牧指尖突然迸发的恐怖力道,心脏顿时剧烈抽动一下,想要抽剑后退,却完全拔不出来,只觉得陈牧双指犹如铁铸一般,自己的太阴剑则宛若生根,如撼山岳,竭力发劲也难以退后分毫。 他到底也是顶尖宗师之一,历经无数生死危机,此时也是当机立断,毫不迟疑的就松开了手,直接果断放弃了自己的灵兵,就打算迅速退走逃窜! 然而为时已晚。 恰在此时,陈牧指尖聚拢的真劲散发出点点光辉,继而眼神漠然的往前一送,将这柄太阴剑反向着鱼守玄递出,砰然迸发出去。 仅以两指发力,但倒射的太阴剑,却是比诛月弓、破星箭那样的灵兵弓箭都要更厉更急,尽管感知不到上方蕴含的任何气机,但这种情况却更加的恐怖,是元罡内劲和力道全部凝练在一点之上,达到极致的一种呈现! 鱼守玄此时刚刚收手后退,面对这一击根本无法回避,只得将两只古朴灰色,留着修长指甲的手掌在身前合拢,调集太阴真劲汇聚于掌中,试图接下。 “啊!” 只听一声惨叫。 倒飞回来的太阴剑,纤细的剑柄仅仅只一撞,就生生碾碎了鱼守玄掌中凝聚的太阴真劲,继而从柄部一路贯穿进去,将其双掌击穿了一个大洞,并且去势丝毫不减,直至撞上了他的胸膛,并生生刺入进去,从其后背贯穿而出,溅开一片鲜血,洒向虚空。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各有命 噗。 鱼守玄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横飞数十丈,重重的摔在地上。 “鱼公公!” “这不可能!” 覃近光等数位宗师看着鱼守玄的一记太阴剑,被陈牧仅以两指之力轻易接下,甚至反手一击即将鱼守玄重创,几乎都是一片骇然,各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柳万正那张始终漠然的脸色,此时也终于变了,眼眸中满是震惊的看着陈牧。 “不,不对,你不是陈牧,你是谁?!” 鱼守玄是谁? 位列天下宗师榜第三十一的顶尖宗师! 其排名比柳万正年轻之时还要更高的多,在寒北道十一州,哪怕是姜长生、拓跋玺等人,也未必就能稳胜过他,真正能稳胜过他的唯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换血境存在。 若非天地造化露价值非凡,对于梁王作用极大,他也不会将鱼守玄这位对他忠心耿耿且实力极强的身边近人派来,在寒北道除非遇到换血境,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 就是这样一尊顶尖宗师,在陈牧面前竟连一个回合都接不下来,甚至是被陈牧弹指之间,以轻描淡写样的手段击破,这种实力根本就不是陈牧一个小辈可能具备的! 这分明是凌驾于宗师之上,淬体第八境换血境的实力层次了! “我一直都是陈牧。” 陈牧两指重创鱼守玄之后,神色依然平淡,只轻描淡写的回应一声,继而便身影一晃,整个人陡然消失在原地。 距离他身后不远处,那一路潜伏过来,意图封锁他后路的宗师覃近光,在震骇于鱼守玄的惨状之时,眼见陈牧一刹那消失,心中顿时暗叫不妙,一种惊悚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然而。 几乎就是他挥起手中的灵兵,一柄枯黄色的破山锏之时,陈牧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他身前不足三尺之处,目光漠然,向着他凌空一掌劈来。 这一掌由正面发出,打的堂堂正正,根本不屑于依仗速度而绕到其他方向,掌中凝练出的磅礴元罡真劲,带起的一缕缕狂风,那爆发出来的威力,给人的感觉也是犹如天崩地陷,浩浩荡荡近若天威,给人一种沛然无可抵御之感! “破!” 覃近光大叫一声,此时此刻根本躲避不了,只能竭尽全力的将毕生苦修的功力皆凝练于他的灵兵破山锏之上,使得这一柄枯黄色的长锏迸发出深棕色的光晕缭绕,变得势大力沉,挥出一下,就好似一座山峰倾塌,具备恐怖的伟力,要力挽天倾! 然而山峰之崩塌,又如何能与天地之崩相提并论? 轰!!! 陈牧的一掌与破山锏正面硬撼在一起,赤手硬撼灵兵,但恐怖的元罡真劲爆发,却仅仅只是一击,就打的破山锏表面那深棕色的光晕犹如镜面般一寸寸破裂,继而无可抵御的威能爆发出来,令这一柄破山锏硬抗不住,直接向后倒卷。 只听见犹如撞钟般的声音。 咚! 覃近光竭尽全力也拿捏不住被力道裹挟倒卷的破山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锏撞上了他的额头,将他那练到犹如铜铁的脑门一下子砸的凹陷进去,脑浆崩裂,整個人更是向后横飞,直接毙命于当场! 全场一片震骇。 如果说陈牧两指击溃鱼守玄那一下,太快太迅疾,以至于很多人都没看的分明,那么格杀覃近光这一掌,就是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股沛然无量的威力,从掌印中爆发的,是毫无疑问的乾坤之力,汇集了天地八相,这是实打实的乾坤武体之威! 也就是说。 眼前这年轻人真的是陈牧,是秦梦君的真传弟子,只不过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修行进展,已练成了乾坤武体,修成大宣立国千年以来第十位乾坤宗师! “走!快走!” 鱼守玄带来的三位来自中州的宗师,此时还剩两人,但哪怕是来自于大宣天下最为繁华的中州,见识过无数的大场面,他们此时也难以稳住心神,心中只有震骇。 仅仅只是跟随鱼守玄来一趟寒北,下地渊寻找天地造化露,怎么就撞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乾坤宗师,甚至陈牧在情报中,年纪都还不超过三十三岁! 寒北这是出了个什么怪物! “现在想逃,不觉得迟了么?” 陈牧面容冷漠,眼见两道宗师分头遁逃,却是一步迈出,整个人刹那间跨越上百丈,仅仅两步就追上其中之一,相隔还有五十丈,便凌空打出一记拳印。 这拳印浩浩荡荡,堂堂正正,乾坤之威撼动四方,正是天地轮印! “第七层……” 那被陈牧一击锁定的中州宗师,感受到陈牧这一击之威,眼眸中更是露出骇然和不可置信,在中州修习乾坤一道的人很多,天地轮印这门招式他也见过多次,更曾与练成第六层的人物交手过,但陈牧打出的显然不是第六层,那种凝练至及,集中一点的爆发,显然是达到了第七层的高度! 天地轮印第七层! 这代表着陈牧已练就了乾坤领域! 年纪还不到三十三岁,不仅练成乾坤武体,成为最年轻的乾坤宗师,甚至连乾坤领域也已经掌握了,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 他心中震骇无比,但此时此刻面对陈牧这一记天地轮印,却丝毫没有办法,第七层的天地轮印集中一点,更封锁天地,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砰。 只听见一声砰然炸响。 那尊在中州也算有些声名的宗师,承受了陈牧的一击,整个人从上往下一片片的炸开,尸骨无存,比起覃近光以及鱼守玄都还要更加惨烈,甚至连手中一柄灵兵短剑,都生生从中央崩断! 而陈牧对于其下场根本是看也不看,打出天地轮印一招后,就直接向着另一人追去,同样是三两步之下,便追近其身后,继而也是凌空一记拳印。 “手下留情!” 那人面容震骇,知晓自己决计抵挡不住,忍不住出声开口,向陈牧告饶。 然而陈牧面无表情,拳印落下毫无收回,沛然无量的天地轮印之光照耀四方,将地渊附近绵延数里都映照的一片通透,轰然落下之后,将那人一下子碾压而过。 砰! 只听见一声砰然炸响后,地面上多出了一个凹陷的深坑,附近则是一片炸开飞溅的鲜血与骨肉,而那尊来自中州的宗师,则整个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切说来繁复,但从陈牧两指击溃鱼守玄,暴起出手接连格杀覃近光等三尊中州宗师,几乎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若是普通人在这里,甚至可能目不暇接,都反应不过来! 弹指之间。 三尊中州宗师陨落! “咳,咳咳……” 鱼守玄倒在一处陷坑中,此时口中不断咳出鲜血,艰难的撑着身体,他胸前是一道贯穿前后的清晰血洞,但却并未死去。 陈牧只一眼看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其人不仅是阉人,修炼极阴之法,甚至身体构造也与常人不同,心脏并不在左而是在右,这一击恰好并未贯穿其心府。 不过即便如此。 承受陈牧那一击也仍是近乎致命之伤,纵使鱼守玄乃顶尖宗师,此时一身内息也在迅速溃散,几乎是连站立都有些做不到了,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撑着身躯。 他艰难的仰头看向陈牧,眼眸中还残留着几分不可思议。 “乾坤领域,乾坤武体,你……你……” “可惜不能让我师尊亲手毙了尔等,以报当初暗算之仇,不过以我师尊的眼界,恐怕也不会将你们这些宵小放在眼里,出手格杀你等也是脏了她的手,便由我代理罢。” 陈牧目光冷淡的看着鱼守玄开口。 继而他一步迈出,便径直来到了鱼守玄身前,一把揪住其衣襟,将其提了起来,冷冷的道:“我只有一个问题,当初你等里应外合,暗算我师尊的那位换血境,是谁?” 秦梦君如今破而后立,登临换血至境,对于鱼守玄等人肯定不放在眼里,如柳万正也是一样,多半都不会在意,唯一还会盯着的,就只有当初隔着乾坤锁龙阵,在外部出手惊扰地脉,致使地脉反噬的那位来自中州的换血境了。 “咳,咳……” 鱼守玄艰难的看着陈牧,此时仍然沉浸在震撼之中,但身体的逐渐冰冷还是让他慢慢清醒下来,嘴角不断溢出血迹,道:“寒北竟有你这等人物……我小瞧伱了,天下都小瞧你了……不过纵然是你,想逆上作乱,也没有那么容易……” 砰。 话尚未说完,陈牧面色漠然的伸手一扔。 鱼守玄整个身体向后飞出,被一股磅礴的元罡环绕,在空中炸成一团血雾! 仅剩一些随身之物掉落下来。 “废话太多了。” 陈牧脸色漠然,他已经没有兴趣一定要在鱼守玄这里拷问出什么情报了。 毕竟大致的,他都已经了解,无非就是梁王背后的人物之一,总归日后他有一天会去中州,到时候若有需要,再细细清算一二便是。 说不定秦梦君知晓此事后,也未必愿意让他代劳,毕竟如今的秦梦君也是当世顶尖的换血境高手了,有着属于换血境的心气和魄力,中州虽为天下核心,强者无数,但换血境也一样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始终都是武道至境,地位极高的人物。 那位什么梁王,虽为大宣皇室八王之一,背景深厚地位极高,背后可能都站着不止一位换血境,但秦梦君这样的存在想要报复,那也一样无惧其他,横行天下不是说说而已。 彻底灭杀鱼守玄后。 陈牧终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柳万正。 柳万正自从他出手,击溃鱼守玄,接连格杀覃近光等宗师之际,就是一片震惊,在见识到陈牧的天地轮印第七层,以及乾坤武体之力后,整个人便都沉默下来。 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也没有逃的意义。 陈牧展现出的恐怖实力,与传言之中对于‘乾坤宗师’的评价一般无二,那就是‘乾坤一出,当世无敌’,在宗师之中也唯有乾坤一脉,敢号称无敌。 当今的陈牧练成乾坤武体,掌握乾坤领域,可以说已登临洗髓境的顶点,抵达宗师境的极限,纵然是天下宗师榜前十的绝世宗师,多半也不是陈牧的对手,哪怕是位列第一的‘晋王’姬玄楚,如今怕也一样敌不过陈牧了。 在一尊已迈入无敌领域的乾坤宗师面前,纵然他同为宗师,也没有任何把握能真正逃出生天,且最为关键的是,他年纪太大了,太老了,本就到了寿尽之时,甚至都不敢出手,不敢调动自身的元罡内息,先前对付虺蛇之际,他便不曾出手。 如今若是全力逃遁,即使能从陈牧手中逃离,也避不开寿命大限了。 主要是。 七滴天地造化露也都还在鱼守玄那里。 若是在陈牧面前仓皇逃窜,最终还逃不出去,那也太失体面。 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是曾经纵横寒北的顶尖宗师,一代老人物,其实对于生死都已没有那么执着,他想要一滴天地造化露来延寿,也只是为了多活一段日子,能多帮自己的孙女万青璇一些,为了能看到梁王登上大位。 “不逃么?” 陈牧看向柳万正,冲着他缓步走来,但很快又平缓的道:“也难怪,以柳长老你如今的状态,纵然有一丝渺茫机会从我手中逃掉,也守不住精气,过不去寿命大限了。” 柳万正目光始终凝视着陈牧,听到陈牧的话,终于叹了口气,道:“以乾坤一道入宗师,果为武道之极……当年你拜入七玄宗之时,我也有所耳闻,此后也有所关注,之后听说你被玄机阁暗算,不曾想你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迈入此境。” “看来玄机阁所谓的暗算,也并没能凑效,你能在这个年纪修成宗师,或许你真是秉持天命而生,他们号称执掌玄机,追寻天命而行事,却与我一般,走到了你的对立上,倒也是有些讽刺了。” 柳万正说到这里,略有一丝嘲讽之意,既是嘲讽玄机阁,也是有些自嘲。 谁能想到,陈牧的横空出世? 本以为秦梦君有可能扰乱中州局势,一旦修成换血,再站到晋王那一边,那原本就在八王中势力最大的晋王,又多了七玄宗的支持,就更加难以抑制。 所以他精心谋划设计,结果虽然凑效,却并未真的将秦梦君打落尘埃,只是让秦梦君蹉跎十余年,之后还是以天纵之才破而后立,重回巅峰并更进一步。 更不曾想到。 秦梦君收下的一个弟子,能有如此这般不可思议的进境,武道修行简直如有神助,可谓是步步登天,从执掌乾坤意境,再到修成乾坤武体、乾坤领域,皆是出乎预料。 以如今看来,尽管秦梦君已是换血之境,但真正将改变中州局势的,反倒不是秦梦君,而极有可能是眼前的陈牧,这个年纪才刚过三十岁的男人! “玄机阁背后是谁?是袁鸿,还是八王之一?” 陈牧走到柳万正身前,目视柳万正问道。 柳万正并不隐瞒,浅淡的道:“韩王姬玄非。” “那血隐楼呢。” 陈牧继续问道。 柳万正微微摇头,道:“血隐楼我不知,不过血隐楼与玄机阁亦有密切的合作,或许也是韩王从中布置。” 听到柳万正的话,陈牧微微点头,知道柳万正应当没有欺瞒他。 实际欺瞒他也没什么意义,虽然这些情报也许七玄宗都不知道,但未来他若有一天去中州,迟早是会知晓的,并且玄机阁和柳万正、鱼守玄等人也明显不是一路。 陈牧目光越过柳万正,仰头望向地渊的上方,望向大宣的山河:“看来这寒北十一州,每一宗每一派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中州的身影,兴许袁鸿是自己一路?” “镇北王的情况无人知晓。” 柳万正语气平缓的道:“至少目前没有关于袁鸿的其他情报,袁鸿倘若站在八王当中的某一位身边,那他在寒北也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了,其他几位都不可能坐视他征伐其他州府,展露一统寒北的野心。” “这样么……” 陈牧自语一声。 的确。 若是袁鸿支持八王中的某一位,那可比七玄宗、玄机阁这样的宗派支持要更强有力的多,且不说镇北府的势力,单是袁鸿本身,便是当世顶尖强者之一,天人合一的换血境。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其他八王中任何一位,都不可能坐视袁鸿一统寒北,必然早早就彼此联合起来,在暗中布置,那样就会呈现出七玄宗、玄机阁、血隐楼等寒北诸多宗派联手对抗袁鸿的局面,而不像现在这样,一直都是一盘散沙。 只不过这种事也没人说得清。 像柳万正,一位接近寿命大限的老宗师,生在玉州,长在玉州,自始至终都是七玄宗的人,都能因为一些事情而转变立场,站到中州梁王那一边。 至少目前来看,只要袁鸿不下场参与中州八王之争,那么八王是都不愿意付出代价去阻拦袁鸿的,都宁可放任袁鸿征伐寒北,他们似乎也都有一种底气,就是即使袁鸿一统寒北,在他们眼中也依旧颠覆不了大宣的天下,改变不了江山格局。 陈牧看着柳万正,又询问了几个问题。 柳万正却也是知无不言,将种种信息一一道来。 终于。 陈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还有何遗言?” “世间之事,纷争变幻,向来成王败寇,事因我而起,因我而终,与青璇无关,若她未来与你等为敌,我也不求你们手下留情,但若未来不曾为敌,只求到我而止。” 柳万正看着陈牧缓缓开口。 “好。” 陈牧淡淡的回应:“不过你所想,应当很难。” 虽然暗算秦梦君,包括对他下手,都是柳万正一手所为,最多牵扯到梁王背后的某位换血境高手,但那位梁王终究包含在其中,而柳万正的孙女万青璇作为梁王侧妃,为梁王一脉的人物,未来不与秦梦君发生冲突很难。 而到了那时,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凡与他为敌之人,最终都为坟冢枯骨。 “人各有命。” 柳万正轻叹一声。 他只是回答了陈牧一些问题,远不够资格让陈牧在未来,与梁王等人为敌时,饶过万青璇一命,只能将之前的恩怨斩断于此,后续若万青璇站在梁王一边,再与陈牧及秦梦君等人结怨结仇,最终因此丧命于陈牧手中,那也只能是命数如此,他做不到更多了。 老来得一孙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已尽心尽力,为此不惜损害七玄宗的一些利益,替梁王暗地里做了许多事,最终因此而招惹到陈牧这样的人物。 或许这就是命数。 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替她做事,因为她的立场而站在梁王一边。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语落下,柳万正身上紧锁的精气悄然松懈,本无漏无散的宗师武体,无数的毛孔仿若悄然开了口子,与外天地相连接触。 就见他整个人,缓缓盘膝坐下,那苍老的面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老化,身躯迅速干瘪枯萎,直至所有的精气生机尽皆散去,化作一具皮肉骷髅,就此消逝。 至此。 来自中州的四位宗师,以及七玄宗年岁最大的长老柳万正,悉数身死!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弱水 “八阶古魔么,也好,便与冯长老同行。” 陈牧略作思索便答应下来。 他也是要重回地渊的,接下来就是要去寻找那副妖皮地图上面的方位,看是否还存在什么机缘,在那之前先与冯弘升同行一趟也无妨,毕竟依照冯弘升的说法,应当也是发现了一处不错的机缘之地。 主要是夺取了天地造化露之后,陈牧也亲眼见识了天地变幻,地涌青莲的地势就那么彻底崩毁了,他那副妖皮地图上记录之地,纵然也有极其玄妙的地势,但根本不知过去多少年了,如今是否还存在也未可知,总归全都是碰运气,慢慢探寻就是。 尤其是以他的判断。 那妖皮地图记录的方位,比他之前预计的地渊第四层可能还要更深,甚至有可能是在第五层之下,要知道地渊越往下则越可怕,到了第五层,更不乏九阶的天魔天妖,他虽然也不惧,但行走起来也不会那么轻松随意了。 “那极好,我们即刻出发,以防被他人捷足先登。” 冯弘升听见陈牧应下,顿时露出一丝兴然之色,众人到了地渊之后很快就各自分头行动了,纵然是他想要联络其他人也很难,而今碰巧遇上陈牧,那却是机会大增,早些动身前去,也能防止再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当下。 冯弘升也不多废话,立刻便领着陈牧再入地渊。 两人重入地渊之后,冯弘升便在前方带路,一路迅速往地渊深处而去,而陈牧则神色平缓的跟在一旁,只是闲庭散步般行进,但却紧跟在冯弘升身后。 就这样前行近千里后,冯弘升领着陈牧遁入第二层地渊,之后绕行数百里,又从一处地穴入口进入了第三层地渊。 抵达第三层,冯弘升整个人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在这一层遭遇七阶的妖王和古魔都是十分平常,虽说他不惧七阶古魔,但若是遭遇八阶妖王之类,那也是相当棘手,基本上只能遁走。 纵然陈牧也在他身后,两人联手也不太惧怕八阶的妖王,但在没有什么好处的情况下,也完全没有必要和八阶的妖王古魔硬拼。 就这样。 在第三层又往前深入近千里,冯弘升的脚步终于越来越缓慢,并低声道: “陈峰主,到了。” 听罢冯弘升的话,此时的陈牧也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前方远处,但见视线所及的尽头,约莫数里之外,赫然是一方绵延的湖泊! 这湖泊并不算很大,最多不过数里方圆,但色泽却呈漆黑之状,仅仅看上去便给人一种压抑深邃的恐怖之感,令人望而却步。 “弱水?” 陈牧凝神观望,看着那一方湖泊,低语一声。 “不错,就是弱水。” 冯弘升缓缓说道。 弱水。 一羽不浮,蕴含剧毒,乃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水流,以其为基础制造的一些毒水,连五脏六腑境的人物都无法抵挡,即使是对于宗师也具备些许威胁。 宗师的武体能够抵挡弱水,但也会受到弱水的侵蚀,所以往往也不愿意触碰。 “这弱水之中,有一头八阶的古魔存在,我方一靠近便遭其驱逐,弱水虽有剧毒,然地渊之中存在这样一片弱水,水底必有伴生之物。” 冯弘升眸光烨烨的凝视着那一片弱水,并冲着陈牧叙述道。 弱水虽然棘手,宗师武体也不能完全抵抗,但对于宗师来说威胁并不大,隔绝弱水的方法太多太多,只是有一头八阶古魔存在,那就完全难以下去了。 冯弘升甚至有些庆幸,当初那头古魔竟没有在他尝试下水之后再于弱水之中暴起偷袭,而是在他刚刚接近便主动袭击驱逐。 否则的话。 若是在弱水之中,遭受一头八阶古魔的偷袭,必然凶险至极,以他的手段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甚至一不留神陨落弱水之中也属正常。 “伴生之物么?” 陈牧听到冯弘升的话,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汪弱水。 天地之间,阴阳相生,的确是有这种说法,既有弱水滋生,那便有伴生之物,弱水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益处,但伴生之物就不同了,无论是何种灵物,都必然价值非凡。 “不错,这弱水池中那头古魔,对我十分警惕,不等我下水便主动袭击驱逐,似乎完全不愿我进入弱水之中,它越是这般怪异,越说明其蹲守的弱水之中宝物非凡。” 冯弘升眯起眼睛叙述着,继而看向陈牧,道:“陈峰主,你修炼乾坤一脉,身法速度不逊于我,当可试探接近,将那头古魔引诱出来,到时候由我隐匿气机潜入弱水之中,瞧一瞧这水底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冯弘升知晓陈牧实力不凡,即使是他也没有把握能胜,但弱水毕竟对于不曾修成武体之人有着极大的压制,五脏六腑境几乎是触之则亡,唯有修成武体才能抵抗一二,所以潜入水底这种危险的事情,自然是只能由他来负责。 不过引诱一头八阶古魔也非易事,总归都有极大风险,但富贵险中求,机遇摆在眼前,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然而。 就在这时,却见陈牧泰然迈步,往弱水之畔走去,并说道: “不必这般麻烦,我来瞧瞧便是。” 冯弘升闻言顿时一怔,就见陈牧步伐看似缓慢,但只走了两步,便已接近弱水之畔。 而几乎就是在陈牧来到弱水之畔,稍微散出一缕气机之际,那漆黑的弱水之上,便悄无声息弥漫起一缕阴影,逐渐接近了陈牧。 就在陈牧来到弱水边缘,往弱水中央的深处凝视时,从其右手方向,一帘黑幕悄然掀起,在虚空中无声凝聚,好似阴影汇聚的一柄巨大镰刀,悄然向着陈牧一斩而来。 来了! 冯弘升就在后方不远处,此时看着这一幕,顿时眼眸中凝重之色一闪而过,八阶古魔虽然理论上略逊于真正的顶尖宗师,但其狡诈暴戾,对付起来也并不容易,若非陈牧在寒郡似曾以一人之力格杀了突骨侯,他都未必敢让陈牧去引诱这头八阶古魔。 可就在冯弘升下意识想要出声提醒之际,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但见那悄无声息浮现,凝练出凌冽杀机的阴影镰刀一斩,横扫向陈牧的脊背之时,早已察觉到这攻势的陈牧,却只淡然的抬起了右手,横向虚虚一握。 咔!!! 八阶古魔悄然爆发出的一记偷袭,那袭来的阴影镰刀,竟是在陈牧抬手之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放缓,直至接近其身前后,被其那只朴素的手掌硬生生抓摄在了掌中! “这……” 冯弘升眼睛陡然睁大。 那可是八阶古魔的袭杀一击,连他都丝毫不敢大意,甚至手持灵兵怕都不太敢硬接,而陈牧竟然徒手应对,还硬生生的抗了下来! 而就在冯弘升震惊之余,令他更是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 那漆黑的镰刀一斩,被陈牧徒手生生摄住之后,整个陈牧右侧的弱水潭面皆浮现出一片片漆黑的阴影涟漪,并涌起一股极其蛮横凶残的魔气。 这荡漾的魔气似传递出极其震怒的情绪,继而再无任何遮掩,一下子爆发开来,霎时间弱水池面之上,弥漫的阴影中一下子迸发出万千道漆黑幽光,好似一道道利刃,向着陈牧贯穿而来,要将陈牧万箭穿心,撕碎在当场。 但面对这头八阶古魔震怒的全力一击,陈牧却仍然神色不变,只目光漠然的抬着右手,扯住那逐渐融化的阴影,同时左手向着池面一拳挥出。 轰!!! 霎时间整个弱水池面沸腾爆炸。 那化作万千利刃的魔气,成片成片的崩溃散乱,并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痛苦嘶鸣声。 “哼。” 陈牧这时冷哼一声,手上动作一沉,右手扯住的融化阴影,生生向后一拽。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但见一团阴影状的魔雾,却是被陈牧从弱水池畔生生的拽了过来,强行从弱水之中拖出! 那团魔物在虚空中不断变幻形体,似乎具备实质,但又不断在虚实之间变化,一眼看去更好似幻化出一个又一個熟悉的人相。 古魔无相! 这头八阶古魔,袭杀陈牧的一击,不但未曾凑效,甚至被陈牧揪住其幻化的魔气边缘,使其无法再由实化虚完全退去,更是硬生生的从虚无中拽了出来! 被陈牧生生拽出的八阶古魔,形体不断变幻,刹那间在陈牧视线中,幻化出一个熟悉的人形,其面容绝美,雍容而威仪,一袭素袍也难掩其身姿,却赫然是秦梦君! “敢对为师无礼。” 就见‘秦梦君’面容微沉,冲着陈牧一声呵斥。 然而陈牧见状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动作都不曾迟缓半点,左手向上一挥,右手向下一划,霎时间方圆数十丈内天地割裂,天地的上下方位,好似被生生扯下一块! 这被扯下的一方‘天地’,将化作秦梦君模样的八阶古魔困在其中,并以陈牧双掌为基础,迅速的向着中央合拢收缩。 “你,你怎敢……” ‘秦梦君’继续出声,但随着陈牧元罡汇合乾坤领域,不断向内收敛压缩,其身躯终于渐渐崩溃,无法再化作秦梦君的外貌,声音也是戛然而止,化作一团不断翻滚的魔气,就这么被陈牧硬生生的镇压在了双掌之间! 陈牧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自己数招之内擒下,并生生镇压住的这头八阶古魔。 他不仅清楚古魔的手段,更之前就经历过古魔的幻化之能,加上自身心境足以看破这种幻象,自然不会影响到他半点,更何况这头古魔幻化成谁的模样不好,却是幻化成秦梦君,他和秦梦君切磋武艺之时,再无礼的手段也施展过,何有敢与不敢。 “散了吧。” 陈牧短暂的端详了一眼被囚困封镇于双掌之间的这头八阶古魔,由于这一次他连乾坤领域都动用了,因此这头古魔哪怕是八阶存在,也是连‘解体’的手段都用不出来,就已被他彻底镇压住,擒拿在掌中动弹不得。 而短暂的审视之后,陈牧便瞧出这头八阶古魔和他之前遇到的那头七阶古魔并无太多本质上的不同,仅仅只是魔气和恶意恶念更强烈一些罢了,并不曾有什么质变。 察觉这一点后。 陈牧便即对这头古魔失去了兴致,双掌立刻向着中央合拢,然后猛然一搓,一股澎湃的乾坤之力在他掌中爆发,压着那一片漆黑魔雾一绞,发出滋滋的声音。 难以凝聚形体的魔雾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声,疯狂的卷动试图挣扎冲出,但却根本逃不出陈牧的掌间,被陈牧的乾坤之力硬生生的一点点磨灭,直至最后一缕魔气也消失殆尽,那凄厉的尖叫声也终于是戛然而止! 一头八阶古魔,被生生镇杀! 不远处。 原本打算寻机绕道,悄悄潜入弱水之底一探的冯弘升,看着这一幕早已是目瞪口呆,心神之中更是掀起了滔天骇浪。 古魔! 一头八阶古魔! 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陈牧生生镇压于掌间,然后活生生的灭杀掉了! 何等难以置信! 要知道八阶古魔本身实力,就媲美顶尖宗师,且其手段诡异,无形无相,往往就是数个顶尖宗师联手,都不太可能威胁到一头八阶古魔,其足可进退自如,保命能力远比八阶的妖王要更强太多,甚至便是天下宗师榜前十的绝世宗师,也未必能灭杀一头八阶古魔。 而陈牧呢? 仅仅一招之间,就强迫古魔显形,继而将其从虚无中生生扯出,然后封锁天地,将其生生镇压住,并压至双掌之间,最后以磅礴的元罡真劲将其生生磨灭! 暂且不说这近乎都像是换血境的手段,单单是陈牧此时展露出的力量,便让他心中满是不可思议,以至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乾坤领域? 乾坤武体? 究竟是他遭到魔气侵蚀产生了幻觉,还是他尚且处于梦中?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击退 天魔狡诈,变化多端,诡异莫测。 但这一头天魔才堪堪突破到这一层次尚未多久,境界都不曾完全稳固,尚且还不适应天魔之力,又受到外因的干扰,露出破绽之后,立刻就被陈牧抓住。 砰! 这一拳打了个结结实实,天地轮印的威力在天魔幻化的‘陈牧’胸腹之间爆发开来,尽管其也在第一时间尝试反扑,拟出天地轮印迎击,但慢了一步就是无法弥补。 伴随着天地轮印的威能绽放,但见天魔幻化出的陈牧形体,整个一下子崩散溃烂,无法再维持陈牧的样貌,一下子被打成了一团漆黑而幽深的黑雾,粘稠如实质般的液体。 “嘶。” 也几乎就是在这时。 那犹如黑雾般粘稠的天魔本相中,陡然荡起一层层涟漪,继而一声刺耳的尖啸便一下子爆发出来,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刺耳的尖啸声并不似从物质层面爆发,因而连远处的弱水都不曾荡起任何涟漪,但其声音却仿佛从心灵深处直接迸发,直刺内心深处。 陈牧眉头微蹙。 只觉得似有一把尖锥,渗透到心灵层面,冲着他的心魂猛扎进去。 然而他内心之中此时却保持一片平静,忽的本相凝聚,整个心魂悄无声息幻化成一个与自身形态一模一样的人影,散发着点点光芒,盘坐于虚空之中。 本相神! 任由天魔百般变幻,无形无相,他只显化本相,守本心本相而不变! 那渗透进来的漆黑黑雾,所化作的尖锥,在撞击到陈牧心魂显化的本相,那仿若不动真佛一般的魂体,一下子就如同撞击在铜钟之上,迸发出金光万缕。 “啊!”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发出,在陈牧的心灵深处回荡。 外界。 就见那一团漆黑色的黑雾,裹缠着陈牧的拳头,此时忽的一個凝固,仿佛承受了什么恐怖的攻击,一下子荡起层层涟漪,并迸溅炸裂。 陈牧的心灵何其强大,问道无回的境界,使得他如今的心魂强度,都足以迈过‘天人合一’那一关,连天长地久都难以磨灭他的心魂,自不用说才堪堪突破到‘天魔’层次的心魂袭击,对于陈牧而言当然是根本不算什么。 除非那仅存于传说中,十阶的‘大自在天魔’,方才对他有一定威胁。 砰! 但见这头九阶的天魔,先承受了陈牧的一记天地轮印,接着又尝试袭击陈牧心魂不成,遭到反噬,两层打击先后爆发,纵是以天魔之身也抵抗不住,周身不断的崩溃,那沿着漆黑本相幻化出的胳膊、腿足等部位此时也悉数溃散,全部化作一片翻涌的黑雾。 继而这团黑雾几乎没有太多的停顿,就砰然一下子炸开,化作七八团大小相当的雾团,向着四面八方迸射飞去,这一招陈牧也是十分熟悉了,正是天魔解体! 由真正天魔施展出来的解体大法,自是截然不同,那迸发碎裂的七八团黑雾,每一团似都在燃烧着漆黑的火炎,爆发出远强于顶尖宗师的可怖魔威,并冲卷向各个不同方向。 其中一团,更是直接奔向弱水之中,冲着水底冯弘升而去! “哼。” 陈牧此时冷哼一声,神色却是不变,右手一抽,便抽出随身携带的寒魄灵刀,先是猛然一刀,将袭向弱水的那一团黑雾一刀劈成了两半! 黑雾迸发出滋滋的声响,表面不断的冻结凝固,又颤抖着燃烧,在短暂的僵持之后,就迅速黯灭,燃成了灰烬。 唰!唰!! 陈牧又接连三刀,将另一团黑雾也是反复割裂,生生碾的彻底消散,继而又一刀掷出,横贯上百丈,将一团黑雾命中,裹挟着其中凄厉的尖啸,将其斩落。 最后他自身又直追上其中一团,探手虚扯,霎时间方圆数十丈区域的天地仿佛皆被他握于掌中,将那一团黑雾生生的镇压,并一步步拿捏到双掌之间。 砰。 只是不等陈牧继续下手,这团黑雾便一下子炸开,震的附近虚空裂开丝丝白痕,继而也是整个黯灭,迅速溃散消失不见。 “这天魔解体大法,在真正天魔手中施展出来,的确又不同了。” 陈牧看着自己掌中的黑雾溃散黯灭,脸上却并无太多喜悦之色,只随手将其扔掉。 天魔。 终究是极擅保命的存在。 哪怕是才迈入这一层次,与他的争斗几乎被他全程压制,但论起保命的本事,如今的他恐怕也远远不及,至少这一手天魔解体,虚实幻灭,他就完全做不到。 要说之前的七阶古魔,其施展出的解体之法,是真的将自身分解成十几块的话,那么这头天魔施展的就截然不同,那分裂出的七八团黑雾,每一团都近似实质,又似虚无。 陈牧的感知很清晰。 这七八团黑雾应该每一团都是实质,都是其本相的一部分。 但当他挥刀将其斩灭,或是以乾坤之力将其磨灭时,其又会自然的崩溃,直接从实质变成虚无,一下子成为一团幻象,虚虚实实,捉摸不清。 “虚实……” 陈牧瞭望远处。 天魔施展的这种种法门,尤其是由虚化实之法,是他至今遇到的唯一一种完全不在乾坤八相的囊括范围的技法,比起乾坤一道似是一条平行线。 并且最关键的是,即使以他如今的境界层次,也依然难以从中参悟出什么玄妙,这种虚实转化实在太过于缥缈,似也是只有天魔方能修炼此道。 “乾坤这门技法,或许亦有极限。” 陈牧心中忽的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乾坤之道的确是当世最强,包容最广泛的一条武道之路,可以演化天下一切武道,但看似触及了万物的极点,可实则亦有许多无法触及之处。 譬如岁月、虚无、虚实……这些都不在乾坤之道的承载范围之内。 武道自上古时诞生,一路演化至今,直至汇聚为乾坤,集天下武道为大成,但乾坤或许只是当前这个节点的武道尽头,而并非真正的极点,其仍有不能包容的不足之处。 不过。 这些念头在陈牧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 乾坤一道,亦是人所开创,是人所创就难免有其局限,虽然在天魔的‘虚实’之前,呈现出这种状况,但至少他对付起天魔并不吃力,且如今的他连乾坤一道尚未修炼至尽头,要说突破‘乾坤’的概念,将武道之路再往前延伸一步,他还远没有那个本事。 至少要等他将乾坤之道修炼至尽头,窥见到天地更为真实的本质,那时才能更清晰的体会到天魔的‘虚实变幻’究竟是否在乾坤之内。 很快。 将心中各种杂念抛去。 陈牧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弱水,就见弱水之中一道人影抵达边缘,很快破水而出,却正是冯弘升。 此时的冯弘升,手中护着幽暗魂莲,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适才天魔爆发出的尖啸,袭击心魂的技法,尽管绝大部分都是冲着陈牧而去,但他离的很近,即使身在弱水之底,也仍然承受了少许的冲击。 好在他终究也是堂堂宗师,横行寒北多年,武道意志凝练,再加上又处于弱水之底,蔓延过来的冲击并不强烈,层层削弱之后,最终还是抵挡了下来。 “陈峰主,那天魔……” 冯弘升一上岸,就立刻万分警惕的望向四周,但并没看到天魔的身影,只见到陈牧正负手立于不远处的弱水之岸,于是便向陈牧靠近过来。 “让它逃了。” 陈牧微微摇头,道:“实力不怎么样,逃命的本事的确不凡。” 逃了? 尽管陈牧说的轻描淡写,但冯弘升心中又不禁吸了口气,一时间又是惊涛滚滚,看向陈牧的眼眸中也露出许多复杂之色。 天魔,九阶天魔,哪怕是才突破不久,境界尚未稳固,也终究是一头天魔,在许多典籍中几乎都已属于传说中的存在,陈牧竟能将一头天魔击退! 哪怕心中觉得不可能,冯弘升还是忍不住问道: “陈峰主,难道你已经……踏入第八境了?” 以陈牧的年纪来说,踏入洗髓境,修成乾坤宗师就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若是再练成了换血,那简直是匪夷所思,可若陈牧不是换血,凭宗师之境就击退天魔,亦是不可思议。 “还差得远。” 陈牧简略的回应一句,并冲着冯弘升道:“魂莲可已到手?” “都在这里。” 冯弘升立刻将手中的幽暗魂莲递给了陈牧,递过去的过程中虽有些许恋恋不舍,但还是将那一朵完整的魂莲以及一朵仅存三分之一左右的残莲交到陈牧手上。 陈牧接过那一朵完整的魂莲以及另一朵残莲,触手只觉得冰凉刺骨,其寒冷程度似更甚于冰州之极北的千载玄冰,有一种透骨之幽冷。 仔细端详片刻后。 陈牧将那一份仅存三分之一的残莲交还给冯弘升。 “这……” 冯弘升接过残莲,却是有些忐忑,虽然这地方是他发现的,但弱水底的情况可和他预计的不一样,倘若他带来的人不是陈牧,而是七玄宗的其他宗师,一旦下水惊扰了水底的那头九阶天魔,恐怕再有两三人都要殒命于此。 何况将陈牧带来此地后,他全程除了下水取莲之外,也几乎没帮上什么忙,那朵完整的魂莲自是没有任何想法,就连这份残莲拿着也是有些许忐忑。 “冯长老辛劳一场,总不至一无所获。” 陈牧倒是神色如常的回应一句,那幽暗魂莲他有一朵完整的便已够用,且冯弘升早年在瑜郡时曾援手过他,他自然不会全部据为己有。 听到陈牧这么说,冯弘升便神色稍缓,小心翼翼的收起那朵残莲,继而看向陈牧,心中一时间无数念头闪过,忽的许多事情都有所明悟。 当年在瑜郡之时,玄机阁暗算陈牧,恐怕根本不曾凑效,只是陈牧为了避免太过引人瞩目,而将计就计,这才有如今这般,悄无声息突破了境界的乾坤宗师。 他不清楚陈牧是什么时候迈入洗髓境的。 但仔细思之,恐怕是在进入寒郡之后,就已经有这般境界了,如此才能轻易的格杀突骨侯那样的宗师,尔后天妖门总坛一战,表面上是秦梦君迈入换血境,毙杀乌骨侯,斩获天妖玄龟,但恐怕实际情况里,陈牧在其中也是出力甚大。 乾坤宗师号称宗师之中无敌,如今的陈牧已是大宣立国以来第十位乾坤宗师,并且论及实力恐怕还是其中佼佼者,能击退天魔,说明已真正接近武道第八境的层次了! 淬体武道,换血为极。 任何能迈入换血境的存在,都是武道之中的佼佼者,都是盖代的人杰翘楚,如秦梦君,如尹恒,如玄机阁主……像陈牧这般在洗髓境,便几乎具备换血之力的,便是曾经出现过的那九位乾坤宗师,也不是任谁都能做得到。 毫无疑问,若是如今陈牧的实力境界传扬出去,别说是这冰州苦寒之地,就是整个寒北十一州,恐怕都会为之震动,各宗各派都要为之震撼! “本以为陈峰主你在短短数年之内,跃升风云榜第三,武道进境已是超乎寻常,不曾想你都已达到这个境地,我毕生所见之天骄翘楚,与你一比也都是云泥之别。” 冯弘升最终还是忍不住,半是震撼半是感叹的说道。 曾经在瑜郡之时,陈牧虽已是风云榜高手,但比起他这个境界其实还有很大差距,便如那时玄机阁的长老付景元,要对付陈牧都不需太过费力,但一晃数年过去,现在的陈牧想要格杀付景元,只怕是弹指之间就能做到。 “乱世浮萍,我也不过是谨慎而行罢了。” 陈牧将那朵完整的幽暗魂莲收起,冲着冯弘升语气平和的回应一句,并道:“冯长老可还有其他情报,若无其他情报,我便先走一步了。” “嗯,得了这魂莲,我也要回返一趟。” 冯弘升收敛杂念并回应一声,幽暗魂莲对他来说太过珍贵,哪怕只是一朵残莲,他也不可能带着继续在地渊中冒险,是要回去一趟先安置妥当再说。 “好,那便暂且别过。” 陈牧冲着冯弘升微微点头,继而便将目光投向远处,几步落下后,身影便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洞天 陈牧并不知晓他遗弃的赤蛟尸体陆续又被一些宗师瓜分,纵然知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对他来说的确也就只有赤蛟的心血值得一取,其他的在不方便的情况下都不必拿。 他在第四层继续探索,一晃又过去数日。 “地脉变动如此之大,是确然寻不到了么。” 陈牧依然在循着妖皮地图上的记录找寻,只是暂时依旧没有收获。 要说完全没有线索也不尽然,实际上这幅妖皮地图上,有标注出一些特殊的区域作为记号,而这些特殊的区域,陈牧也是找寻到一两处的。 譬如之前所经过的那处地裂,岩浆汹涌的区域,便是标记之一。 但问题是,也就仅仅只找到那处标记了,按照那处记号继续探寻,又一下子没有了其他线索,地脉历经岁月变动,或沉或浮,一些方位都可能变得南辕北辙。 不过。 就在陈牧感到线索渺茫之际。 “……嗯?” 他忽然目光微动,眼眸中闪过少许异色,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继而他迅速迈步,眨眼间便奔行十余里,很快来到了那处,但见幽寂的荒土上,凸起一处尖锐的峰,说是峰有些不恰当,因为也就约莫五六丈高,通体为青石之状。 “山青石。” 陈牧辨认的出这种石材,硬度极高,且耐潮耐旱,风吹日晒都无法腐蚀,往往千年不变,若是在地上,那属于是值得开采的矿材之一,能打造坚城,不过在地渊之中就不算什么珍稀之物,对于他这样的存在来说更是无用。 只是在那副妖皮地图上,距离其描绘的区域最近的一处标记,正是一片山青石林。 陈牧往来奔走,就是在寻找那片山青石林,只是一直不曾寻到。 “……” 此时陈牧将目光收敛,往那块隆起的山青石后方看去,然而视线所及之处,茫茫荒土之上,却望不见第二块山青石了,似乎此地仅仅就这么一块。 “地脉变动纵然再大,区区百余年时间,也不可能将一块山青石剥离,送到千里之外,这里既然有一块,那山青石林应当就在这附近,不会很远。” 陈牧心中念头闪过。 他当即沿着那方山青石为中心,向着远处一片片的探索过去,终于是在相隔约莫二十余里的南方,遥遥望见一片零零散散的青石凸起。 妖皮地图上标记的山青石林,应当是一片耸立的石林,但如今百余年过去地脉变动,这山青石林几乎都已被掩埋在地下,仅仅只露出少许的尖部。 “山青石林在这里,那地图指引的所在应当也就在……” 陈牧落在一块凸起的山青石上方,目光瞭望四周,继而又微闭上眼睛,细细感知起附近的天地环境,很快深吸了一口气。 找到了! 的确就在这里! 妖皮地图上标记的山青石林,是生长在一片‘石脉’之上的,而地图上记录的最终区域,就在石脉之中,找到了山青石林,他也就自然找到了那片石脉,就在山青石林一侧。 “就让我来瞧瞧这幅地图上记录的所在,究竟有什么罢。” 陈牧将目光投向山青石林的后方,继而向前走了几步,很快来到山青石林的边缘,也抵达了那处地下石脉的所在。 说是石脉,但其实就是一座山,一座被掩埋在地下的岩山。 哗。 陈牧抬脚一踏,霎时间泥土翻涌,脚底一股天地之力动荡,土石顿时向着两侧分裂,整个人也是向着地下潜入遁去。 在这地渊的第四层,即使是他也无法从容的遁地,受到天地环境的影响,他也无法像在地上那样轻易化有形为无形,视泥石如无物一般直接遁入,而是要调动天地之力开路。 很快。 陈牧便来到了地下约莫七八丈的区域。 若是在地上,别说七八丈,就是七八十丈对他来说也形同无物,但在这地渊第四层,仅仅只是遁入地下七八丈,承受的压力便远非地上两三百丈所能比拟。 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沉重和压迫后,陈牧也不强行下遁,而是微闭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并细细感知着前方的境况。 虽然是在地下,视觉暂时无用,但凭借感知,他依然能感知到那一方石脉的庞大,其通体便是一座地下石山,然而材质却是杂乱无章,几乎各种石料都有呈现。 其中便有山青石之类。 甚至。 陈牧粗略感知,都能从其中感受到许多诸如‘寒玉’、‘炎玉’之类的玉矿,也都被镶嵌在其中,错综复杂,与其说是一座石山,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异常的地脉运动,将各种石料矿物都堆积到了一起,强行挤压在一处形成的地下石脉。 陈牧很快靠近了石脉所在,伸手往石脉表层覆盖过去,触手就是一阵冰凉的金铁质感,是一块裸露在外的岩铁矿,并且泛着冰凉的感觉,往里似是一块寒玉矿,且粗略感知就能判断,形体都不算小。 不过对于如今的陈牧而言,不论是岩铁矿还是寒玉矿,都不是他在意之物。 “地图标记的那处,便在这石脉的内部,应当是有一处洞穴存在,不过这石脉若是因地脉之力挤压堆砌而成,内部为何会有空洞?” 陈牧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妖皮地图的景象。 但很快他就微微摇头,天地之间本就异状极多,更何况是在地脉之中,总归找到隐藏在这片石脉中的那处洞穴,就能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了。 陈牧沿着石脉开始细致的一片片探索过去。 倘若是在地上,他可以强行击碎石脉,一路打通进去,但在这里却做不到,一方面是这处石脉尽管由各种杂乱无章的矿物凝聚而成,但也形成了一个整体,内部的地脉之力极其磅礴厚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所处地渊地下,这里的环境本就更难以撼动。 好在。 这处石脉并不算极其庞大,在地下的部分也就绵延十余里。 陈牧仔细的一处处探索过去,耗费约莫半天功夫,终于是在某一处,找到了一条不曾闭合的通道,通往石脉的内部。 “应当就是这里。” 立足于那洞穴的入口,陈牧凝视着石脉内部,粗略感知了一下后,便即眉头微蹙。 以他如今的感知能力,竟也难以辨析这处洞穴内部的情况,感知的距离最多不过往里延伸十余丈,然后就戛然而止,无法再有什么清晰的感知。 不过。 如今的陈牧也是艺高人胆大。 无论这处洞穴里有什么,如今的他都也不那么惧怕,哪怕是撞上一头九阶天妖,以他如今的实力,也足可与之一战,能对他产生威胁的情况终究是极少。 踏。 陈牧向前一步踏出后,迈入了洞穴之中。 方一进入洞穴,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同。 如果说在洞穴外面,在这石脉的外侧,覆盖在他身上的来自地渊的压迫十分强烈,那么当他迈入洞穴中的时候,那份来自地渊的压迫立刻就有所减弱。 这也让陈牧略感诧异。 因为自从他来到地渊之后,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来自地渊的压迫始终是随着他越往下深入就越强烈的,无论是在何处都没有过减弱,唯独这里截然不同。 “难怪此地如此诡异,来自地脉如此强烈的压迫,都未曾将这处洞穴毁掉,将石脉挤压成实质的一块……这洞穴里究竟有什么,能抵抗地渊的压迫?” 陈牧凝视着洞穴深处。 他目光所及只觉得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光亮,也分辨不清里面有什么。 在短暂的沉吟之后,陈牧还是继续往洞穴内部深入,随着他越是深入,笼罩在他身上的那份来自地渊的压迫感就越弱,直至深入洞穴二三十丈后,压迫完全消失! 就仿佛他整个人已不再处于地渊之中,而是回到了地上。 如此。 陈牧又往里走了几步,眼前的世界却是豁然开朗。 但见上方,不知何时已不再是石脉的岩壁,而是一片漆黑而不知高处的虚无,其尽头隐约似有无数细密的白痕,四面八方,目光所及也尽是一片虚无的光景。 而陈牧整個人,此时则屹立在一块巨大的,绵延约有数里的石层边缘。 往下看去。 就见这块绵延数里的巨石,其下方赫然也是一片虚无,是整个漂浮在半空中的! 再往前方看去,还能看到那一片漆黑的虚空中,有大量的石头漂浮在空中,其中大块的也绵延有数里之巨,就宛如一方浮空的小岛。 “这里是……” 陈牧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动容之色。 尽管他是通过地下石脉的那条通道进入此地,但他可以确定,这里根本已经不在石脉之中,甚至也不在地渊之中,因此才会完全隔绝了来自地渊的压迫。 洞天! 这里是一处小型的洞天! 虽然存在于地下石脉的中央,但实际上却已是另一处空间,这里目光所及,方圆虽不算很大,但至少也绵延数十里,比外面的那处石脉整体还要大了许多。 关于这种洞天世界,陈牧也在典籍中看到过描述,但仅仅只有一句。 ——洞天,世所罕见。 “洞天,原来那副妖皮地图上记录的,是一处洞天之地。”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一处仅不过十余里方圆的石脉,内部却能容纳数十里的空间,他将自身的感知完全放开,细细感知着这处洞天内部的情况,一时间只觉得处处都是玄妙。 化须弥为芥子,容纳天地于方寸之间。 他所练就的乾坤意境,执掌天地八相,近乎无有不能,但却也影响不了虚空本质,哪怕是全力以赴的出手,和秦梦君这样的换血境硬拼,也仅仅只能打出些许裂痕。 “说起来,那些洞天灵宝,诸如乾坤壶之类,多半便与此地相似。” 陈牧感知着这处洞天的环境,不由得想起被记载于大宣灵兵谱上的至宝乾坤壶,号称壶中容纳乾坤,不过这显然是一种夸大的说法。 凝视着四周的虚无,陈牧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能否弄到一件属于自己的,如‘乾坤壶’一样的洞天灵兵,他对此可是早就望眼欲穿了。 但这处洞天问题也很大。 如果将这一方石脉看作一件‘乾坤壶’,那这件‘洞天灵兵’未免太大了一点! 乾坤壶哪怕内部空间再小,终究其本体也很小,而这方石脉绵延十余里,总不可能整个扛出去当做一件洞天灵兵来使用,那毫无任何意义。 “说起来,但凡灵兵,皆有‘炼制’的过程,而那乾坤壶却从不曾听说是如何炼制,莫非这炼制的过程就是……” 陈牧仔细打量着这一方洞天,露出一抹沉思之色。 他忽然怀疑。 乾坤壶是否便曾是这样一处巨大的石脉,然后经由不断的淬炼凝练,将其本体越炼越小,直至最后炼成了一尊‘乾坤壶’? 若是这样的话,那对他来说显然不太行,且不说他并不太懂炼制之法,就算很懂,要想将这方石脉慢慢炼小,也绝非一日之功,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这倒也正常。 若是很容易就能炼制出来,这世上也就不会仅有一尊乾坤壶了,那一尊乾坤壶甚至都有可能是数代人前赴后继,才终于炼制出来。 因从未接触过洞天,也不曾亲眼见过乾坤壶,陈牧对此也就仅是一知半解,在蹙眉思忖片刻后,他暂时将杂念先抛到一边,打算先将这方洞天仔细探查一二。 这方洞天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约莫数十里方圆,仅有七八块较大的‘小岛’漂浮在空中,陈牧仅止片刻功夫,便将这几处都逛了一圈,却是并无其他收获。 这方洞天相比起地渊来说,狭小了太多,滋生不出什么奇珍灵物也很正常,何况就算真有奇珍灵物伴生,也早就被炼制妖皮地图的那人取走了,不可能遗留在这里。 只有这处洞天本身,对方带不走。 或许也就是因此,对方才炼制了一副妖皮地图,将这处方位记录了下来,留待以后再作他用,结果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使得这幅妖皮地图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了他的手里。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破坏 将这方洞天内部探查一圈后,尽管并无太多收获,但陈牧对于洞天的理解却提升了许多,过去对于虚空的一片费解,如今也隐约间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这洞天虽存在于地渊之中,但却属于独立的空间,因此不受地渊的影响,但同样也和大宣世界隔断,天地之力极其稀薄,甚至缺损乾天坤地之相。” 陈牧立足于一方浮空悬石之上,目光瞭望四方,细细感知并若有所思。 相比起大宣山河以及地渊来说,这方洞天的确是十分‘残缺’,不仅内部几乎没多少可调动驾驭的天地之力,并且很多天地本质都缺损,譬如最关键的乾天坤地。 因为没有乾天坤地,所以这里也就不存在天和地,甚至在陈牧的感知中,风雷也是不存在的,仅仅只存在山泽水火等寥寥几相。 也因此。 这方洞天并不能形成完整的天地循环。 陈牧不知道像大宣山河这样,具备完整乾坤天地的世界,是否也存在‘寿命’这种概念,但显然这个洞天,是存在寿命的。 因为在这方洞天的虚空边缘,能看到无数蔓延交织的细微白色裂痕,这些都是虚空龟裂的景象,并且这些裂痕还在缓慢的向内部扩展。 也就是说。 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裂痕会纵横交错并且完全相连,形成真正的空间裂隙,直至令这处洞天彻底崩塌,也就意味着其走到了损毁的尽头。 “世界必然是多层次的。” 陈牧在与古魔、天魔的多次交手中,就已隐约有所猜测,而今进入这一方小型洞天后,感知着其与外界天地的不同,心中则更明确了这一概念。 既然存在这种小型的洞天世界,那必然也有更大的,甚至巨大到堪比大宣山河的。 截然迥异的世界,也就有可能存在截然不同的天地本质,像古魔一族,其掌握的力量本质,就明显不在乾坤之内,是不属于天地八相的一种。 只是。 即使知晓这一点,陈牧对于天地的神秘面纱,也仅仅只是揭开了一角。 哪怕知晓古魔一族必然来自另一方天地,但其可能性也极多,或许这一族曾经存在于一个‘大型洞天’内,由于这方洞天经历无穷岁月变迁最终崩毁,而致使这一族坠落到了大宣世界之中,这一点隐约是有佐证的,因为古魔一族在上古时期,似也是突然出现。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古魔一族,来自于一个比大宣世界更加巨大,更加‘完整’的浩瀚世界,具备更繁多的天地本质,相比起来,大宣才是那个‘洞天’。 只是这种猜测暂时没有实证。 因为就是以陈牧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所能了解到的信息,也仍然仅限于大宣之内,没听说过任何关于‘大宣之外’的事情。 他曾问过秦梦君,秦梦君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而秦梦君必然曾问过尹恒,尹恒纵横天下百年,对此一样不知道……或者说,在许多换血境人物看来,这方大宣山河就是宇内的中心,哪怕真的存在其他世界,也不过都是依附于大宣而存在的‘洞天’。 这也很正常。 生在这個世界,不曾见过其他的景象,自然会认为这里就是一切的中心。 只有陈牧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他知晓天地之浩瀚,也知晓自身之渺小,他知晓大宣九十九州山河是何等的广袤,但他也知道这样庞大的世界,或许也是沧海一粟。 不过这些杂念都只是在陈牧心中一闪而过,对如今的他来说去探究这些暂时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所修行的武道,都还不曾踏入最后一个境界,还尚未抵达尽头。 收敛思绪后。 陈牧沿着原路返回。 他一步步退出了这方小型洞天,并细致感知着自身所处的方位,很快就再一次感受到了地渊的气息与压迫,并且越往外则越是强烈。 直至他从石脉中的那条通道中退出来后,地渊的气息和压迫终于再无阻隔。 “果然这整个石脉……不,这石脉当中浑然一体的天地之力,就是承载那一方洞天的本质么,难怪这处环境如此诡异,那么多杂乱矿脉堆砌在一起,受到地渊的挤压都不能压实成一块,内外平衡倒是相辅相成。” 陈牧将一只手搭在石脉上,再次感知起整个石脉的状况。 石脉中酝酿的地脉之力,承载住了那一方洞天的存在,而也正是因这一方洞天的存在,抗住了来自外界地渊的挤压,让这方石脉能够维持当前的样貌。 这是一种平衡。 陈牧如今很想将传说中那件乾坤壶拿到手里,倒不是想要得到,而是想要研究一下那乾坤壶是如何达成内外平衡的,倘若能加以参考,或许他也能有些明确的思路。 “难怪会有那副地图了。” 陈牧盯着眼前的石脉揉了揉眉心。 纵然是冯弘升、石振永等人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地方,明知道若能利用起来将会是一件至宝,但却又没办法利用,多半最后也只能弄一副地图记录下来,然后离去。 不过。 虽是对于如何弄出一件洞天灵宝一头雾水,但陈牧却并不打算放弃,而是绕着石脉继续研究探查起来。 当初留下那副地图的人,或许只是一位宗师,其对于这方石脉那的确是毫无办法,但陈牧却是不同,如今的他虽也是宗师,但他却具备媲美换血境的力量,更兼修乾坤八相。 就算再不济…… 他至少能毁了这方石脉! 这方石脉是依赖内部地脉之力与洞天的平衡而存在,以他如今的力量,要破坏其平衡也并没那么难,到时候其自然就会崩溃。 冰州地渊一旦封闭,距离下次再开启就至少又是百多年后,陈牧自不会空放着宝山不取留待以后,总之要是最后找不到方法,那他就要做一些极端的手段了。 就算一无所获,让这方石脉和洞天彻底崩毁,那他能够近距离目睹一方洞天世界的崩塌,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必然能带来一番不同寻常的感悟。 就这样。 陈牧绕着石脉上上下下详细的探查了一圈,最终探明的结果是,石脉仅有那一个洞穴入口,通往其内部的洞天世界,其余方位皆没有入口。 并且即使是从其他方向强行凿开一条裂隙,往里深入进去,也无法抵达其内部的那处洞天世界,只有走那条唯一的通道方才可以。 终于。 陈牧再次回到了通道前方。 “看来是没法子了。” 他目光凝视着通道深处,眼神变得凝练起来,忽的一步踏入进去。 以他如今的手段,要破坏这处石脉能够做到,但想要将其整个拔出去带走,那属于是天方夜谭,想要将其慢慢祭炼内化也不可能,且不说能不能行,即使能行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种种方案皆不合,那就只有极端一些了。 反正这方小型洞天内部也没有什么珍稀之物,再有个百年也一样不会滋生什么珍宝,纵然是毁去,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惜,何况破坏石脉也未必就意味着彻底崩毁,说到底这也是一种尝试,具体会如何变化,连他也不确定。 很快。 陈牧再次抵达了小型洞天的内部。 在这洞天的边缘,沿着四周看去,能看到那洞天边缘的虚空布满了白色的裂隙,这是陈牧也无法靠近的屏障,毕竟每一处这种白色裂隙,都蕴含着虚空错裂的威力,这是如今的他全力以赴才能击打出的痕迹,而在洞天边缘则密密麻麻。 “就是这里……” 陈牧在小型洞天的入口处仔细感知了片刻,很快确定了一处节点。 想要摧毁石脉,从外面破坏很难,毕竟石脉内蕴磅礴的天地之力,纵然仅有十余里方圆,但想要开凿都十分困难。 而要从内部破坏,也是一样,看这方洞天的虚空边缘几乎都是白色裂隙,即使他全力出手,再多补上几条裂隙,也是不会有太大意义,最多就是加速碎裂。 因此, 关键便在于摧毁石脉和洞天之间相连的节点。 一旦节点遭到破坏,石脉内的天地之力和洞天虚空之力失衡,再加上来自地渊的冲击,如此一来方才能真正打破此地。 在辨寻到石脉和小型洞天相连的最关键节点后,陈牧先是退后几步,退到那条通道的一侧,立身于石脉之中,继而眼眸中光芒微闪,双手上下一挥,结成一记拳印。 嗡!!! 伴随着他的动作,恢弘浩荡的天地之力,从外界汹涌而来,不断的在他身前汇聚,直至凝练到极致后,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元罡真劲也是磅礴涌出。 乾坤领域,聚拢天地,凝练出乾印! 乾坤武体,元罡内息,凝聚出坤印! 两枚泛着璀璨光泽的印记合而为一,轮转变化,化作完整的天地轮印! “呼……” 陈牧此时身体紧绷,不敢有任何怠慢,因为这是他至今为止,真正意义上的全力出手,将所有力量都发挥到了极限,凝聚出一枚威力最大的天地轮印。 最终伴随着他向前一挥,这枚裹挟着光霞的天地轮印,便一下子向前迸发出去,刹那间划破虚空,落到了十余丈外,精准的轰击在石脉与洞天最关键的节点之上。 咔! 伴随着一声碎裂般的声音。 但见那处节点所在的虚空中,细小的天地轮印一下子炸裂破碎,并且在其所处的虚无之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白色裂痕,约莫只有两指大小。 若是在外界。 这细小的白色裂痕,一瞬间就会弥合消失。 但在这里,这被陈牧一击强行撕裂出的白色裂痕,不但没有立刻消失,甚至还随着短暂的呼吸之间,开始悄然的向外蔓延。 咔嚓、咔嚓、 仿若冰面破碎般的声音不断传来。 就像是击碎了某种平衡,石脉中蕴含的天地之力,和洞天内蕴含的洞天之力无法再完美交融,来自地渊中的压迫更是立刻就作用在整个石脉以及内部的洞天之上。 但见那起初不过两指粗细的裂痕,很快就蔓延到近一尺,继而开始如蜘蛛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一寸寸的虚空不断为之破裂。 唰。 陈牧早在完成了天地轮印的一击之后,就已退到了洞天世界的边缘,此时眼见洞天内部的碎裂已呈现出不可逆之状,便毫不迟疑的退入了石脉通道之中。 此时此刻,石脉通道却也不安定,整条通道上下四方的石层,都开始呈现出一丝丝碎裂的痕迹,并俱都在不断的蔓延。 不止是通道。 整个石脉,方圆十余里的石脉本体,都开始了一阵阵的震动摇晃。 陈牧迅速退出了石脉通道,来到了石脉之外,继而毫不停留,整个人一路向上,迅速破土而出,来到了地上,在空中悬停之后,目光俯瞰向下方的石脉。 就见。 方圆数十里的大地都在不断震颤。 而其中石脉所处的区域,十余里范围的幽寂荒土,都呈现出纵横家交错的破碎景象,下方整个石脉都在摇晃,并且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狂暴。 这不是陈牧的力量所能达到的,他做的仅仅只是破坏了石脉内部的平衡,这实际上是地渊这一方天地,和石脉、以及那处小型洞天之间的剧烈碰撞! 咔!咔!! 恐怖的景象很快出现了,就见那方圆十余里的石脉表面,逐渐开始出现了碎裂的痕迹,而伴随着石脉的碎裂,其附近的虚空,也开始不断呈现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痕。 不过这些地渊中的虚空裂痕,仅仅只是一刹那间就弥合消失,只是紧接着又继续碎裂一片,在十余里的范围内不断的往复,每一白色裂痕,都意味着一次虚空之间的震荡和冲突,那爆发出的威能,都比及陈牧之前全力以赴施展的那记天地轮印! “人者,何其渺小也。” 陈牧俯瞰着下方这一幕,感受着那一阵阵恐怖的,虚空之中爆发的冲突和威能,饶是以他如今乾坤宗师之身,媲美换血之力,仍然只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面对这种天地虚空,洞天地势之间的碰撞,就是换血境被卷入进去,也必是有死无生!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惊动四方 石脉、洞天、地渊。 彼此之间的冲突愈发剧烈,渐渐不止是百里方圆的大地在震荡,这种震颤开始扩散的更远,连两三百里外的幽寂荒土、空气都在晃动。 这数百里内的荒土之上,此时可见不少妖物破土而出,皆是受到冲击而被惊动,一双双妖瞳中俱都露出了人性化般的惊悚之色,往石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后,便纷纷朝着相反的方向退避逃窜,要远离石脉附近的范围。 作为生活在地渊之中不知多少年的妖物,无论阶位高低,都知道地渊之中一旦发生巨大的动静,于它们而言必然没有什么好事,被卷入其中便极有可能丧命。 此时。 若是能从高空俯瞰地渊中的情景,就能看见方圆数百里的荒土上,一头头妖物在往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逃离遁走,只不过地渊之中最高不过数十丈,无法自上而下俯瞰。 方圆数百里的荒土震荡,如此巨大的动静,惊动的却也不仅仅是妖物。 …… 某处。 一片低洼之地。 水泽覆盖弥漫,生长着许多诡异的漆黑长草。 而在这一片低洼水泽的中央,则生长着一株妖异的绿植,绿植并无任何叶片,仅一根笔直向上的主干,在其顶部则有一枚晶莹剔透,呈翠绿色的果实。 哗、哗、 水泽中一名穿着破旧僧衣的枯瘦僧人,正往中央走去。 他身上僧衣处处是缝补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还可见尚未修补的窟窿,裸露出其内部的肌肤,尽管其人样貌干瘦,但肌肤却呈古铜色,迈步行走间自有一种无形威压。 无生寺,苦行院首座。 空寂! 乃无生寺现存‘空闻觉玄’四辈僧众里最长一辈,更是无生寺宗师中的顶尖存在,在整个寒北都有着赫赫威名,曾以肉身撼山崩,救下依山百户村民,位列寒北宗师第四! “长青果。” 空寂面目慈和的看着水泽中央生长的那枚翠色鲜嫩的果实,双手在身前合十,若祈祷状,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就要伸手将其采摘。 但就在这时,一束凌冽的剑光陡然破空而来,沛然剑意犹如滔滔大河从天而降,视线中甚至瞧不见那剑光的分明,只能看到一点寒芒犹如凌空一线。 “善哉善哉。” 面对这突然袭来的一剑,空寂依然慈眉善目,合十的双手中,右手上抬,古铜色的两指凌空一弹一断,与那袭来的剑光硬碰一记,将剑光一下子荡开。 破散的剑光中,显露出一柄三尺青锋,此时斜斜荡去,但不等飞出多远,一只手便从空中伸出,将剑柄握住,继而双手持剑,又是一剑凌空斩向空寂。 其人一袭青衣,赫然正是‘长生剑’姜长生! “我佛慈悲。” 空寂口中诵念佛号,双手高举上抬,但见整个人身上光影一闪,璀璨金光隐现,似一尊现世罗汉虚抱形体,两只古铜色的手掌向中间合拢。 叮! 姜长生挥出的长生剑光,与那罗汉佛手撞击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仿若金铁碰撞般的交鸣之声,随即炸开一片片涟漪。 两人彼此之间的一丈范围内,并无任何变化,连水纹都波澜不起,旁边那一株长青藤与生长的长青果也是并无动静,但姜长生身后的水泽,则是一下子炸开了漫天水浪,掀起无尽水雾弥漫四方。 而空寂身后的水泽,也是一样炸开,纵横交错般的龟裂,被掀起到空中的水花,都似被散溢的无形剑气,切割成了一块块方方正正的水液。 空寂就这么双掌合住姜长生的长生剑,将其遏制在罗汉佛掌之中,看似这一招是近乎平分秋色,但紧接着他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唰! 姜长生面无表情,借空寂退步之势,将剑锋再次拔出,挥剑再斩。 轰! 空寂再接,再退。 唰!唰!唰!唰!唰!! 姜长生一连七剑斩出,空寂连退七步,直至退到距离长生果约有两丈之外,而姜长生则恰好走到了那枚长青果的一侧,伸手一捞,便轻巧将其摘下收起。 看着姜长生将长青果摘走,空寂双手合十,不再上前争斗,而是叹息道:“多年不见,姜施主剑法终于通玄,善哉善哉,看来此物是与贫僧无缘了。” 仔细看去。 就见他合十的双掌指尖,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一滴滴鲜红色的血液留出,血液中似还残留着不散的剑气,从其指尖滚落,落到水泽中时,令水泽无声裂开一道道缝隙。 姜长生目视空寂,神态淡然的道:“你这些年倒也不曾懈怠,罗汉真身练的不错,硬接我七剑仅退两丈,我能败你,却也杀不了你。” “我佛慈悲。” 空寂诵念一声佛号。 他指间的伤口的确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姜长生想杀他几乎不可能,除非他继续硬撼姜长生的长生剑,但逊色一筹终究是逊色一筹,夺不到那枚长青果了。 天地灵果被人夺取,空寂倒也不怒不恼,诵念佛号之后微微摇头,便要转身退去。 但就在这时。 “嗯?” 空寂和姜长生的动作都同时一顿,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尽管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幽寂的昏暗,看不见有什么东西,但在两人的感知中,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似有轻微的震荡从那个方向蔓延过来。 由于都感知不到震荡来自何处,说明必然是从极远的地方蔓延过来,而震荡能蔓延如此之远,那显然是在那個方向上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动静。 “……” 姜长生眼神眯起,眼眸中光芒明灭不定,但下一刻便做出决定,整个人身影一闪,便化作一束剑光破空飞去,向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赶去。 在地渊之中,大动静意味着危机,同时也意味着机遇。 来到地渊多日,他收获颇丰,加上这枚长青果,他已有一些把握能冲破生死关,迈入换血之境,此时直接回返宗门闭关也不是不行,但既然又遇到情况,那总归过去看一眼。 他已打定了主意,若有意外收获,那便顺手取之,若是没有的话,那便差不多可以暂离地渊,回返宗门,尝试闭关,冲击换血那一步了。 这边姜长生遁空而去。 立足水泽之上的空寂却也在凝视向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短暂思忖之后,他也迈出步伐,跟着姜长生往前行去,两步落下就消失在水泽之间。 长青果被姜长生所夺,他没什么收获,有状况自是要去看上一看,虽说姜长生走在前头,但这么大的动静,未必就只有他和姜长生能感知到,其他人察觉到这种动静,多半也都会尝试探查一二,到时候浑水摸鱼,也不是没有机会夺取机缘。 …… 某处。 森寂石林间。 “吼!” 一声嘶吼咆哮传来,但见一道身躯庞大的身影一路冲撞而过,硬生生将数根粗大的石柱撞的崩断开来,周身上下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这是一头七阶妖王,正惊怒交加的盯着前方的一刀人影,人影是少妇模样,立足于一块石柱上方,周身一黑一白两枚光轮绕着她身形不断盘旋。 “阴阳轮转。” 夏玉娥神色从容的看着那头七阶妖王,眼眸中微光一闪而过,双手一挥。 霎时间她的灵兵阴阳双轮便迸发出去,化作黑白二色的幽光,相互盘旋交织,咔的一下击碎那头妖王身上的鳞甲,又在其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作为堂堂风云榜第二,在寒北除了顶尖宗师之外她尽皆不惧,对付一头七阶妖王自是不在话下,此时连续猛攻数次后,这头七阶妖王嘶吼着,终于因伤势过重而轰然倒地。 恰好就是在夏玉娥击溃这头妖王后。 另一名少妇从森寂石林的深处走来,正是合欢宗长老栾秋梅。 “如何?” 夏玉娥收起自己的阴阳双轮,稍微平复了下呼吸后,看向栾秋梅问道。 栾秋梅微微一笑,手中扬起一枚玉瓶,道:“都收起来了,总共有二十七滴万年钟乳灵液,多亏你引开这头妖王,不然任其破坏,或许还收不到这么多。” “举手之劳。” 夏玉娥一听总共收获二十七滴,也是露出一丝笑容,这是能助人淬炼武体的天地灵物之一,虽说对于她并无太大作用,但她和栾秋梅联手探索地渊,有其他东西她也能分取。 而正当夏玉娥一跃而下,给了那头妖王最后一击,准备取其心血之际,忽然她也是目光微怔,旋即侧头往某个方向看去。 “这是……” 栾秋梅也差不多同时察觉到,也看了看那个方向,继而与夏玉娥互相对视一眼。 好大的动静! 尽管感知到的只有细微的震动,但两人境界何其之高,都能清晰的判断出,必是由极远方向传来的动静,一路蔓延到这里,那显然是变故极大。 这种程度的震动和摇晃,绝对不是武者彼此交手能打出来的,哪怕换血境都不可能,显然应当是地渊中出现了某种变故,或许是地动,又或许是地裂。 总归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可能有大机缘。 “走,去看看。” 栾秋梅当机立断的说道。 虽说她和夏玉娥联手,也只是在地渊中勉强探索,遇到任何顶尖宗师都不是对手,但机缘这种东西却是要看运气,说不准她们是离的最近的,此时立刻行动,取了机缘就走,那也未必就争夺不到际遇。 夏玉娥也是目光微闪,立刻点头,她闯荡地渊本就是为了际遇而来,到了她的年纪已难以再冲破玄关修成宗师,但若是能得到价值极高的那种延寿灵物,又或者是一些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她也未必就没有机会重凝精血,总归是要看机缘和天命。 世间万物本就没有绝对。 唰!唰! 当下夏玉娥也是十分果断,立刻右手持阴阳双轮一挥,在血花飞溅中,径直破开那头妖王尸体胸腹,以最快的速度,从其心口将其心血榨取出来,继而便与栾秋梅立即动身,向着动静传来的方向奔行而去。 ……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 绵延数百里的地渊晃动,震荡波及的更广,也被更多人察觉,一道道身影或是停顿下来,或是短暂迟疑后,立刻就往动静传来的方向赶去。 一道道人影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中央。 石脉所在。 陈牧此时并不知晓各个方向的情况,即使知晓也并不多在意,毕竟这种情况他也是早有预料,要破坏石脉,造成洞天和地渊的碰撞,弄出的动静本来就不可能很小。 此时的他,注意力完全都没有分散在外界,而是集中在那石脉之上,只见那一方石脉已整个从地下掀出,方圆数十里的大地都是龟裂交错。 整个石脉上更是裂痕密布,密密麻麻,看上去宛如一件碎裂的瓷器。 而陈牧则已退开到了距离石脉约莫百丈的地方,隐约可见那破裂的石脉上,几乎是处处都有白色的虚空裂痕浮现,继而又再次弥合。 整方石脉上纵然已到处都是碎裂的痕迹,但这些裂痕仍然还在增多,还在更细微化,其内部承载的那处洞天,似乎都已经透过裂痕而裸露了出来,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之状,那是虚空产生扭曲的景象! “虚空……” 陈牧凝视着这一幕,感受着其中的玄妙和变化,一时间念头犹如泉涌。 乾坤,虚空。 若是论及先后,那自然是先有了虚空,才诞生了天地,才有了乾坤,乾坤囊括天地万物,但包含的只是这一方天地山河之内的一切。 他试图从中参悟出虚空的玄妙,但却只觉得犹如井中捞月,雾里看花,哪怕种种变化就呈现在眼前,也是完全触及不到,就如无根浮萍。 “感悟不了,参悟不了,触及不到……是凡人之身无法理解虚空的玄妙吗?还是我的意境层次终究太低,仅仅领域的程度,与其相隔太远。” 陈牧心中喃喃。 看得见,却悟不透,更触摸不到。 这种情况,像极了他曾经,参悟出刀势之后,却始终卡在意境的门槛之前一样,直至他接连掌握多种势,才最终得以越过那一步,悟出意境。 乾坤八相囊括天地之内的一切,当将这一切都练到极致,走到尽头的时候,再要往上,那自然就要触及天地存在的本质,触及虚空,这是陈牧很早之前就隐隐有预想的。 陈牧之前突破时,系统面板曾让他体验过短暂的‘天人合一’,因而他的眼界也与寻常人不同,哪怕他实际的境界,仅止于乾坤领域,尚未迈入第三步,但他却也能隐约判断出,自己的推断应当是正确的,只是他终究还不是真正的天人武圣,看得见却不能悟。 乾坤之道诞生至今也没有多少年。 能将乾坤之道修炼到极致,迈入第三步,跻身天人合一的,古往今来也就仅仅只有一人,便是大宣的那位开国武帝。 大宣的武道也就到乾坤为终点,再往后是否有路,没有人清楚,或许曾经的那位大宣开国武帝知晓,而有资格去窥探‘乾坤之外’的,遍寻历史,也就只有他一人。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蜂拥而至 正当陈牧沉浸在石脉崩塌,洞天崩毁所引发的天地动荡中时。 陆续有人影从各方赶来。 “这,莫非是一处洞天在崩塌?” 有浑身沉浸在昏暗幽光中的宗师抵达附近,目光遥望向那正在崩毁的石脉洞天,立刻便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 毕竟哪怕是宗师人物,行走天下数十年,探索各处境域,能发现一处洞天的可能性也是极小,要看到洞天崩塌那更是罕见,甚至连典籍之中都几乎没有记载。 唰!唰!! 又有几道宗师身影,从另一方向赶来。 遥望着石脉洞天崩塌引发的巨大动静,以及那一处处白色的虚空裂痕,皆是目露震惊之色,相隔很远便停了下来,不敢过分靠近。 “这是……” 栾秋梅以及夏玉娥也从一个方向抵达,此时凝视着那场中可怕的动静,也是目光凝重无比,夏玉娥亦是一脸惊容。 两人虽皆非换血境的人物,但作为合欢宗门下,也可谓见多识广,见识过换血境存在彼此交手的动静,他们全力出手,交锋之中便能打出这种白色的虚空裂隙。 而此刻。 弥漫在那破裂的石脉上方,虚空裂隙不断的滋生,一刹那的生灭何止百千道?! 仅仅只是遥遥望去,便能感觉到一种心悸,那是一旦被卷入其中,恐怕便会刹那间身躯崩毁,凝练的再强大的绝世武体怕是也难以抗下。 “如此程度的虚空裂隙,应当是一处洞天在崩塌?” 夏玉娥目光凝重的低语道:“我曾在宗门最隐秘的古典上看到过记载,合欢宗曾经一位祖师曾遇见过洞天崩塌的景象,据说彻底崩塌之际,天地会完全紊乱,毁灭与新生的一刹那,会诞生出各种奇物灵物……” “有这等事?” 栾秋梅略微讶异的看着夏玉娥一眼,她此时却将声音放低,嘴唇微动不见出声,以秘法传音入耳,在夏玉娥耳边出声。 夏玉娥也传音入耳道:“栾姐姐常年醉心于武道,常去外海探寻,对宗门古史典籍知晓不多,我却是常年呆在宗门,闲来无事之际就翻阅那些古史的。” “不论外海还是地渊、大荒,平常能遇到一处洞天便已十分难得,要遇见洞天崩毁的情景自是更少,据那位祖师所言,似乎洞天越大,崩毁时诞生的奇物灵物就越多,此处洞天似是隐匿于石脉之内,却不知其具体有多大,如今却是已进不去了。” 夏玉娥将大致情况叙述一遍。 栾秋梅闻言,顿时微微点头,接着目光打量一眼各方,此时能见到数个方向上,已有约莫四五人到场,皆是寒北各大宗门的宗师人物。 “若是真有奇物诞生,你我倒是能试着争夺一番,其他人未必清楚这一点,动作兴许会比我等慢上一步,只要不多贪心,取一物就走,还是有机会的。” 栾秋梅在夏玉娥耳畔传音低语。 她和夏玉娥在外界都是名震一方的人物,实力在宗师中也是极强,仅次于那些顶尖宗师,但在这里,她们都清楚,任何一个都绝非善类,一对一随便一人她们都未必能胜。 不过两人联手,若是再占据先机,抢夺一件就逃,那倒也未必没有机会。 “若是严姐姐在这里就好了。” 夏玉娥忽的叹了口气,道:“可惜严姐姐应当不在这附近,否则的话必然会比我俩先到一步,我已传讯给严姐姐,不知得到消息后她能否来得及赶到。” 合欢宗自然也有顶尖宗师人物,此次探索地渊也是一同赶来,不过之后就分头行动了,与她们两人并不在一处。 “嗯。” 栾秋梅不多回应,只小心的打量起附近的其他人物,寄希望于附近的这几位宗师,并不知晓洞天崩毁之时会有天地变化,一个個都忌惮虚空裂隙而退的远远的。 只是这种想法显然不太可能发生,敢到这一层探索的,哪怕不是顶尖宗师,也几乎都是宗师中极强的存在,遇见这种状况,即使具体情况一无所知,也不可能简单就退走,必然是要瞧个分明,弄清楚情形。 更何况。 众人距离石脉崩塌之处,虽都是不远不近,但还有一人靠的极近,似乎很早就已抵达,此时离着最近的虚空裂隙才不过二十丈距离,看上去几乎是踩在凶险的边缘,但其人却依然不曾退后,还是站在那处。 夏玉娥的视线也投向那人,短暂审视之后,顿时目露异色。 是他? 陈牧如今在寒北道,可也是名扬四方的人物,更何况她之前曾与陈牧见过一次,自是一眼就辨认出来,眼眸中有微光闪过。 她和栾秋梅以及其他诸多宗师,对那虚空裂隙都很忌惮,担心其突然蔓延反应不过来,此时都离着约有五六十丈,只有陈牧靠近仅二十丈,似是不知晓虚空裂隙的危险。 倒也不奇怪。 陈牧虽实力极强,比起她和栾秋梅绝不逊色,但年纪终究不大,见识和阅历跟不上,不知晓这是洞天崩塌造成的景象,也是十分正常。 略作沉吟之后,夏玉娥还是唇角微动,一缕声音凝成丝线,传向前方的陈牧。 “这是洞天崩塌,虚空裂隙,只有换血境的人物才能抵挡一二,离得太近很危险。” 合欢宗与陈牧并无太多恩怨,上一代的真传弟子,花弄影姐妹更是愿意在陈牧身上倾注投资,如今俱都在外海替陈牧打探消息,她自然也不介意和陈牧结个善缘。 当今天下局势并不明朗,中州八王也不知最终谁能胜出,寒北十一州又不知将会如何,但合欢宗向来都是分而散之,不完全倾注于任何一方。 实际上各大宗门里,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她们合欢宗,其他无论任何一方势力,胆敢这样四处分散,试图坐山观虎斗,最终都难有什么好下场,但合欢宗说白了,一宗皆是女子,又行欢愉依存之道,天下局势再怎么变幻,始终都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嗯,我已知之。” 陈牧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他也早已感知到了夏玉娥两人的存在,此时听到是夏玉娥的声音,便神色如常的回应一句,但并未往后退开。 见陈牧依然站立在距离石脉二十余丈的区域,夏玉娥心底微微摇头,倒不再继续出言提醒,二十余丈的距离虽然有些危险,但也就只是‘有些危险’罢了。 倘若, 如花弄影所倾注和判断的一般,陈牧这位寒北百年一遇的天骄人物,真会是乱世之中秉持天命而生的存在,那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危险而简单送掉性命。 正当夏玉娥心中思忖之际,忽的一股凌冽的锋锐,毫不掩饰般的迫近而来,一下子便令场中所有宗师纷纷瞩目过去,感知清楚后,便几乎都露出忌惮之色。 “长生剑!” 有人目光阴翳,低语一声。 长生剑,姜长生。 人尚未至,剑意先至! 天剑门的这位顶尖宗师,在这地渊之中,几乎是众人都最不想遇见的人物。 一来其人实力恐怖,在寒北宗师之中几乎已是最强之人,二来当今寒北的顶尖宗师中,绝刀和玉箫客都几乎不可能迈入换血境了,只有姜长生最为年轻,未来乃是有很大可能踏入换血境的人物,这种情况自然是更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姜长生相斗。 唰! 伴随着那凌冽的剑意弥漫,就见一袭青衣的姜长生出现在不远处,一步走近过来,看向那已经崩毁的几乎要看不出形状的地脉,来到约莫三十余丈附近屹立审视。 “姜长生……听说他不久前,和绝刀比拼过三招,最后平分秋色。” 有人蹙眉。 “据说玉箫客也承认实力已逊他一分。” 有人眸光闪闪。 绝刀与长生剑孰弱孰强,在当今的寒北也是不少人关注,只不过姜长生在进入地渊之后,仅在数天前为争夺一处灵物,与绝刀拓跋玺交手三招,点到即止,未分胜负。 但这也印证了姜长生如今的实力,的确已不逊于绝刀拓跋玺,屹立于寒北宗师之巅。 而正当场中众人,看向姜长生的身影或蹙眉,或忌惮之际,忽的一股慈和中正的气息传递过来,更驱散了少许地渊中的压抑。 “善哉,善哉。” 但见一人自远而来,似是紧随姜长生之后,一袭破旧僧衣,赤脚而来,干瘦的躯体上却弥漫着少许金色荧光,肌肤犹如古铜色泽,给人一种神圣慈和的感觉。 “无生寺的苦行罗汉。” “他也来了。” 霎时间又是诸多目光汇聚过去,皆目露几分异色。 寒北道顶尖宗师,其中任何一位,对在场众人而言都不陌生,尤其是苦行罗汉、天涯客这些名号,都已声震寒北数十载,皆是寒北宗师中一等一的高手。 轰隆隆!! 石脉洞天的崩塌还在持续。 内部足有数十里空间,那么浩大的一片虚空,崩毁起来显然不是顷刻之间的事情,此时可见整方石脉已几乎碎裂到看不清原样,其表面都已没有什么裂痕,整个皆碎裂成了无数粉末状。 但这些石碎粉末,却又并不崩散,反而是被地渊以及石脉洞天两股不断碰撞的虚空之力裹挟,在其中不断的被倾轧碾压,时而聚合,时而崩散,这其中混杂有不知道多少种矿物灵材,但这会儿却已根本分辨不出性质,完全是糊作一团。 此刻。 仔细看去,能看到崩散的石脉碎片中,裸露出来的是一方巨大的光团,整个光团几乎都是由白色的虚空裂痕组成,交织的密密麻麻,汹涌的虚空之力令人望之生畏。 一些宗师人物感受到这种压迫,甚至都不自觉的往后多退了几步,担忧这种虚空裂痕会突然爆发起来,将附近整个都席卷进去。 不过后退的只是极少数。 绝大部分宗师依旧屹立在原地,各自凝视着这一幕情景,包括姜长生也是望着那不断崩裂的石脉洞天,露出怔怔出神的神色,时而蹙眉,时而又似若有所悟。 唰! 又有一人抵达,其人一袭长衣,气息汹涌澎湃,好似海潮一般。 附近的人也都是只看一眼,便认出其身份。 天涯客! 天涯海阁阁主,海乾元。 “咦,竟是洞天崩塌……” 海乾元抵达场中,短暂惊讶之后,立刻便眯起眼睛。 作为天涯海阁阁主,他当然是知晓洞天崩塌的隐秘,也知晓洞天崩塌之时天地变幻,会诞生出一些奇珍灵物,于是一边瞧着石脉洞天崩塌的程度,一边打量场中。 注意到姜长生以及空寂之后,他的目光略微凝重些许,旋即不动声色的离开原地,稍微绕开这两人,来到另外一侧。 “合欢宗夏玉娥、栾秋梅……嗯,还有乾坤刀陈牧……” 海乾元打量一眼这边的人物,便神色泰然的在约莫三四十丈处站定。 眼下洞天崩塌还在持续,奇珍灵物尚未诞生,待一诞生之际,众人必然会纷纷下手抢夺最近的,他自然不会去和姜长生、空寂等人呆在一起。 显然是这一边的栾秋梅等人,威胁更小的多,说不定能多争到一两件奇物。 “看这情形,此洞天内部空间估计不小,至少得有数十里,这么大的洞天崩塌,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诞生出一枚‘虚空玉晶’。” 海乾元心中念头闪过,一时间目光灼灼。 洞天崩毁的情况极其少见,尤其是这种较大的洞天,想要遇见都很难,哪怕是他们天涯海阁,探究天下秘事,所知晓的洞天崩毁之事,自大宣立国至今也最多不过十余次,其中数十里方圆的洞天崩毁就更少了。 为何放眼天下,洞天类灵兵如此罕见? 除了乾坤壶,乃是那位大宣开国武帝,利用一方极其特殊的洞天,直接祭炼而成之外,其他寥寥几件具备内部空间的洞天灵兵,都是由‘虚空玉晶’为内核制成。 而虚空玉晶的诞生极难极难,许多宗师可能都没听说过‘虚空玉晶’这个名字,但他作为天涯海阁阁主,却是知晓,甚至知晓其诞生过程,知晓其仅会诞生于洞天崩毁之时,而且还得是内部空间较大的洞天崩毁,才有可能在虚空的泯灭和倾轧中滋生。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混战起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 陆陆续续又有多位宗师抵达,其中也包括有七玄宗的刘通等人。 察觉到场中情况后,刘通也是面色微微变化,他倒也恰好知晓洞天崩塌之后会有诸多宝物滋生,但眼见场中汇聚的各方宗师,已有近二三十人,其中更不乏姜长生、天涯客这些顶尖人物,一时间也是暗自蹙眉,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争抢过这些人。 但目光掠过全场之后,他还是注意到了位于一个方向前方的陈牧,略微一怔后,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旋即便打算给陈牧传音,邀陈牧过来汇聚。 他如今也已位列顶尖宗师行列,只是比起姜长生等存在略有差距而已,但这差距并未大到无法跨越的境地,而陈牧亦是有些实力的,只要与他联手,那对上姜长生等人就未必会居于劣势了,甚至能压制一筹也说不定。 姜长生等人虽强,可也没到能完全无视其他宗师程度。 然而。 就在刘通正要传音给陈牧,邀陈牧来他身边之际,一股汹涌霸道的刀意霎时间横贯全场,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此时几乎都不用回头去看,众人便都知晓是谁到了。 绝刀, 拓跋玺! 寒北宗师第一人! 也许如今的姜长生也跻身于那个层次,能与拓跋玺一较高下,但过去的上百年岁月中,始终都是拓跋玺独占鳌头,在寒北没有宗师能够胜过于他。 就连一直泰然自若的目视石脉洞天崩毁,在空寂、天涯客等人到场都不曾移开视线,一袭青衣的姜长生,在感知到拓跋玺的刀意之后,也终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踏、踏、 拓跋玺一袭黑袍,毫不掩饰自身气息,就这么踏步走来,目光先是看了一眼崩塌的石脉洞天,继而便与姜长生对视到一起,汹涌的刀意和剑意霎时间隔空碰撞。 尽管彼此之间都未动手,但却令附近的空气无形激荡,隐约给人一种恍惚般的错觉,仿若有一柄赤红色的惊世绝刀,与一柄刺破穹天的长生剑隔空交击,声势浩大磅礴。 霎时间。 几乎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两人身上。 “嘿……” 然而最终,无论是拓跋玺还是姜长生,都不曾动手,拓跋玺最终只是嘿了一声,便踏步向前,往崩毁的石脉洞天走去,来到三十余丈附近站立。 拓跋玺的到来无疑令场中不少宗师的压力更多了一些,不过到底来此的宗师已有不少,或多或少都有同宗的人物三三两两联手,倒也都能稳得住心神。 “绝刀也来了……” 刘通目光凝重的收回视线,旋即再次侧目看向不远处的陈牧,便要传音过去。 但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轰!!! 那正在崩塌破碎的石脉洞天,陡然迸发出一声轰鸣,仿佛是终于破碎到了某个临界点,整个洞天虚空开始彻底的凹陷毁坏。 正是随着这一声轰鸣,好似地渊虚空都为之震荡,但见那破碎的石脉洞天中央,那无数细密的白色裂痕中,霎时间崩裂出一道绵延数丈的漆黑色裂痕! 这漆黑裂痕截然不同。 方一出现,便开始疯狂的汲取附近的一切,不断的向内撕扯,好似巨兽咧开的深渊巨口,先是将那些早已破碎成粉末状的各种矿脉碎屑往内吞噬,化作一個恐怖的旋涡,继而这种撕扯之力更是向外扩张蔓延,一下子就将在场诸多宗师悉数笼罩进去。 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感受一股强烈的撕扯和吸力,将他们的身躯扯住,要拽向那漆黑色的裂痕,要将他们吞没入那恐怖的黑暗深处! “虚空裂隙!” “不好。” “退后!” 几乎所有宗师此时都是齐刷刷做出反应。 哪怕是姜长生、拓跋玺等人,此时也都是微微色变,面对那漆黑色的虚空裂隙,一样感受到了恐怖的生死威胁,都是立即往后退去。 这其中距离最近的陈牧,感受到的撕扯之力最为强烈,但他的目光却并无太多变化,仍然凝视着那漆黑色的虚空裂隙,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就是真正的虚空裂隙……” 虚空从来都不是什么极其薄弱的东西。 以他如今的实力,全力出手撕裂虚空所呈现出的那种白色裂痕,虽然也是‘虚空裂痕’,但那种白色裂痕实际上并未贯穿整个虚空,仅仅只是存在于表层。 而这种漆黑色的虚空裂隙,才是真正的撕裂了虚空,或者说是整个地渊世界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漆黑裂隙的背后,就是虚空之外,是世界之外! 陈牧不清楚其后方究竟是什么。 但从目前来看,那里显然是极度危险,别说是穿过那虚空裂隙,就是仅仅只靠近过去,恐怕都会被那种扭曲恐怖的虚空之力生生的撕碎,根本不可能跨越! 伴随着漆黑色虚空裂隙,在崩毁的石脉洞天中横贯乍现,那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痕也是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过来,一下子就蔓延十余丈,更向着陈牧的位置而去。 然而陈牧此时倒是从容不迫。 面对那密密麻麻碎裂过来的白色裂痕,仅仅只往后退了一步,就到了一个相隔约莫四五十丈的安全距离,而其他的诸多宗师包括姜长生等人,此时都已退开百丈。 白色的虚空裂隙并未蔓延多远,恰好就在陈牧身前数丈的位置停止,其不断的滋生,但又不断的弥合,无法再进一步向外扩张。 不过。 此时根本没人将注意力放在陈牧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目视那洞天崩毁的核心,目视那一道漆黑色的虚空裂隙。 “要来了。” 天涯海阁阁主海乾元眸光闪烁,一只手缓缓下垂,已逐渐做好出手的准备,他知道虚空裂隙出现,代表着洞天的核心已彻底崩塌,接下来在短时间内就会完全崩毁,继而在那毁灭和新生之间,就会诞生出许多奇物灵物。 