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斩圣仙》 第一章 从人间,再人间 紫苏皇城外有青山,高三百丈。 自皇宫望去别具风景,得一朝皇帝赐名化山,取心中山水化丹青之意。 化山山腰处藏着个破败庙宇,殿内台上的泥像面貌斑驳,仅剩低眉双眼,默默注视庙内母子三人。 香炉前,略施粉黛身着素衣的温婉妇人拜过神像,柔声安慰自己的两个儿子。 “小心些,别离娘亲太远。” 有些许老茧的手攥着已逝夫君留给孩子的两枚戒指,妇人回忆夫君所言,满心却仅有三字: 再安好。 拭去眼泪,干过些家活的妇人按亡夫所说,勉强推移香炉,将戒指嵌在香炉下地板的双环凹槽里。 戒指轻轻颤动,有紫色光丝在地上交织成圆形,又组成玄妙图纹,激发无数符文飘起环绕母子三人。 妇人把孩子护在身后,眼神迷离,回忆与不安接憧而来,声音有丝颤抖嘱托孩子: “没事的成运,看好隐风。别怕,娘亲在。” 大些的孩子稍显木讷,拉住不安的弟弟,盯着周边依次亮起的符文,只觉新奇。 亘古沉寂的虚空中有一古朴平台悬浮,周边阁楼环立,神妙气息流转。 望之若道的男子凭栏而依,远眺不知何方的一处战场。 那里有仙气环绕,有气血滔天,亦有佛海度世,剑光缥缈。 此刻诸修皆看向战场中央,淡漠男子也是饶有兴趣望着。 有一百丈金猿怒目圆睁,浑身气血如群星汇聚后爆开,势压一切,重瞳绽放神光,手持几近碎裂的赤红战锤砸向一方洞天。 光芒散去,温婉妇人回过神,发现自己已不在庙宇之中。 抬头不见那尊斑驳神像,而是看见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眼神淡漠看着自己。 “隐郎...” 身着黑衫相貌普通的男子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深邃双眸看向妇人神光流转,周边阁楼依次亮起,逐个相连。 一方巍然阵法自虚空中呈现,甚至引得那片战场有数道目光而来。 温婉妇人一动不动,脸上悲伤与希望夹杂的神情被定格,似一尊巧夺天工的雕像。 男子浑身气息流转,符阵声势更盛,一幅天地书卷铺展开来,妇人及其夫君一生在书卷上不断演绎。 翻看数遍,白玉扳指猛然碎为齑粉,又复归如初。 男子摩挲扳指沉吟,随后目光看向遥远天地某处。 一位俏丽女子正拱手谢过茶肆里的胖厨子,递过三枚铜钱。 似乎感知到男子目光,女子遥举一杯浊酒,纤手上亦戴着一枚白玉扳指。 男子收回目光,随意一挥,温婉妇人消失,书卷虽在,但再不见妇人的夫君,再不见妇人两子。 一切痕迹连带着那片天地的些许规则悄然改变,无人知晓,无道可循。 那片人间再无男子丢去的一缕心神,再无两子依偎妇人旁。 男子望向之前战场,轻敲扳指细数九息。 九息过后那金猿神锤未至,男子面带不解,正欲前往。 可下一息,神锤彻底碎裂,金猿法身倒飞而出,一位俊秀青年自战场洞天收回剑指,随后瞬息出现在男子面前,道息纯正,但紫金双眸神采逐渐暗淡。 男子闭目推演,一会后再看向那处茶肆,仅剩胖厨子多掏出了一枚铜钱摸的油光锃亮。 看眼天地书卷,男子控制已无神魂的俊秀青年盘膝坐在平台中心。 符阵再次亮起彻底封锁了此处虚空。 光芒散去,庙宇内一大一小两孩子互相依偎躺在地上,台上斑驳泥像在符阵内竟没受到什么损害。 成运做了一个梦。 梦里娘亲对着一人唤了声父亲的名字,自己却见无数锁链环绕禁锢住娘亲。 不安以及愤怒充斥大脑,可自己好像一个看客,无法干预分毫。 随着锁链越多,娘亲的容貌越来越模糊,成运更为不安起来,因为自己竟然清楚感觉到过去的记忆迅速消失。 