不止是海乾元,其他一些知晓情况的宗师,也都暗暗提调其自身元罡真劲,做好了在即将到来的变故中出手的准备,包括栾秋梅、夏玉娥等众人。 嗡!!! 原本绵延十余里的石脉,这会儿早已化作无数的矿脉尘粉,不断的被中央的漆黑色虚空裂隙吞噬,化作一个漩涡一层层向内收缩。 而那漆黑色的虚空裂隙也是逐步的扩张,直至形成一方漆黑色的空洞,吞噬着附近的一切,周围的虚空之力已是混乱狂暴到极致,哪怕天人合一的换血境高手,胆敢深入那片区域也是有死无生,这是一方洞天世界崩塌的最后景象,已非人力所能抗衡。 在无数人的瞩目下。 那漆黑色的空洞好似连光都吞没了进去,连地渊中那微弱的地脉之光都吸扯的偏折,恍如一个巨口,一口吞掉万物,让世间化作永夜,让所有人的视线皆陷入昏暗。 但也正是周遭一切情景皆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一束白色的光,又从最中央的一点乍现,黑色与白色,恍若太阴太阳,环绕万物毁灭与新生的一点。 这样的奇景。 让所有宗师几乎都微微怔住。 哪怕是知晓洞天崩塌的各种隐秘情报的天涯海阁阁主海乾元,他也仅仅只是知晓那些隐秘,并不曾真正亲眼见过一次洞天崩塌,这对他来说也是头一遭。 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他们皆是宗师层次的存在,皆打破了玄关,都是初步与天地沟通的存在,此时只觉得仿佛抵达了万物之终,又仿佛回到了万物之初,仿佛心中升起了冥冥中的某种感悟,但却又似雾里看花一般,怎么都捉摸不透,捕捉不到。 似一刹那。 又似过去很久。 那黑白色的光终于同归于寂灭。 当视野再次恢复正常之时,石脉洞天原本所处的那十余里方圆,已化作一个巨大的凹陷空洞,当中的一切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之前那一方庞大的石脉。 唯有上方的虚空之中,所有的虚空裂隙都在快速的收敛弥合,最中央的那漆黑色空洞也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并消失,待其完全消失之后,原本那空洞所在之处,却是留下了一片朦胧的仿若梦幻般的奇光,奇光中隐约可见三样物品。 一块五彩琉璃般的石头,只看上一眼,便给人一种完美无瑕般的质感,仿佛其已经是世间最为完美的存在,再顶尖的工匠都无法刻画出这人力无法塑造的无暇。 一团浑浊混沌的雾气,一眼看去,给人一种浑然杂乱无章的感觉,这种杂乱仿佛是达到了某种极致,是将‘无序’达到了极点,再怎么排布的混乱,似乎也是到此为尽头。 以及, 一枚色泽剔透,似虚似幻的玉晶! 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似乎时刻都会隐没于虚无之间。 “补天石,混元气,虚空玉晶!” 众多宗师大多还沉浸在之前那种玄之又玄的万物生灭的感悟之中,只有天涯海阁阁主海乾元最先清醒过来,并且第一时间就辨认出了三种奇物的根源,眼眸中光芒爆闪。 补天石和混元气都不用说,皆是世间一等一的罕见奇物,而那虚空玉晶,更是能够作为核心,祭炼出洞天灵兵的唯一奇珍,价值之珍贵根本已无法衡量! 唰! 海乾元当即便出手了。 他整个人几乎是猛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那三件奇物冲了过去,其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枚‘虚空玉晶’,另外两件皆可不要,唯独这一件他必要夺取到手! 海乾元的动作极快,但也终于是惊动了其他人,各方宗师几乎都如梦初醒,而紧随海乾元之后的,便是一束骇人的剑光,犹如长虹贯日,直袭向海乾元的脊背! 长生剑! 姜长生出手了! 他一袭青衣,目光冷冽的看着海乾元的身影,尽管他之前沉浸在万物生灭的感悟中,比海乾元慢了一拍,此时无法第一时间跟上,但人跟不上,他的剑却跟得上! 这一剑直逼海乾元的后背,恐怖的剑意凝成一线,给海乾元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倘若他为了争夺奇物而以后背硬抗这一剑,不死也会重伤,这毕竟是姜长生的长生剑! “姜长生!” 海乾元咬牙,恼怒至极。 但此刻他也没有办法,即使硬抗这一剑后他能占得先机,抢先夺到奇物,可身负重伤在这地渊中必然跑不远,再被人追杀,几乎不太可能逃得出地渊。 眼见那剑光追至脊背,海乾元只得无奈回身,右手一柄灵兵‘天涯环’挥出,爆发出一股澎湃的山海之威,与那剑光撞击到一起,生生将剑光强行砸开。 受此一阻,他的动作也是迅速迟缓。 “善哉善哉。” 空寂双手合十,看似缓慢的迈步,但却宛若神鬼一般,几步落下,就已越过了海乾元,来到了最前方,相隔还有数百丈远,就已先将手伸出。 但这时一声冷笑传来。 “你这秃驴的神足通倒又精进了些。” 嗡! 一束猩红色的刀气横贯四方,向着空寂一扫而去,要将这尊罗汉立劈当场。 这恐怖的刀意不用分说,众人皆知是谁出手了。 绝刀, 拓跋玺! “我佛慈悲。” 空寂面对拓跋玺这一刀,眼眸中露出无比凝重之色,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无视,双掌在身前合十,佛光蔓延之下,将那纵横的血色刀气一下子合在掌中。 滋滋。 刀气不断的迸发,而他双掌则弥漫着金色的佛光,似罗汉佛手镇压刀气,彼此之间互相冲突泯灭,就这么短暂僵持在一起。 姜长生阻止了海乾元,拓跋玺一刀拦下空寂,也是终于给了其他人机会。 “好机会。” 刘通眼眸中精光闪烁,他本打算邀陈牧联手,但变故发生太快,尚未来得及传音,此时更眼见陈牧还立足在之前的原地,似沉浸在先前的感悟中,当即也是无暇顾及陈牧。 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他自是不可能再有迟疑。 唰! 乾天领域和乾天武体之力汇合如一,他的身影一下子来到空中,化作一束长虹,破空飞向那三件奇物之处,一下子就越过了海乾元以及空寂等人!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八章 陈牧出手 “七玄宗刘通!” “休想!” 伴随着刘通的动作,在场的其他诸多宗师,也俱都已做出反应。 他们尽管之前都慢了一拍,不及拦截海乾元以及空寂等人,但轮到刘通出手之际,诸多宗师基本都已有所动作,此时一下子就有数道攻击从各个方向袭向刘通。 其中不乏凝练的掌印、指印乃至刀剑之光。 尽管这些招数,都远不及姜长生等人,达不到顶尖宗师的层次,但在场的宗师也都非等闲之辈,一两道攻击刘通能硬抗乃至无视,但数量一多,哪怕是他也无法置之不理。 面对这劈头盖脸袭来的各种招数,刘通顿时也是脸色一沉,他只顾忌姜长生等人,但在场的全都非易于之辈,哪怕找到机会,也没人会做事他轻易得逞。 “乾罡无量!” 刘通沉声低喝,整个人周身的乾天之力立刻化作一轮乾天元罡,犹如环状护住自身,一个碰撞之后,生生震破了数道指印和掌力,然后继续往前冲去。 可紧随而至的,却又是更多劈头盖脸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纵然刘通动作极快,短短时间内就已冲到临近那三件奇物的不远处,此时面对不下十余道宗师的攻击,也终于是不敢硬抗,被迫一个招架之后,回身退避,落到石脉崩塌之后下方的坑洞之内。 “走。” 栾秋梅此时见状,目光一亮,立刻出手。 姜长生海乾元等人互相牵制,刘通又被众人围攻击落,此时自是极佳的时机,她与夏玉娥都是紧抓住这机会,一并纵跃而出,冲向三件奇物。 但与她们一样等待机会的,却也并不止她们两人,在刘通被击落,时机乍现之际,至少也有七八道人影齐刷刷的冲出,一齐冲向场中那三件奇物。 “滚开!” 有人一生冷喝,一边前冲,一边隔空劈出一刀,斩向栾秋梅。 “妄想。” 又有人阴森森的开口,忽的一挥羽扇,掀起一阵漆黑色的诡异狂风,伴随着一种难言的阴毒功力,袭击向栾秋梅身旁的夏玉娥。 栾秋梅和夏玉娥皆是目光微沉,此时面对攻击皆受到了阻碍,但两人实力也非等闲之辈,倒也并不畏惧,各自出手,与袭来的招数碰撞在一起。 轰!轰!轰!!! 一时间场中连续爆发出轰鸣之声,时而刀光剑影交错,时而拳脚掌印碰撞撕扯,来自各方势力数十位宗师彼此之间连连出手,谁抢先一步,往往便迎来其他人的凌厉手段。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但就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道若有若无的幽影,几乎无痕般的融化在虚空之中,悄无声息的越过了混战中的诸多宗师,接近了石脉洞天崩毁后诞生的那三件奇物。 他整個人仿佛隐藏在一副神秘的无形纱衣之下,看不真切,甚至也感知不到什么气息,但若是撕开这层遮掩,便能看到其身着一袭黑袍,戴着血色的面具。 血隐楼,天隐! 作为隐匿刺杀一道的高手,血隐楼的宗师向来都是身份不明,都不被列入各种宗师排行之中,但血隐楼亦有自己的招牌,凡宗师杀手,皆位列‘天’字,而这其中又以四位存在,最令人闻风丧胆,传闻陨落在他们手中的宗师皆不止一位。 天煞、天隐、天血、天残! 其中排在第二位的天隐,虽论及实力不及天煞,但在宗师之中也属强者,最关键的是他极擅隐匿,便是顶尖宗师都难以察觉他的隐匿气机的手段。 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中,他悄然前行,赫然已摸近了那三件奇物所在。 “得手了!” 天隐眼眸中闪过一抹光芒。 作为血隐楼宗师,他自然也知晓这三件奇物的珍贵,一旦能得到手,自不用说,而且与其他人不同,只要这三件奇物落入他的手底,哪怕有姜长生、拓跋玺等人物在附近,他也有把握退走,毕竟他擅长的便是隐匿遁行之道! 可就在天隐抵达中心,几乎就要接近三件奇物,正要出手收取之际,他却忽然面容微变,目光更是陡然一凝。 因为。 就是在同一时间,一道人影竟后发先至一般,出现在三件奇物之侧。 其人神态从容且平淡,不知是绕过了混乱的战场还是如何,更仿佛是很早就已抵达了三件奇物之侧,对于后方那一片乱战更是毫不在意。 他只略微瞥过一眼那三件奇物,便衣袖一挥,先将距离最近的‘补天石’收入了袖口之中,紧接着又将手探向那枚虚空玉晶。 唰、唰、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在场的诸多宗师也都已反应过来,一时间无数视线纷纷向着中央那道人影投了过去,各自露出异色。 “是他?” “他怎么过去的。” 但见那洞天崩毁的空旷中央,不知什么时候越过了所有人,出现在三件奇物之侧,将补天石率先收入袖中的身影,赫然正是陈牧! 一时间各个方向的混战几乎都是戛然而止,众人的争斗本就为的是争夺奇物,此时已有人得手,自不会再彼此无意义的互相争斗,而是一双双眼神俱都落向陈牧,神色不善。 “不愧是修炼乾坤一道,隐匿身法亦非同寻常……” 夏玉娥遥遥望向陈牧的方向,眼眸中泛起一抹微光,她全程也在紧盯三件奇物的方向,但也没察觉到陈牧是如何接近的,但陈牧毕竟修炼的是乾坤一脉,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寻找到机会,她倒也不意外。 只是在看到陈牧收取补天石之后,丝毫没有退走之意,而是继续将手伸向虚空玉晶,夏玉娥就顿时眉头微蹙,倒不是看着奇物被陈牧收取而感到不满,而是陈牧太贪心了! 趁着所有人不备,抵达中央,收取一件奇物,这绝对是抓住了机会。 但凡陈牧不多贪心,取了一件立刻就走,那恐怕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会非常大,毕竟其他人也会迟疑是去追杀陈牧,还是继续争夺剩余的两件。 可陈牧还想再取走第二件,那未免有些太过于贪心,在这种众目睽睽,大敌环伺的局面下,每多一个动作,就多危险一分,想多取一件,很可能就再也走不掉了! “陈牧……” 刘通此时离得不远,眼见场中情况,也是目光变化。 他也一样没注意到陈牧是如何越过众人抵达,先一步接近三件奇物的,但三件奇物之中最为珍贵的,毫无疑问是虚空玉晶。 能有这么宝贵的机会先一步接近,应当是第一时间取走虚空玉晶,然后立刻毫不停留的远遁千里,或者将其他两件奇物打飞出去,任由人争抢,将局势搞得更混乱以求脱身。 可陈牧似并不知晓这三件奇物的珍贵程度,更还想连取两件……不过距离陈牧最近的姜长生,也还相隔他有两三里,第一时间无法接近,或许还有机会! 刘通一时间精神紧绷。 但。 几乎就在陈牧将手伸向虚空玉晶,几乎将其触碰到,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变故突生。 就见一道阴冷冷的灰色短刃,极其突兀的从陈牧的背后,那无形的虚空之中浮现出来,向着陈牧的背心穿刺过来。 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前兆,而其刀刃乍现的那一刻,也是毫无任何生息,那灰暗的刀刃之上仿佛纠缠着无尽沉郁的死气,要将人送去黄泉路! “无归刃,是天隐!” 有人神色陡然变幻,瞳孔剧烈一缩。 悄无声息绕过了众人,接近三件奇物的人,赫然是不止陈牧一个,还有一尊血隐楼的宗师在侧,血隐楼天字号的上四尊,天隐,在寒北也是令无数人忌惮万分的名号! 显然天隐很早就到了附近,只不过一直隐匿无人察觉,然后悄无声息接近奇物,待陈牧收取之际,趁着陈牧的手触碰到虚空玉晶,正是防备最松懈的那一刻,突起杀招! 这一幕, 几乎令不少人都感到心惊。 因为若是换成他们,在陈牧所处的位置,在这一刹那间遭到这种无声无痕的恐怖袭杀,恐怕是不死也要身受重创。 噗嗤。 天隐那柄无归刃,就这么一下子刺进陈牧膨起的衣袍中。 只是这一刀刺下去,天隐眼眸中却并无半点得手之后的振奋神情,反而是闪过一抹震惊之色,就仿佛是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唰! 几乎就在下一刻,天隐松手退后,连自己的无归刃都舍弃了。 然而为时已晚,但见陈牧右手已将那枚虚空玉晶握入掌中,继而目光漠然的转头,都没有去仔细看天隐的面貌,左手便虚虚一掌迎头落下。 砰! 天隐的动作也是极快,他松手舍弃无归刃的同时,便双手向上一举一格,一股浑浊的元罡真劲汇聚天地之力,要架住陈牧这一掌,继而逃出生天。 但陈牧那一掌看似朴素无比,毫无任何威势可言,可落下之时却犹如天崩压顶,轻描淡写的就压进了天隐那灰暗的元罡真劲之中,砰的一掌砸在其天灵盖上。 啪。 天隐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神情和动作,都在这一刹那凝固在脸上,没有人能看清那张面具下最后是什么脸色,就只看到天隐整个人笔直向下坠落,犹如一根石钉,没入下方的荒土之中。 陈牧和天隐的交手,几乎就是一刹那间的事情,迅捷如同电光火石,甚至都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只望见天隐整个人被陈牧一招击落,自上而下坠进了荒土深坑内。 而那柄刺入陈牧背心衣袍中的无归刃,此时则随着陈牧的衣袍轻轻一抖,无声的被弹开,落入到陈牧的指间,被他随意的捏在指掌之中。 “这……” 不少人看着这一幕,都是目露震惊之色。 血隐楼天隐的一招袭杀,竟丝毫不曾凑效,甚至其人还被陈牧反手一击,打的生死不知! 怎会如此? 在场众多宗师,几乎没有人不识得陈牧,都知晓陈牧的身份,也知晓陈牧如今乃风云榜第三位,比之许多宗师也毫不逊色,但说到底仍然只是六腑境罢了。 而血隐楼天隐那是何等人物! 一尊精通隐蔽袭杀一道的宗师,纵然是顶尖宗师面对,也要郑重一二,倘若陈牧是一位顶尖宗师,反手化解其无归一击倒也能够理解,什么时候风云榜存在也有这等手段了? 一时之间,离得较近,本打算向陈牧出手的数位宗师,动作都是齐齐的停顿下来,各自都有些惊疑不定,毕竟天隐的刺杀一击毫无效果,他们可不觉得自己手段能胜过天隐。 而就在众人一片错愕之际。 陈牧却依然神色平淡,仿若无事发生一般,又继续将视线投向那一团‘混元气’,观察着其杂乱浑浊,似在思考该如何收取此物。 “有意思。” 姜长生遥遥望着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 陈牧……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见过陈牧一面,那时是在瑜郡,是听闻他弟子古弘被人破了心剑,且是出身于偏僻之地的无名之辈,心中略有一丝好奇,便去遥遥看过一眼。 那时却也并未察觉到陈牧身上有什么离奇之处,不过是尘世凡俗中的云泥众生,略略有些机遇和悟性罢了,只觉得古弘会输给这样一寻常人物,输的剑心破碎,有些失望。 后续。 云霓天峰一战,陈牧展露乾坤意境,击败天剑传人左千秋。 那时的他就在云霓天峰之外的云端之上,看过了全程,心底第一次泛起涟漪,但依然不是因为陈牧,而是因为秦梦君。 他曾与秦梦君多次争锋,在秦梦君遭到暗算之前,始终不曾胜过一次,而陈牧恰好拜入了七玄宗,成为了秦梦君的弟子,结果是他的弟子古弘在秦梦君的弟子陈牧面前,又一次溃败,且是不堪一击般的败退,败的毫无体面。 甚至左千秋也输给了陈牧。 他心中叹气。 后来陈牧的名号也时而传入他耳中,但他不曾在意过,纵然是登上风云榜,他也依旧并不多在意,因为陈牧是秦梦君的弟子,在他眼中便形同小辈,自是不会多在意。 直至陈牧在寒北格杀天妖门三大妖尊,跻身于风云榜前三之际,他心中才掀起第二次涟漪,因为寻常的风云榜人物,在他眼中也俱都不过是一剑扫灭的事,毫不在意。 可风云榜前三不同。 这个层次,尽管仍然不及顶尖宗师,却也是真正的有所接近了,面对寻常宗师皆可一战,即使对上顶尖宗师,亦能尝试退走,而不至于如蝼蚁一般被翻掌灭杀。 才不过短短数年,陈牧便追到了这个境地,他心中难免起些许波澜,但这些波澜还是很快就平息下去了,因为他乃当世顶尖宗师,如今唯一的目标,就是跨过换血之关,抵达剑道的至境,让他的‘长生剑道’也成为天剑门的根本剑道之一。 这一次。 是第三次心生涟漪。 因为陈牧那轻描淡写的接下血隐楼天隐的袭杀一击,反手一掌将其击落,这等手段已绝非一般宗师能够具备,唯有顶尖宗师,才能处理的这般从容不迫。 但。 陈牧怎么会具备顶尖宗师的实力? 或者说,六腑境的话,怎么可能练的出比拟顶尖宗师的手段? 六腑境中的那些佼佼者,那些天纵之才,的确有能力和寻常宗师一较高下,但顶尖宗师……谁不是那样的天纵之才,谁不是那样的绝代人物。 境界的差距,那就是绝对的差距,这是跨越境界不可能逾越的鸿沟。 并且。 陈牧之前使用的手段,不含任何烟火气,丝毫不曾引动天地之力,施展的纯粹是自身体魄和元罡之力,这也杜绝了‘乾坤领域’的可能性。 排除所有其他可能性,所剩下的显然就只有唯一一种。 陈牧。 这个数年前还不过是五脏境的小辈,如今已跨过了当世最难的玄关,印证了乾坤武道,迈入洗髓之境,已是抵达了与他相同的高度!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剑问乾坤 陈牧并未在意姜长生等人的态度,他只目露审视之色凝视着那最后一种奇物‘混元气’,之所以没有直接收取,是因为他感知到这混元气多半不能以寻常方法收取。 其本身属于混乱无序的极端,一旦以寻常手段接触,要么就是被其侵蚀化为杂乱无章的混沌,要么就是使其失去混乱无序的状态,直接消融掉。 “混元气不能以寻常方法收取,要隔绝天地之力,以领域禁锢。”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提醒了陈牧一句。 “如此么。” 陈牧语气平和的回应一声,侧目看去,却见提醒他的人,是一袭黑袍的绝刀拓跋玺。 此时的拓跋玺不知何时,也已来到了近侧,正目露异样的盯着他,姜长生所能想到的,拓跋玺自然也一样能够想到,他此时的心中也尽是波澜起伏。 过去的他一样不曾在意过陈牧这个小辈,即使陈牧登上风云榜前三,他也根本不在意,作为横行一世的绝刀,纵横霸道,哪怕是同为顶尖宗师的人物他都不放在眼里。 但陈牧迈入了洗髓之境! 这便截然不同了。 一尊乾坤一脉的宗师再现尘世,乃是大宣立国至今仅有的第十位乾坤宗师,未来必然能成为宗师之中无敌的人物,甚至能以宗师之身触及换血之力! “乾坤宗师,嘿,竟然是乾坤宗师……” 拓跋玺目光灼灼,一股汹涌的刀意从他的眼瞳深处迸发出来。 什么虚空玉晶,什么补天石,这些奇物灵物,他早都不在意了,他乃是寒北第一的绝刀,更是临近宗师寿命大限,当世他所在乎的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了,唯一在意的就只有自己手中的这一柄绝刀,没有人在遇见乾坤宗师之后,不想以手中之刀一证乾坤! 不过。 没等拓跋玺有何动作。 一股沛然无量的剑意恢弘升腾,使得场中诸多宗师震惊的目光皆转移向姜长生。 “你已修成乾坤宗师,这天下不会有人再小觑你分毫,本座也不会视你为小辈,能与乾坤宗师交手也是难得,便让本座的长生剑,试问一下那天地轮印罢。” 嗡! 姜长生目光淡然,剑指陈牧! 他虽然高傲,但却也不自大,倘若陈牧已是横行天下而无敌的绝世宗师,那他不会试图以长生剑一证乾坤,因为他知道他的长生剑距离那个层次仍有差距。 可陈牧如今不过三十余岁,纵然已修成乾坤宗师,也必然是才晋入不久,虽是一步踏入便已不逊于顶尖宗师,但此时却正是他能以剑试问乾坤的时机! 这是机遇! 姜长生心中明白。 能遇见一尊乾坤宗师,本就已是极其难得的事情,大宣千余年来也不过才出了十人,而想要遇见一位才晋升不久,尚未将修行练至极点的乾坤宗师,那是更难! 只有这个时机,能够以剑试问乾坤! 难怪在进入地渊前夕,他便冥冥之中有所预感,似自己会在地渊中寻得机缘,原来之前所遇到的种种机遇,都不是真正的机缘,哪怕是这洞天崩毁,诞生出虚空玉晶等三件奇物,也俱都不是他的机缘,他的机缘只有一個,那就是遇见了初证乾坤的陈牧! 若是能以乾坤之道,印证他毕生所修的长生剑,那他这门剑道,必将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直追天剑所在的层次,而他也必将一步登临换血,从此剑道唯尊! “我佛慈悲……” 空寂立身于不远处,此时也是双掌合十,慈眉善目般诵念一声佛号。 相比起寻常宗师,他们这些屹立于寒北十一州,纵横数十载的顶尖宗师,真正遇见一尊横空出世的乾坤宗师,心中相比起震惊,更多的俱都是遏制不住的战意。 乾坤! 乾坤宗师! 试问天下武夫,谁不想以身试问乾坤? 毕生苦修的武道,于洗髓宗师之中屹立于顶尖,如姜长生、如拓跋玺、如空寂,谁都希望自己一生所行的武道,能够蜕凡脱俗,登上绝巅。 甚至。 此时此刻就连天涯海阁阁主海乾元,在短暂的发怔之后,也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陈牧,震撼之余,也汹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振奋。 年仅三十三岁的乾坤宗师,何其惊人的绝世之姿! 但也正是这样的绝代人物,出现在这里,才让他也有试问乾坤的机会,若他能胜过乾坤一分,那无论是心境,还是武道意志,都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望登临绝巅。 一时间。 在场的诸多寒北顶尖宗师,几乎都升腾起一股股汹涌的气势,他们眼中甚至都没有了虚空玉晶等奇物,而是将视线全部都集中在了陈牧的身上! 而相比起来,远处的栾秋梅,夏玉娥等人,则俱都是一片错愕和震撼。 听姜长生的话说, 陈牧……已修成乾坤宗师?! 看陈牧立身于场中,并未反驳,面对诸多顶尖宗师的气势压迫,也是泰然而色不改,此事必然是有真无假了,真的是一尊乾坤宗师出世了,诞生于大宣寒北之地! “他竟真的做到了。” 夏玉娥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上一代的合欢真传,影月双子,皆认为陈牧有可能是那未来的天命,认为该当注资在陈牧身上,而她起初却并不那么认为,最终做出决定,也是因为陈牧的出身和性格,对于她们合欢宗并无歧视,能够对天下乞丐武夫皆一视同仁。 但没想到,陈牧竟真的做到了,并且还是在年纪不过三十三岁之龄,就迈入了宗师之境,这可不仅仅是修成乾坤宗师,甚至都是当世最年轻的宗师之一了! 这个年纪,迈入洗髓…… 夏玉娥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看着那场中一袭素衣,泰然面对数尊顶尖宗师的陈牧,不由得身体都轻微颤动一下,也许这位,真的就是那天命之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通也在望向场中,目露震惊之余,也是不由得接连喃喃。 难怪陈牧能在寒郡之地横行无阻,甚至格杀过突骨侯这等宗师,原来陈牧已迈入洗髓之境,那这一切就合乎情理了,乾坤之道修成宗师,哪怕只是初入洗髓,武体初成,也绝非寻常宗师所能企及,非顶尖宗师不可撼动。 场中。 陈牧正在端详那一团混元气,如果说乾坤八相,乃是‘有序’的极点,那么这一团混元气,就是‘无序’的极点,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也让他心中升起诸多的感悟。 而直至感受到姜长生那股澎湃汹涌的剑意,从一旁横压过来,他才终于略略的收敛视线,侧目看向姜长生,看向那一袭青衣长衫的身影。 姜长生。 寒北顶尖宗师。 天剑门长老,真传弟子古弘的师尊。 过去姜长生虽见过他,但他却不曾见过姜长生,对于姜长生的名号,也一直都是停留在传闻之中,早年甚至一个古弘,就已令他心生压力,更不用说古弘的师尊,大名鼎鼎的长生剑,那是横行寒北十一州的顶尖宗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云人物。 但如今。 历经十余载苦修,一步步登行而上,古弘、左千秋……一个个同辈人物皆被他遥遥甩在身后,终于也来到了姜长生这个层次。 陈牧望向姜长生,目光平和的审视了他两眼,将他的长生剑意尽收眼底,继而轻轻摇头,道:“试问乾坤就不必了,等你入了换血,再来罢。” 并非故意羞辱。 也不是他对长生剑毫无兴趣。 只是差距太大,那便没有问剑的意义,在云霓天峰之巅,他以乾坤击天剑,是那时的天剑驾驭玄天剑图,的确也有向他出手的资格,但姜长生不行。 现在向他出手问剑,只会如触铜柱,撞的粉身碎骨……说到底姜长生曾是秦梦君的对手,而今秦梦君已迈入换血,他并不想替秦梦君折断了这柄长生剑。 秦梦君也需要对手,来磨砺她的武道。 然而。 陈牧这句话落入姜长生的耳中,却让他的脸色一瞬间冷冽下来。 让他换血之后再来? 这是在羞辱他? 是在说秦梦君困顿十余载,最终都破而后立,先一步迈入换血境,而他却至今尚未踏出换血那一步,依然困顿在洗髓之境? “秦梦君便是这般指教你的么。” 姜长生漠然看着陈牧,道:“你虽已破玄关,修成乾坤,但若就此小觑了天下人,那却并非无敌的武意,而是狂妄自大,武道既是度量他人深浅,也是明悟自身之长短,既然如此,那便由本座代秦梦君,指教一次。” 秦梦君迈入了换血,不是陈牧迈入了换血! 纵是修成乾坤宗师,他姜长生也以同辈视之,但如此出言,委实太无礼数! 嗡!! 几乎就在下一刻,姜长生右手一横,三尺青锋铮铮,长生剑出! 这柄三尺青锋悄然落入他的手中,一时间整个人气息仿若与手中之剑合而为一,剑道的领域,剑道的武体,剑意通明,贯彻天地。 姜长生。 生来便病痛缠身,体弱而骨软,常年浸泡于药罐之中,七岁方才学会走路,后有游方道士为其取名‘长生’,熟络气血,终于渐渐长成。 十岁触剑,十二岁悟出剑势,拜入天剑门,曾于外门困顿,败剑,受辱,后历尽艰辛,得入内门,败剑,求爱不得,被弃,再败剑……此后颓然五年,终于一朝彻悟,于草芦中修成心剑,至内门第一,拜为真传,参悟天剑失败后,先修心,后修无情,再练红尘,种种剑意凝练,最终汇合唯一,走出独属自身的长生剑道! 这柄剑。 历经无数挫折,断裂无数次,伤痕累累,但所有的裂痕,所有的破碎,尽皆化作了对这柄剑的打磨,直至诞生出今日的长生剑。 这一剑是向陈牧挥出,挥向的人是陈牧,但实际却是挥向那片乾坤,是姜长生向乾坤天地问出的一剑,这是他早就想出的一剑,是他一直想出的一剑。 在他眼中。 此时的陈牧已悄然不再是人形,而是仿佛化作了那片恢弘的乾坤天地,而他历经风雨峥嵘,最终登上山巅,向着乾坤挥出那不屈的一剑! 这一刻,无论是海乾元,还是空寂,又或者是拓跋玺,眼神都为之变化了。 他们几乎都感觉到,姜长生这一剑的不同,那挥出去的一剑,仿佛终于贯彻了自身的某种意志,达到了真正的身心剑万物归一,于百尺竿头,似悄然破开了一丝空隙! “他……” 拓跋玺眼神怔然。 作为寒北最古老的顶尖宗师,以绝刀之名横行寒北百年,他最熟悉姜长生此时的状态,他知道姜长生这一剑挥出,将自身淤积的心念彻底倾泻出去,剑道便已悄然变化,未来只需再稍加磨砺修行,便能迈入绝世之列。 倘若他手中的绝刀,也能挥出那样的一刀,斩碎公羊愚的‘天刀’给他造成的心障,那么他也能迈出那一步,可他困顿百年都不曾能挥出那一刀,他能做到吗? “姜长生,到底是姜长生。” 海乾元凝神遥望姜长生这一剑,心中却在叹息,这一步踏出,可不仅仅是剑道升华,恐怕换血的生死之关,也将畅通无阻,未来的姜长生不仅会是绝世宗师,也将迈入换血,甚至将有很大的可能,成为能与天刀公羊愚比肩的人物。 从这一剑挥出,寒北其他的顶尖宗师,就再难是姜长生的对手了,都要退避三舍。 这里会出现一尊乾坤宗师,一尊新晋的乾坤宗师,让姜长生得以剑问乾坤,挥出那样一生寄宿的一剑,不得不说是天命如此,是姜长生的机遇。 唰。 这一剑从挥出之际的恢弘浩大,剑意张扬,到刺出去的那一刻,所有的锋锐尽皆都收敛归一,化作古朴平凡的一剑,不再含有任何烟火气。 就像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凡人,在历尽痛苦与折磨后,向天刺出的一剑,似乎除了宣泄内心的不甘之外,再没有半点威力可言,连那柄剑的剑锋都是如此的朴素。 这一剑终于递到了陈牧的面前。 叮。 一声微弱的剑鸣。 陈牧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轻轻一合,将剑锋合在了指间。 同样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磅礴恢弘的声势,就像仅仅只是抬起了手,指间轻合,便将姜长生那柄仿佛融尽一生的长生剑,遏制在了身前,使其铮鸣而不可进。 “我收回之前的话。” 陈牧并指合剑,令那节三尺青锋轻轻颤抖,并缓缓道:“你这长生剑,的确还行。”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击退宇文颢 激斗还在持续。 陈牧与宇文颢愈战愈烈,越打越快,两人的身形几乎化作两道残影,在虚无之中不断闪烁碰撞,每一次碰撞,虚空中都有白色的裂隙乍现,附近的天地之力都如潮水般动荡。 忽的有人闷哼一声,却是一时不备,被凌空而来的一点余波冲击到,整个人腾腾腾连退数步,嘴角更是一下子溢出些许血迹,眼眸中露出骇然之色。 “走!” 附近的宗师一见,也是面露震骇,终于顾不得沉浸在震撼之中,反应过来以他们的层次,还是不足以这般近距离观看这等换血境之战的。 纵然只是交手之余迸溅的余波,蔓延至数百丈外,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其猛烈的冲击,一个应对不好便有可能负伤甚至遭受重创! 唰!唰! 反应过来的不少寒北宗师,终于是一一退后,强行压抑心中的震动,然后各自往远处退散,不敢再多行围观,包括栾秋梅,夏玉娥等人也俱都纷纷退走。 一念及此。 石脉洞天崩毁之处。 适才因洞天崩塌而汇聚于此的宗师,此时都已散的散走的走,场中仅剩下刘通、栾秋梅等寥寥几人,并不曾退走,不过几人也都默契的都不曾去触碰那团遗留的混元气。 “哼。” 地渊中。 硬要说的话,这一团混元气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之前曾交手过的天魔,以及他所窥视的洞天虚空,都属于是一种知晓其存在,却难以理解其本质的东西,也许是本来就不可能理解,但更有可能是如今的他,层次尚且不够,便无法理解。 “哼。” 不过他也不同秦梦君交手,整个人双手连挥,带起一片片灰色妖雾,遮蔽四方,强行招架了秦梦君一记翻天印之后,便再次借势远遁,化作一束灰影逃窜向远处。 即使是陈牧也是如此。 就见那道突然袭击于他的身影,一袭轻纱素衣,面容绝美,正是七玄宗新晋的换血境太上秦梦君,她神态羲和,下手却是毫不留情,一击得手之后,紧接着便莲步向前,纤纤素手高抬,又是翻掌压落,这次连胸前衣襟处的一方小印都漂浮起来,汇聚乾天之力。 “秦梦君!” “该死,此人如何能一步逾越到这般境地!” 陈牧冷哼一声,往前追逐一步,又是一记掌印落下。 就察觉到附近的虚空悄然荡起一丝涟漪,一股澎湃沛然的乾天之力叠荡,伴随着一道身影突兀出现,一只纤小的素手轻飘飘的向着他的背心一掌压来。 陈牧凝视着宇文颢消失的背影,目光冷冽,继而转身回返。 秦梦君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宇文颢来时的方向,眼眸中泛起一抹少许的微光。 宇文颢毕竟是一尊天妖,哪怕她如今已是换血之境,实力也同她不相上下。 而混元本身,混沌一片,无序而混乱,其本身根本没有任何逻辑和变化可循,自不可能诞生出武道的概念,或者说一般的武者也根本不可能从中产生什么理解和感悟。 不愿意看到陈牧横空出世,成为第二个乾坤武圣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此时陈牧归返而来,几步落下后,便回到场中,来到那一团漂浮的混元气之畔,只见整团灰雾仍在不断的翻涌之中,不扩散,亦不收敛,乾坤八相皆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或者说从中根本就区分不出有乾坤八相的概念。 因为他难以胜过陈牧! 一尊新晋的乾坤宗师,尚且处于洗髓之境,实力竟已真正达到他这个层次,是他所难以战胜,这如何不令他心中剧烈震动? 甚至他一时之间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而今明显是难以拿下陈牧,但他却都已不知该怎么做,纵然是退走,以陈牧这般恐怖的天资能力,未来又得是何等大敌,将来哪怕他身为天妖老祖,恐怕也将放眼天下都无容身之所! “不好。” 而就在宇文颢心中波澜起伏,越战越惊之际。 他们天妖门沉寂数百年,在边关苦寒之地藏匿隐修,终于等来了这乱世,得以横行一州,却不想就冒出了陈牧这般人物,若是数十年后能跻身换血之境,成为又一位大宣开国武帝那样的人物,他们天妖门恐怕将被彻底清扫出关外! 作为历来最强的乾坤宗师,古今第一,陈牧迟早也将经历这一步,只不过是看时候的早晚罢了,而今这一步跨出,不久后必将天下震荡,那时才是问鼎之路的真正伊始! 若是倒在半路,困顿无进,未来也就只会如之前九位乾坤宗师一样,仅在史书上留下不深不浅的粗略一笔,再过千余年或许便会被世人所遗忘。 “陈牧……” “下次若再敢出现于我面前,便是你的死期了。” 宇文颢与陈牧不断交手,心中已是泛着惊涛骇浪,脸色亦是难看无比。 宇文颢的身形有些狼狈,一路远遁数百里,来到一片黑暗荒凉之地,终于是放缓了些速度,身上的妖气也是随之收敛。 甚至。 刚才虽然抓住破绽,一招打伤宇文颢,但对方终究是天妖人物,速度也是极快,除非能将其封堵在死角之内,否则想要将其格杀近乎不可能,至少如今的他还无法做到。 宇文颢这次却是头也不回,反掌一击砰然硬撼一记,整個人身上妖气震荡浮动,但逃遁的速度却更快了些,借势远遁,灰影一闪,已消失在陈牧视野之中。 就见宇文颢腰间的衣物撕裂,裸露出的鳞甲身躯破碎一块,整个人也是闷哼了一声,看向陈牧的视线中,再也顾不得震动,当下身影一晃,就化作一道灰影,往远处遁去。 他将目光投向后方的黑暗。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他修炼的乃是乾坤八相,是世间演化的有序的尽头,因此对于混元这纯粹的无序,倒也能感知到些许的无形玄妙,只不过如雾里看花般没有头绪。 “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我弟子的名字?”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腰腹,就见那里的鳞甲上还是血迹斑斑,不过碎裂的部分已经逐渐的愈合,伤势倒并不严重,对他来说旦夕之间便能自愈。 尤其是在这地渊之中,她或多或少受到限制,遁行之速也是不及宇文颢。 若早知道陈牧的天资能恐怖到这等程度,跨入洗髓境之后,甚至都能与他这尊天妖正面相斗,那他早就该视之为毕生大敌,早在多年前就该潜入玉州,将陈牧毙杀手底,而不是该对其视若罔闻,置之不理! 但问题在于,他堂堂天妖,绝世高手,又怎么可能对几年前的陈牧如临大敌,哪怕几年前的陈牧能登上风云榜,但在他的眼底仍然不过蝼蚁罢了。 场中很快就只剩下了陈牧与宇文颢仍在激斗,如果说宇文颢最初袭杀陈牧的打算,是趁着陈牧这尊乾坤宗师尚且年轻,将陈牧毙杀于此,免为他日忧患,那么此时激战下来,便颇有几分骑虎难下的意味了。 果然是乱世之中自有妖孽出世,连陈牧这样的怪物都无声无息的悄然诞生,能以洗髓境力战换血,过去从未有过听闻,那些早年的乾坤宗师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以陈牧与天妖门几次三番的仇怨,便是逃至关外,也未必能够安生! 但。 陈牧凝视着这团混元气喃喃一句。 一道灰影掠过虚空。 “混元……” 先前被陈牧打出的一丝内伤,原本已接近痊愈,但此时再次被牵引,终于是抑制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神恨恨的看了一眼面前出现的人影。 咔嚓!! 陈牧如今的一招是何等的威能,哪怕只是被边缘擦过,也不是能轻易承受下来,纵然天妖之躯无比强韧,在这一击之下,附近的鳞甲依然是碎裂数寸,鲜血迸溅! 秦梦君出手迅捷,一招接着一招,毫无缓和,但同时口中却又悠然问道。 但如果能够踏过坎坷,抵达尽头。 他的乾坤,终究也才练到领域的程度,尚未迈入第三步,触及真正的天地本质。 从混元到阴阳,才是无序至有序的开始,只有到了‘有序’这个部分,才能够被人所理解参悟,才能从中理解出武道的概念。 只是他的脸色却仍然异常沉重。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瞳孔微微一缩。 只要陈牧还没有抵达问鼎天下的高度,那么就仍有机会将陈牧扼杀于摇篮之中,只不过需要从长计议,要找天尸门还有关外异族的乌祖等人商量策略。 只是听到宇文颢适才似念叨出‘陈牧’的名字,莫非其身上的伤势,是陈牧所留?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陈牧既是同宇文颢交手一场,一身实力却是隐瞒不住了。 世间当然也有一些武道,被冠以‘混元手’等等的名号,但实际上与真正的混元根本没有半点关联,所谓混元,乃阴阳之前,最为混沌之态,其本身也不可能归化为武道。 陈牧过去所做一切皆是对的,弱小之时利用种种手段隐藏自己,但他终究是行的乾坤之道,走的是问鼎天下之路,不经历风云变幻,亦不可能化龙,世间没有人能悄然修成换血境而无人所知,但凡能入换血的,都是要经历种种磨砺,方才能明悟生死。 适才秦梦君就在附近不远处,是感知到宇文颢的妖气波动才隐匿气息悄然接近,察觉到宇文颢似乎有伤在身,便当机立断,袭杀一招,只不过双方实力终究相差不多,虽说这一招凑效,令宇文颢负伤受创,但想要将其拿下依然远远不够。 他知晓自己分心他顾,弄出了事故,如今的陈牧已是他真正的大敌,在这种层次的交手之间实在是容不得半点分心和失手。 陈牧又往前追了两步,终于是停止下来,负手立于空中,目视宇文颢远遁。 陈牧数步落下,整个人便已悄然返回。 仓卒之际,宇文颢只得一记甩尾,强行拦下陈牧这一记掌印,同时身形一侧,试图避开,但仍然被陈牧的掌印边缘擦过身躯。 砰!!! 由于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这一掌顿时挨了个结结实实,尽管是以双臂相格招架,妖力也是调动起来,但略显仓促,立刻便吃了不小的亏,整个人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冲击蔓延过来,整个人向后踉跄连退数步。 宇文颢冷哼一声,面对秦梦君接连出手的杀招,尽管身已负伤,但却也并不慌张,之前是他因陈牧之事和身上的伤而露出破绽,被秦梦君突然杀出,方才受创,此时反应过来后,哪怕身上有伤,倒也不惧秦梦君一尊新晋换血。 宇文颢适才一直在思索陈牧之事,有所分心,此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仓促之下无法迎击,不得不一个侧身,双臂在身前一格,试图招架。 “陈牧……” “……” 心中念头思量闪过,宇文颢深吸了一口气,便打算离去。 他的出招也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破绽。 宇文颢目光一沉。 如今的他尚且还在洗髓之境,甚至武体都止步于乾坤小成,尚未大成,实力就已同宇文颢近乎不相上下,甚至能略胜其一分,那么等用不了多久,他实力再有进展,击溃宇文颢这尊天妖老祖就不过是翻掌之间,那时若再敢从他眼皮底下现身,可就没那么容易逃掉了! …… 实际上她早前迈入换血境之后游历四方的一段时间,就有和宇文颢照过面,交手过两招,知晓彼此之间实力几乎没有太多差距,略略交手数招后宇文颢便即远遁了。 那,就能登高于九天之上,俯瞰四海宇内,令大宣九十九州,为之俯首! …… 决不能放任此事发生! 宇文颢眼眸中闪过一抹森冷寒意,虽然以他如今的实力,已难以拿下陈牧,但幸好陈牧的实力也就与他相当,尚未成长到真正无法处置的境地,尚未抵达换血之境! “宇文颢……” 砰! 这一破绽被陈牧敏锐的捕捉,先是一记天地轮印悍然击出,将其招数破绽撕裂的更大,继而又是一记掌印,砰然击落下去。 武道诞生之初,是从阴阳而来,一步步演化世间万物,直至囊括穷尽的乾坤八相。 宇文颢此时心中甚至还有一丝庆幸,庆幸是如今这个节点,让他察觉到了陈牧的真正实力,察觉到了陈牧的可怕之处,尚有机会扼杀此人,若是再迟个十年,恐怕就真的收拾不下,无人能够阻止了! 唰! 秦梦君挥起衣袖,将弥漫的灰色妖雾扫灭,继而看向宇文颢逃遁的身影,却也是没有追赶,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连这方天地的本质,都尚未完全交融,完全掌握在手中,又谈何去理解洞天虚空,理解这种诞生于天地有序之前的无序混元,显然是空中楼阁,不可能做到。 盯着那团混元气又观察良久,确定实在是难以从中捕捉到什么玄妙本质后,陈牧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意念一动,驾驭起乾坤领域,以领域之力将其逐渐的收敛,化作一团,收入了掌中。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势初成 “恭喜陈峰主神功大成,自此之后龙腾于天,可横行天下了。” 待陈牧收起混元气后,不远处的刘通终于走近过来,目光有些复杂的向着陈牧拱了拱手,既有几分叹息,又有几分羡慕,又带着几分可惜。 因为当初陈牧也是有可能拜入少玄峰下的,但最终还是呆在了灵玄峰,而今灵玄峰这一支本逐渐落寞,却是一朝崛起,不仅秦梦君踏入换血之境,陈牧也是如鱼跃龙门,跨过玄关之后,甚至能击退天妖老祖宇文颢这般人物,令人震撼。 “刘峰主过誉了,横行天下尚有不足,只徒有几分自保之力罢了。” 陈牧看向刘通摇头道。 以他如今的实力,说行走天下倒是够了,要真正横行四海,那尚需再进一步,实力要能匹敌天人合一的那些称圣做祖的人物方才算是名副其实。 刘通感叹一声,他修成乾天领域,跻身顶尖宗师行列,本以为除秦梦君之外,便属他进步最大,不曾想陈牧却已一步将他遥遥甩在身后,天资天赋可谓令人生畏。 与夏玉娥、栾秋梅分说几句,简单询问了下花弄影等人寻觅定海珠的情况后,陈牧便也不多做停留,很快也转身离去,消失在地渊的黑暗中。 夏玉娥听罢,略一思索便即说道:“定海珠影儿她们在外海探查略有眉目,太清气暂时没有消息,南明火……先前我倒是在这地渊中恰好遇见,只是被天印宗的人取走了,陈峰主若需要的话,我倒是能替陈峰主寻觅一二。” 虽说这些时日里,上来的基本没有过七阶往上的妖王,最多皆是一些六阶妖物,但造成的麻烦倒也不小,那些来自地渊的六阶妖物,一個个皆是异常强悍,就连她这位堂堂真传,应付起来都颇感棘手,单打独斗要战上良久方才能够斩杀。 赵镇川面露震骇。 夏玉娥听罢陈牧的话,当即便点头。 “这……” 而沿着其胸口的大洞往后看去,透过那个大洞,能看见后方的地脉裂隙中,一道人影正从裂隙中走出,并神态随意般的走近过来。 噗嗤。 但。 与陈牧又分说两句后,刘通便即转身离去。 继而伴随着陈牧手掌回拢一捏。 她倒不在意宗师人物能否通行,主要是地渊入口逐渐封闭之后,那些妖物就不会从这里用出来,也就不需要守在这里了。 孟丹云和赵镇川见状,皆是脸色大变。 陈牧略微沉吟一下。 苍霜山脉。 “来了。” 赵镇川也在旁边提起自己的灵兵,心中却是稍缓。 不远处的地脉裂隙中传来妖气波动。 “这是妖气?” 但见那被漆黑阴影吞没的鱼妖,那从裂隙中蔓延出来的阴影忽的彻底没入其身体之中,继而令其整个妖躯悄无声息的离开地面,漂浮到了空中,并睁开了一双漆黑如墨般的妖瞳,一股恐怖的气息无声的蔓延开来。 孟丹云此时已将桃神剑立于身前,剑锋之上蔓延着些许光芒,倒是并不主动靠近地渊裂隙,只略微往前了两步,等待那妖物往这边过来,再尝试交手。 从地渊裂隙中上来的陈牧,却是神色毫无变化,仅仅只是向前探出右手,虚虚一抓一扯,霎时间乾坤领域蔓延开来,将附近数十丈天地囊括其中。 孟丹云和赵镇川也是各提灵兵,主动迎上,准备与其交手,尽快将其斩杀。 忽然。 陈牧听罢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劳烦她们两个辛苦一趟。” 陈牧神色坦然,并不隐瞒,他修行乾坤一道,需求乾坤灵兵自是情理之中,若是适才他有趁手的乾坤灵兵,宇文颢且不说能否逃掉,纵然仍旧能逃,也逃的绝不会轻松。 南明火的确是他所需之物,不过当下他倒是没有功夫再去专门寻找天印宗的人物,他如今收集的奇物灵物已经满足暂时所需,要尽早回去一趟,毕竟这次地渊之行多次出手,不久之后必将引起巨大风浪,要在那之前再提升一些实力。 “只有一头么?” 但。 “不错。” “天印宗么?” 七阶以上,那是古魔的层次,绝非他和孟丹云所能对付,至少要再有七八个他这样的人物,联手结阵方才有可能镇压一头七阶古魔。 “好。” 而在远处的地脉裂隙中央,那头被八阶古魔侵蚀并窃夺身躯的鱼妖,此时身体正漂浮在空中,但其胸膛正中却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大洞! 洞口中并无任何鲜血流淌。 “不!混杂了魔气……这是妖魔,还是非同一般的妖魔,恐怕至少是七阶!” 几乎就在这头鱼妖来到地脉裂隙的边缘,即将离开裂隙范围之际,异变却是突生! 从那漆黑的地渊裂隙中,忽的弹射出一团黑影,仿佛是阴暗揉搓出的一团,一下子扯住了鱼妖的四足,将其四足捆住,继而迅速的沿着其足肢向上蔓延。 这是地渊之中的魔物! 地上的世界如今几乎已寻不见什么魔物的踪迹,因为魔物与妖物不同,其威胁性极大,一旦现世,就会引来人族武道强者的追杀,甚至换血境存在都会亲自出手。 魔气! 其中两团黑影更是直接飞向孟丹云以及赵镇川。 寒北百年来最具天赋? 不。 陈牧目送刘通离去之后,又看向不远处的栾秋梅和夏玉娥两人,将目光落在夏玉娥身上,语气平淡的道:“夏护法有何指教?” 感受着身后那股恐怖的妖魔气息蔓延过来,他一时间都是心惊胆战,虽然他不曾遭遇过七阶的妖魔,但后方这股气息,在他的认知中恐怕比七阶还要更加恐怖。 八阶妖魔?! 任谁都清楚,这是连一般宗师都难以应付的存在,恐怕要多位宗师联手,甚至是那些名震寒北的顶尖宗师,方才能够应付,对于他们这些护法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抗的存在,哪怕是全数汇合,结阵以应,都不可能抵挡得住。 破裂崩毁的碎石山脉之间,有数道人影立于各个方向,凝视着地渊的入口,各自保持着警戒,他们境界都不高,皆不是宗师,仅是六腑境,各自身穿七玄宗的护法袍。 两人都是神色一凝,各自已拿捏住彼此的灵兵,对于这种情况并不陌生,显然又是有妖物从地渊之中碰巧察觉到通道路径,一路钻了上来。 哗! 就在下一刻,一头浑身鳞甲,若青鱼般的妖物,从地脉裂隙中一跃而出,其虽为鱼妖,但腹部却生有四足,样貌怪异,不知姓名,但妖气却是六阶的层次。 难道是一头八阶的古魔?! 与此同时。 苍霜山脉附近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嘶!!” 但地渊之中魔物仍然存留极多,这几日偶尔也有上来的魔物,但一般也都是五阶六阶的层次,可眼前这一幕情景,那漆黑的阴影中散发出的压抑可怖的气息,显然非五阶六阶所能比拟,能一刹那间就侵蚀吞噬一头六阶的鱼妖,这头妖魔显然极其恐怖! “不好,走!” 附近正欲逃窜的诸多七玄宗护法,察觉到这股变化,一时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 只是正当诸人一片混乱,或惊骇或试图退走逃窜之际,那股冲天而起的恐怖妖魔之气,来得快却是去的也快,仅仅就在下一刻,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斩去一截! 继而那股恐怖的冲天魔气,便迅速的溃散消弭。 陈牧冲着夏玉娥说道。 其四足落地,然后便向着两人的方向接近过来。 曾被视作寒北百年来最具天赋之人,本以为陈牧崛起仍需至少二三十载,在许多年之后,只没想到陈牧的修行进展会如此之快,几乎毫无武道瓶颈,天纵之才亦难以形容。 这种来自地渊的妖物虽强,但他和孟丹云也非寻常六腑境,如今都算是风云榜之下最上层的那一批六腑境人物,单对单亦能斩杀,若两人联手前后夹击,则片刻可胜。 “哗!” “嗯。” 孟丹云沉吟回应。 夏玉娥冲着陈牧欠身,并轻声回应道。 本来就相距三四十丈,又逃出二三十丈的孟丹云和赵镇川,眼看着似在安全距离内,但就在这头被古魔侵蚀的鱼妖睁眼之后,一股无形的压迫便一下子蔓延过去,让两人的动作骤然迟缓,只觉得仿若深陷泥潭之中,一下子举步维艰。 孟丹云反应也是极快,他们之前对付鱼妖,之所以没有靠近地脉裂隙去主动攻击,而是等待妖物过来再交战,就是预防这种情况发生,毕竟非宗师存在去主动接近地脉裂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只留下夏玉娥、栾秋梅两人还遥望陈牧消失的方向。 若是六阶的大妖魔物,则出手斩杀,若是七阶层次,就立刻退走向上禀报。 实际上能否交换同价值的奇物,她此时都不怎么在意,南明火虽也属于较为罕见的珍物,但相比起陈牧的一个善缘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种黑色的阴影气息,他们镇守地脉裂隙多日,也并不算陌生—— 当今天下混乱,不愿看到陈牧未来登上换血至境,修成又一位乾坤武圣的大有人在,且今日之后陈牧必将引得天下瞩目,可谓是直接抵达风口浪尖。 孟丹云和赵镇川皆是停止了话语,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陈峰主说笑了,在下何敢指教,只是陈峰主早前令影儿和月儿代为寻觅奇物踪迹,不久前在外海的离螭海域一带,倒是有了些许眉目,我便寻思知会陈峰主一声。” 夏玉娥冲着陈牧叙述道。 栾秋梅轻喃一声。 “这……” 如今来看,应当是整个大宣天下,千年以降第一人! …… “那就劳烦夏护法一趟了,若能取来南明火,我可用价值相当的奇物交换。” 孟丹云屹立在一块破碎的山岩上,正与旁边的赵镇川分说着。 鱼妖跃出地渊裂隙后,先是观察四周,继而发出一声诡异的嘶鸣,旋即便察觉到了孟丹云和赵镇川的气息,立刻目露凶光,就将头转向两人的方向。 赵镇川摇摇头,道:“按照往常来说,应当最多再有半月功夫吧,不过就算通道闭合,只要地脉之力尚未完全恢复,那些宗师人物就仍能上的来,阻碍不了他们。” 胸口被洞穿的鱼妖,气息正快速崩溃,但却忽的发出一声诡异鸣叫,继而身躯一下子炸开,化作六七团黑影,向着各个方向迸射过去。 “七阶?就算是七阶妖魔,也不可能相隔数里,给我等如此强烈的压迫,这恐怕是一头八阶的妖魔,速速退走,禀报长老!” “……大势初成了。” “小心。” 若是未来陈牧真能问鼎天下,她们合欢宗本来就与陈牧没有旧怨,又不会同陈牧作对,更提早为陈牧做事,那么想要在滔滔浪潮之中渡过这一次乱世,就不会多么艰难。 孟丹云、赵镇川,此时俱都是有些愕然的看着那道人影。 能渡过去那便是真正的问鼎天下,横推世间,若是度不过去,那未来也就只会在这一代人的记忆中留下一笔,往后仅会落笔于史书一隅。 地渊入口。 这一抓,就好似将天地摄于掌中,将一切万物收摄而来,那飞溅的六七团魔影,俱都定格在空中,然后齐刷刷的往陈牧的掌中飞去,各自都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的挣扎,但却丝毫无法摆脱,最终全部落入陈牧的掌中被压缩成一团。 两人正交流时。 只是这条路的坎坷磨难,注定比他要多得多。 然而。 他们这些六腑境的护法,驻守在苍霜山脉各个方向,说是应付地脉裂隙中爬出的妖物,其实更多的还是盯梢,在出现更大的麻烦时立刻退走向上通报。 虽说如今的陈牧尚且还在洗髓之境,但适才面对姜长生等一众宗师,却已有放眼四海,目无敌手的气魄和器量,与宇文颢一战更是如此,几乎已能看到一尊未来无敌世间的乾坤武圣的身影,到了这一步,虽一切还未成定局,尚有变数,但大势已然初成。 “能替陈峰主做事,是她们的福分,何谈辛苦之说,她们也不会做此想的,说来陈峰主是需求锻制乾坤灵兵主材,尚且欠缺南明火,太清气,定海珠三物?” 鱼妖一双妖瞳中顿时露出了人性化般的骇恐之色,竭尽全力的挣扎试图摆脱,但却无济于事,几乎是顷刻之间,其身躯便被那黑影染成了墨色,整个淹没在阴影中。 其他几个方向,相距数里的其他地脉裂隙附近,驻守的七玄宗护法,也几乎都是齐刷刷的抬起头,往赵镇川和孟丹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并且俱都露出震骇之色。 赵镇川变色,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拔腿便要逃窜。 “这冰州地渊通道,不知还会维持多久。” 两人几乎才堪堪动身,刚逃出二三十丈。 “嘶……” 守在地渊入口,倒不是为了盯着从地渊中回返的各方宗师,那也不是他们有资格去盯梢的存在,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盯防可能从地渊入口爬出来的妖魔。 就像是捏碎了一个面团。 不断翻滚挣扎的魔影彻底凝固,继而一寸寸的崩灭破碎,消散在指掌之间。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必经之路 一尊八阶古魔,于弹指之间被灭杀陨落! 孟丹云和赵镇川两人俱都看的呆了,他们虽然不是宗师,但眼界总归是在的,哪怕是寒北顶尖的宗师,都不可能这般轻易的灭杀一尊八阶古魔,恐怕得是换血老祖出手才行! “陈……陈师弟?!” 两人一时间俱都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那缓步走来的布衣人影,尽管样貌和气息俱都是无比熟悉,但却给人一种不敢确认的感觉。 陈牧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能弹指间灭杀八阶古魔的实力? “孟师姐,赵师兄,两位受惊了。” 陈牧看向孟丹云和赵镇川两人,神色平缓的说道:“我正欲返回,在地渊中捕捉到此魔气息,一路追踪,恰好将其赶入了地渊通道,不过应当未曾酿成祸患。” 孟丹云听罢陈牧的话,一时间与赵镇川都是面面相觑。 长生剑和绝刀那是何等人物,纵横寒北的顶尖宗师,更不用说天妖门的天妖老祖,那更是真正的太上级别的人物,是媲美换血境的恐怖人物,陈牧都能将其击退! 方源语气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叹。 尤其是孟丹云。 要知道她比陈牧更早进入六腑境,到如今才堪堪将六腑淬炼圆满,才刚刚触摸到玄关的瓶颈,刚刚具备冲击洗髓宗师的资格,而且还毫无把握能够破关。 她, 和红玉姐姐一样。 忽的又有一股气息浮现,继而一道人影从地渊之中踏出。 许红玉轻轻点头。 赵镇川逐渐反应过来,点头应了一声,并汇报道:“适才有一头八阶古魔上来,侵蚀了一头妖物,驾驭其躯体……” “八阶古魔?” 说罢。 听到方源那带着感叹的话语,孟丹云和赵镇川一时间俱都是如听天书,震撼不已。 本以为方源听罢会大吃一惊,谁知方源听闻之后,只略微一怔,随即便松了口气般的道:“原来如此,刚才是陈峰主走在前面,那没事了。” “灵玄峰虽钟灵敏秀,但到底也是习武之地,四处皆是简洁,你们在这里居住一些日子,也正合参悟意境,修炼武道,或能有所领悟,于修为再精进一步。” 孟丹云看了看陈牧的身后,感知着那空气中烟消云散的古魔气息,又不由得看看陈牧,一时间心底却是连话语都有些说不出来。 陈玥并不在府邸中,不过陈牧还是很快便将她找到。 许红玉转头看向陈牧,俏颜上露出一丝欣喜。 他会将许红玉等人都护送到七玄宗的山门内,安置她们暂居于灵玄峰下,身为灵玄峰峰主,他自然有这個特权,何况如今的七玄宗,差不多也快要是他和秦梦君说了算了。 尤其对陈牧来说,更是回避不开。 玉州。 陈府。 直至陈牧的身影消失,孟丹云和赵镇川仍然不曾缓过神来,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之后,还是赵镇川忍不住先开口:“刚才那,那真是陈师弟?” “是。” 纵然已是陈牧的发妻,纵然已挽起了妇人的发髻,纵然已是五脏境的武道高手,但青春容颜一如当初,那欢欣的神采,令不远处花圃中的百花皆黯淡失色。 他便迈步往远处而去,几步落下之后,身影便消失在破碎的山脉间。 她那双有些茫然的眸子,神采一下子凝聚起来,只觉得一双臂膀从身后将她环住,但她却毫无紧张之意,因为来人的气息从里到外都是无比的熟悉。 “嗯。” 陈牧在去往冰州地渊之前,曾同她说过,或许从地渊中回来之时,便是下一段分别之时,并且下一次分别,将是此生重中之重,亦不清楚何时会归来。 所以。 刚才那人显然是陈牧无疑,而能够如此轻易的灭杀一头古魔,哪怕是陈牧悟出了乾坤领域她都不觉得能够做到,能做到这一点,恐怕陈牧的修为已经…… 许红玉穿着一身朴素的纱衣,挽着发髻,站立在水车的前方,目视着水车的旋转,看着水流的淅淅沥沥,整个人似在发呆,又似沉浸在其中,参悟着什么玄妙。 她都知道,她都清楚。 事实上。 另一边。 而今短短不过数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对意境之力的驾驭,都有些生涩生疏的青年,已真正迈入宗师之境,还一步抵达宗师的顶点,甚至能力战天妖老祖! 宽敞的院落里,溪流潺潺。 “事不宜迟,夫人和小荷、玥儿她们尽快动身吧,同我一起去七玄宗山门。” 这样的变化,他有底气应对,但对许红玉、陈玥等人来说,便是威胁,正如上一次玄机阁阴险设计,难免会有歹毒恶徒试图通过许红玉等人影响到他。 他眼眸中仍然是一片波澜起伏,心中不断回忆着刚才那一幕,更是无法平静。 溪流的上游是一架木质的水车,正不断的随着溪流而旋转,将一点点的水流沿着木径递送到远处的花圃中,浇灌着丛生的一处处花苗。 陈牧没有和许红玉亲昵多久,只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面颊,就冲着她说道:“这是我此世最关键的一关了,越过去,便是海阔天空。” 世事有时候,当真是如梦似幻。 至于等他再次归来的那一日,就必然是他真正问鼎天下,再也无惧任何威胁之时,他所在之处,便是天下最安定之地! 不过。 八阶古魔可非同一般,顶尖宗师亦未必能胜,来到地上便是极大的祸患。 来人正是七玄宗长老方源。 “嗯。” 如今的他,大势初成,能匹敌天妖老祖,在茫茫世间已真正有了几分自保之力,但目前也就仅仅只是自保之力,即将席卷而来的,将会是天下瞩目。 陈牧凑近在许红玉的耳畔,轻声道:“我是来向夫人告别的。” …… 孟丹云看着方源的反应,一时间也有些发怔,与赵镇川对视一眼后,不由得小心翼翼的问道:“方长老,这究竟是……” 忽然。 方源闻言,眼神立刻变得凝重许多,神情也肃然起来,目光掠向四周,一边进一步感知一边询问道:“那妖魔去哪里了,如今是何情况。” 反而继续留在许红玉等人身边,才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牵连到她们,甚至会有换血境的大敌来袭,而许红玉等人的修为终究太弱,即使只是余波的牵连都极其凶险。 一家人收拾的很快。 孟丹云没有回答,只转头看向陈牧离去的方向,一双眸子震撼之余,又继而想到了些什么,泛起了几分感叹的神色。 她一直都不曾怀疑过陈牧能否打破玄关,修成宗师,毕竟遍数过去,陈牧每一次修为进境几乎都是令人震撼的惊人之举,天纵之才,能修成乾坤宗师她也不会太过震惊,只是浑然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距离陈牧迈入六腑境,才短短几年而已! 不禁想起她听从师命下山寻觅机缘,在瑜郡斩妖司的地下静室修行,初次见到陈牧时的场景,那时只觉得陈牧是个年轻稚嫩、天赋不错的少年,正好她修行陷入瓶颈,又无事可做,便指点陈牧修炼巽风意境。 他要离开。 这玉州的州府,也不够安全了。 而正当孟丹云心中思绪汹涌之际。 陈牧搂着怀中伊人,轻声回应。 年纪不过三十三岁,迈入宗师之境,折长生,陨绝刀,退天妖,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绝世天资,他年轻时是远远不能及,哪怕就此止步陨落,都必然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为何当初其拜入的不是他门下。 一时间更是略微有些恍惚。 “夫君回来了?” 然而。 方源看了一眼孟丹云和赵镇川,呵呵一笑,道:“看来他并未同你们说?你们这位师弟,已迈入洗髓之境,修成乾坤宗师,而今多半已是大宣天下宗师第一人了。” 若非适才亲眼所见,看到陈牧轻描淡写,于弹指之间灭杀一尊八阶古魔,他们恐怕都要对方源的话如听天书,但即便如此,也难以脑补出那是怎样震撼壮观的场景。 陈牧见着孟丹云和赵镇川的样子,倒是微微摇头,也并不在意给两人造成的些许震撼,只继续往前走去,并说道:“我要回返玉州一趟,若遇见师尊便替我说一声,这地渊通道应当不日就要逐渐闭合,两位师兄师姐驻守此处,行事尽量谨慎一二。” 逐渐从心神震动中回过神来的孟丹云以及赵镇川两人,见到那从地渊中走出的身影,很快辨认出其身份,短暂停顿后,立刻纷纷向着对方行礼。 许红玉听到陈牧的话,微微一怔,但却并不意外,只看着陈牧的眼睛,靠在陈牧身上轻声呢喃道:“夫君你说的那个时候,终于来了吗?” “见过方长老。” 没有太多的细软需要收拾,这些在七玄宗的山门内也都用不到。 “陈,陈师弟,你……” 陈牧在许红玉额头轻点一下,在她耳畔说了声后,松开双臂,整个人悄无声息消失在院落中,而许红玉则是短暂沉浸刚才的相拥,继而很快回转过神,往屋子走去。 待归来之日,便不会再向她告别。 “方长老。” 不过仔细想想,在这七玄宗,陈牧也的确唯有拜入秦梦君的门下,方才契合他的天纵之才,毕竟也唯有秦梦君,如今迈入了换血之境,成为七玄宗两位太上之一。 “我再去同玥儿她们说一声。” “嗯。” 陈牧修行乾坤之道,在这个年纪迈入洗髓之境,她知晓一旦为外界所知,那将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会掀起何等的惊涛骇浪。 折长生,陨绝刀,退天妖? 如今的她也不是一郡之地,一城外区的小小总差司了,她也是迈入了五脏境的存在,更因陈牧的存在,在这玉州州府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对世间之事也知晓许多。 就算接下来可能要经年累月的生活在七玄宗的山门内,困守在灵玄峰下,但她也会耐得住寂寞,静静的等待,倾听所有关于陈牧的消息,等着陈牧回来的那天。 “……” 但若想渡过那至高至难的换血之关,非隐世修行所能及,要有真正的生死感悟。 未来将会远行的事,陈牧先前只同许红玉说过,连陈玥也不曾说,听闻陈牧的叙述之后,陈玥眼眸中先是一片震动,继而便大眼睛闪烁着,冲着陈牧用力点头。 玉州州府距离七玄宗山门仅仅不过几百里之遥,陈牧亲自护送许红玉等人,很快便抵达了七玄镇,继而带着几人沿着山径踏入七玄宗山门。 赵镇川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犹豫着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一遍,毕竟陈牧并未提到需要他们隐瞒此事,何况八阶古魔的情况也的确不能含糊不清。 都不会成为陈牧的累赘。 他离的越远,许红玉等人就越安全,只要他一日不死,一日横行世间,就没有多少人敢对许红玉等人不利,因为这对遥远的他来说毫无影响,只会平白与他结下死怨。 说到这里。 以他如今灵玄峰峰主的身份,安置许红玉等人落居于灵玄峰上,自然只是一件小事,只吩咐了一声,便有灵玄峰的执事去负责各种事项。 “嗯……孟护法,赵护法,驻守此地的是你们两位?” 这一关, 是通往武道至境的必经之路。 她相信,陈牧必能跨过那一关,她相信她的夫君就是这样的绝代人物,而她也清楚自己绝对不能成为陈牧的累赘,她也是,小荷也是,陈玥等人也是。 “我虽不曾亲眼一见,却也从刘峰主那里听说,他于洞天破碎之地,令长生剑折,绝刀陨灭,甚至以洗髓境之力,生生击退了天妖门老祖宇文颢!” 方源从地渊裂隙中走出,目光落向孟丹云以及赵镇川两人,略微一顿后,目光平缓许多,又粗略感知了一下附近的情况,眼神微凝的问道:“此地发生了何事,是有妖魔从通道中上来?” 陈牧屹立在灵玄峰上峰,接近峰顶大殿的某处竹林后,这里有数间空置的竹屋,虽也显得雅致,但比起在州府内的宅邸来说,就的确简陋的多了。 但许红玉等人亦非常人,皆是武者,对生活于何处也并不多在意,何况正如陈牧所说,来到这灵玄峰,定居一段时日,能在此参悟修行,专注武道,未必是一件坏事。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寒北震动 安置过许红玉等人之后,陈牧便悄然离开竹林,寻觅地方整理地渊之行的诸多收获。 也差不多就是在这数日后。 关于地渊中发生的事情,终于是渐渐在玉州乃至寒北传开。 一时间, 寒北震动! …… 灵玄峰峰顶主殿。 静室内。 正在闭关稳固洗髓境界的楚景涑缓缓睁开眼睛。 “终于差不多了。”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身份不同眼界自也不同,关注的已是冰州乃至地渊的局势和变化,甚至他也在思索,若是地渊尚未关闭,是否要在最后时间去探索一二。 楚景涑缓缓起身并感叹一声。 “嗯。” 楚景涑点点头,道:“可有陈师弟、孟师妹他们的消息?” 有守候在主殿中的灵玄峰执事,冲着楚景涑恭敬一礼。 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实力,还有他的心态,那种交融天地的感觉,抵达入微之境,看待万事万物的眼光都与过去不一样了,他已是称得上是前辈高人。 迈步走出静室。 楚景涑微微颔首,旋即问道:“我闭关应有二三十日了罢,冰州情况如何?” “冰绝宫舍弃山门,举宗迁移,霜郡妖灾凶恶,不过尚在掌控之中,只是冰绝宫这一迁移,眼下整个冰州都处于无序状态了,之后具体会如何变化,应当还要等地渊彻底关闭,各方宗门人马都归来之后才会清晰。” 若是他早几年便突破玄关,也许如今也早已悟出领域,便能与陈牧一同去往地渊,且陈牧已登上风云榜第三,他与陈牧联手,就是姜长生等顶尖宗师也不惧怕。 那名执事很快将冰州的事项叙说一番。 焦执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纵然知晓消息已有一日,但到现在提起来心中依旧是波澜起伏,眼眸中也全是感叹之色,道: “峰主已回到山门了,据说峰主已经突破了玄关,迈入了洗髓之境,修成乾坤宗师,此次地渊之行,更是折断了长生剑,击退了宇文颢,已跻身天下宗师之巅,恐怕不日之后,大宣宗师谱上,峰主便要一跃而问鼎了。” 说来他这个‘大师兄’,也算是亲自将陈牧领进门,结果是看着陈牧一路崛起,直至彻底将他超越,而今他总算是扳回一些身为师兄的颜面。 “孟护法与赵护法负责看守苍霜山脉,偶有遇险但俱都平安,峰主的话……” 一入宗师,截然不同。 “可惜迟了几年,不然倒是能赶得上此次地渊之行,与寒北宗师一较高下。” 武者苦修所为何,为的不就是武道的境界,洗髓这一关不知道卡死了多少六腑境的人物,而他历尽艰辛之后终于是迈了过去,现在也将境界彻底巩固。 基本上他的武体已完全凝练,往后再要提升,就是水磨功夫了,需要经年累月的汲取天地之力淬炼武体,方才能步步提升,直至将武体练到圆满,再掌握领域之力,那他便是顶尖宗师之下最强的一列人物,甚至也有望跨入顶尖。 “楚师兄,您出关了。” 他伸手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身躯蕴藏的澎湃罡劲和力量,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楚景涑在迈入洗髓之境后,就自然进入了七玄宗长老院,位列长老一员,恰好他在秦梦君门下亦是大弟子,灵玄峰上下无论年纪,皆要向他尊称师兄或长老。 突破了玄关…… 听到焦执事的前半截话语,楚景涑便整个人为之一怔,虽然他也见识过陈牧那惊世天资,也认为陈牧或许能以乾坤之道破玄关,但来的这么早,这么快,却令他惊诧。 至于听到后续,折断长生剑,击退宇文颢,则是让楚景涑逐渐愕然。 长生剑,姜长生? 宇文颢,天妖门天妖老祖宇文颢? 前者倒还罢了,若陈牧真的已迈入乾坤宗师的层次,那击败姜长生也是理所应当,可宇文颢那是何等人物,那是天妖老祖,能同如今的秦梦君相比拟的存在! 陈牧竟能击退宇文颢! 若是陈牧已跻身洗髓境多年,问鼎乾坤宗师之境,那他倒也不会太过震撼,可陈牧纵然迈入洗髓,修成乾坤宗师,不也该是最近一段时日的事情吗? 才初步踏入宗师之境,就能击退宇文颢,哪怕是乾坤宗师也是不可思议之举,纵然是历史上那些宗师无敌的九位乾坤宗师,那也是跻身宗师多年之后,将武体境界修炼圆满,才逐步问鼎,达到宗师之中无敌的程度。 问鼎天下宗师谱…… 楚景涑一时心绪都有些恍惚。 天下宗师谱,仅仅只收录百位,皆是当世顶尖宗师,放眼整个寒北,能登上天下宗师谱的,如今也不超过两手之数,且寒北已多年不曾有人登上前十了。 陈牧, 过去只跻身于寒北风云榜,在寒北算是名传四方,但出了寒北,到大宣天下,名声还远远达不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可若是问鼎天下宗师谱,那将截然不同。 三十三岁的乾坤宗师,问鼎天下宗师谱第一,恐怕整個大宣,都要为之震动! “陈师弟这一步,可真是潜龙出渊了。” 楚景涑逐渐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后,又很快想到许多事情,仰头望向大殿之外的天穹,一时间也不知是感叹还是忧虑的喃喃一声。 潜龙出渊,历劫登天。 过去的陈牧,虽也展露出寒北百年一遇的绝世之姿,但终究尚未打破玄关,对于世间诸多势力,各方大人物来说,尚且还算不得威胁,只不过稍微能入眼一观。 可踏入了洗髓之境,修成乾坤宗师,那么距离登临武道之巅,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一旦越过换血之关,就是又一位足以定鼎天下的人物诞生。 这已然是一种威胁! 陈牧接下来,固然将名震寒北,传遍天下,但随之而来的也将是天下瞩目,会有无数的麻烦和劫难接踵而至,唯有跨过这些劫难,方能真正龙行于天,再无阻碍! “本以为今后能帮上些陈师弟的忙,看来却是想的多了些。” 楚景涑念头纷飞之后,最终还是感叹一声。 迈入宗师之境,他未来至少也能比肩冯弘升等人,甚至也有望跻身于寒北顶尖宗师的行列,本以为就此赶上陈牧,结果差距却是仍然不曾拉近。 …… 长生折,绝刀陨,天妖败。 一件件地渊中的事迹,在传遍七玄宗高层之后,又逐渐的向诸多弟子散开,一时间整个七玄宗各峰,尤其是灵玄峰的诸多弟子,皆是沉默之中一片震撼。 如金铃儿,赵小红等与陈牧有故旧,受到过陈牧指点的内门弟子,都是震撼到有些恍惚,她们曾经都不是武道人物,结识陈牧之时,只知道陈牧乃是实力极强的前辈高人,境界高深,但具体达到什么层次并无清晰的认知。 等拜入七玄宗,知晓陈牧的修为后,那层神秘的面纱褪去不少。 毕竟一皮二肉,三筋四骨,五脏六腑,七髓八血……陈牧也只是走到了六腑之境,往上还有更高深莫测的洗髓宗师以及换血存在,可人间称圣的人物。 但。 光阴匆匆。 在对武道和陈牧俱都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之后,短短时间之内,所见所闻却都是一件件震撼之事,直至当下,陈牧已跻身宗师之巅,真正触及了当世武道之巅峰。 从陈前辈,到陈师兄,再到陈峰主…… 这一切也不过才是短短数年而已,越是对武道之艰难有清晰的认知,越是明白陈牧的事迹乃是何等的不可思议,何等的令人震撼。 她们竟能在年幼之时,遇见陈牧这样的人物,为陈牧所救,与陈牧结识,之后更能拜入灵玄峰下,与陈牧同宗同峰,见证着这或许是大宣天下的历史,是何等的际遇? 曾只是说书人评说的那些天人缥缈之事。 而今故事就切实的发生在了身边,她们虽非故事中的人,却也离得极近,能够在最近之处见识到那故事的发生,这又是怎样的传奇? 她们不清楚自己未来的武道,究竟能修行到哪一步,但她们却都明白,年幼时能与陈牧相识,更拜入灵玄峰下,这一生纵只是见证,那也绝不枉然。 …… 镇北府。 府邸深处。 镇北王袁鸿落座于一尊紫霞木长桌的后方,手中捏着一页信笺,看着上面寥寥几笔所描述的情报内容,整个人久久的沉默不语。 “小看他了。” 冷文松站立在袁鸿身侧,目光也在落向那信笺上的文字,良久轻叹一声。 寒北百年一遇的天骄? 不。 三十三岁的宗师,本就已是古今罕见,或许在某些混乱时期曾诞生过更年轻的宗师,但无论是大宣立国至今,还是放眼古史,都绝对是世所罕见。 更不用说,其修行的还是最难的乾坤之道,以乾坤问道而入洗髓,甚至还一步抵达宗师之绝巅,能以宗师之身战天妖,击退宇文颢,天赋和实力皆难以形容。 绝世妖孽。 不。 甚至……是天命加身! 正如千余年前,那维持了将近数百年的乱世,九十九州天下纷争不休,百国林立,直至姬昊秉持天命而生,于乱世中一步步崛起,最终登顶武道绝巅,平定四海。 而今的陈牧,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其展露出的天赋、天资以及那种天命所归之感,都丝毫不逊于当年的姬昊,能走到这种程度,已绝非纯粹的人力所能及。 在陈牧身上,是必然有着气数、命数等虚无缥缈的东西,簇拥着他前行。 “王爷,要做点什么吗?” 冷文松看着袁鸿始终一语不发,终于是轻声开口。 陈牧虽有绝世之姿,占据天数,但天数终究尚未落定,那就有人力所能改变之机,正如冥冥天数必有一线生机,如今的他们依然有机会逆改天数。 然而。 袁鸿最终摇了摇头。 “罢了。” 他轻轻将信笺丢出,让其在空中粉碎破灭。 不是他没有逆改天数的底气,更不是他畏惧了陈牧身上的天命,说白了能走到他这一步,抵达天人合一之境,那是天地皆在掌中一握,纵对茫茫乾坤亦无畏惧之心,何况只是虚无缥缈的天数。 他不打算插手陈牧之事,是因为这本就不在他的本心之内。 武道修行到他这样的境界,什么权势,什么钱财,什么帝位,都如过眼云烟。 他修行武道以及一路所行,一为证自己之心,证自己的武道意志,二是为了平定乱世,至少平定寒北,让整个寒北十一州,能够从混乱中重归秩序。 若陈牧的崛起,是纯粹威胁到他的理念与本心,那他会去尝试干涉,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天命天数等虚无缥缈之说,但陈牧的崛起太惊人,也太惊艳,走的更是堂堂正正的乾坤之道,更何况他知晓关于陈牧的几乎所有过去情报,知晓陈牧从底层崛起,出身微末,且从未失其本心,不久前在苍霜山脉甚至都曾亲自出手相救一些寻常山民。 他给陈牧的评价,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若陈牧未来能问鼎武道之巅,有了平定乱世,重定山河的能力,那么他必然会去这么做,也因此他与陈牧之间便没有最本质的冲突。 “嗯。” 冷文松侍奉袁鸿多年,清楚袁鸿的心性,此时轻声道:“不过这消息已是按压不住,不日就会传递到中州,中州那些人,恐怕是不愿见到这个的。” 中州, 大宣朝廷。 虽然寒北偏远,明面上更是宗门林立,但实际上八王的手一直都在寒北各有伸展,或多或少的影响和干涉,最终构成了寒北如今这混杂纷乱的局面。 那些真正的皇室,承袭着帝血,奉持正统的人物,恐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看到又一位‘姬昊’崛起世间,逆改山河,即使只是有这种可能性,某些人怕也无法接受。 “由他们去。” 袁鸿语气轻淡的开口。 他虽并不在意陈牧身上的天数天命这等虚无缥缈之说,但也并不会小觑陈牧,能走到这一步,已足可俯瞰世间,任何人想对付,都不会是容易的事,便是中州八王亦如此。 至于陈牧这位乱世之中的天命之人,究竟能否历劫登天,走上这样一条路最终结局将如何,那就无人能够预料了,或许最终能问鼎至境,又或许会身死于半途之中。 谁也不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各方反应 寒北。 松州某处湖心岛。 四面环水的小岛中央是一方幽寂的凉亭,凉亭底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坐在那里,整个人仿若一尊木塑石雕,其附近的石台石桌各处,铺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显然已是很久没有动过,但唯独他身上那身朴素的布衣却不染尘埃。 而在他的身前,虚空中静静的漂浮着一柄刀,一柄看起来十分朴素,似也无比沉寂的刀,刀身厚重,花纹玄奥,但却似并无重量,悬浮于空中。 武者修炼到换血境,便皆是真正超然于世的存在了,一人便是一方势力,一人便能撑起如七玄宗这样的一方坐立州府的宗门,但若论及天下最强的那一批人,在这寒北十一州也仅有两人在列,其一是镇北王袁鸿,其二便是天刀公羊愚。 对于这等悟透意境第三步,抵达天人合一之境的绝世人物,他们彼此之间是很难有明确的高下之分的,也不像什么风云榜、宗师谱一样有公论的排名。 不过。 当然。 “可是陈牧那边出了什么事?” 余九江靠在一副躺椅上,他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更多了,血气也更加衰弱,几乎都比不上一些易筋境的武者了,但神态却是十分悠闲,目光随和的端着一杯茶盏。 旋即也不说话,等旁边的丫鬟泡上茶水后,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虚无之中似有一缕无形的波痕荡开,这一缕波痕之中仿若带着什么消息。 “可纵是到了这换血之境,仍无法抵挡岁月之侵蚀。” “情报无误。” 他的刀意并非对陈牧所发,因为拓跋玺也并非死于陈牧之手,乃是寿尽而终,是死于茫茫天数,死于凡人所不可违逆的寿数,便是他公羊愚,在岁月之前亦是凡俗。 “陈牧么……” “……” “这……” 本像是一个寻常朴素的砍柴老人,可当握住那柄天刀之际,他身上滚滚刀意便犹如九天之上坠落的天河,尽管只是虚持长刀,却给人一种似能斩裂天穹之感。 但姬昊穷尽一生,也未能探究出武道的第九境。 老人轻叹一声。 未来,能否与他论道于武学尽头? 晏景青语气中带着轻叹。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的天刀。 袁鸿的实力能否跻身天下前十,争议不小,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其位列前二十,难进前十,但公羊愚却是公认的足以排进天下前五,甚至前三! 其开辟出的天刀一脉,乃是刀道至境,汇集当世一切刀意最终蜕变升华,几乎不亚于天剑门的天剑之道,在武道之中亦是最为顶尖的存在之一。 许多年前陈牧尚在瑜郡时,外城区的混乱是因内城四大家族的彼此相持,势力延展到外城区的各个角落,因而帮派林立纷争不断。 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 不远处立刻有丫鬟恭敬应声。 他缓缓站立起身,遥遥望向冰州的方向,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 但这条路亦很难。 公羊愚轻轻抬手,将那柄漂浮在空中,令天下震怖百余年的天刀握在了手中,而随着刀入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便陡然产生了变化。 而今依然如此。 时隔多年,外城区依然混乱不休。 “这情报……” 这近万年来,武道上唯一的些许突破,就是‘乾坤’之道的诞生,以及第一位以乾坤之道问鼎的人出现,大宣的开国武帝,姬昊。 他其实从未将拓跋玺当做对手,根本不曾考虑过什么刀道之争,他所行的仅仅只是自己的路,所练的仅仅只是自己的刀。 而古往今来,世间最为强大的妖物,也就是十阶而已。 毕竟这情报中的内容,委实太震撼人心。 公羊愚仰望着天穹,身上的刀意渐渐平息下来。 拓跋玺年纪已百五十载,其以绝刀横行天下,也从未紧守过自身精气,纵为顶尖宗师,寿数也自然只与普通宗师相当,而他公羊愚,迈入了换血之境,寿数自然更绵长许多,但他所练天刀,乃霸道绝伦的横行之道,亦不注重养生,最多也就两百余载寿数。 内城。 因为现在的余家,背后有一座大山,那山的名字叫陈牧。 毕竟过去一件事,最多也就是牵扯到那时的四大家族,而现在却有可能一路藕断丝连,最终牵扯出一大宗门,远非当年的四大家族所能比。 当年的话语,至今依然清晰。 至于那些乾坤宗师,连换血境都无法迈入,那自然远远触及不到他所抵达的界限,也更不可能对他追求的武道有任何的助益,从眼界上就是截然不同的层次。 这一声轻叹,倒是让余九江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毕竟晏景青的性子他很熟悉,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特地过来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而且这幅诡异的态度和样子,更是让他隐隐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 “当初随口一问,不曾想竟一语成谶……不,这么说还为时尚早,但短短数年至此,倒是令人如梦似幻。” 但至于其究竟能排第几,那就没有定论,也没人敢去做排名。 不过。 相比起第一条路的自成天地,这第二条路总归是不那么玄乎,总归是实实在在的能看的见,只是究竟该如何去走,要如何才能走通,他至今收获寥寥。 看着余九江那惊愕的神情,晏景青微微闭上眼睛,却是回忆起数年之前,他曾问陈牧,乱世要如何才能平定。 那石亭下方,似已久坐数年之久的‘天刀’公羊愚,终于是缓缓睁开眼睛,他一双眸子苍老而古朴,周身上下并不见任何刀意外泄,仿若只是个普通的砍柴老人。 余九江看着晏景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忽然,他抬起头,往门口看去,继而笑呵呵的坐起身来,道:“晏大人怎么今日忽然有兴到我这里来,来人备茶,奉座。” 正所谓夫唯不争,莫能与争。 从院外走进来的人一袭监察使的长袍,正是晏景青,他神色平静,走进院子后,并未阻止院里的下人,待几个下人搬来椅子后,便在余九江的对面坐下。 只要与这方天地有接触,只要仍然还是血肉之躯,就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失去活性,最终走向寿尽坐化的终点。 忽然。 探究武道尽头数十载,公羊愚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认知中有两条路。 余九江看着晏景青的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一时弄不清楚晏景青是何来意,不过心中倒也并不紧张,一方面他垂垂老矣,另一方面,如今的余家面对晏景青,早已不似过去那般,也是有着足够的底气了,近年来晏景青许多事务,甚至也会同余家商量。 …… 余九江又仔细看了几遍,方才挪开视线,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话涌出,却又不知该说哪一句,最终苦笑一声。 这万年来武道唯一的进步就是乾坤之道的诞生,只是走通这条路的人太少,至今也仅仅只有大宣开国武帝姬昊一人,且还是千余年前的人物,他无法与之论道。 他心中升起陈牧的名字。 “这可真是……” 其二,是身融天地。 晏景青饮尽茶水后,忽的轻叹了一声。 淬体武道的八个境界,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是无数武道先贤,一步步推敲出来,是一个不断往外拓宽,不断的被人总结,最后彻底奠定的过程。 余九江很清楚这一切的来源,是陈牧的存在。 古人能从磨皮,推敲到练肉,再到易筋、锻骨……直至最后的洗髓、换血,今人却无法找寻到通往换血境之上的道路。 修炼到换血境仍会衰老的原因,是武者无法凭空变出内息,只要还存在于世间,就不可避免的要从天地间汲取力量,即使到了‘辟谷’的层次,也总要吐纳天地元炁来维持自身,这个过程中便会受到来自天地间的某种冥冥中的力量的侵蚀。 公羊愚喃喃一声。 伴随着话音落下。 武者迈入换血境之后,虽能彻底锁住自身精血不流失,但只要身在天地间,就不可避免的要与天地交互,不可能做到完全隔绝自身与天地。 拓跋玺与他师出同门,年幼时便与他处处争锋,诸事皆要分个高下,所争之事中亦有得胜,但唯独刀道路途之上,从来不曾超过他半步,始终居于他下。 这是他早在数十年前,便开始探究的问题,或者说绝大部分抵达了他这个境界,抵达了天人合一,来到真正武道尽头之时,都会去探寻。 除非武者能够彻底隔绝天地,不与天地再发生任何交互,但这又是一种令公羊愚无法揣摩的境界,因为武者哪怕是保持绝对的静坐,一动不动,体内心脏跳动,血液流淌,哪怕放的再缓慢,也仍然是要损耗元炁的,损耗就必须要从天地间汲取补充。 本来余家近几年因陈牧的缘故而蒸蒸日上,他虽然感到寿命大限越来越近,但心底早就很是平静,死而无憾了。 其一,是自成天地,令内息自生。 在公羊愚看来,想要将武体淬炼到极尽,达到从里到外,彻彻底底都是天地之力为本质,交融天地,彻底脱离血肉的概念,其实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公羊愚仰头望天。 武者从修炼五脏六腑开始,便逐步交融天地,至洗髓境打破玄关,再到换血境内外交汇,整个修行都是不断适应天地之力的过程。 越是想要触及极限,则越是艰难。 某处院落里。 但要如何自成天地呢? 公羊愚寻觅不到方向。 虽能联想到囊括天地一切的‘乾坤’之道,但执掌乾坤的姬昊也并没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并不是单纯的参悟乾坤,以乾坤入道便能做到的。 可结果。 不怪他第一时间联想到陈牧,实在是非和陈牧有关的事情,也不至于让晏景青亲自上门,甚至还绕过了余祖义,直接过来找他。 瑜郡。 七玄宗长老,灵玄峰主,风云榜第三人,师尊秦梦君更是如今七玄宗两位太上之一,是屹立于武道顶点的换血境存在,对于常人而言根本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的余家已是瑜郡无可争议的第一世家,即使这短短数年时间里,论及家族子弟和明面上的势力,还是不及当初坐拥半郡的薛家,但论及隐性的背景,那无论是薛家还是谢家都要退避三舍,甚至是那些宗门势力,要动余家都会迟疑一二。 “武道,何以不朽?” “拓跋师弟,走了么。” 也许在最后的临终之际,拓跋玺终于明白了刀道为何,何以横行罢。 详细看了两眼后,整个人顿时一片惊愕,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的消息。 余九江良久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尽管心中清楚,晏景青拿给他情报那便不会有假,但依然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差了什么天赋天资,而是欠缺了可供参考的方向,因为换血境抵达天人合一后,便是当世顶点了,足可匹敌那些十阶的绝世天妖。 余家驻地。 武者抵达换血之境,看似周身体魄俱都彻底经历过天地之力的淬炼,但经过淬炼和完全化为天地本质,根本就是两码事,就像五脏境修行时,淬炼次数越多则越难。 陈牧, “你,能迈入换血境么?” 既然难以做到隔绝自身和天地,那另一条路就是完全与天地交融,让血肉之躯彻底化作由天地之力凝练的身躯,自此脱离血肉凡胎的范畴,与天地本质无二,自然不会衰朽。 能迈入换血境吗? 大致的排名区分却还是有。 公羊愚眼眸中的涟漪渐渐平缓,又念叨了一个名字。 这乱世之中, 的确是出了個非同一般的人物。 虽然四大家族早已成为历史,但天印宗、合欢宗等诸多宗派势力的进驻,使得瑜郡的形势也是错综复杂,对许多人来说,水深更甚于从前,行事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只是难以预想的是,距离那时至今,尚且还不到十年之久,陈牧却是秉持意志而行,悄然之间,便已是只有一步之遥了! 正当余九江疑惑不定之际,却见晏景青轻轻抬手,一页情报信纸落向余九江身前。 虽说如今的他,体内所流淌的一身武血,几乎已是纯粹的天地之力所化,武血中凝聚的天地之力几乎占据其本质的九成,可这最后的一成想要淬炼,却是举步维艰! 晏景青答非所问,一时间语气中似有感叹,又似有几分恍惚。 据公羊愚所知,换血境的诞生距今已有近万年的历史,洗髓境则已无法推敲。 若是武者能做到,令元炁自生,自成一方天地,那或许能行得通。 而陈牧的回答是,或许要再出一位大宣开国之君,盖世武圣那样的人物。 换血之后的路,应当能通往真正的不朽,只是十阶的绝世天妖,也有寿数,一样不能长存于世,一样会有衰老直至朽灭的一天,因此从它们身上已找寻不到方向。 拓跋玺心中始终存在他的‘天刀’,因此便始终无法跨越那一步,困顿于宗师层次百多年,而他从一开始,心里就不曾放进过拓跋玺的‘绝刀’。 不过。 “磨皮,练肉,易筋,锻骨,炼脏,淬腑,洗髓,换血。” 余九江抬手接过。 若是他在此时寿尽而终,那必然是要带着紧张和遗憾而去的,因为他看不到未来的陈牧,究竟能否迈出那通往武道绝巅的一步。 毕竟乾坤之道过了洗髓境,那距离问鼎天下,可就真的只差一步之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下宗师第一人 中州。 幽寂的深山中,一方道观坐落于半山腰。 这道观看上去并没多大,似也没有多少香火,但无论殿宇还是门匾都清扫的干干净净,并无尘埃,而那正门的门匾之上则有着三个大字。 玄天观。 位于道观最深处的后院里,一株古松之畔,一名中年道人身披朴素道袍,整个人赫然盘坐在那古松延伸出的一截小枝边缘。 一缕微风拂过,令古松轻微摇摆,枝叶晃动,而那中年道人竟也随着古松而轻微摇摆,整个人仿若一叶羽毛般,如无形之物。 数道人影从皇庭内出动,向着各个方向而去。 在绕过了正中那座金碧堂皇,威严耸峙的殿宇后,他来到了后方的一处侧殿。 “哦?” 说到这里。 片刻后。 魏和一袭大红色的内侍衣袍,面貌慈和,迈着轻缓的步伐走来,但仔细看着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心悸之感,此时冲着黑衣人轻声细语的开口。 听罢黑衣人的汇报,魏和一双眼睛逐渐的眯起,身上无形之中升起一股可怖的气息,令黑衣人感觉到呼吸为之一滞,一刹那间脊背便被冷汗浸湿。 正当微风拂过,道人身形随古松摇摆之际,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玄天道主微微摇头。 玄天道主目光依然平淡。 传闻其人本为大宣皇室子弟,后闻道入道,舍弃身份而修行,行走天下,终妙悟天地阴阳,直至跻身当世武道至强者之列。 天人合一的武道至境,屹立于当世武道最顶点的几人之一! 到了这种境界和高度,所行之路已无对错之分,皆是不同的道路。 他所行之道,洞察天命天数,比起玄机阁要更为清晰,但也因此有一层束缚,那就是他不能干扰天数的正常运转,连一丝一毫的插手都不行,即使是占卜这种小事,也必须对方全然自愿,不能是他强求,否则的话占卜出来的东西也是南辕北辙,完全错乱。 他这个师弟喜好游历天下四方,探寻天理命数,实际上世间追寻此道的有不少,像在寒北的玄机阁,中州的天命楼等等,都是以此为本,但他师弟唯一的区别是,只旁观而不插手,只窥视天数而不作为,无为而为。 “哦。” 天人之上,或许就像是海市蜃楼,再往前走几步,依然觉得只有一步之遥,无限接近却永远不得接近,这也是换血境以及天人层次诞生之后,所有武夫的最终归宿。 然而那身披帝袍的人影,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静悄悄的坐在那里。 老道士嘿嘿直笑,抓起石桌上的茶壶,直接从壶嘴倒出一缕冷茶,咕噜咕噜灌了一气,然后这才说道:“这次的事说出来,恐怕就是师兄你,也必然要大吃一惊了!” 魏和见状,微微摇头。 悄然间。 玄天道主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往院外看去,就见一個衣衫破旧,不修边幅的老道士正咧着嘴,笑呵呵的就从院外走了进来,往旁边的石桌旁一屁股坐下。 但见那石桌上,被老道士放下的,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的茶壶,忽的泛起一缕黑白色的幽光,壶内咕噜咕噜的再次浮现出茶水,从浓转淡,从凉至热。 玄天道主静静的听着老道士的叙述,并不插话,此时只伸手轻轻一挥。 纵然是老道士,知晓玄天道主的本事和境界,此时目睹这一幕,也不由得略微发怔,道:“师兄的阴阳轮转越发精妙了,我几乎都看不出痕迹,莫非已触及岁月之道了?” 还得是其中最接近武道尽头的那一撮,那寥寥几人,其他人诸如镇北王袁鸿之流,他也并不在意许多,他也没有兴趣插手什么乱世纷争,他所追寻的只有云端更深处。 的确……还不错。 黑衣人闻言也不迟疑,立刻微微张口,声音凝成一缕丝线,在魏和耳畔响起。 黑衣人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低头应了一声,恭敬一礼后,转身退去。 老道士看着玄天道主的样子,不由得意兴阑珊的摇摇头,但很快却又嘿然一声,道:“不过朝廷那帮人,恐怕是要炸上一炸了,我得去瞧瞧他们的反应。” 魏和。 “……” 若论官职实际也不过三品,但其地位却无法以官职来衡量,在那位宣帝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之后,其几乎就是宣帝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渠道。 魏和轻声开口。 这一手可谓是真正的‘技近于道’! 咕。 附近的数道人影感知到气机,又瞧见令符,也各不言语,悄无声息的退却,只留下黑衣人落在皇庭宫墙内侧,然后轻缓的迈步,向着那一片恢弘的殿宇走去。 并且, 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若是能以阴阳轮转为引,触摸到真正的岁月之道,掌握那份力量,那么也许他就能超越意境第三步,抵达天人之上的层次! 虽然参悟数十载,至今仍然是雾里看花,难以寸进,但各人皆有不同的道途,他只坚信自己所行之道才是正途,到了他这种地步已经没有所谓‘自信’这种概念,武道意志早已如山岳般不可撼动,又如明镜止水,毫不迷惘。 抵达武道尽头,迈入天人层次的存在,或是想要探究出淬体法的第九境,或是想要探寻出意境的第四步,但至今未有人能成,有的人也许参悟半生,看似离的很近,便如他师兄玄天道主,仿佛都只差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很可能就是不可跨越的天堑。 玄天道主抿了口茶水,看向老道士,语气平缓的开口。 “仍是雾里看花,井中捞月。” 终于。 他这师弟,虽论及武道实力,比他差了不少,但论及对于天地的一些理念和感悟,却并不逊于他,每次游历四方后,与他论道,他也能从中得到些许灵光。 老道士清楚,玄天道主所尝试的道路,怕是要比那些尝试探究出淬体法第九境的要更难得多,毕竟意境相对于武体,终归是更虚无缥缈一些。 玄天道主平淡的回应一声:“待他什么时候入了换血,你再来告知于我罢。” 甚至。 司礼监掌印,兼宫廷内卫阁领。 距离上一次宣帝在外界现身,还是十余年前的事,最近这十余年里,纵然是晋、燕、楚等八王,乃至宫廷后妃,正宫皇后,都见不到宣帝一面,能面君的只有魏和一人。 “你还未说你遇见了什么。” 老道士放下手里的茶壶,咧着嘴感慨道:“千年来就没出过几个有本事的人物,也就那柄天刀,还有几百年前那柄天剑,稍微接近了天地本相。” 魏和目送黑衣人离开,接着缓步往偏殿走去,轻手轻脚的推开殿门,走进偏殿之中,又将殿门合上,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若是有宗师层次的人物在此,看到这一幕,必然会震撼不已,因为这并非操纵坎水离火意境去重新泡出一壶茶水,而是以阴阳轮转,逆转了茶壶中发生的天地变化,使其恢复到了不知道多久之前,浸泡着一壶新茶的状态。 黑衣人向其一礼,并将令符递交过去,并低声汇报道:“魏公,寒北急报。” 有的去往晋王府,有的去往燕王府,有的则去往皇庭后院,没人知晓他们是去做什么的,只知道在他们离开各处重地之后,八王府邸以及各处重地皆短暂陷入沉寂。 就像是若无明确的典籍指引,想单凭自己去理解意境,知晓这一步两步三步要怎么去走,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这每一步都是历经无数前人的探索和推敲,彼此论道总结,最终才有人真正跨越进去,而淬炼武体则好歹更实质一点。 “是。” 三十三岁的乾坤宗师, 能击退宇文颢, 根基更胜于当年的姬昊, 他等候了一阵,不见有反应后,便缓缓转身往殿外走去,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一道身着黑衣的人影,悄无声息的掠过一处处屋檐,直至抵达皇庭之内。 说罢, 黑衣人默不作声,悄然释放出自己的一缕气机和内息,继而又取出一枚令符。 这种事,掌握阴阳领域的夏玉娥也能办到,但却办不到像玄天道主这样的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其对于阴阳轮转和天地变化的理解和领悟,已达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这种举重若轻之态,若交融天地之态,非寻常武夫所能企及,便是一些宗师存在,也难以像这般自然无痕,甚至连一丝元罡的波痕都察觉不到。 “层次越高,一层之隔,往往便是天差地别……古来至今想必也有无数人追寻岁月之道,但至今也不曾有典籍流传。” “师兄,师兄!” 到了他的境界。 “寒北十一州,苦寒之地啊。” 皇城。 天道无情,天道无为,窥视天数之后无论是试图逆改命数,还是试图顺应天时,都是存了一丝‘人欲’,越行则越远,唯有无为观之,方近天理,这是他师弟的路。 “只可惜那小子当时不愿让我占卜他的命数,否则的话我应当能看的更清晰一些。” 只留下玄天道主依然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后,依旧端坐于松枝边缘,随着古松轻微摇摆,朴素的院落里也再次恢复了寂静。 其层次必然凌驾于其他一切天地本相之上。 茶壶轻轻倾斜,壶嘴中倾倒出一缕清茶,落入旁边的茶杯中,继而随着玄天道主伸手虚招,那茶杯便飘然落入他的手中,被他端起并轻抿一口。 魏和又恢复了那慈和的神态,语气轻缓的道:“好了,咋家知道了,稍后会呈交陛下,你可以退下了,继续盯着寒北那边,有什么事随时向咋家汇报。” 就在一日之后,一个消息逐渐传遍皇城,席卷中州。 但这股气息来得快,去的也快,霎时间就无影无踪。 “你此行是又遇见了何事?” 他就这么静悄悄的沿着一块块青玉地砖往前走去,直至来到一侧的静室,静室中一道身披黄色帝袍的身影,正闭目静坐,半黑半白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气息微弱以极。 玄天道主缓缓放下手中茶盏,道:“有这等事?” 老道士又眯起眼睛道:“他尚未入五脏境时,我便偶然得见他一次,在他身上所卜之天数,十分之怪异,是最平平无奇之命格,虽与其他命数不定之人相似,但本质上却又有些不同,更像是既定的命数,却不知为何发生了极大的偏差。” 老道士感叹一声。 道人的姓名为何,这世上知晓之人已然不多,但其名号若是说出去,那便是放眼大宣天下,至寒北偏僻之地,依然是无数人如雷贯耳。 老道士‘哈哈’一笑,抛开纷乱的念头,道:“刚才说寒北贫瘠,千年来也就出了两个可圈可点的人物,但此次却是又冒出一个非同小可的家伙来。” 不入换血,终是蝼蚁,这句话用在陈牧身上或许并不太对,毕竟能击退宇文颢也算有些本事了,但对于他而言,能映入他眼帘的,唯有那些同为天人层次的存在。 陈牧才步入洗髓境,路途才刚刚开始,至少也要等入了换血境,方才勉强能来到他的面前,能与他论一论乾坤天地之道,在那之前再是妖孽,天资绝世,也没有什么。 玄天道主眼眸中闪过一丝少许的微光,但很快又归于平寂,继而再次闭上眼睛。 看到玄天道主反应平平,老道士顿时露出一个百无聊赖的神色,道:“师兄你还是这般无趣,三十三岁的乾坤宗师,怎么说也是前无古人了。” 玄天道主! “哦?” 声音在幽寂的静室中荡开。 其中一人迎了上来。 唰。 寒北十一州,玉州七玄宗,灵玄峰主陈牧,年仅三十三岁,以乾坤之道破玄关,入洗髓,斩乌骨侯,败姜长生,击退天妖宇文颢……载入天下宗师谱! “陛下,寒北出了点事。” 并且。 他也不打什么招呼,整个人一起身,唰的一下就消失在了院落里。 什么天资,悟性,统统都不在意了,因为他已经屹立在武道的尽头,只有真正走到了他所在的位置,才算是能映入他的眼帘,没到这一步,就是没到。 …… 有人探寻武体淬炼之法,有人探寻内化天地之术,而他玄天道主,尝试去参悟的道途,则是以阴阳轮转,去窥视岁月流逝,他认为乾坤八相也并未囊括天地一切,岁月便不在乾坤八相之中,但却又存在于天地之间,因此必然有岁月这条道的存在。 见他走近, “陛下已休憩了,你说于咋家,待陛下醒时,咋家自会转呈。” 所有抵达天人之境的武道高手,基本都是将当世的武道修炼到了极尽,达到了一个前方无路的地步,再想往前,就没有任何的方向,皆要靠自己去尝试探寻。 “真无趣。” 整个人几乎方一落地,附近就立刻有数道人影现身出来,一个个皆是气息如渊,将其包围在中央,俱都紧盯着他。 侧殿外站立着多个内侍。 “三十三岁的乾坤宗师,初入洗髓境便已悟出乾坤领域,连宇文颢那个老杂毛妖也被其击退,以我观之,他根基之浑厚,恐怕还要更胜于姬昊一筹!” …… “……” 玄天道主并不在意老道士的随性,整个人依然随着松枝上下摇摆,语气十分平常的冲着他询问道。 时隔三十七年之久,大宣天下宗师谱第一,位置就此易主,晋王姬玄楚落入第二位。 而新入宗师谱的陈牧。 位列第一!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禁地论道 寒北宗师第一人。 亦或者说,天下宗师第一人,此时并不知晓自身在大宣天下所引发的震动,或者说早就已经有所预想,而今也并不在意那么多,泰然应之,处变不惊。 这会儿的陈牧,正立身于一处幽静的山谷中,这里是七玄宗的山门禁地,纵然是长老轻易也不得踏入,唯有宗门太上以及掌教本人,方才能够畅通无阻。 过去能自由进出此地的,仅有尹恒、秦梦君以及祁至元三人。 而今又多了一位,那便是陈牧。 这处幽寂的山谷地势凹陷,但其中央处却有一个极其粗重的龙柱矗立,这便是乾坤锁龙阵的阵心,又名乾坤锁龙柱,通体以秘金和地脉镇石炼制,内部亦有玄黄石等顶尖灵物,可以说整体就是一件顶级的灵兵至宝。 正是这样一件灵兵至宝,方才能作为核心,镇压住七玄山脉下方的地脉之力,并能作为引导将地脉之力予以调用,否则的话单凭人力,就是天人合一的高手,心意能交感千百里天地,那也仅仅只是感知能扩张到那个范围,实际能控制的天地之力远远没有那么广阔,最多不过数里乃至十数里,否则的话简直如同传说中的神佛无异。 要攻破这样的地脉阵势,纵有一两位天人合一的存在出手,没有个一年半载,也几乎不太可能将其破坏,除非能有三位四位……但天人合一的高手并非随处可见的大白菜,放眼整个寒北,也不过区区两人而已。 虚空玉晶的旁边,还有陈牧以及秦梦君两人,七玄宗如今的三位顶尖高手,此时都汇聚于此,正一同研究虚空玉晶的玄妙。 其二,至少要有一位乾坤宗师。 只不过。 “虚空之道,若是那么容易参悟,如今也就早成了典籍记载的武道之一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有过这种猜测,更不用说其他在武道之上走的更远的存在了。 当这一方天地之内的一切,风雷水火等八相尽皆明悟通透,那么向外触及的不外乎便是‘宇’和‘宙’,这其实就是尹恒所说的‘虚空’以及‘岁月’。 秦梦君此时已回过神来,略微点头后,便继续研究起虚空玉晶。 “嗯。” “更往前,六腑境就是尽头,能悟出领域的都极少。” “嗯。” 就是整個大宣天下,合起来也不过二十余位。 他不清楚这世上是否会有淬体武道的第九境,但至少以他的天赋资质,未来必然能将洗髓境以及换血境都练到极限,抵达真正的极尽。 实际上这一点更为困难的多,因为当今天下,千年以来诞生的乾坤宗师也不过仅有十位,但恰好陈牧便是那第十人,这一最难满足的条件反而不成问题。 于是思忖之下,便来到宗门禁地拜访尹恒,询问虚空玉晶的玄妙。 看着他的样子,陈牧便静静等待下文,而秦梦君也是并不插话,在一旁听着。 武道一直都在前进,淬体八境从来都不是一次性诞生的,而是一步步推衍而来,但‘换血境’终究还是不太一样,到这一步,整个肉体上下几乎是彻彻底底的都淬炼了一遍,抵达完美无瑕之境,往上究竟是否还能踏出第九境,的确是无人知晓的。 陈牧若有所思的问出这个问题。 如今的陈牧和秦梦君,虽然和他还有些许差距,但其实都处于同一层次了,他能够指点两人的东西不多,而今说一说这些他所知晓的,作为前辈倒是心情不错。 “如天地之外的虚空本质,便不在乾坤范围之内……因此便有人猜测,若能明悟虚空之道,掌控虚空之力,就是踏出了意境的第四步。” “只不过路途虽摆在这里,但无人知晓该如何踏入,当今之世,在这条路上行的最远的应当是大禅寺方丈真定,号称古佛金身,实力在大宣天下足可位列前五,但据我所知,纵然是他,其本质仍然还是血肉之躯,摆脱不了这一桎梏。” 他是更赞同淬体第九境的理念的。 对常人而言,心脏破碎,哪怕是洗髓宗师,换血武圣,也是基本上是致命之伤,但对于他来说,即使心脏碎裂,也依然能够自愈,并且自愈的速度还会极快。 其三,要有足够强的地脉阵势。 “淬体法真有第九境?” 陈牧听闻虚空玉晶能够炼制空间类灵兵,也是惊讶不已,当即询问尹恒该如何炼制,尹恒恰好也知晓炼制之法,只不过需要几样关键的条件。 尹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梦君。 听着尹恒的叙述,秦梦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并非是空想。 “这世上能触及虚空玄妙的奇物,基本上也没有多少罢。” 然而恰好陈牧手中便有其中之一,那便是——补天石。 陈牧在思索之后,又向着尹恒询问道。 尹恒听着秦梦君的回应,不由得感叹一句道:“武者修行,抵达天人合一之后,便走到了世间的极致,走到了当世武道的尽头。” 古今未来为宙。 “岁月?” 他曾以不怎么重要的肠脏做过尝试,以内息元罡在其上留下一道细微的伤痕,但伤痕并不流血,并且须臾之间就会弥合,其本质已和血肉凡胎有了区别。 秦梦君在思忖了片刻之后,缓缓的回应一句,等到再过一两年,她的一身武血流淌全身,慢慢的将周身各处都更进一步的淬炼至无暇,她的路也一样会抵达尽头,到那时的她除了参悟意境第三步之外,多半也会去探寻淬体武道更进一步的可能。 “虽然颇有些虚无缥缈,但也的确合乎情理。” 虚空,岁月, 这些哪是那么好参悟的东西,光是意境第三步,天人合一那一步,都是茫茫天下不知亿万黎庶,才能诞生出区区二十来位。 这时陈牧和秦梦君也都收敛视线,看向尹恒。 “梦君你感觉如何?” 虚空之道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是虚无缥缈,哪怕他能打出虚空裂隙,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像是欠缺一个引子,无法理解要如何从乾坤之内,走向乾坤之外。 不过如今的她,距离掌握意境第三步,踏入天人合一,都尚且还有距离,去遥想更虚无缥缈的什么‘岁月’、‘虚空’等第四步的可能性,就有些太好高骛远。 陈牧也在观察虚空玉晶。 尹恒缓缓的说道:“梦君你已入换血,应当清楚,在换血这一境,不像洗髓之时还有武体初成、小成乃至大成圆满的说法,一旦入换血,仅需两三载,便能将一身精血皆蜕变为‘武血’,内蕴天地之力,流淌全身各处,使得武体彻底达到圆满无暇之境。” “但这种圆满无暇,不代表无法更进一步淬炼,有人认为淬体武道的修行,就是不断将血肉之躯,淬炼到等同于天地本质的道路,从磨皮练肉,到洗髓换血,一步步走来是越来越接近天地本身,再要往上,或许就是彻底改变血肉凡胎的本质了。” “其实对于意境第四步,还有其他更多的理念,譬如有人认为,岁月也是一种道,天地从混元中来,分化阴阳直至乾坤,这个过程便是岁月,若能参悟执掌岁月之力,也将超越意境第三步,跨入更高的层次。” 岁月无痕,但的确又存在,象征着天地变化之理,如果能理解这个‘变化’本身,那的确有可能对天地产生更深层次的领悟,从而跨越意境的第三步。 但问题在于,如今的他也才不过洗髓之境而已,都尚未踏入换血,他产生的蜕变仅仅只是将五脏六腑极限淬炼而已,倘若如尹恒所说的,淬体武道第九境就是彻底脱离血肉凡胎,那如今的他,岂不就算是半个‘第九境’? 这似乎并不太合理。 虽说脱离血肉凡胎,以身躯比拟天地,这个说法听起来十分缥缈,但依照淬体一路走来的道途,也算是合理的推断,只不过至今还无人能成,因此无法确定是否正确。 上下四方为宇。 陈牧听罢尹恒的话,倒也是略微沉思。 尹恒缓缓叙述着。 提到改变血肉凡胎的本质,他倒是想到了他自身,他极限淬炼而成的五脏六腑,而今似乎就是一种脱离了血肉凡胎,接近于天地本质的方式存在。 “万年前,洗髓境便是尽头,但又有人开辟出了换血境,继而诞生了第一位天人。” 有人的坚信,必然会有淬体第九境,但也有像尹恒这样,并不确信的。 “好了,不说这些,你们迟早也会接触和知晓,眼下提前去考虑并无意义,还是继续研究这虚空玉晶,看看该要如何炼制为好。” 其一,至少要有两位换血境存在。 实际上从到手之后,他一路上也时而在研究虚空玉晶,这东西的奇妙之处在于,它仿佛是一个极其矛盾的结构体,像是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产物。 陈牧此时也在凝视着虚空玉晶。 陈牧听着尹恒的话,倒并未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 他所了解的,武道的尽头就是意境的第三步,但能抵达第三步,修成天人合一的,每一个都是绝代芳华,都是天资绝世,乃至身具大智慧,他们抵达了尽头,自然会去窥探世间道途,是否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会去探索虚无缥缈的意境第四步。 尹恒屹立在乾坤锁龙柱的旁边,目光正盯着漂浮在虚空中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晶,整个人似都沉浸在其中,过了许久才忍不住感叹一声。 像冰绝宫若非恰好赶上天地异变,地渊开启而导致地脉崩散,那就算是异族四部以及天妖门、天尸门联手,也不可能攻破他们的山门,迫使他们远迁。 虽然如今的她也是换血境的人物,淬体武道几乎已走到尽头,甚至全力以赴也能撼动虚空本身,打出虚空裂痕,但对于虚空的玄妙却是无法参悟,不得其门。 倘若存在第九境,那到时候的他,应当就能窥见到那个层次了。 这乾坤锁龙柱所能调度的地脉之力,虽然囊括上百里范围,可实际上也十分迟滞,哪怕是尹恒亲自坐镇阵心,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也难有十之二三。 尹恒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七玄宗的山门大阵乾坤锁龙阵,属于顶尖地脉阵势之一,刚好能满足这一需求, 其四,单凭虚空玉晶,也无法直接炼制出空间类灵兵,还需要能承载虚空玉晶的奇物,虽然有好几种,但皆是极其罕见的奇物。 最关键的四种条件,竟是全部都得以满足! 要知道当世空间类灵兵那么稀少罕见,正是因为要同时满足这四项条件是极其困难的,可偏偏如今的七玄宗,全部具备,仿佛是天数使然一般。 诞生于洞天生灭之间的奇物,是极少数能够承载虚空之力的奇物,也恰好是契合虚空玉晶的另一种主材料,能在石脉洞天崩毁之际,与虚空玉晶一并诞生,也属机缘巧合。 其实论及对于大宣天下的认知,他或许是不及尹恒百年纵横所了解之多,但要是论起对于世界的理解,他的眼界却要更广阔的多。 秦梦君此时也在注视着虚空玉晶,感受着其中的玄妙,听到尹恒的话后,便回过神来,收敛思绪并微微摇头,道:“雾里看花,难辨真切。” 尹恒一样不曾亲眼见过虚空玉晶,但他百年阅历,对于虚空玉晶却是有所了解,知晓这乃是极少数的蕴含虚空玄妙的奇物,更是能炼制空间类灵兵的核心之一。 “可武道真的有尽头吗?” 陈牧听罢尹恒的话,目光倒是微微怔然。 拥有这种顶尖的地脉阵势,基本就等于拥有一尊无法移动的‘天人合一’境的高手,这也是七玄宗这样的顶尖宗门坐拥一州的底气。 尹恒见陈牧和秦梦君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这才笑呵呵的出声打断。 秦梦君略微讶然,继而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 “如今没有,但未来,或许会有。” “当今的武道,意境第三步为极尽,淬体换血为极尽,所有抵达尽头的武者,无不想往前开辟出一条新路,抵达淬体武道的第九境,亦或者是意境的第四步。” 至少在陈牧看来,这两条路或许都是对的,只不过这世间的武道,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还没有人抵达那个高度,目前都还处于探究和尝试的阶段。 这份力量虽也能够与天人合一的武道强者匹敌,但也难以镇压他们。 那一块晶莹剔透的结晶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棱角和结构,其本质就像是一块被压缩了的虚空,不属于天地间的任何一种物质,即使是陈牧练就乾坤八相,以乾坤之道观之,也是无法将其完全渗透和控制。 至于什么虚空、岁月,纵然真是正确的修行之路,恐怕他这一生也不可能得见。 实际上。 当然。 人寿数有限,纵然是换血境也不过两百年寿命,即使精通敛息养生之道,也难活过三百岁,在他看来除非能先打破寿命的局限,得到更久远的时间,才有可能将意境参悟到更高的层次,否则的话都不过是空中楼阁,没有依存而已。 只不过这些情况,就属于连古史典籍上都不会记载的东西了,基本上只有当世最顶尖的那些存在,彼此之间也许会相知论道,他们究竟探索到什么地步了,无人知晓。 虽然秦梦君已登临换血,而陈牧也有比肩换血境的力量,但两人抵达这一层次都比尹恒要晚上许多,论及换血之后的阅历见闻,自然是远远不如尹恒所知之多了。 这一点七玄宗刚好满足,尹恒以及秦梦君两人皆是换血境。 不过短暂思忖之后,陈牧却是并未将这些说出来,倒不是刻意掩藏,而是如今的他自己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叙述并无意义。 尹恒看着陈牧和秦梦君,忽而笑呵呵的说道。 “尹前辈刚刚还提到意境的第四步?” “这虚空玉晶,果然是玄妙非凡。” 尹恒看了陈牧一眼,道:“你修行乾坤之道,囊括天地一切,但走到今日,你应该也能感受到,乾坤亦并非全部,那仅仅只是这方天地之内的全部。” 另一边。 他护送许红玉等人在灵玄峰安置之后,就开始整理地渊之行的收获,对于其中最珍贵的几件奇物,补天石以及混元气等,他都有所了解,唯独虚空玉晶却是完全不识。 尹恒大致知晓空间类灵兵的炼制之法,且如今各种条件尽皆满足,但这种事他并无经验,也自然不可能轻易动手,还需要三人更进一步的探讨,确定没有差错才能尝试。 陈牧对此也一样较为慎重,毕竟若能有一件空间类灵兵伴身,那对他来说行事可就要方便太多了,难得机缘巧合能有这种机会,自然也是尽力考量每一处细节,务求不出差错。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乾坤瓶 数日匆匆而过。 陈牧以及秦梦君、尹恒三人依然还在七玄宗禁地深处。 此时陈牧正与秦梦君相对而立,两人之间漂浮着虚空玉晶以及补天石,正在彼此研究和探讨,时不时的或点头,或若有所思。 尹恒则站在另外一处,忽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略微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时,向着陈牧看了过来,道:“你的事传遍中州,恐怕麻烦将至了。” “武道本就坎坷而行,步步维艰,何惧麻烦。”陈牧微微摇头,道:“不过的确该动作快一些了,尹前辈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尹恒折返过来,走到旁边,目光仔细观察向那枚虚空玉晶,道:“我来调度乾坤锁龙阵之力,梦君护持补天石,你以乾坤之力引导,应当能有五成……若是再探究推敲十天半个月,应当还能再增加一两成的把握。” “俗了点,不过倒也顺口。” 三人这段时间的交流和探讨,基本已将炼制的流程整理清晰,此时尹恒一动手,秦梦君那边也不迟疑,同样屈指一点,一股乾天之力荡漾嗡鸣,托起了那块补天石。 他所追求的,始终是个人武力的极致,一旦他未来跻身换血,甚至掌握意境第三步,问鼎天人至境,就算是遭遇到百万大军,缔结军阵合围又如何? 秦梦君闷哼一声。 陈牧将念头收敛。 实际上并非地脉之力达到了极限,而是尹恒所能操纵的强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他已无法让这磅礴浩瀚的地脉之力更加凝练,在虚空玉晶内部开辟出更宽阔的空间。 只是直到这处内部空间,拓展到差不多近二十丈左右之际,终于开始剧烈的震颤,并非是无法进一步开辟,而是乾坤锁龙阵调动的那磅礴地脉之力,已达到了极限。 可结果却是,在回去宗门的路上,乍然听闻姜长生折剑于地渊的事,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听闻令姜长生折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视为毕生之敌的陈牧。 也几乎就是在其内部洞天逐渐定型的时候,虚空玉晶本体的表面,也是开始逐渐的呈现出一道道白色的裂痕。 在姜长生的后方,一道白衣人影一路跟随,他面貌年轻,看着姜长生步履蹒跚的走进天剑门的山门,略微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眸中的目光也是复杂无比。 陈牧也是目光肃然,此时同样向前抬手,双手缔结一印,乾坤之力荡漾而起,将虚空玉晶牵扯过去,落在了那块补天石之上,以乾坤的牵引使得两者初步贴合。 原本大宣朝廷的青龙白虎等四军,就是天下最为精锐的军士,易筋锻骨皆为军卒,五脏六腑的将校不计其数,宗师统领亦不知凡几,缔结军阵一旦合围,就是换血境都难有几人能逃脱,更不用说能够依靠乾坤壶而达到神出鬼没的程度,那简直太过于恐怖。 有这种恐怖的,近乎可称之为‘神兵’的东西,难怪当年的大宣朝廷能号令天下,威慑各方,四海皆服,只是这件神兵最终还是遗失在历史中,至今都不知去向。 陈牧这边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在这种浩瀚天地之威下,哪怕是如今的他,也能感觉到自身的薄弱,不过也就仅仅只是薄弱了,相较于曾经的他只觉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现在的他面对这份力量,至少能够蹦跶几下,只要不承受正面冲击,总有辗转诺腾之力。 几人研究推敲虚空玉晶已有十余天,陈牧也不打算再多浪费时间,毕竟他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做,另外花弄影那边似在外海寻到了定海珠的情报,他也要去一趟外海。 “哼……” “可以一试。” 在略微感受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武体体魄后,陈牧便将手一翻,拿出乾坤瓶,以一缕元罡真劲引导,将早前存放在其中的十五份极品龟苓散取了出来。 明明他与陈牧在云霓天阶一战,也不过是数年之前的事情,那时的他全力以赴,虽不敌陈牧而落败,但至少有资格能令陈牧全力出手。 若是有一尊天人合一的高手在此,调动地脉之力,也许还能更进一步的开辟虚空玉晶内部的空间,能拓展到五十丈甚至百丈,但尹恒的话二十丈方圆就是极限,再继续开辟便十分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会崩塌毁灭。 尹恒这边正双手虚托,强行操纵地脉之力,整個人的元罡内息都在勃发。 一想到姜长生,陈牧心中又升起一丝古怪的情绪,以前古弘曾败于他手,心剑折断形同废人,此后破而后立,但又被他再次击碎,从此便再也杳无音讯了,姜长生也是苦练毕生的长生剑,折断于他之手,算是从徒弟到师尊都被他折了个遍。 接过那器物后,只粗略一个感知,秦梦君便感知到,这件器物托在手中仿若实心,但实际内部则有一方约莫二十余丈左右的微小洞天,并且这洞天有一处与外界连通,便是那个仿若瓶口一样的位置,这是经由补天石承载所产生的结果。 “左师兄。” 陈牧以及尹恒此时都是全神贯注,完全无暇分心,彼此之间尽可能的互相配合,而直至虚空玉晶的破碎达到一定程度,外壳即将彻底破裂之际,秦梦君终于动了。 秦梦君将这件空间灵兵抛还给陈牧,并道:“我看这外形像个瓶子,不如你就稍加塑形,化为瓶状,叫其乾坤瓶罢。” 陈牧目光落向虚空玉晶。 【武体:乾坤(小成)】 此时也是不多迟疑,很快便一份份的吞服下去,将龟苓散的药力在体内逐步的消化,同时视线中的系统面板上,积累的经验值也是在快速的增加。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件乾坤瓶内部的洞天,仅有约二十丈方圆,比起传闻中的位列大宣灵兵谱前十的‘乾坤壶’要小上了许多。 其内部的洞天彻底定型,也就意味着这块虚空玉晶的外壳将彻底崩裂。 陈牧、尹恒以及秦梦君三人,都只觉得一束白光乍现,遮盖了视野之中的一切,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茫茫的一片纯白,再无其他之物。 这一部分对如今的陈牧来说,倒是不需要发愁了,他在地渊中的收获极多,首先取出来的,便是一枚通体翠色鲜嫩的果实——长青果! 这就极为恐怖了。 陈牧很快摇了摇头,不去多想,将那枚长青果一口吞下。 【武体:乾坤(小成)】 尹恒这会儿也是很感兴趣的走了过来,与秦梦君一同研究起了这件新诞生的空间灵兵,毕竟哪怕是以他的阅历,虽曾偶然见过一件空间类灵兵,但并没能上手一观其妙,现在这一件却算得上是他亲手炼制,自然是兴趣极大。 此时。 咔嚓,咔嚓。 过去的陈牧对于乾坤壶的了解,仅限于一些虚无的传闻,但如今的他从尹恒口中,就了解到许多不曾知晓的真实历史,比如乾坤壶内部空间之大,远超其他几件存世的空间灵兵,其几乎是一个小型洞天,甚至能够转移数以十万计的精锐军士! “乾坤定,天地合。” “左护法。” 本来, 说罢。 坐落于群山之间,一座座山峰陡峭,犹如竖立的剑锋,穿入云霄之中。 尹恒见状,也不多迟疑,大袖一挥,矗立在禁地中央的乾坤锁龙柱便嗡鸣一声颤动起来,并伴随着一股沉重而浩瀚的地脉之力,被缓缓调动运转起来。 “五成,够了。” 这种幻象仅仅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个呼吸,很快禁地的中央就再次恢复寂静。 而虚空之中,那原本几股力量交汇的中心,此时则出现了一枚五彩色器物,形状略有些不规则,但勉强说的话,倒是有些接近瓶状,大小则仅比巴掌略大一些。 “天地开,乾坤变!” 纵然他是换血境的存在,能够操纵乾坤锁龙阵,以此来尝试炼制虚空灵兵的机会,那也是决然不多,恐怕毕生都难有一次,此时自然也是无比肃然。 若是早有这样一方‘乾坤瓶’在手,那就无需遗失那些有价值之物了。 击败了天妖门一位七阶妖尊,他自认已逐渐拉近了与陈牧之间的距离,而他亦有把握在五年之内,冲破玄关,迈入洗髓宗师之境。 护送姜长生回宗的一路上,更听闻大宣的天下宗师谱上,陈牧已是悄然登谱,并且一步问鼎,而今已是实实在在的天下宗师第一人! 哪怕是直到此时,心中依然有些恍惚。 像他手中的乾坤瓶,若是拿来给玉林军所用,最多也就是方便搬运和放置粮草,但乾坤壶却能承载十万计的精锐军士,由一位换血境的高手携带,简直如神兵天降! 这个把握和他判断的也差不多,毕竟是炼制空间类灵兵,纵然条件尽皆具备,再有天下最擅长锻制的筑器大宗师在此,也不可能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一半一半已足可尝试。 空间灵兵的确价值非凡,对秦梦君和尹恒来说也俱都有用,但材料皆是陈牧所得,那自然是陈牧所有之物,而不是宗门之宝,除非陈牧未来寿尽而终,将这件宝物留在七玄宗,代代传承下去,那就如太阴镜一般变成属于七玄宗的又一件宗门至宝了。 陈牧听着秦梦君的话失笑一声,接着右手轻轻一引,有泥沙从地上升起,覆盖在那空间灵兵的表面,将不规则的部分填充上,最后使其化作一朴素的瓶状,看上去就仿佛是盛酒的器物,不上手查探的的话,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件内有洞天的空间灵兵。 秦梦君也有些迫不及待的伸手接过,到了她如今的境界,能让她感到稀奇的东西已然不多了,空间灵兵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毕竟是遍数天下都找不出几件的奇宝,也许论及排名,在大宣灵兵谱上并不是全都排在前列,但论及用途那可是太广泛方便了。 姜长生剑断意折之后,已是形同废人,陈牧也没有了太多兴趣,只将其在地渊中收获所得尽皆取走,其中就包括有这枚长青果。 外有浩瀚地脉之力冲击,内有陈牧的乾坤之力支撑,原本虚空玉晶内部那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微型洞天,此时则逐渐的开始稳定下来,将要彻底定型。 此时尹恒动了,大袖挥挥,一股澎湃浩瀚的地脉之力,呈土黄之色,沿着乾坤锁龙柱喷涌而出,冲天而起,在空中倒悬之后,一下子贯击在虚空玉晶以及补天石之上。 【经验:3821点】 她一直护持着补天石不使其承受冲击,此时眼眸中光芒一闪,乾天之力随着她的右手一引,立刻变得汹涌澎湃,裹挟着那块补天石硬生生的撞进了虚空玉晶内部的洞天之中! 下一刻。 以乾坤锁龙阵调动的地脉之力相当浩瀚,尤其又是在这阵心的位置,爆发出的磅礴伟力,就算是天人合一的高手,往往也不敢强行硬抗,那股力量只是不够凝聚,否则的话将浩瀚百里地脉山川之力凝聚于一处,撕裂虚空不过是轻而易举。 尹恒此时也是目光凝重无比,他也是全力出手了,毕竟驾驭乾坤锁龙柱调动浩瀚地脉之力,哪怕他身为换血境,也一样是压力巨大,根本不可能将这么庞大的力量调动的如臂指使,只能尽自己的全力来控制,使其不散溢。 青州。 也不知姜长生能否如古弘一般,也能重聚剑心,不过他终究是洗髓宗师,受到如此重创,光是武体没有个三五年便不可能恢复,纵然还能破而后立,也是多年以后了。 早在半月之前,他于冰州之地,驾驭玄天剑图,正面击败了一位天妖门的七阶妖尊,也是引发一片不小的震动,论及实力,下一次重定风云榜,多半是能位列榜上了。 “成了?” 龟苓散陈牧很早之前就已用过。 不用尹恒去说,陈牧也知道尹恒已达到能力极限。 【经验:782点】 倒不是再多一两成把握不够重要,而是如今的陈牧,的确是不宜久留七玄宗,毕竟当今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视线都瞩目向他,孤身出山,隐藏游历,直至彻底龙腾于天,俯瞰山河万物,对如今的陈牧来说才更为安妥。 陈牧将心绪平复之后,意念一动,便唤出了系统面板。 总算是得手一件空间灵兵,陈牧此时心情也是十分愉悦,毕竟以往多次遇到随身携带重物不便的情况,尤其是探索地渊之时,斩杀的八阶妖王的尸体,多数都没有空暇带走,只能取其身上最珍贵的几个部分,其他都得无奈舍弃。 一袭青衣的姜长生,青衫之上血迹斑斑,面若枯槁,眼神仿若死寂的幽潭,他拄着一截干枯的木杖,就这么踉跄着向山门迈步,一步步的抵达山门前。 世上都已不知是何光景。 三人同时撤去力量,收力后退。 不管乾坤壶这件灵兵到底去了哪,对如今的他来说也已没有太多在意,他手中已经有一件乾坤瓶,足够方便他使用,而他也并不需要乾坤壶这种神兵来震慑天下。 哗啦!! 汹涌的地脉之力失去牵引后,立刻倒卷,重新归入地下,再次被乾坤锁龙柱镇压。 “极限了!” 一人, 也可破百万军! 到那时。 “聚!” 这枚长青果是从姜长生身上取来的。 乾坤气机交感之下,陈牧能够感受到虚空玉晶内部逐渐交融并扩大的一处空间,又或者说是‘微型洞天’,起初仅有巴掌大小,逐渐开辟之后,便慢慢扩展到了一尺,直至一丈,并且还在进一步的拓展。 距离迈入大成,还差将近2200点左右的经验。 只不过系统面板的强行提升,并不顾及身体的适应性,之前他一步迈入乾坤小成,便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而经历了地渊之行,以及研究和炼制乾坤瓶的过程后,根基基本已经稳固,如今已可以尝试再进一步了。 一路护送姜长生的白衣人正是天剑门前任真传魁首,现任天剑护法,左千秋。 “好,那便动手罢。” 她负责的是护持补天石,不使补天石在地脉之力的冲击下破碎,尽管不需要与那浩瀚的地脉之力正面对抗,但也仍然是受到其冲击。 只是此时的左千秋,看着姜长生步履蹒跚的背影,一时间只有些心绪恍惚。 秦梦君看着那件器物,眼眸中闪过少许光芒。 咔!咔!咔!! 山门中早有天剑门的执事护法现身,但看到姜长生拄杖踉跄前行,都不敢上前搀扶,也有人将目光投向后方一路护送的那道白衣人影,冲着白衣人打招呼。 他轻轻一抛,将其抛向秦梦君。 天剑门。 但实际呈现出来的却并非碎裂,而是虚空玉晶内部那纷乱斑驳的裂痕和棱角,一处皆一处的消失抹平,其内部存在的一个个狭小的方寸空间,在互相破碎并融合。 “师叔……” 微微摇头。 当时他将所有玄龟心血皆炼制为龟苓散后,由于乾坤武体才磨炼到小成不久,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便不曾继续服用这些灵药淬炼,而是都存放起来,现如今一并取出,倒是正合先用。 陈牧向前屈指一点,也是全力以赴,乾坤领域全开,以乾坤领域驾驭天地之力,更兼元罡真劲勃发,汹涌的乾坤之力灌入虚空玉晶的内部,强行撑住其内部的二十丈虚空! 秦梦君也是点头认可。 近距离感受着这种变化,陈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感悟,难道天地就是这般诞生的,也是由这样一点虚空玉晶,以无穷无尽的力量去开辟冲击,使其无尽延展化为天地山河? 心心念念的空间灵兵终于炼制成功,陈牧终于是撇开了诸多束缚,回返了一趟自己的住处,将各种积存之物尽皆收入乾坤瓶中,一时间只觉得畅通许多。 基本上也是如同陈牧早前判断的一样,在将十五份极品龟苓散悉数服用炼化后,差不多是积累了将近三千点的经验值。 他的乾坤武体,要从小成突破到大成,需要六千经验,实际上在他探索地渊,得到诸多收获之后,就基本上凑足了突破所需。 …… 此刻。 陈牧倒并不介意,就站在旁边看着尹恒和秦梦君研究。 过了片刻。 磅礴的地脉之力就这么集中在虚空玉晶之上,将其不断的淬炼,使得整块虚空玉晶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仿佛将要碎裂一般。 还是陈牧率先伸手,虚虚一引,就将那器物召到了手中,在掌中轻微掂量一下后,脸上终于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道:“成了。” 可如今, 连姜长生在陈牧面前,竟都不是一合之敌了,这短短几年明明他的进步也是极大,迈入六腑境,淬炼六腑到圆满,甚至已有跻身风云榜的实力,他亦是天剑门百年来无可争议的绝代天骄,唯一的天剑传人,但和陈牧比起来,如今他所苦修的一切,仿若一个笑话。 他究竟是差在哪里了呢。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南明火 七玄山脉深处。 峡谷中。 一块崎岖嶙峋的山岩上,陈牧盘膝而坐,附近的天地之力正不断的流淌过来,冲刷并洗练他的身躯,一路渗透至骨髓之间,使得他的一身脊髓不断的淬炼,渐渐变得混成而厚重,慢慢接近‘髓如汞浆’的境界。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环绕在陈牧身边的天地之力终于渐渐散去。 他一双眼睛也是缓缓睁开,眸光深邃,整个人气势内敛,虽然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但此时若当面与陈牧对视,自能感受到一种仿佛直视天地乾坤般的威严和压迫。 “结束了。” 陈牧心中低喃一声,唤出系统界面看过一眼。 【武体:乾坤(大成)】 【经验:419点】 陈牧握了握拳头,感受着武体大成之后带来的变化。 公羊愚这种,几乎公认能排进当世前五的绝世高手,其实力当然是恐怖无比,但当今天下九十九州,掌握意境第三步,踏入天人层次的,也有那么二十几位。 譬如寒北流传的,天刀公羊愚曾在潮灾之际,一刀截江,断流三日! 过去还在瑜郡时的陈牧,听到这种江湖传说,只当是不懂武道的世俗凡人的夸大之词,但如今却是能够明悟到其中的几分本质了。 入地渊之前,他的实力与秦梦君空手相当,若秦梦君动用灵兵,则他要略逊一分,而在入地渊之后,他种种机遇,曾得到一朵完整魂莲,使得自己的心魂之力提升不少,全力以赴基本上和秦梦君驾驭灵兵不相上下了。 将潮灾所引发的坎水之变,在一定区域内生生截断! 而陈牧这里,从踏入洗髓境至今,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年! 这样的修为进境,绝对是超出任何人的预料,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毕竟武体修炼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熬练的过程,纵然资源足够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肉体吸收和淬炼总归是需要时间,就像是打铁,不可能一瞬间就将其炼成,而是要经过千锤百炼。 也就是说,他这一个小台阶的提升,就比得上两个楚景涑的罡劲总合! 如今的他,实力当与尹恒相当,并且因他修炼的乃是乾坤八相,论及保命的本事,尹恒定然也是不及他,那么除非当世前十的天人高手,其余的他即使应对不了,也应当有机会退走,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并且这种截断的效果,能足足维持三日之久,显然这根本不是武道领域所能做到的,也不是换血境单凭元罡蛮力能维系的,这是意境第三步的天人合一,方才能做的到。 因此像尹恒这般迈入换血近百年的老一辈存在,和秦梦君相比起来,也就只是小胜一筹,战斗起来想胜容易,想威胁到秦梦君的性命则很难。 “如今的我,纵然没有趁手的灵兵,实力应当也与尹老前辈不相上下了。” 如今。 不过。 陈牧微微摇头。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对于寻常宗师来说,即使有足够的资源,加上乾坤锁龙阵这样的阵法地势能够依仗,从武体初成要修炼到大成,也至少得花费七八年甚至十年之久。 “不知道那些天人合一境的高手,和尹老前辈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不过这种实力的层次,对他来说还并不算满意,或者说只要天下还有能威胁到他的事物,他就一日无法松懈下来。 陈牧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大致清晰的判断。 往前再走一步,就是洗髓境圆满,再往上应当就是洗髓的极限了。 陈牧将剩余资源整理一遍后,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至少陈牧很清楚,如今的他和公羊愚这等天人合一,几乎屹立于当世武道之极巅的人物之间,仍然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这样的存在对他也是威胁极大。 “力量果然又增进许多。” 他之前在系统面板上尝试了一下,知晓更进一步的突破所需的经验值,这一万两千点的经验的确是不易凑足,虽然他此次地渊之行,收获的资源,以经验值来计算至少也有七八千点之多,但这毕竟是在地渊之中所得。 系统面板的效果的确是极其强大,几乎是将千锤百炼压缩在了极短的时间之内,将每一份淬体的药力乃至天地之力都发挥到了极限。 他不知道那些排名靠前的,诸如公羊愚这般的盖代强者,究竟实力能达到什么境地,但只要他迈过这两个小台阶,将洗髓一境也练到极限,那么换血这一步所谓的生死之关,对他来说,应当就是弹指可破,毫无瓶颈! 不知到那个时候, 他的实力比起公羊愚、玄天道主这些天人极尽的盖代人物如何。 而今他武体大成,往前又迈进了一个小台阶,实力又有一个台阶的跨越,基本上已足以比肩尹恒这些迈入换血境许久,纵横天下多年的老一辈人物了! 纵然是换血境之中,能凌驾于他之上的人也不多了,能威胁到他的人则更少。 “天人……” 陈牧仰头望向天穹。 将之前积累的极品龟苓散以及地渊中的收获用去将近一半,他的武体终于是从小成更进一步,淬炼到了大成的层次,距离‘髓如汞浆’的圆满只差一步之遥。 天人高手之间的差距,没有人能说得清,毕竟都已号称‘天人’,他们的事迹实际上都已极少在世间流传,甚至连明确的实力排名都没有,当然也无人敢给天人排名。 这其中排名在末尾的一些,实力自然是不及公羊愚、玄天道主等存在,据他所知尹恒就曾遭到过天人高手的追杀,但最终还是全身而退,一路逃回了七玄宗。 宗师之间亦有差距,换血一样,便是天人合一,也是如此。 “武体从大成到圆满,需要的经验是一万两千点,又提升了一倍……我剩余的这些淬体灵物尽数用掉,能凑起来的经验点,应当也就三四千左右。” 一刀截断百丈江水,这并不算什么,哪怕如今的他也能做到,甚至一刀截断三百丈江河也不算难,可真正难的是使其断流三日,这说明其一刀所截断的并不是纯粹的江水,而是天地之力的变化! 一刀。 他不曾亲眼见过天人合一的存在出手,但的确听说过无数种关于他们的传闻。 “还差两步。” 换血境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小成大成圆满之类的区别,仅仅只是完成换血境之后,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来让凝练的一身武血,逐步的淬炼全身各处,让体魄渐至圆满无暇之境,而这個过程的差距并不算很大,并非质的飞跃。 陈牧的心绪没有飘忽太久,很快就收敛下来,拿出了乾坤瓶,开始检视并整理自己剩余的一些资源,其中有一些奇物是铸造灵兵的资源,也有剩余的一些淬体类灵物。 相较于武体小成,提升到大成这一步,他的体魄内息以及所能凝练的元罡真劲,在之前的基础上差不多又增强了两三成! 要知道之前乾坤武体小成的他,所能调动的元罡真劲,就几乎接近一百五十份左右,在此基础上的两三成的提升,那可是非同小可,像楚景涑突破宗师,初步凝练武体,其所能凝练的元罡真劲,也最多不过二十份左右罢了。 地渊并非常年开启,并且此次之所以能收获如此之多,也是刚巧冰州地渊乃是寒北最偏僻之所,相隔上百年才开启一次,地下酝酿出的资源极多,放在大宣其他一些州境的地渊,内部的资源就不可能比得上冰州地渊那么丰富了。 “冰州地渊已闭,大宣境内也未听说有哪一州近来有地渊开启之兆,若是想要搜集足够多的灵物资源,也就只有外海和大荒了。” 陈牧心中思量。 将手头的资源悉数消耗掉,化为经验值的话,估计距离凑足一万两千点,还得差个八千点左右,倘若他留在七玄宗借助乾坤锁龙阵修行,那将十分缓慢,需经年累月之功,并且如今的他久留七玄宗并不安全,很早他就已经有了远离玉州的打算。 况且还有最关键的,即使他的乾坤武体修炼到了圆满层次,洗髓境必然还有一个‘极限’存在,想依靠系统面板抵达那个极限,需要的资源必然比提升到圆满还要更多。 没有海量的资源,是不足以支撑的。 地渊、外海以及大荒,这三处地域都称得上资源繁多。 陈牧在很早之前,就已考虑好了离开玉州的去处,那就是外海。 地渊要特定的时机才能进入,暂且不提,大荒则位于大宣的极西之地,据陈牧所知乃是一处极其诡异的地方,资源虽极其丰富,但也十分危险,失踪在大荒的宗师人物不计其数,甚至是换血境,也偶尔有在大荒中一去不返的。 当然危险也并不是关键,最主要的问题是,大荒与地渊一样,都是在特定的时候才能进入,且大荒更奇特一点,它更像是大宣极西的那片‘西漠’中诞生的‘海市蜃楼’,但却不知为何呈现为真实存在的地域。 唯有特定时期才能踏入,其余时候皆是茫茫幻象,触之则如泡影。 因此探索大荒,需要的是运气,必须刚好碰见能够进入的一片‘大荒’,才能入内探索,而且还必须在那片大荒重归虚幻之前回来,否则就会消失在大荒之中。 据陈牧所知,消失在茫茫大荒的,无论是宗师存在,还是换血境的人物,没有一个回得来的,过去陈牧对此感觉十分诡异,但如今的他则有几分猜测,那些‘大荒’,也许是一个个不同的‘洞天世界’,只有特定的节点才能进入,其余时间则不与大宣世界连通。 哪怕是天人高手,能击碎虚空,也没有真正跨越洞天的能力。 一旦洞天关闭,被封闭在其中,那自然是回不来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洞天世界下一次开启会是什么时候,也许都是数千上万年之后的事了。 陈牧也没兴趣被封闭到洞天世界中,虽说他觉得以他的天赋能力,就算被封进去,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悟透虚空之妙,强行击穿虚空而归来,但终究是很麻烦。 相比起来, 外海总归更安全的多。 何况花弄影和花弄影在外海替他打探情报,似乎也是对‘定海珠’有了一些眉目,他去一趟外海探索,也正好可以顺路去瞧上一眼。 若能凑足所有的灵物,锻造出一件契合他的乾坤灵兵,对于他的实力提升至少也得有个两三成之多,这种提升显然不能说是微不可计,而是相当明显的进境。 正当陈牧思忖之际。 忽然。 一缕声音悄无声息的在他耳畔响起,却是秦梦君对他的传音。 “嗯?” 陈牧听罢秦梦君的话,顿时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色,继而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 片刻后。 灵玄峰峰顶主殿内。 一名约莫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静静的屹立在殿内,她样貌青涩稚嫩,却穿着裸露,浅色的衣裙仅遮住关键之处,一双藕臂晶莹剔透,玉足赤裸不染尘埃,纤细腰肢盈盈一握,其样貌更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让人一见便有种想要扑上去宣泄欲望之感。 哒、哒、 寂静的主殿内忽然响起脚步声。 陈牧的身影出现在主殿之外,神态平缓的迈进主殿,一路来到少女的面前,目光只随意的打量了少女一眼,却并不说话,静等少女开口。 “晚辈苏浅浅,合欢真传,拜见陈峰主。” 少女冲着陈牧轻轻行礼,举止倒是十分规矩不敢僭越,但同时眼眸中又夹杂着一丝少女的好奇,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牧这位,与她师姐‘花弄影’两人一辈的真传。 她是继花弄影和花弄月之后合欢宗的年轻一代真传,对于陈牧的事迹自然算是如雷贯耳了,哪怕如今见到本人,依旧有些难以想象,明明也只和她相隔了一代,和花弄月她们是一辈的人物,但那种无形中的威严和气魄,却几乎和她们的宗主一样了。 虽说论及实力,陈牧在冰州地渊中那震撼的事迹,倒也的确符合这般气度,但论及年龄,陈牧也不过是刚过而立之龄,也仅仅也就是她师姐那一辈的人物罢了。 “是夏护法让你来的?” 陈牧看了苏浅浅一眼,语气平淡的问道。 若是早在多年之前,他尚且还是瑜郡一个小小差役之时,面对苏浅浅这种合欢真传,哪怕其已经刻意收敛,也多半会受到那一丝媚骨诱惑之意的影响,但对如今的他来说,心境早已抵达无我相,无人相的层次,再是欢欲魅惑,天理人性,也难以影响他分毫了。 不过这倒不妨碍他将苏浅浅和当年的花弄影在心中对比,单论姿色的话,眼前的少女似乎还要更在花弄影之上,从纤细的藕臂到盈盈一握的腰肢、晶莹如玉的裸足,都几乎无可挑剔,达到一种少女无暇的完美。 但要说起来,花弄影和花弄月是一对孪生姐妹,合在一起的话,倒是另一种份量。 不得不说合欢宗到底是合欢宗,每一代的真传都称得上各有千秋。 想到这里。 陈牧心中又不由得有些感叹,不知不觉,他已经不再是年轻一代了,相对于年轻一代的真传弟子来说,他已是上一代的前辈人物,岁月始终是在流逝的,他来到这方世界至今,也是悄无声息的过去一十三年了,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是历尽诸多艰苦。 “是。” 苏浅浅恭谨的说道:“夏护法让我将一些东西交给陈峰主。” 伴随着话音落下,她素手轻抬,不知道从那纤薄狭小的衣衫里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枚白色的晶莹玉球,玉球表面似泛着点点雨露,让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古怪。 不过他倒知晓这玉球与淫糜之物并无关系,这是‘雨帘玉’,一种较为特殊的灵玉,一般适合辅佐坎水一脉的武者修行所用,也能用以存放一些特定的灵物。 下一刻。 苏浅浅纤细玉指轻轻一点,那枚雨帘玉球就从中央分开,露出内部一撮仿若烛火般摇曳着的火苗,这火苗才一出现,立刻就恢弘肆虐起来,迸发出一股恐怖的热浪,一下子似要涌遍整个大殿。 连苏浅浅这位合欢真传,似乎也有些意想不到雨帘玉球中的那一团火苗有这般威能,一时间也不由得闷哼一声,练就的元罡都有些抵挡不住那近在咫尺的热浪,周身那本就纤薄的衣物似都要燃烧起来。 唰。 但就在下一刻,陈牧神色平淡的一挥衣袖,一股清凉之意霎时间涌过整个大殿,将所有的炙热全部镇压下去,也将那似乎要爆发燃烧的汹汹火炎,重新镇压下去,使其再次恢复为一缕微弱的,好似烛火一般摇曳着的火苗。 能够有这种恐怖的炽热和威能,这一缕火苗的本质显然不用去想。 天地奇物, 南明火。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中州之邀 “南明火么,夏护法倒真弄到手了。” 陈牧将手虚虚张开,那一缕火苗便悄无声息的向着他飞了过来,落入了他的掌心,在他的掌心上方悬浮,摇曳着一丝安宁祥和的光焰,仿佛之前陡然爆发的那种炽热只是一种虚幻错觉。 但苏浅浅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陈牧掌中的那一点火苗,难怪夏玉娥嘱咐她必须要见到陈牧时,才能将这南明火取出,以她的能力完全无法控制这团灵火。 要知道她毕竟也是合欢宗的当代真传,虽境界不高,可也是迈入了五脏境的人物,算是初步超脱凡俗了,这南明火依然如此危险,恐怕在南明火之中也属于最上乘的一朵。 苏浅浅的猜测不错。 陈牧只粗略审视一眼,就判断出这一朵南明火的品相,乃是其中最上品,相比起他所得到的玄黄石、神霄石等灵物,可谓是其中位阶最高的了。 同类型的天地灵物,亦有高下之分,像他收获的那枚玄黄石,品相与大小只是勉强接近中品,虽然也十分罕见,但论及价值,就远不及这朵上品的南明火了。 越是上品,就越罕见! 想要凑齐乾坤八相的至宝,皆为最上品,那需要的已不是武力和能力,而更看运气和机遇,就像传闻中那位大宣武帝炼制的‘人皇印’,也并非八种材料皆为上品,仍有欠缺,否则的话那人皇印就该问鼎当世灵兵谱第一位,而不是排在第七。 目前他手中所得到的玄黄石、神霄石等灵物,品质也是参差不齐,有中品亦有下品,这朵南明火则是其中唯一的上品,不过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要铸造乾坤灵兵,其中的主材料自然是越多上品,则铸成之后越是强大。 不过如今的他,对于新秀谱,已是一种江湖前辈看待晚辈的态度了,苏浅浅放在当年,在他尚未练成乾坤之前,是他都难以匹敌的天骄翘楚,但现如今他目光一扫,其所练的功夫,所修的武体,都能一眼看的清清楚楚,在他眼皮底下几乎无法隐藏半点。 这时苏浅浅见陈牧神色如常,就这么看着她,并无更多目光变化,心底闪过一丝遗憾的情绪,但还是恭恭敬敬的一礼,道: “信笺和东西都送到了,峰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浅浅这里就退下了。” 苏浅浅看着陈牧,忽的眨了眨眼睛,俏声道:“夏护法说,陈峰主只需收下便可,没有什么需求,只希望陈峰主将来某一天,若是能功行盖世,问鼎天下,能稍微庇护我们这些可怜的姐妹们一二。” “夏护法需要什么?” 若不能,那便推倒炉灶,从头再来。 不过陈牧倒是神态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不放纵的缘由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始终视人为人,无论是花弄影和花弄月这一对合欢双子,又或者是苏浅浅这位年轻真传,他都从来不曾将其视作玩物。 说白了。 以这样一件奇物,来押注在陈牧的未来之上,在她看来却也不为过,毕竟陈牧可是当今天下最年轻的第一宗师,千年来最有望成为第二个‘盖世武圣’的人物! 苏浅浅能感觉到陈牧的视线扫过,仿佛自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瞧個通透,从苦练的外门功夫到所修意境皆难逃陈牧的法目,一时间娇俏的脸颊上泛着浅红,却并不躲闪。 花弄影和花弄月是上一代真传,是她的师姐,她过去还曾多次受到两人照料,自是从来没有和她们一争高下的想法,不过听陈牧提到花弄影和花弄月,她又不由得想起宗门里流传的那些很早之前的故事,看向陈牧的眼睛又不由得眨了眨。 一朵上品的南明火,的确对于合欢宗这样的大宗门来说也称得上一件宝物,毕竟单是以这一朵上品南明火为主材料,就至少能炼制出一件不逊于玄天剑图的上品灵兵,而上品灵兵那对于许多宗师来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难以人手一件。 当年。 苏浅浅俏然一笑,笑颜可爱中有带着一丝少女的青涩,声音甜甜的道:“我们这些苦命的姐妹,生来就是世间最命苦之人,旁人不欺负我们便好,哪里有本事祸乱天下,我们抱团在一起,也不过都是为了自保,若是陈峰主未来能问鼎天下,愿意庇护我等,就是要我们所有姐妹一起伺候峰主大人,想来也是无人会有意见的呢。” 对如今的他来说,是否放纵情欲,只存在想与不想,而非能与不能,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瑜郡底层,挣扎求生的小小差役了,对于合欢宗也早已没有什么忌惮,只不过他本就不是喜好沉沦于欢欲之人,否则的话花弄影和花弄月这一对合欢双子他也该早品玩过。 若只是一朵下品的南明火,那倒也不算什么,但上品的话,价值远非下品所能比拟,至少也是以百倍计,他会收下,但也要看看夏玉娥想要什么。 他不要求合欢宗得遵循朝廷法度行事,但至少要遵守江湖规矩,不得肆意妄为,那在此范围之内,他也不介意在未来,准许合欢宗传承不绝。 少女并未刻意释放什么欢欲意境,在陈牧面前她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无礼和放肆的,因此这一番神态几乎半是真实,半是修行的本能,即使没有欢欲的诱惑,也足以令一些寻常的江湖高手失神中招,同为五脏境甚至六腑境,也未必能泰然自若。 陈牧目送苏浅浅退下,心中并无多少涟漪。 来的时候夏玉娥同她说过,若是陈牧有意,那就不要迟疑,能呆在陈牧身边侍奉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前面已有花弄影和花弄月,但两人只是被陈牧吩咐去做事,何况以陈牧如今的身份,两代真传侍奉也不算什么。 若能规整,那便规整。 谁能想到当初那样一个小地方的官吏,短短不到十年,已是名震寒北的天下第一宗师,恐怕就是最早和陈牧相识的花弄影也意想不到,在外海听到这个消息时,恐怕也要震撼很久。 陈牧听着苏浅浅的话后,短暂沉吟后,道:“若我今后问鼎天下,可保合欢宗传承不断,但前提是合欢宗不得祸乱天下,行罪孽之事,打破规矩。” 话语说到最后一句,脸颊上更悄然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红,少女的青涩和些许羞意浑然天成,明明有些羞怯却又似努力鼓足勇气直视陈牧。 “联手演化阴阳,是她们的独特优势,亦难以复制……好了,可还有别的事?”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苏浅浅的本事,比花弄月还要略强一线,未来应该有望登上新秀谱的前五甚至前三,若是同代中没有左千秋这样的人物,登上第一也未必没有机会。 陈牧看向苏浅浅问道。 听到陈牧的话。 未来某一日,他必然会去中州,看一看那位居天下中心的大宣朝廷,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是否还能统御天下黎庶百姓,若是有人能知民生疾苦,知晓世人之艰难,又有能力掌管天下事理,那他也未必就会去重定山河,再造乾坤,毕竟到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对于一切皆已看得很淡,包括那个君临天下,九十九州共主的位子。 苏浅浅小手伸入袖口,轻轻一提,取出了一页信笺,恭恭敬敬的向陈牧递交上去,道:“这是夏护法给您的信笺。” 陈牧将这朵南明火收敛在掌中,短暂端详之后,便将目光投向苏浅浅。 “合欢宗的功夫你练的不错,花弄影不及你,花弄月也应当略逊你一丝。” 如今的他,心境已达到止水无痕的境界,贪嗔痴爱,喜怒哀怨,一切情绪皆由心生,由心落,皆可收放自如,再是绝世的诱惑,就是合欢宗的圣女宗主,也不可能撼动他的心境,情欲存在与否皆在他自己的一心之间。 花弄影去瑜郡之时,据说陈牧还没练到五脏境,仅仅只是瑜郡那个小地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吏呢,当初听到这个事迹,她可是惊讶了许久。 陈牧也并不问夏玉娥为何不亲自来,只伸手将那封信笺接了过来。 陈牧语气平和的评价一句。 纵然是路边乞丐,底层黎庶,穷困老人,在他眼中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像绝大部分宗师直接视底层百姓如牲畜草芥,纵然地位再高,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毕竟他是从底层一步步爬到这里,而非生来便拥有权势与地位。 “影姐姐和月姐姐各修阴阳一半,联手可演化阴阳轮转,晚辈将来未必能及得上两位姐姐呢。”苏浅浅俏声说道。 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一朵上品的南明火,的确可以换他一言,但还不至于让他在未来无视合欢宗所行一切之事,如青楼皮肉生意,江湖纷争,采阳补阴,这些都在江湖之内,但若是故意为虐四方,肆意横行采补,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邪宗,那他不会置之不理。 他能接受合欢宗至今的一言一行,也是因为合欢宗虽被视为魔门,被名门正派鄙夷,但的确整个合欢门下,出身几乎皆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弃婴女童,且也没有肆意祸乱世俗,虽也会对人下手,但下手对象皆是如‘阎万四’这些匪徒大盗,又或江湖中人。 “嗯。” 当然如今去想这些还有些遥远,他尚且还没有踏出那一步,至少要等他真正跻身于换血之境,再也无惧天下任何强者之时,他才当去考虑这些。 陈牧很快收敛思绪,看向手中那封信笺,将信笺打开之后粗略看过一眼,内容并不多,只有寥寥几笔,却是关于花弄影和花弄月两人在外海的情报与近况。 看罢之后。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继而指尖微微一动,手中信笺便悄然湮灭化作尘埃散去。 “该去见见那边的人了。” 待陈牧回过神来之后,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淡漠下来。 并不是此刻便要出发去外海,刚才秦梦君给他的传音,并非是苏浅浅前来拜见,区区一个合欢真传见他,显然不至于需要秦梦君传音。 秦梦君传音给他,是另一方人来了七玄宗。 他们, 来自大宣朝廷! 陈牧自来到这个世界,从底层一步步崛起至今,始终不曾和朝廷有过真正的接触,虽然过去也曾在瑜郡为官,但实际上瑜郡乃至整个玉州,都归附于七玄宗的统治之下,早已脱离了朝廷的任命和统辖。 他唯一和朝廷有过些许的偏远接触,还是在地渊遇到的柳万正以及鱼守玄等人。 这件事他后续也告诉了秦梦君,毕竟这是属于秦梦君的事,即使要对柳家再行报复,那也是由秦梦君来做主,不适合由他来代管。 结果是秦梦君对此沉默良久后,并未选择对柳家动手,这并不是她心善,而是她打算替陈牧暂时隐瞒下柳万正以及鱼守玄等一行人死在陈牧之手的事情。 陈牧当时下手,基本上处理的干干净净,并无任何缺漏,消息也不可能外泄,而地渊之中危险重重,柳万正和鱼守玄等诸多宗师,失踪在地渊之中,也不算什么。 但若是她忽然对州府柳家大肆动手,那么中州朝廷那边,鱼守玄以及柳万正背后的那位梁王,就必然能反应过来,柳万正一行人要么陨落于她之手,要么死在陈牧之手。 如今的陈牧与大宣朝廷,与八王之间,尚未形成死敌。 即使如今的八王和朝廷都对陈牧的存在忌惮万分,但八王之间本身彼此敌对,错综复杂,那位老皇帝更是半疯半醒,十余年不理朝政,哪怕陈牧的存在已威胁到了他们,也未必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向陈牧下手的人,总归还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界限。 虽然这一丝界限,薄弱到随时都可能破碎,脆弱的不能再脆弱,但这种界限能维持一点时机便是一点,一旦泄露,那位梁王若惊怒之下,不再顾忌其他,宁可首当其冲也要主动挑头,其他八王再稍加附从,那到时候陈牧承担的就将是来自全部八王的威胁! 实际上。 据秦梦君的推断,眼下的朝廷对陈牧的存在应当也很矛盾,尤其是八王。 相比起将如今已初步崛起的陈牧灭杀,那自然是得到陈牧的支持是更好的做法,为敌永远不如拉拢,不死不休那种情况,只会发生在矛盾彻底无法调和的情况下。 如今的陈牧也从未露出过要重定山河的意图,表面上与八王之间又没有过什么直接的矛盾,相比起和陈牧为敌,八王自然是都希望陈牧能站到他们那边。 即使未来陈牧真能问鼎天下,登临武道至境,一人压的四海皆服,令登上那个帝位的人也要屈从一二,但那又如何? 只要能登上帝位,封一位‘太师’又能怎样。 这世间始终是以实力为尊的,像公羊愚、玄天道主这些人,哪怕是大宣朝廷鼎盛时期,不曾有任何分裂的一统之时,对他们也要礼让三分,这本就是绝世天人的地位! 甚至可以说,若是如今的陈牧已然登临换血之境,抵达武道之巅,举世无敌,那么八王都将争抢着上门来征求陈牧的支持,毕竟陈牧的意志就能决定谁坐那个位置。 只不过现在还有变数,现在的陈牧还不是举世无敌的盖代武圣,仍然有被杀的可能,有陨落于半路的可能,并且也没人清楚陈牧的意图,究竟对朝廷和八王各是什么看法,因此这中间的可能性才变得极其繁多,极其复杂,天数尚且处于最为混乱不清之时。 …… 太玄峰, 七玄宗主宗大殿,威严堂皇的殿宇中,一行数人落座。 为首一人,面容白净而没有胡须,虽为男性但气息阴柔,显然是来自中州的宫廷中人,而其他几位也都身穿朝廷的官衣,绣有云鹤等纹理。 在一旁作陪的,是七玄宗第十四代掌教祁至元,他神态平和,手中端着茶盏,身为七玄宗如今的掌教,除了尹恒、秦梦君以及陈牧之外,方圆万里的玉州便由他统筹,过去也不是第一次同朝廷之人打交道了,自然能够泰然自若。 不过。 他心中也有一丝隐忧,因为他知晓这一次朝廷来人,目的是直指陈牧。 陈牧与朝廷这一行人的相见,或许就将决定七玄宗此后和朝廷之间的关系,甚至决定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玉州局势! 但这种事,即使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顺的七玄宗掌教,去除了‘代’字,他也无法去插手,因为如今的陈牧虽尚未冠以‘太上’之位,地位却也与尹恒等两位太上无二了,他没有权力,更没有能力去左右陈牧的意图和想法。 哒、哒、 正当主殿内一片寂静之时,脚步声从殿外响起,并逐渐接近。 陈牧一袭寻常布衣,整个人毫无气势,便如寻常黎庶百姓一般走进殿内,但殿内落座的祁至元、以及那位宫廷太监,几位官吏,一见陈牧走来,几乎是同时起身。 “咱家魏生,见过巡察使大人。” 魏生细声慢语的向陈牧拱手一礼,称呼却不是七玄宗的‘峰主’,而是陈牧之前升任的玉州从三品‘巡察使’一职,实际上若他不提,陈牧早已忽略自己身居的官职了。 毕竟寒北和玉州太偏远,如今又正逢乱世,朝廷法度延伸不过来,官位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武道境界和实力才是根本,与京畿道乃至中州相比,已是纯粹的江湖世界。 其余几位官吏也各自向陈牧行礼。 “几位此来何事?” 陈牧却并不多废话,直截了当的询问。 魏生神色恭谨,道:“陈大人爽直,咱家就不说虚言了,咱家此来,是奉上面的意图,希望请陈大人调任中州,朝廷三总司的副职可任由陈大人择取……” 监察司、斩妖司、刑正司。 此为大宣朝廷三总司,亦是除了青龙白虎四军之外,武者最为集中的三司,司内俱都以实力为尊,三总司的总司主皆为换血境的人物,皆是大宣朝廷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总司主职衔名义上为从一品,但在朝廷正一品皆为虚衔的情况下,实际已是官位的顶点,足以称得上位高权重,就是八王对他们也要礼敬三分,要设法拉拢。 朝廷希望调任陈牧去中州,显然是有两点目的,其一是希望陈牧不与大宣朝廷作对,能够站在朝廷这一边,即使未来问鼎武道之巅,指点江山,只要没有再造乾坤的想法,那便没有什么,朝廷本来就不可能禁绝天下武道,千百年岁月,诞生一位举世无敌的盖代武圣也很正常。 千年历史中虽不曾诞生过第二位大宣武帝那样的人物,但称得上接近无敌的,也有过那么几位,也是凭个人实力,令朝廷都要礼让三分,但达到那个层次往往眼界也不再是寻常人,他们追求的往往是武道的绝巅,是尽头往上是否还有其他的道路,没有几人会对朝廷和帝位感兴趣。 当年那位开国武帝,定鼎天下,也是那时的天下九十九州,宗门林立,百国纷乱,战火不休,是举世都期望诞生一个能够一统九十九州天下的王朝,是奉承天下将合的意志而生。 现如今天下本就是一统,只不过是因皇室的一些问题,八王纷争,导致权势分裂,才使得天下纷乱,呈现出乱世之景,若能诞生一位盖代武圣,要终结乱象不过是弹指之间。 其二。 无论陈牧究竟是何想法,他们都希望陈牧能入中州,呆在朝廷的眼皮底下,而不是在偏远的寒北玉州,随时都可能不知去向,犹如悬在头上的利刃,给人一种完全无法安心的感觉。 “想调我去中州,却不是旨意,那应当不是那位的意思,也不是八王的意图。” 陈牧看向魏生淡淡的道。 魏生垂首回应道:“的确不是陛下的旨意,是内阁首辅韩大人、还有几位总司主的意思,这也并非是内阁的令旨,只是几位大人让咱家向陈大人转达的邀请。”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临行之前 内阁首辅韩括,于朝廷之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宣帝不理朝政的情况下,整个大宣朝廷几乎都由他一手操纵,权势滔天,亦是八王都意图拉拢的对象。 只不过韩括至今不曾表露过态度,而他也有他的底气,其本人文武双全,年轻时便冠盖绝代,而今亦为换血境的顶尖人物,更兼与大宣朝廷内的多位换血境总司主皆有结交,可以说其有足够的资格坐视八王相争,八王若有人能得到他的支持,那距离那个位置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对韩括以及诸位朝廷顶尖人物来说,谁坐那个位置其实并无太多影响,因此他们和陈牧之间便也不似八王那么敏感,早前的陈牧不曾抵达如今的境界,虽然韩括也有所耳闻,但还不至于横跨天南地北,去和陈牧结交,那时也不过只是略微讶异便抛之脑后了。 但现如今的陈牧却不同了。 不论未来的陈牧能走到哪一步,单是如今的陈牧,能击退宇文颢这位天妖老祖,地位便已凌驾于宗师之上,称得上屹立于当世顶端的武道强者之一了,纵然他乃大宣朝廷内,屹立于权势顶点的人物,也想同陈牧谈论一番世间大势。 “韩括……” 陈牧心中自语一声。 如今的他对于大宣朝廷虽然浮于表面,但一些大致情况还是清楚的,如果说八王纷争各执一方的话,那么韩括就是代表着整个官宦势力的人物了。 中州不似寒北这般世道混乱,朝廷官职也并非皆以武为尊,文官亦是随处可见,身居高位者也不知凡几,不过他们能得到相应的地位,都是因为韩括的存在,当今大宣朝廷里身居高位的文官几乎都是韩括的门生,他们背后亦有宗族,凝结起来便是一股庞大势力。 不过。 其实陈牧倒也想同韩括谈谈天下大势,毕竟将来他登临武道至境后,多半不会再对这纷呈乱世置之不理,虽然横扫天下很容易,但要平定九十九州,使得天下归治,这却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他也不可能亲力亲为,仍然需要像韩括这样的人物去一步步整治。 有人想杀他,有人却向他送来警醒。 最后, 再去看一眼红玉她们罢。 陈牧伫立在大殿中沉思不语。 陈牧淡淡回应。 陈牧所了解的也就仅止于此了。 “魏公公此来,应当不止是传达韩大人的邀请罢。” 魏生听罢陈牧的话,向着陈牧再次一礼。 至少要等他武道境界再进一步,不说举世无敌,能凭一己之力只手擎天,也至少要无惧天下一切高手,再无什么能阻拦他的脚步。 “我知道了,替我谢过那位的好意。” 尤其是在宣帝半疯半醒,十多年不曾露面的情况下,十二监行事更是变本加厉,本质上以魏和为首,更往深处,那就是八王以及那位老宣帝。 中州,他迟早会去一趟,但不是现在。 “陈大人慧眼如炬,咱家此来,不光是替韩大人传信,也是替一位殿下给陈大人送一个消息……殿下说,陈大人若要出行,需小心血隐楼主。” “还有就是陈大人或许不太清楚,玄机阁支持的是韩王,至于血隐楼,过去一直与韩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行事太过隐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关系。” 实际上玄机阁支持韩王这件事,陈牧早已从柳万正口中知晓,而血隐楼和玄机阁一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他也十分清楚。 陈牧的崛起之路,在朝廷内部早已传遍,生于寒北偏僻之地,玉州底层,一步步从混乱之中征战至今,对朝廷势力不信任也十分正常,在其眼中视中州为龙潭虎穴也很合理。 陈牧看向祁至元,语气平和的回应一句,道:“如今的七玄宗不宜承担这些压力,我不久就会离开宗门,祁掌教兵来将挡便是。”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打算插手什么八王之争,更没兴趣去陪八王势力勾心斗角,他要做的是依靠自己的天赋和悟性,以最快最安妥的进程,登上武道极巅。 “我还有其他一些事务要处置,暂时不便去往中州,劳烦替我谢绝韩大人。” 韩括虽是内阁首辅,但仅仅只是邀他去中州,应当不会跟来一位内廷中人,他虽对中州了解不算多,但也很清楚内阁和内廷十二监纯粹是泾渭分明的两派势力。 陈牧将目光投向魏生,忽然淡淡的开口。 这次他微微张口,但却不见有声音发出,这声音凝成一线,只在陈牧耳边响起。 内廷十二监以司礼监掌印魏和为首,只奉持帝令行事,在韩括眼中就是打着奉持帝令的幌子肆意妄为,处处插手,将朝政搅的乱七八糟,彼此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称为敌对。 从表面来看,韩括的确不曾倾向于八王任何一方,但内地里是否如此,那就无人清楚了,像这种权势、武道皆立于顶点的人物,心中的真正意图自然不可能被人轻易知晓。 祁至元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并不打扰,待陈牧重新抬起头后,这才走近过来,缓缓的道:“朝廷、内阁、十二监还有八王,如今视线恐怕都落在你身上了,你如何打算?” 到那时。 八王谁有资格继承地位,由他来考量便是,若全都不行,那令乾坤更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翻掌之间,他从来都没有兴趣做棋盘上的棋子,他只会做棋盘之外的执棋人。 听到陈牧的回答,无论是魏生还是那几名随行的官吏,俱都并不意外,只有那几名官吏眼眸中露出少许的遗憾之色,魏生甚至整个人都神色如常。 玄机阁和他之间的矛盾已无法化解,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境地,那么八王之中与这两宗纠缠极深的韩王,自然对他是最欲处之而后快的,意图对他下手也不足为奇。 哪怕韩括向他表达了邀请的意图,他若是投入韩括的阵营当中,那么就算是八王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一切终究只是表面,他对中州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只是如今的他,并不打算去中州。 “不必顾虑重重,以不变应万变。” 这一趟该处置的事务,基本上都处置的七七八八,炼制出了乾坤瓶这一虚空灵兵,淬体境界又有了突破,接下来也差不多是时候,该离开玉州了。 陈牧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后,便同祁至元微微点头,继而向前迈步,消失在大殿中,只留下祁至元凝视着陈牧离去的背影,半晌才轻叹一声。 他没有说是谁送来的提醒,陈牧也没有去问,毕竟一句提醒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多只是向他传达一份善意,甚至这份‘善意’中是否包藏着其他祸心都暂不可知。 魏生听罢,脸上这才又浮现出一丝笑容,冲着陈牧拱手一礼后,便道:“话已经带到,那咱家就先告退了,不叨扰陈大人。” 魏生说罢又补充了一句。 陈牧看了魏生一眼,语气平静的回了一句传音。 明明他尚且身在寒北玉州,处在偏僻遥远之地,但却似无声息间,已卷入了八王的纷争之中,陈牧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如今的他也并不想和八王有任何牵扯。 如今的他虽然不惧天人之下的任何武者,哪怕是一些排名靠后的天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中州毕竟是浑然陌生之地,更是大宣天下九十九州之中心,可谓群英荟萃,绝代云集,汇聚着整個天下的目光,他再怎么样都不会轻易以身涉险。 目送魏生等人离去后。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今的陈牧距离问鼎天下只差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也将是最难的一步,因为要迈过去,那不仅要与人斗,与天斗,更要与自己斗,过不去,便粉身碎骨,过得去,便将尽览天下! 说来也有些造化弄人。 七玄宗之所以诞生,是因为那位立派祖师,不愿意牵扯到朝廷纷争之中,不愿意插手当时的皇位皇子之争,因此才远走寒北,来到玉州开山立派。 就此之后,七玄宗便远离朝廷纷争,从来不插手朝堂政局,哪怕寒北各宗和中州朝廷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唯有七玄宗是联系最少的,甚至在中州都没有分舵,偏居一隅。 这种理念,其实也一直传递了下来。 像早前的七玄宗,封州闭宗,不参与寒北各州的争端,就是不想被卷入任何纷争,只想呆在玉州这一隅之地,偏安一处,若非被血隐楼、玄机阁等宗门胁迫,七玄宗或许至今都还封闭着玉州的门户,不往外走,亦不准许各宗进入。 只是乱世之中没有净土,血隐楼和玄机阁等宗门,终究还是强行进驻玉州,就仿佛造化弄人一般,也恰是他们闯入玉州,让七玄宗无法再偏安一隅之际,在那四宗纷争的瑜郡,便赶上了陈牧的崛起,犹如划过天穹的一颗璀璨流星。 而今。 七玄宗再是想要偏安一隅,也不可能了。 陈牧的存在,便注定了七玄宗必将成为天下大势的一部分,若陈牧未来能定鼎天下,七玄宗便能因陈牧而水涨船高,将成为朝廷正宗,兴旺辉煌数百年乃至上千年。 若是陈牧未来踏不出那一步,失败而身死,曾经那些陈牧的仇敌,诸如玄机阁等,必不会和七玄宗握手言和,七玄宗最后就算能守住宗门传承不失,也必难再坐拥玉州。 七玄宗避世避到了寒北,避到了这偏僻的玉州。 结果却反倒是避成了这乱世中的焦点,将有可能决定往后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天下大势,引得天下瞩目,当真是避者而自来,强求却不得,天意弄人可谓如此。 事已至此,祁至元也自然不会有什么侥幸心理,他只能一方面期盼着陈牧在未来,数十年之后,能真正越过换血境的门槛,问鼎天下,让七玄宗得以兴旺辉煌,另一方面则作为七玄宗掌教,想方设法做一些其他的安置,替宗门保留一些传承。 …… 陈牧不知道祁至元在作何想,也并不打算插手七玄宗的事务,他在离开太玄峰主殿之后,便一路向着灵玄峰返回,悄然回到了灵玄峰上。 而正当他往许红玉居住的那片竹林走去时,却是隐约感知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继而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座竹屋。 “红玉也到这一步了。” 陈牧驻足轻语一声,然后往前迈步,悄然进入竹屋。 竹屋之中,就见许红玉正在朴素的竹床上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周身内息不断流淌汹涌,五脏凝结的澎湃精气,一股股的往六腑之中灌注过去。 许红玉在冲击六腑境的瓶颈。 从她迈入五脏境至今,也已过去数年,一般五脏淬炼的过程也就三五年功夫,若是有足够的资源,则还能更快一些,很多真传弟子在五脏境多停留一些岁月,是为了参悟更深层的意境,以此奠定更强的六腑根基,但许红玉则并无这种打算。 陈牧曾经收获的地元青莲子,她曾在最关键时服用过,凭此悟出了坎水意境的第二步,虽仅止一种意境抵达第二步,但也足够晋入六腑境,毕竟坎水本就注重温养。 不过。 许红玉的五脏淬炼,仅仅只完成了七次。 看似已很不错,仅次于一些宗门真传,但实际上她的资质还相差许多,单凭自己最多也就淬炼到四五次左右,是依赖陈牧带来的许多灵物,才完成七次淬炼。 七次淬炼虽不高,但也足够冲破六腑境的瓶颈了,在有一些辅佐灵物的情况下,冲击瓶颈的过程会更容易许多,依照陈牧看来,她这次冲击至少能有六七成把握。 即使过不去,重新积累精气,下次就能有八成把握、再下次就是九成,总归五脏七次淬炼,在这个年纪是必然能迈入六腑境的,不会被困在门槛之前。 “方法倒是没错。” 陈牧是当世唯一将六腑境修炼到极限的人,对于六腑的了解可谓无人能及,他此时站立在许红玉身前,目光透过她的衣衫和肌肤,直视她体内的境况,微微点头。 许红玉应当是第一次冲击六腑境,毕竟他早前与许红玉亲昵之时,并不曾感知到她体内六腑有过细微变化,六腑境的瓶颈即使第一次无法冲过,也会留下些许痕迹。 不过看起来,许红玉并非只是简单尝试,也不是轻举妄动,显然是对于冲击六腑境已了解的十分深入,算是很郑重的一次冲击,哪怕略显生疏,但方法毫无过错。 陈牧本打算同许红玉等人告别,便就此离开玉州,但见许红玉尝试冲击六腑境,他心中短暂思量之后,便打算再停留一小段时日,虽说冲击六腑境只要方法了然于心,便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但他至少还是要在一旁护持一二。 时间匆匆。 许红玉的六腑境冲击异常顺利,六腑的前五腑几乎都没有太多的阻碍,便一路同行而过,直至最后的三焦之关,终于是让她陷入了难关。 毕竟她的五脏只淬炼了七次,血气与内息远不及当年的陈牧,且这又是初次冲关,抵达三焦之时,基本上已接近于强弩之末,那一股疲乏的内息反复的凝聚冲关,却一次次的失败,始终无法唤醒三焦之灵,使得六腑结合为一体。 “差了一点。” 陈牧一直在观察着许红玉的状况,看到这一幕,也知晓许红玉遇见了难关,若无外力的影响,恐怕这三焦之关是无法过去,此次冲关是要以失败告终了。 陈牧倒是有许多种方法能帮许红玉冲过六腑之关,甚至他自己都可以直接出手,但这些方式皆是揠苗助长,一旦这般做了,虽能让许红玉晋入六腑,但未来想要冲破玄关迈入洗髓,那就难上加难,想要破关的可能性就几乎微乎其微了。 不过。 要说没有副作用的法子,倒也有一种。 他不能直接用自己的内息,亦或者是其他天地灵物之类的外力来助许红玉唤醒三焦,那样虽能迈入六腑,但三焦的活性将远不及其他五腑,可若是以阴阳轮转之法,以他的内息牵引,倒是能助许红玉一臂之力……直白点说,就是合欢宗的双修之法! 恰好也是他和许红玉,使用这个法子并无什么负担,阴阳交合本就是天理循环,是正统之道,只不过合欢宗常常使用采阳补阴的法子,单方面的榨取,加上世人对这一方面本就喜欢又当又立,自然便被归类为魔门之中。 “红玉,我助你一臂之力。” 陈牧上前一步,在许红玉耳边轻语一声。 六腑境的冲击并非全程隔绝外界,许红玉早就知道陈牧一直在旁边替她护道,这会儿她一缕内息正困顿于三焦之关前,数次盘桓而难入,听到陈牧的话,心中顿起些微涟漪,紧接着就感觉到一双手抚上了她的双肩,轻巧的将她的外衫褪去。 “阴阳轮转之法依合天理,是唯一不会影响你六腑境之后修行的法子,不过需要你一心二用,我会稍加助你,放松便是。” 陈牧手指轻轻滑过许红玉的脊背,她身上的衣衫便层层剥落。 许红玉虽闭着眼睛,但知晓陈牧在做什么,两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浅红,但内心中却并不慌乱,反而十分安宁,集中精神控制着自身内息慢慢的盘桓积蓄。 “嗯……” 待感受到身子漂浮向空中,犹如一朵白云落向山峰,被山顶穿过之际,她不由自主的轻哼了一声,心绪一下子有些紊乱,但随即眉心被陈牧指尖一点,一缕清凉落下,让她紊乱的心绪重新凝聚。 能修炼到五脏境,得以冲击六腑,许红玉的心性也是足够凝练,得陈牧之助后,立刻就镇定心神,以阴阳之法让自身内息循环轮转,透过四肢百骸,一连九次之后,形成完整的九转循环,那股原本颓然羸弱的内息渐渐恢复了些许旺盛。 继而。 许红玉没有过多迟疑,心意与内息相合,凝练的内息往三焦之关汹涌过去,连冲三次,终于苦尽甘来,令三焦泛起点点灵光,被悄然唤醒。 三焦之灵唤醒,体内唤醒的六腑终于相连成一片,继而又与五脏气机彻底贯通,许红玉终于是一步越过了六腑境的门槛,踏入了六腑境的层次! 六腑境。 即使是在玉州这一州之地,也称得上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了,毕竟能跨过六腑之关,修成宗师的,放眼整个玉州,十年都难出一两人。 六腑境就已是绝大部分武者所能抵达的尽头,哪怕像孟丹云这样的真传,若是没有机缘际遇,没有恰到好处的一线灵光和明悟,未来要想修成宗师也是极难极难。 苦修数载,终于破关。 许红玉睫毛轻颤,眼皮终于缓缓睁开,看着陈牧的面庞,心中浮现出一丝油然的喜悦和欢欣,道:“夫君,我成了。” “嗯。” 陈牧看着眼前的玉人微笑道:“六腑之关你早晚能过,我也不过是助你提前一二。” 也就是他如今大成的乾坤武体,哪怕仅仅只是简单的阴阳相合,内息轮转,一个循环的吞吐,都对许红玉的内息有着显著的增益,否则的话想凭此令她破境,也并不容易。 轻轻拥了一下怀中的俏人,陈牧正要将她放下,却忽然被玉人环臂拥住。 许红玉靠在陈牧耳畔小声说道: “夫君,我已入六腑境,不需顾虑血气损耗……” 后面的话并未说完,但陈牧已明白她的念头,许红玉毕竟是他的发妻,很早之前就想为他生育,只是数次为他所拒,他不希望许红玉耽搁武道的修行。 难怪许红玉会在这个时候去尝试冲击六腑境,尤其是最后三焦之关过不去,却仍然不愿放弃,百般盘桓,原来心中是想着这些。 他助她冲过六腑之关,倒是给了她最合适的理由。 陈牧倒也能理解许红玉的心情,毕竟他此次离去,不知道要多久会回来,且此行的凶险也远超过以往,要么登天而上,要么坠入深渊。 “伱想的话,那便试试罢。” 陈牧最终轻声回应。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临瑜郡 时间如流水,稍纵即逝。 紫竹屋。 “哥哥?” 陈玥的身影出现在屋外,并冲着屋内呼唤一声,然而并未得到回应。 她略微踌躇的目光先是凝住,继而略有些失措的跑进屋中,然后就看到屋子里空空如也,并无人影,竹床竹桌皆是光洁如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长物。 凝视着空旷的竹屋,陈玥一时间怔怔失神。 走了吗? 来到灵玄峰这段日子,陈牧大多都在修行,但这几日一直都与她、许红玉等人呆在一起,指点她和许红玉等人的修行。 陈玥心思聪慧,知道陈牧的离别之日将近,但陈牧不说什么时候会走,她也就没有去问,只是每天都会过来找寻陈牧,此时看着那竹屋竹床,陈牧那中正温和的面庞仿佛还呈现在她眼前,淡笑着唤一句‘玥儿来了’。 陈玥走进屋中。 小手缓缓的抚摸了下那空空如也的紫竹几案,干净而油亮的桌面倒映出她的面庞,条条青丝垂落,俏丽的脸颊上早已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知性。 如今世间,无数视线汇聚于七玄宗,他为了许红玉多停留了几日,风险已是更多了些,自然不会再明确离开的日子,是夜收敛气息,便沿着七玄宗的地脉遁去。 就在陈玥思绪飘飞之际,又一道人影走进竹屋。 外海之行,不知要多久。 六年。 自从陈牧离开瑜郡后,她和陈牧之间就是相见少,离别多,哪怕之后她和许红玉等人搬迁到了玉州的州府,陈牧也依然是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 成,则举世皆寂。 “玥儿?” 许红玉看着坐在竹床上的陈玥微微一怔,继而目光掠过空空如也的竹屋,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知道陈牧已经走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走的悄无声息。 忽的。 “红玉姐姐。” 她第一次同陈牧出行,离开瑜城,曾询问陈牧什么是江湖,陈牧说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江湖,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江湖之中,当时的她懵懵懂懂,如今却已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陈玥走过桌子,来到陈牧的床边坐下,举头望向窗外怔怔出神。 他前行的方向,却并非直奔外海,而是一路向南,渺渺间便已行走数千里路程,而今已悄然进入了瑜郡的境域,眼下是身处安瑜县内,在往瑜郡郡城而去。 她虽不是宗师,但如今也迈入六腑境了,她知晓从洗髓到换血那一关有多难,洗髓是‘登天关’,意为登天之难,换血则是‘生死关’,意为跨越生死之难。 尤其是陈牧崭露头角之后的那段日子,家里不再缺衣少食,她去了瑜郡内城习武的日子里,也是每日都期盼着陈牧的消息,会给陈牧传信,陈牧也会去看她。 他身穿一件朴素的麻衣,周身上下不见任何长物,看上去仿佛就是生活在平凡世间的寻常山民,但他每一步落下,身影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一步跨越百丈之遥。 一时间。 当世最年轻的乾坤宗师,最有希望问鼎天下之人,就是隐居到天涯海角,也会有麻烦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哪怕是七玄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无法安宁,因此陈牧只有离开,离开七玄宗,离开玉州,去走这最后放眼天下的一步。 倘若可能的话,她希冀着能一家人在一起,在太平盛世的一隅渡过一生岁月,但世道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这世间终究是乱世,再偏僻的地方,也躲避不开纷争。 寻常宗师从跻身洗髓境,到迈入换血境,几乎再快也是在二十年上下,正所谓江湖生死两茫茫,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她曾在书中看到过‘开悟’的说法,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茫茫天数落在陈牧身上,令陈牧开悟智慧,往后便步步崛起,龙行于天。 待陈牧归来之时,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她知道陈牧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地位也不同了,是名震玉州的大人物,是举足轻重的宗派高人,因此她也努力修行着,不曾懈怠,不能成为陈牧的累赘,但她依然有些怀念过去在瑜郡生活的岁月。 她一直记着陈牧离开瑜郡的时间,到今天总共已过去了六年多。 丘陵间。 一道人影漫步而行。 陈玥看着许红玉的动作,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旋即又抿抿嘴,再次扭过头,透过竹窗看向窗外,遥望向那绵绵的七玄群山。 许红玉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过去的清冷早已尽数褪去,眸子中是一丝柔和。 说着。 陈玥回过神来,看向许红玉,虽然她早就是该称呼‘嫂子’的,但以往唤的习惯,也就多年不曾改口,这会儿从竹床上站起,低声道:“你说哥哥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 败,亦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 在瑜城的城南一隅,和陈牧在两间矮房里相依为命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来到了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武道修为更已迈入五脏境,在偏僻之地都能横行一方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 “会很久罢,十年,又或者二十年……” 这身影正是陈牧。 但那些岁月,都一去不复返了。 陈玥的心绪也有些飘飞,作为陈牧最亲近的人,从小陪伴陈牧长大的人,她对这悠悠十余载的经历也是有些恍惚,因为她记忆里前半程的陈牧,和后半程的陈牧,差别可谓天与地,仿佛就是陈牧那场大病之后,身上便具备了曾经没有过的灵性。 许红玉看向窗外,瞭望远处茫茫群山,道: 只是陈牧修行的乃是乾坤之道,天资悟性更是千年未有,那便无法计量了,或许要十年,又或许要二十年、三十年,没有人能说得清。 陈牧天纵之资,一步步崛起,名震天下,但也注定了有进无退,踏上那条路就必须直走到底,尤其是到冰州地渊之战,一战惊世之后,再无回头路。 瑜郡有一人,他临行之前,要再见一面,那就是余家的余九江老爷子。 岁月流逝,生死轮转,余老爷子虽为五脏境高人,但早已到了大限之年,若非修行的坎水一脉注重养生,或许早已长辞于世。 余九江在他修为尚浅之时,对他呵护颇多,他此次外海之行不知要多久,或许一去再回之际,余老爷子便已天人永隔,他此去之前,还是要再来拜访一次。 “嗯?” 丘陵间陈牧漫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跨越极远距离,但就在他掠过一片山峦之际,忽的驻足停住,继而侧身一步,来到一处山石上方,遥遥望向远处山林。 在那远处山林之间,正有一阵阵喊杀声回荡。 但见一群身披官吏差服的人马,与一群衣衫各异的盗匪正在交手,双方各有数十人,战况显得略有些焦灼,官差一方为首的,乃是一名持刀青年,约有二十来岁模样,实力却是不凡,有着易筋小成的境界,但盗匪一方的匪首也是易筋境的人物。 官差一方的人马要略多一些,盗匪一方的实力却略强一些,那名匪首此时正以一敌三,对付那为首的青年官差,以及两名练肉圆满的辅将,依然不落下风。 唰! 刀光一闪之际,协助青年官差的一名辅将忽的大叫一声,踉踉跄跄的退后,胳膊上的皮甲裂开,大臂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汩汩流淌出来。 青年官差顿时眉头一皱。 而那盗匪头目一刀砍伤一人,此时却是气势凶悍,咧嘴大笑道:“宋差司,凭你这点本事,好像还奈何不了老子啊,你们官差也不过如此,老子今天饶你一命,还是滚回去再练两年刀法罢,再战下去,就要你的小命交代这里!” 鹤轩盯着眼前的青年,眼眸中凶光毕露,煞气腾腾,试图迫使青年官差退兵。 他在安瑜县梧桐山脉盘踞多年,对于安瑜县乃至瑜郡的诸多人物都了解很深,譬如眼前的青年,其名为宋舟,不仅武道天赋出众,更是背景极深,即使如今的他巍然不惧,甚至有把握能打伤乃至格杀宋舟,但却也并不敢这么下手。 因为他很清楚,若是杀了宋舟,那麻烦就大了,整个瑜郡都难有容身之所! 据传宋舟一家本来只是安瑜县的寻常百姓,但不知怎的,和瑜郡走出的那位传闻中的大人物攀上了渊源……当然这个说法仅是传闻,不清楚真假,可宋舟的妹妹宋苗,却是嫁进了瑜郡郡府第一大家族‘余家’之中的,乃是真正余家的姻亲。 前面的暂且不说,光是余家这一层关系,鹤轩就不愿意得罪到死,因此刀法之间始终存留一分余地,打算迫退宋舟一行人,不想死磕到底。 宋舟不断挥刀抵御,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这鹤轩一伙大盗,隐藏在梧桐山脉中,行事极其谨慎,横行多年都不曾被抓到,这次是好不容易,终于露出些许踪迹,被他率队追上,若是放过了,下次再寻到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可若是不放过……这鹤轩的实力的确比他预想的更强一截。 情报中鹤轩仅不过是易筋小成的人物,但实际上则是易筋大成的淬体境界,且刀法圆转纯熟毫无破绽,更练就轻重冈峦两种刀势,以他之力的确难以拿下。 他如今也仅练就‘断江刀’这一种断江刀势而已。 “……” 鹤轩眼见宋舟有所迟疑,但却还不退去,当下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仗刀猛挥两招,生生迫退了宋舟另一名扈从,继而悍然跃起,接连三记重刀。 当!当!当!! 宋舟无可退避,被迫连接三刀,最后一刀落下,沉重仿若山崩,只觉得虎口剧震,双手发麻,不得不强行拿捏手中差刀,虎口被生生震裂,整个人踉跄退后,鲜血滴滴洒落。 “哈哈哈……” 鹤轩见状,狂笑一声,继而面露狞恶道:“还不滚!” 宋舟这边尽管面色沉重,眼眸中尚未升起退意,但附近的官差眼见宋舟不敌鹤轩,一时间却都是目露震骇之色,一时间气势低落,而众多匪徒则俱都是心神振奋。 “鹤老大的刀法,也是你们这些官差能匹敌的!” “凭尔等这点本事,也敢同我等相斗,再不滚就要你等皆命丧此地!” 有人更是放声叫嚣起来。 宋舟此时脸色难看,倒不是因为他不敌鹤轩,实际他好歹也能牵制一二,不会被轻易击溃,只是此时并非单挑,而是数十人混战,官差和匪徒气势此消彼长,这样相斗下去不是好事,官差这边的伤亡难以控制。 但就在宋舟眼见局势不利,暗自一叹,打算下令收兵之际,他的动作忽的顿住。 不止是他。 包括鹤轩,在场的官差,以及诸多匪徒,也都是动作莫名的放缓下来,视线齐刷刷的往山林的一個方向看去,就仿佛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 但见那个方向上,陈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一袭朴素麻衣,驻足于一株槐树下,似乎已在一旁看了很久,却直到此刻才被人察觉。 “谁?!” 鹤轩瞳孔微微一缩,瞬间将刀指向陈牧。 虽然附近一片混乱,他手下盗匪和官差一直在混战中,但凭空多出一个人,他之前却不曾察觉,这显然有些不同寻常,哪怕陈牧身上没有流露任何武者的血气,看上去仿佛就是个上山砍柴的寻常山民,他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 众多官差以及盗匪,也俱都看向陈牧,但却也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唯有宋舟。 他看着陈牧的面孔,先是短暂一怔,继而眼眸中便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脸上更是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牧并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忽而微风拂过,古树之上落下一片枯叶,从他身边落下,他随意般的抬起手,两指轻轻将那枯叶夹在指间,目光落向宋舟,语气随和的道: “断江刀,重在断,水势利万物而非攻,这门刀法虽为坎水一脉,实则是逆行坎水之道,你练的还行,不过若是以此道深入,则离坎水意境愈远。” 伴随着话音落下。 但见陈牧指拈枯叶,状若随意般的向着不远处的鹤轩一弹。 鹤轩原本刀指陈牧,目光警惕万分,此时听到陈牧口中言语,更是隐隐觉得不妙,待看到陈牧忽的向他弹指,飞来一片平平无奇的枯叶,整个人立刻便如临大敌! 不好! 哪怕这一片枯叶之上,几乎感知不到半点威能,但鹤轩纵横江湖多年,也曾遥遥望见过五脏境的高手出手,那是了然无痕,高深莫测。 陈牧悄无声息的出现,对于刀法的评断和言语,再加上这轻描淡写的动作,皆让他心中感到震骇,明明只是一片枯叶飞来,但他却也是闪身向后暴退,不敢去硬接半点。 这一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和身法,甚至都不是易筋大成,而是易筋圆满! “这厮还隐藏了实力。” 宋舟注意到鹤轩的动作,心中也是隐隐一寒,难怪鹤轩横行多年不被治理,情报中描绘的实力境界,与其真实层次,根本就是南辕北辙,若是全力出手,他决计挡不住三刀! 但是在那位面前…… 宋舟心中念头升起,下一刻便看到,那一片平平无奇的枯叶,悄无声息的就追上了鹤轩,继而一刹那间,令他整个人感到心神一阵恍惚。 视线之中所见到的,仿佛有一挂银白色的天河,从九天之上坠落下来,遍洒世间,而那一片枯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飞向那一挂天河,继而刹那间,迸发出一股沛然无量的刀意,难以形容其浩瀚恢弘。 嗤! 白色丝线于视线中乍现,刹那间,茫茫天河横贯,于中间断裂! 待宋舟视线一个恍惚,恢复正常之际,目光所及依然是那一片茫茫山林,只是鹤轩那向着远处急退纵跃的身影,却是无声无息的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继而。 令在场众人毕生难忘的一幕出现。 就见视线之中的一切,以鹤轩的纵跃在半空中的身影为中心,上下之间出现一条丝线横贯而过,绵延过漫漫山林,直至视线尽头,旋即鹤轩的身躯连同后方数百丈山林古木,皆是一分为二,仿佛从九天垂落的天河,被拦腰一截而断! 所有官差皆是一片片僵立当场,看着这震撼的一幕,俱都露出呆滞的神色,一时间只觉得如在梦中,连那些盗匪也几乎都是凝固在原地。 “……” 宋舟眼中也满是震撼,其实他起初还并不十分确定陈牧的身份,毕竟如今的陈牧和多年前相比起来,样貌虽无太大变化,但气质上却差距很大,当年一见便感觉到有种大人物的气势,哪怕神态平和,却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但如今的陈牧却归敛于平凡,看上去便像是寻常山民,朴素而无奇,与他这么多年来听说的一件件事迹,根本不像是那位传说中人,可这一片枯叶为刀,演化断江刀法,仿若能截断天河的一幕,他心中自然是一点疑虑也没有了。 轰!轰!轰!!! 远处鹤轩的上半身还凝固在空中,其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似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但短暂的凝滞之后,最终还是向下坠落,连同那被截断的无数株参天古木。 在这一声声轰鸣之中,宋舟恭恭敬敬的向陈牧下拜行礼。 “叔父。” “苗儿如今还安好?” 陈牧也不去看鹤轩那边,只将目光落向宋舟,语气平和的问道。 当年他在安瑜县,寻了宋家这门亲之后,只给那时还年幼的宋舟和宋苗安排了一些将来事,后续便没有再多照料过,如今再见,宋舟倒算是争气,数年修行已抵达易筋之境。 “谢叔父关心,妹妹嫁去了余家,如今在郡城生活,已有一对子女,生活安乐。” 宋舟恭敬的回应。 陈牧听到宋舟的回答,不由得露出一丝遥想之色,他记得当初在安瑜寻到宋家,那时的宋苗也不过十二三岁来着,一晃眼如今也十八九岁,已嫁为人妇,育有子嗣,岁月流逝倒真是不知不觉间。 他和身边的近人,许红玉以及陈玥,都修习武道,哪怕二三十岁,褪去青涩,也丝毫不显衰老,若是不梳发髻,依然如同年轻少女,但不通武艺之人,十五六岁婚嫁皆是常态,毕竟这世道,寻常人家能活过五十岁便已是高寿。 “也好。” 陈牧略微感叹的回应一声。 说罢便转过身,也并不多语,几步落下后,身影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茂密山林间,只留下略微有些遗憾没能多倾听陈牧几句教诲的宋舟,以及一片呆立在原地的官差和匪徒。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延寿 山林间。 陈牧缓步前行,将目光投向远处,绕过了先前他以枯叶斩匪首的区域,往后方掠过一眼,但却并未察觉到什么异状,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 错觉么? 灭杀区区一个盗匪头目,自然不需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适才出手倒并不只是恰好遇见故人,也并不仅是顺手指点一下宋舟的刀法,而是一次试探。 从七玄宗离开之后,一路来到瑜郡的路途上,他偶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似被什么视线盯着的感觉,但仔细感知,却又并不能找到其来源。 这种冥冥中的直觉,并非源自于实质的感知,而是来自于他的心魂境界,明镜止水的层次下,有时会自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并不属于探知的范围。 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想要暗中跟随他而不被他察觉,完全感知不到,那是极难极难,同层次哪怕是尹恒这样的换血境,都不太可能做到,唯有天人合一的高手,身心交融天地,几乎与天地本身相合,不分彼此,自是能屏蔽一切探知。 有天人合一的高手在暗中? 陈牧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神情却并无变化,目光平淡的掠过前方山林后,便缓缓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他既然离开了七玄宗,早就做好了会与天人合一的高手遭遇的准备,那个层次的人物虽然强大,但武体元罡和寻常换血境并无本质区别,真正强大之处在于能调动的天地之力更为庞大广阔,且感知范围覆盖千里,像千里传音甚至万里传音这种事亦能轻易做到。 单论实质的力量,天人层次的高手,比起尹恒而言,也并没有那种天堑深渊一般的差距,纵然不能为敌,但至少能够遁逃,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陈牧就这么在街市上穿行而过,但没有任何人与他发生触碰,也没有人的视线在他身上有过停留,他身在街市之中,却又仿佛远在尘俗之外。 距离故居不远。 正在向几个乡绅介绍这附近院落居处,滔滔不绝的说着些什么‘气运’,‘天命’,‘紫气’之类玄乎话语的那牙行柜头,以及一众乡绅,都被这忽然倒塌的动静吓了一跳。 众人各自踉跄退后几步,待那几间屋房彻底垮塌,归于尘土后,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面面相觑起来。 …… “这位爷,您看那,那就是那位当年的旧居,人言说乃是腾龙之地,每每旭日东升之际,都有紫气缭绕……这附近的别院,俱都已被城里的老爷们买下,您要是想沾沾运,咱这刚好有一处离这不到一千步的院子,就在那边。” 天人层次的高手,几乎都在追逐更高层次的武道,试图探究出武道更进一步的道路,他们追求的与寻常武夫早已不同,绝大部分时间甚至都已脱离尘世,这也是为何他们会被称为‘天人’的原因之一,天人与凡俗,那自是相隔的。 不过。 但对于如今的陈牧来说,天人不出手,他一概无惧。 不同的是。 而几乎就是在他身影消失之际,那几间矮房,仿佛实在是年久失修,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响,继而便轰的一声,彻底倒塌下来,化作一地散落的碎石尘埃。 陈牧就这么驻足,望着恢弘庞大的瑜郡郡府,随后缓步向前,身影消失在了城墙上,落到了瑜城城内,沿着外城的街巷迈步。 大宣亿万生灵,无数武者,能抵达天人层次的不过二十余数,他们屹立于武道的最顶峰,每一位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心志和魄力,倘若仅仅只是担忧他未来的威胁,就会亲自来到寒北之地寻机向他下手,那也不可能登临天人之境,抵达武道尽头了。 附近的家家户户,一座座屋房,皆有翻修,形成一座座别院。 似是仅仅只走了没多少步,陈牧视线中就出现了熟悉的街景,这里是他早年居住的九条里,在这里渡过了此世最初的岁月。 这是尹恒同他说的话,至少在他迈入换血境之前,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些天人合一的高手,不主动引发争端,那些存在几乎都不可能以天人压宗师。 这几间屋房的房契,一直都在他的手里,虽说房契这种东西,在混乱的世道中往往都是废纸一张,但究竟是废纸还是不可逾越的律令,那还要看是落在谁的手中。 反倒是位居天人之下,那些横行四海的换血境们,在他正面击退了宇文颢之后,俱都会视他为同层次的人物,不会再将他看作小辈,这些人才是如今他将面对的真正威胁。 往前走。 附近有巡逻的士卒在沿着城关行走,但俱都毫无反应的从陈牧身旁走过,似乎根本就看不见陈牧的身影。 倒是不知这附近的院落,卖到了多少两银子,以他的估算,恐怕不会是小数目。 腾龙之地。 几個士卒沿着城墙巡逻中,各自悄悄的说着点邻里之事。 …… 当年那两间矮房依旧坐落在街巷中。 客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扈从仆人,不过所有人都对站立在两间矮房前的陈牧视而不见,或者说在他们的视线中,根本看不见陈牧的存在,所能看到的只是空无一人。 说来当初许红玉、陈玥她们还在瑜郡时,这附近并无那么大的变化,倒是这几年所有人都搬去了州府,整个地方都焕然一新,本来只是一些穷苦百姓居住的寻常街巷,而今倒拓宽成了一片开阔的街道,一处处青石院落都建造的干净雅致。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关之上,目光落向远处那一片片屋景。 并且。 瑜城。 陈牧看了看那两件矮房,略有些缅怀的感慨一声,继而冲着那一片矮房轻飘飘的挥了一下衣袖,继而便转过身,再不停留的迈步远去。 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 陈牧听着那牙行柜头,和似想购买院落居处的乡绅的话语,一时间不由得摇头失笑,他可没看出来什么腾龙之地,当年也没见着有什么紫气缭绕。 一处数进的复式嵌套的府邸坐落,院墙高耸,拔地一丈,皆是青石所铸,内合多个院落嵌套,能看到有些丫鬟仆从正在忙碌,或清扫庭院,或清洗衣物。 “呵呵。” 远处忽然有牙行的柜头,陪着一名身穿长衫的客人,在旁边不断的介绍着。 早年瑜郡外城的最边缘,乃是最偏僻混乱之地,饿殍遍地,穷凶恶煞,但现如今却不见那么多景象,或许是晏景青治理的结果,也或许是各宗分舵进驻后渐渐带来的变化。 “诶,跟你们说,昨儿个南边王寡妇和……” 另外。 纵然直面天人,他也亦有几分自保之力,既然孤身离开七玄宗,那他迈出的就是无畏无惧,有我无敌的乾坤之路,不会顾虑种种。 这些人行事到底还是知晓些轻重,他那两间矮房自始至终无人动过,应当也是无人敢动,且不光是这两间,连同不远处,王妮和她爷爷当年居住的那几间,也不曾被动过。 在内院中,一个老妇人神态慈和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其满头花白的银丝,仅仅只还残留少许的黑色,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斑斑皱纹,不过老妇人心情却是很好,身旁就见有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以及三个四五岁的稚女环绕,俱都‘奶奶’、‘奶奶’的喊着。 “奶奶,奶奶,您再讲讲表叔的故事嘛。” “奶奶,我也想习武,以后也变成表叔那么厉害的人。” 一群还在换牙的稚童环绕,声音清脆,笑语连连。 陈红神态慈和的说道:“习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可是得吃苦的,当年……” 正说着话。 她忽然心中一怔,似有一根线被轻微拨动,下意识的转过头,往后方的屋檐上方看去,但屋檐上方空空如也,仅有一只麻雀在梳理着羽毛。 陈红这个动作也让院里的孩童都往屋檐上看去,但也俱都什么没瞧见,一时间都有些好奇的看着陈红:“奶奶,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 陈红摇了摇头,感叹人老了总是时不时有些神神鬼鬼,很快思绪收敛,慈和的看向几个稚童,讲述道:“那个时候啊,家里还穷,吃着上顿不知道下顿……” 几个稚童都聚精会神的环绕在一旁静悄悄的听起了故事。 屋檐角上。 梳理羽毛的麻雀旁边,陈牧静悄悄的站立,看着儿孙满堂的陈红,最终轻轻点头,继而悄然转过身,消失在屋檐角上,而那只麻雀依然若无所觉的梳理着自己的翅膀。 …… 沿着街巷一路往前,陈牧不作停留,很快便进入内城。 时隔数年,如今的内城也是变化很大,余家的驻地占据的区域比过去也有了许多变化,有的方向拓展了一些,有的方向则因宗派势力而缩窄了一些。 陈牧神态平和的一路向内深入,沿途与一些余家的扈从,护院擦肩而过,但依然没有人看得见他的身影,直至他一路来到余家深处,一座朴素的院落里。 推开院门。 院落里生长着不少花卉,一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正背着手,悠哉悠哉的沿着一处处花卉绕行,时不时轻轻抬手,空中便悄然有雨露凝结,浇灌在花圃之中。 察觉到院门被推开,余九江转过身来,往门口望去,就见到陈牧神情平和的缓步走了进来,并轻声道:“一别多年,老爷子近来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 余九江先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笑呵呵的说道。 他缓缓收回手,虚空中不断凝结的雨露消失,继而拄着拐杖向着陈牧走来,步伐还算平稳康健,但陈牧却看得出,余九江体内的血气,衰落到甚至已不及普通人了。 以陈牧如今的修为境界,甚至能据此直接判断出余九江的寿数,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约也就还有一年左右,便是归墟之时。 “今儿怎么有空回瑜城,可是碰巧路过?” 余九江看向陈牧。 虽然远在瑜郡,但其实余家一直都有和州府那边书信来往,也有和许红玉等人互通讯息,何况如今余家地位也不同,也知晓很多关于陈牧乃至七玄宗的近事。 余九江知道如今的陈牧,虽已名震寒北,位居天下第一宗师,但却也是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否破关而上,问鼎天下,就看接下来这段日子,在如此重要的时期,没想到陈牧还会回来瑜郡一趟,他心中倒也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欣然。 人老了,临近最后的岁月,总是难免如此,他其实还想见见许红玉,但从瑜郡到州府路途遥远,如今的他身体已不能再长途跋涉,而因陈牧面临的形势严峻,许红玉呆在七玄宗山门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不宜再远行跋涉回返瑜郡。 本以为最后这点岁月,是没机会再同陈牧、许红玉见面了,没想到今日却又再逢。 “特意前来看您。” 陈牧语气平和的开口。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余九江的身体状况后,便将手轻轻一抬,一滴晶莹剔透的碧液悄然浮现,静静的漂浮在他的掌中。 “这是天地造化露,能阻止血肉之躯的衰朽,我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些,您虽不曾洗髓,练就武体,但对您应当亦有效用。” 天地造化露,这属于典籍中记载也十分罕见的灵物,他之前从鱼守玄等人手中夺到了七滴,传闻一滴可以为人延寿十载,不过对余九江效果如何,陈牧就不确定了。 因为那所谓的延寿十载,是相对于洗髓宗师来说。 宗师武体圆满,本就能紧锁自身气血,不到寿尽的那一刻都不会散去血气,因此天地造化露阻止血气的溃散,便极具效果。 而余九江并非洗髓宗师,仅仅只是五脏境,且如今境界也已跌落,自身气血已几乎和普通人无异,使用天地造化露的效果必然会差上许多,但具体如何,陈牧也不清楚。 毕竟。 典籍中也没有关于宗师之下的人物使用造化露的记载。 然而看到陈牧掌中的那一滴晶莹剔透的灵液,余九江却短暂怔然后,有些感叹的说道:“老头子我活过百年,所想所见皆已得之,早已没有什么执念,而今半身已入棺材,这种珍贵灵物,便不要浪费在我这老朽之人身上了。” 听到余九江的话,陈牧微微摇头,道:“您啊……只要有我在一日,余家的血脉便不会断却,未来数年也许天下将变,您也总该想再多看几年那世间的精彩。” 余九江这一生,可谓事事为了余家。 没有人不想活得更久,只是余九江知道天地造化露的珍贵,所以不想受用,更希望陈牧能未来多照料余家一二,毕竟陈牧如今的武道修为,寿命悠久,才刚刚起步,待数十年后,与陈牧相识的余家老人都走的七七八八,陈牧和余家的牵绊也就不剩多少了。 陈牧心中清楚这一点,因此便简单提了一句,不会让余家的血脉断却,倒也不仅仅是余九江当年的照料,也是他曾经从余家受益不少,许红玉更是从余家长大,是不姓余的余家人,陈玥早年也一样多受余家的照料,让他能渡过最初最麻烦的时期。 听到陈牧这么说。 余九江终于笑了笑,有些感慨的说道:“要是多活几年,能得见那样的光景,那倒的确值得一活。” 他知道陈牧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当今之世若论精彩,则皆系于陈牧之身。 再多活几年。 能看到得到吗? 他觉得很难,毕竟他境界虽低微,但到底也出身七玄宗,知晓世间之事,更清楚如今的陈牧,距离问鼎天下那一步,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却绝非能一蹴而就。 但既然陈牧已这么说,他自然不会再去拒绝。 “会的。” 陈牧轻声开口,继而向前轻轻一送。 那一滴晶莹剔透的天地造化露,便悄无声息的飞向余九江,在接近的时候,于空中崩散化作一片五彩斑斓的雾气,一下子扑去,将余九江整个人环绕其中。 余九江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仿佛在沙漠中,将要渴死的人,忽的饮上了一口甘露,霎时间气血衰退几近腐朽的身躯,又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与阵阵活力。 片刻后。 待一切变化消失。 余九江重新睁开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叹道:“天地造化之神奇,莫过于此,可惜我这垂垂老矣之躯,实在有些浪费这等奇物。” 以他过去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接触不到天地造化露这等延寿奇物的,所有延寿类的灵物他几乎都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体悟天地造化露带来的变化。 倘若他的境界尚未衰退,仍然保持着五脏境,那么这一滴天地造化露,足以让他再紧守气血十年,是真正能够延寿近十载的。 但如今。 他气血衰退,已与普通人无异,这一滴造化露虽让他的气血不再衰朽,恢复了一定的活力,但衰退不可逆,已不可能让他再恢复到曾经五脏境的淬体修为。 依照他的判断,这一滴天地造化露的效果,在如今的他身上,至少要减半,恐怕最多也就能让他再多活个四五年,是以自己感叹有些浪费了这种天地奇珍。 “能让您多看几年世间的精彩,便是物尽其用,何谈浪费。” 陈牧对余九江的判断也很清楚,这一滴天地造化露应当能延寿四五载左右,效果也不算损耗太多,并且其产生效用的过程,倒让陈牧有些若有所思。 这种阻止气血衰朽,重聚活性的效果,倒是颇有点像天妖门修炼的那种妖化的邪法,只不过天地造化露的效果是堂堂正正,并无什么副作用,而天妖门的术法则妖邪逆行,甚至会影响人的心智和理性,两者在效果上相似,过程却是大相径庭。 据传那位老宣帝,为了延寿而修炼邪法,致使自身半疯半醒,最终导致天下纷乱,直至今日这乱世肆虐之景,却不知又是练的什么路数。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血隐楼主! “好好。” 余九江看着陈牧宽慰一笑,道:“那我这个糟老头子,就等着看你问鼎天下的那天了。” 若陈牧未来能君临天下,那再无比这更精彩的世间景色了,他余九江历经百年岁月,扶持起了一个偌大的余家,在瑜郡这么个小地方也算是颇有一番成就,但也就仅止于此了,余家能在一郡之地建立基业,兴盛百年,就已经满足了他的心意。 从来不曾幻想过,余家的后辈子嗣中能有人成就宗师,纵横一州,哪怕陈牧并非余家的后裔,但余家能机缘巧合,与陈牧攀附上姻亲之缘,亦是得了一份天运,如今的陈牧可是有望问鼎天下之人了,那对过去的余家来说是何等的遥远,思之几如梦幻。 “好,您老保重身体。” 陈牧冲着余九江轻轻点头。 有了这一滴天地造化露为余九江延寿,老爷子能再多活几年,或许在旁人看来短短五六年对于洗髓到换血这一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在他这里,却有着足够的底气能够跨越,这来自于他一路走来的心气,以及他举世无双的天赋和悟性。 余九江宽慰中又带着一丝希冀,就这么看着陈牧转身,往院落外走去,目光一直落在陈牧身上,就这样目送陈牧一直走出他的院落。 他拄着拐杖,往前跟了两步。 见着陈牧的背影已在院外,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临别之时还想再说一句。 “陈……” 但这话音却在此戛然而止。 几乎就是在他口中那个音节吐落的那一刻,从他的院外,陈牧的侧后方,一柄灰色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迸发出来,向着陈牧的后心直刺过去。 这一刺,风淡云轻,似没有任何一点凌厉和杀机,但是当落下之际,却好似整個天穹都一下子黯淡下来,茫茫无边的灰雾云层被这一点灰黯撕裂,这一点灰光,就好似割裂天幕的夜影,像是从黄泉路上传来的音节。 灰黯从一点扩散,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让天地化作彻底的灰。 余九江的声音就这么戛然而止,凝固在了口中,整个人身体也定格在那里,尽管那沛然无尽的恐怖杀机,不曾向他倾泻半点,全部都凝聚在陈牧身上,可相距如此之近,他的心神也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好在他气血虽衰退,但意境终究是悟出第二步的人物,心魂意志不会消退,整个人只是短暂的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 恐怖! 他心中浮现出的,只有‘恐怖’这一个词! 好歹也是七玄宗曾经的执事,纵横一郡之地百年,也曾见识过宗师层次的人物,但这一刻于他眼前乍现的这一记刺杀,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想象的层次和境界。 这是毫无疑问的换血境出手,且还是杀道的极尽,当世能以刺杀之道修炼到这个境界的寥寥无几,而会出现在这寒北,出现在瑜郡内城,余家驻地的小院外,在陈牧刚出院子,几乎最放松警惕的那一刻袭来的森寒杀机,只来自一人。 血隐楼主! 没人知晓血隐楼主姓甚名谁,只知道血隐楼换血传承数百年不绝,每一位迈入换血境的血隐杀手,便是下一代的血隐楼主,纵然同为换血境,也俱都对血隐楼主忌惮万分。 毕竟一位将刺杀之道磨炼到极致,隐蔽和感知几乎都是当世绝巅,出手则必击最弱之点的恐怖人物,那是任谁都不愿意与之为敌的。 眼看着。 陈牧好似毫无防备,就要被这灰黯的匕首击中。 但一声冷哼,却是如惊雷一般,在这刹那间凝结成冰霜的街巷之间炸开,好似春雷惊世,撕裂了茫茫灰雾,炸开一片灿烂辉光,崩碎了那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死气。 就见陈牧不知何时已转过头来,左手袍袖一卷,袖口之上盘旋起一股磅礴的元罡真劲,化作八色八相之威,形成犹如磨盘一般的轮转交汇,将那柄刺来的灰匕卷入其中。 滋滋!!! 灰黯匕首剧烈震颤,迸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泥沼,但仍然不放弃般,艰难的向前不断挺进,在乾坤轮转的旋涡中一路向前直刺。 “堂堂的血隐楼主,莫非就这点本事么?” 陈牧看着那匕首不断刺近,神态却是毫无变化,只语气淡漠的开口,忽而轮转的八相之光为之一振,好似一个个相扣的齿轮,陡然互相错节并强行逆转。 那柄灰黯的匕首立刻就好似陷入了机械的绞错之中,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咔嚓咔嚓之声,继而砰的一下子崩裂炸碎,化作一片灰雾支离破碎! 然而。 将这柄灰黯匕首碾碎,陈牧脸上却并未露出什么轻蔑之类的神色,反而是眸光深邃,因为他的力量虽强,却还不至于能强行将一件真正的高品灵兵碾碎成粉末。 也就是说,这柄灰黯匕首,并非真正的灵兵,乃是纯粹的元罡所化,是元罡内劲凝练到极致呈现出的一种体现,这种凝练程度,哪怕尹恒都有所不及,是陈牧所见之最! 并且。 堂堂血隐楼主,岂会没有灵兵在手? 也就是说这灰黯匕首的一刺,仅仅不过是吸引注意的一击,真正的杀招尚在别处! 几乎就是在陈牧崩碎和灰黯匕首,摧毁了血隐楼主这一击之后,他的心魂和感知也是被他提升到了极限,终于是在下一刻刹那,感知到了一丝不谐,出现在他身周一丈之内! 这次。 出现的仍然不是血隐楼主本尊。 甚至肉眼看过去,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只在他乾坤领域乃至入微的心魂感知下,才堪堪察觉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好似隐藏在虚空之中的波痕! 那是一根飞针! 一根与虚空近乎融为一体的飞针,划过天地之外,不在乾坤之中! 若非陈牧的心境已修炼到明镜止水的最高层次,更兼心魂强度有过一个层次的蜕变,再加上不久前得到了虚空玉晶,为了锻制乾坤瓶更是钻研虚空多日,恐怕以他之能力,都难以察觉到这根飞针的临近!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虚空灵兵,而且并非是内蕴洞天的储物类虚空灵兵,而是一件本质含有虚空特性,能划破虚空表面,藏匿于虚空之内的灵兵,是真正的顶尖刺杀之器! 纵是精通感知之道的换血境,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有可能被这根虚空飞针一下子欺近周身一尺之内,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其洞穿身体,遭受重创甚至濒死! 然而。 陈牧在察觉到这根虚空飞针的临近之后,那始终一片深邃,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却终于是荡起了涟漪,这涟漪并非畏惧和悚然,而是一丝兴然。 “来的好!” 他放声开口,带着一丝豪迈和泰然,左手袍袖泯灭了那灰黯匕首后,一直未动的右手旋即抬起,就这么向上一托一举,擒向那枚虚空飞针。 若是这枚虚空飞针,欺近他一尺之内,才被他察觉,那的确纵然是他也要面临凶险危机,但其终究是没能越过他的感知,是在一丈的距离,就被他察觉! 一丈和一尺,对换血境来说,几乎是一刹那间就能跨越的距离,甚至都算不上是尺度,但在这种当世顶尖高手的交锋之下,这几尺之差,就是天差地别! 嗡! 陈牧右手上抬,澎湃浩瀚的乾坤之力恢弘浩荡,好似一片磅礴的洪流,向着上方汹涌而去,其要撑起的仿佛并非是那一根虚空飞针,而是这一片巍然无垠的天穹。 单手一举,可擎乾坤之天! 轰!!! 凝练到极致的乾坤之力,与那细微到毫末,肉眼甚至根本看不见行迹,飞行路线都是夹在虚空之中的飞针,就这么悍然撞击到了一起。 陈牧这一托举,所擒击之处的虚空,一下子被他砸的犹如冰面般破碎,炸裂开一片细碎的白色裂隙,向着四面八方绵延数尺。 而这被击碎的虚空裂隙中,也终于浮现出那根似金非金,似竹非竹的纤细飞针,不过寸许来长,却蕴含着足以划破虚空的恐怖锋锐,两股力量一下子便冲击到了一起。 叮。 虚空飞针中蕴含的力量可怖,且是从虚空夹层之中飞遁,但终究是脱手之物,离开了血隐楼主本尊的支撑,是无根浮萍,若能欺近袭杀还好,被陈牧察觉并被正面一击镇住,立刻就呈现出后力不足的状态,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鸣。 整根飞针剧烈震颤之后,其上凝练的罡劲寸寸崩解,飞针本身也从虚空中跌落出来,继而虚空中的乾坤之力便汇聚起来,化作一只大手,要将这根飞针摄入掌中。 但就在此时。 唰。 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在半空中陡然现身,以极快的速度一掠而过,震碎了虚空中汇聚的乾坤之力,将那被剥离脱落的虚空飞针捏入指间。 这虚影的身份自已不用怀疑,正是名震天下的血隐楼主! “你总算现身了,传言当世无人知晓血隐楼主的样貌,我倒是有几分好奇。” 陈牧目光看向那现身的虚影,语气轻淡的开口,但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漠然,手上动作更是不停,左手从袍袖中抬出,捏起一个拳印,架势一拉,便向着血隐楼主打出一击! 浑然的天地之力汹涌汇聚而来,伴随着陈牧自身的元罡真劲,在一刹那间汇聚凝练,化作一枚灿烂的小印,仿佛将整个天地乾坤都凝结压缩在一点,向前轰击出去。 天地轮印! “哼。” 血隐楼主戴着面具,这面具似皮非皮,似织非织,甚至连眼睛都瞧不见,仿若无面之人,一声冷哼更不像是从其口中传来,但为了夺回那飞针灵兵,他已欺近陈牧一丈之内,这个尺度之下,哪怕他是身法冠绝当世的血隐楼主,也不可能回避天地轮印的一击。 只是他也并不惧怕,虽擅长的乃是刺杀之道,是位居暗杀顶点的昏夜之王,但他本身也是当世顶尖的换血境高手,尽管不是绝代天人,但在许多换血境高手眼中,其危险性甚至都不必那些排名靠后的天人高手要差。 唰唰。 但见血隐楼主右手虚抬,其整个手臂虚无缥缈,好似云烟一般,一刹那间似挥出了百十上千掌,每一掌皆无声无息,绵软无力,但汇聚起来,却形成一片无形的帘幕。 千幕云掌! 几乎就在下一刻,陈牧的天地轮印骤然轰入那千幕云掌之中,一下子就将整个云幕打的凹陷下去,好似一面布匹,向内延展深入。 布匹撕裂般的嗤啦嗤啦声不断的响起,几乎是连成一片,肉眼可见的那云幕之上,一层层的帘幕承受不住这种压迫而被撕裂,且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最后彻底土崩瓦解! 砰!! 血隐楼主的手掌,终于和陈牧的拳印撞击到了一起。 他那诡异面具下的脸庞,看不清样貌,但其人却是闷哼了一声,似是吃了个不小的亏,整个人向后踉跄一下,继而身躯便一个弹射,犹如炮弹般向后飞遁出去,一刹那间泯灭在虚无中,消失不见,连同之前那惊世的杀机也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 陈牧并未去追,只保持着拳印屹立在原地,缓缓的收式。 血隐楼主。 虽为隐遁刺杀之道的极尽武者,但正面硬撼他的天地轮印,自然是要吃亏的,不过其手段也的确相当诡谲莫测,的的确确是尹恒那个水平的人物,甚至更棘手一些,若是正面交手,将其击败不难,但想要将其格杀于掌下,那就算是一些天人存在都做不到。 陈牧也没有兴趣和血隐楼主浪费时间,不过血隐楼主这突如其来的刺杀一击,也印证了他之前那若有若无的感知,并非是错觉,的确是此人一直尾随在侧。 他刚刚出山。 甚至来到瑜郡的路途中都是隐蔽气机,悄无声息,但才不过旬日功夫,就引来了血隐楼主的的悍然刺杀,果然行走天下这段路途,绝对不会太平。 但陈牧心中却也怡然无惧,非是他心中已然无敌,而是他当年修为境界尚低时,要被迫隐忍,躲躲藏藏的修行,而今他已是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放眼整个天下,能胜过他的也已没有多少人,若还心存顾虑之心,又如何执掌浩浩乾坤? 陈牧收敛视线,转头看向不远处,仍在院落里的余九江,在察觉到老爷子的身体并无影响,只是心神略微受到些震慑,仍处于失神状态,他心中微微缓和。 “无需惊慌,来敌已退去了。” 陈牧出声安抚道。 适才的交手虽然如风云变色,乃是真正的惊世交手,但也正因为他和血隐楼主都已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力量的爆发几乎都凝练在极致的一点,不曾有丝毫的外泄,因此这数招的交手,甚至连附近的院墙和街巷都不曾损伤到半点。 那种恢弘浩大的景象,更多的是两种意境的碰撞,是武道意志的无形交锋,余九江虽被波及,但毕竟不是直面那份冲突,且人虽老,意境却不会衰退,坎水第二步也终究是第二步,并非寻常,不至于受到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听到陈牧的话。 余九江终于渐渐从震慑中回过神来,饶是他百岁高龄,也算见惯一切,但此时仍然感觉到一阵阵的脊背发凉,只是见到陈牧并未受到损伤,心底才稍稍安心。 而他恢复过来后,心中也是一阵波澜起伏,回想起刚才那惊悚的一幕,虽也有所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刚刚那人,莫非就是……” “应当是他没错。” 陈牧微微点头,道:“当世能将刺杀之道修炼到这个程度的,除血隐一脉,也没几支。” 余九江闻言,不由得又吸了口气。 血隐楼主! 对于他来说,这绝对是当世最恐怖的人物之一,哪怕他年轻之时,全盛之时,对方都是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存在,乃是惊怖海内的杀道宗派血隐楼之主。 那是足以匹敌七玄宗太上的人物,足以令任何一位宗师谈之色变,令那些换血至境,提及都会忌惮三分的可怖存在! 但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安然无恙的陈牧,他心中又不禁升起一丝震撼,那到底是血隐楼主的袭杀,恐怕也是当世最恐怖的刺杀了,但陈牧却是安然无恙,泰然应对了下来! 哪怕这些年来,他缕缕听到陈牧的传闻,在得知地渊一战的消息后,更是震撼到无以复加,但那些总归不是亲眼所见,无法身临其境,感受稍微有那么些遥远。 而今。 亲眼见到血隐楼主的惊世刺杀,最终在陈牧面前无功而返,余九江纵已垂垂老矣,百岁高龄,心中泛起的波澜却仍然是难以平息。 当年那个尚且需要他庇护,依附于余家之下慢慢修行的年轻后生,如今的确已是能横行天下的当世强者,能够匹敌换血至境的武者之一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初临外海 杀机一起惊四方。 血隐楼主的刺杀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哪怕只是短暂的数招之间,所绽放出的惊世杀机,依旧是令整个瑜城为之震动! 位于瑜郡内城的各个方向,天剑门、合欢宗、天印宗等等宗门驻地,负责驻守的六腑境护法乃至一些五脏境的执事,几乎都是齐齐被惊动,目光齐刷刷望向余家深处,各自目露震惊之色。 “这……是谁?” “好恐怖的杀机,是哪位杀道宗师驾临瑜郡?” “不!不止!” 天印宗一名护法一跃而起,落到一处屋檐角,遥遥望向内城远方,目光有些惊悚的道:“这杀意根本不在附近,是相隔了不知多远,而且你们看那……” 他说着仰头望向天空,眼神中流露出几分震撼之意,就见天穹之上,原本蔚蓝的一片不知何时,竟化作乌云密布,这是杀意,又或者说武道意志,影响了天象! 意志能影响一定范围内的天象,哪怕是洗髓宗师也还达不到这种境地,唯有那些登临换血至境,抵达武道之巅的恐怖存在才能做到,再结合之前那一缕令人如坠冰窖,哪怕相隔极远,粗略感知都令人好似身入黄泉路上的森寒杀机。 在寒北恐怕仅有一人。 血隐楼主! 杀道极巅的恐怖存在,任何人皆谈之而色变,无名无姓更不知来历,正是因血隐楼主的存在,才使得血隐楼这种行刺杀之道的宗派势力,能够在寒北公然生存,哪怕时而有名门正派的弟子身死,疑似是血隐楼之手笔,也没有宗派愿意去寻血隐楼的麻烦。 就是因为任何一宗,都不愿意将血隐楼得罪到死,哪怕能够将血隐楼明面上的势力完全铲除,但只要血隐楼主还在,那就是当世最可怕的威胁! 血隐楼敢这般行杀戮之道,承接买卖,更方言无不可杀,血隐楼主的存在便是他们的底气,纵然是天人高手,无惧血隐楼主,但总有门派后生,总有弟子晚辈,一旦再也不顾规矩,除了换血境乃至天人存在,还有谁能逃脱血隐楼主的袭杀? “竟是那位出手……” “可又是谁人,能惹得那位亲自出手。” 各大宗派的护法执事,在震惊于血隐楼主出手之际,又很快反应过来,当今天下能值得血隐楼主亲自出手的又有谁人,再联想到那个方向似乎是余家驻地,答案呼之欲出。 陈牧! 七玄宗灵玄峰主,天下宗师谱第一,大宣第十位乾坤宗师! 一念至此, 各方震动! 血隐楼主袭杀陈牧! 不论结果如何,这一消息恐怕不日间便会传遍寒北。 …… 与此同时。 数道人影正在往余家驻地而去。 为首一人一袭白衣,面容一如多年之前,正是瑜郡监察使晏景青。 而跟随晏景青的,则有几位七玄宗的执事,担任监察司要职,此外还有年事渐高的瑜城城主薛怀空,一头致密的黑发已隐约有泛灰的迹象,跟随着晏景青一路疾行,心中念头不断闪过,更是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那股杀气,莫非是血隐楼主? 是何人引来血隐楼主的出手,又是在余家驻地,难道是…… 他心头思绪不断闪过,但却丝毫不敢出言,哪怕感知中那股杀机已经渐渐消退,多半是已然离去,但依旧不敢出声议论关于血隐楼主的事,只默默跟随在晏景青身后。 很快。 一行人深入余家驻地,来到了余家深处,余九江居住的院落旁。 晏景青悄无声息的落地,目光凝视着前方的街巷,粗略感知一下,瞳孔便微微收缩,心底更是吸了口气,也是感觉到脊背传来一阵凉意。 的确是那位的手笔! 他乃风云榜高手,也曾与宗师交手过,虽不曾被血隐楼的宗师刺杀,但也曾遇见过血隐楼宗师出手,那种杀机与这里残留的丝丝杀意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既然是血隐楼主出手,那想必其袭杀的人物也非是一般,加上这里更是余家驻地,那么答案几乎就是呼之欲出了,这也让晏景青的面色微有些沉重。 血隐楼主何等恐怖,亲自出手袭杀,必然是生死一线,哪怕陈牧曾击退过天妖门老祖宇文颢,但晏景青心中依然是一片压抑。 陈牧…… 曾经崛起于瑜郡的陈牧,他可谓是知根知底,更知晓陈牧的性子,从本心而论,他是无比希冀陈牧能够功成圆满,登临世间绝巅,成就盖世武圣的。 因为他知道陈牧出身于底层,对在乱世苦难中挣扎的黎庶众生心存怜悯,一旦武艺登临绝巅,环顾四海,举世无敌,必然会去平定乱世,重造乾坤。 而这也是他毕生所求之理念。 他没有能力平定乱世,甚至过去也不曾看到希望,但陈牧的出现却让他望见了一丝曙光,尤其是在陈牧修成宗师,距离问鼎天下只差一步,那一丝曙光似已经彻底透过了昏暗的乌云,映照在世间山河,只差一点,就能驱散那满天的阴霾。 哪怕这一步,需要再走数十年,但他还年轻,还等得起,能等得到那一天! 晏景青脚步放缓。 缓步绕过一堵高耸的青石院墙,来到一处宽敞僻静的街巷中。 这街巷只有一扇红木正门,门向两边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木杖的老人,除此之外,则是一片空空如也,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不曾消散的杀机之外,附近再无任何痕迹,甚至连地面和院墙都不曾有丝毫破损。 若不是那一丝丝残存的杀机依然浸透心脾,冰凉刺骨,几乎都要令人以为是错觉。 “余老……” 晏景青目光压抑着,不见附近有任何其他痕迹,终于还是缓步上前。 这时一直拄着木杖站在门口,闭着眼睛的余九江,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晏景青以及后方跟来的七玄宗执事,以及薛怀空等人,道:“他们已走了。” 听到余九江这句话。 晏景青心底终于松了口气,既然说的是‘他们’已走,那显然陈牧是平安无事了,不过此时回过头来,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感叹,如今的陈牧竟连血隐楼主的刺杀都无惧了。 遥想当初他还曾说,陈牧或许十年八年便能登上风云榜,与他并肩,而今回首去看,反倒是他有些目光短浅了,尚未及十年,陈牧都已问鼎宗师第一人,甚至能匹敌换血境。 “那……陈峰主可是平安无事?” 晏景青后方,正在发怔的薛怀空,一时忍不住上前一步,主动询问道。 余九江看了看薛怀空,并未出声回答,但眼神却已作出了回应。 陈牧平安无事。 也就是说血隐楼主的刺杀无功而返。 薛怀空怔在原地,心中一时可谓千滋百味,百感交集。 事到如今他其实都已不再羡慕余家,而是庆幸薛家当初不曾与陈牧有过深怨,否则就像百年何家轰然崩塌,如今的陈牧根本就是薛家攀附不起的存在。 余家固然承陈牧之幸,如今乃瑜郡第一世家,甚至驻扎瑜郡的各大宗派分舵,轻易都不会和余家敌对,但凡事祸福相依,看看陈牧如今都面对的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血隐楼主! 中州八王! 要么是实力冠绝当世的武道高人,要么就是权势巅峰的煊赫之人。 余家虽攀附着陈牧,有了如今的地位,但在这种可怕的纷争中,一旦稍有被牵扯卷入,那就如同被卷入滔天巨浪中的蝼蚁,眨眼间就会被碾的粉身碎骨。 倘若陈牧身死陨落。 那么即使那些大人物乃至各方势力,根本不屑于对付余家这么一個小小的郡内势力,但余家也必然会因此而垂落,纵然不遭到灭门之灾,那也不会好过太多。 但若是陈牧未来有朝一日,真能君临天下,余家就是白日飞升,鸡犬升天了。 正可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也许。 薛家没和陈牧攀附上关系,也是一件幸事,这风浪终究是太大了一些,虽然或许是千年难逢的机遇,但也会是滔天之祸,毕竟谁也望不见那未来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 血隐楼主袭杀灵玄峰主! 消息很快传遍寒北,一时间也是令各方为之震动,毕竟陈牧问鼎乾坤宗师以来,尽管各方都知道会有很多存在不愿看到陈牧君临天下,但也并非这些存在都会不约而同的齐齐向陈牧出手,毕竟当今天下纷乱,分裂成不知道多少个势力,许多换血境之间彼此都纷争不休。 中州八王背后的换血高手,彼此争斗也绝非一次两次,互相之间毫无信任,更不可能轻易就联合成铁板一块,更多的人会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 可以说。 必然会有人向陈牧出手,但谁也不知道第一个出手的会是谁,当今的寒北乃至整个天下,也都想看看,谁会率先向陈牧发难,而今这第一位总算水落石出。 对于血隐楼主的袭杀,各方势力接到消息之后,吃惊之余,却也并无太多意外,因为血隐楼和陈牧之间本就有过不止一次矛盾,只不过血隐楼的刺杀向来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当止则止,但以陈牧的性格和出身,未来若要平定乱世,血隐楼必首当其冲! 这是人尽皆知的。 再加上血隐楼与玄机阁,支持的皆是韩王姬玄非,而玄机阁和陈牧之间的冲突更不用说,几乎是无法缓和的余地,在这种情况下,韩王和陈牧之间的矛盾几乎无法化解。 因此血隐楼主率先向陈牧发难,并不令人意外,甚至韩王调集势力,汇合伏杀陈牧,都不会引起多大的惊讶,唯一令人惊诧的就是,血隐楼主的刺杀竟无功而返! 陈牧实力很强。 这一点人尽皆知。 练就了乾坤领域和乾坤武体的乾坤宗师,可谓是心意一体,乃是真正宗师中无敌的存在,在地渊中陈牧正面击退了天妖老祖宇文颢,就印证了这一点,他的实力比起那些初步迈入换血境的存在,恐怕都相差不了多少。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预料到,陈牧能令血隐楼主无功而返! 血隐楼主是何等存在,比起半吊子的宇文颢来说,那是纵横世间近百年的换血巅峰,是最接近‘天人’的人物,加上修习的还是暗杀之道,几乎可以说,血隐楼主就是天人之下最恐怖的换血境高手! 陈牧面对血隐楼主的袭杀,能保住性命,乃至全身而退,就足以令人惊异,可陈牧不仅做到了这两点,甚至还正面击退了血隐楼主,令其无功而返! 虽然, 血隐楼主不擅长正面相斗,更擅长暗中袭杀,一旦袭杀不中,正面则对上绝大部分换血境都没什么优势,但前提是能在血隐楼主的袭杀之下抵挡得住,不伤不损! 尽管如今的血隐楼主,不知道是第几代,但数百年历史上,陨落在历代血隐楼主手中的换血境高手,也是不止一两位,死在血隐楼主之手的换血境数量,几乎不逊于天人。 可陈牧却没死! 不仅没死,还全身而退,不仅全身而退,还正面击退了血隐楼主。 这每一种状态,都是截然不同的实力层次,能正面击退血隐楼主,那意味着如今的陈牧所具备的实力,已比得上当世绝大部分换血境高手了! 这也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要知道历代乾坤宗师,固然公认天下第一,宗师之中无敌手,有几位也能和初入换血的存在过上两招,但没有一位能强到陈牧这个程度的,近乎无法理解。 但无论天下如何震惊,离开了瑜郡的陈牧,再不回头,收敛气息之后,甚至遁入地下,从地下潜行而走,就这么一路往东,横跨数万里后,终于抵达东海之滨! 海纳百川,风起云涌! 这是陈牧来到这方世界以来,第一次亲临大海,前世的他曾无数次遥望大海,但如今的记忆早已有些模糊,而今再次来到这茫茫海岸,几乎遗忘的记忆也被唤醒了许多。 绵延无尽的海岸线上,浪花滚滚,惊涛拍岸,掀起的海浪轰击在一处处嶙峋的礁石之上,爆发出犹如惊雷炸响般的声音,轰鸣阵阵。 “外海……” 陈牧凝视着茫茫大海,在短暂的缅怀之后,很快便又露出审视的神色。 虽然变化细微,但他还是依稀能察觉到些许的不同,那就是外海之上的天地之力,似乎略微比寒北要浑厚那么一分,这也是海上惊涛滚滚的缘由。 明明海风不算剧烈,但却动荡不休,据他所知外海之上常年大浪滔天,再是重型楼船,也不敢深入百里之外,沿着海岸的数十里海域,基本就是渔民生存的极限范围。 再往外。 天象变幻莫测,狂风骤起,巨浪滔天。 船只几乎无法通行,唯有五脏境乃至六腑境的高手,能够在水中畅行无阻,能沿着海底通行,方才能够在外海之滨探索。 但即便如此,五脏境探索外海也是十分危险,因为百里之外的海域中,海底资源丰富,也使得大量妖物滋生,可以说外海几乎就是妖物的乐土。 五阶乃至六阶的大妖,在海底比比皆是,几乎随时都可能撞上。 因此五脏境的人物若是去外海探索游历,那也是十分凶险,遇到一两头五阶妖物还好,若是大量的五阶妖物乃至六阶大妖,纵然是各宗真传,顶尖五脏高手,也要饮恨。 唯有跨入六腑境,几乎能长久在海底生存,加上基本无惧五阶乃至六阶大妖,再怎么样也能逃遁,才算是初步具备探索外海的资格。 毕竟。 对六腑境有威胁的那些七阶妖王,哪怕是在外海,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虽然外海之上如此凶险,但据陈牧的了解,在外海之中依然是有人类生存,甚至还不少,也是因为外海之上,有着连绵的群岛,星罗棋布,极其复杂。 再加上岛和岛之间,近乎与世隔绝,非六腑境乃至宗师高手难以跨越,因此往往许多大型岛屿,一岛便是一方国土,且极其繁多,谓之百国林立也是毫不为过! 但即便如此。 外海也依然有其秩序的存在。 虽海中有百千岛屿,百国林立,但这些海中之国最大的,都比不上大宣一州之地,合在一起也远不及大宣的国土,且与大宣截然相反的是,统治整片外海的并非某一国土,而是三大宗派势力,分别为‘瀚海阁’、‘净海宫’、‘听潮崖’。 这三大宗派势力,传承皆源远流长,可抵数千年之前,比起大宣王朝的历史还要更为久远,据传当初大宣武帝姬昊问鼎天下,征服九十九州后,也想将外海百国皆纳入归治,结果遭到这三大势力的阻拦,最终不了了之。 相比起大宣九十九州,是以朝廷为主,宗派林立,那么外海就是截然相反,是三大宗门统御外海,百国称臣纳贡,形成这种情况,也是外海独特的环境所造成。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玄机阁主 就在陈牧踏临外海之际。 寒北某处楼阁中。 一道玄袍人影正端坐于阁间,手中端着一杯茶盏,茶盏中的茶水清澈,忽而泛起一缕涟漪,倒映出一幅幅画面,落入他的眼帘。 玄袍人影气息深邃如渊,远非洗髓宗师所能比拟,毫无疑问是一尊真正的换血高手,而身披玄机阁袍服的换血高手,其身份基本已不言而喻。 玄机阁主! 大部分宗派势力,武者一旦迈入换血境,往往便不再分心统管宗派琐事,会由其他宗师升任宗主掌管宗派日常事务,自己则晋封太上,而玄机阁和血隐楼却又有所不同,数百年来诞生的换血境,均为阁主及楼主,亲自统管宗门之事。 楼阁内不仅只有玄机阁主一人,还有另外一人落座,那人一袭丝质的雅服长衫,衣衫用料一看便知十分名贵,整个人气息却同样如渊似海,不逊于玄机阁主。 “此人的确乃扰乱天命之源,若想令命数回归正轨,则必须将此人抹消于世间,韩王殿下该早做决断才是,褚兄以为如何?” 玄机阁主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忽而一口将其饮下,并语气平缓的开口。 身穿长衫,被他唤作‘褚兄’的男子,此时神态平淡,道:“我之想法,与程兄相同,不论皇庭那边形势如何,对陈牧此子,我等都是不得不动手。” 堂堂换血境高手,自然不会是毫无来历,他也是名震天下的顶尖高手之一,乃是中州‘点苍派’太上褚长华,亦是支持韩王的一脉势力之一! 寒北这边。 玄机阁主与血隐楼主意见统一,他们与陈牧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不可化解,无论八王中其他几位如何作想,是否要坐山观虎斗乃至火中取栗,他们这一方都是最等不下去的,毕竟洗髓到换血这一关虽然漫长,可陈牧一路崛起,已证实绝非等闲之辈。 而今的陈牧其实已经一跃登天,虽距离举世无敌尚且遥远,但却已化作一头小龙,已是极其难以处理的人物了,若是再放任个五六年,哪怕不踏入换血境,只要实力再提升个一二,那就彻底难治,因此玄机阁主的判断便是必须及早动手! 且要迅如雷霆,一击必杀,决不能给陈牧翻覆的机会! 只是。 韩王那边仍未有明确的消息。 “有褚兄的话,我便安心了。” 玄机阁主程祖说道。 玄机阁支持韩王,说不上是背靠韩王,但也谈不上是韩王的依仗,毕竟支持韩王的宗派势力,地位等同于玄机阁的存在,明面上也至少有六七家之多。 韩王无法忽视玄机阁主这样一尊换血境的人物,但玄机阁主也没有资格替韩王做主,直接去联络支持韩王的各宗势力,双方彼此更像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玄机阁想要依靠韩王荣登大位,来成为大宣朝廷支持的正统大宗,而韩王同样也需要玄机阁的势力,让他能够与其他八王争夺那个位子。 而陈牧与韩王之间,并无直接的恩怨。 玄机阁主猜测,韩王或许还心存侥幸,想要同陈牧化干戈为玉帛,从中调停,化解陈牧与玄机阁、血隐楼之间的恩怨,但在他看来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其余八王皆有可能和陈牧化解恩怨,唯独韩王不可能,除非韩王能同玄机阁、血隐楼划清界限,舍去两宗的支持,去向陈牧低头。 但韩王是谁? 大宣皇庭八王之一,是有资格坐上那個位子的存在,地位何其尊崇! 倘若如今的陈牧已迈入换血之境,放眼天下再也无人能治,未来必是举世无敌的盖代武圣,那的确是八王都会放下身段,主动向陈牧伏低,毕竟这世道始终是实力为尊。 可陈牧又并非那个程度。 如今的陈牧,再是天资纵横,傲视千载,也终究还只是个洗髓境,并未踏入淬体武道的第八境,甚至未来能否换血也尚未可知,这种情况下,以八王之尊崇,岂会低头? 何况最大的问题是,韩王即使能够同玄机阁、血隐楼划清界限,舍去两宗的支持向陈牧低头,以此与陈牧调和,那也就仅仅只是调和,也未必就能得到陈牧的支持。 有何意义? 因此玄机阁主并不担忧,他知道韩王所能做出的决定,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前不久冰州地渊开启之际,梁王曾派出一支人马去探索冰州地渊,不过据我所知,那一批人马皆失陷在地渊之中,不知去向,有人怀疑正是陈牧的手笔。” 褚长华语气轻淡的开口。 玄机阁主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道:“那一批人马所寻之物,据我所知,应当是‘天地造化露’,不过地渊之中鱼龙混杂,凡事皆有可能,似天地造化露这般奇物,引得某位宗派太上出手,杀人夺宝,亦不稀奇,不过……” 其实此事的确能栽赃到陈牧的身上,或者说的确能挑起梁王与陈牧之间的矛盾。 重点在于,他们玄机阁恰好知晓一条隐秘情报,那就是柳万正和梁王之妃万青璇,有着血脉相连,且以此推断,他更确信当年秦梦君遭受暗算,就是柳万正以及梁王的手笔。 明确这条线索的情况下,梁王与秦梦君便有不可调节的矛盾,而陈牧更是秦梦君的真传弟子,此事必然会牵扯到梁王身上,韩王那边正是知晓此事,才并不即刻对陈牧下手,而是试图联合梁王一齐行动。 说到底。 还是如今的七玄宗并没那么容易解决。 暂且不说尹恒、秦梦君、以及陈牧三人皆有换血境的实力,光是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便非同一般,乃是当世一等一的掌控地脉之阵法。 哪怕支持韩王的诸多势力,短时间内能汇聚六七位以上的换血境高手,但想要强行攻陷七玄宗,将陈牧格杀,依然是一件极难之事,也绝非短时间能够做到。 往往时间一拖久了,便会发生变数。 当然。 这些仅仅只是明面上属于韩王的实力。 玄机阁主虽不清楚韩王暗地里的实力还有多少,但全部调集起来的话,攻破如今的七玄宗应当不算什么难事,只是韩王恐怕不愿意暴露那么多的底牌和实力。 能拉上梁王下水,那是最好不过,汇集韩、梁之力,聚起超过十位换血境出手都不难,这种情况下,要攻破乃至覆灭整个七玄宗,也不过是翻掌之间,更不需暴露太多,且也无惧其他几王的干涉。 就在褚长华和玄机阁主商议之时。 忽然一个漠无感情的声音传入阁中。 “不必猜了,梁王那一批人马,还有柳万正,都是命丧于陈牧之手。” 唰。 玄机阁主和褚长华纷纷看去,就见楼阁的正门口出,那无形无痕的虚无中,一道黑袍人影悄无声息的浮现出来,赫然正是血隐楼主! 看到血隐楼主现身,玄机阁主以及褚长华皆是面色微变。 其他人不知晓血隐楼主的行动,但他们却是知晓的,七玄宗那边需要有人盯着,而且还需要在近距离盯梢,要避开尹恒所掌控的乾坤锁龙阵的地脉探知。 能做到避开乾坤锁龙阵的探知,潜藏在七玄宗山门之外极近处的,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人,血隐楼主便是其中之一,因此血隐楼主最近一段时日一直都在盯着七玄宗。 而今。 血隐楼主却突然到来,显然是七玄宗那边出什么事了。 “血隐兄可是探查到了什么事?” 玄机阁主冲着血隐楼主沉声问道,在场多人之中,仅有血隐楼主的姓名无人知晓,因此他平日里和血隐楼主接触,也是只以‘血隐’代称。 血隐楼主伫立原地,语气简短,并漠无感情的道:“陈牧离宗,我出手了,没能解决,他的实力情报与冰州地渊中展现的不相符,能挡住我的虚空飞针。” 闻言。 玄机阁主和褚长华彼此对视一眼,皆是神色一震。 他们对于血隐楼主的实力手段,那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尤其是血隐楼主手中那一根‘虚空飞针’,这件灵兵乃当世极其罕见的虚空灵兵之一,更是位列大宣灵兵谱第七十三位,再搭配血隐楼主那血隐无踪,出手无痕的手段,便是他们应对起来也十分凶险,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被血隐楼主重创。 陈牧竟能抵挡住血隐楼主的刺杀! 早前。 陈牧将居住在州府的许红玉等家眷接送去七玄宗,这件事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在玄机阁主看来,陈牧所能做的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是龟缩在七玄宗山门之中,依仗乾坤锁龙阵淬炼武体,一路修行到洗髓圆满,然后就尝试冲击换血。 另一种情况,就是陈牧悄然离宗,隐蔽气息远遁千里,就此游历红尘,行走天下,既能躲避来自各方的追杀,也能化解七玄宗所面临的凶险形势。 而这两种情况,他都考虑过应对之策,其一自然是由韩王那边早做决断,要么韩王这边调集实力,汇攻七玄宗,打破七玄宗的山门,将陈牧镇杀抹除,要么就是等韩王联络梁王的结果,或与梁王联手行动,那更是万无一失。 其二。 若是陈牧试图孤身一人,悄然离宗,那就由血隐楼主对其下手! 陈牧再是隐蔽气息,再是偷偷摸摸的离开山门,也不可能避过隐藏在七玄宗外侧的血隐楼主的视线,毕竟论及隐蔽和追踪,血隐楼主可谓独步天下。 哪怕中途有秦梦君或尹恒暗中尾随,一路保护,但血隐楼主也可以沿途向他们悄悄传讯,到时候总能调集兵力,设计陷阱将陈牧围困,继而除之。 倘若没有秦梦君或尹恒的尾随。 那甚至可以不需那么复杂,血隐楼主自己便可寻机下手,纵然陈牧手段非凡,能正面击退天妖老祖宇文颢,但根据那一战的各种讯息来看,陈牧的实力最多也就是与秦梦君这样初入换血的存在相当,面对血隐楼主的袭杀,几乎九成九是抵挡不住的! 甚至玄机阁主都巴不得陈牧选择孤身悄然离宗,因为这样就直接落入了他的陷阱,血隐楼主一出手,陈牧便十死无生,也就免去诸多复杂的计划。 可现在。 虽是发生了最想预见的一种情况,可血隐楼主竟失手了! “他乾坤之道再如何强,也不过区区洗髓境,如何挡得住你的虚空飞针?” 玄机阁主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 血隐楼主哪怕刺杀他们这样同层次的人物,都有一定可能性重创乃至当场致死,何况是尚在洗髓境的陈牧,乾坤之道再是强大,也不该强到这般近乎逆天的程度! “不知。” 血隐楼主语气仍然是漠无感情,毫无任何波澜起伏,道:“他的气息的确未入换血境,但他的实力,与你我已不相伯仲。” 此言一出,玄机阁主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知道血隐楼主所说的话,是不可能有谎言,既然血隐楼主说陈牧的实力,已经几乎与他们一般无二,那就必然是这个情况了。 整个楼阁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 褚长华缓缓的道:“世间之道,皆有‘极限’所在,寻常武者修行,按部就班,天骄之辈修炼,则力争极限……或许他,便是将那乾坤之道,一一走到了极限罢。” 玄机阁主没有开口,但他的猜测也和褚长华一样。 千年之前的大宣武帝姬昊,在洗髓境时,也绝对达不到陈牧这般恐怖,虽然不知陈牧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在乾坤之道上,在同境界之中,陈牧比姬昊更接近武道的极尽! 或许是五脏淬炼了十二次以上,又或许是六腑淬炼到了极尽,总之陈牧不仅仅是悟性卓绝,天纵之资,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也的确有天命加身,否则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冥冥中。 玄机阁主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惘。 他们玄机阁历代秉持天命,顺应天命而行,难道这次却要逆天行事? 不! 玄机阁主终究是堂堂换血境的存在,迷惘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的眸光很快就恢复了深邃,正如天命不可预测,陈牧哪怕真的有天命加身,也代表不了天命本身。 他与陈牧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更无退路,玄机阁数百年顺应天命,纵然是违逆天命一次那又如何,他们顺应天命数百年,难道天命就不会倾向他们一次? 何况。 如今还处于命数未定之时,一切皆有变数,他过去无数次为韩王卜算,都是韩王荣登大位的可能性最大,占据着天命中最大的一份,陈牧终究只是乱世中的变数。 心境迅速归于平静后,玄机阁主看向血隐楼主,沉声道:“血隐兄你适才说,梁王派出的人马,还有柳万正,皆死于陈牧之手?” “陈牧手中有天地造化露,不止一份。” 血隐楼主言简意赅,淡淡的开口。 梁王派出的人马,是为了天地造化露而去的冰州地渊,现如今全部死在地渊,而陈牧手中却出现了不止一份天地造化露,再加上陈牧和秦梦君一脉,本身就和梁王之间有着巨大的恩怨,这件事玄机阁和韩王其实都是故意引而不发,原本是等待什么时候,用来引导七玄宗和秦梦君,暗算梁王一手的,可如今反倒是成了和梁王联手的根底。 “若是如此,那梁王必会出手了,且不用我等主动胁迫。” 玄机阁主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若是柳万正的事情并未暴露,秦梦君当年之事不知源头是谁,找不到梁王的头上,那梁王的态度自然是‘坐山观虎斗’居多一些,更希望看到韩王去和陈牧相斗一场。 可若是陈牧以及秦梦君那边,已知晓了当年的事情真相,清楚乃是梁王所为,这份恩怨迟早会找到他的头上,那不用他们主动胁迫,梁王就势必坐不住了,因为这种梁子也属于是不可化解的,毕竟断人道途犹如杀人父母。 褚长华眉头微蹙,道:“可还有一个难题,如今陈牧离宗,血隐兄又无功而返,而今对其去向全然不知,这该如何是好?” 哪怕能联手梁王,汇聚多位换血境高手联合,但找不到陈牧的人就毫无意义,更何况陈牧若是实力已和他们相当,那么即使寻到陈牧本人,还得让陈牧落入陷阱才行,否则的话只要不形成合围的局势,彼此追逃依然难有意义。 听到这话。 玄机阁主却是看了褚长华一眼,眼眸中闪过一抹深邃,道:“这个,褚兄就不必忧心了,陈牧离宗,大概率会去外海,外海虽茫茫无尽,但除非他经年累月躲避于深海,否则只要出世露面,我自有方法寻到其人。” 玄机阁数百年洞察天机,在天机命数之道行走极远,也许对于一些变数,不可预知的天数是很难窥探清晰,但有些时候总有绕过变数的方法,去探寻天机。 何况。 又有血隐楼主的存在,以及整个血隐楼的协助。 玄机血隐联手,就算陈牧躲到天涯海角,只要仍在这方天地之内,就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听潮崖之邀 外海。 海浪滔天,波涛汹涌,海面风浪之大足以令任何楼船倾覆。 但沿着海面一路往下深入,汹涌的海潮则渐渐平息,待落到百丈深的海域后,这里几乎已没有太大的暗潮,目光所及一片深蓝,到处皆是游鱼,生命极其丰富。 而就在这蔚蓝的海水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前行,速度远远快过游鱼,几乎一刹那就划过百丈路程,在海水中留下一道清晰的白线。 这身影正是陈牧。 他依旧是那一袭朴素的布衣,但行走于海底,整个衣衫却都始终干燥着,身边的海水看似将他浸泡在中央,但实际上却相隔着一层微乎其微的尺度,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就在陈牧一路遁行之际,在下方的深海中,忽的有一双猩红的眼瞳睁开,视线悄无声息的盯着上方遁行的陈牧,继而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陈牧神色平淡,若无所觉般的继续前行。 哗啦!! 忽然海水暗潮澎湃,一下子炸裂,就见一头体型足有数丈的巨大鱼妖,从黑暗中一冲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陈牧一口吞下。 这头鱼妖气息恐怖,散发出六阶大妖的威压,令附近的鱼类短暂凝固后,皆是疯狂的向着远处逃窜,刹那间数百丈内便再无活物。 砰。 陈牧却是眼神毫无变化,看着那袭来的鱼妖,仅仅只是抬起右手,向前屈指一点,霎时间一股罡劲迸发出去,划破海流,一击将那鱼妖的头颅径直贯穿! 鲜血霎时间染红四周,但陈牧仅仅只是衣袖一甩,这头鱼妖的尸体连同猩红的妖血便随着一股海流往下方的深海坠落。 “好手段。” 也几乎就是在陈牧弹指间灭杀这头鱼妖之际,一个声音忽的从不远处传来。 陈牧将视线看去,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海流中,正遥遥望着他,其人穿着一袭上等的绫罗绸缎,身姿玲珑,却是一个女子,神态间显露出几分从容,几分惊讶。 “阁下这罡劲运用精妙,收放自如,竟能半点气机不外泄,想必在宗师之中也非寻常人物,在下燕虹,来自大宣中州,见过这位兄台。” 女子落落大方的向陈牧拱手,打了个招呼。 燕虹。 来自中州? 陈牧目光掠过去,打量对方一眼,倒并不认识这個名字,不过也不在意,毕竟如今的他也就只有天下宗师榜上,排行靠前的一些宗师名姓,他略有印象,中州之地乃天下中心,物广人稠,宗师繁多,他也不可能记得所有人。 何况对方所言也未必是真,就如他,现在也是以敛息易容之法,改换了一副面貌,他的敛息之法也许不及血隐楼主,但也不会相差太多,只要不展露乾坤之力,等闲换血高手都难以看穿他的身份,除非是天人层次的高手,才有可能辨别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在下牧尘,见过燕姑娘。” 陈牧冲着燕虹拱手。 燕虹见陈牧客气回应,不由得洒然一笑,道:“我看牧兄前行方向,似也是要去龙木岛,或也是要赴龙木岛主之邀?我也正是要去,只是对这外海海域并不熟悉,倘若顺路,牧兄可否指引一二。” 龙木岛主。 这个人物陈牧倒是知晓,在夏玉娥给他送来的情报中,就有龙木岛主这位人物,其人乃是外海三大势力,听潮崖的太上长老之一,常年居住于龙木岛,因此又被人尊称为龙木岛主,境界虽未达天人,但也几乎是外海几位天人之下最强的换血存在之一。 恰好花弄影、花弄月姐妹探寻到的关于定海珠的情报,就是来自于龙木岛主,疑似其手中有一颗上品定海珠,至于消息的真假,姐妹俩则仍在龙木岛海域探查。 陈牧此行便也是为了定海珠而来。 不过。 他所了解的也就仅止于此,对什么龙木岛主之邀则并不清楚。 “龙木岛主之邀?” 陈牧也并不隐瞒,看向燕虹,简单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外海中人,乃来自大宣偏僻之地,对这外海亦不熟悉,你所说龙木岛主之邀,我却是并不知晓。” 燕虹闻言,顿时略微惊讶的看了陈牧一眼。 刚才陈牧一指点杀鱼妖的手段,虽然任何宗师都能轻易做到,但那种轻描淡写,举重若轻,以及罡劲凝练无丝毫散乱,至少也的是宗师中极强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一位顶尖宗师。 而顶尖宗师在大宣天下,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名号的,她基本都知晓一二,因此才一眼判断陈牧是外海的人物,却不想陈牧也是来自大宣。 不过燕虹也只是短暂惊讶。 毕竟大宣地广物博,九十九州浩瀚天下,某个偏僻之地出来什么人物,她不知晓也很正常,再加上陈牧如今显露的未必就是真实面貌,说不定隐藏了身份,也就不足为奇。 “原来牧兄也来自大宣,倒是我冒昧了。” 燕虹也并不探究陈牧的身份底细,只笑了笑说道:“龙木岛主乃听潮崖太上之一,一身武道修为已至极境,天人之下几近最强,坐拥府库,收纳各种天地奇物无数。” 陈牧听着燕虹的介绍,这些他倒是知晓,不过此时并不打断,等待燕虹的下文。 燕虹略微停顿了下后,便继续说道:“龙木岛主之邀,实则便是听潮崖之邀,听潮崖每隔百年,皆会相邀各方宗师汇聚,共探‘寻木洞天’。” “寻木洞天?” 陈牧对这个地方倒略有耳闻,他知晓外海的特点,便是有一些洞天存在,这些洞天与他在地渊中遇见的石脉洞天不同,乃是真正的大型洞天,内部空间极大,堪称小世界。 燕虹点点头,道:“不错,那寻木洞天,仅在百年之期,天地变化之时,才能进入其中,其内部世界颇为奇特,乃是一株参天巨树,据说其庞大浩瀚,比及一片陆地,而这株寻木巨木的树心灵液,便是天地奇物之一的寻木灵液,效用繁多。” 陈牧听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既然如此,那听潮崖又为何要邀各方宗师汇集一同探索,凭他们那么庞大的宗派势力,只需独吞便是了。” 燕虹摇摇头道:“牧兄有所不知,寻木洞天内部之广阔,堪比大宣一州,除了寻木之外,还有一种异族生存其中,号称‘灵人族’,这灵人族势力本也不强,可寻木洞天天地环境特殊,武者一旦淬炼武血,修成换血境后,便无法踏入其中,会受到内部天地的剧烈排斥,实际上宗师练成武体也会遭到排斥和压制,但勉强能够进入其中。” “而这灵人族,虽说高手并不多,但却有一尊堪比换血境的老祖,且寿命极其悠长,据说已存活数百年,如今或许仍然活着,这等人物便远非等闲几位宗师所能匹敌了。” 听着燕虹的话。 陈牧终于是有所了然。 这寻木洞天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大一些,堪比一州之地,其内部甚至能诞生出堪比换血境的高手,可偏偏其内部天地又极其排斥大宣的武者,使得换血境无法进入,能强行进去的只有洗髓宗师,这就使得如听潮崖这般大型宗派势力,也要谨慎行事。 像三四位顶尖宗师,联手能匹敌一位绝世宗师,而四五位绝世宗师,联手也勉强能与天妖老祖那样的人物一战,但这并不代表十几位顶尖宗师,就能敌得过天妖老祖了。 多位绝世宗师,能迎战天妖老祖,那是因为他们的实力不会被宇文颢一招毙杀,勉强能抵挡一二,这才有联手的余地,可顶尖宗师在宇文颢这种存在面前,根本接不下一招。 因此哪怕是十几位联手,也不过是被对方一一毙杀。 那寻木洞天内的灵人族,有一尊堪比换血境的老祖,对于听潮崖这种大势力来说,自然就属于是极其棘手的存在,哪怕他们势力庞大,远强于大宣的许多门派,麾下宗师数十,可寻常宗师在灵人老祖面前,弹指就会被灭杀,除非组结战阵,否则毫无意义。 但战阵也不是那么容易组结的,像军阵之所以强大,那是因为整个军卒下到士卒,上到统率全部修炼的同一种功法,全部修的同一种意境,才能如臂指使,气机统一。 而听潮崖这种大宗门的诸多宗师,显然不可能全部修行的同一种意境和功法,纵然是勉强组结一些战阵,也不会如军阵那边紧密串联,对上换血境依然风险极大。 像如今的陈牧便是。 数十位寻常宗师,即使零零散散能组结起一些战阵,他也完全能各个击破,来去自如,要想全部击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听潮崖才会光邀各方宗师,一并探索这寻木洞天,实际上是为了聚集人手,协助他们同灵人族交战。”陈牧想了想便即说道。 燕虹笑了笑,道:“牧兄这么想也对,不过听潮崖乃外海三大宗派之一,屹立数千年,甚至比大宣还要悠久,他们府库之中各种天地奇物无数,绝大部分我等所想所需之物,他们这里几乎都能寻到,因此便是要我等出力,夺取寻木灵液,再以此换取所需。” 陈牧微微点头,道:“不过这听潮崖数千年历史,也该和那灵人族打过上千年交道了吧,与其以诸多天地灵物为代价,邀我等诸多宗师联手,强攻灵人族,倒不如直接同灵人族交易,还不需付出这么多风险。” 燕虹听罢,摇了摇头,目光幽幽的道:“此事我倒知之,听潮崖并非不想,而是不能,他们和寻木洞天灵人族之间,彼此杀伐已有上千年历史,有诸多宗师乃至护法身死于寻木洞天,亦有极多的灵人族被他们所杀,早已成为不可化解的千年血仇。” 陈牧默然不语。 他倒并不怜悯灵人族什么,一方面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另一方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本就是天地之道。 倘若大宣天下才是那个洞天,而换作灵人族的寻木洞天,乃是更比大宣大上数百倍的广阔世界,那么便是大宣遭到灵人族的侵袭,烧杀抢掠。 同族之间,尚且勾心斗角,不能共存,何况异族。 燕虹见陈牧默然,于是也短暂停顿,尔后轻声说道:“正如我大宣与关外异族,世代血仇不可能化解,我等皆非漫天神佛,所能顾及的仅自身而已。” 陈牧摇头道:“我非迂腐之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灵人族占据寻木灵液这种天地灵物,自身实力又不足以守护,引来觊觎理所应当,我只是忽的想到,倘若我等生存这世间,也不过是比寻木洞天更大一点的‘洞天’,有朝一日也有来自更广阔天地的异族,侵袭入这片山河,那时又当如何?” 听到陈牧的话,燕虹顿时怔然。 这个角度她是从来没有思量过的,也从来没有去想过,短暂怔然之后,也是目露几分讶异,因为生存于大宣之世,谁不认为这天下便是苍穹寰宇之中心? 似寻木洞天之类的洞天世界,皆不过是依附于大宣生存而已,可陈牧却会比及思索,想到大宣或也是一处洞天,这很是出乎她的预料。 她本能的想要反驳。 但作为堂堂宗师,她却也知晓一些隐秘,只不过过去从未像陈牧这般想过,而今陈牧一提,她却一时觉得无法反驳,因为无法证实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她终究是堂堂宗师,武道意志坚定,在短暂的默然之后,便缓缓道:“我等习武,本就是为庇护一方净土,护持想要呵护之物,若真会那般,便如灵人族一样,尽己所能,为这世间抛洒一片骨血,也不枉这一生的武道修行。” 这番话说出来,倒让陈牧多看了她一眼。 世人习武有多种多样的意志,有人是为了剑道称尊,也有人是为了横行天下,为了得自在超脱,但同样也有人是为了庇护心中一方净土。 他的意志是要世间一切,皆从心欲,这是由于他的经历所致,若非他曾来自另一方山河,而是就诞生于这方世界,那或许他的意志和理念,也会是庇护身边的一方净土。 这种意志本身,也并不算稀奇。 只是陈牧从和燕虹的短暂接触和观察来判断,她多半不仅是来自中州,还得是世家出身,甚至有可能就是大宣的皇室中人,那种举止之间的微小气质,寻常人判断不出来,但执掌乾坤的他,对此最为敏锐, 皇室中人会有这种武道意志,倒是略微有些稀奇,不知是如何诞生的。 不过陈牧倒也没有深究,只冲着燕虹微微颔首,道:“燕姑娘所言甚是,若真有那种事情发生,为这山河四海,唯一战便是。” 说到这里陈牧话音一转,道:“这龙木岛主之邀,我多半会去,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也在龙木海域附近,正好能和燕姑娘同行一段。” “好。” 燕虹收敛心中的涟漪,冲着陈牧点头,不过看向陈牧的眼神中,仍然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好奇和讶异,毕竟她至今所接触的所有人中,无论地位高低,武道强弱,无不认为这世间便是苍穹寰宇之中心,唯有陈牧的想法,可谓有些惊世骇俗,也不知是如何出现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龙木海域 陈牧与燕虹一路同行,倒不是闲来无事,而是他基本判断出燕虹应当是来自于中州皇室,不外乎郡主或公主一类的身份,且又几乎具备顶尖宗师的水准,其所了解的关于大宣的诸多隐秘,乃至整个世界的许多信息必然是极多。 他崛起于寒北之地,虽然也曾与秦梦君彻夜长谈,与尹恒论道千秋,但对于这方世界的整体面貌所知,仍然只是一少部分,毕竟他的年纪在这里,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苦修练功,在此次外海之行前,甚至都只游历过玉州和冰州这两州之地。 一路同行。 陈牧也很是从容的向燕虹询问一些他想要了解的情况,诸如大宣边境之外,数千年前乃至万年前的武道乱世,燕虹也是十分坦荡,知无不言,将她所知晓的许多关于边境乃至上古历史的信息一一讲述,让陈牧对大宣山河的了解又逐渐增进许多。 两人就这么在深海中一路远行,沿途偶然也遭遇许多妖物袭击,甚至有七阶的妖王现身,但陈牧几乎都不曾出手,燕虹便弹指间将其悉数灭杀。 外海纵然凶险,但对于近乎顶尖宗师的存在来说,不说如履平地,还是足以横行的,除了一些极其危险之处,以及撞上极其罕见的九阶天妖,几乎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危险。 如此。 一连六七日过后。 陈牧和燕虹深入外海,终于是抵达了龙木海域的所在。 方一进入这片海域,陈牧便感觉到些许不同,一方面是这方海域的天地之力,相比起其他海域的斑驳杂乱,要变得更有序了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天地间的生机也更浓郁了些。 龙木海域并非仅有龙木岛一座主岛,而是有着数十座岛屿,以龙木岛为中心而盘踞形成的一片海域,其中一些岛屿也是极其广阔,几乎可谓一片小陆地,上方也承载有数百万黎庶乃至千万黎庶之国土。 当然寻常百姓能够繁衍生息,也不仅仅是因为岛屿足够庞大,也还是因为这片海域归于龙木岛的统御之下,有龙木岛主乃至听潮崖的坐镇,外海中那些七阶乃至八阶的妖王,都知道这片海域极其危险不能进犯,也使得这片海域相对安宁许多。 海中。 两道身影并行向前。 “……如此说来,当年朝廷不曾将外海纳入归治,非是不能,而是不愿。”陈牧看向一旁的燕虹,露出沉吟之色。 燕虹轻轻点头,道:“武帝那时已平定山河,功盖千秋,外海这三大宗门虽传承久远,但也远非整个大宣之敌,只是攻伐外海并无意义,似外海这等境况,也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以归治,且未必能有所收效。” “不错。” 陈牧微微颔首,道:“不同境遇,发展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强行征伐外海,也许短时间内能将大部分地域纳入归治,但彼此之间相互隔绝,时间一久仍当分裂。” 说来也是有些趣事,他和尹恒谈及外海,闲聊中时,尹恒提到大宣武帝姬昊未能统治外海,是遭到三大宗门的抵抗,最终不了了之,但在燕虹这里,话语就从不能变成了不愿,两者之间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实际上。 陈牧倒是更倾向于燕虹的说法一点。 外海三大宗门的确势力庞大,光是换血境太上就远不止一位,天人层次的传承亦是不曾断绝,若说三宗联手能抵挡住姬昊一人,那的确有些可能性,可当时姬昊已经统御大宣天下,九十九州皆臣服于朝廷归治,汇集整个大宣之力,那又远非外海三宗所能及了。 只是外海这种独特的环境情况,的确也没有强行攻伐和统治的必要,且不说那些零散坐落于混乱海域中的岛屿,哪怕是龙木海域这一片相对比较安宁的海域,两个相距较近的岛屿之间,绝大部分人也是毕生都不可能横渡大海,抵达另一座岛屿。 千百座岛屿,千百种语言,千百种生态,即使强行征伐归于一统,也要用漫长的时间去慢慢归化,期间只要稍微有些变故发生,就会重新归于分裂,的确是没有意义。 反倒是三大宗门高高在上,任由外海百国林立,统而不治,才更适合外海的生态。 “牧兄所言极是。” 燕虹看向陈牧,道:“我观牧兄对治世颇有独到见解,何不去往中州之地一展拳脚,在下颇有家世,当可举荐牧兄入朝主政。” 陈牧摇摇头,道:“皆是拾人牙慧,纸上谈兵罢了,何况我乃山野散人,闲散惯了,只求一人自在逍遥,对天下治理也并无那么大兴致。” 听到陈牧的话,燕虹眼眸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但还是点头道:“牧兄心境豁达,倒是坦率,待此次龙木岛之事毕,牧兄若有闲情雅致,可来中州游历一番,我正可尽一番地主之谊。” 陈牧看了看燕虹,正待回应,忽的目光略微一怔,将目光投向上方。 与此同时。 燕虹也是很快察觉到了什么,同样将目光往上看去,就见百丈之上的海面,巨浪滔天中,忽的有一艘金碧辉煌的船只乘风破浪而来,任凭那浪花掀起数十丈,也自巍然不动。 这汹涌的海浪并非被人力所镇压,而是这艘船体整個散发出些许压迫,有天地之力自然环绕,一路破开阻碍,横行而过。 “是听潮崖的金海舰。” 燕虹仰望着那艘横穿海域的船舰,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异色,道:“据说听潮崖有宝舰三座,名为金海舰,能穿行于外海风浪之中,其通体皆是宝器品质,整个船体本身甚至称得上一件灵兵,也是这外海极少数能横渡大海的船舰,那应当便是其中之一了。” “要制成这样一艘灵舰,的确不易。” 陈牧审视一眼后,也是评价一句。 这艘灵舰虽然不算很巨大,但通体材质都是珍贵灵材,至少都是能锻制灵兵的辅料,一整艘舰船下来,耗费用料之巨难以估量,整体价值远高于一件寻常的上品灵兵。 像燕虹所言,整个听潮崖,传承数千年的外海大宗,也不过仅有三艘。 “或许是为寻木洞天之事接渡人手罢……” 燕虹回过神来,看向陈牧,道:“此地已达龙木海域,牧兄若还有要事,我等便暂且别过?” “好。” 陈牧语气平和的回应一声,冲着燕虹微微拱手,便踏步向前,很快消失在海域中。 燕虹则伫立在原地,凝视着陈牧的背影,一阵沉吟思索。 约莫片刻后。 唰!唰!! 四五道人影从各个方向迅速汇聚而来,很快聚集在燕虹身侧,彼此之间气息皆十分深邃,俨然皆是宗师存在,且俱都是宗师中的强者。 其中为首一人,气息浑厚,比起燕虹还要略胜一筹,面貌看上去是个年迈老者,灰白长须一捋,冲着燕虹说道:“柯、伍两位尚还未到,不过应当就在这两日……殿下,刚刚那位却是何人?我观之气机陌生,敛息之法非比寻常,连我都捉摸不透。” 燕虹收敛视线,微微摇头道:“偶然相遇,他说来自大宣应当不假,不过多半是隐藏了身份,也不必追根究底,过多冒犯。” 颜正阳捋着长须,道:“此人在宗师之中,也绝非易于之辈,殿下亦当小心一些。” 燕虹平静的说道:“我自有分寸。” 以她的身份地位,寻常宗师也的确不会太过在意,但早前偶然得见陈牧出手,以她的眼界来看,陈牧在宗师中绝非寻常人物,或许是一位顶尖宗师,那便值得结交一番了。 毕竟大宣天下九十九州,物广人稠,洗髓宗师还是难以尽数的,但其中能达到顶尖宗师层次的,放眼天下也不过百余位,汇聚在中州的也不过三十余人。 这其中较为年轻,未来有迈入换血境的可能性的,那就更少了,即使是她那几位王兄,都是愿意结交一二,她虽无笼络人才之意,但结识一番总归不是坏事,若能留有一点交情那就更好,或许对方未来就能踏入换血境,也未可知。 宗师存在的年龄难以通过表象判断,但她和陈牧的几日同行,一路接触下来,倒是大致能判断出,陈牧的年纪不会很大,毕竟有一些向她询问的陈年旧事,只要年长一些的宗师,便大多知晓。 年轻的顶尖宗师,那就更值得结交。 “王兄何时过来?” 燕虹短暂沉吟之后,冲着颜正阳问道。 颜正阳拱手一礼,道:“正要同殿下分说,燕王殿下另有要事,此次寻木洞天之事便不参与了,其他几位殿下多半也不会过来。” “嗯?” 燕虹略微一怔,道:“发生了何事。” 颜正阳正色道:“殿下近日一直在外海游历,有所不知,前不久寒北冰州地渊开启,发生了些事故,而今几位殿下还有各方都在关注……” 伴随着颜正阳的叙述。 燕虹眸子中逐渐闪过几分诧异之色。 陈牧,乾坤宗师,天妖老祖……还有七玄宗,寒北道偏远之地,竟还能出现这样的人物,相比起来,寻木洞天还有龙木岛主之邀,的确便没那么重要了。 “殿下以为如何?” 颜正阳陈述一番后,在一旁问道。 燕虹眼眸中一阵波澜起伏,但很快就渐渐平息下来,道:“此事与我无关,既然他不来,那龙木岛之事我便自行处置,颜老仍按之前计划调集人手便是。” “好。” 颜正阳微微点头,道:“只是燕王殿下不来的话,我等兵力或许略有不足,行事当再谨慎一二,殿下亦可再邀几位高手同行。” “试试罢。” 燕虹沉吟说道。 宫廷之中深似海,她虽是皇室出身,但与她相近的诸王中,仅有燕王姬玄命一人,而八王之中虽是晋王最强,可燕王亦是位列天下宗师谱前十的绝世宗师之一。 有燕王姬玄命率领众人一同行动,那攻伐寻木洞天之事就会安妥许多,纵然撞上灵人族老祖也能应对一二,可少了姬玄命这位绝世宗师,整个队伍立刻就单薄了不少,纵然再邀请一两位顶尖宗师填补进来,也远比不上一尊绝世宗师。 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将就一二了。 “适才那位如何?” 旁边有人提议道。 燕虹微微点头,道:“他并不知晓寻木洞天之事,是为其他事而来,不过如今已经知晓,多半不会错过,可以一试,你们若有相识的人物,亦可联络一二。” “好。” 众人纷纷回应。 …… 海域中。 陈牧孤身一人悄然前行,眼角余光往后方不动声色的扫过一眼,但也并不多在意。 他适才感知到有些人汇聚过来,本以为是冲着他来的,但粗略判断皆只是宗师人物,便清楚与他无关,自然也就不多掺合。 看起来他所料不错,这位‘燕虹’的身份的确不同寻常,为了应龙木岛主之邀,应当是调集了不少宗师汇集联手。 不过这些也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寻木灵液……” 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来外海一趟,一是为了接手花弄影等人谈听到的关于定海珠的情报,二就是为了搜集外海资源,尤其是能增进武体修行的淬体类的灵物。 寻木灵液极其珍贵,且用途广泛,而恰到好处的是,它其中一个用途,正是淬炼武体! 可以说, 这正是如今的他当前所需之物。 若能得到足够份量的寻木灵液,那他不光是能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圆满,就是极限淬炼都有了着落! 一旦他的乾坤武体淬炼到极限,那么依照过去的经验,换血之关必是弹指可破,到那时,不说举世无敌,也足可无惧世间一切,也就无需再隐藏什么气机身份了。 “这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么。” 花弄影和花弄月愿意替他做事,为他寻觅定海珠而来到外海,恰好在他寻着消息赶来之时,又赶上了寻木洞天开启之事。 或许,世间真有天理命数一说。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陈牧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他从来就不在意什么天理命数,纵然真有天命之说,对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他能走到今日,依靠的全是他自己,而从来都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天命。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了解情况 天香楼。 整个楼阁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这香气与外界售卖的寻常胭脂水粉不同,味道轻淡且浅,并且还有一种能勾起人欲望,令人蠢蠢欲动的芬芳。 位于第四层楼阁内部,第四个房间内,房间的门牌上挂着‘四’的字样,内部则是十分宽敞,一张床榻坐落于里间,外间则是开阔的,足以容纳一些姬女歌舞的厅间。 花弄月和花弄影推开门,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进来,并小心的带上了门。 屋内。 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坐在一张雅座上,面色平淡的看着她们。 尽管对方样貌陌生,气息也陌生,但姐妹俩几乎都没有多少迟疑,在门前褪去木屐,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双精致裸足踩在黄梨木地板上,走到男人面前,并盈盈一礼。 “拜见大人,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化解今日危难。” 陌生男人自然正是陈牧。 尽管样貌,气息皆是伪装,但之前出手相助花弄月和花弄影两人,演化的是阴阳之力,最后的传音也是使用的本音,姐妹俩自然不可能辨认不出。 陈牧坐在椅子上,看着在他身前拜下的这一对孪生姐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品一口,道:“许久不见,你们的武道修为也精进了不少,这演化阴阳的手段,倒也确然精妙,倘若未来你两人皆能破开玄关,迈入洗髓,联手便有望比肩那些绝世宗师了。” 说着。 陈牧也在观察花弄月和花弄影两人,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和这一对姐妹也早不是第一次接触,不说熟悉到每一寸肢体,但对于她们的手段基本上了解的很清楚,当初两人便告诉他练有演化阴阳之法,只是那时的他并未深究,而今见到两人的手段,倒的确是感到有些玄妙。 孪生连体本就罕见,分离之后还能存活的就更少,而存活下来,还能具备极高的武道资质,双双成为一宗真传的,那就更是绝世罕见,亿中无一了。 适才花弄影和花弄月联手对抗赫连丞之际,他早就已经到了天香楼,但并未即刻出手,只是在暗中观察,也是想瞧瞧这一对姐妹俩如今的手段,事后也确实有些讶然。 武者之间,以阵法列队,气机相连,这并非罕见手段。 像他曾经交手过的玄机阁一批护法执事,就曾以四时轮转之法,使得彼此之间气机形成一个循环整体,得以同更强的人物抗衡。 只是阵法循环终究是多种不同的外力,以天地间的某一种轮转为核心,勉强组合在一起,并非真正的交融,也远不及单以一人之力掌握四时之境所具备的威能。 如玄机阁的那种四时阵列,四人联手,彼此之间气机交融,但实际上这四人份的气机交汇,能发挥出两份的组合之力便已相当困难了。 可花弄月和花弄影却不同。 她们的联合技法,要更精妙一筹,也要更胜一筹,两人联手虽然也达不到能将所有罡劲意境都彻底合成一個人的程度,但至少能发挥出八成的融合之力。 这实际上已经十分不俗了。 若是两人未来皆迈入宗师层次,她们各修阴阳一半,潜力在宗师之中也非同一般,只要将武体修炼圆满,基本上就妥妥达到冯弘升那种程度,在宗师中亦属于强者。 那种情况下两人联手,发挥出的实力就绝不逊于顶尖宗师了。 而若是两人再能悟出领域,本身就能跻身顶尖宗师的层次,那再要是彼此交融合一,发挥出的实力必然是绝世宗师的层次,换血境之下近乎于无敌。 “些许旁门左道之法,当不起大人夸赞。” 花弄影俏声开口,仰头看向陈牧,一双大眼睛里泛着点点涟漪,她不久前得知陈牧地渊之战的事情后,可是为此震撼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的。 “你们已很不错了。” 陈牧并不吝啬夸赞,冲着两女说道。 当初新秀谱天骄之上,花弄月位列前十,花弄影则在最后一年才跻身第十,看上去姐妹俩皆不是寒北当代最顶尖的翘楚,但若是将两人视为一体,那就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至少在如今的陈牧看来,花弄月和花弄影姐妹俩的潜力,未必就比左千秋差上多少,只不过她们彼此终究不是同一个人,未来想要全部跨入洗髓,难度就要高上许多了。 “大人此来,是为了定海珠的消息么?” 花弄月仰头看向陈牧。 陈牧微微点头,道:“好了,你们过来说话罢,我们皆是旧识,不必如此拘谨,我要问的除了定海珠之外,还有关于龙木岛,以及那寻木洞天的情报,我想你们应该也知晓一些,都向我叙述一遍罢。” 虽然之前从燕虹那里了解了不少关于龙木岛以及寻木洞天的事情,但那毕竟只是燕虹的一面之词,他和燕虹只是萍水相逢,之前素不相识,自然不会将燕虹的话都一概听之,还是要从花弄月和花弄影这边再多了解一二,才能判断出具体情况。 说来这对合欢姐妹对他的态度倒是越发恭谨了,不过这倒也正常,这世界终究是以实力为尊,而今的他在世人眼中,已与那些换血境存在没有什么差距,在花弄月姐妹眼中也是如此,哪怕是同一辈的人物,武道抵达那个层次,便也是高高在上的云端之人。 “是。” 花弄月和花弄影姐妹俩异口同声的回应,接着纷纷起身上前走近。 花弄月端起桌上的茶壶,给陈牧重新斟了一杯清茶,同时开始叙述起龙木岛以及寻木洞天的事情,而花弄影则是悄悄来到陈牧背后,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巧的搭在陈牧的肩头,缓慢的揉捏起来。 察觉着花弄影的动作,陈牧心中一时摇头失笑,他让两女不必拘谨,倒也没有这么不拘谨,不过花弄影没有更多僭越的动作,他也就随意任之。 “……听潮崖在外海三大宗派中,称不上最强,但也有一位达到天人层次的太上,这位龙木岛主则是在听潮崖中,地位仅次于那位天人太上的存在。” 花弄月并未在意妹妹的动作举止,只在一旁悄声的陈述起她们所了解的情报。 陈牧听着花弄月的陈述,也是不时的微微点头。 七玄宗虽然也有关于外海的情报,但说到底七玄宗过去遵循的理念就是‘避世’,因此七玄宗在外海根本都没有分舵存在,对于外海的情报了解自然远不及合欢宗。 外海三大宗派的强大程度,也没有出乎陈牧的预料,三大宗派总共有四位达到‘天人层次’的高手,寻常的换血境合起来则有二三十位,这虽然远不及整个大宣九十九州,可单论一宗势力,已是十分了不得,大宣除了朝廷之外,也没有哪方势力能够单独拿出十位以上的换血境人物。 “……寻木洞天中灵人族存在,近若半人半妖,但智慧与常人无异,其数量至少达千万之数,其中宗师高手亦是繁多,不下十余位,但要说其中最强的,还是他们那位灵人老祖,根据过往情报来推断,这位灵人老祖的实力,比起天妖门的天妖老祖宇文颢要更强,在换血境中也是非同一般。” 花弄月说到这里,冲着陈牧小声说道:“大人若是打算入寻木洞天探索,灵人族寻常人物对大人没有什么威胁,但若是遇见那位灵人老祖,大人也需小心一二。” 陈牧虽在冰州地渊击退了宇文颢,但灵人老祖在情报中所具备的实力,比宇文颢是要更胜一筹的,比起龙木岛主这种天人之下最顶尖的换血境,或许也无太多差距。 不过。 花弄月的提醒,还是缘由外海消息不通畅。 目前外海这边所了解到的消息,仅限于陈牧的地渊之战,而关于陈牧遭到血隐楼主刺杀,并将其击退的消息,则尚未传达到花弄月这边。 否则的话,花弄月便大概不会这般提醒了,因为灵人族老祖手段再是强大,也最多就是玄机阁主、血隐楼主这一层次,陈牧能应对血隐楼主的刺杀,那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唔。” 陈牧端着茶盏品了一口,露出思索之色。 他思考的倒不是灵人族老祖的实力,而是寻木洞天,听花弄月的描述,的确是不算大,最多也不过相当于大宣一州,这样的一方小世界,却也能诞生出堪比换血的人物。 而论及整个大宣之广阔,比寻木洞天何止大了百倍,如今就算是他,也不认为换血境就是大宣武道的顶点了,只不过他尚未踏入换血,暂还无法看到更遥远的路途。 很快。 陈牧又开口问及一些细节,而花弄月也是一一回答。 对比花弄月和燕虹两人提供的情报,基本上倒是并无相悖之处,看来燕虹对他倒算是实话实说,这位来自中州的不知是郡主还是公主的人物,或许还真打着招揽他的心思。 若是对方知晓他的真正身份,却又不知会如何做想了,想到这里陈牧也是摇头失笑,但并未太过在意,在如今的他眼中,皇女与世俗民女亦无本质区别。 “这么说来,寻木洞天的开启,大约是在十日之后了。” 陈牧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我来的倒正是时候。” 对如今的他来说,锻制一件趁手的乾坤灵兵很重要,但更重要的仍然是自己的武道修为,寻木灵液用法极多,作为炼体之用也是有着一等一的效果,若是迟来一段时日,赶不上寻木洞天的开启,那他纵然弄到定海珠,也还是要在外海游历探索寻找资源。 而今来的时间倒是刚好。 “就是那寻木洞天排斥换血境的人物进入,倒不知是否也会排斥于我。” 陈牧略微沉吟一下。 这是如今他唯一比较在意的问题了,这种来自洞天世界的排斥,他之前不曾经历过,也就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是如何产生效果的。 这个问题花弄月和花弄影也回答不上来,毕竟过去从未有过陈牧这般,在洗髓境就足以匹敌换血境的人物出现,况且她们的修为都尚未抵达洗髓境,自是一概不知。 不过。 陈牧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沉吟多久,毕竟不论什么情况,之后到实地去看上一眼便知晓了,如今的他对于虚空以及洞天的也是有所了解的,毕竟已接触过,且还亲手锻制了一件虚空灵兵在身。 待一切事情问毕,陈牧终于将目光落在花弄月和花弄影两人的身上,目光细致的打量了两人一二,忽的问道:“说来,我观你们之前所用的秘法,施展之时元罡内息,以及意境皆交融相连,似乎连心意都短暂相连一体?” 心意相通。 这其实是一个玄之又玄的层次。 哪怕是到了陈牧如今的境界,也还做不到单独驾驭心魂之力,做到什么心魂探知、心念传音之类的东西,硬要做的话,那也是以自身心魂交融天地,以天地为桥梁,借此来探知,又或者是千里传音,说白了其实还是意境的运用。 心魂无法脱离肉体单独存在,也同样无法脱离天地,需要天地来承载。 因此花弄月和花弄影这种心意相通就很有些玄妙在其中,虽然过去花弄影就曾和他说过这一点,但他当初只当是某种特殊体质,没想到两人能将这种情况化为效用,做到真正的气机内息相连,乃至心意彼此相通。 “大人慧眼如炬,我和姐姐运转阴阳合一秘法时,的确心意不分彼此呢。” 花弄影眨巴眨巴眼睛,吐气如兰,在一旁俏声说道。 “记忆亦能相通?” 陈牧对花弄影的一丝丝魅意置若罔闻,而是沉吟着继续问道。 花弄月和花弄影彼此相视一眼,这次是花弄月出声回答道:“不能,但我有时能看到一些小影经历的画面,小影也能看到一些我的事。” “哦?” 陈牧终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连记忆都能一定程度上的共享,这就有些意思了,因为若是记忆和心意相连,那么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是以如今的两人,究竟是能算两个不同的个体,还是同一个个体因为机缘巧合,而导致形成了两个不同‘分身’呢? “那秘法还能用么。” 陈牧看向两人问道。 “能。” 花弄月和花弄影异口同声的回答,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里光彩流转。 她们的情况有多么特殊,她们自己是最清楚的,这种独特的体质和情形,在合欢宗里也是引人关注和好奇的,众多长老以及宗主都曾研究过她们的状况很长一段时间,陈牧如今的武道层次亦是极高,不可能对她们的情况不感兴趣,如今不负努力,总算是勾起了陈牧的兴致。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人可还满意? “嗯,大人……” 花弄影媚眼如丝,面颊泛着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呢喃中呼出热气。 陈牧对她的媚态倒是并未在意,虽然姐妹俩为了修炼阴阳合一的秘法,皆是保留处子之身,但总归是合欢宗真传,一身媚功早就练到了无形无痕之境。 “有意思,有意思。” 陈牧将搭着的手从花弄影身上收回,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花弄月,就见花弄月仅一只手和花弄影十指相扣,但此时整个人的状态却和花弄影一模一样,面颊泛着桃红,近乎有些立足不稳般,一双眼睛也是弯成柳叶。 陈牧倒并未做什么欢淫之事,他只是以元罡内息去探查花弄影的身体,从上到下依次探查一遍,而无论他在这边如何动作,花弄月那边俱都是一样的反应。 在他的感知中,两人之间的内息几乎是完全相连,且极其流畅,仿佛就是同一个人,并且那种冥冥中的意识也仿佛接续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心魂意志。 但她们却分明又是两个人。 短暂思忖后。 陈牧示意两人暂时解除秘法,继而冲着花弄影问询,了解起了阴阳合一这一秘法,待知晓大致内容,并详细推敲了一番后,冲着花弄影伸出手,道:“来,试一试。” 花弄影面颊上还残留着一缕不曾消退的浅红,这时候略微惊讶的看着陈牧的动作,可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与陈牧双手相扣,并尝试着动用秘法。 陈牧这边也是一样。 执掌乾坤的他能轻易演化阴阳,天下任何在乾坤之内的秘法对他来说皆可掌握,演化一半的太阳之力来配合花弄影更不算什么。 只是这一次秘法的尝试就出了问题,尽管也形成了阴阳合一的状态,但这种结合远远不及花弄影和花弄月那么紧密,仅仅只像是一门普通的阵法秘术。 “果然如此么。” 陈牧右手和花弄影的左手十指相扣,感知着她的内息状态,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这门秘法在他最初听来,就感觉并不玄奇,果然施展起来也是一样,就是一门较为普通的阴阳配合的秘法,只是使用的人不同,效果就有不同,似乎只有花弄月和花弄影这一对姐妹来使用,方能达到最完美的阴阳合一。 这边陈牧仍然在研究秘法以及花弄影的身体状况,那边花弄影却已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乃是合欢宗真传,修炼有一身媚功,即使不主动催发,在与男子肢体接触时也免不了受到自身媚功影响,正常来说还能克制一二,但和陈牧演化阴阳,体内接纳来自陈牧演化的太阳之力,那就如同水入油锅,霎时沸腾。 她和花弄月演化阴阳之际,虽花弄月也是修习太阳意境,可姐妹俩心意内息相通,她并不会受到花弄月的影响,可陈牧却不同。 陈牧乃阳刚男子,演化出来的太阳之力与她的内息相连,对曾为合欢真传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媚药,若非她本身境界也足够高,六腑皆已修炼圆满,恐怕顷刻间就已被一身媚功反噬,从而失去理性。 一旁。 花弄月此时虽不曾和妹妹气机相连,但因为距离足够的近,花弄影那种近乎沉沦的状态也影响到了她,一样是只觉得周身燥热,修行的所有媚功乃至欢欲皆在反噬,只是比起花弄影稍微好那么一些,还没有不自主的开始宽衣解带。 只是看向陈牧的眸光也是泛着春水般的涟漪,整個人站在那里似周身上下皆是不适,想要抓挠却又不知该挠向那里,纤细的双腿紧紧并拢,口鼻间时而发出轻吟声。 要说花弄影的理性十剩其一,那么她也就只剩下十之二三,只是这剩余的一点点理性,都是悄然的落在陈牧身上,在那种难以忍耐的躁动中,还带着一丝好奇。 陈牧要怎么办呢? 早在陈牧尝试她和妹妹习练的阴阳合一秘法时,她和花弄影就无比清楚,无论陈牧和谁尝试演化阴阳,必然都会让她们变成这幅模样。 她们所修的媚功,不接触男人还好,在不仅近距离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再内息相连,那别说是她们,就算是合欢宗主也不可能抑制的住情欲,因为这本来就是她们所修的功法,是自小巩固的身体根基,加上她们还是处子,反应会更剧烈。 就仿佛是一缕稻草,不碰明火尚且可以,一触及火炎,必然是一点就着。 而且这样一着,就会引发一个大问题,因为这是一身媚功根基的反噬而起,从躯体的最深处开始,连同内息、血气都会被浴火点燃,若是不去扑灭的话,后果轻则走火入魔,元罡离散,形同废人,重则经脉逆乱,五脏俱焚,香消玉殒。 这种危险性,她和花弄影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姐妹俩对陈牧的要求却是毫无拒绝,相比起这些,她们更想知道变成这幅样子后,陈牧又会作何反应。 “嗯……” 花弄影此时整个人都已不由自主的靠近在陈牧身上,发出朦胧的嘤咛声,周身所有内息都在逆乱却毫不在意,仅存的一丝丝理性,只让她唇角有一丝微微的上扬。 她很了解陈牧的性子,如今的她和姐姐,可是丝毫不敢在陈牧面前主动放肆,以媚功来影响和引诱陈牧的,但这次是陈牧研究她们的身体,她们只是遵从陈牧的所有要求,现在阴阳倒转,内息逆乱,那么以陈牧的性子,会坐视她承受反噬,香消玉殒吗? 陈牧起初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他的关注全部都落在花弄影和花弄月这一对姐妹的特殊体质上,尤其是两人心魂能交融这一部分,更是让他十分在意。 因为心魂交融十分的重要,甚至可以说那些换血境的存在,想练就意境第三步,跨入天人层次,其实就是要达到心魂交融天地,化为天人合一。 若是能弄清楚花弄影和花弄月两人心魂交融的本质,借此研究出几分心魂意志的玄妙,也许之后他参悟意境的第三步都会容易许多,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他对于姐妹俩心魂的研究,是直接以经验值增长,而体现在系统面板上的! 察觉到这一点后,陈牧自然是要一点点的细致研究了,毕竟如今的他虽尚未踏入换血,也不具备天人合一的基本条件,但提前获取一些经验自然是好事,未来也能省力。 和花弄影演化阴阳合一的秘法,也是想要试试心魂交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又能否通过这种秘法来触及到花弄影的心魂,结果是他并不能做到,这种特殊情况似乎只会出现在花弄影和花弄月这一对姐妹俩彼此之间。 而之后。 情况的变化就稍微出乎了他的预料。 正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心魂方面,陈牧并未注意花弄影的身体状况,等察觉到心魂无法交互,他的注意力回到花弄影的身体上时,便发现花弄影一身元罡内息已彻底被他演化的太阳之力点燃。 十指仍然与他相扣,但娇小的身躯却已滚进他的怀里,炙热而滚烫,眼神迷离迷茫,只剩下情欲,所有理智近乎不存。 “嗯?” 陈牧如今何等境界,短短一刹那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也明白了前因后果,一时间却也有些哭笑不得,抬头看向另一边的花弄月。 此时的花弄月站在那里,肤色泛着浅红,一身内息也仿佛在灼烧,虽也是媚眼如丝,但眼神中还残留着少许的理智,就这么神态楚楚的看着他。 “你们真是疯了。” 陈牧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他的确事先没有预想花弄月和花弄影媚功反噬的问题,但这一对姐妹俩自己肯定是清清楚楚,知晓其中危险性,然而却根本无所顾忌,提也不提。 明明这是极其凶险的事情,等同于完全将性命交付在他一念之间,一旦他置之不理,那下场不是变成废人,就是当场身陨。 只是。 这种形同于疯狂的做法,放在合欢宗身上,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合欢宗的弟子真传,又何时正常过了? “我们……只是服从大人的命令呢……” 尚且具备两三分理性的花弄月,声音中带着细微的颤动,眼眸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光芒,有情欲,有渴求,有希冀,有好奇,唯独却没有恐惧。 “……从追随大人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大人的所有物,即使被大人玩弄到内息逆行,经脉尽断,香消玉殒,也无怨无悔呢。” 花弄月一边说着,一边也有些支撑不住,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陈牧微微摇头。 合欢宗门下,也许十句话之中,连一个字都不能信,但这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信念,这种敢于行事的意志,的确是许多大宗门弟子都不具备的。 历史上,纵然是大宗门,亦有兴盛和衰落,数百年间起起落落的宗门多不胜数,其中永远衰落消亡的亦有许多,但合欢宗始终都不曾消亡过,即使是在换血境传承断层,又遭到大宣朝廷的明令打压的情况下,依然能在暗中生存发展,直至再次崛起。 这不仅仅是当今世道,无法杜绝青楼花街这样的产业,使得必然有合欢这样的一脉诞生,也是合欢宗本身的信念所支撑,再怎么土崩瓦解,分裂成一个个离散分舵,但只要有新的换血境诞生,就能再次重组,重归于一个完整的宗门。 像七玄宗、天剑门这些宗派便不可能。 一旦宗门太上陨落,分裂为无数个小宗门,那么即使未来某一支再次诞生换血境,也早已是一方全新的宗门了,和过去的七玄、天剑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宗门理念,门下弟子的意志,本该是那些正派宗门,又或者是大宣朝廷所具备,但却偏偏是魔门中的合欢宗拥有这样的凝聚力,不得不说算是一种讽刺。 “过来吧。” 陈牧看着几乎只剩丝丝理性,但却仍然尽可能的克制自己,明明眼眸中已尽是情欲,却始终忍耐着不扑上来的花弄月,冲着她招了招手。 “谢……大人……” 得到了陈牧的准许,花弄月仅存的理性呢喃一声,接着便走近上去。 顷刻之间, 阴阳相叠,乾坤轮转,混杂的内息逐渐平复。 以陈牧的能力,调理阴阳并不困难,唯一的难点就在于同时梳理,不过以他如今的境界,对仅止于六腑境的花弄月和花弄月姐妹俩,自是全在掌控之中。 弥漫的天地之力隔绝了天香楼四号房内外,毫无声音和动静流传出去,也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花弄月和花弄影不曾泄露陈牧的踪迹,是以合欢宗门下弟子皆以为花弄月和花弄影是在调理内息,疗愈和赫连丞一战施展秘法而产生的损伤。 结果倒是猜的对了。 两人的确是在调理内息,疗愈损伤,只是过程却是大相径庭,调理内息的不是她们自己,而是在一旁相助的陈牧,需要疗愈的损伤也不是来自于赫连丞。 如此一个昼夜过去,干净整洁的黄梨木地板上,陈牧缓缓收回手掌,道: “好了,这一次对你们的助益很大,待你们消化完全,实力应当能各自迈进一步,联手若再遇到之前那样的宗师,便基本能够抗衡了。” 花弄月和花弄影各修阴阳之一,而他执掌乾坤,囊括阴阳,更兼已修成乾坤武体,乃至乾坤领域,无论和谁修行,谁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很大的助益。 实际上。 花弄月和花弄影的修为早就达到了六腑境的圆满,但因为玄关太过于特殊,故而无论再怎么提升,也不可能一步跨越玄关,只是她们所得的好处却是极大。 借由真正的阴阳相合,两人对于阴阳意境的领悟俱都更进一步,尤其是花弄月,甚至已经触及了领域的边缘,再有数年修行,便有可能迈入那个层次。 此外。 两人的六腑境本已练到圆满,基本难以再行淬炼,而经由阴阳之力的盘桓,对六腑境的淬炼也是更往前迈进了一步。 虽然在陈牧的感知中,距离六腑境极限仍然还远,但却是在‘圆满’通往‘极限’的道路上迈出了不小的一步,对于绝大部分六腑境武者来说,没有特定的一些珍稀天地灵物,基本是一生都不可能做到,这种根基性的提升无疑才是更大的好处。 至少让两人未来冲破玄关的可能性又拔高了两成。 一念及此。 陈牧心底又稍微有些可惜,许红玉的根基远不如花弄月和花弄影这一对合欢真传,修炼的也不是阴阳意境,否则若是能赶在六腑境这个节点,承载阴阳相合的磨砺,未来迈入洗髓境的可能性也是会大大增加的。 “谢大人助我们姐妹修行。” 花弄月和花弄影正彼此相对,十指相扣,身上不着片缕,这会儿俱都缓缓睁开眼睛,毫无避讳的向陈牧盈盈一礼,眼中皆带着一丝欣悦,她们自然更清楚所得的好处。 只是礼毕之后,花弄影立刻原形毕露,仰头冲着陈牧露出一抹娇俏的笑颜,声音婉转的道:“大人,我和姐姐侍奉的如何,您可还满意?”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世间皆有盈缺 “你们这次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得了便宜还敢卖乖?” 陈牧瞥了花弄影一眼。 合欢宗女人的思维的确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正常,只不过到了他如今的地步,已经不惧怕被算计,也不在意其他,此次探索阴阳,他收获的经验倒也不少,只不过毫无疑问是花弄月和花弄影收获更大,毕竟当世能将乾坤武体练到这个境地的,千万年来仅止他一个。 或许无法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我们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何谈算计?大人把人家想的也太坏了些,虽是我们姐妹得了收获,大人也或多或少得了些好处的罢。” 花弄影看着陈牧吃吃的笑,目光楚楚的看着陈牧。 似是终于捅破了那层关系的隔膜之后,在陈牧面前又恢复到过去的样子,不再那么的谨小慎微,恢复了些合欢妖女的活泼样子。 说到这里花弄影又轻巧靠近过来,娇小的身子凑在陈牧怀中,仰头看着陈牧,目光有些迷离的道:“当年在瑜郡初见大人时,只是觉得大人甚是有趣,不曾想到过会有侍奉大人的一天,还是和姐姐一起……” “似大人这般的英杰,或许是再有千载万载也难以诞生一个吧,我和姐姐是本该死去的人,生来就已被这个世间遗弃,从来不曾想过能有今日,还能结识大人这样的人物。” 听到花弄影的话。 陈牧略微默然。 不管这一对合欢姐妹是怎样的天资,怎样的出色,也改变不了她们曾是被世间遗弃之人的事实,不管在合欢宗的环境下如何成长,形成了怎样的思维,想起这些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他能感觉到花弄影的语气中并无怨恨,因为生来连体,在这個世道便是‘怪胎’,被遗弃也是再正常不过,相比起怨恨,更多的还是一丝落寞。 “你们后来有寻过亲人么?” 陈牧短暂沉吟后问道。 他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是仅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但他终究是不同的,他前世也是有父母生养,并非生来便被世间遗弃。 “寻过呢。” 花弄月接过了话题,她跪坐在陈牧的面前,仰头看着陈牧,轻声道:“也找到了他们,他们又生养了别的弟弟妹妹,早已不记得我们了,我们便也没有现身,他们或许也并不想再见到我们,这样也很好,我们生养在合欢,除了合欢,再不需顾忌世间之事。” 陈牧沉默了片刻后,道:“心无执念,也好。” 花弄影一根纤细青葱的玉指在陈牧胸前画着圈,吃吃的笑了下,道:“今后我们的执念就只剩下大人了,此生也只属于大人了,就算是合欢之令,相比起大人的命令,也是大人的意志优先在前,这样大人总算能稍稍信任我们一些了?” 陈牧看着花弄影微微摇头,道:“你们合欢宗的功法,有的乃是堂皇正道,有的却又全是旁门左道,邪门路数……” 花弄影所说的话他并不怀疑。 合欢宗的功法有两种,一种是纵情欲,有欲无情,延伸出去便是控制他人,以情欲之迷乱使人甘为面首任由采补,另一种便是花弄影和花弄月所修的克己欲,修炼着欢欲之道却又需要始终克制自我,基本上也就只有历代真传乃至寥寥一些最出色的弟子能修行。 修习情欲却又克制,那便会一直层层积累,直至放纵出来的那一刻,心意也会随着这多年克制的情欲而宣泄转变,完全打上他人的烙印,身心皆受他人控制。 合欢宗为何能与诸多势力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不被诸多势力怀疑? 合欢宗门下,人尽皆知,十句话难有半句真,却为何历代皆有合欢宗的弟子能入宫,一些皇室中人的后院亦有合欢宗的身影? 缘由自然便是花弄影这一类弟子。 这一类修克己欲的,一旦纵情于一人,那就一生受其控制,无法违抗,因为多年克制积累的情欲一朝宣泄,与一开始就纵情欲是截然不同的效果,心意本质也会受到影响。 正是因为如此,这部分合欢宗的弟子,才能进入各方,甚至是进入皇宫后庭,而不受到怀疑,因为从那一刻起她们已不属于合欢,当然这种内情也为许多正道宗门所不齿,毕竟前一种纵情派就已算是邪门歪道了,后一种更像是培养女弟子供人玩弄,哪是正经宗门能做出来的事。 如今的陈牧对花弄影和花弄月这一对合欢姐妹,可以说是从意境到功法再到一身修炼的种种媚功都一清二楚,每一处细节都了解的彻底,自然知晓花弄影的话语不假。 “若是我要你们与合欢为敌呢?” 陈牧看了看花弄影,忽的问道。 花弄影听罢,立刻露出一副哀伤的神情,道:“我们无法违抗大人的命令,但也不能与合欢为敌,若是那样,我和姐姐就唯有一死了。” 听到花弄影的回答,陈牧不由得感叹一声,道:“合欢宗在天下宗门里,远远称不上最强,但若论宗派传承和生存之道,也没几个宗派能比得过你们。” 说到这里。 陈牧低头看一眼花弄影和花弄月,就见姐妹俩仍然目光楚楚的看着他。 “只是好奇罢了,我与合欢宗又无仇怨,不会与合欢为敌,更不会逼迫你们去死,呵呵,总归还是落入了你们合欢宗的套中。” 陈牧说到这里轻轻一笑。 听到这话,花弄影这才展颜嬉笑,道:“谁人敢给大人下套?若非大人心中情愿,这世上又有谁人能强迫大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花弄影忍不住‘嗯呢’一声,两颊泛起嫣红。 “太聪明可也不是什么好事。” 陈牧悠悠的看了花弄影一眼,然后将她放下,并缓缓站起身来,舒展一下身体。 这边花弄影和花弄月立刻迈着莲步走近过来,一左一右的俏声道:“我们服侍大人沐浴更衣。” 陈牧并不拒绝,走向里间的大木浴桶。 他本来就不是苦行之辈,他的性情是安于享乐却不贪图,苦乐恣意,过去忌惮合欢宗的手段而保持距离,到了如今显然不会再有什么忌惮之心,一切皆能淡然处之。 …… 宽敞的床榻上。 花弄影和花弄月两人衣着整洁,各自盘膝而坐,一人左手与一人右手十指相扣,彼此之间气机相连,正在磨砺内息元罡。 两人另外的两只手,却并未空着,而是与陈牧的左右手各自持握,三人呈三才之态绕成一圈,只不过这次陈牧身上浮现出的,并不再是演化的阴阳,而是完整的乾坤之力,以此引导并驾驭两女身上的阴阳之力,使其彼此交互吞吐。 不知过了多久。 花弄月和花弄影身上的阴阳之力逐渐平复下来。 原本花弄影的修为、意境都是比起花弄月略逊一线的,尤其是在过去五脏境的时候,比起花弄月更是差了一层,但到了六腑境之后,花弄月在六腑境圆满停驻,而花弄影常年与姐姐双修,阴阳循环,已是渐渐追赶上去。 而这次经由陈牧引导淬炼,加上阴阳合一的秘法,她的体魄修为基本已和花弄月没有什么差别,只在意境的领悟上还略微相差一丝,只是差距却也微乎其微了。 这倒颇有一些先修行带动后修行的意味,不过也只有花弄月和花弄影这一对体质极其特殊的姐妹方才可以,其他人哪怕是陈牧和许红玉,能通过双修替许红玉带来一些淬体修为上的增进,但对于意境的感悟,他却无能为力,无法和许红玉心魂交融,带她修行。 “天道循环,有盈则有缺,有缺则有盈。” 陈牧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过花弄月和花弄影,略微有些感叹的开口,道:“你们纵是现在,要冲击玄关怕都能有四五成的把握,未来要迈入宗师境可是容易了太多,这份天资可谓得天独厚了。” 正常人若是修行完整的阴阳意境,想冲击玄关,那难度可谓仅次于乾坤之道,当今天下以阴阳入宗师的,虽然每隔百年都有那么几位,但也绝对算不上多。 可花弄月和花弄影却是讨了个巧。 姐妹以秘法修行,心意相通,相当于是在修炼完整的阴阳意境,可她们在不施展秘法时,却又是不同的两个人,未来可以各自突破玄关,难度何止减半。 当然似她们这样的例子,恐怕也是亿万中无一,倒也称不上奇怪,只能说是命运使然,本不该活下来的,却活了下来,那自然是雨过天晴,历劫后生。 花弄影缓缓睁开眼睛。 体内的气机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陈牧,目光婉转,笑嘻嘻的说道:“大人这般夸赞,我和姐姐和但当不起呢,就算我和姐姐的天赋真能合而为一,比起大人亦有差距。” “不必同我相比。” 陈牧微微摇头,这天下还没有能与他比较天赋之人,过去没有,未来也大概不会有,在他看来花弄影和花弄月的这种得天独厚的天份,当世除了极少数最为顶尖的天骄之外,能与她们相比的也不多,未来甚至有双双跻身换血的可能性。 “好了。” “阴阳演化乾坤,乾坤包藏阴阳,如今的伱们对于阴阳及乾坤之道皆已有一番更深入的体悟,往后一步一步稳妥修行便是,玄关于你们而言并不难破,希望你们能早日迈入洗髓之境,那时姐妹联手,在这天下也就有些许份量了。” 陈牧缓缓抽回手,冲着两人说道。 这几日他配合花弄影和花弄月两人修行,虽两人的修为略低,尚在六腑境,但毕竟修行的是阴阳之道,且体质特殊,秘法也很有意思,还是让他也得到一些体悟的,不过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他也该动身前往龙木岛了。 “是。” 花弄月娇声回应。 花弄影则冲着陈牧眨了下眼睛,声音酥酥的道:“我和姐姐的份量,在这天下,只有大人是一清二楚的呢。” 咚。 陈牧屈指在花弄影额头弹了一下,让她‘呀’了一声:“好好修行。” 曾经的他和花弄影花弄月同为年轻一代的天骄,但现在两人的修为实力已完全跟不上他,即使要替他做事,也没有什么可去做的,陈牧自也希望两人能早日踏入洗髓境。 到那时虽仍不可能跟上他的修行进度,但那个时候的两人,在这乱世之中也算真正有一番实力了,足以横行天下,似赫连丞这样的宗师便远非两人对手。 话音落下后。 陈牧也并不多言,身影悄然一闪,已消失在屋房之中,门窗皆毫无动静。 床榻之上只留下花弄影和花弄月姐妹两人,姐妹俩凝视陈牧消失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才各自回转过来,花弄月看看花弄影那张如若镜子倒映般的脸颊,伸手轻轻揪了一下,道:“这次总算让你得偿所愿了。” 姐妹俩心意相通,花弄影自然不吃这套,轻笑着说道:“明明姐姐也是想的,不过姐姐是在什么时候动心的,我倒不太确定呢,是在登云霓天阶的时候吗?” “或许吧。” 花弄月轻声回应,转头又看向陈牧之前盘坐之处,道:“大人此次去寻木洞天,看似是信手拈来的机遇,但若是天命轮转,大机遇也必会伴随着大危难。” 花弄影微微一怔,道:“大人在时姐姐怎么不提醒一二。” 花弄月侧头看向窗户所在的方向,轻声道:“我们知晓的,大人又岂能不知,而大人所知,却是我们未知,到了如今,我们已没什么能帮到大人的了,只希望大人能够踏平一切坎坷,渡过一切磨难,最终能走出那一步,就是不知道还要多久……” 花弄影也短暂默然,洗髓到换血这一关可是极难极难的,越强的道则越难,纵然陈牧天资绝世,但也难说想迈过那一步需要多久,而在那之前,这天下对陈牧来说便始终是危机重重。 她和花弄月的心念已倾注在陈牧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陈牧能一路青云直上,那么她们心境寄托于陈牧,也能从中得到受益,但若是陈牧历经磨难坎坷而遭遇不测,她们的心境也会遭到重创。 也不知道她们之前联手演化阴阳,对陈牧感悟修行究竟帮助了多少。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龙木岛主 “寻木洞天……” 陈牧看着地图上的描绘,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之前尽管也从花弄月和花弄影那里知晓了寻木洞天的许多情况,但却不如燕虹这一份地图上描绘的详细,就见整个地图十分复杂,赫然是以一株参天巨树为中心,延展出的一方绵延而浩瀚的广博世界。 据地图上的描绘,这株参天巨树便是‘寻木’,而寻木灵液存在最多的地方,无疑便是其主干根系所在的位置,也即寻木洞天的最中央。 但。 那里同时也是地图上标注为深红色的区域,乃是最为危险的区域! 这种危险不仅仅来自于,那是灵人族的腹地,是灵人族老祖镇守之地,同时那里也是整个寻木洞天的核心,是地脉乃至寻木树脉所在之地,有着‘寻木祖阵’的存在。 这阵法陈牧从合欢宗那里,曾了解到些许,知晓其威能丝毫不逊于大宣那些名门大宗所建立的宗门大阵,是有着足以镇压换血境存在的威能,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灵人族老祖还要更加凶险! 因此。 无论是什么时候,攻伐寻木洞天,灵人族的核心腹地都始终是禁区,即使知道在那树心之中,乃是寻木灵液的源头,不知得储存了多么浩瀚的份量,却也不可能夺取到。 而在寻木洞天中,能被他们夺取的,唯有那些特殊‘树节’中蕴含的部分灵液,又或者是位于地下的寻木根系中诞生的灵液,零零散散可以收集。 “寻木洞天的核心,是禁区,纵然是真正的换血境高手进去,在那里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也不是我等此次的目标,我等此次,就是试着进攻几个关键节点,那些节点一般也有灵人族乃至他们的阵法防御,但距离核心祖阵很远,发挥不出多强的威能。” 燕虹也站在一旁与众人交谈,时不时补充几句关于寻木洞天的情报。 寻木洞天很大。 灵人族也不会主动与他们这些来自大宣和外海的宗师大规模作战,过往的交手中基本上都是借助地利来应付大宣和外海这边入侵的宗师。 而以他们这支队伍如今的战力来说,只要不接近寻木洞天的核心,又或者是直接撞上来袭的灵人族老祖,那便基本能够横行无忌,不会有太多的风险。 “树心禁区,灵人老祖……” 陈牧眼眸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如果寻木洞天的树心禁区,那一方阵法的强度堪比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那的确是如今的他也要忌惮一二,不能轻易接近。 只是传闻中树心禁区酝酿的海量寻木灵液,的确是他此次的目标之一,故而他的考量是,先在其他区域探索搜集,得到足够多的寻木灵液,然后尝试一举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圆满的层次! 一旦他乾坤武体圆满,实力又将跃升一个小台阶,到时候正面击败灵人老祖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上灵人族的树心阵法,也有着尝试打破的可能性! 不过此事还是要细细策划。 主要是他也很清楚,像灵人老祖这样的换血境高手,若是亲自坐镇阵法核心,那的确是十分可怕的,即使是天人层次的高手也难以奈何分毫。 正如七玄宗的太上尹恒一样,在外界遇到天人层次的高手只能狼狈逃窜,但若是在七玄宗禁地,执掌七玄宗乾坤锁龙阵的情况下,他也无惧任何天人高手。 因此。 若想打破灵人族的树心禁区,得到寻木树心中蕴藏的珍物,说不定还要想办法将灵人族老祖引诱出来,而根据过往的探索寻木洞天的历程来看,灵人族老祖一般也不会全程坐镇树心禁区,时不时也隐蔽气机外出,袭击来自外海乃至大宣的诸多宗师,造成伤亡。 总归一切计划,还是要进去之后再看,如今的他虽说无惧灵人族老祖,但要说真能将对方怎么样,那却也很难,因此像燕虹这样的队伍还是很有用处的。 一方面可以帮他引诱灵人族老祖,另一方面,交手作战之时,也勉强能牵扯一二。 正当陈牧思忖之时。 燕虹又走近过来,将手中一枚泛着点点灵光的小旗递给陈牧。 “这是……” 陈牧伸手接过,粗略观察并感知一下,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隐约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像是他曾经在玉林军军中所见到的军阵令旗。 “军阵令旗?” 陈牧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 燕虹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道:“不是,但的确有些相似,这是一件灵兵,其名为七十二地煞阵旗,想来你应当听说过,位列大宣灵兵谱第六十九。” 听到燕虹的话,陈牧微微点头。 他对于大宣宗师谱关注的不算很多,只粗略扫过一眼,但对于灵兵谱倒是详细看过一遍,毕竟如今的他一直都欠缺一件趁手灵兵,能位列灵兵谱上的那些,有一部分即使和他并不契合,但若有机会弄到手,也不是不能拿来一用。 这七十二地煞阵旗,他也是了解比较详细,据说也是大宣立国不久后,朝廷采集天下资源锻制的灵兵之一,其本身并不具备增幅方面的效果威能,但却能很好的将许多人的元罡内劲汇合到一处! 据说。 若是能由七十二位宗师,各持一枚阵旗,发动完整的七十二地煞大阵,甚至能够困住乃至镇压一尊天人层次的高手! 只不过时至今日,这件灵兵在千年历史中损毁了不少,现如今还存在的阵旗早已不足‘七十二’之数,甚至是否还有一半都尚未可知,这也是这件灵兵的排名如今才位于六十九的原因之一,据传当年其也是排在大宣前十之内的。 燕虹作为皇室中人,极少数的宗师存在,在皇室内本身也有一定地位,此次来参与寻木洞天的探索,也是将这件灵兵带了过来,就是不知道她总共带来了多少根阵旗。 “有这阵旗在,便能将我等的元罡临时联结在一起,形成阵法相组,就算真的遇上灵人族那位老祖,我等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至少能支撑一二,而那位灵人族老祖是绝对不敢离开树心禁地太久的,只要察觉到难以拿下我等,一般很快就会退去。” 燕虹在一旁叙说着许多过去探索寻木洞天的情报和经验。 陈牧此时则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手中的这枚阵旗,并仔细的探究和感知内部的阵法结构,在他的感知中的确颇为玄妙,既融合了军阵的几分奥妙,又像是乾坤锁龙阵一样,依存于‘阵基’,只不过这阵基是活着的,能动弹的人,而非纯粹的死物。 众人就这么悄然聚集在一处角落里,一同研究着地图以及商讨进入寻木洞天之后的计划,而陈牧则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大多时间都并不言语,其他人也只当陈牧不喜言辞,俱都不以为意,只有柳轻烟目光偶尔掠过陈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牧尘……” 她口中念叨一声这個名字,看向陈牧的眼眸中闪过少许异样,但还是很快掩饰下去。 从表面气机来感知,陈牧气息隐蔽的很好,最多也就只能判断出是一位实力不弱的宗师,其他方面就很难判断清晰了,也更感知不到完整的乾坤之力。 可燕虹等人感知不到,联想不到,不代表她毫无联想,因为她毕竟是合欢宗的宗师,不久前还曾接到了来自云木岛那边传递而来的一份情报! 牧尘…… 陈牧? 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陌生宗师,会是他吗? 柳轻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联想过陈牧的真实身份,但至少她自己,在这短暂时间的接触和观察下来,已有七八分的把握笃定了,只是她并未说出来,反倒默默的掩藏。 她来龙木岛,参加寻木洞天开启,本就是为了得到定海珠,是为了能和陈牧结个善缘,如今若是能和陈牧一队同行,那无疑是更好,尤其以陈牧的实力,到了寻木洞天,恐怕除了灵人族老祖之外,那就是最为强大的存在,足以横行无忌! 对于柳轻烟的视线,陈牧也是尽数纳入眼底,不过他并未和柳轻烟接触。 如今的龙木岛可谓鱼龙混杂,表面上看是上百位宗师汇聚,但其实暗中隐藏的换血境,恐怕也不止一两位,那位龙木岛主暂且不说,暗中必然还有听潮崖其他的换血境。 关于他的情报,外海再怎么消息流通不畅,听潮崖这种大宗门如今也必然是一清二楚的了,现在的他也根本判断不出听潮崖对他的态度如何,是友是敌。 总归。 只有进了寻木洞天,所有的换血境都被阻拦在外,那时他才算畅行无阻,如今身处龙木岛地界,反倒是一个最为危险的环境,即使柳轻烟值得信任,他也不会过多言语。 至于说从寻木洞天离开之后…… 陈牧眸光深邃。 他的目标是在寻木洞天中,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圆满甚至是极限,到那时纵然面对天人围攻,他亦无惧之,听潮崖的态度亦或者是其他的凶险,自然便都不重要了。 善意也好,敌意也罢,都不重要。 约莫又过了半日。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宗师抵达,位于龙木树冠之下的众多宗师,此时也不再是之前三三两两聚集的情况,而是一撮一撮的汇聚,人数少的队伍亦有六七人,多的甚至有二三十。 也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蕴含威严的声音,从天穹之上蔓延开来。 “本座龙木岛主,诸位应本岛主之邀,至龙木岛一聚,本岛主在此有礼了。” 声音之中蕴含着属于换血境的威仪,蔓延的同时引动整个天地之力都在震荡,但语气却又同时带着几分客气,并无太多的高高在上。 虽说龙木岛主乃是换血境高手,近乎天人之下最顶尖的存在,但在场的有来自大宣以及外海的上百位宗师人物,其中不乏一些声名赫赫的年轻翘楚。 可以说。 这么多的宗师人物,哪怕里面有一些年纪已大,没有机会再冲击换血境,但总有年轻一代的宗师,未来再怎么也能诞生出多位换血境,纵然是龙木岛主也不会轻视。 何况上百位宗师汇聚,本身就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了,纵然是天人层次的高手在这里,也不会小觑数量如此庞大的宗师。 伴随着话音落下。 忽然有大量身穿青衫的年轻弟子来到场中,尽皆是听潮崖的弟子,他们神态恭敬的或端着茶壶玉杯,或抬着几案,抵达一处处宗师身前,并各自斟起茶水。 茶水晶莹犹如玉液,每一杯茶水落入杯中,都散发出一阵阵的清香灵气,弥漫四方。 “这是寻木灵茶,乃是以寻木之上最为鲜嫩的新叶,并以寻木灵液浸泡的茶水,有清净心魂之功效,不过对诸位来说倒是聊胜于无,请。” 龙木岛主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这次却不再是透过天地传音,而是其人身披一件长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株参天龙木巨树的正下方,手中端着一杯灵茶,面带微笑的看向场中诸多宗师。 “见过岛主。” “岛主请。” 距离最近的宗师最先做出反应,或是向着龙木岛主一礼,或是端起灵茶一敬。 陈牧也是混杂在燕虹的队列之中,不动声色的看了龙木岛主一眼,旋即便收回视线,继而也端起那杯灵茶,目光落在茶水之上,感知着其中弥漫的灵意,心中微微点头。 这灵茶倒不是什么敷衍之物,在他感知中的确不同凡俗,只不过在场的都是宗师人物,纵然再上好的灵茶,也就只是轻轻一品,不会有太大的效果,真想对他这样的人物产生效用,那还是要足够份量的真正寻木灵液才行。 与此同时。 龙木岛主的目光也在场中随意的掠过。 他早已观察过在场的诸多宗师,相比起百多年前那次汇聚的人手,这一次虽是略多一些,但整体质量略差一点,算起来的话也是相差不多。 这个数量实际上刚刚好,再加上他们听潮崖的一批宗师人手,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应付得来,不会损伤严重,也不会无功而返,或多或少都能弄到一些寻木灵液。 “大宣朝廷的人手么……” 恰在此时,龙木岛主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目光微不可查的往燕虹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并未发现什么异状,眼眸深处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听潮崖虽坐拥外海,传承数千年,但大宣朝廷坐拥天下九十九州,对他来说一样也是深不可测,有点特殊也很正常,不过他有印象的那八位王侯,倒是一位都没有来。 念头闪过后,龙木岛主便收敛视线。 他对大宣朝廷的纷争也并不感兴趣,不管是皇位,又或者是九十九州天下,毕竟外海极其特殊,便是当年大宣武帝一统天下之际,也没能将外海怎么样,如今的朝廷就更难影响到外海什么,而他们外海之人,也从来都不觊觎九十九州的资源,所以皇位之争孰胜孰负,对他来说也并不在意。 唯一在意的就是此次寻木洞天开启了,到了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寻木灵液的确效用不大,不过他如今有许多个晚辈后生,都距离迈入洗髓境只差一步,只要有足够的寻木灵液,这些后辈迈入洗髓境的概率就会增加至少一两成,寻木灵液百多年才能获取一次,算是听潮崖和如今的龙木岛都需要的资源。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渡海 “广邀诸位来此,我想诸位应当已知晓大致情况,不过为了避免有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不知情形,我便再多补充一些细节。” 龙木岛主待众人饮尽灵茶之后,便语气平缓的开口,声音回荡在场中。 “寻木洞天,乃是一处独特洞天,其实际上并不处于大宣世界之中,也并不处于外海,只是距离这方世界极近,几乎只相隔一层虚空的距离。” “只是平常时期,这方洞天与外海天地的排斥极其强烈,即使击破那层虚空,也无法强行进入其中,试图进入只会被寻木洞天与外海天地之间的虚空之力撕碎。” “唯有特定的动荡时期,才能击穿寻木洞天的界壁,进入寻木洞天之内。” 龙木岛主陈述起了大致的情况。 这些信息陈牧基本都已从合欢宗以及燕虹那里得知的七七八八,譬如为何探索寻木洞天仅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那是因为寻木洞天的虚空产生潮汐和动荡,也就仅仅只是在这三个月内,并且分为‘潮起’和‘潮落’两段。 潮起之时,换血境的存在便能击穿虚空,打出一条去往寻木洞天的通道,将洗髓境的宗师送入寻木洞天,这个过程维持的时间并不久,之后会进入相隔三月的平稳时期。 在大约三个月后,寻木洞天的虚空会再次动荡,此次便是‘潮落’,这时换血境的存在便能再一次击穿虚空,接引众人从寻木洞天归来。 除去这两個独特的节点之外,纵然是天人层次的高手,也无法强行击穿界壁,进入寻木洞天,毕竟寻木洞天乃是一方真正的大型洞天,其具备的虚空界面之力非人力所能抗。 “……事不宜迟,诸位已知晓大致情况,若有不愿去的,此时可以留在此地,若是想去寻木洞天一探的,如今便可随同本岛主一并前往‘归墟海’了。” 龙木岛主说罢大致的情况,便即淡淡的开口。 陈牧这会儿倒是听懂了,龙木岛主所说的信息在场的基本全都知晓,属于是一些废话,其本质意义其实是一份‘免责声明’。 毕竟在场的这上百位宗师,来自大宣乃至外海各方,其中不乏各大宗门来人,甚至还有燕虹这种来自于朝廷皇室中人,可谓背景深厚,哪怕听潮崖地位超然,也不可能得罪如此众多的势力,所以这番话的意图便是在说,去与不去皆可自行选择,他龙木岛主只负责带路和接引,其余概不负责。 当然。 能来到此地的各方宗师,都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年轻少侠,来到这里便早就做好决定,听到龙木岛主的话,大多都是神态淡然,全场一片静默无声。 龙木岛主见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 “既然如此,那诸位便随我来。” 话音落下。 龙木岛主便迈着步伐,离开了那株参天龙木的主干,往远处走去。 而在场的诸多宗师彼此对视一眼后,则俱都是纷纷动身,跟上了龙木岛主,一时间上百位宗师浩浩荡荡,尽管大多刻意收敛了气息,但如此多的宗师存在一同行动,仍然是无形中使得天地之力不断的动荡,威压阵阵,也令整个龙木岛上的岛民都是一片敬畏无声。 而就在众人动身,跟着龙木岛主一路往岛外走去之际,沿途又有一批人马悄无声息的加入了队列之中,这一批人马皆身穿听潮崖的宽大袍服,赫然是来自于听潮崖的宗师,一眼望去,却是足足有近三十人之多,几乎是数量最庞大的一队人马! “这听潮崖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 陈牧目光掠过听潮崖的众多宗师,在心中自语一声。 七玄宗倾尽宗门底蕴,最多也就拿出二十位左右的宗师战力,这其中还有很多是诸如慕容燕那样,并非宗师,仅仅只是具备比及一般宗师实力的人物。 而听潮崖为了此次寻木洞天之行,出动的宗师足有三十人之多,且其中只怕没有什么弱者,基本都是堪比冯弘升那个层次,达到顶尖水准的也起码有四五人之多。 这样的人手,寒北两三个大宗门联手,都未必拿得出来。 “听潮崖能传承数千年,存在历史比大宣还要久远,自是有其底蕴的。” 柳轻烟就走在陈牧身旁不远处,似乎是察觉到陈牧心中的想法,有意无意的说道:“至少比起大宣任何一家宗派,他们都要更强盛的多,大宣天下唯一比这外海三大宗门更强盛的势力,就只有朝廷了。” “嗯。” 陈牧微微颔首。 听潮崖等外海三大宗门底蕴深厚,但大宣朝廷也是毫不逊色,哪怕到了如今这种内忧外患,近乎分裂的局面,依然是深不可测的,非任何一家宗门所能比拟。 至少哪怕如今的他,对上大宣朝廷,也尚且不足以居高临下,俯瞰视之。 有了听潮崖一行诸多宗师加入,在场的洗髓境宗师数量几乎接近了两百之数,看上去好似是宗师遍地走……但实际上宗师对于寻常人而言,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如此庞大的数量,那是来自大宣九十九州各地,以及外海各路存在,一些有目的有需求的宗师汇聚在一起,才能聚集起这样的一大批人手。 众人跟随着龙木岛主一路前行,龙木岛主的步伐并不快,但也不算慢,保持着一个正常宗师的身法速度,因此也是没过多久便远离了龙木岛中央,来到了海岸。 哗!哗!! 此时的龙木岛海岸,高耸的崖壁下方,滔滔海浪滚滚不休,一道道绵延十数丈的浪头拍打在陡峭的悬崖上,发出一阵阵犹如惊雷般的声响。 不过无论是龙木岛主,还是诸多宗师,对于这样的场景都是神色如常,龙木岛主的步伐都没有丝毫停留,径直一步迈出,便直接凌空入海,落到海面之上。 唰,唰。 后方的诸多宗师,包括燕虹等人,也俱都是各自跟上。 虽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会御空飞遁之法,但踏水而行就属于是基本素养了,纵然海面上惊涛骇浪滚滚不息,可在数以百计的宗师面前,那也是如履平地。 轰! 有人身躯魁梧庞大,目光漠然,凭借蛮力强行踏水,脚下的海面被他践踏起一片旋涡,托着身躯往前大步而行。 嗡! 有人步伐落下,足底悄无声息荡起片片涟漪,水花凝聚成台阶,自然地托起他的足底,犹如小船般承载着他往前而去。 更有些宗师存在,干脆的便驾驭天地之力,遁空而行,不过没有人去越过最前方的龙木岛主,也没有人故意御空很高,都是尽可能的比龙木岛主低一个身位。 一时间。 上百位宗师渡海,可谓各显神通! 燕虹这边的队伍中,众多宗师也是十分泰然,颜正阳一步落下,足底自然升腾起一缕犹如笔墨般的阳刚正气,一下子侵染足底的海水,使其化作犹如墨汁一般的色泽,踩踏上去后并不下沉,只荡起一缕细微的波痕涟漪,接着就这么平稳向前行去。 燕虹则足底凝聚一缕淡金色的元罡,目光淡然的踏海前行,同时若有若无的将视线余光掠过众人,更是往陈牧的方向看了一眼。 咔嚓、咔嚓。 就见陈牧也是漫步于海面之上,每一步落下,足底便有一缕阴气弥漫,使得下方的海面霎时间冻结成冰,其迈步路经之处,形成一条绵延的冰面路径。 “太阴之力……” 燕虹一时眸光略微闪烁。 阴寒性质的功法不知凡几,意境也是颇为繁多,甚至一些诸如阴煞意境之流,也能演化出类似的效果,不过她乃皇室中人,眼界非比寻常,早前在海中和陈牧遭遇时,虽看到陈牧出手,但对方敛息之法极强,内息毫无外泄,以至于她都瞧不出陈牧的路数,只知道能将气息收敛到这种程度,必是顶尖宗师无疑。 而今看到陈牧的手段,倒顷刻间就判断出,陈牧即使隐藏的极好,但这种手段的源头应当是‘太阴之力’,也就是说陈牧修行的当是阴阳之中的太阴之道。 能练成太阴之道,的确非同一般,以太阴入宗师,也的确能位列顶尖层次。 除了燕虹之外。 其他诸多宗师也有将目光落向陈牧的,看到陈牧渡海的手段,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场的都不是寻常宗师,根据些许蛛丝马迹,也大致能推断出陈牧所修武道。 对此也无人太过惊讶,毕竟一开始燕虹就判断陈牧的实力非比寻常,是修行太阴一脉的顶尖宗师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有柳轻烟眼眸中闪过一抹狐疑的神色。 太阴…… 乾坤意境包藏万物,的确能演化太阴,但陈牧这一手有些太过从容随意了,几乎毫无烟火气,以至于连她都完全看不出这究竟是乾坤演化,又或者根本就是纯粹的太阴之力。 若对方的身份真是那位,那不仅仅是将乾坤之道参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还得对太阴之道也参悟到极深的层次才行。 不过。 联想到花弄影和花弄月,她顿时又若有所思,眼眸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两位师妹到底还是得手了? 姐妹一体同心,修行的又是那一脉,能得了她们,就能从她们身上得到对阴阳之道的深入感悟,这本身属于一种极大的好处,但好处也要看被谁得去。 给了陈牧,那是不同的。 武者境界越是高深,则越注重心境意志,武道之心要无愧无悔,对于那些天生行恶,自恃唯我的人而言,他们纵然是见利忘义,恩将仇报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武道,因为他们本心就是那般,可陈牧却不同,陈牧的所有情报和经历,都说明陈牧不是那样的人物,他会在乎因果。 这也是她之前没有任何准备,明知道寻木洞天十分危险,最终还是决定尝试一探的原因,她也想在陈牧身上‘投资’,将那枚定海珠替陈牧弄到手。 未来陈牧纵然失败,对她也没什么坏处,若能成功,好处自不用说,一旦陈牧能问鼎天下,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意志,都是影响极大的。 当然。 陈牧如今亲自来了,那此次寻木洞天之行多半就没她什么事了,可花弄影和花弄月若是彻底成了陈牧的人,那她们也算是不负这么多年的艰苦修行了。 柳轻烟心中实际已在考虑自己要不要退出,毕竟寻木洞天之事多半已不需要她的帮助,但既然都已经来了,陈牧又没有向她表露意图,加上她突然退出也会有些奇怪,为了避免引起什么状况影响到陈牧,她也就默不作声,一切维持原状。 陈牧并不清楚柳轻烟是否已确定了他的身份,但对方既然默不作声,他也就并不多管,只神色平淡的跟随众人,一同在一望无际的海上前行。 就这样。 上百位宗师乘风破浪,横渡大海如履平地,不知行进了多远的距离后,前方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片片的残垣断壁。 看上去像是一处被淹没的岛屿,但实际上海面下方是一片四分五裂的废墟,仅仅只在海面上,还存在极少的一些残破石柱等零散之物,矗立在海面各处。 归墟海。 据说原本这里也有一座大型岛屿,但后来发生了一场未知的天灾,使得这一方岛屿彻底沉入大海,至于那场天灾具体是什么,陈牧也不知晓大致情况。 但此时逐渐临近这片归墟海,他打量着那一片海域的状况,倒是略微眯起眼睛,因为看这废墟的迹象,那些极少的残垣断壁中央,似乎是一个极其广袤的天坑。 倘若。 这里曾经是一座岛屿,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砸进了这座岛屿的中央,并且威力近乎毁天灭地,一击将整个岛屿摧毁殆尽,只残留一处天坑,以及最边缘的一些残垣断壁! 一时间陈牧心中顿时引发了无尽的联想。 是天星坠落? 由此引发了虚空的震荡,导致了寻木洞天这一方小世界的诞生,还是说寻木洞天的诞生更在那之前,天星的坠落导致寻木洞天所在的世界,和大宣之间的虚空壁障变得浅薄,使得人力能够击穿,又或者……那坠落的天星本身就是寻木洞天的承载? 到了陈牧如今的境界,已然能看得出些许端倪,但他终究对虚空的领悟不够深入,并不能一眼得出结论,而这个时候,行走在队列最前方的龙木岛主,也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到了。” 龙木岛主立足于海面之上,目光望向远处那片海面。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察觉 寻木洞天就在归墟海,这一点许多人都知晓。 但要进入寻木洞天却又没那么容易,因为需要击穿虚空,开辟一条通道,而每隔百年潮汐之时,寻木洞天的空间薄弱节点都会位于不同之处。 如何迅速寻找到这一节点,便是找到寻木洞天的关键,否则时间一过便难以再进出,而这种方法便被听潮崖独掌,也因此寻木洞天的资源历来皆是听潮崖占据大部分。 “各位在此等待片刻。” 龙木岛主冲着后方的陈牧等诸多宗师平缓开口,接着便向前方一步踏出,右手掐诀,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法,在归墟海的上方迅速游荡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的目光一闪,落向一处海面上方的虚无之地。 “就是此地了!” 伴随着眸光闪烁,龙木岛主信手一击,右手挥出间,元罡内息澎湃涌出,与天地之力交汇,仿佛有一株参天巨木横扫,一下子贯击虚空。 咔嚓!! 只听犹如冰面破碎般的声音传来,虚空一下子被轰击的龟裂,呈现出一道道四分五裂般的白色裂隙,绵延数丈,横贯海面之上! 正常来说这种白色的虚空裂隙,往往乍现之后,须臾之间就会迅速弥合,但诡异的是这里的虚空似受到了什么影响,在龙木岛主一击打出破碎的虚空裂隙后,那些白色的裂隙弥合速度极其缓慢,十余个呼吸才能勉强弥合一点。 轰! 龙木岛主并未过多迟疑,他眸光深邃,紧接着又是一击。 这一击轰击在本就支离破碎的虚空裂隙之上,终于将那碎裂的一道道裂隙进一步扩大深入,直至方圆数丈内的虚空彻底崩碎凹陷,呈现出一团漆黑的空洞! 但诡异的是。 这处空洞和冰州地渊中,洞天崩毁时产生的虚空空洞不同,没有那种要将万物吞噬碾碎的恐怖感觉,反而更像是一条较为稳定的通道,通往一处未知之地。 仔细端详了一眼这条被开辟出的虚空通道后,龙木岛主微微点头,继而便缓缓开口。 “来。” 他的声音一下子蔓延过大海,响起在数十里外的众多宗师耳边。 燕虹等诸多宗师,短暂停顿后,便纷纷行动起来,步入归墟海之中,不到片刻,便已抵达龙木岛主所在之处,来到了那条虚空通道的一侧。 龙木岛主一指通道,语气平缓的道:“从这里进入,便能去往寻木洞天了,诸位谨记,三个月后重返此地,本座会从这里再次开辟一条通道,接引各位归来,勿要忘了时辰,否则的话时辰一过,便会被困死在寻木之地了,就是天人存在也难以相救。” “我等了解。” 有宗师彼此对视一眼后,冲着龙木岛主抱拳一礼。 龙木岛主点点头后,便即微微一笑,让开道路,道:“那就等候诸位佳音。”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 为首的一批来自听潮崖的宗师,率先迈步踏入通道,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其中,很快便都消失不见,沿着虚空通道进入了寻木洞天。 而后方的诸多宗师,诸如洪世达,宗罡上人等等,见听潮崖的宗师人马已率先踏入寻木洞天,心中的警惕也都少了一些,各自向龙木岛主一礼后,便也接连上前踏入通道。 很快。 轮到燕虹这一批人马。 以燕虹为首的颜正阳等人,也是各自向着虚空通道而去,同时向着通道旁的龙木岛主抱拳一礼,而龙木岛主也是微微颔首回应,目光掠过众人。 随着众人一一踏入其中,龙木岛主的视线也是扫过一圈,落在了看上去似乎并不抬起眼的陈牧身上,似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怔。 不过。 他并未做出什么反应,陈牧便已随同燕虹等人一起踏入了通道之中。 其他诸多宗师也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依然是陆续上前,向龙木岛主抱拳行礼后,便陆陆续续的往通道内走去,消失在漆黑的虚空通道之中。 只有龙木岛主凝视着虚空通道,略微眯起了眼睛。 “刚刚那人……” 陈牧隐蔽气机的手段极其强大,天子敛气决早已被他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之前在龙木岛的时候,龙木岛主也曾观察过在场诸多宗师,但丝毫不曾察觉异状。 可就在刚才,龙木岛主就守在通道旁边,陈牧与龙木岛主几乎是擦肩而过,相距不足两丈,如此近的距离,加上龙木岛主的境界实力在换血境中也属于极强的人物,终于还是隐约察觉到了陈牧身上的些许不同之处。 强大! 哪怕刚刚那短暂的一刹那,他仍然无法感知清楚陈牧一身内息达到什么程度,但那种隐约间的感觉,绝对不是一般宗师所能达到的! 隐藏在那具躯体之下的,恐怕是一股极其澎湃磅礴的元罡之力,就算比不上他,都不会相差多少,这绝非洗髓境所能具备,可问题是…… 换血? 换血境是不可能进入寻木洞天的。 这一点龙木岛主十分确定,因为听潮崖占据寻木洞天上千年,各种方法都曾尝试过,包括什么压制境界,收敛气息,甚至是以特定的手段暂时封印自身元罡,但无论哪种方式都无法做到让换血境的高手进入寻木洞天。 这其中有個最大的问题,就是洗髓境突破玄关后,与天地的交互虽也足够深入,但他们的武体毕竟尚未抵达圆满无暇之境,尚未做到真正的‘身合天地’。 只有练就换血,一身上下从皮肉至骨血都彻彻底底的经历过这方天地的淬炼,完成圆满的蜕变,那才是身合天地,走向武体修行的终点,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换血境存在的体内所具备的,属于这方天地的‘烙印’太强烈。 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可能压制和掩藏。 反过来。 洗髓宗师虽也初步凝练武体,具备这方天地的烙印,但这种烙印终究是很浅,受到的寻木洞天的排斥也没那么强烈,因此才能勉强进入其中。 可问题在于,刚刚那近距离的错身而过,倘若他没有感知错,陈牧隐藏的再好,那一身收敛的内息也远非洗髓境所能比,然而陈牧踏入通道,却又不曾被寻木洞天强行挤出。 “有意思。” 龙木岛主眼眸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换血境无法进入寻木洞天,这是铁律,陈牧能这样踏入进去,那就说明陈牧的的确确就是一位洗髓宗师,但他适才那么近距离的错身而过所产生的细微感知,也不可能是错觉,也就是说陈牧这位洗髓宗师,强,极强! 强到一种近乎不正常的程度! 哪怕是宗罡上人、洪世达这些绝世宗师,也给不了他这种感觉。 那么当今天下,有谁能在洗髓境的层次,给他一种仿佛遇到换血境同道的感觉? “若是早前的情报没有错,恐怕便只有那人了吧。” 龙木岛主眸光深邃。 陈牧! 一个号称大宣千年不遇的绝世天骄,以乾坤成宗师,以洗髓之境能力敌换血,其实力甚至都已经不能以‘天下第一宗师’来概论,而是‘古今第一’! 放眼整个武道诞生的历史,恐怕也没人能在洗髓境达到陈牧这样的程度,至少他就明确知晓,当年大宣那位开国武帝,也做不到在洗髓境真正匹敌换血。 何况。 昨日还有一份新的情报传来,说陈牧曾遭到寒北血隐楼主袭杀,但却将其击退。 血隐楼主他是毫不陌生的,曾经探索大荒之时,也曾遭到过血隐楼主的偷袭,当时也吃了个不小的闷亏,对于此人的手段也是有所忌惮,更知悉其实力。 纵然是他,面对血隐楼主的刺杀,也要郑重以对,而陈牧能够在血隐楼主的袭杀之下保住性命,甚至将血隐楼主击退,这份实力绝无虚假! 此时。 聚集在海上的宗师已寥寥无几,待最后一人踏入虚空通道,龙木岛主也不再继续维持虚空通道,那漆黑的通道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缩小,直至消失无痕。 “看来此次的寻木洞天,要发生些变故了。” 龙木岛主就这么负手而立,浮在海上,凝视着虚空通道消失的地方,目光短暂闪烁之后,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的玉符,将一缕元罡注入其中,使得玉符泛起缕缕血光。 紧接着他便在原地伫立,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短短几个呼吸后。 一道淡然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千里之外,横跨天地,蔓延而来。 “何事?” “启禀无尘师兄,适才我引一批人马入寻木洞天,其中好像混进去了个不同寻常的人物,以我判断,大概便是大宣那边引得天下瞩目的那位乾坤宗师……陈牧。” “……” 那个淡然的声音短暂的沉寂。 过了约莫片刻,声音再次响起,平缓的道:“不必多管,不要插手大宣是非。” “是。” 龙木岛主闻言,立刻回应一声。 无声无息。 那个淡然的声音散去,天地间变得紊乱压抑的天地之力也是逐渐的散开,恢复平静。 “也好,便由他们折腾罢。” 龙木岛主短暂的沉吟之后,也是洒然一笑。 他们外海的确没有必要插手和理会大宣的纷争,过去也是历来如此,像大宣时期,甚至是更往前的百国争霸之时,又或者是三千年前的另一王朝‘大周’,他们听潮崖都从来不曾插手过,始终只割据外海,保持中立。 这一次也是一样。 陈牧在大宣乃是引动天下局势变化的风云人物,如今或许是整个大宣的焦点,但他们外海依旧没有必要插手其中,保持旁观便是。 甚至此次,陈牧进了寻木洞天,对听潮崖都未必是件坏事,因为陈牧的实力毋庸置疑,虽只是洗髓境,但的的确确具备换血境的实力,甚至有可能能匹敌灵人族老祖! 有陈牧在, 再加上那么多的外海、大宣宗师,说不定都有机会重创,乃至围杀灵人族老祖! 听潮崖占据的外海洞天不止寻木洞天一个,但完全不受他们统辖的,就只有寻木洞天,正是因为换血境无法踏入,加上灵人族老祖的存在,导致寻木洞天始终无法控制。 哪怕曾经某一次,听潮崖联手外海另外两大宗派,甚至还和大宣朝廷联手,派出了比此次更多一倍的宗师人物攻伐寻木洞天,但最终仍然没能击垮灵人族。 换血境终究是换血境。 像他龙木岛主、灵人老祖这样的存在,就算面对上百宗师的围攻难以镇压,但只要不陷入围困,就始终是来去自如的,再多的宗师也难以产生威胁。 而只要灵人族老祖不死,灵人族就不会被击垮,寻木洞天也永远无法纳入统辖。 但这次不同。 陈牧的实力非同一般,能匹敌换血,就有纠缠住灵人族老祖的能力,一旦被陈牧缠住,其他宗师找到机会,形成围困,那就有可能将其困杀! 灵人族老祖一死,那今后的寻木洞天就能够轻易被他们拿捏了,也不需要在每次开启之时,再耗费力气光邀天下宗师,将与其他一些洞天一样,成为听潮崖的后花园。 一念及此。 龙木岛主便不再多语,只静静的立于海上,犹如一尊雕塑般,闭目等待起来。 …… 寻木洞天。 就见一株远比龙木岛龙木还要更恢弘壮观的巨树,横贯于天地之间,其仿佛乃是连通天与地的桥梁,广袤而无垠,绵延而无尽。 这株寻木巨树的树冠之大,不知横贯几千里,就像是承载着整个寻木洞天,支撑着这方世界,能够屹立于虚空之中。 此时。 位于寻木洞天的中央,那株寻木的正下方,树根处。 这里有一处洞穴,就开辟在数根的底部,这洞穴乃是灵人族的禁地,平日里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其中。 在这洞穴的深处,弥漫着浅绿色的点点荧光,那荧光的中央,有两道身影盘膝而坐,其样貌看上去与大宣人族没有太多异状,唯一区别是肤色泛着一些绿色。 其中,一个较为苍老,一个则较为年轻。 就在这时。 那略有些苍老的存在,缓慢睁开眼睛,目光透过荧光望向远处,语气漠然的道: “来了。” “……” 那较为年轻的存在也睁开了眼睛,往远处看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老灵人转过头,看向年轻灵人,语气轻淡的道:“虽然时机不算完美,你的境界尚未稳固,不过终究也达到这个程度,足以替我镇守树心。” “老祖放心,禁地就交给我。” 那年轻灵人缓缓开口。 他身上蔓延着一缕威压,尽管不及老灵人,但也达到了那个层次,只是还略有些虚浮,看上去尚未完全稳固下来。 老灵人点点头,眸光森冷的看向远处,道:“这次,总算是能腾出手脚,那些家伙,屡次侵犯,也该让他们付出些代价,涨涨教训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探索 与此同时。 寻木洞天的边缘某处。 空无一物的虚无中忽的洞开一条漆黑的通道,继而一道人影从通道中迈出,身穿听潮崖的袍服,正是听潮崖的宗师之一。 这位听潮崖的宗师方一现身,立刻便警觉的望向四周,在看到四周一片荒芜,并无人烟之后,便微松口气,将目光投向那条虚空通道,很快便有另一人从中走出,紧接着是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 很快。 听潮崖的众多宗师汇聚一堂,悉数踏入寻木洞天。 待见到众人聚齐,为首的几人神态顿时更放宽了许多。 虚空通道的位置是不确定的,虽然必定会开在寻木洞天的边缘,但若是运气不好,恰好迎头撞上巡视洞天的那位灵人老祖,那麻烦必将极大,尤其是在人手尚不充裕的情况下。 而今他们听潮崖的人手基本聚齐,那危机便小了许多,即使现在那位灵人族老祖突然现身,他们联手也能抵挡一二,至少能护持住这处通道,等待其他人陆续进入。 待到进来的宗师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便是灵人族老祖也要退避三舍。 没直接撞上灵人老祖,那自然是一件好事。 很快。 其他来自大宣以及外海各地的宗师,也是陆陆续续的进入寻木洞天。 听潮崖的宗师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就在原地等待,直至所有的宗师悉数踏入寻木洞天,那虚空通道渐渐弥合之后,其中为首的一人这才上前一步,拱手道: “各位,话不多说,既已踏入寻木洞天,可开始行动了,若是有人想同我们一并行动,我等也是欢迎之至,得到寻木灵液自也会分出一份。” 听潮崖的蒲海长老正色说道。 在寻木洞天,人数聚集,也是有利有弊,聚集的人手越多,那行动起来自然顾虑越少,越横行无忌,但弄到寻木灵液后,各人能分得的也会越少。 并且人数更多,引发的动静也就越大,在寻木洞天就越惹眼,越容易引来灵人族老祖,反过来若是少量人马行动,则更为隐蔽,更不容易引起注意,可一旦遭遇灵人族老祖,那往往也是难以应对,极有可能身死陨落。 早在进入寻木洞天之前,众人就各自分出队伍,此时听到蒲海长老的话,有人彼此对视一眼,似短暂犹豫迟疑起来,不过也有人并不理会,当即就远遁而走。 譬如宗罡上人、洪世达,领着寥寥数人,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这边。 燕虹麾下一行人,也是各自将目光投向燕虹,燕虹自然是早已做好判断,此时冲着颜正阳等人说道:“我等人手差不多够了,再多目标大,走罢。” 与听潮崖人马联手固然更安全些,但之后所得的收获会少上许多,要想和听潮崖争抢也不易,燕虹在外聚集了这许多人手,自然不打算同听潮崖一路。 选择了一个方向后,燕虹便即上路。 颜正阳等人也俱都并无异议,纷纷跟上燕虹。 后方。 此时的陈牧正遥遥望着那株仿佛支撑天地的寻木巨树,露出些许感叹之色,感叹万物之神奇,这样的神木也能诞生于世,心绪更短暂沉浸在对这方天地的感悟之中。 他能感受到,这方天地的一切,依然囊括在乾坤八相之内,只不过这方天地本身似有些小问题,比起大宣世界似要更加狭隘许多,让他隐约觉得似身上多了一层隔膜般的束缚,有些不太舒适,显然这便是来自这方天地的压制了。 好在这份压制对他的影响并不大,对武体本身的影响微乎其微,只对乾坤领域略微限制了一二,但实际的限制也并不多,这也符合先前听说的关于寻木洞天的情况。 略微沉吟之后。 看到燕虹一行人开始行动,陈牧稍加思忖后,并未立刻脱离队伍,而是悄然跟了上去,随同众人一并往寻木洞天的内地行去。 他虽也记住了燕虹的那份寻木洞天地图的内容,但正如地渊会变动一样,寻木洞天也难免会发生一些变化,他对此地总归还不甚熟悉,先探查一二也无妨。 唰,唰。 一众宗师尽皆收敛气息,行动也是极快,须臾之间便行进了数十里。 此时已脱离了寻木洞天的边缘,渐渐进入了寻木洞天的外围,仰头望去,已然能看到那株参天巨树寻木的树冠,已延展到了众人头顶上方。 “按原定计划行动罢。” 燕虹仰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寻木树冠,冲着后方众人说道。 寻木洞天有两条探索路线,其一是行走地下,寻木洞天的地下四通八达,几乎是整个都被寻木的根系所覆盖,无数洞穴纵横交错,其中也居住着极多的‘下等灵人’。 是的。 灵人族亦分上下人种,下等灵人只有资格居住于地底,绝大部分的下等灵人,一生都无法登上寻木的树冠,寻木树冠之上是上等灵人才有资格居住之地。 但无论是寻木树冠之上,那密密麻麻,参天交错的枝干,还是地下纵横来去的根系,其中都会孕育有寻木灵液,因此踏入寻木洞天外围后,就要决定行进路线。 众人之前商议好的计划,正是探索地下根系。 地下根系错综复杂,广袤程度丝毫不逊于那遮天蔽日的树冠,且行动起来更加隐蔽,不容易引发动荡,唯一的缺陷就是地下受到限制颇多,一旦遇到什么事态不利于脱身。 相比起来树冠之上就开阔的多,会御空飞遁的宗师更是随意自如。 燕虹这边一行人之所以商议过后最终选择探索地下,是因为队伍中擅长御空飞遁的人并不多,仅仅只有两位,其他几人只是勉强会御空,还有完全不会,只能短暂滞留的,探索树冠的话并不占多少优势。 且队伍内的宗师,修行的路线,也是整体都偏向‘坤地一脉’,包括陈牧展露出的太阴之力也是如此,太阴也是更接近坤地一脉的。 陈牧对燕虹等人的路线选择并无异议。 众人很快找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继而便离开地上,踏入了寻木洞天的地下。 方一进入。 陈牧便看到了一方与大宣截然不同的地下世界,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寻木根系,这些寻木根系之中,蕴含着极其浑厚澎湃的寻木之力,纵然是燕虹等宗师,要想将其破坏也是极其困难,甚至要留下一些伤痕,都需要全力出手。 “的确强韧无匹。” 陈牧伸手抚过一片寻木根系,感知着其状态,略微沉吟。 这寻木洞天的地下,倒有点像冰州地渊了,由于寻木根系的纵横交错,因此并不能所以的进退自如,要强行穿过根系就要耗费巨大力气,所以要沿着没有根系的部分行进。 一行人并未行走多远,便寻到了一条较为开阔的地下路径,附近更是隐约看到不少人为开凿的痕迹,又继续往前一段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地下建筑。 “灵人……”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远处。 在他的视线中,就看到那一片古旧的地下建筑,依靠着一根极其粗大的寻木根系建造,那粗壮的寻木根系泛着点点荧光,照亮着四方。 而在那建筑群落间,隐约可以看到些许人影,这些人影看上去和人族别无二致,皆是具备五官样貌以及四肢,只不过肤色要暗沉许多,好似树木的根系一般。 这建筑群落里的灵人族皆气息羸弱,并无太高深的境界。 燕虹一行人纵然已抵达附近,几乎到了一些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但因为众人皆是宗师,气息收敛之下,那群灵人族依然毫无察觉。 终于。 到众人几乎抵达建筑群落边缘之际,好似一下子触发了什么阵法之类的东西,霎时间那泛着点点荧光的寻木根系,光泽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许多! 而距离众人最近的,正在砍凿一块石器的一位灵人,察觉到异变之后霍然抬头,一眼望见了已抵达近前的燕虹等人,一见众人样貌,顿时脸色大变。 “咔咕!” 他口中发出一声怪叫。 尽管语言不通,但陈牧等人都是何等存在,即使听不懂,但一眼便分辨的出这怪音的大致意思,应当是‘敌袭’,‘快逃’之类。 只是这个声音并没能蔓延出去,几乎一下子就被出手的燕虹封锁住。 砰! 燕虹神态蓦然,一巴掌拍出,只听砰的一声,那名肤色暗棕的灵人整个身躯便崩裂开来,犹如被打碎的烂西瓜,汩汩鲜血流淌。 从其崩裂的躯体来看,他们一样有着五脏六腑,只不过流淌的血液却是深褐色。 “咔!咔!!” 尽管燕虹第一时间出手控制,但那光泽变化的寻木根系,似还是将危险讯号传递了出去,很快就让整個灵人部落动荡起来,上百个灵人怪叫着涌出,但一个个却都目露惊惧,并无抵抗的意图,而是纷纷行动,试图往地穴深处逃窜。 “动手,别放跑了!” 颜正阳沉声开口,整个人暴起出手,一个闪身就冲到前方,随手一掌挥出,立刻便有七八个灵人身躯僵在原地,继而一个个的崩裂炸碎。 其余众人此时也是一拥而上,纷纷出手,顷刻间将这处部落的灵人屠戮一空。 陈牧行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并未出手,只看着颜正阳等诸多宗师动手,目光掠过一个身躯被罡劲碾成烂泥,看上去似年纪还十分幼小的灵人,心中轻叹一声。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何况并非同一族类,他心中自然没有什么束缚,毕竟若是反过来,灵人族是强大的一方,那被这样随手屠戮的就会是大宣九十九州的人族。 “躯体构造倒相差不大……” 陈牧没有出手杀戮,但还是在一具尚算完好的尸体旁停住,伸手轻轻一搭,仔细探查了一下其身体结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灵人族和人族的确较为相近,彼此之间的躯体差距,甚至不如人和妖之间的差距大。 至今为止陈牧所见过的,唯一一种截然不同种类的生命,就是古魔一族,躯体构造完全异类,不具备心肝脾肺等器官,似乎从根源上就和他们完全不同。 至于其他的诸如妖族乃至灵人族,始终都是有相近之处。 短暂查探之后。 陈牧再次起身,往部落的中央走去,很快追上燕虹等人。 附近到处都是灵人族的尸体,仅有一个约莫中年模样的灵人存活,但也被颜正阳的罡劲压制的双膝跪地,动弹不了分毫。 “何处有……说出来,饶你不死……” 颜正阳看着那灵人眼神漠然,正在尝试从其口中拷问出些许情报,只不过他虽然能辨别出对方那种怪异语言的意思,对方却不太容易理解他的话语。 大略的拷问了片刻后,颜正阳一掌挥出,将那名灵人族灭杀,旋即转头看向众人,道:“我们所需的寻木灵液,在灵人族中又被称作‘圣露’,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珍稀之物,这种偏僻聚落根本没有资格染指,至少要大型聚落才可能具有少许。” “我已问出,从此地再往前,经过四个聚落后,就有一处大型聚落。” 听到颜正阳的话。 燕虹微微颔首,道:“颜老辛苦。” 继而将目光转向在场众人,并问道:“各位以为如何?” “暂时没有目标,便去瞧瞧吧。” 有人开口。 听颜正阳的话语,大型聚落也最多存有少许寻木灵液,这个‘少许’显然是无法令众人满意的,众人探索地底,寻找的是特殊的寻木根系节点,只有那种地方会产出大量的寻木灵液,才能让所有人都收获一笔。 不过眼下暂时没有目标,沿着这条线索行进也无妨,纵然大型聚落中存有的寻木灵液不多,但到了那里,或许就能进一步知晓关于根系节点方位的情报。 唯一的问题就是弄出太大的动静,就有可能会引来麻烦,甚至可能会引来灵人老祖,但既然已到了寻木洞天,就注定不可能不和灵人族产生纷争。 这里尚且不算寻木洞天的腹地,只要动作快一些,也能将动静控制一二。 (本章完) 第四百章 灵果与灵液 寻木洞天。 某处大型聚落。 “恭迎上使。” 就见聚落的外围,十余名肤色深棕的灵人族,正向着一名肤色碧绿的男人恭敬下拜。 他们灵人族凡生活在地底的,皆为下等灵人,肤色常年为暗色,唯有生活在树冠之上的上等灵人们,肤色为碧绿,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极好辨认。 通常来说上等灵人居住于树冠之上,几乎不会下到地底,唯一会来地底的情况,便是前来收取各方地底部落的供奉,往往是一年才会来上一次。 “今年收成如何?” 那尊负责碧绿的上等灵人,负手屹立于场中,面对诸多下等灵人的下拜行礼,眼眸中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丝倨傲之色。 他周身的气息也远强于这些下等灵人,无时无刻都散发着少许威压,呼吸之间吞吐的内息与天地交互,若是以大宣的武道境界来衡量,那便是一位五脏境的存在。 五脏境。 这是成为上等灵人的标准之一。 除非生来便在树冠之上,生来就是上等灵人,否则的话,生在地底的下等灵人想要离开地底,登上树冠,那么修行到五脏境的层次,是最基本的条件。 “回上使,今年的收成比往年略差一些,只收了二十枚地灵果。” 聚落为首的那名老灵人,此时神态恭谨的向着那名上等灵人跪伏回应。 说着。 便有聚落中的一名女灵人,恭敬的捧着木盘走了过来,就见木盘上堆放着一个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灵果,泛着点点碧绿的光泽。 地灵果,唯有在地底,借助寻木根系之力,才能培育出来的灵果,培育过程极其繁琐复杂,纵然是大型聚落,每年最多也就收成二三十枚,基本要全数上贡。 “唔,少了些。” 那名灵人族上使眉头微蹙,看着木盘中堆放的地灵果,似乎略微有些不太满意。 他将目光投向眼前的诸多下等灵人,正打算言辞苛责些什么,但忽的又想到一事,心底微微摇头,继而缓缓说道:“既是收成差,今年就这样罢,算你等过关了。” “不过尔等接下来俱要当心,差不多到了天外邪魔降临的时候,若遇见邪魔出现,想尽办法,也要最快将消息传递上去!” 那灵人族上使眸光压抑的说道。 这句话顿时让附近的诸多下等灵人纷纷面色一变,那为首的老灵人也是目光一颤,道:“那些邪魔……又要来了吗?” “大略就是近期了。” 那灵人上使语气平淡的回应,接着便伸手取过木盘,将一枚枚地灵果收起。 其实下等灵人的死活,他并不太在意,甚至这种聚落被那些天外邪魔屠杀一些,对灵人族而言都不是坏事,能顺理成章的淘汰掉一些无用的资质低等的灵人族,也能为灵人族节约一些生存资源,以供养他们上等灵人受用。 正是因为如此,每隔百年,到邪魔入侵之期,树冠上的各处区域都会加强戒备,靠近边缘的一些聚落甚至会暂时撤离和搬迁,到更大的节点聚集,而地底却不作变化。 最多就是像他这样,提前知会一声,不会耗费大力气去特意迁移和保护这些聚居在外围的灵人聚落。 在收走所有地灵果后。 灵人上使的目光平淡了些,略过一眼众人之后,也并不多废话,便往远处走去。 “恭送上使。” 老灵人以及其他诸多灵人都是忧心忡忡,但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行礼恭送对方离去,继而便迅速开始商讨起该要如何应付邪魔入侵之事。 …… 肤色碧绿的灵人上使在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中穿行。 换作往年,来这种偏僻之地收取供奉,他都会留下来享受两日,虽然不太瞧得起这些下等灵人,但难得跑这么远,享乐几日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近来正值危机之时,这种外围区域危机四伏,不知什么时候会撞上那些侵入此界的天外之人,他自不会过多停留。 只是。 就在他穿行过一条宽敞的通道之后,他整个人却突兀的停了下来。 他一双碧色的眼瞳凝视着前方,瞳孔肉眼可见的一缩,只看到视线之中,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无论是肤色还是外貌打扮,与他们灵人族都截然不同,尽管感知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但他的冷汗几乎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天外之人! 适才收取地灵果之际,他分明询问过那部落的人物,近来并无异常状况,怎么天外之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堵住他前行的去路?! 这名灵人上使几乎是不假思索,周身刹那间泛起碧绿光泽,一股内息调动起来,整个人便好似化作天地间一条游鱼,一下子就要穿梭逃遁。 但。 没等他踏出步伐。 就见对面的人影负手屹立,眼眸中泛起一缕微光,霎时间附近的天地之力陡然凝固,一股恐怖的威压弥漫而来,几乎是一刹那间,就将这名灵人上使压迫的跪伏在地! “这個样貌,你是上位灵人么?” 陈牧目光随意的略过眼前的灵人上使,对于灵人族分为上族和下族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并不惊讶,只不过在地底遇见上族灵人,让他稍微有些惊讶。 他仍然是跟随燕虹等一行人一并行动的,前脚算是刚刚抵达那处大型聚落,只不过在燕虹等人动手之际,他从天地间的波动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痕迹,于是便一路追踪过来,果然逮住了一个不太一样的角色。 口中说着话。 但陈牧却并未让那灵人上使回答,而只是迈步走进,指尖简单一划,那灵人上使携带的口袋就被划破开来,露出其中一枚枚翠绿色的果实。 “唔,果然是地灵果么?” 看到这一堆碧绿色的果实,陈牧并未露出意外之色。 地灵果是寻木洞天特有的一种产出,其亦是天地灵物的一种,颇有些类似于地元青莲子,吞服之后能够增进天地感悟。 当然。 这并非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地灵果恰好是搭配寻木灵液一并使用的灵物之一,能增益寻木灵液的效用,虽说他手中暂时还没有寻木灵液,但弄到一些是迟早的事,能提前得手一些地灵果,对他来说自然也是一番收获,不枉跑上一趟。 将地灵果尽皆收起之后,陈牧看向那名灵人上使,却见对方被压制的跪伏在地,一直都在试图挣扎,双眼中更是泛着些许恨意,口中艰难念叨着什么。 “……死。” 尽管陈牧不通灵人语,但仍然能大致分辨出对方是在咒骂。 “说说附近何处有寻木灵液,或可饶你一命。” 陈牧冲着对方淡淡的问了一句,虽是语言不通,但他的话语直入对方耳中,以这名灵人上使的修为和境界,应当不难理解他的话语。 不过对方听罢陈牧的话,却并没有太多反应,依然是目光憎恶的看着陈牧,口中仍然在反复念叨着之前几句咒骂的话语。 砰。 陈牧见状,便也懒得拷问,随手一捏,附近的天地之力向内挤压,砰的一下便将这名灵人上使碾成了碎末,直接化作尘埃散落一地,连骨血都不曾留下。 将这名灵人上使灭杀之后,陈牧便神态平淡的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洞穴之中,他一路返回,片刻后便回到了之前的那处灵人族聚落所在。 此刻。 就见整个聚落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灵人族的尸体。 约有上千人聚居的这一处大型聚落,在燕虹等诸多宗师出手之下,自然是毫无抵抗之力,几乎顷刻之间就悉数全灭。 而这个时候,燕虹以及颜正阳等诸多宗师,正聚集在这处部落的中央,就见一根极其粗壮的寻木根系横贯这里,从下往上贯穿洞穴。 这条极其粗壮,足有数人合抱粗的寻木根系,此刻其表面却是有许多凿击的痕迹,显然是颜正阳等人出手破坏,贯穿约莫数尺。 燕虹就站在那裂痕的正前方,将一只手探入裂痕之中,闭着眼睛,周身的元罡和内息不断的涌动着,似是在与这根粗壮的寻木根系争夺着什么。 约莫片刻后。 唰! 燕虹将手掌从碎裂的寻木根系中抽出。 她的掌心中浮现出一小团翠绿色的灵液,散发着点点荧光,只粗略感知,就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浓郁生命力以及浑厚的天地灵力。 寻木灵液! 看着手中这一小团寻木灵液,燕虹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只有这种极其粗壮,且十分特殊的根系节点,才有可能从中汲取出寻木灵液,来到寻木洞天到现在,总算是有了第一份的收获。 而那根极其粗壮的,被她提炼抽取出了寻木灵液之后的寻木根系,此时则明显的黯淡了下去,变得黯淡无光,尤其是被开凿的裂痕附近,更是呈现出些许干枯的迹象。 “不错不错。” 颜正阳看着燕虹手中那一小团寻木灵液,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笑容,道:“这一份差不多有将近‘二两’了。” 寻木灵液虽然颇为珍贵,但并不按‘滴’计算,是按斤两来算,不过能有二两的寻木灵液,也算是价值不菲了,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所需求的寻木灵液也就两三斤左右。 这一团就已满足一个人十分之一的需求。 不过若是分摊开,均匀到所有人身上,那就不算多了,甚至是略有些少。 “殿下,我瞧着这样,一个个聚落过去,收获效率实在太慢了些,不如趁着灵人族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我等暂且分头行动一轮,待要深入腹地之时再重聚。” 有宗师短暂沉吟之后,冲着燕虹提议道。 寻木洞天百余年方才开启一次,众人基本都是初次踏入,行事自然都比较谨慎,不过这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麻烦和凶险,收取寻木灵液也是颇为轻松,便有人不满于效率了。 毕竟在场将近二十位宗师,这样一路探索下去不知多久才能分到足够的寻木灵液,反倒不如暂时分头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各自扫荡一片区域。 总归如今尚在寻木洞天的外围,而在这里唯一的威胁就只有那位灵人族老祖,暂时分头行动,撞上那位灵人老祖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也有其他人赞同。 燕虹托着那一团寻木灵液,却是略微沉吟了一下,看向颜正阳,道: “颜老认为如何?” “虽有风险,但可以一试。” 颜正阳短暂思忖后回应。 进入寻木洞天的可不止一两位宗师,那是上百人的队列,这会儿恐怕也有人直接杀上树冠,攻伐那些上等灵人的聚落,去争抢寻木灵液。 灵人老祖虽然危险,但到底只是一个人,分身乏术,他们如今身在地底,又是处于外围,行动也俱都刻意隐蔽收敛,引来灵人老祖的可能性的确并不大。 若是在树冠上方行动,那的确是不要分散为妙,但在地底暂时还不用太过警惕。 “也好。” 燕虹听得颜正阳所说,便略微点头,看向场中众人,道:“诸位若想分头行动的,暂时可以行事,两日之后回返此地重聚。” 他们进入寻木洞天,就算隐蔽的再好,两天功夫也足够灵人族反应过来了,到时候局势就会变得危险许多,那时候便最好重新聚拢,一齐行动。 “好。” 听罢燕虹的话,立刻就有人应声,继而也并不迟疑耽搁,身影一晃就往远处遁去。 陈牧来的稍迟一些,但也听到了之前的商议,不过并未做什么反应,而是将目光投向燕虹手中的那一团寻木灵液,略作观察之后,同燕虹索要了一份。 燕虹并未推拒,指尖轻轻一划,就分出一小份落向陈牧。 “寻木灵液……” 陈牧凝视着掌中那些许灵液,短暂的审视之后,微微张口,从中分出一滴吞入腹中,很快将其消化,倒并不是急着使用这一点点寻木灵液淬体,而是暂时衡量一下效果。 他一边消化这一滴寻木灵液,一边唤出系统界面看了一眼。 效果的确不错,依照经验的涨幅来看,大约只要十斤左右的寻木灵液,就够他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圆满的层次了,而在他手中有一些地灵果的情况下,需求会更少一些。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来袭 寻木洞天。 一名面容苍老的灵人踏步而来,以足步丈量大地,他行走于地面之上,但一双苍老的眸子似乎能透过虚无,窥视到天地四方之景。 他正是灵人族老祖。 “都进来了么……” 灵人老祖眼眸中泛着寒芒,他并未急着出手,因为进入寻木洞天的宗师数量极多,且分成多支队伍,他若仅仅只是出手拦住其中一支,与其大战一场,并无太大意义。 因为禁地有了继位之人驻守,他不再担心树心禁地遭到攻伐,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观察这一支支宗师队伍,寻觅时机,找到破绽,最好是能一连格杀多人,将整个队伍打的分崩离析,这样剩下的就是一边倒的追杀。 就这样。 灵人老祖驻足于地,一只手轻轻搭在一截裸露地面的寻木根系之上,探知着各处情况,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眸光微闪,将视线投向地下的某个方向。 略微眯起眼睛后,他向前一步迈出,整个人悄然消失在原地。 …… 地下。 某处大型聚落。 陈牧目视前方,负手漫步而行,整个人并无过多的动作,但每一步落下,都有一股汹涌的太阴之力弥漫荡漾,引发一片片冰霜从他脚下一路蔓延而去。 前方无论是惊怒之下,向他冲杀过来的灵人族,又或者是惊慌失措,试图组结队伍反抗的,都是成片成片的被那蔓延的冰霜一路冻结过去,目光所及皆是一片凛冬之景。 陈牧没有兴趣大肆杀戮。 但也懒得麻烦。 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寻木灵液,对杀戮与否并不在意,那些远远逃窜的灵人族他懒得去追杀,试图反抗的则一路碾过。 就这样他一路横行,来到这处大型聚落的中心,这里也是矗立着一截极其粗壮的根系,泛着点点绿色的荧光,底部是一汪灵池,池中是清澈的灵泉之水,这泉水勉强也称得上不凡,蕴含有些许灵力,普通人若是常年饮用,亦能强身健体百病不生。 不过对如今的陈牧来说,这些自然是看不上眼了。 他来到一截寻木根系的正前方。 这寻木根系实际上极其坚韧,尤其是这种较为特殊且十分粗壮的,其内部更蕴含有汹涌的寻木之力,寻常六腑境全力出手,都未必能在其上留下痕迹,纵然是颜正阳等宗师,也是要各自联手开凿,多次轰击之后方才能将其破开。 陈牧目视眼前的寻木根系,只粗略感知便能感知到其内部充盈的那股澎湃灵力,但他并不多在意,甚至也不曾拔出兵刃,仅仅只抬起右手,向前一插。 噗嗤!! 那需要颜正阳等人全力出手,多次打击才能使其破裂的寻木根系,在陈牧徒手之下,犹如纸糊一般,被他的手掌直接贯穿,整個右手直接没入到根系之中。 这一下将手臂贯穿进去,陈牧立刻就感知到了这节根系内部所蕴含的浓郁灵力,蔓延在这一截根系上下。 他之前看过燕虹等人汲取寻木灵液,如今自己尝试,虽是初次,但也是轻车熟路,仅意念一动,一股股元罡便汹涌的灌入这截寻木根系之中,继而犹如网状一般蔓延开来,收拢那些在其内部不断流窜的灵力,使其一片片的聚拢。 仅仅数个呼吸。 啵。 陈牧的右手从寻木根系中拔出,掌中裹挟着一团翠绿色的灵液。 将这一团寻木灵液从那根系中汲取出来,那原本泛着点点翠绿荧光的根系,也是迅速黯淡下去,整个表面看上去都枯萎了许多,连同下方的那一汪灵泉都变得黯淡是色。 “还行。” 陈牧略微掂量一下。 这一团寻木灵液,差不多有三两多一点,比起燕虹之前取的那一团更多。 倒并不是这一截寻木根系更强壮多少,而是汲取寻木灵液,需要同寻木之力对抗,他的手段自然远非燕虹所能及,如果说燕虹最多也就榨取出一截根系中十之六七的寻木灵液,那么他几乎就能榨取出九成九! 目光掠过四周一眼,陈牧也不多停留,将那团寻木灵液收取,便继续向深处探索。 沿着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一路深入数十里,途经数个小型聚落之后,陈牧忽的察觉到什么,将视线投向前方某处,那里并无道路,是一片封闭的死路。 然而陈牧却并未停留,径直向前走去,整个人犹如虚化一般,穿过了那厚实的土层,一路深入数百丈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截极其粗壮的根系,埋藏在土层深处,泛着点点的荧光,其中蕴含的寻木之力,比之前那个大型聚落环绕的寻木根系还要更强烈。 “很好。” 看着眼前这一截泛着荧光的寻木根系,陈牧微微颔首。 他的感知看来没错。 寻木根系蔓延整个地下,纵横交错,理论上其实所有根系都能榨取出寻木灵液,但那种比较纤细的,非特殊节点的根系,即使是他出手榨取,也最多汲取出一两滴。 只有像这种特殊的寻木根系节点,才蕴含有足够份量的寻木灵液。 这些生存在地下的灵人族,那些大型的聚落基本都是环绕一处特殊的根系节点,但并非所有根系节点的附近,都被大型聚落环绕,毕竟也有深埋地底的部分。 譬如眼前这一截,埋藏很深,若非他感知入微,也几乎察觉不到,且到了近前,一眼就看得出其比之前那两处大型聚落中的根系节点更粗壮许多。 噗嗤! 陈牧依然是直接出手,一击贯穿其表面,继而调动元罡之力,从中榨取寻木灵液。 约莫十余个呼吸,他将手掌从中拔出。 这次带出来的,是硕大的一团碧绿色的寻木灵液,足足有婴儿头颅般的大小,粗略掂量一下,份量接近一斤之多,几乎是之前收获的三倍! 这下连陈牧也是露出些许笑容。 像这样的收获,若是再来个六七次,他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圆满的需求基本就够了。 继续。 陈牧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一笑而止,很快便将这一团寻木灵液收起,继续深入寻木洞天,探寻更多的寻木根系节点的方位所在。 而没用太久时间,他便找到了第三处根系节点,这次又是位于一处大型聚落之中,他也是不多在意,这种位于地下的大型聚落虽都有数以千计的灵人,但其中往往连堪比五脏境的都没有,在他的面前基本毫无阻拦之力,与蝼蚁无异。 只是就在陈牧再次横压一处聚落,抵达中心所在,榨取出又一份寻木灵液后,他身上一直携带的那一支地煞阵旗忽然泛起了一抹幽光。 燕虹略有些仓促的声音从中传出。 “出事了!速来!” 七十二地煞阵旗作为曾位列大宣灵兵谱前十的灵兵,自然非比寻常,能联结宗师的元罡之力形成阵法,在一定范围内彼此传音自然也能做到。 燕虹的语气十分仓促急迫,甚至带着一丝紧张,显然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麻烦。 陈牧记得众人虽然分头行动,但燕虹以及颜正阳,还有她所带来的那一批宫廷人马,是并未分散的,仍然是一齐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能遇见让燕虹紧张急迫,并且极其不安的麻烦,那纵然是陈牧,也只能想到一个。 灵人族老祖! “不去对付攻伐树冠的那些人马,反而盯上了这里么……”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思忖之色。 如今的他一路探索过来,对寻木洞天以及灵人族都已经有了许多了解,譬如这地下的灵人族地位很低,并不受到灵人族整体的重视,相对来说是居住于树冠上的那些上等灵人要更重要的多。 之前燕虹等人的判断他也觉得并无问题,居住于地下的灵人族不太被重视,加上又尚且处于寻木洞天的外围,那么行事稍微放纵一些,暂时分头行动应当并无大碍。 如此看来。 要么就是他们运气不佳,刚巧撞上那位灵人族老祖,要么就是对方有某种手段,能够察觉到他们这边的人手分散,于是主动袭来。 略作沉吟之后,陈牧还是将目光投向阵旗指引的方向,一步迈出之后,消失在原地。 倒不是他心中好战,想要和灵人族老祖较量一二,也不是燕虹一行人和他有什么交情让他愿意出手相救,主要是燕虹那一批人马,探索地下的效率虽然远不及他,但各自应当也有些许收获,汇集在一起的话,比起他收获的这不到两斤的寻木灵液,只会多不会少。 与其让这些收获被灵人族老祖夺回,那不如先存放在他这里。 …… 地下某处。 燕虹手持地煞阵旗的主旗,正闭目感知着什么,忽的睁开眼睛,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又一个,程林那边也出事了。” 透过地煞阵旗的主旗,她能探知到各个持旗人的情况,大约就在半个时辰前开始,第一个持旗人出事,她几乎立刻就警觉起来,在第二个持旗人出事之前就发出讯息,召集众人回返聚集,但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人出事! 如今已是第四个! 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接连四位宗师失联,这绝对不会是什么意外,那四人多半都已凶多吉少,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在寻木洞天显然只有一人,灵人老祖! 此时此刻,不止是燕虹,就在近处的颜正阳等诸多宗师,一个个也都是脸色凝重如临大敌,虽说他们人手充足,又有七十二地煞阵旗这件灵兵,但当那尊恐怖存在降临在这附近的时候,心中根本不可能轻松的下来! 这毕竟是一位堪比换血境的可怕人物。 何况。 如今他们这里人手分散,目前汇聚在燕虹身边的,除了宫廷人马之外,仅仅只有柳轻烟等四位宗师,合起来的人手也才十一人,其余都分散在外。 且分散在外的宗师,已有四人出事,目前仅剩下包括陈牧在内的五位宗师在外,人手已然有些不足,倘若这五人再出事,剩下他们十一人,可未必能抵挡得住灵人族老祖! “殿下……” 有人将目光投向燕虹,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如今事态严峻,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在侯成看来可未必是件好事了。 显然那尊灵人族老祖具备某种能力,能锁定他们分散的人手,此时正在逐个击破,追杀落单的人手,陈牧等人未必还有机会和他们汇合! 纵然陈牧等人能活下来两三位,抵达这里和他们汇聚,损失那么多人手的情况下,即使有地煞阵旗这件灵兵,也未必能匹敌灵人老祖,到时候局势依然会异常严峻,一个弄不好,所有人都葬身于地底也是有可能的! “不行!” 燕虹沉声开口。 她知道侯成想说什么。 当今这种情况下,舍弃陈牧等人,立刻逃往地上寻找其他队伍汇合,也是一种选择,那位灵人老祖既然选择逐个击破,那么多半不会对他们这一大批人马下手。 可那也只是一种预想,他们对于寻木洞天远远不如灵人老祖那么熟悉,对方更是疑似有某种手段,能清楚的捕捉到他们的方位,即使舍弃陈牧等人逃往地上,也未必就能躲过灵人老祖的追杀,说不定对方还会先一步对他们下手! 尽管如今人手损失严重,但她手中终究是有地煞阵旗这件灵兵的。 颜正阳、卫叔贤这两位顶尖宗师皆在,而她自己的实力也接近顶尖宗师水准,只要剩余几人中实力最强的陈牧能活下来,又或者其他人活下来两三个,赶到这里与他们会合,那未必不能对抗灵人老祖,再怎么样也能边战边退,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柳轻烟看了看出言的侯成,又看了看燕虹。 她早已确定‘牧尘’就是陈牧,舍弃陈牧等人而逃往地上在她看来显然是最愚蠢的选择,虽然不清楚陈牧的实力能否匹敌那位灵人老祖,但陈牧毫无疑问具备着堪比换血境的力量,纵然不敌灵人老祖,也怎么都有几分自保之力。 甚至可以说,陈牧那边都要比燕虹这边更安全! 她之前分头行动之时,没和陈牧一起,是知晓陈牧多半需求寻木灵液,所以独自去搜寻了,没想到会遇见灵人老祖来袭,好在她距离燕虹等人最近,最早汇合过来。 倘若燕虹要听从侯成的建议,舍弃陈牧等人逃往地上,那她必然会出言阻止,但看起来燕虹还是足够沉得住气,即使灵人族老祖在侧,也仍能镇定不乱。 “我觉得,我们可以往‘牧尘’那边迎一迎。” 柳轻烟悄声开口。 燕虹听到柳轻烟的话,凝重的面容也是略微一点,道: “走。” 剩余的人手中,的确是‘牧尘’更重要些,往‘牧尘’那边迎一迎也好。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灵人老祖! 错综复杂的地下。 透过地煞阵旗的指引,燕虹能判断出陈牧所在的方位,但这种感知并不清晰,只是一种模糊的方位感知,唯有到了一定距离之内方才能变得清晰起来。 粗略判断,陈牧的位置应当仍在百里之外。 若是在地上,相距百里其实不算遥远,对于宗师来说顷刻而至,但在这地形错综复杂的地下,由于寻木根系的存在,宗师也无法横冲直撞,百里距离便算不上短了。 颜正阳一行人以燕虹为首,往陈牧所在的方位而去,期间在地穴之中七拐八绕,尽管速度也是极快,但变故发生的却是更快,尚未明确感知到陈牧的所在,便又有两人陨落! 燕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 照如今的形势看来,那位灵人族老祖恐怕不仅仅是‘碰巧’撞上他们这一批人马分头行动,很可能是早有预谋,很早就已有所察觉,但一直按捺不动,直到他们足够分散的时候才暴起出手,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聚集一处,利用地形的优势和速度四处杀人。 好在随着众人的一路前行,透过地煞阵旗的主旗,燕虹终于是感知到了陈牧的所在方位,已经达到了百里之内。 可就在下一刻。 “殿下当心!” 颜正阳的一声低喝传来,就见他一柄白色浩然剑拦在燕虹身前,陡然向着前方挥出。 伴随着一声轰鸣。 整个地穴一片混乱,四处崩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颜正阳和燕虹两人齐齐向后横飞出去,撞上了后方的地穴,整个人几乎都嵌入其中,各自喷出一口鲜血。 颜正阳乃是顶尖宗师,燕虹虽本身实力距离顶尖宗师相差一线,但她乃皇室子弟,手持地煞阵旗的主旗,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也毫不逊于颜正阳,然而两人联袂,却一刹那间就被击溃,各自横飞出去,无法匹敌。 就是那些宗师谱前十的绝世宗师,也做不到这一点。 来人几乎已不用质疑。 灵人族老祖, 灵桓! “地煞列阵!” 燕虹嘴角还残留着鲜血,整个人嵌入岩层之中显得十分狼狈,但她的反应却是极快,手中地煞阵旗的主旗一举一挥,霎时间包括柳轻烟在内的附近诸多宗师,身上皆浮现出地煞阵旗的光芒。 在场的皆是宗师人物,尽管变故突然,心神震动,但反应却俱都是极快,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持起地煞阵旗,一时间一道道汹涌的元罡内劲以阵旗相连,形成一片交织的地煞列阵,犹如网状一般蔓延开来。 唰! 也几乎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残影刹那间掠过,投向位于最边缘的柳轻烟。 这动作速度都是极快,饶是以柳轻烟的层次,也几乎只能看到一缕残影,根本也无暇分辨对方的招数,只能以地煞阵旗调动罡劲,向前挥出。 轰!!! 就见一束青光蔓延,好似掌印一般落下,与柳轻烟身上蔓延起的地煞之光碰撞,两股力量撞击迸发出一声仿若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之声,令附近的地穴都一片片炸碎。 由于此时地煞阵旗已被完全唤醒,众人的罡劲几乎都透过阵法联结,哪怕并不能完全交融,但彼此之间只要能交融十之一二的劲力,那也远强于任何一位顶尖宗师不知多少,故而柳轻烟腾腾腾的连退数步,虽明显处于劣势,但却并未被一招击溃。 而透过这一击的碰撞。 众人也俱都看清了来人,那是一名肤色碧绿,样貌有些苍老的灵人,其身上弥漫的威压极其可怖,整個人立身原地,就仿佛和这一片天地相融,举手投足间调动的似都是天地伟力,正是灵人族老祖灵桓! “……” 一击没有将柳轻烟格杀,反倒是被抵挡下来,灵桓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但出手却并未迟疑,整个人身影一晃,已向着另一人再次点出一指。 他存活数百年,曾无数次与侵入寻木洞天的宗师队伍交手,知晓这些来自名为‘大宣’以及‘外海’的存在,都具有着各种各样的手段,而他也早已领教过许多。 嗡!! 到了灵桓这种境界,什么武技功法,似乎统统都不重要了,举手投足间皆是磅礴威力,随意的一指,便仿若化腐朽为神奇,附近的天地之力疯狂汹涌而来,凝练出一根苍茫巨指,绵延数丈,点杀向一侧的宗师侯成。 侯成脸色陡变,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此时此刻也根本不敢施展自己的招式手段来抵挡,只管举起手中地煞阵旗,以纯粹的元罡劲力向前迎击。 霎时间。 弥漫的枯黄色地煞之光汹涌扑出,好似瀑布一般倾泻,与那根袭来的苍茫巨指碰撞,伴随着一声轰鸣,附近的大地寸寸崩裂,甚至埋藏在泥石间的几根极其强韧粗壮的寻木根系,都是在这一击碰撞的余波之中崩裂断开,发出咔崩咯嘣的声响。 又是一次硬碰硬的交手,这次侯成也是腾腾腾的连退数步,尽管如柳轻烟一样,皆是抵挡下了灵桓的攻击,但所有人的脸色却都并不好看。 “咳……” 燕虹手持地煞阵旗的主旗,从嵌入的岩层中挣脱出来,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伸手一摸,不知从那里摸来一枚碧色的丹丸,一口吞入腹中,那有些苍白的面容终于恢复些许红润。 但她的脸色却也如众人一样,皆是凝重以极。 一旁。 颜正阳也是咳出一缕鲜血,迅速调理紊乱的内息,神色同样有些难看。 灵人族老祖,真正换血境的强者,出手刚猛而强悍,一击就让他和燕虹受创不轻,甚至若非袭击的是他和燕虹,而是队伍中其他弱一些的宗师,那么在地煞列阵尚未凝结之前,恐怕当场格杀一两人都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换血境高手的恐怖,哪怕顶尖宗师,在对方面前也几乎没有‘容错’可言! 而今地煞列阵成型,尽管能够抵挡住对方的攻击了,但这短暂的碰撞间便看得出,他们这边是纯粹的劣势,根本形成不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一方面是如今人手不足,即使依靠地煞阵旗组结战阵,但地煞阵旗亦有其弊端,那就是众人都无法施展最为擅长的手段,甚至也用不了各自的灵兵,只能纯粹以元罡真劲对敌,将彼此的元罡联结一体,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限制。 其次。 他和燕虹一上来就遭到灵人老祖的袭击而受创,尽管伤势并不严重,只要调理数个时辰就能完全恢复,但问题是灵桓又怎么可能给他们调理休养的时间?! 灵桓眯起眼睛,此时动作根本不停,身影一晃又出现在另一人身侧,一指点去。 那名宗师心中一惊,丝毫不敢怠慢,也是低喝一声,以地煞阵旗调动元罡,化为地煞之力迎击过去,向上一掌推出,掌指碰撞,整个人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亦是连退数步。 灵桓这次并未停手,继续向前踏出,再次出指,要将这名宗师强行毙杀。 “喝!” 相距最近的卫叔贤一声冷喝,整个人立刻暴起出手,横里抢来,尽管动作远没有灵桓那么快,但却也堪堪赶上,替那名宗师分担了些许力道。 灵桓此时已然看明白了地煞阵法的结构,试图从一人身上突破,但卫叔贤等在场诸多宗师也都是很清楚这一点,自然是不可能让灵桓得逞,如今都只是勉强招架灵桓的攻势,若是再被重创甚至格杀一两人,局势恐怕立刻就要崩溃! “有些本事。” 灵桓见卫叔贤等人依仗阵法互相配合,抵挡自己的攻击,却是语气淡漠的开口,吐出的话语却并非灵族之语,而是在场众人皆能听懂的外海之语。 得了灵桓的一声夸赞,在场众人却俱都没有任何喜色,各自都是面色凝重,也几乎就是在下一刻,灵桓再次暴起出手,这次袭击的却是最早受创的颜正阳! “断!” 颜正阳眸光闪烁,一声断喝,以元罡化作地煞之力,继而驾驭地煞凝成一柄剑锋,一剑横斩过去,他明显是不止一次驾驭地煞阵旗,手段和熟练程度远超过其他人。 尽管有伤在身,但这一下仍然抵挡住了灵桓的攻击。 灵桓目光扫过一眼颜正阳,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再次出手时,却又是向着燕虹攻去,相隔数丈一掌挥出,澎湃的天地之力汹涌而来,凝聚成一记青色古朴的掌印压落,那掌印近乎宛若实质,连掌纹都清晰可见,威压令人近乎窒息。 燕虹此时目光一沉,手中挥起地煞阵旗的主旗,霎时间一片地煞之光升腾而起,与那掌印在虚空中碰撞到一起,爆发出一声轰鸣之后,她整个人身体微震,但也勉强将那压落的掌印击碎,挡住了灵桓的攻击。 “……” 灵桓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 他适才看似杂乱无章的出手,但其实都是在试探燕虹等人所组结的这地煞阵法的威能和手段,在这短短数招之间,基本已摸透了个七七八八。 这阵法……挡不住他! “很好。” 灵桓眼眸中泛着一丝冷意。 既然能将燕虹这一批人全部埋葬在地下,那之前他一直坐视,冷眼旁观地下十余个大型聚落被摧毁殆尽,数万灵人身死,就都是值得的! 轰!! 灵桓再次出手。 之前的招法尽管也都毫不留情,但更多的还是试探为主,而此时出手则更为凌厉,像是捕捉到了地煞阵法的破绽一般,绕过了最强的颜正阳以及卫叔贤等人,向着实力逊色一筹的侯成、柳轻烟等人连连下手! 虽然有地煞阵旗相连,所有人都是阵法的一部分,能调动的地煞之力俱都相同,可各人对于地煞之力的掌控程度却不一样! 同样的份量,凝练程度的不同,威能自然也有着极大差距。 可以说。 十余位宗师依靠地煞阵旗凝结的地煞阵法,演化出的地煞之力,论及量,比起灵桓这位灵人族老祖还要更庞大的多,只不过论及凝练和操纵,比起灵桓相差了远不止一点! 好在众人皆是宗师,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哪怕在至极至微的方面不如灵桓这位灵人族老祖,但彼此之间的配合却还称得上默契,互相援手,招架抵御。 轰!轰!轰!!! 一时间整个地穴之中轰鸣不断,四处都在崩塌,原本这处方位的地穴并不算开阔,但随着众人的不断碰撞交手,这附近一片片的坍塌,渐渐形成一片巨大的地穴,化作众人交手的战场,局势之激烈,毫不逊于两尊换血境高手的彼此交锋。 但纵然是燕虹等人彼此配合默契,也依旧难以抵挡战力全开的灵人族老祖,几乎都是在不断的招架抵御,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十余位宗师高手,其中不乏顶尖宗师,更以地煞阵法联结元罡之力,却仍然被灵桓凭借一人之力打的无法还手,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这尊媲美换血境高手的灵人族老祖,恐怖实力彰显无遗! 也就是在局势最为激烈之时。 从那不断崩塌开辟的地穴远处,一条地穴通道中,一道身影迅速的接近过来,却并不是陈牧,而是相距更近的另一位大宣宗师,周正。 “坏事了……” 周正感知着前方的巨大动静,此时脸色也是极其凝重。 这时候如何还不知道,是灵人老祖杀来,正在与燕虹等人激斗,主要是他们这边人手分散,纵然尚未抵达战场,他也清楚战况恐怕十分不妙。 此时他也是心存迟疑,是舍弃燕虹等人,在燕虹等人牵制灵人老祖之时孤身逃遁,还是尽快抵达战场,与燕虹等人联手抗敌,心中念头短暂闪过后,还是决定直入战局。 凭他一人,纵然逃出去,若是找不到其他队伍汇合,也一样难逃灵人老祖的追杀,而且看前方的局势激烈,说明并非纯粹的一边倒,燕虹等人还是能抵挡灵人老祖一二的,那么有他加入其中,压力必然能再缓解些许,未必不能击退灵人老祖。 心中这般想着。 他迅速接近战场,手中也已拿出了那枚地煞阵旗。 但。 几乎就在他从地穴中冲出,一眼瞧见场中局势之际,一声大喝却是陡然响起。 “当心!” 周正只觉得视线一花,眼前便已出现一道人影,气息恢弘磅礴,周身上下皆带着一股恐怖的压迫,远非宗师所能企及。 心中陡然一惊。 但周正还是处变不慌,此时他已冲入战场,手中地煞阵旗早已被唤醒,几乎是一刹那间就已融入到战场之中,与那弥漫四方的地煞列阵汇合到一起。 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挥起手中地煞阵旗,调动起地煞之力,试图挡住灵人老祖的袭杀。 然而。 迎接他的却是灵桓一双森寒无比的眸子。 适才一直空手与燕虹等人纠缠相斗的灵桓,手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截翠绿色的树枝枝丫,这枝丫方一浮现,便给人一种仿佛蕴含着浓浓生机之感,可随着灵桓的一挥,这种磅礴的生机,却是一下子逆化,转为一股恐怖滔天的毁灭之力,汹涌而前。 噗嗤!! 周正调动的地煞之力,与灵桓手中那一节枝丫撞击在一起,仅仅只稍加抵挡,便被硬生生的扫灭击破,继而整个人一下子凝固在原地。 他瞳孔剧烈收缩,眼眸中更残留着几分不可置信,视线艰难的低头往下看去,就见自己的整个左半身胸腹,赫然化作一片空洞,仿佛被什么抹去,仅剩鲜血在不断滴落。 噗通。 周正的眸子迅速黯淡下来,失去半边胸腹的尸体也是一头栽倒,鲜血汩汩涌出。 看到周正一个照面,便被灵桓格杀当场,颜正阳等人的脸色尽皆大变。 包括燕虹,此时也是瞳孔剧烈收缩,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周正已经闯入战场,哪怕相距还有十几丈,但也能调动地煞阵法之力,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和柳轻烟等人相比并不差多少,但却一个照面就被灵桓格杀了! 这说明他们如今的地煞阵法强度,根本不足以抵挡住灵桓,那根翠绿色的枝丫分明是对方淬炼的灵兵,只不过适才一直不曾动用,直到此时方才取出,一招灭杀周正! 也就是说。 灵桓早就能将他们逐个击破,只是却故意和他们缠斗! 一念及此,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他们都已明白了灵桓的意图,分明是故意拿他们做诱饵,来引诱剩余的周正等人上钩,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陈牧,讨教了 “这下糟了。” 燕虹心底一片冰凉。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这些人并不能挡住灵人老祖的全力出手! 那终究是一位实打实的换血境强者,纵然他们有十余位宗师,且皆实力不俗,更不乏顶尖宗师,又有地煞阵旗结阵,可相差一个境界那就是巨大的差距! 倘若此时他们并未分头行动,仍然是二十人联袂而行,那么多半是能抵挡住灵桓的,可剩余的这些人手,不够,完全不够! 直到此时此刻。 燕虹才彻底意识到灵桓的所有动作。 对方首先是有某种手段,清楚的知晓他们分头行动,继而故意等待他们分开的足够散,然后先是逐个猎杀那些单独行动的宗师,迫使她发出讯号,召集众人汇聚,这时候再袭击他们这一批人马,将他们牵制在原地,等待其余人一个个回来,一個个解决。 设计和手段并不复杂,关键还是实力! 燕虹作为皇室公主,皇室血脉中这一代最为出色的女子,她自然见识过许多换血境高手,甚至连天人存在她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对换血境高手的实力也是有所知晓的。 根据一直以来的情报,灵人老祖的手段和实力,等同于外界的换血境高手,但还达不到天人层次,也达不到龙木岛主这种天人之下最顶尖的水准。 然而。 如今的灵人老祖展现出的实力,恐怕是并不逊于龙木岛主那等存在多少! 这种力量绝对是达到寻木洞天这方小世界所能承载的极限了,或者换句话说,灵人老祖的实力或许更加强大,只是受限于这方天地的强度,只能发挥出当前的层次! “……” 燕虹此时脸色十分难看。 对她自身来说,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的确还有最后保命的底牌,但那只能让她一个人逃遁,颜正阳等其他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这种情况下,地煞阵旗也要几乎全部遗落,且之后仅剩她一个人活着,在这寻木洞天也很难再有什么收获,只能尽可能的躲藏着,直到空间通道再次打开,逃离这里。 损失太大了! 若是楚王兄在这就好了,有一位绝世宗师手持地煞阵旗的主旗作为阵心,整体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至少能提升个两三成,这两三成就是生与死的距离,绝对能挡得住灵人老祖。 “殿下。” 颜正阳嘴角溢出血迹,将眼神投向燕虹。 其他人不知晓,但他却是知晓,燕虹还有单独保命的手段,此时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给了燕虹一个眼神示意。 该走了! 再不走,也许就来不及了! 颜家世受皇恩,当今局面又是一个近乎必死之局,谁来谁死,已无法再逆转局面,也不可能众人皆逃出生天,他自是已不再顾及自身安危,只要燕虹能逃出去就好,至少他颜家的后人会得到厚待。 燕虹注意到颜正阳的眼神,不由得微一咬牙,右手不知何时已捏起一枚血色玉饰。 但。 差不多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众人皆感知到一股气息从另一个方向的而来,迅速的接近,顷刻间便抵达了战场近处,并一步走出了通道,其人一袭朴素衣物,手中捏着一枚地煞阵旗,赫然正是陈牧。 也几乎就是抵达战场的那一刻,陈牧手中的地煞阵旗,也是一下子与场中阵法联结在一起,那酝酿的地煞之力一下子将陈牧也环绕在其中。 “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颜正阳一声大喝。 燕虹更是毫不迟疑的一挥地煞阵旗的主旗,直接强行调动阵法中的地煞之力,向着陈牧周身缠绕过去,试图护住陈牧。 ‘牧尘’来了! 又是一位顶尖宗师! 若是能护住对方,加入阵法之中,足以令阵法之力再提升一成,也许就能勉强抵挡住灵人老祖的攻势,能够找到些许逃出生天的机会! 但回应众人的却是灵桓漠然的声音。 “无用的挣扎。” 唰! 就见他整个人一刹那间,已出现在了陈牧的身前,手中那一截翠色的树枝向前扫去,举手投足间不含半点烟火气,甚至都没有太猛烈的罡劲外泄,但那树枝扫落之下,却是将那些缠绕席卷,试图护住陈牧的地煞之力,犹如帘幕一般一片片的撕裂! 这节树枝就这么不可抵挡的碾压过去,最前方的尖端径直点向陈牧的咽喉! 灵桓的一双眸子漠无感情,他冷眼坐视陈牧等人屠戮那么多灵人部落,就是为了将所有人灭杀于此,事到如今一切挣扎皆是无用,区区一群宗师……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荡开。 灵桓那一双自始至终都古井无波的眸子,陡然泛起了涟漪,他的脸色也是变了,手中拿捏的那节寻木心枝此时剧烈的颤抖,整个人一下子退后两步,右手一甩,方才将那股力道卸去,让寻木心枝的震颤停止下来。 “你是何人?!” 灵桓盯着陈牧,语气凌厉。 不止是灵桓脸色变了,连同燕虹、颜正阳、侯成等诸多宗师,皆是目露震惊。 他们亲眼看着灵桓手持那件树枝模样的灵兵,一扫之下将聚拢的地煞之力犹如纸糊一般碾碎撕裂,不可抵御般的点杀向陈牧,接下来该是和周正一样被抹杀当场。 但。 陈牧挡下来了! 不止是挡下来,那两指轻弹的反击,更是令那节灵枝剧震,将灵桓硬生生的击退! 虽然灵桓强行撕裂地煞之力,也损耗了些许力量,那一招的威势被化去不少,但其中凝练的力道仍然极其恐怖,像之前的周正撞上,依然要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灭杀当场! 即使陈牧是一尊顶尖宗师,比周正更强许多,面对那一招,竭尽所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根本不可能做到正面反击,甚至将灵桓生生震退! 这根本不是顶尖宗师能够做到的! 甚至。 在燕虹和颜正阳等人看来,哪怕是宗师谱前十的那些绝世宗师,面对刚才灵桓的一招残式,能正面接下就已经十分惊人了,将对方震退根本不可能! 在所有人之中,唯一没有露出意外神色的,就只有柳轻烟一人了,她凝视着陈牧,眼眸中闪烁着异彩,这就是大宣千年一遇的绝代之人,洗髓境中第一人! “陈牧,讨教了。” 陈牧一招震退灵桓,孤身立于场中,冲着灵桓淡然开口。 与灵桓这位灵人族老祖交手,必然要展露乾坤之力,如今的他名号响彻大宣天下,仅凭刚才那一招,在场就不可能有人认不出他的身份。 何况如今身处寻木洞天,也早就没有掩藏身份的必要,他在这寻木洞天足以横行无忌,也就唯有眼前这位灵人族老祖,能得到他的些许正视。 “这次进来的天外之人,倒不全是废物,老夫竟也看走眼了。” 灵桓目光短暂变化之后,又恢复了漠然,一双苍老的眼瞳中闪过一抹深邃寒芒,整个人一刹那间再次向前,手中寻木心枝再次挥起,扫向陈牧的脖颈! 陈牧脸色不变,右手虚抬,横向一格,便挡住了灵桓扫来的寻木心枝,继而左手食指中指一点,一记二龙抢珠,径直点向灵桓的双目。 砰! 灵桓右手向上一格,架住陈牧点来的二指,左手五指弯曲,指间握住的寻木心枝一下子脱手,沿着臂弯旋转一圈,末端刺向陈牧的咽喉。 陈牧面色不变,左手右手同时收回,一上一下虚划而过,整个人身前便好似出现了无形的帘幕,阻隔住那一截寻木心枝的刺击,继而双掌向前一击。 灵桓越打目光越是凝重,眼眸中更泛起一丝不可思议,此时面对陈牧这一击,已是丝毫不敢怠慢,亦是一记掌印挥出,掌中泛起点点纹理交织。 轰!!! 一声轰鸣炸响。 两人同时后退数步。 彼此之间交手不过数招,招式几乎都没有多么宏大的声势,看上去就好似市井里的拳脚武徒彼此相斗,但那不经意间的碰撞,所呈现出的情景,却令不远处的燕虹等人皆是连连变色,眼眸中都是一片震惊。 指掌之间,轻描淡写的碰撞,几乎每一招都撕裂了虚空! 每一招的碰撞,都有绵延数尺的空间,好似镜面一般破碎崩裂,裂开一道道白色的纹理,尤其是最后一招的碰撞,更是撕裂了一片绵延数丈的裂痕,好似蜘蛛网一般蔓延! 寻木洞天的内部空间,其强度并不比大宣世界的空间差,否则的话也就不需要每隔百年,虚空潮汐之时,才能从薄弱点击穿一条从外海通往寻木洞天的通道了。 能在寻木洞天撕裂出空间裂隙,这就是毫无疑问的换血境之力! 并且。 从陈牧和灵桓彼此交手,所撕裂的那裂隙的尺度来看,两人发挥出的力量恐怕在换血境之中,也是绝对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是天人之下的极限! 灵人老祖有这等实力并不令人惊讶,可‘牧尘’……不,陈牧的实力竟也能达到这种境地,他能进入寻木洞天,绝对是洗髓境无疑,以洗髓宗师的境界,却能匹敌如此恐怖的灵人老祖,这等实力简直匪夷所思! “真的是他……” 燕虹震撼之余也不由得喃喃一声。 她不是没有思索过‘牧尘’的身份,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有所怀疑,只是单纯的怀疑并没有必要去探究,毕竟她和陈牧本来就没有什么冲突,陈牧想要进入寻木洞天,也根本不需要加入她的队伍,即使陈牧要对她不利,那加入与否也根本不影响。 再加上之前陈牧曾展露出圆转纯熟的太阴之力,根本看不出来是乾坤之力演化而出,也是让她疑惑中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大宣天下九十九州,何其广袤,冒出一位太阴一脉的顶尖宗师也很正常,可没想到转了一圈,仍然还是最早的怀疑一点正中! 场中。 陈牧与灵桓短暂交手,近乎平分秋色,他没有去看不远处的燕虹等人,也并未号召燕虹等人相助,只将目光落在灵桓身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天人?” 燕虹等人境界不够,看不出灵桓的深浅,过去所有踏入寻木洞天的宗师,也俱都一样,由于境界的限制而看不出来,但他适才的交手,却是看到了许多东西。 譬如灵桓的体魄,很弱! 弱到什么程度? 近乎比刚刚突破换血境的秦梦君,还要略逊一点,根本不像是一个正经的换血境高手,而像是一种极其勉强,极其虚弱的状态! 但为何这么羸弱的体魄,却能发挥出这般恐怖的实力,几乎达到天人之下的极限? 那是因为灵桓……就是天人! 他出手之间,根本不是调动天地之力,而是一举一动,自有天地之力相随,主动调动天地之力和天地之力自然相随,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境界! 唯有身心皆与天地相合,天人合一,才能达到这种高度! 难怪了。 难怪他们这一批人马明明是在最不受重视的地下活动,且是处于外围,对方却能直接找上门来,而且精准的抓住他们分头行动这个时间节点。 这位灵人族老祖,分明就是一尊真正的天人,身心与天地相合,感知所能达至的范围远远超过寻常换血境不知多少,恐怕数百里内的风吹草动都难逃其耳目! 如此巨大的感知范围,出现在这里自然就不是巧合了。 只是。 对方似乎也一样受到这方天地的限制,其体魄虽达到了媲美换血境的程度,但却被压抑在了一个极其弱化的层次,极大的影响了其发挥! 甚至陈牧冥冥中都能感觉到,寻木洞天这一方小世界,并不能承载换血境的存在,这位灵人老祖能走到这一步,或许都用的是些极其偏门的方法。 不过。 这些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倘若灵人老祖乃是一尊全盛状态的天人,那么就算是他也要退避三舍……甚至退避三舍都说得好听了,大约是得狼狈逃窜。 可在这方天地内,对方体魄受限,天人合一的境界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一样受限,以至于几乎和如今的他不相上下,虽然这也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 毕竟灵人老祖要真是全盛天人,那以往派进来的那些宗师早就被其灭杀个干干净净了,武道境界相差一步,那就是天差地别! “……” 灵桓目视陈牧,苍老的面容已变得阴沉了许多。 他的出手或许出乎燕虹等人的预料,但陈牧的存在,也同样出乎了他的预料! 以往千年岁月,也不是没有极其强大的宗师踏入寻木洞天,但那些宗师再强,也最多就比颜正阳等人强一个档次,远远达不到陈牧这种程度。 以洗髓之境发挥出能与他匹敌的实力,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怪物!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击退 “可惜了。” 陈牧看着灵桓目光平静的,道:“若此方世界更大一些,承载能力更强一些,你发挥出的力量必然会更强于现在,纵然是我也必然不敌,不过现在……” 唰! 就见陈牧整个人向前一步踏出,骤然来到灵桓身前,一记掌印浩荡压落。 这次挥出的掌印,蕴含着八相之光,一刹那间凝结成璀璨的印记,正是他那早已掌握到出神入化的第七层天地轮印!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明确了灵桓的实力层次,与如今的他几乎不分伯仲,那他自然是要悍然下手,看能否将灵桓重创甚至斩杀在此地! 灵桓实力固然强大,甚至在感知能力方面远强于他,但体魄的羸弱就是缺陷,意味着对方在行动和速度方面并不及他,被此时的他缠住,便未必能够脱身了! 倘若仅止他一人在场,缠住灵桓也未必能占得机会,但燕虹等人还在附近! 别看燕虹等人的实力,在灵桓面前几乎完全无法招架,但他们距离挡住灵桓,也就差了四五个宗师的实力而已,而即使抵挡不住,他们此时联手所驾驭的地煞之力,也并不是一股灵桓能够完全无视的力量,这股力量也许挡不住灵桓,但在灵桓被陈牧牵制的情况下,就是足以使得天平倾斜的份量! “哼。” 灵桓感知到陈牧的气质变化,从陈牧凌冽的一掌中察觉到了一丝杀意,整个人却并不慌乱,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承认陈牧是前所未见的怪物,但说到底也不比他强,他乃灵人族之祖,统辖整个寻木洞天亦有近千年岁月,又岂会惧怕什么。 “寻木撑天!” 灵桓挥起手中那节寻木心枝,向上扬起,天地间的澎湃力量也是一下子为他所用,汇聚在那节翠绿的树枝之上,使得这根纤细的树枝,仿佛一下子化作一根撑天之柱! 嗡!!! 澎湃的光芒炸开,天地轮印与撑天之柱撞击在一起,继而便有冰面破碎的声音传来,虚空一寸寸碎裂,又是炸开了一片绵延数丈的白色裂痕! 眼看着陈牧主动出手,又一次与灵桓斗在一起,两股换血境的力量不断碰撞,压迫着附近的虚空,不远处的燕虹等人终于渐渐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颜正阳率先回神,向燕虹投去一個眼神。 燕虹也恰好在看向颜正阳,两人视线略一触碰,便即知晓彼此的想法,而此时的燕虹也是早从之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眸光也陡然变得锐利。 队伍中也许有人想趁着陈牧和灵人老祖相斗,赶紧脱身退走,但她却心思澄澈,在短短时间内就已明确了目标,紧接着便挥起了手中的地煞阵旗。 “地煞,组!” 陈牧和灵人老祖的实力看得出来是几乎不相上下,也就是说如今无论那一方都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这时候退走毫无意义,因为陈牧和灵人老祖分不出高下,必然很快就会罢战,到时候灵人老祖依然能再次找上他们。 何况这会儿若是趁机逃走,说不得也要将陈牧得罪了,哪怕陈牧不曾对她有任何示意,但她心中也是十分清楚该向谁下手! 嗡!!! 伴随着燕虹的动作,十余位宗师气机相连,化出的地煞之气澎湃汹涌,很快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柄巨大的厉斧,猛然向着灵人老祖的脊背劈斩过去! 之前灵人老祖以一敌多,在他们人群之中纵横来去,使得他们这边根本难以招架,更施展不出什么手段,此时有陈牧正面匹敌灵人老祖,有了转圜余地,形势立刻大不相同! 此刻。 燕虹这一招令陈牧也略微侧目看去一眼。 相比起之前那些仓促调动,只能被动招架灵人老祖的粗糙地煞之力,这一股凝聚起来的地煞之力就具备些许威能了,虽然在他和灵人老祖眼中仍然能强行击溃,但却不可能毫不抵抗的硬抗这样的一击而自身无损。 这女人还算能审时度势。 “……” 灵桓的脸色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陈牧正面的招式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令他不得不全力招架,此时面对燕虹发起的背后袭击,立刻就有点捉襟见肘,且心中亦有些恼怒。 眼前的怪物倒也罢了,燕虹这些蝼蚁般的人物,竟也敢倒反天罡,袭杀于他,当真是不知死活,倘若适才他不是为了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直接全力下手,早就将燕虹等人击溃的七七八八,哪还能保留下这些反抗的力气! “寻木横天!” 灵桓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正面抵挡住陈牧的攻击,而面对燕虹等诸多宗师从背后袭来的地煞之力,则是抬脚一踏,霎时间整个大地疯狂晃动,一时间好似天地倒转。 就见地下洞穴之中,四处的岩土泥层忽然成片的崩塌,一截截粗大的寻木根系仿若活过来一般,犹如一条条森罗巨蟒,疯狂的汹涌而起,盘根错节。 砰!!! 这涌起的粗大根系,直接撞上了燕虹等人驾驭的地煞之斧,一撞之下似是不及那地煞之斧强韧,立刻崩断破碎,但紧接着又有第二根、第三根绵延而上。 疯狂席卷的寻木根系最终将地煞巨斧淹没在其中,将其生生碾碎。 另一边。 那绵延的寻木根系更是犹如一条条存活的蛟龙,向着燕虹等人疯狂侵袭过去,要将所有人都碾碎在其中,这一幕的威势也是令众人震骇,没想到灵人老祖还有这种手段,能够强行驾驭寻木根系为己用! 不过众人皆是宗师存在,非一般人物,短暂的震骇过后,却俱都并不慌乱,各自全力运转罡劲内息,调动地煞之力汇聚在一处,抵挡四面八方袭来的寻木根系,他们知道灵人老祖虽然恐怖,但正面终究还有一个陈牧。 果然。 就在那狂涌的寻木根系与他们调动的地煞之力互相碰撞倾轧了数个呼吸之后,一声震耳欲聋般的轰鸣从场中炸开,并伴随着一股澎湃汹涌的伟力,那正是乾坤! 附近所有的寻木根系皆在这一刻凝固,继而成片成片的崩溃炸碎,粉碎成一块块碎屑飞向四面八方,并再次显露出战场中央的情景。 只见, 陈牧依然屹立在原地,一手撑天一手覆地,仿若天地之间唯一。 而在陈牧的前方,灵桓的脸色则明显苍白了一丝,显然施展刚才那一招对他来说也并非毫无损耗,也是他尽力施展的手段,结果却并未能凑效。 “若你只有这些手段,那便留下罢。” 陈牧泰然注视灵桓。 灵桓的实力局限在这个程度,若是被他牵制不能脱身,有燕虹等人在一旁袭扰,这样大战僵持下去,必然要陨落于此! 灵桓面色略有些苍白,但神色却并无太多变化:“你是千年来侵入此界,唯一一个威胁到老夫的人物,不过依靠一些蝼蚁就想留下老夫,未免太猖狂了些。” 唰! 就在下一刻,灵桓再次向陈牧打出一击。 陈牧面色不变,挥手抵御,虚空再次崩碎一道道裂痕。 只是这次灵桓出手之后,却并无更多的动作,而是忽然抬脚一踏,足底那崩断的寻木根系忽然又延展出来一截,且是从其脚底直接延伸出来,竟是将他整个人一下吞没! “嗯?”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身影一闪,便已抵达那寻木根系前方,挥手一掌打去,将整节延伸的寻木根系一下子打的崩碎成无数木屑。 但那些木屑之中却已不见了灵桓的踪影。 陈牧低头看着一地的木屑,一时间沉吟不语。 他倒也没指望真能留下这位灵人族老祖,毕竟对方乃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更是一尊天人,哪怕受到限制,但境界终究比他高了不止一层,而他如今的实力也最多和对方不相上下,至于燕虹等人的实力,的确也有点上不得台面。 唯一意想不到的就是灵桓脱身的方式,本以为会拿出什么其他的秘法之类,爆发实力然后强行冲杀出去,却不想是掌握着某种能身融寻木的能力,可以一下子融入到寻木根系之中,借助寻木遁逃。 这种能力可就有些棘手了。 毕竟这里可是寻木洞天,那株寻木何等的庞大,谓之撑起天地亦不为过,其根系和树冠延展上万里地域,覆盖整个洞天世界。 若是灵桓随时都能融入寻木之内,借助寻木之力随意遁走,那这份行动能力远比如今的他都要更强,之前所想的因为体魄较弱而导致机动性不强的弱点,也是完全不存在。 不过想想也是。 统御一方洞天世界上千年,掌握意境第三步,练到了天人境界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弱点,即使真有弱点,也必然有各种方法能够弥补。 摇了摇头后,陈牧不再去看那一地的木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燕虹等人。 未曾被灵桓灭杀的宗师,还有三人,此时又有一人抵达,不过暂还不清楚状况,正一脸莫名的看着场中,神情紧张不安。 “……多谢牧兄相救,没想到灵人老祖早就盯上我等,此次却是大意了,本以为身在外围并不危险,能趁机多搜集些寻木灵液。” 燕虹这会儿已缓过神来,目光看向陈牧,眼神复杂中又带着些异样。 “此事也在我预料之外,本打算寻机与你们联手,看能否将这位灵人老祖留下的,却不曾想被其先一步找上门来,看样子伤亡不少。” 陈牧冲着燕虹说道。 他也没想到进入寻木洞天的人那么多,灵人老祖会那么精确的找上燕虹这一批人,实际上他的确是有打算和燕虹等人略作联手,对付灵人老祖的。 只不过他的考虑并非现在,而是等他搜集足够的寻木灵液,将武体淬炼的再进一步,达到圆满层次之后,再和燕虹这一支完整的队伍联手。 燕虹这支队伍即使缺失了他,但只要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联合之下是足够挡住灵人老祖的,而他若是武体淬炼再进一步,实力又会提升两三成,到时候联手起来,就的确有很大的把握能将灵人老祖斩杀了! 到了这个层次,终究是击败容易斩杀难。 这也是他考虑过后,选择跟随燕虹这一支队伍一同行动的原因之一。 只是没想到他这边还没动手,灵人老祖便率先出手了,更将燕虹这一批人马重创,看情况也不知死了几位宗师,明显伤亡不少。 “还是不够谨慎……” 燕虹看着场中一片狼藉,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若是没有陈牧在,恐怕这一趟不是全军覆没,就是只有她一个人有机会存活,到底还是没想到灵人老祖能有那样的感知手段,能精准的捕捉到他们所有人身处的方位。 毕竟这寻木洞天终究是一方绵延万里的小世界,堪比大宣一州之地,如此庞大的境域,再是换血境高手,也不可能对所有区域都了如指掌,天人高手都不可能。 谁曾想。 灵人老祖根本就是一位天人高手! 只不过其所能发挥的实力受到限制,而过去所有踏入此地的人物,实力都远不如陈牧,也无人能看得出其深浅,认为灵人老祖就是一位实力较强的换血境。 显然灵人老祖调动的天地之力受到一定限制,但感知方面多半不受限,就是纯粹的天人层次,甚至依靠和寻木的紧密联系,恐怕所能探知的范围还要更广阔! 唯有这种情况,才能那么明确的突然袭来,险些将所有人葬送于此。 “话不多说,我需要寻木灵液,你们各自搜集了多少,都取来罢。” 陈牧看了一眼燕虹,将目光掠过颜正阳等人。 对于陈牧的话语,在场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后,却是都没有什么抗拒,很快就一一取来各自收集的寻木灵液,一份份的递交给陈牧。 暂且不说陈牧之前展露的恐怖实力,与灵人老祖几乎不相上下,远强于他们联手,光是适才挡住并击退灵人老祖,索要他们手中的寻木灵液便理所应当,况且如今才进入寻木洞天没多长时间,众人各自搜集的寻木灵液也俱都不多。 很快。 大约两斤左右的寻木灵液便汇集到陈牧手上。 份量并不算多,毕竟众人之前大多是跟随燕虹一并行动,并且进入寻木洞天也才没多少时日,各自的收获自是寥寥无几,合在一起才勉强够看一些。 “陈兄若有需要,我等之后可以听从陈兄指示行动,陈兄若是无意,能否再劳烦陈兄一趟,让我等与其他队伍汇合……此次寻木洞天之行所有收获皆归陈兄所有。” 燕虹将所有寻木灵液给予陈牧后,便冲着陈牧轻声开口。 以陈牧这样的实力,足以在寻木洞天横行,根本不需要与他们再结队同行,何况他们这支队伍如今的情况损失严重,虽然最后活下来的三人陆续归队,但汇合起来能否挡得住灵人老祖依然是个未知数,可以说已经失去了此次寻木洞天的探索资格。 若是换在以往,不清楚灵人老祖手段的情况下,或许还可以所有人彻底分散,化整为零,但如今知晓灵人老祖乃是天人层次,感知范围之大难以预计,完全分散几乎就是纯粹的死路一条,当今唯一的活路就是由陈牧继续率队,又或者是与其他队伍汇合。 但不管怎么样,想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了。 燕虹也很清楚这一点。 后方的颜正阳、卫叔贤等诸多宗师也俱都不语,眼眸深处甚至还略带一丝紧张,因为若是陈牧将众人弃置不顾,也许没走多远灵人老祖又会再次袭来! “不够。” 陈牧此时也并不客气,语气平淡的道:“我可以送你们去和其他队伍汇合,不过光是一句所有收获归我,有些太模棱两可……就六十斤寻木灵液罢,无论探索也好,出去后与人交换也好,让你们每人出上四五斤,应当并不过分,若有更多的收获,我也不多要。” 无法肆意横行的情况下,又需要众人抱团行动,短短三个月想要一人搜集四五斤并不容易,主要是如今的燕虹一行人已失去了先机,想要与其他队伍汇合联手,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听罢陈牧的话,燕虹转头看了一眼众人,与众人目光对视一眼,见无人有异议,便即转过头冲着陈牧说道:“好,那就劳烦陈兄了。”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五章 陈牧的劫 归墟海。 波光嶙峋的海面上,时不时有汹涌的浪头拍打而过。 龙木岛主孤身屹立于海上,目光瞭望着辽阔的大海,忽然海水中泛起一片巨浪,就见一头体型庞大,约有十余丈的巨型鱼妖翻腾而起,一口向着他吞咬过来。 那张犹如深渊般的巨口中,布满了好似刀山般的利齿,一圈圈的交错,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可怖心悸的感觉,其周身气息更是达到了七阶的程度,乃是一头妖王! 这头妖王已经盯着海上的男人许久了,尽管不弱于人类的智慧告诉它,海上的男人绝不好惹,但它的本能却又告诉它,若是能将对方吞食,必然能得到极大的好处,甚至当场蜕变,化为蛟龙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盘踞多日后,最终还是没忍住下手了。 然而。 面对这头巨型鱼妖的袭击,龙木岛主却是连视线都不曾偏移,只是随意般的抬起右手,凌空一指,一股无形罡劲落下,噗嗤一声便将鱼妖的头颅连同身躯前后贯穿! 这头妖王级的鱼妖连一声凄惨的嘶吼都没能发出,那庞大的身躯便哗啦一下坠入海中,溅起一片浪花,鲜血更是汩汩流淌,染红了附近的海面。 一指点杀了鱼妖。 龙木岛主缓缓放下手,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一个方向,语气淡漠的道:“哪位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伴随着话音落下,不远处那一片空寂的海面上,忽的扭曲起一缕波澜,继而一道人影漫步而来,其人一身玄袍长衫,现身之后也并不掩饰自身气息,凝练而浑厚的气机,在感知中便仿若一座人形的山峦,令附近的海浪似都被压抑的平缓了许多。 “多年不见,令兄风采依旧。” 玄袍人影冲着龙木岛主令无奇遥遥拱手。 龙木岛主此时也回转过身,看向那道玄袍人影,微微点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程兄,不知程兄此来,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玄机阁主, 程祖! 作为屹立于当世武道顶层的换血境存在,玄机阁主的名号不仅名震大宣,纵然在偏远的外海也一样流传久远,外海虽消息封闭,对于大宣的宗师人物了解的不够详细,但对大宣的那些换血境,还是俱都清楚的。 且程祖早年也曾数次探索外海,亦曾和龙木岛主相识,不过并无什么交情。 “我为寻木洞天而来……” 程祖冲着龙木岛主开口。 话音才一落下,龙木岛主的目光就微微一沉,寻木洞天是听潮崖掌控的一处洞天,说掌控可能有些不太恰当,毕竟灵人族始终是无法剿灭的大敌,但无论如何听潮崖都不允许其他人染指寻木洞天,毕竟寻木灵液利益极高,下到五脏境,上到洗髓境,都极其需求。 他们允许一少部分的寻木灵液流传到外界,但不允许其他人染指寻木灵液的利益。 “寻木洞天乃是我听潮崖麾下秘境,程兄可是要破坏规矩?” 龙木岛主淡淡的开口。 旋即更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善。 他乃龙木岛主令无奇,一身‘瀚海绝功’早已修炼到登峰造极,瀚海意境也早达到顶点,距离意境第三步仅差一线,在这外海可以说是占据着绝对的天时地利。 虽然他离天人尚差一步,可在外海之中,纵是天人高手他也不惧太多,自问能够进退自如,即使程祖并非一人前来,他亦不惧对方。 何况。 外海本就是他们三大宗门的天下! 若在大宣境内,亦或者地渊、大荒之地,他会忌惮三分,但在这里,他不惧大宣任何势力,听潮崖也不是没有天人高手,占据外海的天时,亦是当世最顶尖的存在。 伴随着龙木岛主话音落下,附近那翻涌的海浪渐渐归于平息,似乎变得宁静了下来,但这种宁静反而盘随着一种强烈的压抑,足以令任何一位宗师近乎窒息。 “令兄误会了。” 程祖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却是坦然一笑,道:“在下对寻木灵液的利益并无兴趣,亦非前来争夺,否则的话也不会此时前来了。” 龙木岛主闻言,神色不变,但天地间的压抑氛围却为之稍缓,并开口道:“那不知程兄为寻木洞天而来,却是何意?” 程祖所说不错,若是为了抢夺寻木灵液而来,大可以等待三个月后,虚空潮汐再起,接应那一批人手回归之时,再来出手,到时候便有机会掠走一大批灵液,如今提前现身,所求或许的确不同,不过龙木岛主依然保持着戒备。 主要还是附近并不止程祖一位换血境! 他修炼的功法意境,在外海能发挥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无论手段威能还是感知,都是极其强大,在他的感知范围中,接近这里的除了程祖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不远处。 数位暂且不知身份来历的换血境盘踞附近,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有所放松。 “寻木洞天,需在虚空潮汐之时,方能击穿一条通道进入其中,不知令兄多日前送那些人手进去之时,可有察觉到异常之人?” 程祖此时也不隐瞒,语气平缓的开口道。 异常之人? 龙木岛主心如明镜,立刻便明白了程祖所说之人是谁,他对于大宣如今错综复杂的势力了解的倒并不清晰,但既然不是外海的争端,那他自然不会刻意插手。 听罢程祖的询问,龙木岛主便坦然回应:“不错,是有一人不同寻常,罡劲内息极其浑厚,远非寻常洗髓境所能相比。” 程祖闻言,笑呵呵的道:“我等与此人有些许恩怨,待三个月后虚空潮汐,此人从寻木洞天回来之际,还望令兄莫要插手。” 龙木岛主淡淡的道:“听潮崖向来不插手大宣恩怨。” 早在陈牧踏入寻木洞天,他察觉到陈牧身份之际,就猜测陈牧的存在或许为此次寻木洞天带来变数和争端,如今却是所料不差。 这才进入寻木洞天数日,就已有人找上门来,甚至都不止一位换血境,这样的阵势要对付一位洗髓宗师,放在过去的确显得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但如果是陈牧的话,倒又合情合理了。 毕竟能以洗髓境,力敌换血境的,哪怕是他们听潮崖数千年传承,历经大周、百国直至如今的大宣,也不过陈牧一人而已,当年那位大宣武帝也没有陈牧这般夸张的底蕴。 江山代有才人出。 武道代代相承,自古至今,始终都是在进步,在不断的蜕变,因为一代代武道大家的积累都在不断的传承下去,洗髓境乃至换血境高手的数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未来甚至亦有可能开辟出通往武道更高层次的道路,因此陈牧比姬昊更出色也并不离奇。 像陈牧,像姬昊,都是不同节点上那个最出众的绝代之人,只是姬昊当年功成圆满,举世无敌,而今陈牧却不知能否走通那条路,也抵达这一世武道的极尽。 “进寻木洞天,于你而言,也许并不是個正确的决定。” 龙木岛主心中自语一声。 他对陈牧是成是败,并不偏向,只居中判断的话,陈牧似乎不该来寻木洞天,即使来,也该隐藏的再好一些,如今被玄机阁主程祖找上来,这一关就不易过了。 毕竟三个月后虚空潮汐之时,能从寻木洞天离开的通道仍然只有一条,陈牧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玄机阁主的,而且在他的感知中,来到此地的换血高手也绝不止程祖一人! 到时候。 陈牧很可能要面临数位换血境的袭杀! 这种局势,哪怕是他,都有巨大的危机,更何况是一位洗髓境,再是古今罕见,再是绝世底蕴,这一劫也绝不好过,若无外援和其他变数,他不觉得陈牧能活得下来! 除非陈牧躲在寻木洞天,并不出来,但那样他就要在寻木洞天一呆上百年,而且寻木洞天内部有天地限制,无法冲击换血境,不仅浪费岁月,还要遭到灵人族的不断追杀。 进退两难! 龙木岛主微微摇头。 心中更忽而升起一个念头,他们听潮崖要不要相助陈牧一手,若是在绝境之时,助陈牧逃出生天,那未来陈牧真能问鼎武道至境,这份因果未来便能得到极大的受益。 只是这样的话就违背听潮崖一直以来,不插手大宣纷争的理念,如今大宣一片混乱,强行卷入其中对听潮崖来说也未必是好事,且那一步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跨出去的,一切俱都还是个未知数,这种事还是要再多斟酌。 …… 寻木洞天。 某处。 约莫二十多道人影,沿着寻木枝干不断前行。 说是枝干,但实际上寻木树冠太过于庞大,绵延近万里,那些枝干俱都状若山峰一般,行走在其上,完全感受不到是行走在树梢之上。 相比起地底错综复杂的地形,树冠上的世界甚至更加复杂,因为根本不是一个平面,而是上下四方皆可前行,这样的巨树近乎于一片惊世奇观,也不知究竟是如何诞生。 整支队伍正在迅速前行,彼此之间相距都很近,并且都十分警觉的观察四周。 其中。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一道人影,正紧闭着眼睛,身上环绕着一丝丝浅绿色的气息,修行的似是五行之木脉,感知能力比起其他人俱都要更强许多。 就这样一路奔行了约莫数十里,他蓦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上方。 “往上,有一处聚居地,不过酝酿的木脉之力有些强大,应当是一处大型聚落。” 蒋涵沉声开口。 附近的其他宗师纷纷停下脚步,听着蒋涵的话,众人的神色一时阴晴不定。 大型聚落! 树冠上的聚落和地底的截然不同,能居住在树冠上的都是灵人族的精英,天生血脉纯净,据说成年自然具备堪比易筋锻骨之力。 而且树冠上的聚落几乎都会以阵法来利用寻木之中的木脉之力,那些中小型的还罢了,大型聚落的木脉阵法之力,却是非同小可,几乎堪比换血境之力! 不过。 这种阵法比起大宣那些宗门大阵,还是要略逊一筹的。 他们不久前就曾攻伐过一处大型聚落,凭借人数众多,耗费时间不断蚕食,最终还是将其摧毁,收获却是极大,几乎每个人都是心满意足。 可问题在于,就在不久之前,一行人遭到了灵人老祖神出鬼没的袭杀,原本他们的队伍足有三十位宗师存在,但却被灵人老祖袭杀了三位! 虽说汇合众人之力,是不惧灵人老祖,甚至能够正面匹敌,但一位换血境躲藏在暗中,时不时出手袭杀,哪怕是再多的宗师汇聚在一起,也不可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毕竟只要稍露破绽,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三位宗师的陨落,其他人俱都援手不及! 灵人老祖的存在,无疑是一片阴霾。 众人都很清楚,灵人老祖大概不可能全程盯着他们这一支队伍,袭杀三人之后他们如今更为谨慎,甚至前进的速度都放缓了许多,尽可能的不露破绽,但没人敢保证灵人老祖一定不在附近,若是再攻伐一处大型聚落,中途灵人老祖突兀袭来,局势必然十分凶险。 他们的人手已不能再减员,若再陨落几人,可就未必能再抵抗灵人老祖的手段了。 只是…… 灵人族的大型聚落,若能攻破下来,收获可是极多,他们如今收获已然不菲,若是再拿下一处大型聚落,甚至许多人都能心满意足,就此撤退都无妨了,亦不需继续冒险。 而就在众人迟疑不决之际。 为首的蒋涵忽然目光一闪,道:“有人来了!” 唰! 众人俱都反应过来,迅速将目光投向蒋涵视线所望的方向。 蒋涵也是凝目看去,继续感知气息,很快神情略微一缓,沉声道: “不是灵人族。” 听到蒋涵的话,在场的诸多宗师彼此相视,神情各自微松。 这里是寻木洞天,无论来的人是那一方的人马,都基本不可能自相残杀,毕竟灵人族才是共同的敌手,这一点所有人都十分明确,哪怕是有私人恩怨,但彼此之间都是一队一队的人马,再大的私人恩怨在这里也都会暂且放下。 很快。 蒋涵便看到了远处的来人,略微一怔后,便领着众人应了上去,遥遥拱手道:“原来是永宁殿下,别来无恙。” 他亦是来自大宣中州,和燕虹虽无交情,但也没有什么仇怨。 向燕虹一行人打招呼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燕虹这一批人马,很敏锐的察觉到,燕虹麾下的人手少了许多,比起最初进入寻木洞天时,似乎少了有五六人之多! 看起来似乎是遭到的麻烦比他们更大,减员比他们还要多一些。 察觉到这一点后, 蒋涵心思顿时一阵活络起来。 若是能与燕虹一行人联手,那攻伐那处大型聚落就稳妥多了,也不惧灵人老祖暗中袭杀,而且燕虹这一批人马如今仅剩十来个人,都未必能挡得住灵人老祖,或许更急着寻找其他队伍联手,凭这一点,若是谈判一番,他们亦能占取更多利益。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六章 联手 燕虹一方行走在众人最前方的两人,一人是燕虹,另一个人正是陈牧。 蒋涵主动迎上招呼,燕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侧目看了陈牧一眼,见陈牧神态如常,并无什么动作,这才向着蒋涵等人招呼道。 “蒋殿主。” 蒋涵她也是认识的,乃是中州金云殿的殿主,亦是一方宗派势力的领军人物,顶尖宗师之一,在整个京畿道九州之地也算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蒋涵目光掠过燕虹众人,注意到行走在燕虹身侧的并不是颜正阳,而是陈牧,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但也并未太过在意。 “实不相瞒,一路行来委实有些不顺,那灵人老祖不顾风范,暗中袭杀,致使三位兄弟身死……我观殿下这里也是少了些人手,可也是在那灵人老祖手底吃了亏?” 蒋涵的思绪更多放在了燕虹的身上,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陈牧的身份,这时候主动冲着燕虹打招呼说道。 看上去似乎是燕虹这一队人马吃的亏更大许多,因此他语气也是特意斟酌,率先提及自己一行人的损失,这才试探着问及。 “那位灵人族老祖手段莫测,的确吃了他的亏。” 燕虹也并不隐瞒,直截了当的回应,同时也在打量着蒋涵一行人。 在灵人老祖被陈牧击退之后,众人就一路跟随陈牧前行,更改了原定路线,离开了地下而登上树冠,于树冠之上前行,一连数日,总算是撞上了另一队人马。 若是陈牧此时离去,那么他们一行人就要试着和蒋涵一行人联手行动,蒋涵此人与她没有过节,在寻木洞天这处特殊秘境,也还算是能信得过,只不过若是主动提及联手,那就落入了被动,蒋涵必然能判断出他们这一队人马难以抵抗灵人老祖的威胁,不得不与其他队伍联手,这样后续的收获必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剥削。 而且蒋涵的队伍一样有所损失,似乎也有联手的意图,那就有的一谈了,毕竟他们此行还欠下陈牧大量的‘债务’,六十斤的寻木灵液不是随便就能凑足的。 “此老手段莫测,实力在换血境中也非同一般,的确威胁很大……说来诸位一路到此,不知收获如何?” 蒋涵心中也在盘算着什么,此时主动说道。 燕虹风淡云轻的回答道:“收获寥寥。” 蒋涵微微颔首,道:“我这边收获也不多,说起来,就在我们上面,有一处大型聚落,不知殿下有无兴趣?” 燕虹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蒋涵的意图,道:“仅是大型聚落,对蒋殿主来说,应当不难攻破罢。” 蒋涵简单的说道:“的确不算难,但总归还是有些麻烦,要耗费些时间,主要是那位灵人老祖如今神出鬼没,不知躲在何处,若是在关键时刻袭来,那就十分凶险,若是只有我等,是否冒此风险亦需顾虑一二,不过若是殿下愿意与我等联手,那就从容多了。” 蒋涵的话语倒是正中燕虹的下怀,她的确想与蒋涵的人马汇合联手,而且能够寻到一处大型聚落下手,也恰在她需求之中,毕竟若能攻破一处树冠上的大型灵人聚落,收获必然远比地下那些聚落要多得多。 “若是如此,我们的确愿分一杯羹,不知攻破以后,蒋殿主打算如何分取。” 燕虹直截了当的问道。 蒋涵打量一眼燕虹的人马,判断着燕虹这边人手如今所剩的实力,短暂估量之后试探着说道:“由我等主攻,收获七三分成如何?” “少了些。” 燕虹语气轻淡的开口,道:“我这边人手的确少了许多,不过我手中有地煞阵旗,另外还有多余的些许分旗,可以暂供你们分用。” 听到‘地煞阵旗’,蒋涵倒是目光微亮,心中也并不意外,毕竟燕虹乃是皇室中人,背景底蕴深厚,带着这件灵兵进入寻木洞天也十分正常。 虽然他们这边也有一种阵法,但激发出来必然是不如地煞阵旗这种灵兵的,否则的话之前也不至于被灵人老祖袭杀之后,连死三人才稳住形势,最终让其退却。 “不知殿下还有多少地煞阵旗分余。” 蒋涵短暂思忖后问道。 若是能够有地煞阵旗分用,那么彼此联手,实力增幅远不止一点半点,虽说获得的收益也要更多人去分割,但在寻木洞天基本能够横行,的确可以再让步一些,不过那还要看燕虹这边还能提供多少支地煞阵旗。 他可是知晓这件灵兵,数量早已折损许多,且如今燕虹这边人马又有所损失,可能又有折损,若是仅仅只余出零散五六支,那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还能分出十五支。” 燕虹简略的说道。 实际上她手中的地煞阵旗还余有二十余枚,但她这边所剩的人马仅有十余人,哪怕主旗在她手中,要确保整个地煞之阵受她掌控,最多只能分出去十五支。 蒋涵闻言,目光微亮,短暂思忖后,道:“若是如此,殿下可取四成。” “四成半。” 燕虹讨价还价。 堂堂宗师存在,且在宗师中地位身份都非同一般,此时看上去市井百姓一样互相讨价还价,但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争讨的乃是攻破一处大型聚落的收获,别说是半成一成,就是一分半分,都是值得争讨一二的。 双方一番商讨之后,最终拟定燕虹一方得四成两分,蒋涵一方得五成八分。 陈牧对于两方的争讨并未置词,他只是仰头望向上方,露出一抹沉吟之色,直至燕虹和蒋涵商议过后,他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我要三分之一,其余你们再分。” 此言一出。 场中顿时为之一惊! 除了燕虹一方的诸多人马并未露出任何异色之外,蒋涵一方的诸多宗师,则都是短暂一怔,随即目露古怪的看向陈牧。 三分之一? 这意思是一人就要总量的三分之一,剩余的再由他和燕虹两方人马分取? 这人是谁,敢如此狂言。 起初他还以为陈牧是跟随燕虹来的人,但听到陈牧这一番话语,顿时意识到似乎并非如此,且之前商讨之时,燕虹也时不时的在往陈牧那边看过去。 “不知阁下是……” 尽管陈牧语出惊人,状若戏弄,但蒋涵仍然不曾发作,而是沉声问道。 “寒北,陈牧。” 简简单单的两个词语,却是一瞬间在蒋涵等诸多宗师心中引起一片惊涛骇浪,原本对陈牧狂言妄语有些不悦的诸多宗师,尽皆脸色变化,露出一片震惊之色。 寒北,陈牧! 要说在偏僻的外海,这個名字可能还流传不是很广,但他们几乎都是来自于大宣各地的宗师人物,对于这个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了! 千年一遇的绝代之人,大宣天下第一宗师,甚至可以说是古今第一宗师! 淬体八境。 有人能以五脏境逆伐六腑境,也有六腑境的绝顶人物,能够击败洗髓宗师,但历史上却从未有洗髓宗师,能够击败换血境的存在,哪怕是最弱的换血境! 因为但凡能修成换血境的,谁人不是绝世天骄,谁不是将一个境界打磨到圆满,将根基堆砌到极致的存在,可以说换血境就没有弱小这一说! 再怎么弱小的换血境,也非宗师所能比拟,能轻易碾压顶尖宗师! 那些位居宗师谱前十的绝世宗师,号称面对换血境也能抵抗一二,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招架一两招,有机会退走罢了,真正斗起来根本不是敌手。 唯有陈牧! 大宣立国以来独一份,能以洗髓境力敌换血境,甚至有人还听说,不久前陈牧曾遭受血隐楼主的袭杀,不但不曾受创,还将血隐楼主击退! 这样的人物哪怕境界尚在洗髓境,但本质上已与换血境高手毫无区别,在这寻木洞天,更是等同于灵人老祖一般的恐怖人物! 一时间。 蒋涵以及诸多宗师几乎都是神情紧张起来,连空气都无形中变得短暂压抑,哪怕陈牧仅有一人,带来的压力也足以让他们二三十位宗师都难以淡然视之。 尤其是此时此刻,陈牧话音落下后,也不曾刻意掩饰周身气息,那环绕的乾坤之力磅礴而汹涌,仅仅只是粗略感知,就给人一种压抑感,仿佛根本不是在面对一位洗髓境的武者,而是在面对一尊已完成换血,当世顶尖的绝代高手! 寂静。 一片寂静。 燕虹一方的人马皆寂然不语,而蒋涵一方的人马也俱都无人出声。 “如何?” 陈牧看着蒋涵,目光掠过后方诸多宗师,语气轻淡的开口。 在如今的他眼中,无论是顶尖宗师又或者是谁,都不算什么,不过蒋涵这一批人马能抵挡住灵人老祖,当做整体来看待,倒也勉强能入他的眼帘。 “我等没有异议。” 燕虹轻声开口。 她知道这三分之一不会算在他们需要交给陈牧的六十斤寻木灵液当中,不过以陈牧的实力,要独占三分之一自然是不算什么。 见燕虹这边开口,蒋涵那边众人顿时陷入短暂沉默,彼此对视一眼,很快亦是做出了决断,由蒋涵主动开口道:“既是陈兄在此,那我等也无异议。” 虽然以他们的实力,联手能对抗灵人老祖,亦能对抗陈牧,但旁边的燕虹明显和陈牧是一路人马,单凭燕虹这一批人马和陈牧的实力,就足以攻破那处大型聚落,且无惧灵人老祖,都不需要他们的联手,若是拒绝的话,甚至可能连一杯羹也分不到。 在他看来陈牧只索取三分之一,甚至都是给予众人足够的尊重了。 当然。 也可能是陈牧与燕虹那边的关系也并不是完全一路……毕竟燕虹是皇室中人,而陈牧作为修炼乾坤之道,有望问鼎天下的人物,与皇室之间可是很难和平相处的,却不知道燕虹是如何与陈牧走到一路,但总之他不想插手大宣皇室的恩怨。 虽说他们金云殿背后亦支持八王中的一位,但他仅仅只是金云殿的殿主之一,并非真正执掌整个宗门的太上,他也没有资格去插手陈牧与大宣皇室之间的事。 这里是寻木洞天,他只为了寻木灵液以及听潮崖的资源而来。 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大多一样。 “既然如此,那便走罢。” 陈牧语气平缓的开口,仰头望向上方,目光遥望向上方数十里外的那处大型聚落。 带领燕虹一批人马一路行来,沿途也是收获不少,如今的他手中所有的寻木灵液,已足有九斤之多,这个份量再加上他早前余留的许多资源,在他的预估中,是差不多够他将乾坤武体淬炼到圆满层次的了,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再多收集一点也无妨。 就是不知道乾坤武体淬炼圆满之后,再想要抵达洗髓境的极限,又需要耗费多少寻木灵液,总归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必然是更为海量的需求,兴许一两百斤都未必能够,但放眼整个寻木洞天,资源众多,只要尽其搜刮,大概率还是凑的出来的。 “好。” 蒋涵以及燕虹见陈牧率先动身,各自对视一眼后,也俱都没有什么迟疑,立刻跟了上去,两批人马汇合到一起,足足四十余位宗师,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行动起来。 众人沿着一条近乎垂直的,宽约百丈的枝干一路向上,远行数十里,历经多个枝干分叉之后,终于是登上了一片极其开阔的枝丫中心。 一眼望去。 是一片至少方圆近十里的平坦之地,乃是一处寻木主枝,从这里延伸出大量的分枝,连接向上下四方,而在中央处,则坐落着一大片的独特建筑,人影攒动。 这边陈牧等人方才登上主枝,那边的大型聚落似就已察觉到了众人的接近,立刻就是一片骚乱,紧接着便有一股澎湃的力量冲天而起,化作一片翠绿色的光辉,将整个聚落囊括在其中,正是这一处寻木主枝中蕴含的庞大寻木之力,以阵法调动而起!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一指之威 伴随着寻木之力化作绿色霞光升腾,大型聚落内一片混乱。 许多肤色碧绿的灵人,皆是面容惊慌的东张西望,作为居住于树冠之上的上层灵人,他们与地下的底层灵人截然不同,知晓的东西也是极多,譬如天外入侵之事,甚至有人知晓,百多年前也有此灾祸,三十余处大型聚落被攻破了近十处,不可谓损失不重! 而今寻木之力动荡,守护阵法升腾,几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天外大敌来袭。 “肃静!” 也就是在这时,一声蕴含着威严的声音荡开,令混乱的聚落陡然寂静。 但见一尊神态沧桑的老灵人迈步走出,他并非灵人老祖灵桓,乃是这处聚落的酋主灵丰,此时周身上下弥漫着威压,有缕缕翠绿色灵光闪烁,足以匹敌洗髓境的宗师人物。 “圣树之力自会庇佑我等,勿要惊慌失措!” 灵丰目光掠向聚落之外,燕虹蒋涵等人所在的方向,沉声开口,将手中木杖一顿,一条条命令很快便从他口中传达下去。 作为统辖这处聚落近两百年的老酋主,上一次天外来袭之时,更曾率领聚落击退过来人,守住了这一方聚落的平安,灵丰的威严自然事无人能比的。 一时间。 聚落内的诸多灵人迅速行动起来,掩护诸多老幼撤往中央区域,而各部的青壮主力则纷纷列队出动,一路抵达寻木阵法的边缘,沿着阵法光幕站立,与蒋涵等人遥遥对峙。 蒋涵以及燕虹等众人,此时俱都已抵达聚落前方,来到了那一片恢弘的寻木阵法之光的不远处,保持着一定距离,同时打量着这处大型聚落的情况。 “此处聚落倒是十分强盛。” 蒋涵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 他这一支队伍人马,不久前曾攻破过一处大型聚落,但那处大型聚落和这处相比起来,就要差上许多,在寻木之力凝聚的阵法方面,就似有些差距,如今保持着近二十丈的距离,他仍然能感受到来自那汹涌的寻木之力上的些许压迫。 若是单由他们这一批人马前来攻伐,恐怕就是灵人族放任他们出手,灵人族老祖坐视不理,他们也未必能够攻破这处聚落! 幸好他们提前有所估量,如今是与燕虹等人联手,甚至还有陈牧亦在此处。 “此处聚落的确非同一般,看其中不少建筑,恐怕已有百多年时光,兴许上一次寻木洞天开启之时,此处聚落就不曾被攻破。” 燕虹也是盯着前方聚落,感受着阵法的威力以及其中不断涌出的大量灵人族精锐,评估衡量彼此的实力,沉声开口。 灵人族的聚落有大有小,有强有弱,这是人尽皆知的。 并且。 越是往接近中央的区域靠近,遭遇的聚落就往往越强大,这种强大主要还是体现在寻木之力所凝结的阵法方面。 造成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越是靠近寻木的主干,寻木之力自然也就越是强盛,形成的这种阵法也就越强悍,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越靠近中央的聚落,其存在的岁月也往往越久远。 因为每隔百多年寻木洞天就能进入一次,都会有以听潮崖为首的诸多宗师征伐,接近外围的聚落基本上都会被摧毁击破,而越是往里深入,被攻破的聚落就越少,其存在的时间就越久远,积存的底蕴自然也就越深厚。 据燕虹所知。 位于寻木洞天最深处的核心地带,寻木之力甚至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宛若城墙一般的庞大阵法结构,将极大范围内的所有聚落都囊括其中。 “凭我等实力,要攻破此地还是易如反掌,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 有人开口说道。 倘若仅有蒋涵一队,甚至加上燕虹一行人马,也还需估量一二,担心灵人老祖是否会来袭,可如今陈牧也在这里,那就相当于三队人马汇聚,纵然灵人老祖亲至,要想守住这处聚落也没那么容易。 伴随着话音落下,也早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出手了。 嗡!! 但见一束灿烂刀光,隔空一击,横贯十余丈,悍然劈在那寻木之力凝结的阵法光幕之上,使得翠绿色的光幕荡起一阵阵涟漪,但除此之外则并无更多动静。 “我也试试!” 有人眸光闪烁,陡然凌空一掌击出。 轰! 但见天地之力汹涌动荡,汇聚成一道赤红色的掌印,澎湃的离火之力动荡,膨胀至十余丈,紧接着掌印之上掌纹弥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更是酝酿起汹涌的震雷之力。 这一记雷火掌印挥出,轰的一声砸在数十丈外,那翠绿色的阵法光幕上,顿时再次爆发出一声轰鸣,也令光幕又荡起一片涟漪。 “丁兄的轰天雷火掌印越发纯粹了,佩服之至。” 有人大笑一声,同样挥出一掌,掌印迸发出澎湃水意,霎时间汇聚成一方水型掌印,其中更混杂了丝丝灿烂雷光,雷水之力交汇,袭向前方的灵人聚落。 轰!轰!轰!!! 短短顷刻之间,大量的宗师出手,一道道刀剑掌印隔空轰击,与灵人聚落的阵法碰撞在一起,发出阵阵轰鸣之声。 在场的人物虽和陈牧相比,俱都相差不止一筹,但分散到大宣天下,那也是足以横行一地的一代宗师,地位超然的人物,此时联手攻伐,谈笑间不断出手,似是将灵人聚落的那一片阵法光幕当做了比试彼此手段的靶子,较量论道起来。 不过这处灵人聚落的阵法,凝聚的寻木之力的确十分强横,硬抗二十余位宗师的陆续出手,不断荡起涟漪,但却毫无任何裂痕出现,俨然是灵力绵长,远没达到承受上限。 “哼。” 此时光幕内侧,拄着木杖的酋主灵丰,眸光冷冽的看向外边,道:“四十余位灵尊么,倒真是瞧得起我部……” 寻木洞天的修炼体系近似于大宣的淬体八境,但却自有不同的称呼,宗师在此地被称作‘灵尊’,再往上就只有至高无上的‘灵祖’了。 “不过有圣树之力庇佑,纵然灵尊又如何,也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了!” 灵丰话音一转,苍老的声音中蕴含着些许冷冽,手中木杖陡然一举,霎时间璀璨的绿色光辉从他的木杖顶部汇聚起来。 附近的诸多灵人族,此时也俱都是齐齐应声,各自将手高举,一道道翠色灵光交汇,不断的往灵丰手中的木杖涌去,汇聚到一处,很快形成一柄绵延数十丈的巨型灵刃。 “去。” 伴随着灵丰木杖一挥,这以他为主,上百位灵族精锐汇聚的灵力,便破空飞出,从那阵法光幕中穿透之时,并未受到任何阻碍,直接向着蒋涵等人当头落下。 这一击威势恐怖,远非一般宗师所能及! 但光幕之外的蒋涵等众人,则俱都并无慌乱,许多人早有预料,抽身便往两侧退开,同时之前不曾动手的燕虹,此时也是终于出手了,手中地煞阵旗的主旗向上一扬。 嗡! 霎时间近三十位宗师身上气机一变,化作汹涌的地煞之力凝聚,在空中疯狂汇聚起来,形成一柄同样绵延数十丈的地煞之刃,与那袭来的灵刃隔空交击在一起。 这一下爆发出震天撼地般的轰鸣,引发的动荡连那一片阵法光幕都仿若海面般荡起一片片波澜,距离最近的几個宗师更是面色变化,迅速退开十余丈。 唯有陈牧。 他一直立于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也不曾有什么动作,只摇头评价一句。 “空有力而心不聚。” 若论力道,或者说天地之力的份量,无论是燕虹调动的那么多宗师合力激发的地煞之力,还是另一边以那位灵人聚落之主为首,上百位强大灵人汇聚的一击,其实都早已达到了换血境的层次。 甚至单论‘量’来说,无论是他还是那位灵人族老祖,面对这种程度汇聚的力量,也要逊色一筹,但这样的手段对他们却并无什么威胁。 因为其汇聚起来的,也就仅仅只有‘量’了。 量级虽是达到了换血境的层次,甚至天人高手全力以赴调动的天地之力,或许也就这么多了,可凝练程度却相差甚远,看上去威势浩大,实则对真正的换血高手难有威胁。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 如此声势浩荡的一击碰撞,那震天动地的轰鸣和恐怖的余波,恢弘而磅礴,可哪怕是碰撞的最中心处,都不曾令空间碎裂,不曾轰击出虚空裂痕! 而如今的陈牧,一指点出,就能震裂虚空。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差距! 伴随着震耳欲聋般的轰鸣过后,燕虹以阵法凝聚的地煞之刃,与灵人族汇聚的巨型灵兵双双崩碎溃散,引发了附近天地之力一片动荡。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牧陡然出手了! 但见他一步踏出,整个人便悄然欺近,直接来到了那一片覆盖住整个大型聚落的阵法光幕前方,继而探出右手,向着那阵法光幕一指点出。 这一指看上去风淡云轻,似不蕴含有任何声势,远远比不了之前蒋涵等众多宗师的手段,更比不上燕虹以地煞之力凝聚的一击,落在光幕内侧的诸多灵人族眼中,也是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甚至有些诧异于,陈牧竟敢孤身上前,与阵法光幕如此接近。 难道不知道圣树之力,在极近距离下的反震,也是相当恐怖? 纵然是灵尊级别的人物,被圣树之力震的身负重创,甚至当场陨落都毫不奇怪。 距离最近的一些灵人族看到陈牧立身光幕之外,与他们仅仅只相隔不到几丈,却是毫无畏惧,甚至眼眸中都闪过一丝冷笑。 但。 就在下一刻,他们的脸色齐齐变化。 就连酋主灵丰,也是霍然看了过来,脸色一阵剧变。 咔!! 就见陈牧的一指,轻描淡写般的点在了那阵法光幕之上,与翠绿色的光幕碰撞在一起,但这一下却并未在阵法光幕上掀起任何涟漪,反而是传来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裂般的脆响,好似在人脑海之中炸开。 但见陈牧指尖落下之处,一寸裂痕突兀蔓延开来。 这裂痕呈现出荧荧白色,乃是虚空碎裂产生的迹象! 不仅是虚空。 连同那寻木之力凝聚的阵法光幕,都在下一刻剧烈震荡起来,好似烧开的滚水一般翻腾不休,那被陈牧一指点落的地方,更是崩裂出一道道翠绿色的裂痕! 在这裂痕之下,陈牧那根朴素的手指,就这么硬生生的贯穿进来,犹如戳破了一层隔膜,继而一股恐怖的罡劲从他指尖迸发,向前一扫而去。 噗嗤!噗嗤!! 距离最近的许多灵人,几乎连反应都来不及,就面露惊骇之色凝固在原地,继而一下子炸成一片血雾,当场尸骨无存。 这一指蔓延出的灵光,更是一路向远处蔓延,贯穿了不知道多少建筑,才最终消弭于无形,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洞! “这不可能!” 灵丰那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片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圣树之力何其强大,纵然是圣地最顶尖的灵尊,也不可能一击强行将其贯穿,就是二三十个灵尊层次的存在联手,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将其摧毁。 甚至就是适才燕虹调动近三十位宗师的力量,化作地煞之力的恐怖一击,一样不可能将这圣树之力凝结的阵法光幕强行击穿! 要做到这一点, 不仅仅需要具备极其强横的力量,甚至还要能将这些力量凝练到极点才行! 甚至他适才惊鸿一瞥,还看到陈牧那一指,不仅仅击穿了阵法光幕,甚至在虚空中都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裂痕,是将虚空都撕裂开来! 嗡!! 被陈牧一指强行贯穿的阵法光幕,此时荡漾起一片浓郁的灵光,并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恐怖灵力汹涌而来,这是近距离下形成的反震,要将陈牧彻底淹没。 这股恢弘的灵力,甚至比之前燕虹与灵丰调动的力量碰撞还要更为磅礴浩荡,犹如山崩一般不可阻挡。 但陈牧面对这股力量,却是神色轻淡,从容的将手一抽,整个人向后一退,就退出数十丈外,并不与这股浩浩荡荡,汹涌而来的寻木之力正面硬撼。 哗啦! 汹涌的灵力一下子淹没之前被陈牧一指贯穿的空洞,将其迅速弥合的同时,又化作一片滔滔江河,向着陈牧席卷而来。 只是这股力道随着距离的蔓延而逐步的减弱,待蔓延四十余丈,抵达陈牧身前时,已削弱了大半之多,被陈牧随手一掌拍去,便将其轰的崩散开来,化作一片绿色的光点破碎,分崩离析。 远处。 蒋涵等人俱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彼此相视一眼,心中几乎都是一片震动。 虽然都知晓陈牧能够匹敌换血境,但毕竟都来自于传闻,不曾亲眼所见,而今亲见陈牧出手,一指震裂虚空,撕裂寻木之力,贯穿阵法光幕,心中难免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这种力量的的确确是换血境的层次,远远超过了洗髓境所能达到的程度,也不知陈牧究竟是如何做到在洗髓境便拥有这种伟力的,纵然练的是乾坤之道,也依旧令人难以置信。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攻破 “地煞凝阵!” 蒋涵那边诸多宗师心神震动,而早已见识过陈牧手段的燕虹等人就沉稳的多,此时眸光一闪,手中地煞阵旗一挥,诸多宗师联袂而动,一股澎湃的地煞之力再次凝起。 恢弘磅礴的地煞之力,色泽深沉枯黄,仿若蔓延展开的无边大地,给人一种极其厚重之感,继而在虚空中疯狂聚拢,很快汇聚成一方十余丈之巨的大印。 “落!” 随着燕虹素手一指,这方地煞之印便轰然落下,浩浩荡荡的砸在那阵法光幕之上。 阵法内侧的诸多灵人都是为之变色,他们才从陈牧那一指的威势中回过神来,面对燕虹这一击,一时间却是来不及再调动手段抵御,只能依靠寻木之力凝结的阵法光幕硬抗。 适才陈牧的一指,生生点碎了光幕,贯穿进去,使得诸多灵人的信念俱都有所动摇,气势也有所衰退,而燕虹调集近三十位宗师,凝聚地煞之力的一击,单从声势上来感知,比起陈牧之前那一指还要更为恐怖,巨印压落,好似山崩地裂一般。 轰!!! 这方地煞巨印最终与寻木之力凝结的光幕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轰鸣,强横的蛮力砸的光幕不断泛起一阵阵涟漪,使得整个阵法都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能破开吗?” 蒋涵等诸多宗师看着这一幕,也都是目光为之一振。 陈牧之前的一指,令阵法受损,尽管阵法中蕴含的寻木之力第一时间就修复破损,将那缺口弥合,继而对陈牧发起一波声势浩大的反震,但这也损耗了不少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燕虹以地煞阵旗调集众人之力的一击,若能将阵法光幕直接摧毁,那他们就不需要再和对方在这里耗费时间,将能直接杀入进去,碾压横扫! 若能迅速破阵,自然是没人愿意多浪费时间的,毕竟浪费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大,或许会有灵人族的支援赶来,更有可能会引来灵人老祖亲至。 灵人老祖此时还未出现,要么就是正在往这边赶来,要么就是被其他地方的战斗耽搁了赶不过来,绝不可能是畏惧他们这边的人手,毕竟只要灵人老祖坐镇一处大型聚落,以一尊换血境的能力来驾驭寻木之力,操纵阵法,发挥出的力量可是截然不同! 就算他们这里有两队人马,加上陈牧的存在,也未必能攻破了。 这也是为何进入寻木洞天的人马,明明面对灵人老祖威胁很大,但仍然还是组成多个队伍分头行动的原因,总是需要一些人引开灵人老祖,让其他人能够得利的。 不过。 伴随着轰鸣过去。 那一方地煞巨印砸的光幕涟漪不止,甚至硬生生砸的光幕向内凹陷弯曲一块,但最终还是没能将阵法强行击破,凝聚的地煞之力很快被阵法中汹涌的寻木之力磨灭殆尽。 “这就是差距……” 燕虹退后一步,略作喘息,心中一时间微微摇头。 单论调动的威能,她以地煞阵旗引导近三十位宗师联手,打出的一击要远强于任何换血境,也比陈牧之前那一指要更强横的多,但最终打出的效果却反而不及陈牧的一指。 陈牧能将浩瀚的天地乾坤之力,凝聚在指尖一点,自然是能硬生生贯穿阵法光幕,而她却做不到,凝聚成一方十丈巨印已经是她所能控制的极限,哪怕整体力道极其恐怖,但无法集中于一点突破,对阵法的威胁就远比陈牧要小了。 这一下对比,更体现出了陈牧的恐怖,也令不少人频频望向陈牧,目露惧意。 “不要停,他们挡不住太久!” 蒋涵此时一声呼喝,麾下的诸多宗师继续出手,各种手段山呼海啸一般遥遥轰向阵法光幕,打的光幕不断震颤。 阵法光幕内侧,原本还想依仗阵法之力,徐图反击的酋主灵丰以及诸多灵人族精英,此时神色俱都凝重以极,哪怕光幕被打的频频震颤,他们也不敢再尝试出手反击,而是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陈牧身上。 此人恐怖! 圣树之力凝结的阵法光幕,无法完全挡住其攻击,一人的威胁远比蒋涵麾下诸多宗师、甚至是操纵地煞之阵的燕虹都要更大! 陈牧也并未故作姿态,在出手之后,就不作什么停留,身影忽的一晃后,便再次出手了,又是整个人一刹那间欺压至阵法近前,一指点向阵法光幕! 嗡。 光幕剧烈震颤,寻木之力澎湃汹涌,但仍然无法完全挡下陈牧这一指,其表面依旧是伴随着咔嚓的声响,碎裂开一处空隙。 紧接着陈牧的一道指劲,就破入阵法光幕的内测,一展而开,磅礴的乾坤之力凝聚,化作一根苍茫的巨指,向着灵丰等诸多灵人族横扫而去! 乾坤一指! 这一招哪怕被阵法光幕抵挡了大半的威能,但剩余的力道仍然极其恐怖,方一展开,就给人一种近乎窒息般的压迫感,仿若直面泰山崩塌,无可抵挡。 “圣树撑天!” 酋主灵丰作为这一方大型聚落之主,宗师层次的人物,还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一声苍老的呼喝声荡开,手中木杖高举。 霎时间附近上百位灵人族精英,齐齐发力,汹涌灵力汇聚而起,化作一株虚幻的,近似一株小寻木的翠绿巨树一下子展开,迎向陈牧压来的指劲。 轰!!! 但见虚空中,一根乾坤指印浩荡落下,与虚幻的寻木巨树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股山崩地裂般的威势,最终还是灵丰以及诸多灵人族精英,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这次陈牧的一击并未造成伤亡,但无论是灵人族的诸多精英,又或者是酋主灵丰,脸色却俱都变得十分难看。 陈牧的威胁太大了! 能强行击穿寻木之力凝聚的阵法光幕不说,透过阵法之后,残余的力道仍然十分恐怖,蕴含着强烈的压迫,需要他们全力应对。 这种情况下,若是真的仅有陈牧一人,那倒也勉强还好,他们还是能仓促抵挡一二,可问题是除了陈牧之外,还有足足四十余位宗师存在! 此刻。 诸多宗师以蒋涵和燕虹为首,正不断的对阵法光幕轰击,饶是这阵法光幕以寻木之力为根基,近乎绵延无尽,但承受的压力太大,那些组结起阵法的阵基已开始不堪重负了! 纵使寻木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承载这股力量的阵基不断损耗,最后还是会崩裂破碎,到时候这阵法便会直接分崩离析! 明知局势岌岌可危,但灵丰等诸多灵人族也毫无办法,脸色都是越来越难看。 陈牧却是自始至终神态不变,时不时的欺近阵法前方,出手一指,给予灵丰等诸多灵人族一记压迫,迫使他们无法分心去和燕虹等人对抗,同时亦在观察四周。 “还不出手么?” 在陈牧的感知中,方圆数里之内并无任何异常,也没有感知到灵桓的气息。 这处大型聚落承受他们这样的围攻,阵法光幕恐怕连一刻钟都抵抗不住,灵桓这位灵人老祖若是再不出手,这处聚落基本已无法支撑。 但随着燕虹等人的攻势越发猛烈,灵人族聚落的阵法越来越不堪重负,灵桓的身影和气息却始终不曾出现,也不知是被其他地方的人马牵绊住了手脚,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陈牧一直保留了一分力,防备灵人老祖,但既然对方始终不现身,他也不会因此而迟滞,每一指都给予了阵法光幕以及内部的灵人族巨大的压迫。 一指, 二指, 三指, …… 四十九指! 伴随着陈牧第四十九指落下,这一记浩荡的指劲点在阵法光幕之上,却不再是击穿出一道渺小的空隙,而是一下子震碎一道绵延数尺的裂痕,更是不断的往四面八方蔓延。 仿佛所有人都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那是支撑阵法光幕,运转寻木之力的阵基,在众人的连番猛攻之下,终于承载不住,彻底崩碎的声音! 咔嚓!咔嚓!!! 燕虹等人的攻势也陆续轰击在阵法光幕之上,令阵法光幕犹如镜面般,出现一道道裂痕,并不断的蔓延,直至连续成一片。 最后在酋主灵丰等诸多灵人族惊骇绝望的注视下,整个阵法光幕终于轰然破碎! “杀。” 没有过多的兴奋,蒋涵只漠然开口。 寻木之力凝结的阵法破碎,那剩下来的灵人族就如同待宰羔羊,虽然酋主灵丰乃是宗师层次的人物,麾下更有上百位堪比六腑境的精锐,汇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可对比蒋涵等诸多宗师来说,那还远远不够看。 到了此刻,都已不再需要陈牧出手,蒋涵以及颜正阳等人,早已一马当先,杀入大型聚落之中,与酋主灵丰以及诸多灵人族精英交手,片刻间就一片尸横就地。 唰! 酋主灵丰嘴角溢出鲜血,整個人显得十分狼狈,连手中的木杖都出现了数处裂痕,他头也不回的往远处逃遁,将聚落也舍弃了,想要孤身逃遁。 但没等逃出多远,便有一道浩然剑光呼啸而来,横斩向他的脊背。 “留下吧。” 颜正阳语气淡漠的开口,手提一剑直追而来。 灵丰感受到后方袭来的剑势,知晓难以躲避,不由得微一咬牙,回身挥出一仗,敲击在那剑光之上,爆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强行将剑光遏制。 “死!” 但就在这时,又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却是蒋涵队伍中的一名身形魁梧,肤若古铜的宗师壮汉,悍然一拳从上而下,砸向酋主灵丰的头颅,罡劲酝酿于体魄之中,一击犹如雷鸣炸开。 灵丰承受颜正阳的一剑,已然有些招架不住,又面对这一击,眼眸中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双臂一阵,发出一声苍老的咆哮声,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身上陡然涌起一股澎湃的翠绿色灵光,强行挡住了那魁梧壮汉的一拳。 噗。 接连招架两位顶尖宗师,灵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来,但却还是强行咬牙,提起一口气,试图往另一个方向遁走。 嗤! 一束殷红色刀光袭来,第三名宗师出现,样貌如若少年,面容冷峻,这一刀灵丰再也无力招架支撑,只能目眦欲裂的看着刀光临近,最终血光一闪,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线。 一处大型聚落的酋主,在整个灵人族中都称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就这么死在三名宗师的绞杀之下,连三个回合都没能撑过,那飞起的头颅上,还残留着些许不甘的神色。 颜正阳以及那赤手壮汉,持刀少年,彼此对视一眼后,并无任何停留,一聚即分,迅速往其他方向而去,继续清理其他区域的灵人族。 短短片刻。 整个大型聚落彻底陷落,被蒋涵等诸多宗师扫荡一空! 而在聚落的中央处,蒋涵、燕虹等诸多宗师,此刻都陆续聚集过来,连同陈牧也是迈步走近,将目光望向聚落中央的一处空地。 就见中央的空地上,或者说寻木的枝干上,一汪碗口大小的泉眼坐落在那里,内部皆是碧绿色的晶莹液体,正是寻木灵液! 众人凝视着那一汪泉眼,一时间都有些眼热。 地下的那些地位低等的灵人族聚落,几乎每年都要上贡寻木灵液以及种植的灵果,而这些珍贵之物最终都会汇聚到一处处树冠上的大型聚落之中。 这一汪泉眼中积累的寻木灵液,一看就知道份量不少,至少有数十斤之多。 但无论是蒋涵还是燕虹,此时都没有什么动作。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牧缓步上前,伸手虚虚抓摄,那一汪泉眼内的寻木灵液便咕噜噜翻涌而出,在他掌中不断汇聚,很快化作份量庞大的一团。 “七十二斤。” 陈牧将所有的寻木灵液都抽取出来,微一掂量,便知晓其份量,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继而屈指一划,这一大团寻木灵液便均分为三。 其中一份随着他伸手一挥,飞向蒋涵等人的方向。 蒋涵连忙拿出数个瓶器,将这些寻木灵液分而装下,继而又与其他宗师分匀。 陈牧手中摄着剩余的两份,也不多言,将其尽皆收下,其中二十四斤算作是燕虹等人的交付,还欠余他三十六斤。 到底是树冠之上的大型聚落,远非地底的灵人聚落所能比,似这样的聚落,若是燕虹等人与蒋涵等人联手再攻破一处,基本就能凑齐他要的六十斤寻木灵液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两个灵祖 见那碧色大手被碾碎。 受到袭击的那位净海宫宗师,心中微松口气的同时,眼眸中也闪过一抹自得之色,虽说能挡住那一击并非是他自身的本事,而是众人联手之力,但能在换血境高手的袭杀之下存活下来,那也绝对是值得高谈论阔的。 灵人老祖也不过如此。 沈伯瑞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眼中也露出一丝泰然之色。 一旁的龙绍昌也是眸光微闪,只觉得刚才那一击虽远强于洗髓宗师,的确达到了换血境的程度,但比起情报中灵人老祖的实力,似乎又有所不及,也不知是那位灵人老祖受伤了,还是年纪太大,也终于到了衰退腐朽之时了。 但无论如何,对方到底是换血境的高手,还是不能太过于轻视,既然已经出手偷袭,那还是尽快收拢队伍,固守防御一番再说。 此刻众人的气息皆锁定在一个方向,那里寻木之力汹涌汇聚,有着一股截然不同于洗髓境宗师的气息,远强于在场任何一人。 可几乎就在龙绍昌准备发令,让众人收敛固守之际。 变故再起! 唰!! 就见众人后方的一截极其粗壮的延伸枝干上,那强韧的寻木忽的扭曲起来,犹如泥石一般流动,浮现出一个人影,从枝干上一下子钻出,整个动作悄无声息,一刹那间就来到距离最近,位于最边缘的另一位瀚海阁宗师的背后! 他面容苍老,眼眸中浮现着冷漠之色,手中一截寻木心枝向前挥出,澎湃汹涌的碧色灵力爆发,赫然正是灵人老祖灵桓! “不好。” 那被袭击的瀚海阁宗师脸色大变。 明明众人气机锁定的方向,有一股澎湃的灵力和气机,远强于洗髓宗师,必然是灵人老祖无疑,怎么背后又冒出来了另一個灵人老祖?! 这一下突如其来,全场皆为之惊骇莫名。 因为众人的气机彼此相连,几乎全部都在与前方那一股澎湃的气机遥遥对峙,锁定着对方的方位,而前方那股气机根本不曾消失,后方忽然又冒出了第二道,无疑在预料之外! “糟糕。” 龙绍昌也是瞳孔剧烈一缩。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凝结的瀚海之力也在和前方那一道气息对峙,面对后方突然冒出来的第二位‘灵人老祖’,一刹那间根本做不出太多反应! 那犹如潮汐一般的瀚海之力,在众人的调度下稍微扭转方向,试图抵挡从后方突然现身的灵人老祖,但这次却是迟了一步! 噗嗤。 就见灵人老祖目光漠然,手中的寻木心枝已然贯穿过去,将那名瀚海阁宗师的整个胸膛扫灭了大半,只剩下半截残躯。 “嗬……” 失去半截身躯的瀚海阁宗师,眼眸中还残留着几分无法置信的神色,更是不甘心的伸出仅剩的右手,艰难的抬起,但最终浑身的力气被迅速抽干,整个人一下子垮塌下去,倒在了血泊之中。 本来还有些泰然自若的诸多宗师,这时候几乎都是脸色震惊无比,再也不敢大意分毫,甚至不需要龙绍昌的指挥,就已然纷纷退后,顷刻间聚拢在一起。 而此时。 在众人凝结的瀚海之阵下,赫然能感知到两股不同的气息! 这两股气机,一强一弱,但毫无疑问都是远强于洗髓宗师,都达到了换血境的层次! “两个?” 沈伯瑞的眼神中满是惊悚。 虽然修炼坎水、血煞等一些武道的人物,能够以某些手段,暂时凝聚起一道分身,但眼前这两股气机,在他们瀚海大阵的锁定下,皆是真实存在的本体,并非灵力凝聚的分身。 而就在众人皆悚然的注视下,就见前方那道隐藏于寻木中的气机缓缓现出本体,乃是一位青年模样的灵人,肤色碧绿,看上去比灵桓要年轻了许多,但周身荡漾的气机毫无疑问是达到了换血境的层次,凌驾于洗髓之上。 第二位灵人老祖! 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灵人族新晋的‘灵祖’,第二个新诞生的换血境! “怎么会?” 龙绍昌也是有些无法置信。 作为外海三大宗门的人物,他们对于寻木洞天乃至灵人族的了解,远比其他人更深入的多,譬如寻木洞天虽然资源极多,最顶尖的灵人们甚至有享用不尽的寻木灵液,但这方洞天世界有一定的局限性,几乎不可能在寻木洞天中冲击换血。 哪怕是灵人老祖灵桓,在他们的判断中,多半也是利用了某些特殊方式,才得以踏入换血境的,而千年以来整个寻木洞天都不曾再诞生第二个灵人老祖,这也让他们认为,寻木洞天所能承载的换血境存在,至多仅有一个。 可现在却是彻底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木灵衍生!” 那年轻的新一代灵祖,灵寂,此时目光漠然的看着沈伯瑞等人,眼眸深处更流露出憎恨之色,一只大手摊开,向前遥遥虚按。 伴随着一股汹涌的灵力动荡,霎时间这一片区域的寻木枝干皆震荡起来,磅礴的寻木之力汹涌澎湃,霎时间从众人脚下那平坦的寻木之上,延伸出了一截截碧色的崭新枝叶,并不断的生长,化作一条条衍生的木色苍龙,向着沈伯瑞等人绞杀而去! “海纳百川!” 沈伯瑞以及龙绍昌齐声低喝。 两人的反应都是极快,此时此刻,撞上两尊换血境的人物,哪怕其中一人仅是新晋,实力不及灵人老祖灵桓,但也的确是凌驾于洗髓宗师之上,彼此联手之下,带来的威胁可绝非一点半点,一着不慎,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葬身于此! 哗啦啦!!! 在场的宗师皆是横行外海的人物,此时也都知晓局势之凶险,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几乎都是全力配合,彼此之间意境相连,化作一片澎湃瀚海。 这海水汹涌激荡,好似凝结成一片无尽的旋涡,能吞没世间一切。 轰! 旋涡与那从四面八方绞杀过来的一条条木色苍龙不断碰撞,发出一阵阵惊涛拍岸的轰鸣声,犹如炸雷一般滚滚作响,水潮声连绵不绝。 那些木色苍龙尽管凶猛强悍,坚韧无比,但始终无法突破海潮旋涡,击破进来。 然而。 无论是沈伯瑞还是龙绍昌,又或者是其他宗师,此时此刻却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甚至都没有半点轻松之感。 因为他们抵挡的,不过是灵寂这个新晋的换血境存在,对方的手段和气机虽达到了换血境的层次,但此时正面交手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感受到灵寂的不足之处,对方的实力在换血境中恐怕属于最弱的范畴,比起他们瀚海阁以及净海宫的换血太上皆明显不足,故而众人联手,几乎轻易就能抵挡住攻势。 可问题是旁边还有一个灵桓! 这位才是统辖灵人族上千年的灵人老祖,是在换血境中实力也极其恐怖的存在。 适才也正是灵桓趁着众人不备,突然暴起出手,将一位瀚海阁的宗师直接格杀于当场,而今对方的尸体都已在双方的夹击之中尸骨无存了。 灵桓似乎有意要磨砺灵寂的手段,并未立刻出手,仅仅只是在一旁给予沈伯瑞等人巨大的心神压迫,但他也没有等候太久,稍微沉寂之后,便将右手虚抬,做指印状。 “圣树花开。” 伴随着灵桓苍老的声音荡开。 但见那一条条凶猛攻杀的木龙,身躯短暂的停顿,继而从其粗壮的身体上,陡然生长出一朵又一朵的艳红之花,朵朵花瓣晶莹剔透,型若琉璃璀璨。 嗤! 伴随着灵桓屈指一点,这无数的花瓣便霎时间崩散,化作漫天的花雨,每一朵中皆蕴含着凝练至极的寻木之力,犹如一片片刀锋,呼啸侵袭而去。 原本木龙盘旋绞杀,沈伯瑞等人联手皆能轻松挡下,但此时多了灵桓出手,那漫天花瓣犹如一记记刀刃倾泻过来,瞬间就让整个瀚海大阵承受的压力剧增! 但见十余条身躯庞大的木龙盘旋来去,裹挟着漫天花瓣,与一片海潮旋涡不断的对抗厮杀,如此僵持了片刻后,平衡逐渐被打破。 啵。 一片花瓣悄然穿透了那海潮旋涡,飞向瀚海阵法的内侧。 位于这花瓣正面的是一名净海宫宗师,他脸色凝重无比,一边维持着瀚海大阵的运转,一边略有些艰难的抬起右手,一指弹出。 啪! 花瓣被他一指震碎,并未造成什么损伤。 可紧接着,第二瓣、第三瓣花叶逐渐渗透海潮,从四面八方侵袭进来。 有的被净海宫和瀚海阁宗师弹指破灭,但也有的令人无暇顾及,破空飞掠而过,割裂了衣物,从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使得一滴滴血珠飞溅。 “……” 眼见局势逐渐崩坏,沈伯瑞和龙绍昌各自对视一眼,脸上尽是一片难看之色。 挡不住! 灵人族两个换血境的存在联手,哪怕新晋的那个手段并不算强,但就算只是在旁辅佐,带来的压力也是极大,能让灵桓更大程度的肆意攻伐。 何况他们起初有些不备,一上来就被灵桓格杀了一人,使得局势更加艰难! 倘若只是灵桓一人,那么就算他们再减员个两三人,一样有把握抵挡,但多出一个灵寂就截然不同,以沈伯瑞和龙绍昌的判断,至少要再多个四五人才有可能完全挡住! 欠缺这四五人,就是致命的失衡! 这样下去他们的瀚海大阵迟早会被生生磨碎,最后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 “这样不行。” 眼看着更多的花瓣突破防线,侵袭进来,龙绍昌一颗心渐渐下沉。 沈伯瑞这时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龙绍昌,尽管并未说话,但龙绍昌已明白了沈伯瑞的意思,但心中还是升起了几分犹豫。 正面抵挡不住,那唯一的生路就只有逃遁了,但这条路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哪怕他们人数众多,凭借瀚海大阵的爆发能够短暂挣脱局面,可一旦分散而逃,那么被灵桓和灵寂盯上的人,几乎就是必死无疑,几乎不可能从他们手底逃生。 唯一能依仗的,就是二十多人分头逃往不同的方向,让灵桓和灵寂无法顾忌全面,能够逃出去一部分人,然后尽可能的去寻找其他队伍汇合,并传递情报,才有生还的可能。 否则的话,两位换血层次的存在,联手绞杀袭击的情况下,完全打破了平衡,恐怕没几支队伍能够幸存,若不尽快做出反应,最后全部葬身于此都有可能! 逃。 立刻就会死人,但有机会活一些人。 继续硬扛下去,那便是温水煮青蛙,最多半个时辰,所有人都会葬身此地! 除非这半个时辰内,恰好能有其他队伍途经此地,察觉到这边的交手,前来支援,但这种情况可能性太低太低。 毕竟寻木洞天的大小堪比大宣一州之地,也是囊括近万里方圆的,虽进来了上百位宗师,分成多支队伍,但放在这么大的范围之内,根本不算什么。 短暂咬牙之后。 龙绍昌终于还是做出决断,回以沈伯瑞一个眼神。 净海宫以及瀚海阁两方的顶尖宗师达成统一,彼此意见汇合也就是顷刻间的事,继而沈伯瑞和龙绍昌便各自深吸一口气,自身元罡化作瀚海之力汹涌而起。 “海阔天空!” 哗!! 好似万丈海啸奔腾而起,开辟出一片蔚蓝无垠之高天,寂静无垠之瀚海。 蔚蓝色的瀚海之力从旋涡之状短暂一滞,向着四面八方炸开,将所有的花瓣几乎一刹那间全部磨灭,连同那十余条蜿蜒的木龙也震的一片片崩裂破碎。 灵寂面色微变,立刻退后数十丈。 灵桓倒是不曾后退,但也扬起了手中的寻木心枝,抵挡这一下爆发的余波。 唰!唰!! 也就是在余波荡开,海阔天空之际,二十多道身影一刹那间向着四面八方奔出,各自尽可能的分散,竭尽全力的逃遁起来。 灵桓面色不变,这种情况早在预料之内,或者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身影一晃,便暴起出手,袭向一位逃遁的净海宫宗师,在对方震骇的目光下,一招将其格杀当场。 另一边。 灵寂这位新晋的‘灵祖’,也是脸色冷冽无比,出手狠辣果决,追杀起逃遁的宗师。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二章 偶遇 来自瀚海阁与净海宫的诸多宗师,或多或少都有些许保命手段,尽管在灵桓这位灵人老祖以及灵寂这位新晋的灵祖面前并不够看,但有的还是能稍微拖延些许时间。 四散而逃的情况下,最终还是有人联络并寻到了其他队伍。 …… “你说寻木洞天出了两尊灵祖?” 蒋涵看着面前,气息羸弱,一脸苍白的净海宫宗师,脸色显得难看了几分。 一旁的燕虹也是目光为之一沉。 尽管从对方口中得知,那两尊灵祖里,新晋的那位实力要逊色不少,但再怎么样也是突破了洗髓界限,抵达换血层次的存在,更兼身处寻木洞天,是对方的地盘,可谓占据绝对的地利,发挥空间极大,威胁自不用说。 单只一位灵人老祖,威胁就极大,更不用说再来一位,这可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若说一支队伍,能够正面抵抗一位换血境高手,那么两支队伍要想挡住两位换血境联手,难度可是大了不止一筹,因为换血境联手,远比不同的宗师队伍联手,能施展和发挥的空间要更大的多! 原本燕虹已和蒋涵谈妥了条件,蒋涵这边毕竟也损失些许人手,觉得不够安全,故而思忖利弊之后也愿意同燕虹等人联手,双方联袂而行的情况下,四十余位宗师,只觉得是稳如泰山,足以在寻木洞天横行自如,撞上灵人老祖也丝毫不惧。 可现在。 寻木洞天有着不止一位灵祖! 这让合并了队伍的燕虹以及蒋涵,都感受到了威胁,强烈的威胁! 他们这四十余人的队伍,实力必然要比净海宫以及瀚海阁那不到三十位宗师强上许多,但面对两位灵祖级的存在,彼此配合袭杀,他们可未必能保证毫发无损! 一旦稍有不慎,被袭杀几人,造成减员,那后续就将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整个队伍都被慢慢蚕食殆尽也是极有可能的。 “若是陈牧在队中就好了。” 燕虹心中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陈牧孤身一人足以横行来去,肯定是没有兴趣与他们同行,且不说他们这一队人马还欠着陈牧一笔寻木灵液,纵然不欠,她和陈牧也只是萍水之交罢了,若陈牧仅是一位顶尖宗师,那她对拉拢陈牧还是有许多把握的,但陈牧远非一般宗师,即使她贵为皇室之中有封号的公主,也并不觉得就能拉拢陈牧做事。 不过寻木洞天冒出了两个灵祖,对陈牧来说或许也是个威胁,就是不知道陈牧眼下是否知晓此事,若是不知晓的话,能联络上陈牧将这消息告知,也算是一份示好。 蒋涵倒并不清楚燕虹心中所想,他更没考虑过拉拢陈牧一并同行,毕竟陈牧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若是真遇到什么比寻木灵液更珍贵的宝物,也无人能与陈牧抢夺。 “殿下,我看稳妥起见,还是再寻一队人马联手为好。” 蒋涵目光凝重的看向燕虹,向燕虹提议道。 说话的同时。 他心中又闪过些许其他念头。 这寻木洞天,理当无法诞生换血境的存在,却不知这位新晋的灵祖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跨入那一步的,寻木……莫非是有更独特的灵物么? 若是寻木洞天产有能助人强行跨入换血境的天地灵物,那价值就无可估量了,不知道多少宗师能够为此而争破头,但这种可能性倒也并不算大。 毕竟就算真有这种神物,在寻木洞天必然也是极其珍稀罕见的,否则不可能上千年岁月,才诞生出一位新晋的灵祖存在,甚至有可能一千年就那么一份。 “即刻动身,不可耽误。” 燕虹也是冲着蒋涵沉声开口,当下局势有变,搜集寻木灵液的事都得暂放一二,毫无疑问是要以安全为先,净海宫和瀚海阁的人马这一次还不知道折损了多少。 …… 净海宫以及瀚海阁队伍的崩溃的情报,也是迅速以一些特殊的形势传递到各方人马耳中,引发一片震动之后,诸多宗师便俱都开始彼此汇合。 在这一过程中,自然是又有队伍遭到灵桓以及灵寂的袭击,死伤惨重。 另一边。 陈牧对于这些事情则是浑然不知,他一路探索着寻木洞天,因为是孤身一人,也就并不愿意每到一处就弄出巨大动静,一些被他沿途掠过的中小型聚落,甚至都没多少人察觉到他的到来,但聚落里汇集的寻木灵液,则都被陈牧分毫不剩的取走。 这个过程可谓是如同燕过衔泥、探囊取物一般,短短数日时间,他就搜刮了极大的一片区域,虽是没有遇到大型聚落,但积少成多,也搜刮了足足二十余斤的寻木灵液。 照此进度搜刮下去,最多再有半個月功夫,便能有不下两百斤寻木灵液了。 不过。 正当陈牧继续深入之际,他忽然目光微动,将视线投向远处,感知到一缕细微的气息波动传来,尽管对方尽力收敛,但他依旧能感知到些许。 来者不是灵人,应当是一位宗师,而且这气机隐约间还有些许的熟悉。 “嗯?”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那一缕气息和他的前行方向并不在一条线上,但他还是悄然循着对方追了过去。 在寻木洞天,单独行动的宗师极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要么就是有什么变故,说来他已大致判断出来人是谁了,早前在龙木岛的时候,在上百位宗师之中,或多或少还是有几位他眼熟的人物。 只不过当时不宜展露身份,他也就并无更多动作,那其中就有曾在冰州地渊中遇到的一些寒北宗师,还包括一位来自七玄宗的宗师,也勉强算得上熟人了。 …… 唰!唰!! 枝繁叶茂的树冠之间,一道身影竭力收敛气息,并迅速的疾行。 他一袭长袍,但面貌却显得有些狼狈,丝毫不敢停顿分毫,眼眸中更是残留着几分惊悚之色,其人正是来自七玄宗,和陈牧算不上故旧,但也有些许纠葛。 七玄宗长老,方源。 他在七玄宗诸多长老中,算是经常探索外海的人物之一了,因为年岁不算很大,尚且有冲击换血的机会,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海寻觅机缘。 此次寻木洞天开启,他也参与了进来,只不过与陈牧并不同处一队,而是跟随着他的一些关系与另一队人马同行,在之前也并未察觉到陈牧的存在。 “该死,怎会冒出两个灵祖来!” 方源肚里一阵暗骂。 他行事向来谨慎,此次参与寻木洞天,那也是提前了解过极多的情报才决定参与一手的,情报中说灵人族寿命比人族更长,但修行似也更艰难,且上千年来始终只有一位换血境的灵祖。 一位换血境的灵祖虽然可怕,但凭借他们汇集的队伍,提前预备好的种种手段,联手的情况下还是不算惧怕的,有足够的把握能将其击退,风险性并不高。 但。 他却撞上了两位灵祖! 虽说方源也知晓,寻木洞天既然能诞生出一位灵祖级别的存在,那也是有可能诞生出第二位的,只是灵人族上千年都没有第二个灵祖诞生,这种可能性毕竟极低。 要知道就算是在外界,在大宣九十九州,任何一州想要诞生一位换血境,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往往一州之地,百年岁月,也就最多诞生个一两位换血境。 在寻木洞天这种受限制的洞天世界必然更难。 可这种小概率事件,却偏偏就是被他撞上了,运气可谓糟糕至极。 他所在的队伍虽也不算弱,但一样抵挡不住灵桓以及灵寂两位灵祖层次的人物,几乎不消片刻就被彻底打崩,所有人一哄而散,各自奔逃。 他方源纵横江湖数十载,生死一线的时刻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只是这一次尤为恐怖,因为他知道,一旦被灵寂或灵桓中任何一人揪住,那就是十死无生! 他的手段根本不足以在换血境存在面前保命! 逃! 越远越好! 虽说从逃亡开始到现在已过去了一刻钟,他全速奔行已经不知道逃出多远,但心中完全无法安宁下来,在这寻木洞天,孤身一人就是最危险的情况,唯有寻找到其他队伍,甚至还要拉拢两三支队伍汇合,那才有可能寻到一些生路。 只是就在方源一路隐蔽气机,并竭力逃窜之际,忽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中的前方,不知何时,突兀的多出了一道人影,就立足在他的正前方。 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当场吓死! 能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前行路上,还让他完全没能感知到分毫,他几乎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位灵祖袭来,一颗心甚至一下子如坠冰窖。 几乎是本能般的,就要拿出所有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拼命施展出来。 但紧接着他的动作就为之一顿。 “方长老。” 陈牧伫立在方源的前方,冲着方源打了个招呼,神态平和。 “陈牧?!” 由于此时的陈牧已恢复本来面貌,方源几乎是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一双眼睛陡然瞪大,有些愕然的道:“你何时来的寻木洞天?” 陈牧语气平缓的道:“与方长老一同进来的,不过为防意外,稍微使了些手段,藏匿了身形,说来,方长老这是遇到了什么状况?何故如此狼狈。” 方源在确认了眼前的人真是陈牧之后,整个人顿时微松了口气。 “说来话长,这寻木洞天冒出了两位灵祖,我之前的队伍已被打散,如今不知道有几人幸存,陈长老莫非也是……” 说到这里他话语又停顿了一下。 当初冰州地渊关闭后,他立刻就动身赶往外海,比陈牧到外海更早,并不知晓陈牧身上后续的情况,但他却是知晓陈牧曾在冰州地渊,击退过天妖老祖宇文颢的! 能击退宇文颢,陈牧的实力就已公认达到了比肩换血境的层次,有陈牧这样的存在,若是跟随某一支队伍,那即使撞上灵桓灵寂两位灵人老祖,也应当不会像他这么狼狈。 “两位?” 陈牧听罢方源的话,顿时眉头微蹙。 这的确是他不知晓的情况,若是有两位灵人老祖,那就比较棘手了,纵然他已练成圆满武体,但孤身对上两个灵桓的话,想胜过就没那么容易了。 方源一见陈牧并不知晓,也不算意外,迅速将之前的遭遇叙述一遍,神色更是极其凝重的道:“陈长老,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需要尽快联络其他队伍,汇聚人手,否则的话必然会被那两尊灵祖各个击破,到时候就麻烦了!” “……倒也不必这么急迫。” 陈牧听罢方源的描述后,神情反倒是平缓下来。 并不是冒出了两个灵桓那样的灵人老祖,而是多出了一位‘新晋’的灵祖,这位新晋的灵祖,实力与灵桓有着一定差距,只能是勉强跨过了换血的门槛。 这种情况下对他的威胁就小很多了,就算两人联手,以他如今的实力,也有足够的把握战而胜之,甚至他都有一定把握,能够将那位新晋的灵祖格杀当场! 听到陈牧的话。 方源顿时微微一怔,旋即凝重的说道:“陈长老,我知晓你实力极强,连宇文颢你都能击退,但那两位灵祖也绝非易于之辈,在这寻木洞天他们占据着地利,纵然是新晋的那位,也绝不弱于宇文颢,另一人恐怕尹太上都未必能胜过,若是遭遇此两人夹击,纵然是陈长老你也万分凶险,我看还是谨慎为上。” 撞见了陈牧,他心中是松缓了许多的,毕竟有一尊能匹敌换血的存在在身畔,无论如何都安心一些,与陈牧一同去寻找其他队伍,那也能安全许多。 可陈牧似乎过于轻视那两位灵祖,并不打算去联络其他队伍,汇集人手,这就让他心中忐忑了起来,陈牧能否面对两位灵祖全身而退,他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若是真撞上了那两位灵祖,他方源十有八九是要被打死的!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牛刀小试 “两位灵祖的确有些许棘手,但也不必太过在意。” 陈牧并未过多深究这一话题,而是语气一转,冲着方源问道:“方长老沿途过来,可曾遇到大型聚落?” 方源一行人也探索了很大一片区域,加上方源一路逃遁过来,对于树冠上的情况应当了解一部分区域,若是能替他指路倒是正好。 此外。 两位灵祖既然在追杀方源等人,陈牧倒正希望其中一人找上门来,最好还是那位新晋升的灵祖,那他正好可以顺势将其格杀解决,免得之后麻烦更多。 方源听罢陈牧的话,略一迟疑之后,还是回应道:“大型聚落的确有一处,不过坐落于寻木上枝,阵法所能调动的寻木之力十分强大,换血境的高手也未必能够攻破,若是再寻一支队伍联手,应当才能十拿九稳。” 以陈牧的实力,再寻一支队伍联手,在他看来就稳妥多了,毕竟陈牧实力堪比换血境,两支队伍联手未必能挡住两位灵祖,可若是有一位比及换血的存在坐镇,统辖一队人马,那就截然不同,足以辗转挪腾,抵御支撑。 “太麻烦了。” 陈牧微微摇头,道:“不知那处聚落在何方位。” 他不清楚方源所知晓的那处大型聚落,比起他之前遭遇的那处如何,但至少如今的他一人之力,就绝不逊于蒋涵燕虹等两队人马联手,且孤身一人更为从容,倘若阵法调动的寻木之力不够强大,他甚至能够强行破入,顷刻间摧毁阵法。 方源见陈牧强要一试,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他也并不意外,如今的陈牧,乾坤武道冠绝天下,以洗髓之身能敌换血之力,若是没有几分横压一切的心气,反而才令人奇怪。 他倒并不担心其他,以陈牧之能为,就算拿不下那处大型聚落,也怎么都能进退自如,关键是有两位灵祖隐藏于暗中,威胁性极大,纵然陈牧达到了那个层次,能有把握从容来去,可他却不行,若是被卷入其中,他难有活路。 但他与陈牧毕竟交情不深,若是与陈牧同行,遇到什么麻烦,陈牧大概会顺手相救,可想要陈牧听从他的意思行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陈长老想试试那处大型聚落的水,我带路罢。” 方源也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毕竟也是横行四海的一位堂堂宗师,不至于优柔寡断,当此情形,能遇到陈牧是他的运气,不可能抛开陈牧独自逃遁,总归还是跟着陈牧安全性更大一些。 何况那两位灵祖虽实力强大,但新晋升的那位,毕竟要弱小一些,比起天妖老祖宇文颢或也相差不多,即使突然袭来,也未必能奈何得了陈牧,除非是另一位存活上千年的灵人老祖,那才有些威胁,可陈牧若是能抵挡一二,或与其纠缠,他一样有逃生的机会。 “那就劳烦方长老了。” 陈牧冲着方源微一拱手。 他和方源的确并无太多交情,但对方若想与他同行,他倒也并不介意拉上一手,一来同在七玄宗,二来方源带来的情报也的确具备一些价值,能让他提前有所准备。 在话音落下之后,陈牧便身影一晃,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方源眼前。 “陈长老这敛息隐蔽之法,也是冠绝同代,普天之下恐怕除了血隐楼的那些家伙,能在这方面胜过陈长老的,也寥寥无几。” 方源眼看着陈牧消失在眼前,几乎第一时间就探知四周,然而明明知晓陈牧就在附近,但却完全捕捉不到陈牧的气息和身形所在,一时间心中也是颇有些震动。 要知道陈牧距离他不过两三丈远,前一刻还在他视线之中,下一刻就身形皆消失,哪怕是血隐楼的那些宗师杀手,也不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从他眼皮子底下凭空隐蔽。 显然。 陈牧在隐匿气机这方面,也远远强于同代的洗髓宗师,连专精此道的血隐楼宗师都要逊色一筹,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血隐楼主那些擅长隐遁的换血境,能胜过陈牧一筹了。 虽说陈牧修炼的是乾坤之道,天下一切武道皆可修习,无论隐蔽、遁行、攻杀、御守皆不会有短板,但问题是这些方面的技艺,那也是需要时间去修行的。 并非练就了乾坤意境,就自然而然通晓天下一切武道。 遁行技法、隐蔽技法、攻杀之技,这些都是从意境中延伸出来的不同手段,都是需要耗费时间去揣摩精通,尤其是想在洗髓宗师这一层次发挥作用,那更要练的出神入化,乃至登峰造极才行,而陈牧显然就做到了。 这也令方源再次感到无法理解,尽管他也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很大很大,可他能修成宗师,年轻时也是一代翘楚,但如今只觉得陈牧与他年轻时的差距,几乎比他和那些最普通的外门弟子之间的差距还要更大! 陈牧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纵然天资绝世,能修成乾坤领域,练就乾坤武体,但这应该也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怎么还有余暇将隐蔽、身法之类的手段也练到登峰造极? 差距真能大到这种地步? 方源心底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如今仍有机会迈过换血之境,所谓祸福相依,此次若能大难不死,历经一劫,得逢际遇,他或许就能成了! 到了洗髓之境,修成宗师,谁不渴望跨过那一关,迈出换血那一步。 只是这一步很难,并不只是简单的褪换周身之武血,武血的更易会进一步刺激躯体各处,会令周身穴窍尽皆洞开,天地之力将渗透至四肢百骸,任何一处旁枝末节! 在这个过程中,心魂也一样会遭到天地的冲刷与洗练,可谓是重重考验,凡有一处错漏,轻则换血失败,武体受创,境界倒退乃至损失寿命,重则更有可能当场身死。 是谓生死关! 而能否换血功成,那些抵达洗髓圆满的宗师,即使无法明确判断,但或多或少也是能明白自己大概有几成把握的,往往最少也要有个两三成,才愿意去尝试冲击。 而绝大部分宗师,连这两三成的把握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也很难有决然必成的信念,一往无前的心气,如此则换血功成的概率越低,更不会轻易做出尝试。 像姜长生。 此前就一直都在积累,与各方顶尖宗师交手,磨剑,磨砺自身剑道,并尝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武体的根基堆砌的更为坚实,直至抵达最后一步,若是没有陈牧,他能在地渊中击败绝刀,以绝刀磨砺自身剑道,也许如今已踏过换血之关! 陈牧倒不知晓方源心中的复杂思绪,此时他只收敛气机,悄然跟随在方源的后方。 这般隐匿身形,只是为了看能否以方源钓出灵桓和灵寂两位灵祖,不过也不知是方源的运势使然,还是灵桓灵寂已经收手,陈牧跟随方源一路在复杂的树冠中上上下下,前行了数百里,直至临近了那处大型聚落,对方始终没有出现。 “就是那里了。” 方源一直在前方带路,虽然他感知不到陈牧的气息,也不知道陈牧身在何处,但却清楚陈牧就在附近,此时在一丛宽大的寻木枝叶后方停下脚步,将手往前方高处一指。 往前看去。 就见那一段的地形是一处斜斜向上的高坡,或者说这是一根宽约数里的寻木枝干,斜斜的生长,一路蜿蜒向上之后,那里是数个分叉枝干的交接之地。 这处区域十分平坦,范围也是极大,足足有近二十里方圆,其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建筑,正是一处灵人族的大型聚落,比起陈牧之前与蒋涵、燕虹等人攻破的那处相差不多。 “还行。”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方源身侧,目光略向前方那处灵人聚落。 方源低声道:“陈长老你隐蔽手段出神入化,或可试试能否潜入那处聚落,先将阵法节点摧毁一处,当能削弱一层阵法的威力……” 起初方源并不认为陈牧能凭一己之力攻破一处大型聚落,毕竟像他们那些队伍,一整队人马,二三十位宗师,也未必能稳妥拿下一处大型聚落,而分散在寻木洞天的那一队队宗师人马,联手都是不惧单独一位灵祖的,甚至亦有围杀天妖老祖宇文颢的资格。 可在见识到陈牧的隐蔽手段后,他的想法便即有所改变。 这些大型聚落布设的阵法,虽然都与整個寻木相连为一体,有着感知和排斥非灵人族存在的独特手段,但阵法感知说到底也是感知的一种,而不是绝对的辨明。 陈牧隐蔽手段远强于一般宗师,连同层次的血隐楼宗师都比不上,这种情况下,未必就不能瞒过大型聚落的阵法结构,在不触动的情况下悄然潜入进去。 虽说这样潜入也有一定风险,一旦在内部被发现,极有可能会被阵法困在内侧而无法脱身,但同样的,若是能在内侧直接摧毁一处关键的阵法节点,那必然能让整个阵法削弱一筹,那样的话即使暴露也没有什么,削弱一筹的阵法就未必能困得住陈牧了! 这种情况下,陈牧或许真能拿下一处大型聚落! 若是能独占一处大型聚落的资源…… 方源想想都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虽说能独占资源的人不是他而是陈牧,但这种事情哪怕只是在一旁瞧着,心中也是难免波澜起伏的。 况且那种情况下,他在外侧也能或多或少起上一点作用,至少能牵制一点灵人族的注意,给陈牧腾出更多的施展空间,这样一来他能发挥作用,也就有脸面去分取一点利益,哪怕只是分走一点点,也必然比他跟随其他队伍时,众人均分来的收获更多。 但。 就在他心中一番谋划设想之际。 却见陈牧已从一片片巨大的灵叶后方走出,踏步走向前方那处灵人聚落。 “陈长老?” 方源微一愕然,就看到陈牧前行几步后,身影已在数百丈外,临近了那处灵人聚落。 而那处灵人聚落的阵法与寻木相连,也几乎就是在下一刻,便似因陈牧的接近而触动了什么,一股股澎湃的寻木之力呼啸升腾,方圆二十里聚落一片片灵光向着天穹升腾蔓延,最终在高处联结在一起,化作一片碧色帘幕,将整个聚落笼罩在其中。 寻木阵法完全唤醒! 陈牧听到了方源的话语,他也知晓方源的提议有几分可行性,的确可以试着隐蔽气机,绕过阵法,提前潜入聚落中摧毁一处节点来削弱寻木大阵。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悄然潜入进去,若是在摧毁之前被察觉,那一样要在内侧强顶阵法之力,且情况反倒是会有些危险,一旦灵桓这位灵人老祖突然出现,就有可能被困在其中难以脱身。 且如今的他也更想拿寻木大阵,来试试如今的他乾坤武体所具备的力量。 唰! 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陈牧身影化作一道残影,霎时间掠过一段,已然直接欺近了护住整个聚落的阵法边缘,继而右手一抬,一记拳印悍然压落。 这一拳犹如星辰陨落,裹挟着磅礴的乾坤之力,凝结成一道天地轮印,一击压在那阵法光幕的表面,一刹那间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震荡,虚空似都形成涟漪般的波痕荡开,那覆盖整个聚落的阵法光幕剧烈闪烁,好似承受了极其恐怖的一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咔嚓!咔嚓!!! 在方源有些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但见陈牧这一拳,令虚空崩裂开一片绵延近一丈的白色裂隙,硬生生压碎了那阵法表面的光幕,更将其撕裂开一片巨大的窟窿! 生生压碎了阵法光幕之后,陈牧的拳势仍然不曾止歇,径直蔓延到了阵法光幕的内侧,蔓延到了那处大型聚落的上方,继而随着陈牧意念一动,从集中一点的聚拢转而扩散,一下子化作一方绵延数十丈的巨大拳印,轰然压落下去。 “什么?” “怎么回事!” “阵法被……这不可能!” 从寻木大阵被唤醒,到陈牧悍然出手,不过只是顷刻间的事情,许多灵人族甚至都尚未反应过来,一些人更是才从建筑中走出,仰头望向上空。 也恰是这一望,就亲眼看到陈牧一拳落下,生生将那阵法光幕震碎,继而拳势破入阵法内侧,化作一方绵延数十丈的巨型拳印,犹如天崩一般,浩荡压落的一幕! 一片震骇! “不好。” “快逃!” 距离最近的一些灵人族,眼见那拳印落下,终于反应过来,但此时那股磅礴的乾坤之压迫已然落下,令人近乎窒息,许多灵人族只觉得呼吸一滞,甚至难以有什么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拳印落下。 轰!!! 数十丈拳印终于轰然砸落,地步的建筑以及一些灵人族,几乎都是一瞬间就被碾灭的粉碎,拳印落下爆发出的余波,更是向着四面八方震荡,蔓延上百丈! 大量的建筑一片片的碎裂崩塌,无数灵人骇然的四处逃窜,更有一些都不曾反应过来,茫然而不知所措,被余波蔓延裹挟,顷刻间化作一片血肉崩碎。 一击之下。 阵法光幕被贯穿,数十丈区域碾灭崩碎,在底部的寻木根基上留下一个巨大而明显的拳印,碎裂更是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上百丈,一片毁灭般的狼藉之景!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摧枯拉朽 目瞪口呆! 方源看着阵法光幕内部,那灵人聚落的惨烈景象,整个人都是一片呆滞。 他之前也曾随同其他诸多宗师,进攻过大型聚落,他也是很清楚大型聚落的难缠,他们占地极大,而且往往都坐落在范围广阔的寻木枝干的交汇分叉处,那里寻木之力澎湃,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要攻破寻木之力凝结的守护阵法,可谓是极难极难。 可陈牧! 仅只一招,就将阵法光幕生生击穿! 尽管这并未将阵法彻底摧毁,汹涌的寻木之力仍在疯狂涌来,试图填补上那处空洞,但能一招将阵法光幕击碎到这个程度,说明这阵法光幕的强度完全抵挡不住陈牧! “怎会如此之强……” 方源忍不住喃喃自语。 “老祖。” 如今。 忽而一股气息迅速的欺近,毫无遮掩,澎湃的灵力汹涌而起,接近一定范围之后,霎时间脚下的寻木为之一震,大量翠色的树枝蜿蜒扭曲,向着那宗师纠缠过去。 在他眼眸中泛起一片血丝之下,后方灵桓面无表情的欺近,一步来到他的背后,手中寻木心枝无情的扫落,伴随着一股无可抵御的汹涌灵力。 里面盛放的是翠绿欲滴的寻木灵液。 方源心中升起几分不解的疑虑。 灵桓此时却摇了摇头。 “喝!” 根本无人能够靠近陈牧所在的方向,也无人胆敢靠近,凡试图接近过来的,几乎都被陈牧顷刻间毙杀了,要知道这一面的阵法光幕几乎被打成了筛子,陈牧随时都能一步踏入进去,在没有阵法阻隔的情况下,他全力一招压落,上百个五脏六腑境也要被碾压一片。 唰!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其后方,一指轻飘飘的点出。 轰!轰!轰!! 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迅速的临近,周身灵力涌动,仅比灵桓逊色一筹,正是灵人族新晋升的灵祖,灵寂。 某处。 …… “该死。” 灵人族灵祖之位代代相承,寻木洞天承载不了两位灵祖,且灵桓的寿数也已到了大限,用不了多久也会以一死来赋予他更多的传承,让他承载更多的寻木之力。 “陈长老的根基远强于常人,又是修炼的乾坤之道,最强的乾坤武体,可纵然是五脏多淬炼了一两次,六腑多淬炼了一些,就能达到这种程度么?” 方源只看得叹为观止。 且寻找对付陈牧的时机更为困难,不像对付那些宗师队伍,甚至不需要刻意等待时机,只需一个接一个的处理过去。 然而, 灵桓的神色却毫无变化。 这些保命的手段,在同层次下或许是极其好用,但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些无谓的挣扎,手中寻木心枝继续扫落,将那黑白阴阳气硬生生的扫灭,继而望着又逃窜出数十丈的那名宗师,直接将手中的寻木心枝掷出。 拔开木塞。 是陈牧从地渊中回去之后,将地渊得到的收获尽皆消化,实力又有所长进吗? 这個念头显然很合理。 一名宗师正仓皇逃窜。 寻木之力不断涌动,修复陈牧击穿的破碎之处,但其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陈牧破坏的速度,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那碧色的阵法光幕,便有很大一片区域,被陈牧的掌印和拳印,几乎打成了筛子! 整个聚落内部一片混乱。 他知道陈牧实力极强,比肩换血,但没想到能强到这个地步,他好歹也是老牌宗师,纵然实力达不到顶尖,但眼界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得出陈牧的实力,根本不是什么勉强达到换血境的门槛,而是在换血境之中都足可称雄! 整个阵法几乎是被陈牧全程暴力摧毁。 唰! 寻木心枝犹如一道利箭,破空而飞。 这处大型聚落根本没与他对抗,所有的灵人早就预备了四散而逃,但寻木灵液的气息难以掩藏,想从他眼皮子底下将寻木灵液带走,几乎不可能。 然而。 就见一截倒悬的碧色木枝垂落,其底部晶莹剔透,仿佛附着一滴碧色的灵液,在底部则是一汪凹陷的灵潭,只不过灵潭中空空如也,却是并无一滴灵液。 那种层次的人物,若是撞上如今的陈牧,别说是和陈牧对抗,就是想全身而退怕都有些许难度了,因为实力的差距虽不是鸿沟,但也至少越过了两个小阶段。 那名宗师并不认命,还试图垂死挣扎,一声暴喝之下,也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周身气息陡然暴涨一截,试图继续往远处逃窜。 灵人族修炼的皆是一条路线,故而彼此气机更容易联合,上百位五脏六腑境的精锐,那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能形成极大的干扰,这是他们千年来形成的一种应对策略,也是大型聚落不易攻破的原因之一。 “先不去动他。” 那名宗师接连出手,将那阻挡去路的枝干摧毁,但也因此而速度骤减。 眼看着陈牧终于一步迈出,踏入聚落内部,他也从藏身之处现身,迅速跟上。 原本对此次天外入侵,打算是他驻守禁地,并不出动,只由灵桓全力出手,到迫不得已之际,灵桓甚至会施展同归于尽的禁招,来尽可能的灭杀那些天外来袭之人。 方源这边思绪念头飘飞之际,陈牧那边却不曾停手,他并未强行踏入那大型聚落之中,仅仅只是在外侧不断的出手轰击。 磨皮练肉,易筋锻骨,这四境皆有极限,自五脏而起,再无极限一说,但陈牧的根基如此强横粗壮,难道是五脏亦或六腑,也淬炼到了极限?! 倘若真是如此,那绝对是前无古人,古今无双了,因为武道诞生至今,还不曾有人真正触及过五脏和六腑的极限,甚至都不清楚这两境是否有极限。 而当灵桓手中寻木心枝落下之际,从其身上更是浮现出一枚玉牌,玉牌啪的一声破裂,迸发出一股呼啸的黑白二色之气,却是一股澎湃的阴阳之力,使得灵桓的一击迟缓了些许,让他从那寻木心枝之下得以窜逃出一段。 一股无形的罡劲蔓延,噗嗤一声,就贯穿了那苍老灵人的头颅,在其脑袋上留下一个血洞,令其逃遁的身形陡然凝固,继而晃了晃,往一侧摔倒下去。 洗髓练到圆满,意境修成领域,差不多就达到一个宗师的上限了,再往后哪怕还能凭借各种天地灵物,稍微再淬炼一些武体,稍微再强化一些领域,但这些都只是旁枝末节的提升,往往都是微乎其微,很难达到一个台阶的跨越。 此次袭击寻木界的天外来人,却有些出乎预料,其中有一人实力强横,竟能与灵桓正面对抗,按说这等灵祖级的人物,应该是无法进入他们寻木界才对! 正是因这样一尊人物的出现,使得灵桓感到危机,他也隐觉不妙,于是随同灵桓一并出手,全力灭杀来自天外的入侵者。 灵寂冲着灵桓沉声开口。 他的实力虽比灵桓弱了许多,但若是陈牧袭击一处大型聚落,由他悄悄执掌那处聚落的阵法,那么他所发挥出的力量甚至还能更胜于灵桓一筹,如此突然动手,攻其不备的情况下,还是很有一番机会。 就是太上长老尹恒,横行天下上百年,其具备的实力比起如今的陈牧,或许都要逊色一筹,且陈牧是赤手出招,甚至也没有灵兵的加持! 宇文颢? 天妖老祖? 然而。 陈牧伸手虚虚一挥,那人身上背负的包袱就破裂开来,露出其中一个木质的长瓶,这长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径直落入他的手中。 绝大部分宗师,如他这样,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就已经是极限了,想迈过顶尖宗师的门槛往往都过不去,这是过去的根基所注定了,要想跨越,唯有像姜长生那样,自行开辟一道,才有可能迈过那个关卡,但那极难极难,当世罕见。 但现在,这历经多次战斗形成的策略,完全无法得到施展。 陈牧于寻木界横行,没有他或灵桓坐镇的情况下,大型聚落根本抵挡不住对方,可以说除了中域所在,其他地方在陈牧面前几乎都是待宰羔羊。 他明白灵寂的设想,但陈牧能与他正面相对抗,达到这种程度的实力,都是击败容易灭杀难,即使按灵寂的设想来,且陈牧完全没有防备,也未必就真能重创对方,仅仅轻伤的话并无意义,数日就能疗愈。 一片狼藉破败的聚落中央。 这种情况下,和陈牧过多纠缠意义不大,还不如尽可能的给予其他敌手杀伤。 每一招落下,那碧色的阵法光幕,都会被击穿一片,碎裂一大片,继而拳印压进下方的聚落内部,造成极大范围的破坏和摧毁。 咯吱咯吱! 但方源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再怎么样,陈牧如今也还只是洗髓境而已! “老祖,是否……” 陈牧呢? 方源不知道陈牧是何时迈入洗髓境的,但陈牧在宗师层次,实力近乎没有上限一般,仿佛一直都在成长,过去攻伐天妖门总坛之际,还达不到比肩换血的程度,到地渊之行实力已跨过换血的门槛,而今更是在换血境中都能称雄,这般成长近乎匪夷所思。 那名宗师保命手段皆用,此时面对后方飞来的破空一击,终于再难抵挡,一声怒吼之下竭尽全力施展元罡,试图抵挡一二,但仍然是被摧枯拉朽一般的击破,整个身躯被那节碧色的木枝直接贯穿,向前飞出数十丈,最终被钉死在一截竖立的寻木枝干上! 灵桓踏步向前,两步落下,已来到那宗师的尸体之侧,伸手轻轻一抽,就将寻木心枝重新拔出,拿回手中,这一节碧色的木枝仍然通体翠绿,仿若琉璃,不染半点血迹。 …… 许多武者皆认为,淬体武道前四境存在极限,而后四境根本就没有极限一说。 灵寂迅速来到灵桓的身侧,脸色却是有些阴翳,沉声道:“九合部落被攻破了,应当是老祖说的那位下的手,此人应当是纠集了一片散落的人手……” 而那名宗师的尸体,此时则是整个都僵硬下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剩余一具灰色的石头,表面出现一道道碎裂的痕迹,最后崩散为一地的碎屑。 格杀了这名宗师之后,灵桓却并未有其他动作,仅仅只是转过身,似在等待什么。 一般纵然是遭遇一大队的宗师人马围攻,有阵法的抵挡,大型聚落内部也不会一片混乱,往往会很快聚集起一批比肩五脏六腑境的精锐,汇聚之后联袂对抗。 在陈牧不断的破坏之下,那大型聚落的阵法光幕,终于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那崩溃的裂隙在一片片的蔓延,直至蔓延过整个光幕,最后仿若镜面崩坏一般,彻底炸碎! 沿着这处中央禁地一路往前,就见四处都是一片混乱,再往前甚至可见一些灵人族仓皇逃窜的痕迹,而其中一道人影面容苍老,身上背负着什么东西,内部散发出一股浓郁而无法掩藏的寻木之力。 现在。 如今的陈牧大概不会透露他修行的隐秘,但若是未来陈牧能问鼎天下,称圣做祖,未必不会重订‘武典’,让淬体武道在这个世代,往前再开辟一步。 灵寂听罢灵桓的话,往九合部落所在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眼眸中有一丝杀机闪过,但最终还是隐没下来,跟随灵桓一并行动,迅速消失在原处。 咔嚓!咔嚓!! 这一观念,或许以后会被打破。 其他队伍皆或多或少得到了些讯息,都有彼此汇合的迹象,这种情况就更要赶在那之前动手了,至于陈牧这边……暂时放任也是迫于无奈之举。 很快。 让陈牧这样肆意乱来,他自然是难以接受,对方实力虽强,能与灵桓正面相抗,但合他与灵桓两人之力,未必没有机会将陈牧灭杀,即使重创也是好的,至少能令陈牧心生忌惮,逃遁养伤,让陈牧短时间内不能肆意妄为。 这一瓶足足有十五斤之多,但并非此处大型聚落的全部。 陈牧手一挥,将这一瓶寻木灵液收起,继而目光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踏步行去。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汇聚 陈牧的感知虽远不及天人层次,但在他眼皮子底下想将寻木灵液运走也是天方夜谭,不到片刻功夫,便将携带寻木灵液而逃的灵人族灭杀了七七八八。 手头一共合取差不多五十三斤寻木灵液。 “陈长老。” 这时方源也是满脸笑容的走近过来,扬起手中的一个木质长瓶,道:“这些灵人想携灵液逃走,可没那么容易,被我揪出一个,这里可有足足十三斤寻木灵液……” 方源说着便将手中的木质长瓶递给陈牧,丝毫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 倒不是他对这一瓶寻木灵液毫无贪念,而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能贪墨,而什么时候不能贪墨,如今能跟随陈牧一并行动,至少安危有一定保障,那就不能奢求有什么收获,何况这一处大型聚落完全是陈牧凭一己之力攻破,跟他基本没什么关联。 唯一他的贡献也就是领了个路而已,这也不足以占据一份寻木灵液。 陈牧伸手接过了那木质长瓶,略微掂量了一下,里面的确是足足十三斤寻木灵液,而且他也能感知到方源并未私藏,这也是最后一份。 也就是说此处大型聚落蕴藏的寻木灵液是六十六斤,比起之前那处大型聚落略少一点,但也基本相差不多,让他手中的剩余的寻木灵液一下子就超过了百斤之数。 “不知方长老此来寻木洞天,所需何物?” 陈牧接过那瓶寻木灵液后,冲着方源随口问道。 方源笑了笑,道:“有一种淬体药方,需求以寻木灵液为主药之一,不过需求并不算多,有個三斤便足以,之前也收获了一些,如今也不差多少。” 陈牧听罢,略作沉吟之后,将手一挥,从长瓶中便分离出约莫三斤份量的寻木灵液飞向方源,并开口道:“劳烦方长老指路一趟,这些便由方长老留用吧。” 方源连连挥手,道:“引路不过举手之劳,接下来安危还要依仗陈长老。” 他之前已收取了一些寻木灵液,所欠缺的寥寥无几,只要能平安离开寻木洞天,后面或多或少都能再获取一些,怎么都是够用了,在陈牧这里自然是宁可分毫不取的。 “既为同宗,理当互相援手,方长老若担忧安危,继续随我同行便是。” 陈牧听罢方源的话,也不在意的将寻木灵液重新收回。 如今攻破了一处大型聚落,灵桓灵寂这一老一新两位灵祖仍然不曾现身,那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此地,要么就是不打算对他下手,或者说比起对他下手,去袭击其他队伍更有把握一些,而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虽不惧这两位灵祖,但若是一直纠缠着他,那也会大大迟缓他搜集寻木灵液的进度,甚至一连纠缠一两个月,令他接下来收获寥寥也不是不可能,那样的话凑不齐将乾坤武体淬炼到极限所需求的寻木灵液就麻烦了,离了寻木洞天还要继续搜寻。 “自当替陈长老探路。” 方源正色说道,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恭谨。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尽管论起年纪他都快接近三个陈牧了,但这世间向来都是以实力为尊,要说冰州地渊的陈牧,只能勉强够格达到‘太上’的地位,那么如今陈牧所展现出的实力,就是实打实的不逊于任何换血境,远远凌驾于宗师之上。 实力就是地位,纵然他年纪和辈分都比陈牧大得多,但以陈牧为尊仍然十分自然。 “走罢。” 陈牧冲着方源微微点头,继而便迈步向前走去。 …… 另一边。 数十位宗师汇聚于一处。 这些宗师形成不同的三支队伍,其中一队以蒋涵为首,另一队以燕虹为首,最后一队则是以洪世达、宗罡上人两位绝世宗师为首。 三队人马当中,洪世达和宗罡上人率领的宗师最少,才不过十一人,这也是他们身为绝世宗师的自信,光凭两人联手之力,就有把握在灵桓手底下退走。 不过。 此时洪世达和宗罡上人,这两位绝世宗师,却也是频频蹙眉。 “一位新晋的灵祖,这的确有些棘手了。” “能冒出一位新晋灵祖,谁知道是否还会冒出第二位。” 以他们两人的能耐,联手面对灵桓有一定把握退走,但要对上两个灵祖,那就是不自量力了,纵然还带着九位宗师,也绝对不是对手,甚至有可能会全灭! 而且关于灵人族的情报,一直认为寻木洞天根本承载不了换血境的存在,灵桓也只是勉强踏入那个境地,整个灵人族最多只能存在一位灵祖,但如今看来这个推断是错的,这样的话能冒出来两个灵祖,就有可能冒出来三个,四个! 当然灵祖不是大白菜,那是比肩换血境的存在,不可能随便诞生,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无疑会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压力,让人内心中有些沉重。 “当务之急还是要联手行动,洪兄以为如何?” 蒋涵冲着洪世达开口。 他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但他们这里有了洪世达和宗罡上人这一批人马的加入,三队人马汇合,就有些许底气能面对灵桓、灵寂两位灵祖了。 “出了这种意外,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不过既然寻木洞天出了变故,那我等也不能再按过去的方案行事,依我看不如继续寻找其他人手,尽量先汇聚一处。” 洪世达短暂沉吟之后,冲着蒋涵说道。 当今局势变化,可谓情况微妙。 三队人马联手的确有些把握挡住两位灵祖,但问题是灵人族也不止这两位灵祖,他们也是能拿的出至少十几位宗师层次的人物的,且同修一道,彼此联手会更契合,哪怕个人实力整体上远不如他们,但十几人若是能聚集一处,联手也能比及一队。 只不过这些宗师层次的灵人族,没有灵桓灵寂那么来去从容,他们完全可以避战。 但现如今的情况是,若是被灵桓灵寂两位灵祖纠缠住,再有这么一批灵人族的人马来袭,甚至更坏的情况是再带上几百个灵人族精锐,形成战阵一般的情况团团围困,那情况就会非常不妙,纵然三队人马联手,也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尽管过往灵人族不曾如此激烈反扑过,但现在有了两位灵祖那就难说了。 “洪宗主所言不错。” 燕虹也是认同道:“先与其他队伍汇合,再商议后续如何行事。” 蒋涵道:“不过我们暂时不知其他队伍在何处。” “我知晓听潮崖的队伍在何方,我与他们有联络。” 宗罡上人开口说道。 附近的人纷纷看向他,包括洪世达,但众人眼中也并无太多意外,毕竟宗罡上人本就崛起于外海,是外海的一位绝世宗师,和听潮崖有联系也很正常。 “我应当能找到言宫主那一队人马。” 又有人开口说道。 众人汇聚一处迅速合计,很快就各自施展手段,或是独特的联络方法,或是寻踪手段,一时间花样齐出,寻找其他分散在寻木洞天的人手汇合。 这时洪世达忽的看向燕虹,道:“听说寒北那位也来了寻木洞天,早前还在永宁殿下的队列当中?若是有他在此,也能无惧那些灵人罢。” 燕虹微微摇头,道:“他不在这,我也不知要如何联络于他。” 纵然能联络上陈牧,陈牧也未必愿意和他们这么多人联手行动,毕竟以陈牧之前展露的能力,足可匹敌灵桓这位老灵祖,那么就算多出一个灵寂,要威胁到陈牧也很难。 至少陈牧是孤身一人,也能来去自如,那大概是没兴趣和他们汇聚在一起,说不定还更希望他们这些人来吸引灵人族的火力,而他则在寻木洞天肆意横行。 “那可惜了。” 洪世达眼眸中闪过少许微光。 俗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身为当世绝世宗师之一,他的目光自然一直都投向最高处,早前占据天下宗师谱第一的是那位晋王,由于身份特殊,地位尊崇,因此向晋王争武论道的极少,而今占据天下宗师谱第一的是陈牧,那就更为离谱。 虽说地位身份没有特殊之处,但实力恐怕是历代宗师之最! 以洗髓境击退天妖老祖宇文颢也就罢了,甚至还能挡下血隐楼主的袭杀,将血隐楼主击退,这份能耐匪夷所思,就算换血境中那些高手,也没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把握。 其实他身为绝世宗师,亦有争锋宗师第一位的念头,但想到陈牧的能耐,这种念头便迅速打消掉了,作为洗髓宗师当中最绝巅的存在,虽有不屈之傲,但也不是毫无自知之名的狂徒,和陈牧的差距太大,大到根本没有论武争道的可能性。 纵然真遇到陈牧,也最多是请陈牧赐教一招罢了。 “洪兄所言,可是修习乾坤之道的那位?他也来了寻木洞天么。” 宗罡上人听到洪世达和燕虹的话,倒是忽的眸光一闪,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兴然之色。 他身在外海,消息不如洪世达那么灵通,并不知晓陈牧遭到血隐楼主刺杀之事,只隐约听说陈牧曾在冰州地渊,击退过一位堪比九阶天妖的人物。 他宗罡上人在这外海几乎是宗师当中最绝巅的人物,他也曾遭遇过九阶天妖,虽不曾将其击退,但也交手数招,最后也是全身而退,听闻陈牧之名,自然是有较量一番的念头。 不过。 听到宗罡上人的话,洪世达立刻看了过来,笑道:“宗兄可是想与那位论道一番?” 宗罡上人微微摇头,道:“却有此意,但不是时机,而今在这寻木洞天,危机四伏,不合争斗……” 洪世达看看宗罡上人,道:“我知晓宗兄手段,不过那位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物,早已脱离常人,连寒北的血隐楼主亲自出手都不曾奈何的了他,我虽也想一窥乾坤之道,但这等差距,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宗罡上人听罢,脸色顿时微变,道:“血隐楼主?” 血隐楼主,换血境高手,更是当世行刺杀之道最可怖的人物,哪怕是在外海也是凶名赫赫,纵然是他也如雷贯耳,陈牧竟能在血隐楼主手底下脱身?! 这可比与九阶天妖争斗更恐怖的多! 颜正阳也看了宗罡上人一眼,道:“宗兄可曾遭遇那位老灵祖?” “尚未遇见。” 宗罡上人摇头回应。 颜正阳轻叹一声,道:“他不久前曾与那位老灵祖交手,赤手与其相敌而不落下风,若非换血境无法踏入寻木洞天,我都怀疑他是否已越过换血之关了。” 身为顶尖宗师,他也是傲视一方的人物,哪怕在中州也是声名赫赫,从年幼之时就是盖代天才,一路崛起,但与陈牧相比起来,再是绝世人物,也要黯然失色。 对方根本就超出了天才的范畴。 “这……” 宗罡上人听罢颜正阳的话,顿时也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虽不曾撞上灵桓,但却也知晓灵桓这位老灵祖的实力,在换血境当中也绝不算弱,几乎是能比及龙木岛主那样的存在,而陈牧竟已能与这样的存在匹敌! 换血境亦有强弱之分,他在那些最弱的,新晋的换血境面前,有把握抵抗一二乃至全身而退,但对上灵桓、龙木岛主这种存在,那想逃都是极难,一招都难以接下! 陈牧身在洗髓境,实力居然能达到那个层次。 简直匪夷所思! 他自问在洗髓境也几乎修炼到极致了,甚至如今的他,除了换血那一关之外,在洗髓境已经找寻不到什么能更进一步提升实力的方向。 同为洗髓境,差距怎能如此之大,或者说陈牧这样的实力,才是洗髓境真正的上限? 宗罡上人甚至怀疑颜正阳所言有假,但将目光看向其他人,却从诸人目光中分辨出,颜正阳所言毫无虚假,再加上洪世达还说出陈牧在血隐楼主的刺杀下全身而退,更是印证了这种可能性,这让他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僵持 崩裂的地穴中。 陈牧缓缓站起身来,屹立于中央处,他此时气机逐渐内敛,整个人锋芒消退,但体内的澎湃内息却犹如滔滔大河一般连绵不绝,玉髓玉骨,浑然天成。 “这就是洗髓境的极限……” 陈牧将汹涌的内息平复下去后,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在心中喃喃一声。 极限洗髓! 这一步带来的变化,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大一些! 洗髓境,虽然名为洗髓,也的确是在淬炼骨髓,但其本质还是淬炼武体,会将身躯从内到外彻底淬炼一遍,最终抵达无暇之境。 之前洗髓的每一个小台阶,对于体魄的提升都只不过两三成,但最后这一步从圆满到极限,则像是一次性跨越了两个小台阶,体魄比起之前至少强大了五六成之多! 如今的陈牧所能感受到的,并不仅仅是自身的强大,还有这片天地的‘脆弱’! 仿佛只要稍稍出力,便能令虚空碎裂。 并且。 不知道是玉髓功成的缘故,还是他整个淬炼过程皆使用了寻木灵液的缘由,此时的他一身血肉之躯,磅礴的生机仿佛烙印在了骨子里。 陈牧不清楚如今的他是否具备‘断肢重生’那种层次的生命力,但恐怕肉体之上寻常的伤痕,都能顷刻之间弥合痊愈! 而本该是弱点的五脏六腑,由于极限淬炼的缘故,自愈能力比起血肉之躯也是毫不逊色,可以说如今的他这一身体魄,已凌驾于换血境之上了! 换血境哪怕练到极致,也难以达到他的程度。 即使踏入天人层次,提升的也只是意境方面的力量,而不是体魄,至少在陈牧看来,无论是尹恒还是血隐楼主,又或者是龙木岛主,在体魄方面都远不及如今的他。 “不知道如今的我,全力以赴的话,能否彻底击穿虚空?”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武者抵达换血境,全力出手就能令虚空碎裂,但那种碎裂是仅限于表面,是呈现出白色的裂隙状态,而虚空本身极其坚厚,要想彻底贯穿却是极难,据说仅有顶尖的天人高手,彼此交手之下,才有可能令虚空被完全击穿,呈现出漆黑色的虚空裂隙! 陈牧知道他如今的实力已凌驾于换血境之上,比起一般的天人恐怕都不遑多让,但天人之间也有强弱之分,他不知道自己能达到哪個程度。 “说起来,这方天地的确不支撑换血境的存在……” 陈牧仰头看向上方,感受着寻木洞天的天地状态。 如今的他突破到洗髓境极限,举手投足间都能撕裂虚空,与这片天地的本质已无比接近,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寻木洞天的情况。 这方洞天不仅仅是换血境无法踏入,哪怕在内部想要突破换血境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如今的陈牧的感知中,这方洞天就不具备冲击换血的条件。 换血! 这个过程是要引天地之力灌体,不仅仅血肉之躯要历经一个质的飞跃,完成一次天地交融的升华,包括心魂也要承载天地之力的洗练,从而更进一步。 寻木洞天的天地之力的强度,不足以完成换血境的蜕变。 至于灵人族诞生的那两位灵祖,陈牧也有所猜测,多半是利用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手段,譬如借助‘寻木之力’,勉强完成了那层蜕变,也因此体魄显得极弱,算是堪堪迈过换血的门槛,像灵桓那位老灵祖,若非境界上达到了天人层次,实力多半还不及宇文颢。 “该去处置一番了。” 陈牧缓缓吐了口气。 对如今的他来说,洗髓境修炼到极限,在寻木洞天已再无可提升,而等他回到大宣世界之后,就可以直接寻觅地方,去尝试冲击换血境了。 如今的他可谓全方位都几乎没有缺陷和破绽,迈过洗髓跨入换血这一步,对他来说必然是没有任何瓶颈,只要他去冲击,便能一跃而过,登临至境! 而以他如今这恐怖的体魄,一旦迈入换血,实力又将迎来一次飞跃,到那时纵然是在天人之中,怕也没有几人能够与他匹敌,整个世间于他也将再无威胁! 不过现在的话,还有一些时间,正好去将灵人族收拾一番。 灵人族的核心禁地,千年来从未被人攻破,任谁都知晓内部必然有许多的珍物,甚至寻木灵液恐怕都不知道蓄存了多少,甚至亦有可能存在其他更珍稀之物,纵然他之后迈入换血境,说不定也有许多用处,自然是不能错过。 以他如今的手段,比起过去可谓强大了太多,像宇文颢这样的天妖,一招可毙之! 纵然是灵人族那位老灵祖,他也有把握将其留住,甚至都不需要其他人辅佐,凭一己之力便有把握将其镇杀,难以逃脱他的手掌。 陈牧收敛思绪后,踏步向上走去,很快便越过了深深的地层,抵达了方源所在之地。 “陈长老……” 方源见到陈牧出现,微微一惊。 倒不是因为陈牧突然出现而吃惊,早在之前的动静发生之时,他就一直在盯着陈牧所在的方向,也估摸着陈牧差不多该出来了,他吃惊的地方在于,如今的陈牧相比起之前,身上似乎又有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种变化具体是什么,他也无法辨析,只冥冥中有一种更为心悸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牧,试探性的问道:“陈长老你……难道跨过那一步了?” “没有。” 陈牧神色泰然的道:“只是在洗髓境略微有些提升罢了,并未越过换血之关,这方洞天世界也并不支撑淬体武道冲击换血,方长老应当也能判断的出来罢。” 方源心中也清楚陈牧不可能就这么踏入换血境,也就只是试探性的一问罢了,听到陈牧这么回答,他也是微微点头,道:“嗯,此方洞天世界是无法承载换血境,那两位灵祖应当也是用了某些特殊手段才跨入进去的。” 陈牧微微点头,继而继续往上走去,并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要再去领教一下那两位灵祖的手段,方长老可有兴致?” 方源听罢陈牧的话,略微讶然,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笑道: “敢不从命。” 他心思敏锐,之前的变化也看在眼里,估计陈牧利用搜集的那么多寻木灵液,的确是又有了些许进步,故而想去找一找那两位灵祖的麻烦了。 无论陈牧如何打算,他自然都是要跟随陈牧一起,毕竟留在寻木洞天的边缘也未必安全,何况以他如今的推断,或许整个寻木洞天剩余的宗师队伍,都已汇聚到了一处,正在与灵人族彼此僵持,陈牧若是过去,汇合在一起,那就更无惧灵人族。 甚至。 也未必就没有可能,攻陷灵人族的禁地! 毕竟以陈牧的手段,若是突然杀出,配合其他宗师队伍,不是没可能重创甚至斩杀一位灵祖的,虽说如今的灵人族有了两位灵祖存在,但局势如何变化无人能够说清。 “好。” 陈牧冲着方源微微点头,继而便迈步向上,离开了地底,然后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向着寻木洞天的腹地大步而去。 方源则在后方迅速跟上,紧随在陈牧的一侧。 …… 寻木洞天腹地。 这里是寻木洞天除了核心区域之外,最大的一处聚落,囊括方圆二十余里,上下四方皆有一片片的建筑,而此时整个聚落正在爆发着一场激烈的大战。 但见上百位宗师,汇聚于聚落之外,分列成多个队伍,不断的出手轰击阵法光幕,打的那阵法光幕不断的摇晃动荡,荡漾起一片片的涟漪。 “地煞惊世!” 燕虹率领一批人马立于一个方向,她右手虚虚一抬,高举一挥,大量宗师凝聚的内息化作地煞之力,迅速汇聚于一处,形成一方巨大的地煞战斧,蓦然劈砍下去。 “哼。” 对面传来一声冷哼,却见附近的寻木枝干陡然扭曲起来,化作一条极其粗壮的木龙盘旋而来,一口咬住那劈砍的地煞战斧,伴随着一声轰鸣,一时间僵持不下。 “潮起潮落。” 听潮崖的一大批宗师,为首一人发出一声仿若叹息般的声音,霎时间绵延无尽的流水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滔滔海潮,呼啸着冲刷向那片阵法光幕。 “圣树之护。” 阵法光幕的内侧,就见约莫近十位宗师,以及数百位灵人族五脏六腑境的精锐,齐刷刷的出手呼喝,各自周身涌起一片片灵力,灌注向脚下的巨大寻木。 但见寻木枝干震荡,继而轰鸣之中,升腾起一方深沉厚重的木墙,犹如一座小山般,绵延数百丈,硬生生拦住了那海潮的去路,将汹涌的潮水皆阻挡在外。 “无霄断空!” 蒋涵忽的一声长啸,率领一批人马调集力量,挥出一记破空斩击,凌空而落,速度却是极快,直接砸在那阵法光幕之上,引得光幕一片荡漾。 但紧接着,光幕内侧,屹立于诸多灵人后方的新灵祖灵寂,便冷哼了一声,探手向前虚虚一挥,附近的寻木之力疯狂动荡,伴随着枝干一阵摇晃,扭曲蜿蜒出一只足有上百丈的寻木大手,向着蒋涵等人横抓过去。 蒋涵等人见状却也并不畏惧,各自迅速退避,同时再次调集力量反击。 轰!轰!轰!!! 诸多宗师队伍,以及灵人族聚落、阵法光幕、乃至大量的灵人族精锐,不断的发生着激斗,战斗之激烈,打的附近那粗壮无比的一根根寻木枝干都在不断的摇晃,翠绿的树叶犹如落雨一般不断的洒下,木屑更是四处纷飞。 而在这战场之中,也有极其耀眼的存在,并不与诸多队伍混在一起,而是孤身出手。 “五行天印!” 洪世达气势雄浑,内息恢弘,一声长啸之下,整个人高高跃起,一掌拍向前方,其掌力凝练化作五色华光流转,汇聚为一道轮印,悍然砸在阵法光幕上,使得阵法荡起涟漪。 身为绝世宗师,他也是换血境之下近乎最强的人物,虽比起陈牧有所不及,但练到极致的五行之力,也是远强于那些顶尖宗师,远远凌驾于寻常宗师之上。 “圣力降魔。” 不远处的宗罡上人,此时赤裸上身,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蕴含着极致的力量,他手提一根降魔杵,此时猛然抡起挥落,也是爆发出一片恐怖的威能。 洪世达乃至宗罡上人,包括诸多宗师队伍,如今几乎都是全力出手,战况可谓已激烈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上百位宗师的大混战,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几乎到处都在爆发着轰鸣,一股股猛烈的波动不断的炸开。 然而。 即便如此。 那笼罩着整个灵人聚落的阵法光幕,却仍然仿若定海神针一般维系着,哪怕其表面不断的荡起涟漪和波痕,但却始终稳若泰山,没有被攻破的迹象! 这处阵法光幕的确比其他的大型聚落要略强一些,但也不可能承受这种规模的混战而始终稳定,之所以会呈现出这种情况,是因为如今这处阵法,由屹立在众多灵人最后方的那一道苍老身影所主持……灵人族老祖,灵桓! 一位天人层次的高手,统括寻木大阵,镇守之力自然是极强极强,再加上诸多灵人族宗师,乃至灵寂这位新灵祖的辅佐,哪怕上百位宗师汇聚,依旧稳若泰山。 另一边。 发起攻伐的燕虹、蒋涵等诸多宗师存在,此时却俱都是压力不小。 尽管他们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但如今大战已持续了很长时间,虽说作为宗师都气息绵长,内劲循环之下连绵不绝,但久攻不下,难免心中沉重。 也没有人敢松懈或者退去,因为一旦退开,灵人族那边的压力放缓,那么灵桓这位老灵祖就不需要再统括阵法,能够腾出手来,到时候局势混乱之下,情况或许会更糟。 如今。 双方几乎形成了相持不下的状态。 这种僵持的形势,对灵人族一方更为有利,因为他们本就是固守的一方,能够抵挡得住那无疑是最好的状况,毕竟燕虹等人的攻伐不会持久,等到再有十天半个月,虚空震荡之际,就必须要退去了,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寻木洞天。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陈牧的实力 灵桓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俯瞰整个战场。 统括整个聚落的寻木大阵,他在挡住如此繁多的攻击的情况下,其实仍然还有两分余力,但他并未以这两分余力去反击,一方面是他身在阵法内部,调动阵法之力来反击,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外面的宗师或可以联手抵挡,或可以各自退避,造成杀伤不易。 倒不如保留这一份力,一方面用来感知寻木洞天各处的状况,防备其他意外情况发生,另一方面也暂作隐藏,守到燕虹以及洪世达等人不得不退的时候。 到那时。 他再横手反击! 只是就在战况无比激烈之际,灵桓忽的眸光微闪,侧目望向某个方向。 “还是来了么……” 他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此次天外入侵,唯一一个最大的意外就是陈牧,一個能凭一己之力,与他正面匹敌的存在,可谓是扰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若是没有陈牧,燕虹那一批人马必然逃不脱他的手掌心,会被他悉数灭杀,外面的宗师人马整体实力会再降一层,甚至有可能会在他手底下死伤更多。 那种情况下。 剩余的宗师队伍纵然汇合到一起,也是仅有些许守御之力,绝对没有进攻之能,他甚至还可以继续在暗中寻觅机会,慢慢蚕食。 而陈牧的存在不但扰乱了他最初的袭杀,本身也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麻烦,迫使他始终要分出一份精力来盯着,担心陈牧在寻木洞天四处袭击破坏。 场中。 战况依然激烈持续。 不知过去了多久,距离战场还有差不多十余里的地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悄然而至,跟在后方的是方源,而前方的人影一袭朴素长衫,正是陈牧! 相隔十余里,已经能清晰的感知到远处战场上的巨大动静,也能判断出战况极其激烈,方源遥遥相望,眼眸中露出几分异色,跟在陈牧身后低语道: “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所有人都汇聚过来了。” “嗯。” 陈牧微微点头,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光,又往前走了一段,将战况尽收眼底。 这里距离寻木洞天的核心区域已经不远,寻木洞天的核心地带乃是寻木之力最强盛的地方,那里的阵法之力比起七玄宗的乾坤锁龙多半还要更强的多,若是灵人族全部退守核心区域,那以他如今的能力,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攻陷。 但燕虹等诸多人马,却与灵人族在这处地方激战,这对他来说无疑便有机会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关键就是灵桓灵寂这两位灵祖! 只要能将这两人灭杀,那么纵然灵人族核心区域的阵法比起乾坤锁龙阵更强大,可没有换血境的驾驭和调度,那其所能发挥的威能就会差上许多,难挡他的脚步! “走罢。” 陈牧并未观察太久,只略微查看战场状况之后,便即迈步向前走去。 方源这次没有紧跟在陈牧身后,而是略微靠后一个身位,悄悄走在陈牧的后方。 战场。 尽管整个战斗十分激烈,近乎白热化的程度,但当陈牧与方源走近过来,还是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很快就有大量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一见陈牧当先而来,不少人眼眸中都露出异色。 “谁?” “他是……” 如今陈牧显露的是本来面貌,尽管绝大部分人都不曾见过他的本相,但此时此刻,看着他就这么一步步走近战场,心中还是很快都浮现出一个名号。 寒北,陈牧! 寻木洞天遭逢如此巨大的变故,诞生了两位灵祖,如今几乎所有宗师队伍都汇聚在一处,这种情况下还敢泰然独行的,放眼整个寻木洞天,显然只有一人! “他就是陈牧么?” “当世唯一一位乾坤宗师,据说已能匹敌换血境……” 不少人看着陈牧喃喃低语,眼眸中皆带着几分异样的神色。 乾坤宗师,百年一出。 而像陈牧这么天资绝世的人物,在大宣更是千年难得一见,尽管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已知晓了陈牧进入寻木洞天的消息,但此时亲眼看到陈牧现身,心绪依旧难免纷杂。 “陈牧……” 也有人遥遥凝望着陈牧,眸光有些深邃。 洪世达便略微停止了攻势,将一道目光投向陈牧,他屹立在大宣宗师谱前十也有数十年了,可谓是声名赫赫,但一夜之间,陈牧从寂寂无名,直接问鼎宗师谱第一! 身为中州的绝世宗师,他此前甚至不曾听说过陈牧的名号,甚至在初次听闻陈牧的名号之时,还十分诧异,更有几分不太相信,只是此后诸多消息传来,才确定是真。 乾坤八相,包罗天地。 就是不知道他所练的五行之道,与如今的陈牧相比,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虽然他听闻了许多关于陈牧的情报,但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人比他更想一观陈牧的乾坤之道,看看这位号称千年一遇的绝世人物,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 “陈兄。” 燕虹操纵着地煞阵旗,冲着陈牧遥遥点头,同时心中也是微舒口气。 如今形势僵持不下,对他们来说是个很不利的局面,但陈牧也赶到了这里,那情况就不同了,陈牧的实力可是非同一般的,有了陈牧的加入,便有可能攻破这处聚落了! 退一步讲,即使灵人族守的下来,最后他们至少也能从容退走,灵人族想要尝试反击,也要掂量一下情况。 战况激烈,虽然因陈牧的到来而略微迟缓,但并未就此中断。 也没有人和陈牧交谈攻破这处大型聚落之后的利益分取,毕竟一方面不确定能否攻破,另一方面这里聚集的人手也实在太多,这会儿战况激烈,也根本顾不得那些。 远处。 阵法光幕的内侧,大量的灵人族也都将目光投向陈牧。 “他就是……” 灵寂遥遥凝视着陈牧,眼眸中露出一丝冷意。 陈牧之前趁着他和灵桓要对付其他队伍,无暇顾及的时候,肆意横行破坏,他心底对陈牧自然是充斥着杀机,只是他清楚凭他的能力,还解决不了陈牧。 他初步踏入灵祖的层次,如今的手段,比起灵桓还是要差了许多,而陈牧却能与灵桓匹敌,实力毫无疑问是在他之上,他最多也就是对陈牧牵制一二。 眼见陈牧一步步踏近战场。 灵寂相隔着阵法光幕,主动迎了上去,并沉声道:“我去会会他。” “好。” 灵桓看着灵寂的动作,略一沉思之后,并未制止。 灵寂是他的继承人,等他身死之后,是要负担起支撑整个灵人族的重任,这样的存在自然不能是温室中养出来的花朵,适当磨砺一番无疑是一件好事。 虽说陈牧的实力极强,甚至不弱于他,但灵寂终究也是踏入了‘祖境’,与他屹立于同一个层次,何况灵寂也不会出去和陈牧相斗,只是隔着阵法光幕去和陈牧交手一番,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太多危险。 并且如今的场中,最适合去抵挡陈牧的,也的确只有灵寂了。 毕竟他要统括阵法,兼顾各处,能分出的精力不多,而其他人境界都不够高,没达到灵祖的境界,实力上就相差了极多,无法与陈牧这样的人物对抗。 灵寂这位灵祖,在战场上也是极其惹眼的,他一有动作,也是立刻就引起了诸多人物的注意,大量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很快就看到灵寂是在迎向陈牧。 一时间, 全场瞩目! 但见陈牧与灵寂,彼此之间相隔着那阵法光幕,就这么向前迈步,直至距离阵法光幕仅有二十余丈的位置,一内一外彼此相视。 灵寂的眼眸中率先涌起一丝战意,毕竟陈牧是能与灵桓匹敌的存在,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用来磨砺自身的极佳对象! “木灵衍生!” 灵寂率先出手,整个人来到半空中,身上涌现出一股磅礴的碧色绿光,与下方的寻木枝干交汇,霎时间令寻木剧烈震荡。 继而那粗壮的寻木枝干不断扭曲之下,一丛丛的枝干疯狂生长,化作一条条苍龙,浩浩荡荡向着陈牧绞杀而去,要将陈牧碾的粉碎! 灵寂的实力,在场的上百位宗师,如今基本上都是一清二楚的,的确是迈入了换血境的门槛,而陈牧同样是能匹敌换血境的人物,两人交手,情况将会如何? 一时间。 甚至整个战场都略微顿住,大量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而就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下,面对灵寂这率先发起的一击,陈牧却似并未看到那横压而来的无数条粗壮木龙,而只是将目光投向阵法光幕后方的灵寂。 “你犯了错。” 他淡淡的开口了。 “你不该离我这么近的。” 陈牧的话语十分平和,透过阵法光幕,落入了灵寂的耳畔。 作为新晋的灵祖,他和灵桓一样,也通晓大宣世界的语言,能听得懂陈牧的话语,只是这句话让他略微一怔,一时之间不解其意。 但。 就在下一刻,灵寂明白了。 而明白陈牧的意思,付出的是极其惨烈的代价! 面对那袭来的扭曲木龙。 陈牧动了。 他一动之下,犹如惊雷般炸开,整个人向前一冲而去,这一下暴起的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恶,近乎骇人听闻,原地甚至肉眼可见的留下一片人形的气浪! 轰!!! 这一声炸雷般的轰鸣,并非陈牧动身时发出,而是在陈牧身影冲出去之后,才迟一步荡开,这一幕落入在场众多宗师的眼中,立刻就引发一片震骇。 声未到,人先至! 这是快到了极致的一种体现,是一种武道巅峰的手段,纵然是在换血境之中,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也不多,而且往往只是剑法乃至刀招,能快到这个地步。 可陈牧却是以血肉之躯,突破了那个界限! 几乎就是一刹那间。 陈牧那快到近乎仅余一道残影的身躯,就硬生生的撞进了那一片交错扭曲的木龙之中,犹如星辰坠落一般,将那疯狂生长的寻木撞的一片片崩裂炸碎! 他自始至终没有出招,仅仅只是凭借血肉之躯的一撞之威,就已生生碾碎了灵寂的攻势,一下子欺近了阵法光幕的近前! 灵寂瞳孔剧烈收缩。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此时此刻,面对那突然欺近的陈牧,他只觉得浑身汗毛炸起,一种惊悚的感觉从内心之中升腾,几乎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疯狂的向他传递着危险的讯号! 哪怕面前还隔着阵法光幕,隔着一层由灵桓操纵的寻木之力,他内心中也没有半点的安全感,只有一种仿佛一只脚踏在生死边缘的恐怖感觉。 “不好。” 灵桓早在陈牧动手的那一刻,就面色剧变。 他乃是天人层次,尽管能调动的力量受到这方天地的限制,但他的感知却是毫无削弱,是实实在在的天人境界,相比起灵寂,他能更清晰的感受到陈牧这一撞之威,感受到陈牧那副肉体之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这份力量,比起两个月前与他交手的时候,强了远不止一筹! 这不是灵寂能够抵挡的! 尽管不知道陈牧身上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这种近乎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此时面对突然发生的危机,灵寂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就调动阵法,疯狂抽取寻木之力,使得整个阵法光幕碧色光华暴涨,试图阻拦陈牧。 但这仍然迟了一步。 陈牧以一撞之威,硬生生碾碎了灵寂的招式之后,欺近阵法光幕近前,手中捏起的拳印便没有丝毫留情,爆发出沛然磅礴的乾坤之力,径直压在了那碧色的光幕之上。 轰!!! 一声震天动地般的轰鸣。 阵法光幕在陈牧这一记拳印之下,陡然向内凹陷下去,继而被硬生生的击碎贯穿,附近的虚空炸碎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痕,犹如蜘蛛网一般蔓延。 贯穿进阵法内的那一道拳印,更是裹挟着无可抵御般的恐怖威能,向着灵寂碾压过去。 砰。 一片鲜血炸开。 灵寂的身体仿若一个破口袋,远远的向后抛飞出去,沿途撞碎了不知多少建筑,伴随着一片片崩塌破碎的声音。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天人之力 全场一片死寂。 无论是蒋涵,亦或者是燕虹,洪世达等人,几乎全部都定格在原地,都露出几分震撼和不可思议的神色,遥遥望着这一幕。 这处大型聚落的寻木大阵,可是由灵桓这位老灵祖亲自居中调度的,其威能远比其他的阵法要强了不止一筹,可在陈牧面前,仍然被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轰破! 甚至。 不止是阵法光幕,这一击将阵法贯穿之后,仍然裹挟着无可抵御的巨力,将位于内侧的灵寂近乎摧枯拉朽般一击而溃,呈现出的是近乎碾压般的姿态!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要知道灵寂可也是一尊比肩换血境的灵祖了,哪怕弱上一些,也实打实的迈过了那个门槛,远非宗师所能比拟,即使是洪世达、宗罡上人等绝世宗师,对上灵寂也完全不是对手,最多也就是有一定全身而退的把握罢了。 可灵寂在陈牧面前,却又毫无招架之力,隔着阵法光幕都被陈牧一招击溃! 怎么会这么强?! 陈牧……他已迈入换血了? 宗罡上人以及洪世达等人,看向陈牧的目光近乎都透着几分呆滞,心中更带着几分无法置信,在寻木洞天应该是不可能迈过换血界限才对! 而且以他们的眼界,也勉强分辨的出,陈牧举手投足间,并不具备换血境那种一举一动皆有天地之力相随的‘身合天地’的状态,之前施展的纯粹是武体之力! “混账!!!” 也就在众人一片震撼之际,一声蕴含着惊怒的苍老声音犹如雷霆炸开。 就见灵桓这尊老灵祖,须发乱舞,整个人沐浴着碧色的寻木之力,漂浮到了半空之中,眼眸中露出震怒无比的神色,遥遥望向陈牧。 他一声怒吼,霎时间脚下的寻木开始剧烈震颤,不止是寻木,连同虚空,乃至整片天穹,似乎都在剧烈的震荡,每一份天地之力都在疯狂的游离。 嗡!! 但见灵桓高举一掌,向着陈牧隔空压落。 这一掌遥遥落下之际,整个寻木大阵的阵法光幕都荡起一片片仿佛潮水般的涟漪,继而涌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汇聚出一方碧色的巨大掌印,向着陈牧悍然压落! 这掌印尚未落下,仍然还在急剧的壮大,附近寻木之中的磅礴伟力,以及天地之间的浩荡力量,都在不断的汇聚灌注其中,聚敛合一,那种可怖的威能,令附近的诸多宗师都为之窒息,纷纷骇然退后。 哪怕是洪世达,宗罡上人等绝世宗师,也都是面露惊悚之色。 “天人之力!” 燕虹更是震惊出声。 过去灵桓袭杀各方宗师之时,由于皆是孤身行动,且其天人境界本就受到一定限制,因而除了陈牧一场激战,察觉到灵桓已达到天人层次之外,其他人始终不知晓此事。 但此时此刻,灵桓驾驭寻木大阵,施展出的这一招,那就彻彻底底的展现出了天人层次的力量,那是一招之间,天地伟力相随! 灵桓本身天人境界受到限制,发挥不出真正天人的实力,但此时此刻,依赖寻木大阵加持的情况下,他却终于将天人之力完全展现了出来,这是意境第三步的伟力,无论在大宣乃还是外海,都已是当世武道最巅峰的力量! 纵然不是直面这一击,附近的许多宗师也俱都觉得头皮发麻,身上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般的沉重,犹如直面天地之感。 然而。 直面这股沛然无匹的天人之力的陈牧,此时此刻却毫无任何惧色,反而是仰头望向那压落的碧色巨掌,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许久不曾涌现的兴然之色。 那沉寂了许久的一身血气,此时也似旺盛的涌动起来。 “来得好。”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纵然是尹恒、血隐楼主这些换血境太上,都难是他几招之敌,也唯有天人高手,才称得上是对手,如今的灵桓驾驭阵法,能发挥出完整的天人之力,对他来说却是恰到好处,正好让他来试一试天人高手的真正手段! 面对那仿若苍穹塌陷的巨掌,陈牧毫无退意,整个身躯涌起一股澎湃的罡劲,在原地拉开一個架势,周身之上乾坤之力汹涌弥漫,八相之光轮转不息。 咔!咔!! 仅仅只是轻微的动作,便令周身的虚空为之碎裂,形成密密麻麻的白色裂隙! 以乾坤武体驾驭乾坤领域,陈牧就这么昂首向天,迎着那天人巨掌,悍然打出一记天地轮印,璀璨的光华凝聚于拳面之上,犹如划破黑夜的一抹流光。 看似渺小的天地轮印飘然而上,与灵桓的一记天人掌印碰撞在了一起,继而两股力量陡然定格在空中,然后一股仿若毁天灭地般的威能轰然炸开! 轰!!! 天穹之上,数十丈方圆的虚空为之炸裂,浮现出一片片白色裂痕。 而在那崩裂一大片的虚空中央,则赫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令人目光触之则惊的碎裂痕迹,一经出现,就疯狂的吞噬着附近的一切,席卷四面八方。 “虚空裂缝……” 燕虹屹立在远处,遥遥望着这一幕,眼眸中只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虚空裂缝! 这是真正的虚空裂缝! 她虽不是绝世宗师,但她出身皇室,对于许多武道境界了解的远比很多人都要更多,她知道虚空是有‘厚度’这一概念的,寻常换血境高手,最多也就是震出白色裂隙,唯有两位天人层次的存在,彼此相斗之际,才有可能彻底的撕裂虚空,打出虚空裂缝! 灵桓展现出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又驾驭寻木大阵,爆发出的力量毫无疑问达到天人层次,可陈牧竟也达到了那个高度,彼此一招之下,彻底撕裂了虚空! 嗡。 漆黑色的虚空裂隙横贯天宇,哪怕仅有数尺之长,也仿若某种最为致命的威胁,令人看上一眼便觉得脊背发凉,更是不断的吞噬着附近的一切。 无论是灵桓打出的天人掌印,又或者是陈牧挥出的一记天地轮印,两者都被这漆黑色的虚空裂隙吞噬,所有的余波都不曾荡开,悉数被埋入其中。 终于。 约莫十余息之后,绵延的白色裂隙迅速的弥合消失,继而那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也是逐渐的变淡,化为白色,最后也是消弭于无痕。 而原本那激烈的战场,此时也是彻底停滞了下来,无论是那上百位来自大宣、外海的宗师,亦或者是灵人族一方的人物,都尽皆陷入短暂的沉寂。 “……” 灵桓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一束碧色光辉通天彻地,与天地相连,整个人仿佛交融天地之间,与寻木,与这方世界合而为一。 但展现出如此伟力的他,此时的脸色却是异常的难看。 “这不可能。” 他死死的盯着陈牧。 刚才那一击,他发挥出真正的天人之力并驾驭整个大型聚落的寻木阵法之力,比起陈牧所发挥的力量甚至隐约还要略强一筹,但这略强的一分却没有占据到丝毫的优势,因为陈牧的实力,也是的的确确跃升到了他这个层次,跨过了天人的门槛! 虽并非天人,甚至尚未完成换血,但陈牧如今单凭体魄之力,已能硬撼天人之威! 天人层次彼此之间的交手,除非是差距极大,否则往往都很难分出胜负,因为互相交手间很容易撕裂虚空,打出虚空裂痕,继而就会将所有的余波皆容纳吞噬。 陈牧跃升到了这个高度,也就意味着即使他驾驭寻木阵法之力,也难以奈何陈牧! 这也是最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 要知道。 他也是依赖寻木大阵,汲取了极其澎湃的一片寻木之力,方才能展现出这个层次的力量,可陈牧呢?陈牧凭借的是纯粹的体魄之威,就达到了这个高度! 这也就意味着,倘若不是身在阵法之中,倘若不是驾驭阵法之力,而是在外和陈牧单独交手,他已远非陈牧的对手! 明明两个月前,陈牧的实力还与他不相上下。 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眼前此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体魄能强横到这种地步,那乾坤轮转的循环,让他感觉都不像是在面对一个人,而是在面对一片茫茫天地! “你不来,那便轮到我了。” 陈牧依然屹立于原地,他脚下的寻木隐约可见一片碎裂的痕迹,但整个人身上却毫无任何变化,他眸光泰然看着阵法内部的灵桓,语气平缓的开口。 唰!! 就在下一刻,陈牧整个人陡然消失在原地,一刹那间来到了数百丈的空中,继而右手以横,以掌为刀,迎着下方一刀斩落! 但见一抹恢弘刀气,弥漫着黑白二色的阴阳之光,以沛然无匹的力道横贯而下,沿途虚空噼里啪啦的不断崩裂,炸开一片片的白色裂隙。 “哼!” 灵桓尽管心神震动,无法理解陈牧身上的变化,但此时眼见陈牧再次动手,却还是冷哼一声,他终究是天人高手,还不至于畏惧,迎着陈牧的刀气一指点出。 霎时间风云变幻,天地动荡,一股股浩浩荡荡的灵力聚拢,与寻木之力纠缠环绕,在阵法光幕之上汇聚成一根古朴而碧绿的手指,指纹清晰可见,迎着陈牧一指点去。 咔! 指印与刀气在虚空中碰撞,毫无意外的再一次撕裂虚空。 但陈牧这一次却并不停手,右手不断高抬,一记记混杂了乾坤之力的刀气落下,以乾坤演化万相,那一束束绵延的刀气,足以抹杀在场任何一位宗师,好似雨点般倾泻。 灵桓这边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的调动寻木之力,挥起一片片连绵的潮汐,引得下方的寻木开始疯狂生长,蔓延出一道道的粗壮的藤蔓,横贯绵延,与刀气碰撞。 一时间。 虚空不断崩裂,附近的天地犹如钟鼓一般,不断的鸣响动荡。 在场的诸多宗师一时间都被天穹上的大战引得失神,这毕竟是天人层次的交手,乃是接近世间顶点的力量,哪怕是顶尖宗师,一生也未必能见到几次天人交战。 不过。 众人到底也是横行一方的宗师,很快还是有人回过神来。 燕虹作为皇室中人,曾见识过不止一次天人切磋,她第一时间醒神,尽管心中仍然为陈牧的实力而震动不已,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份震动压抑下去。 “诸位,正是时机,莫要发愣!” 她出言提醒。 如今陈牧以一己之力,与灵桓交手的同时,甚至还牵制了寻木大阵的绝大部分力量,而灵寂又被陈牧之前一招击溃,如今生死不知,在场所能抵挡他们的力量已经寥寥无几! 陈牧和灵桓的强弱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分出胜负的,但若是他们这边攻破进去,将阵法完全摧毁,那么失去了阵法凭依的灵桓,也就无法再发挥出这种天人层次的力量,到时候灵人族的抵抗将彻底崩溃! “动手!” 蒋涵回过神来之后,动作更为干脆,一声呼喝之后,紧接着就配合众多宗师,再一次向前方的大型聚落发起了攻势。 一时之间, 大战再次爆发! 只是这一次,在陈牧牵制了灵桓以及绝大部分阵法之力的情况下,仅仅只是蒋涵、燕虹等两批人马的出手,就已然令那大型聚落变得岌岌可危! “宗兄怎么看?” 洪世达眼神复杂的看着天穹上,陈牧和灵桓的交手,片刻后收敛视线,望向另一边同样眼神复杂,有震撼,有不可思议,也有几分失意的宗罡上人。 宗罡上人听到洪世达的话,回神并叹了口气,道:“看不明白,但他应该不曾换血,能具备这种程度的武体之力,恐怕五脏、六腑甚至是洗髓这一境,他都练到了临近极限的地步,或者皆已达到极致……” 淬体武道前四境,世间皆知晓其极限。 尤其作为绝世宗师,他和洪世达,当年也都是绝代天骄,前四境也都练到了极致。 只是从五脏境开始,就再也触摸不到极限了,甚至都不曾听说过有极限,只怀疑五脏境的极限或许是第十二次,亦或第十三次,而六腑的极限就更虚无缥缈。 但陈牧如今展现出的,这种近乎登峰造极的体魄之力,举手投足间皆撼动虚空,能令虚空破碎的力量,绝对不是单纯的乾坤武道所能达成,必然是以层层的极限所堆砌! 他不及也。 这份根基上的差距,已不是修行所能弥补的了,本想见识一下陈牧的乾坤之道,来以此揣摩自己的武道修行,结果反倒是令武道之心都有了些许动摇。 但他毕竟是绝世宗师,屹立于洗髓境最巅峰的存在,还是很快就调整心绪,并冲着洪世达道:“好了,洪兄,你我也出手,早些攻破此处如何?” “善。” 洪世达微微点头,继而望向前方,身影一动,也是悍然出手。 宗罡上人则一步跨过,紧随而上。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战 轰!轰!轰!! 洪世达以及宗罡上人出手,也令在场的诸多宗师逐渐醒神,并纷纷发起攻杀,一时间战场再次变得激烈起来,但这一次却是灵人族一方受到了绝对的压制! 陈牧对抗灵桓以及大部分阵法调度的寻木之力,灵寂又被他一招击溃,能抵挡洪世达等人的力量寥寥无几,阵法光幕被打的不断的摇晃激荡。 “……” 灵桓脸色难看至极,他有心要分力去驱逐洪世达等诸多宗师,但陈牧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招一式的攻杀令他不得不全力对抗,根本无法分心他顾。 在开战之前,他根本没预想过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如今局势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本来他统辖阵法,仍有余力,纵然陈牧杀出,也有足够的把握抵挡,但陈牧的实力激增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超出了预计,更一招击溃了灵寂,这已经不是打破了战场的平衡,而是直接将整个战场的局势都几乎掀翻了! “咳,咳咳……” 就在局势岌岌可危之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聚落后方的废墟中响起,就见灵寂这位新晋灵祖踉踉跄跄的现身出来,浑身上下满是血迹,连一身肌肤都遍布裂痕,仿若一个遭到撞击的瓷器,随时都要碎裂一般,显得十分恐怖。 嗡!! 灵寂咳出一口鲜血,然后略显艰难的打出一击,释放出一束灵光,将一处向内凹陷的阵法光幕重新撑住,不过样子看起来也是十分勉强。 显然受到陈牧之前那一击,虽然因阵法光幕削弱了许多力道,不曾被一招轰杀,但也是受到了重创,连出招御敌都已极其艰难。 正在汇攻阵法的众多宗师,一见灵寂这般惨状,自然是毫无惧意,纷纷目光冷冽的继续攻杀,皆是紧抓战机,俱都一副趁他病要他命的架势。 不过。 众人心中振奋之余,看着灵寂这般惨状,心中也难免波澜起伏。 不管怎么说,这位灵人族的新晋灵祖,都是一尊比肩换血境的高手啊! 躲在阵法光幕的内侧,却被陈牧一击生生打穿了阵法,一招重创到这幅惨状,这是何等震撼的力量。 遭受重创的灵寂此时,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同时,看向天穹上灵桓和陈牧的激斗,眼眸中也同样还残留着几分无法置信,他无法理解陈牧怎么会强到这个地步,明明据灵桓所言,陈牧的实力也就与灵桓相仿,比他强上一些但也不会太多,可实际上却已是质的差距! 灵寂的现身让随时都要崩溃的阵法光幕勉强又稳住了些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强行支撑,且根本扛不住多久。 终于。 眼见局势不断恶化。 沐浴着碧色灵光漂浮在空中的灵桓,眼眸深处终于闪过一丝决然,似是做出了什么决断一般,发出了一声难以理解的怪语。 “骨哩那……” 这是灵人族的语言,像是在下达什么命令。 伴随着声音的荡开,下方的诸多灵人俱都是霍然抬头,看向上方的灵桓,各自目光震动,而灵寂也是露出一抹不甘心的神色,但最终也只能咬了咬牙。 陈牧微微眯起眼睛,他虽不懂灵人族的言语,但从对方的神态动作上,他也能推断出一二,大致知晓灵桓想要做些什么,当即向前接连挥出数记拳印。 轰!轰!轰!!! 碧色的阵法光幕向内凹陷崩裂,被硬生生的砸出三個窟窿,拳印浩浩荡荡的压落,袭击向下方的灵寂以及众多灵人族的人马。 “哼!” 这时灵桓却是发出了一声冷哼,右手一扬,那根寻木心枝不知被他从哪拿出,信手一挥之下,就甩出一大片的碧色光华,犹如洪流一般席卷过去,将陈牧的拳印阻挡。 紧接着其双臂高举,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深邃,周身灵光层层激荡,不断的暴涨,仿若什么枷锁破裂一般,整片天地间的寻木之力也是不断的动荡,甚至连这株绵延近万里的寻木巨树,似也是为其而发出轻微的摇晃和摆动。 一道道澎湃的寻木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灌注向灵桓的身躯,将其环绕其中。 “天人界限……” 陈牧凝视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并自语一声。 灵桓乃是实质上的天人层次的高手,只不过其天人的手段在寻木洞天中,受到这方世界的限制,但既然是限制,就很可能会有某种打破限制的方式。 而此时此刻。 灵桓便是依靠某种手段,强行冲破了天人的界限和枷锁! 若是放在之前,灵桓施展出这种手段,连他也要忌惮三分,退避三舍,但现如今的他,纵然灵桓以某种禁忌手段强行冲破限制,他也完全不惧! 并且。 以他如今的境界,也完全看得出来,灵桓维持这种真正的天人姿态极其勉强,恐怕是以透支生命作为代价,甚至陈牧能注意到灵桓的肢体和皮肤,表面都在逐渐出现细微的裂痕。 “天人姿态。” “不好,老家伙要拼命!” 燕虹等诸多宗师也都注意到了灵桓身上的变化,此时都是目光微变。 一尊天人高手施展拼命的禁忌手段,那自然是极其恐怖的,若非他们这边也有一尊近乎比肩天人高手的陈牧在,他们恐怕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选择退避三舍。 嗡!! 也就在下一刻,但见那摇摇欲坠的阵法光幕,呈现出一片片的破碎之景。 本来承受陈牧以及诸多宗师的联袂攻杀,这阵法就已经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而今被灵桓强行抽取了大部分的寻木之力归于自身,阵法也就更濒临崩溃的边缘! 终于。 伴随着一声破裂的咔嚓声,继而一道道裂痕不断蔓延,整个阵法光幕终于轰然破碎! 而几乎就是在阵法产生裂痕,并逐渐破碎的同时,阵法内侧的诸多灵人族,包括灵寂在内,都是第一时间往后退却。 灵寂遥望天穹上,沐浴碧色光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势的灵桓,眼眸中满是不甘的神色,但还是随着众人一同退去,他如今身受重创,是无法与灵桓并肩作战了。 而灵桓的寿已千年,即使以灵人族悠长的寿命来说,也早已是临近大限,施展出这一招来强行承载寻木之力,将自身化为阵心,纵然是能够击退陈牧等人,也离坐化不远了! “……” 灵寂又看向陈牧的身影,更是一阵咬牙。 若不是陈牧,他们此次足可将攻势全部抵挡下来,甚至半个月后还能反过来追击一二,将这些天外敌手留下一部分,挽回一些损失,可现在全都成了泡影。 但即使他心中满是不甘和恨意,此时也只能咬着牙退去,因为他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是灵桓以禁忌之法为代价,要给他们留出遁逃的空间,他必须要回去禁地,然后尽快的疗伤,并掌控核心区域的寻木大阵,那里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想走,没那么容易!” “留下!” 眼见灵寂等人退走,洪世达等诸多宗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此时纷纷大喝出声,便要向着灵寂等人追杀过去。 相比起屹立于天穹上,浑身散发出恐怖威势的灵桓,显然还是身受重创的灵寂以及那一批灵人族的人马更好欺负一些,他们自然是不愿留在这里和灵桓硬拼。 然而。 就在洪世达等人试图追杀灵寂等人之时,屹立于天穹上的灵桓,沐浴着恢弘的灵光,身影伟岸仿若和万里寻木融为一体,他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无怒无恨,只是十分平淡的挥了挥手,继而下方那绵长的寻木枝干,便发出一声轰鸣,疯狂的动荡起来。 霎时间四面八方的寻木都为之扭曲,继而近乎无穷无尽的枝干从各处延伸出来,好似一片滔天树海,向着洪世达等上百位宗师席卷而去。 这一片片的树丛铺天盖地,遮云蔽日,恢弘而无量,从中延伸出的每一条枝干,都蕴含着汹涌澎湃的寻木之力,好似一条条木之苍龙,横贯天宇。 试图追杀灵寂等灵人族的洪世达以及众多宗师,立刻就被拦住了脚步。 天穹上。 陈牧神色淡然的看着洪世达等人被拦下,看着灵寂以及诸多灵人族遁逃,他的神情并无任何变化,或者说在如今的他眼中,灵寂等人不过蝼蚁而已,逃便逃了,也没有什么。 如今的他,眼中唯有灵桓一人而已! “本以为你在这寻木洞天,发挥不出真正的天人之力,不过你却还有这般禁忌之法,虽说有些勉强,但也是个合格的对手了,与你一战,倒也不枉。” 灵桓是他修行武道至今,所遇见的第一位天人层次的高手,甚至如今施展禁忌之法后,已是完全状态的天人。 而他,淬体武道,从磨皮练肉,到易筋锻骨,再到五脏六腑,直至练就洗髓武体,一步步皆行至极限,可以说等他离开了寻木洞天,便是冲击换血境之时。 在那之前。 能以一位完全状态的天人高手,作为对手,来印证他的武道,亦是幸事! “我对你们那方天外了解不多,但以你之天资能为,纵然是在那……也足可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只是如今的你,要过老夫这一关,或还差了些。” 灵桓屹立于天穹之上,一双苍老而碧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晶体在不断的碎裂,渐渐的有血丝蔓延开来,可天人姿态的气势却是恢弘而浩荡。 唰!! 就在下一个瞬间,灵桓动了,整个人一刹那间来到陈牧的近前,他手中的那节寻木心枝不知何时已然寸寸融化,化作碧色融入了他的体内,这时候向陈牧挥出的,是朴实无华的一记拳印,拳印中碧色灵光弥漫交织,形成一方看似渺小,但却有伟岸之感的寻木印记! 这与之前灵桓驾驭调动阵法之力不同,这一次是真正的天人姿态,发挥出的亦是真正的天人手段,一招之下,天地相随,这一记拳印,好似令天地都在扭曲,无可退避!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有的只是归于朴素的伟力! 面对灵桓这一记真正的天人拳印,感受着那仿佛在直面整片天地,直面万里寻木的磅礴和伟岸,陈牧心中却并没有任何的畏惧,反而感到一丝心潮澎湃,浑身上下每一滴血液似都在剧烈的震颤着,仿佛都酝酿着无穷的战意,甚至隐约就要这般升华蜕变,承载天地的冲刷与洗练,迈出通往淬体武道至境的一步。 当然陈牧知晓这是一种错觉,寻木洞天不足以承载换血境的蜕变,这种感觉也只是灵桓以天人姿态,驾驭天地之力,引发的些许变化而已。 没有多余的话语。 陈牧抬手,同样是一记拳印迎击而上! 乾坤八相之光轮转凝练,归于拳面之上,一样是朴素无华,打出的也正是天地轮印! 轰!!! 两道拳印在空中碰撞,继而一下子炸裂。 陈牧的拳与灵桓的拳都不曾接触到一起,而是在相隔约莫三尺的距离,就已彼此停下,中央那三尺间隔的虚空,此时呈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裂痕,一下子炸裂绵延数十丈,更是不断的破碎蔓延,直至最中央处,崩裂出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 唰。 陈牧和灵桓同时收手退后,紧接着各自身影一闪,出现在数十丈外,又是第二招。 第三招, 第四招, 第五招, 两人的交手相斗,仿若市井小民一般挥起最朴素的招式,但彼此身影却在不断的闪烁,而每一次碰撞之后,原处的虚空几乎都会为之炸裂,炸开一道道漆黑的虚空裂缝! 以禁忌秘术吞噬了大量寻木之力,并解除了限制,强行拔升到完美的天人姿态的灵桓,以及七境极限,武体达至极致的陈牧,短短时间就交手了数十招。 这数十招看不出孰强孰弱,但天穹之上的碎裂却在不断的绵延,许多裂痕尚未弥合,就再一次被震的碎裂,最后绵延数百丈的区域都是一片片白色裂隙,好似整个天穹都化作了破碎的冰面一般,要崩裂塌陷下来! 下方。 洪世达等诸多宗师,仍然被那一片树海洪流阻拦,不过许多人也都在看着天穹之上的大战,这是真正天人层次的交手,哪怕身为宗师,一生也未必能见到几次,眼中几乎都是对力量的震撼,对武道巅峰的向往,叹为观止。 伴随着陈牧和灵桓的交手不断加剧,尽管彼此速度都快到了极致,在天穹上不断的闪烁,但还是隐约能看得出,两人之间逐渐出现了变化。 就见陈牧的手臂,时不时浮现出破裂的血痕,但这血痕仅仅只一出现,就迅速的弥合于无形,而对面的灵桓,则是全身上下都逐渐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并不断的蔓延交织,从裂痕中更是渗透出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怖,仿佛随时都要彻底崩裂! 若灵桓是在大宣世界,是不受限制的真正天人,或许能与陈牧匹敌而不落下风,但以禁忌之法强行打破界限才能发挥出完整的天人之力……灵桓这位天人老祖,不是陈牧的对手!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天人陨落 “咳,咳咳……” 灵桓浑身上下密布裂痕,仿若一尊碎裂的瓷器,样貌可怖,与陈牧再次交手碰撞后,剧烈的咳嗽两声,使得身上的裂痕碎裂的更深,鲜血也止不住的流淌。 而此时的下方,那被他强行激发的寻木之力,蔓延出来的滔天树海,也变得逐渐萎靡下来,无法再拦住洪世达等众多宗师,渐渐的被各方宗师打的分崩离析。 此刻。 任何人都看得出,灵桓这位老灵人,生命已如风中残烛,摇曳将熄。 但命至尽头,灵桓却不曾露出任何挣扎的神色,仍然保持着平静,千年的漫长岁月他对于生死早已没有那么在意,此刻遥望着陈牧,忽的说道: “若是在你们那方天外,你未必能胜过老夫。” “或许吧。” 陈牧坦然回应。 以灵桓的本事,能在寻木洞天踏入天人层次,那么若是诞生在大宣世界,必然是一尊纯粹的天人高手,在不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与他一战那就胜负难料了。 即使灵桓的体魄是个弱点,在换血境当中算是最差的一类,但天人合一的层次带来了太大的增幅,而他毕竟还在洗髓之境,尚未踏出换血那一步。 陈牧没有说的是,若是在大宣世界,灵桓或许是一尊不受限制的天人,但他也必然会踏过换血境的门槛,登临淬体武道的最后一境! 灵桓注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到了此时此刻,陈牧也并没有去羞辱灵桓的打算,毕竟对方也是一尊天人,且是第一位与他交手的天人,算得上是以性命来掩护灵寂等众多灵人族撤离,值得他尊重。 以灵桓的手段若是想孤身逃走,在施展了这种禁忌秘法之后,第一时间就能遁逃,他大概率是难以拦住的,只是对方没有那么选择,而今到了这时,即使要逃也没有意义了,陈牧能看得出灵桓的身躯在崩溃,已是不可逆转的溃散。 “再接老夫最后一招罢。” 灵桓任由身上的碎裂不断蔓延,只目光深邃的凝视着陈牧,忽的双手在身前蓦然一合,霎时间下方的寻木剧烈震荡,从四面八方的寻木树冠之上,仿若无穷般的寻木之力汹涌而来,向着他的身躯灌注。 这一举动更加快了他身躯的破碎,但却也让他的气息不断的暴涨。 哗啦。 下方那些纠缠洪世达等人的蔓延树海,这时候仿佛也被抽取了力量,本就已经萎靡,现在则是迅速的枯萎,化为尘埃溃散,继而整个场中只剩下沐浴着碧绿之光的灵桓。 他那碎裂的身躯中不断有汩汩鲜血流淌,这些鲜血并非纯粹殷红的色泽,而是浸染上些许碧绿,只是却并不给人妖异之感,反而是令人觉得神圣。 “……” 陈牧屹立于天穹,神情依旧泰然。 灵桓的殒命已不可逆转,再怎么禁忌的招数,也威胁不到层次相同的他,这是灵桓的最后一击,也正合他领教一下天人高手的最终手段。 灵桓沐浴着汹涌的寻木灵力之光,就这么遥遥望着陈牧,继而忽的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上方,望着那犹如伞盖一般,遮云蔽日的寻木树冠。 “落叶归根。” 伴随着这句话的吐出,霎时间整个天地间汹涌的灵力尽皆凝固静止。 风停了。 那不断摇摆的寻木枝叶,也是悄然归于沉寂。 绵延万里的寻木,仿佛蕴含有智慧一般,似散发出了些许哀悼的意念,令整个寻木洞天的天地之间,都弥漫上了一层寂寥。 也就是在下一刻,就见灵寂那碎裂的身躯中,鲜血不再涌出,反而是整個人急速向下坠落,一头栽在寻木一截宽大的树干之上。 落地的那一刻,他身躯中涌出的鲜血悉数褪去血色,转化为一片片的晶莹碧绿,同时整个人也从碧色的状态,逐渐化为深沉的棕色,与下方的寻木融为一体,这次却不是消失在寻木之中,也不是依靠寻木遁逃,而是整个人彻底冰雪消融,化为了寻木的一部分! “不好。” “走!” 洪世达等诸多宗师皆在附近,此时看到这一幕,第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但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几乎所有人都是脸色剧变,竭尽全力的向四面八方退去。 也几乎就是在众多宗师暴退的一刹那。 那与寻木融为一体的灵桓,其身躯彻底变成了寻木的一部分,化作一截延伸出来的枝干,继而陡然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生长,一下子轰然席卷出无穷无尽的枝干! 漫天的枝干向着洪世达等诸多宗师袭击而去,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根,则是直袭陈牧,一刹那间便已经横贯天穹,蔓延至陈牧的身前! “落叶归根么,如此落幕,倒也符合天人之格。” 陈牧面对那袭来的粗壮枝干,这枝干与之前灵桓施展的招数不同,乃是彻底与万里寻木融为一体,好似寻木本体所挥出的一击,犹如煌煌天威,沛然而无可抵御。 只是陈牧却并不惧怕,早已调动罡劲演化乾坤的他,信手一挥,八相之光汇聚交织,化作一个轮转的太极图案,继而向内收缩,归于一点。 “天地归一!” 这是天地轮印最极致的手段,过去的他尚且难以施展出这一招,但在极限洗髓之后,淬体七境皆达极限,彻底圆满无缺,使得他终于能将一切力量聚合归一! 原本是以轮印形态,以彼此相生而轮转交汇的八相之力,此时是完全重叠汇聚到一起,凝练为一点,化作了似乾坤,又似混元的一点晦暗的明灭之光,坠落而下。 这一点光辉就这么落进那延伸来的寻木枝干中。 滋。 整个枝干蔓延的速度骤然迟缓,仿若陷入了泥沼一般,逐渐的停滞下来,最终在距离陈牧还有大约不到两丈的位置,彻底定格在了空中。 旋即一点灰暗的光,从那寻木枝干的最前端绽放出来,然后一寸一寸的向后蔓延,每蔓延过一处,那里的寻木枝叶就迅速的泯灭,化为灰烬尘埃。 嗡!! 最终那延伸向陈牧的寻木枝干,一片片的湮灭殆尽,一路溃散到底。 甚至连往其他方向延伸,袭击燕虹等诸多宗师,试图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的那些枝干也俱都受到了影响,速度尽皆变得迟滞下来,最终仅仅只有寥寥三五人被席卷,其余人尽皆摆脱了那袭来的寻木枝干,退到了远处。 “唉……” 冥冥中似有一声叹息传来。 灵桓的身躯早已消失不见,彻底化作一部分的寻木枝干,看不见人形,不过作为天人层次的存在,他的心魂尚未完全泯灭,仍然交融在天地之间。 只是失去了躯壳的凭依,他的心魂也在迅速的溃散,只残余最后一点意识,目光掠过了陈牧以及那些遁逃的宗师,又看到已经逃至临近核心区域的灵寂等人,最后收敛视线,将目光投向上方的天穹,望向天穹尽头的茫茫虚空。 “家乡……” 他最后残存的一点灵光,散发出这个意念,旋即心魂彻底归寂,消散于天地。 由于这是心魂的意念,故而距离最近的陈牧也有所感知,这不是语言,而是更纯粹的意念,因此不需要分辨也能够理解,只是灵桓这最后的残念,却让陈牧心中微怔。 家乡。 他抬头看向前方,看向那茫茫万里的寻木巨树,看着这一方寻木洞天。 此地乃是寻木洞天,灵桓明明已‘落叶归根’,可他最后残存的意念,最后的心心念念,那带着的一丝遗憾,为何会是‘家乡’。 倘若这里不是他的家乡,那么他的家乡又在何处? 陈牧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最终还是将思绪收敛,没有继续探寻下去。 也许。 就如他所预想的那样。 既然存在依附着大宣世界的洞天,那么就应当也存在着更为庞大的洞天世界,甚至是能够大到和大宣世界相仿的程度,而这寻木洞天,或许并不只与大宣相连。 但这些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至少到目前为止,虚空依然是他无法去探究的东西,他的目光所及也无法透过虚空,看到背面的景象,就算是全力出手撕裂了虚空,从那漆黑的虚空裂缝中,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能感受到的只有混乱如潮汐般的虚空之力。 那里面的力量别说是现在的他,就算是未来步入换血境,恐怕也承受不住。 虚空之外。 这是从未被人探索过的禁地,在整个大宣世界的历史上都不曾有什么记载,或者说也没有人能真正有资格踏入虚空裂缝的背后,即使是最顶尖的天人高手也做不到。 “……” 陈牧收敛思绪后,将目光投向远处,掠过一眼四散的众多宗师。 跟随他来的方源一直没有靠近战场,之前也是第一时间退避,并未被卷入其中,而来自合欢宗的宗师柳轻烟他也有所关注,对方也是察觉不妙的第一时间就退避了,不曾出事,其他人也大多无事,只有寥寥三五个实力较弱,又反应迟钝了些的宗师被灵桓最后的反扑卷入其中,化作了寻木巨树的养分。 看了一眼燕虹以及方源、柳轻烟等众人之后,他却并未过去交谈,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邃,继而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林间。 远处。 四散而逃的燕虹等众多宗师,见那席卷八方的寻木枝干休止下来后,也逐渐停止了逃窜,一阵四顾之后,很快就又一片片的聚拢到一起。 “死了吗?” 燕虹看着灵桓最后所处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 “死了。” 颜正阳也在盯着那个方向,此时缓缓开口,道:“天人之力在消散,他的身体也彻底被寻木之力侵蚀同化,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 此时此刻。 整个寻木洞天的天地间,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天人陨落,天地同悲! 卫叔贤眼眸中满是忌惮之色,道:“没想到这老家伙最后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最后那一下招式恐怖无比,若非陈牧抗下了绝大部分的攻杀,还将那最后一招强行遏制阻断,恐怕他们这边的死伤还会更为惨重,上百位宗师死伤一半都有可能! “毕竟是天人高手的决死手段,有这般威力也属正常吧。” 柳轻烟摇摇头。 换血境的高手对宗师来说,就已经是难以抵御的了,更不用说天人层次,以禁忌手段强行展现天人之力的灵桓,实力的确是极其恐怖。 “不过总算是死了,这下彻底去一大患。” 蒋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以及一批宗师此时也重新汇聚。 众多宗师此时大多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神色,之前灵桓的最后招式的确有些骇人,顶尖宗师尚且能够逃避,弱上一些的就极其凶险了,而今总算是解决了危险。 此时彼此心中也俱都带着几分震撼,没想到陈牧的实力连天人都能匹敌,甚至最终击败了灵桓,令灵人族这位天人老祖就此陨落! 而今灵桓身死,寻木洞天就只剩下灵寂这一位新晋灵祖,并且还被陈牧重创,如今哪怕是顶尖宗师,都不太畏惧身受重创的灵寂,可以说威胁大大降低了。 “陈兄呢?” 蒋涵环顾四周,却寻不见陈牧的身影了。 其他也有一些宗师,在寻觅陈牧的身影,但却找不见踪迹,不过众人很快也就都反应过来,如今灵桓陨落,灵寂重创,陈牧会去的地方自然只有一个。 寻木洞天的核心禁地! “如何?” 众多宗师逐渐汇聚到一处,蒋涵看向燕虹以及洪世达等众多宗师,出言开口。 “核心禁地应当没那么容易攻破,但既然灵桓已死,有这机会,不能错过。” 有听潮崖的宗师沉声回应。 千年岁月,多次征战,这次终于有机会能攻陷灵人族的核心禁地,这种时机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谁也不知道那核心禁地会有多少灵物资源。 哪怕有陈牧的存在,无人能与陈牧争抢,但陈牧就算收走大半,稍微遗漏下来一星半点,那恐怕也是一笔巨大的资源。 “走。” 众人很快便达成一致,也是没有多做迟疑,纷纷动身,往寻木洞天的核心禁地而去!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核心禁地 寻木洞天。 中央。 一株不知道有多么粗壮的主干耸立在天地之间,仿佛撑开天与地的桥梁,贯通世间。 环绕着这宏伟的撑天巨树,是一座座造型特异的建筑,其中有一些看上去十分古老,甚至都有上千年的历史,越是接近巨树,建筑便越是古老壮观。 这里是寻木洞天的核心区域,亦是灵人族的祖地。 祖地占地辽阔,不下数十里方圆,能居住在这里的都不止是肤色翠绿的上层灵人,甚至都是灵人族之中的贵族,乃至才华最为出众的翘楚。 而此时的整个灵人族祖地,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一批批人马沿着聚落的最外侧不断巡逻,这聚落的最外侧是一方犹如伞盖般的巨大阵法光幕,覆盖着整个聚落,这阵法的威能远比任何一处大型聚落都要厚实的多。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老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率领巡逻的一名为首的灵人,此时遥遥望着远处的某个方向低语一声。 “有老祖和新祖在,你担心什么,这次该担心的是那些天外异族,还不知道在老祖他们手里能活着回去多少个。” 旁边一人听到他的话语,顿时咧嘴一笑。 两人心态不同倒也不是没有缘由,他是世代都居住在寻木树下核心区域的上族,以往上千年的征战里,寻木洞天的核心区域从未受到过什么威胁,外面无论打成什么样子,这里都是稳如泰山,加上如今又有一尊新晋灵祖诞生,他自然是轻松惬意。 而最初说话的那人,是依靠自己本事才得以进入核心区域生存,也仅止他一人,他的家人和亲族仍然都在外面的聚落居住,在这种大战之际自然难免忧虑。 几人并未停驻,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巡视着。 忽然。 队伍中一人眼尖,立时看到远处的变故,就见有人影出现,正向着这边赶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浮现出来的人影越来越多,赫然是大批的同族。 等到这一大批的同族抵达近前,为首一人,面色苍白,嘴角残留着些许血迹,气息浑浊不定,赫然正是那位新晋的灵祖,灵寂! “咳……咳……” 灵寂一连咳嗽两声,嘴角又有一缕鲜血溢出,但此时却顾不得太多,强行抑制下去,继而带着身后一头穿过了阵法光幕。 那一队巡逻的人马见着灵寂等人的状态,顿时都是一阵面面相觑。 “灵,灵祖大人,这是……” 为首一人上前低声询问,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灵寂并不多回话,在进入阵法光幕内侧后,便迅速往核心禁地而去,同时沉声开口道:“所有人全部戒备,调动一切人手,准备迎战。”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整個人也已消失在核心禁地的深处。 灵寂很清楚灵桓施展的秘法,那种强行汲取寻木之力,以身化寻木的手段,是不可逆的,并且灵桓本身就年事已高,临近寿命的大限,施展那一招后绝无活路。 他不知道灵桓使用那种禁忌的手段,能拖住陈牧等人多久,又是否能击溃陈牧,拉上足够多的天外宗师垫背,但他知道,只要灵桓身死陨灭,陈牧等天外来人只要状态稍佳,就必然会奔着核心区域袭来,攻伐他们的禁地! 禁地的阵法比外面的要强大许多,但问题也正在此处,若是他不曾受伤,勉强还是能够驾驭调度,但如今他身受重创,想要操纵这禁地阵法便是难度极大。 若是无法由他操纵调度,那即使这阵法比那些大型聚落的布置要更为强横,但分散开来的威能,也绝对不足以抵挡陈牧,所以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疗伤,更要调动灵人族所有的人手和力量汇合,来阻挡攻势,争取时间。 “这……” 眼见灵寂消失在禁地深处,巡逻的灵人族人马皆是惊住。 短暂迟滞之后,众人终于醒过神来,有人脸色难看的拿出泛着碧色灵光的木质号角,吹响起浑然苍凉的号声,在灵人族的核心聚落荡开。 很快。 大量的灵人族开始汇聚起来。 居住在核心聚落里的五脏境乃至六腑境的灵人族极多,也是不下于近千之数,汇聚起来也是一片声势浩大的队列,不过其中绝大部分人都还一片惊诧,不知发生了何事。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有人汇聚过来的同时,更是冲着其他人出声询问。 而不等灵寂之前下达的命令传开,所有聚集的灵人族,动作都是齐齐为之一滞,只觉得整片天地突兀变得压抑下来,一股无形哀伤的气息蔓延过整个天穹。 寻木巨树的伞盖虽遮蔽了天穹,望不见天上的景象,但此时仰头望天,却似也本能的感受到,那天穹之上必然是乌云密布,是一片片的沉寂和压抑。 “这……” 有年长一些的苍老灵人,感受到这天地之间的气机变化,短暂一怔后,随即便脸色剧变,一时间连身体都略微颤抖起来。 灵人族古籍记载,祖境陨落,天地同悲! 放眼整个寻木洞天,抵达祖境的也就唯有两人,统辖灵人族上千年的老灵祖灵桓,以及新晋的灵祖灵寂,而灵寂适才归来,身负重创,紧接着就是天地同悲的气息,那么发生的情况自然之有一个——灵桓陨落了! 统御灵人族上千年的老祖身死! 许多灵人族在反应过来之后,都尽皆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一些人更是忍不住嘶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老祖怎么会……” 灵桓。 那可是他们灵人族的千年老祖,是绝对无敌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身死陨落,纵然是天外袭来的人再强大,也不会强过祖境,哪怕是围攻,也不可能令他们的老祖陨落!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都无法接受。 但没有过太久的时间,一片嘈杂的场中就陡然沉寂下来,因为一股突兀的气息出现了,并向着这边迅速蔓延过来,这股突兀的气机撕裂了天地间的压抑。 只见那茫茫原野上,一道人影向着这边踏步走来,明明还相隔甚远,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有清晰的脚步声坠落,砸在每一人的心间,并伴随着恐怖的压迫。 踏、踏、踏、 陈牧就这么负手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横跨数百丈距离,短短顷刻之间,他便已来到了灵人族的核心聚落之外,与那一片壮观的阵法光幕仅相隔不到十余丈。 阵法光幕内侧,近千位灵人族的中层,相隔着阵法与陈牧对视,如此众多的人数,但却只觉得一股寒意蔓延而来,一时间令所有人都为之心颤,只觉得近乎窒息。 “他,他……” 有人声音颤抖的出声。 哪怕他们的境界称不上高,连洗髓境都还达不到,但常年居住在核心聚落,见识还是有的,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陈牧身上的气息和压迫,绝非洗髓境所能带来。 那是祖境的压迫! 他们的灵祖,难道就是陨落在眼前这人的手中? 有人心中已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但不等他们去辨明,却见陈牧已然动了。 陈牧屹立于阵法光幕的前方,仅仅只是短暂观察了这核心聚落的阵法一瞬,紧接着便向前一步迈出,一下子来到天穹之上,向着那阵法光幕一脚踏落! 这一脚朴素无奇,甚至都没有什么汹涌的气势,但当落下之际,却是令那覆盖近百里核心聚落的厚重光幕,为之轰然震颤! 好似平静的潭面,落下一枚石子,激荡起千层涟漪! 即使那恐怖的威能皆被阵法光幕挡住,可身处下方的那众多灵人族,仍然感觉到近乎窒息,只觉得这一脚仿佛践踏在他们的身躯之上,要将他们碾灭! 陈牧,一击踏阵。 压千军! “不要乱,结阵,结阵!!” 终于有人看着那受到恐怖压迫,一时间都有些扭曲变形的阵法光幕,强行镇定心神并大吼出声,上千精锐在少量灵人宗师的带领下,迅速将气息联结,汇聚成阵法。 “起!” 有为首一声喝令,大量的灵力汇聚到一处,向着天穹上的陈牧冲击过去。 上千灵人族,加上许多宗师的灵力汇聚,虽然凝练程度不高,对如今的陈牧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但那份灵力与阵法光幕的交融毫无生涩,能直接穿透甚至彼此相融。 “……” 陈牧面色不变,从容不迫的一个回身,避开了那汇聚过来,与阵法合并的一股冲击反震,落回到下方,紧接着再次动手,又是一指点出! 这一指朴素无奇,但落下之后,却犹如一尊古老的神明,从苍茫之中点来一指,令那厚重的阵法光幕为之扭曲凹陷,仿佛都要被硬生生撕裂! 众多灵人族一片胆寒。 但此时此刻也俱都知道不能后退,只得继续汇聚力量迎击,阻挡陈牧的攻伐。 而与此同时。 灵人族核心禁地。 这里是位于寻木圣树最底部的一方,通往圣树中心的树洞,在那树洞的深处,可见一方碧色的潭水坐落于此,潭水弥漫着灵光,赫然全部都是寻木灵液! 面色有些苍白的灵寂,此时就盘坐在这寻木灵潭的旁边,汲取着寻木灵液中蔓延而来的一缕缕光芒,疗愈着自身的伤势,这疗愈的速度不算慢,但他的伤势太严重,之前被陈牧那一击,甚至都已伤到了脏腑。 皮肉伤容易疗愈,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筋骨伤也不算什么,但脏腑伤就已较为严重了,哪怕有近乎取之不尽的寻木灵液支撑,也无法短时间内愈合。 而没等灵寂疗愈多久,几乎就是在他刚刚将伤势压制下去一些的时候,整个树心中便陡然泛起一片片璀璨的灵光,并且剧烈的震荡。 “来了么。” 灵寂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难看。 以他的能耐,自然早就感知到了天地同悲,知晓灵桓已经陨落,如今在攻打阵法的必是陈牧无疑,对方几乎就是在灵桓陨落之后,便袭杀而至。 大意了。 太大意了。 倘若他当时不主动去迎战陈牧,而是退守后方,由灵桓迎击陈牧,不至于被陈牧一招之间打的重创,伤到脏腑。 而若是他没有损伤脏腑,处于全盛状态,如今立刻就能驾驭并统辖阵法,哪怕灵桓身死陨落,以核心区域阵法的威能,加上他来统括,也不是不能挡住陈牧,至少不会被短时间攻破,这里寻木灵液充盈,寻木之力取之不尽,僵持一两个月都毫无问题。 陈牧等人在这方世界能停留的时间有限,等到了时候就必须要退却了。 可现在。 他身受重创,伤及脏腑,即使勉驾驭阵法,也难以支撑多久。 而陈牧显然并不打算给他疗伤的时间。 “……” 灵寂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对阵法受到冲击暂时放到一旁,继续疗愈伤势,寄希望于核心聚落的人马能够暂时阻挡陈牧一二,给他争取一些时间。 然而这个想法显然是过于乐观了。 约莫一刻钟后。 嗡!!! 树心禁区那弥漫的灵光灵纹陡然激荡,剧烈的闪烁起来,表明着阵法受到的冲击开始逐渐的加剧,短短片刻之间,就比之前承受了更强的多的猛攻。 这是燕虹、蒋涵等众多宗师人马到了! 灵寂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那变得极其勉强,每一寸灵纹似都在强行支撑,似都有些不堪重负的阵法核心,终于是轻叹一声,将手虚虚一抬,自身灵力蔓延出去,与四周的那些灵纹刹那间交接在一起,将气机与阵法联结在一起。 挡住!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想法。 依照过去的战争来判断,陈牧这些天外之人,最多也就再停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只要能撑住半个月,陈牧等人就必将退去,那时他们就守下来了! 只要能守住这一次就好。 陈牧这样的人物,回去天外必然会突破祖境,百年之后就不可能再踏入他们这方世界,而他在百多年后,也有望再进一步,抵达灵桓的境界,完成天人合一,到那时就不再畏惧天外敌手,仍然能够继续抵抗天外的征伐。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洞天内外 寻木洞天中央。 轰!轰!轰!!! 混乱的天地之力四处动荡,各种各样的招式到处乱飞。 但见那笼罩整个中央聚落的巨大阵法光幕,不断的荡漾起一片片如水般的波纹,内部是近千位灵人族的中坚和精英,在艰难的合力抵抗外敌,而外侧则是燕虹、蒋涵等近百位宗师汇聚,种种手段不断的施展,轰击那片阵法光幕。 战场上最引人瞩目的,还要属陈牧,他虽仅止一人,未曾与任何人联手出招,一招一式也是形态朴素,并无多么浩大的声势,但每一击落下,却都沉重的仿佛坠落的天星,砸的阵法光幕不断的摇晃。 眼看着整个阵法在陈牧以及诸多宗师的连番猛攻之下,已经摇摇欲坠,近乎有碎裂的征兆时,忽的一层灵光从远处聚落中央的那一株参天寻木的主干上升腾而起,化作一道道神秘的纹理汇聚而来,灌注到阵法表面,与光幕彼此汇合。 这些纹理交织在光幕之上,立刻令摇摇欲坠的阵法光幕再次变得稳固下来。 “这就扛不住么?” 陈牧看着这一幕,神态却并无太多变化,只将目光投向聚落中央的那参天巨树的主干,仿佛透过了灵人族的禁地,看到了内中驾驭起寻木大阵的新一代灵祖灵寂。 能将摇摇欲坠的阵法光幕忽然稳住,自然是灵寂终于出手,以换血层次的手段,将自身气机内息与阵法勾连,居中调度,掌控全局。 但换句话说。 也是这寻木阵法已临近极限! 他们这边的攻势,已迫使灵寂不得不出手,否则的话打破阵法只在顷刻之间! 灵寂的伤势陈牧是很清楚的,对方虽是达到了换血境,生命力异常旺盛,可他那一招即使没有将对方当场毙杀,也必然将其五脏六腑尽皆震伤。 皮肉伤容易疗愈,甚至筋骨伤对灵寂这种层次来说,短时间要恢复也不难,可脏腑伤就不同了,绝非短时间能够恢复,显然如今的灵寂是带伤之下,在勉强硬抗。 否则的话,也不会拖延到这阵法几乎快要抵抗不住,才终于出手维持。 灵寂的出手使得阵法变得稳固了许多,但无论是陈牧还是燕虹、蒋涵等众多宗师,攻势却都丝毫没有停顿,反而是打的更加激烈,连番猛攻。 陈牧能想到的,他们也大都想得到,众人都清楚灵寂的伤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疗愈,这灵人族中央聚落的阵法的确足够强大,但仅有一个负伤的换血境在勉强驾驭的情况下,这阵法远没有那么可怕,甚至不及之前灵桓操纵大型聚落的阵法带来的威胁更大! “这阵法……” 陈牧一边出手轰击,一边也在观察着这处灵人族中央的寻木大阵。 如今的他,眼界也是非凡,像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他基本上也是细致琢磨探究过,而眼前的这方寻木大阵,在阵法的精妙程度上,并不比乾坤锁龙阵要差。 并且其以巨树寻木为根基,调动的不是地脉之力,而是寻木灵力,发挥的威能也要更胜于乾坤锁龙阵三分,的确是非同一般。 但也正因如此,其也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更为凝练强盛的寻木灵力,也更难以灵活的驾驭调动,更多的是只能保持这种固守的乌龟壳的形态。 想要调动其中的灵力,化守为攻,绝非一般的驾驭力能够做到,寻常的换血境恐怕都不行,要灵桓那种天人层次的高手,方才能做到几分。 当然。 仅是乌龟壳其实也十分强韧。 陈牧如今的实力接近天人高手,可若是让他去对抗七玄宗的乾坤锁龙阵,在没有换血境居中驾驭的情况下,他的确能够在一定时间内将其攻破。 可要是尹恒在禁地驾驭阵心,操纵阵法之力同他对抗,那想要攻破就难了不知道多少倍,且不说能否攻破,纵然真的能,那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要形成经年累月的对抗,一点点的抹平地脉之力,才能最终将其瓦解。 灵寂的实力远不及尹恒。 甚至比起新晋换血境的秦梦君也要逊色一筹。 但寻木洞天的这方核心阵法却又足够的强大,两者弥补的情况下,若灵寂处于全盛状态,这方阵法想要攻破的难度,也并不逊于尹恒坐镇的乾坤锁龙阵多少。 可灵寂在之前被他重创,伤至脏腑。 这就是破绽! 足以致命的破绽! 看似灵寂驾驭阵法,使得阵法光幕变得稳固了许多,抵抗众多的攻势也没有太大的动荡,但实际上每一轮的攻击化作的冲击,都会传递到灵寂那边。 “就看你能够抗多久了。” 陈牧目光轻淡,身影漂浮在天穹,不断的冲着那阵法光幕一指指的点落,一道道指印蕴含着凝练到极致的乾坤之力,与阵法不断的碰撞着。 距离虚空潮汐还有大约不到半個月的时间,也就是离开寻木洞天的时候。 若是灵寂能够守住这半个月,则生。 否则,即死。 陈牧也不知道灵寂能否守得住半个月,但如今的他心态也十分泰然,毕竟他的武道之路已然彻底畅通,纵然最后无法攻破这处中央聚落都没有什么,只要回到大宣世界,他立刻就能尝试冲击换血境,而且必然是一股而破,毫无瓶颈。 如今的他,实力媲美天人层次,但天人的实力也有强弱之分,灵桓之前哪怕强行打破了界限,利用寻木之力取得了接近完整的天人之力,但在天人之中也绝对称不上强。 像修炼太阴一脉,抵达天人层次,和修炼完整阴阳,抵达天人的,实力差距那毫无疑问不是一星半点,前者面对后者或许也有几分自保之力,能够逃遁退走,但必然不是对手。 陈牧如今已不惧天下强者,再强大的天人高手,他也有把握退走,但若想真正的横行于天人之中,那还要真正迈出那一步,抵达换血境才行。 “还有半个月。” 陈牧一边轰击着阵法,一边喃喃自语。 不知不觉间,问鼎武道至境,距离现在的他已仅剩一步之遥了。 …… 外界。 归墟海。 一道道浑厚的气息弥漫交织,令这附近的天地都变得十分沉重,哪怕是宗师层次的武者,站在这里也必然会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而若是普通人在此,恐怕都难以维持站立,会被顷刻间压的跪伏在地,甚至有可能承受不住这天地之力的压抑,被生生压的崩溃。 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玄机阁主一袭玄袍,负手而立,起伏的海浪在抵达他的身前时,便消弭于无痕。 而在他的后方不远处,虚无中是一缕淡淡无痕的残影,这一缕残影甚至也是故意展现出来,否则的话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那种割裂感仿佛融入了虚空之中。 血隐楼主! 名震寒北的两大宗门之主,皆立身于此。 而这还不算完,远处数十丈外,一道身影屹立,气息仿佛与天穹交融为一体,浑然而无量,似有指点天地苍穹之念,正是中州点苍派太上,褚长华。 再往远处,还有四道气息或恢弘,或压抑的存在立身于各处,一道道气息彼此交织,令附近那汹涌的海浪,在这里都被强行遏制的平息。 足足七位换血境高手! 要知道换血境的存在无论在那一方,都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级人物,在任何一州之地都属于最顶尖的存在,也是屹立于武道的顶点,平日里哪怕是洗髓宗师,想要见到一位换血境太上都没有那么容易,而今汇聚在这里的却足足有七位之多。 纵然是整个寒北道十一州,明面上的换血境高手,也只不过十几位而已,出现在这里的七位虽都不是天人,但也几乎接近整个寒北道顶尖高手的一半了。 此刻。 连龙木岛主都已退到了远处,目光落向玄机阁主等众人时,眼眸中也难免带上了几分凝重之色,他的实力在换血境中属于顶尖,几乎是天人之下最强了,一对一的话他有把握胜过在场七人中的任何一人,但一对二他就没什么把握取胜了。 而若是一对七……一旦陷入重围,哪怕是他,也有身死陨落的凶险! 虽说这里是他们听潮崖的地盘,如今听潮崖的其他换血境也都在关注此地,甚至包括他们听潮崖屹立于顶点的天人高手,必然也在关注这里,但他一样不敢有什么大意。 “七位换血境么,对付一个洗髓境,倒还真是足够的重视。” 龙木岛主心中暗自摇头。 足足七位换血境高手,不但在这里汇聚联手,甚至还布置了封锁的阵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伏杀天人,然而实际上却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尚未跻身换血境的人物。 但话说回来,换成是他要对陈牧下手,大概率也会如此布置,毕竟陈牧的确非等闲之辈,乃是整个世间千年难遇的绝世人物,更身怀天命,连天地都为其助益,再怎么小心谨慎都绝不为过,要么不与其为敌,要么一旦决定出手,就要防止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甚至。 龙木岛主清楚,在场的都不止这七位换血。 为了防备他们听潮崖出手干涉,暗中还有至少两位换血境高手,甚至另有几位主动去了他们听潮崖做客,为的也是确保他们听潮崖不会下手干涉。 只不过这一切对方都尽可能的隐秘行事,并不想引起太多的关注,虽然整个世间不希望看到陈牧修成盖世武圣,君临天下的也有很多人,但关注的人越多,则变数会越大。 当然。 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也不可能隐瞒的密不透风,迟早还是会引来注意,但只要在那之前完成此次伏杀,将陈牧灭杀于归墟海上,事后引发再大的波澜都没什么了。 “难得一位绝代人物,却不是我听潮崖出身,半个月后就要葬身于此了。” “可惜,可惜。” 龙木岛主心中叹息。 不过若是陈牧真的出身于听潮崖,崛起之路也一样未必能够安稳。 别说是听潮崖,哪怕出身于大宣皇室,都是一样的,天下九十九州,各方势力甚至是他们外海,都并不太愿意见到再诞生一位大宣武帝那样的人物。 像现如今大宣朝廷分裂的景象,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宣帝不理朝政,八王纷争内斗? 能演变到如今这种局面,各方的推波助澜也是必不可少的。 有的势力希望天下稳定,盛世安康,但也有的势力希望这天下能够重新洗牌,即使不将大宣朝廷推倒重来,至少也更改过去的格局,让他们能够入主中州,执掌天下权势。 陈牧这样的绝代人物,有天命加身,的确非同一般,但在龙木岛主看来,踏入寻木洞天就是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否则的话躲藏在外海深处隐藏身份,纵然是玄机阁主这些人,想要找寻到也没那么容易,待修成换血再出世,那就无惧一切了。 可进入了寻木洞天,那就等于入了瓮中。 寻木洞天和大宣之间仅在虚空潮汐的起落之时,才能从最薄弱处击穿一条虚空通道,位置和时间都是几乎固定的,玄机阁主等人提前设伏,就意味着不可能回避。 以当前局势来看,陈牧唯有踏入换血境才有一些生机,可寻木洞天的情况他又再清楚不过,内部天地环境独特,无法引天地之力冲刷身躯,无法完成换血境的突破,在没有意外和旁人插手的情况下,眼前的形势在他看来便犹如死局。 …… 外界的人不清楚寻木洞天内部的情况。 同样。 寻木洞天内部的人,也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以燕虹、蒋涵等众人为首的上百位宗师,以及陈牧,依旧在猛攻灵人族的中央聚落,激战持续了将近十四天,尽管阵法仍在僵持,但内部的灵人族精锐却也是伤亡惨重。 这近千位灵人族精锐虽都实力不俗,都是比肩五脏六腑层次的人物,可面对上百宗师以及陈牧的存在,即使隔着寻木大阵的阵法之力,抵抗起来也仍然凶险异常。 近半个月的战斗。 哪怕洗髓宗师的内息连绵不绝,但之前就已激斗了将近一个月,中间不曾休止,如今又是连番大战,心神上的疲惫是难免的,可此时此刻却也无人退出战斗。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这边十分疲惫,灵人族一方必然也濒临极限,灵寂这位有伤在身的新灵祖,如今的情况也绝对好不到哪去,能否攻破这阵法,差不多也就在这一会儿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寻木树心 寻木洞天,中央禁地。 一条条灵纹交织蔓延,在一处处阵法基石上聚敛,但此时所有的阵法基石都呈现出破碎的景象,一道道裂痕弥漫,已濒临极限,仿佛随时都要崩溃。 而最为恐怖的,还要属坐在正中央,维系调度整个阵法的灵寂,就见他的身躯之上,也密布着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裂痕之中可见一缕缕的殷红血迹,整个人好似受击的瓷器,随时都要破碎,连同一双眼球中,也是遍布血丝,化作赤红的色泽。 十四天! 纵然核心区域的寻木大阵极其强韧,乃是上千年的底蕴积累,这里深系整个寻木主干,灵力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亦不可能被摧毁,但问题是维系阵法运转的那些结构和基石,却无法承载以陈牧这样一位武力堪比天人的高手,以及上百位宗师,足足半个月这么长久的轰击和冲击。 若他是全盛状态也好,但他也脏腑受创,至今不曾疗愈,现在也到了极限。 “撑不住了……” 灵寂那密布裂痕的面庞十分恐怖,眼瞳中也有血在渗出,论及脸色更是难看以极。 两天。 最多再支撑两天,陈牧等人就必然要退去了! 但如今无论是他,还是维系阵法运转的基石,都濒临了极限。 这最后的两天时间就是无法跨越的界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僵持多久,也许一刻钟,也许数個时辰,但绝对到不了一两天。 此刻。 外界的轰击仍然在持续。 燕虹以及蒋涵等上百位宗师,均有几分疲惫之色,但所有人却都不曾停止攻势,或联手施展招数,或分开展现技法,各种各样的刀枪剑戟,灵兵神武,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源源不断的轰击着寻木大阵的阵法光幕。 尽管那阵法光幕看上去与最初进攻时没什么差别,仍然给人一种极其稳重之感,但在场的人皆是宗师存在,都很清楚,这阵法绝对已濒临极限! 道理也很简单。 倘若这阵法真的能从容不迫的抵挡住他们的攻击,甚至犹有余力,那么灵人族早该调动阵法之力反攻,给予他们压力乃至杀伤了。 或者是凭借阵法阻挡,疗愈伤势,也有充裕的时间。 而灵人族一方始终没有那么做,说明他们的压力也是极大,也没有丝毫的余力,再根据一些阵法流动的细微状况去判断,对方很可能也是濒临极限! 天穹上。 陈牧亦在不断的出手。 对于寻木大阵的判断最为清晰的人,在场无疑非他莫属。 因为他的每一次出招,都能撼动整个寻木大阵,都能给予其带去巨大的冲击力,几乎牵制住了寻木大阵绝大部分的力量。 而这样的强硬碰撞,使得他对寻木大阵的虚实更为清楚。 “乾坤一指。” 陈牧连连不断的打出一记记指印,令阵法光幕连绵不断的摇晃起水纹般的波澜,而如此僵持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直至某个时刻后,他忽的眸光一闪。 就是现在! 持续长达半个月的猛攻,终于让他在这寻木大阵的阵法之力中,捕捉到了一丝生涩和迟滞,这也意味着这方阵法是真正来到了极限,甚至有可能阵法基石都已经破损! 这一丝的迟滞和生涩也许能瞒过燕虹等诸多宗师,但却瞒不过他。 唰! 但见陈牧于虚空之中一步踏出,整个人直接欺近了阵法光幕的前方,一股乾坤之意从他身上升腾而起,霎时之间天地变色,风云动荡。 浩浩荡荡的乾天之力与坤地之力,乃至种种离火巽风之力汹涌而来,在他身旁环绕汇聚,顷刻之间聚敛合一,继而随着陈牧抬手一拳,猛然轰击下去。 天地归一! 又是天地轮印的最终手段! 这一拳径直落在阵法光幕的表面,令阵法光幕荡起一片片涟漪,但紧接着就又迅速归于寂静,一时间连整片天穹都变得寂寥无声,好似无事发生。 那本来动荡不息的阵法光幕,此时也完全凝固住了,不再有任何的动荡变化。 “碎吧。” 正当下方的众多宗师,一片发愣之际,陈牧的声音缓缓荡开。 伴随着话音落下,仿若印证陈牧的言行,但见那彻底凝固住的阵法光幕上,陡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以陈牧落拳的位置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迅速的蔓延。 整个阵法光幕不再动荡,而是凝固为一件仿佛固化的瓷器,那裂痕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并越来越快,短短顷刻之间,终于是覆盖了方圆数十里,将其彻底囊括。 最后。 咔!!! 好似天地碎裂般的声响。 那一方盖压数十里天地,恢弘浩荡的寻木大阵,终于轰然崩碎! 本来激烈相斗的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短暂的凝固,原本那些已心神疲惫的诸多宗师,在短暂的失神后,眼眸中尽皆浮现出振奋的神色。 阵法破了! 而在他们对面,那些原本依靠阵法,联手阻击他们的灵人族众多精锐,乃至近十位宗师层次的长老级人物,俱都是神情茫然。 “杀。” 蒋涵率先从振奋中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整个人陡然暴起,向着那些灵人族的精英冲了过去。 不仅仅是要尽快杀散灵人族最后的反抗力量,更是要尽快冲进他们的中央聚落掠夺资源,毕竟在场的宗师可太多了,行动稍微慢一慢,就未必能抢到什么了。 “死吧。” 洪世达也是悍然出手,整个人向前杀去,绝世宗师的实力展现,原本那些灵人族依仗阵法,还能联手和他僵持一番,但现在他整个人冲杀过去,顿时就如虎入羊群。 上百位宗师纷纷呼喝着冲杀进去,呈现出碾压之势,一时间场面一片血腥。 陈牧没有去看下方的战况,他在一招‘天地归一’震碎了阵法光幕之后,整个人便将目光投向位于核心聚落中央的灵人族禁地,也是那通天寻木的主干所在。 唰。 他一步踏出,整个人便已消失在了天穹上。 下方也有人关注着陈牧的动向,譬如燕虹等人,但看到陈牧消失之后,却俱都没有去追,如今无论是谁,心中几乎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不和陈牧争夺资源。 或者说也不可能争夺,更不可能争夺的过,无论灵人族的核心聚落有多么珍贵的天地灵物,也得是陈牧率先挑选,其他人只能去争夺一些旁枝末节。 …… 数十里的距离,对陈牧来说是顷刻而越。 核心聚落内居住的那些灵人族,也对他起不到任何的威胁,甚至绝大部分灵人族此时都在遥望天空,看着那破碎的阵法光幕一片难以置信,都没人察觉到陈牧的路过。 陈牧也没有肆意杀戮,或者说没有兴趣杀戮,他在意的只有灵人族核心聚落的资源,而且因为距离离开寻木洞天的时间不多了,他也是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唰。 几乎就是片刻之间,陈牧便已来到了寻木洞天的最中央,也是那株参天巨树的树干之下,仰头望去,可见这株寻木巨树的树干,近乎如同一座山峰一般磅礴伟岸。 整个巨树的树干上,弥漫着苍老的纹理,陈牧只看上一眼,都仿佛能体会到一种悠久的古老与沧桑,这株巨树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恐怕远不止千年万年! 饶是以陈牧如今的境界,仰望这株参天巨树,仰望那能遮蔽万里天地的树冠,都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自己的孱弱,洗髓极限的乾坤武体,在生命层次上似也远远无法与它相媲美,这毕竟是能撑起一方世界,近乎难以想象的生命。 寻木大阵虽然被破坏。 但那是因为寻木大阵本身,是以许多的阵法基石,汲取寻木之力并加以调度运转所形成的,它并非寻木本身,甚至它所汲取的,也不过是寻木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罢了。 阵法的摧毁对这株寻木几乎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影响。 甚至陈牧走至近前,都能感受到这寻木的主干,与那些根系以及分支都截然不同,纵然以他如今的实力,全力以赴的出手,恐怕都难以在其表面留下什么印痕! “不可思议的生命。” 陈牧眼眸中泛起涟漪,心中也涌现出些许的波澜。 作为武者。 他感受过天地的浩瀚,感受过山川的磅礴,感受过江海的恢弘,也时刻都体会着自身的渺小,知晓乾坤的茫茫,知晓凡人的脆弱。 但他所体会过的,所有令他感觉自己十分渺小的对象,都是不具备生命的东西,是茫茫的山川江海,是浩瀚无垠的天地苍穹。 可寻木…… 这是一棵巨树,本质上是一种生命! 在从寻木根系中榨取寻木灵液,乃至横行于树冠之时,都没有那么直观的体会,只有在抵达了这株巨木的近前,仰头望着其主干,才能无比清晰的体会到那种浩瀚伟力。 生命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 陈牧无法想象,这株寻木巨树若是具备意识,那该是有多么的恐怖,恐怕就是天人高手,在其面前也犹如蝼蚁一般,一挥可灭。 毕竟天人高手,所谓天人合一,也最多不过是以身心去交合千里天地,甚至本身都不可能掌控千里范围内的天地之力,仅仅只是感知能达到那个范围,实际能完全掌控调动的天地之力,比起寻常换血境的武道领域,也就大上个数倍而已。 可这株寻木是何等存在。 其光是身躯的延展,就能庞大至覆盖万里天地! 称其是天地本身的一部分都不为过,这按理来说不该是生命所能达到的层次,更像是一种天地奇观……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生长在寻木洞天。 陈牧觉得这样一株寻木,哪怕是生长在大宣,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因为其撑开的树冠就能遮蔽方圆万里的一州之地,生长在这寻木洞天就更是诡异。 最直观的体会就是。 以寻木洞天的程度,根本不该撑得起这样一株生命的存在。 陈牧无法想象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株小树苗,扎根在寻木洞天不断生长,汲取着寻木洞天的力量,最后生长到如今这个程度。 要知道寻木洞天的本质,比起大宣世界是要明显低上一个层次的,这里甚至无法承载换血境的蜕变,无法引天地之力来淬炼换血,又怎么可能孕育出寻木这种东西? 在此刻的陈牧看来。 与其说是寻木洞天孕育了寻木,倒不如说是寻木撑开了寻木洞天,是它在虚空中撑开了这样一方世界,庇护住了这一方水土。 “这寻木,绝对不是这一方洞天所能孕育出来的东西……”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他甚至觉得,就算是大宣世界那样浩大的九十九州之地,也一样不太可能承载这样一株生命的存在,恐怕这寻木诞生之地,比大宣山河还要更加的浩瀚。 不过陈牧很快就收敛了思绪,无论是否存在比大宣还要更为浩瀚的世界,对如今的他来说都并不是一个需要去深究的问题,也还远远没到他去深思的时候。 陈牧将目光投向寻木的主干,迅速掠过一片后,很快在那主干的最底部,接近其树根的地方,找寻到了一处能够进入的洞穴,通往寻木主干的内部。 他也隐约的捕捉到,里面就是之前破碎的寻木大阵的阵基所在。 毫无疑问。 这里应该也是灵人族最核心的真正禁地了。 陈牧迈出两步,整个人从空中落下,来到了那通往禁地内部的漆黑通道前,往里面看了一眼,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并无太多危险后,缓步走入其中。 沿着通道一路前行,径直走了约莫千余步后,视野陡然变得开阔了许多,也有碧色的光辉映照起来,照亮开的是一方位于寻木主干深处的木穴。 只见。 这木穴的四周,散布着许多破碎的基石,一个个灰败不堪,正是寻木大阵的阵基。 而在木穴的中央处,是一方约莫丈许方圆的灵潭,那灵潭中荡漾着浓郁的生机和灵力,每一滴水液皆是碧色,赫然是一整潭的寻木灵液,不知道有几千上万斤! 而在那灵潭的一旁,则盘坐着一道浑身裂痕的身影,鲜血沿着其身上的一道道裂痕流淌下来,在其身下积累成一方血池,却正是灵人族的新灵祖,灵寂。 其身上毫无生息,头颅低垂,仿若一具尸体。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神境 陈牧目光掠过整个树穴,没有在其他处过多停留,只将视线投向中央的灵潭。 这一方灵潭中蓄藏的,乃是整个寻木洞天千年积累,那浓郁而强烈的生机和灵力连陈牧都不由得有些惊叹,而更引人瞩目的,是那灵潭的最深处,还蕴藏着淡淡的一抹金色,陈牧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必然比寻木灵液还要更为珍贵。 当下陈牧也并不多停顿,立刻便迈步走向灵潭。 而几乎就在陈牧走近灵潭边缘之际。 变故突生! 但见整个树穴之内,那一处处破碎的阵法基石,忽的再次蔓延起一束束灵光,并刹那间交织在一起,犹如网状一般将陈牧锁在中央。 而就在灵潭一侧,本来生息全无的灵寂,此时则赫然睁开了一双血瞳,那低垂的头颅也微微抬起,整个人身上依旧是裂痕密布,但这些裂痕中却弥漫出一道道灵光,犹如天地的纹理,与整個树穴中的一处处阵法基石相连。 这一片片的灵光,聚敛的核心,也正是那一处灵潭! “请圣树诛杀此獠!” 灵寂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声,这一声嘶吼似将他身上的伤口更进一步的撕裂,连同口鼻之中都涌出鲜血,他望向陈牧的眼眸中更是带着一丝深深的恨意。 若不是陈牧,这一次的天外入侵他们根本不会损失如此惨重,如果不是陈牧,灵桓还能有更多的时间指点他修行,在寿命大限之前,将所有的东西都传授给他。 但现在一切都没了。 灵桓已死。 他也命不久矣,不可能活得下去。 没了灵祖层次的人物,也许这一个百年天外之人来不及做更多事情,有些灵人族尚能安然度过,但等到下一个百年,再无灵祖诞生的话,这寻木洞天必将彻底陷落,将被天外的入侵者所掌控,不再是属于他们的一方净土。 他心中深恨。 纵然是以死为代价,他也要拉上陈牧一起! 唰! 陈牧的动作和反应也是极快,他看似毫无防备的走向灵潭,但实际上整个人始终都保持着戒备,在灵寂突然暴起的一刹那间,整个人就陡然往后退去。 只是附近蔓延出的一道道灵线实在太快,仅在眨眼之间就汇聚成型,并缠绕在他的身上,这些灵线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杀伤,也无法完全将他镇压,但却仍然是让他的动作迟缓了些许,没能在第一时间退出这处树穴。 也几乎就在下一刻,陈牧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察觉到,一股弥漫天地的意志,似从沉睡之中苏醒,使得他所感知到的这一片天地,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以至于他的乾坤领域,都短暂的失效,无法与那份意志去争夺天地之力的控制。 这份意志并不像是真正活着的生命,或者说不像是他这样具备智慧的人,显得十分迟滞而生涩,好似只是一个不具备本我的器械,而它的来历毋庸置疑。 寻木本体! 这是属于寻木的意志! 陈牧早在踏入禁地之前,就细致探查过寻木本体,他也担心这样的一尊生灵,会如同‘妖物’一般具备自我意识和智慧,那样的话就十分恐怖,要算起来恐怕得远远凌驾于大宣的十阶天妖之上,也不知得算作是十一阶还是十二阶。 只是他仔细探查后,并未从寻木之上感受到明显活跃的意志,因此才踏入了进来。 而今看来,这株参天寻木并非没有意志,只是它意志的存在并不那么的活跃,或者说一直都处于沉睡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不曾苏醒。 但此刻的灵寂,却以某种方法和代价,强行与其做出了沟通和引导,使其意志突然蔓延,并落在了陈牧的身上,这一刻给予陈牧的压迫感,强烈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就仿佛, 是屹立在云霓天峰之巅的时候,仰视浩瀚苍穹,感受着自身的渺小! 这一股属于寻木的意志,掠过了陈牧的全身,令他如临大敌,整个人精神几乎紧绷到了极限,全身的罡劲也被他悉数调动,准备应对随时可能落下的恐怖攻击。 “死,死吧……” 灵寂浑身是血,此时都已无法站起,他就这么僵坐在那里,浑身的裂痕中不断的涌出鲜血,显得极其恐怖,整个人的生机也犹如风中烛火在摇曳,随时将要熄灭。 而他看向陈牧的眼神中,则充斥着报复的痛快。 没有人能抵挡圣树的力量。 纵然是灵祖层次的存在,在圣树面前也是宛如蝼蚁,那是撑开天地苍穹的支柱。 记得灵桓告诉他,寻木圣树是具备意识的,只是一直都在沉睡的时候,他为此震惊了许久,因为他从来不曾感知到过这一点,哪怕是迈入灵祖层次,也不曾发觉。 只不过灵桓也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去尝试刺激寻木的意志令其苏醒,因为寻木的意志早已沉睡千年,甚至连灵桓都不知道唤醒寻木会发生什么。 如今。 便是那万不得已的时候。 这些天外邪道,来到他们的世界如此肆意杀戮,圣树必然不会放过,必然会…… 滋。 灵寂的思绪戛然而止。 在他的视线中,就看到那一条条犹如蜘蛛网一般,纠缠在陈牧身上的灵线,忽的一条条的湮灭消失,这不是他在操纵,而是构建阵法灵线的灵力自行消退了。 灵寂整个人怔在原地,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束碧色的灵光贯穿虚空,一击将他的身躯洞穿,使得他的胸腹之间出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血洞。 “……” 灵寂缓慢的低下头,看向自己身躯上的血洞,继而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依旧是一片茫然。 陈牧此时身上所有的灵线皆已消失,他仅需一步就能退出树穴,但此时的他却没有任何过多的动作,只目光无比凝重的站在原地。 虽然能一步退出树穴,但这里依旧是寻木树心,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逃脱出去,况且寻木意志的动作也让他有些困惑,似是在短暂的观察过他之后,第一时间就散去了束缚他的灵线,紧接着又是调转灵力,一击将灵寂抹杀当场! 看着那一脸茫然,就此身死的灵寂,陈牧心中忽的升起一个念头。 灵人族奉寻木为圣树,尊崇而祭拜,但寻木可未必就认为灵人族是它的子民,毕竟灵人族的生存,可是相当于寄生在寻木之上,是无时无刻都在汲取着寻木的养分的! 灵寂那一副几乎纯以寻木灵液淬炼出来的身躯,那副所谓的‘灵祖之体’,恐怕在寻木眼中才是最为厌恶的存在,故而第一时间就将其抹杀。 而正当陈牧心中念头闪烁的时候。 一个声音忽的从他脑海中响起,这不是灵力的传音,而是魂念的传递,听起来像是声音,但实际上却是比声音和语言更为直接的意念。 魂念传意,这是陈牧从未听说过的手段,哪怕是天人高手,能做到千里甚至万里传音,也没听说谁能在心魂层面上直接传递意念,或者说天人高手的心魂强度,比起寻木的意志来说,也是相差了至少一个层次。 “人族。” “吾可以让你安然离去,这里的资源你也可以自取,但吾需要你做个约定。” 寻木的意志古老而沧桑,给陈牧带来的感觉,无法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生命相比较,哪怕是灵桓这位存活上千年的老灵祖,其沧桑也远远无法和寻木的意志相比。 “什么约定?” 陈牧谨慎的询问。 寻木的意念在陈牧的脑海中回荡:“吾虽能在虚空中撑起一片天地,但无力在虚空中远行,等你晋入神境之后,你要走虚空一脉,等你虚空之道掌握到足够的程度,再回到这里,助吾回返家乡……” 这一段意念中透露出的信息极多,令陈牧的意识都略微一顿。 首先是‘家乡’,灵桓在陨落之时,也曾叹息过这么一个心念,倘若他没猜错的话,灵人族和寻木或许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或许是一方比肩大宣山河的世界,但也更有可能是比大宣还要更辽阔的一方天地。 然后是‘神境’以及‘虚空一脉’,这明显是修行的境界和路线,无论是在大宣,还是外海,又或者是在寻木洞天,他都不曾听说过‘神境’这个层次。 当然。 在世俗凡人眼中,洗髓宗师乃至换血天人,实力手段已与神佛无异,许多志怪故事中描绘的神魔,实际上也就是以那些天人们在世人眼中的形象。 淬体武道的第八步为换血境,而在寻木洞天,这一步则被称作‘灵祖境’,那么换血境是否在某个世界中,又被称作‘神境’? 称谓不同,但层次相同? 但更大的可能,是神境凌驾于换血境之上,也许那就是淬体武道第九步的方向! 以武道称圣,以武道登神,在陈牧看来若是谁能找寻到淬体武道第八境之上的路,迈出第九步,或许也就真正能打破凡俗的界限,化作神魔也是理所当然。 此外。 还有寻木意志提到的‘虚空一脉’。 他之前就曾与尹恒、秦梦君等人论过世间武道,甚至他自身对于虚空也有一定的了解,只是别说掌握虚空之力,就算是详细参悟都做不到,根本无法进一步理解。 可寻木意志既然提到虚空一脉,且是一条修行的道路,那么就说明他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或者说整个大宣世界,许多抵达换血境乃至天人层次的高手,他们的判断都是正确的,虚空的确是能够参悟的一种力量,如同风雷水火一般,只是层次更高。 而一念及此。 陈牧心中也是陷入沉吟。 明显寻木意志知道许多他不知道的信息,这些信息的价值可谓弥足珍贵,远比什么天地灵物,甚至是那些寻木灵液都要更为珍稀,能令那些天人都想要获取,可问题在于,这些东西他适合去询问吗? 寻木希望他能迈入所谓的神境,甚至参悟虚空,具备无上伟力之后,再助它回到某个地方,可若是他连神境以及所谓的虚空一脉,都根本不了解呢? 陈牧短暂思忖后,做出了决定,还是以稳妥为上。 “好,我可以接受。” “只是要走到那样的层次并不容易,而你这里的资源,对我也并无太大用处。” 陈牧仰头看向上方。 他虽然许多信息都不了解,但通过寻木给出的讯息,他却大致知道,寻木洞天这个地方,如今恐怕是只和大宣世界相连,毕竟过去就不曾听说寻木洞天还能通往其他地方,灵人族这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听潮崖拷问过,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消息。 而寻木存在意志,上千年都不曾被人知晓,加上之前的状况,又能推断出,寻木必然是长久在沉睡,也许对它来说,撑开这样一方虚空来维系自己的本体,也并不容易。 而他。 七境极限的武体。 在大宣世界属于当前不可能存在的武道根基,纵然是放在更为广阔的世界,他这样的根基应该也能称得上一个‘天才’,所以寻木才会主动与他交流,认为他未来有一定的概率能够达到某个高度,继而想要与他做个约定。 那这样也就意味着,他能稍微谈一谈条件了,虽说局面对他不利,他算是被胁迫的一方,但透过种种信息也能看得出来,寻木的状况多半也好不到哪去。 “……” 听罢陈牧的话,寻木意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 寻木古老沧桑的意念再次从陈牧的脑海中浮现。 “的确,修炼到了你的程度,这里的东西于伱无用,不过……这个对你是有用的。” 嗡! 伴随着一声嗡鸣,就见那树穴中央处的灵潭,忽的荡起了一缕波痕,继而碧色的寻木灵液往两侧分离开来,其底部中央则浮现出一截淡金色的藤蔓,从寻木根系上延伸而出。 藤蔓上生长着一枚仅有指头大小,十分青涩的灵果。 滋滋。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大量的寻木灵液被一股力量操纵,往那节淡金色的藤蔓上灌注进去,令这一截藤蔓焕发出一片片的金色光泽,也令那一枚青涩的灵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短短片刻时间,就从指头大小,生长到了婴儿拳头大,并且从青涩逐渐化作赤红。 最终整颗果实化作深红的色泽后,一切停滞下来,隐约可见灵潭中的寻木灵液,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那灵潭中的寻木灵液陈牧已可以断定足有上万斤,也就是说三千多斤的寻木灵液,才强行催熟出了这一枚不知来历的深红色灵果! “你的魂有些弱,吾的伴生古藤孕育的‘生果’,能淬体凝魂,淬体对你而言已无太大意义,但淬魂于你还是有用处的……吾这伴生古藤上应当还生有一枚,不过应当是尚未完全成熟,就被采摘去了,否则两枚都可予你。”寻木意志继续说道。 紧接着。 那枚深红色近乎熟透的奇异灵果,就飘然从淡金色的古藤上脱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向不远处的陈牧,被陈牧伸手接住。 他看向手中这枚灵果,都不需要感知,一缕无形的芳香就弥漫在心间,令他的心魂变得更为幽静,仅凭本能,就能判断出其珍贵非凡。 而且寻木意志所提到的事情,则又让陈牧有所了然。 难怪在寻木洞天这一方无法承载换血的洞天世界中,会诞生出灵桓这样的天人高手,恐怕寻木所提到的那枚没有彻底成熟的灵果,就是被灵桓采摘走了,他也凭此迈入了换血境,甚至修成了天人合一,得到完全不属于寻木洞天该具有的力量。 至于灵寂……则可能是灵桓这位天人,以某种方式相助,再加上近乎取之不尽的寻木灵液作为资源,最终令他也完成了那一步蜕变,步入了灵祖的层次,而显然灵寂更为勉强,体魄比灵桓更弱,意境层次更是远远不及,远没达到天人的高度。 “好,若我未来能步入神境,在虚空一脉修炼到高深的层次,必会遵守约定,回返此地,助你回返你的家乡。”陈牧接住了那枚奇异灵果,冲着寻木正色开口。 这种约定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束缚,若是未来他达不到那个层次,那就等于不存在,而若是真能达到那种层次,那想来搬运寻木,也就是足可做到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