空虚感缓缓加深,除了自己和弟弟外,过去一切也仅剩对娘亲的一点模糊记忆。 更让成运觉得恐惧的是,陡然间自己竟有一丝对此种空虚的麻木感,这股麻木甚至逐渐扩大。 极致压抑下,成运依旧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可最终好像撞开了某种屏障,得以喊出声来。 可此时,一股力量拽着成运从梦境中瞬息离去,留下已然被锁链彻底包裹的娘亲。 再记不清娘亲模样,可温婉妇人的身影却始终刻印在成运心中。 此时庙内泥像破碎一地,一枚油光锃亮的铜钱自碎块中升起,熠熠生辉。 随着成运呼吸平缓下来,铜钱化作金色液体融入成运全身,隐约有各类生灵随经脉游走,于体内穴窍浮腾,继而消失不见。 未感觉到身体异变,成运惊醒过来,大哭着给弟弟说,娘亲不见了。 隐风奇怪看着悲伤的哥哥,茫然说道: “我们没有娘亲啊。” 成运呆立,不自觉大脑浑噩起来,怀疑刚才确是梦境,突然浑身一暖,似有咆哮声响起,成运眼神变的坚定。 那不是梦。 问了隐风两人如何来的这里,自己是记不得分毫,可弟弟却说两人无父无母,曾被一户人家收留,可今早兄弟俩却被赶出来了。 指着弟弟问这两枚刻着各自名字的戒指又是从何而来? 隐风奇怪看着哥哥,不是自记事起就挂在身上的? 成运摸摸脑袋,却也想不明白,不过能确定的是,弟弟应该也做了梦。 如果自己最后没喊出声来,可能会变的和弟弟一样,忘记娘亲,多了这些假的回忆。 擦去依旧挂在脸上的眼泪,成运捡回两枚戒指,把弟弟那枚递给他,郑重其事道: “我们有娘亲,你一定记着,哥会找到娘亲的。” 隐风记着哥哥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却还是认真点头回应。 再呆在这破庙里不是办法,成运转头看见弟弟打着哈欠熟练钻进棉被中,扯出两条带子向自己伸着。 将隐风绑在身后背起,不觉着吃力,走出庙门,天色渐暗,成运不知往何处去,只得顺着庙前泥泞小路走下去。 远处山峰朦胧,已有些许冷意。 山道逐渐变窄,成运脖上挂着的戒指隐约亮起紫色光芒。 觉得有些冷,成运把熟睡的弟弟绑紧了点。 即便现在背着弟弟比以前轻松不少,但走段路还是得歇息一会。 成运正准备坐在石头上休息,猛然间草丛晃动,跳出一只野狼,嚎叫一声狰狞冲来。 来不及完全躲开,兽嘴张合间咬到成运左臂,大量鲜血溅出,成运浑身颤抖面色煞白,向后跌拌了几步,离野狼远了些。 此刻成运不知,自己戒内有一虚影,正看着野狼与成运对峙。 规则所限,身为此戒外灵需护成运周全,但拘禁自己于此之人似乎并未考虑凡兽亦能杀了此刻的戒指主人。 几乎疼晕过去,成运浑身颤抖,感觉背后弟弟还算平稳的呼吸,咬牙不哭出来。 学对面的野兽伏低身子,月光下一张煞白小脸紧盯着野兽。 隐风还是被惊醒,不安呜咽起来,更激发了野狼的凶性。 品尝到稚嫩血肉的野狼越加兴奋,趁小人因为疼痛身形不稳的一瞬,再度扑咬上去。 成运用已经半断的手臂横挡,自己往右侧学野兽张嘴尽全力咬向野狼脖颈。 左手小臂进了饿狼嘴中,传来咀嚼声,而成运嘴里满是自己的鲜血,断裂的牙齿和几撮野兽毛发。 成运大口呼气被嘴里鲜血呛住,猛咳嗽几声吐出牙齿毛发夹杂着血到地上。 黄绿色的狼眼闪烁,不急着扑向几乎毫无威胁的小人。 警惕天性使然,野狼反倒环绕游走在成运周边,嘴里依旧不断咀嚼。 骤然间成运浑身迸发紫色光芒,全身恢复如初,右臂光芒化刃向野狼砍去。 狼身呆立,眼神依旧惊愕的狼头滚落一旁。 光芒逐渐消散,成运睁开眼,迷茫摸了摸自己重新长出的左手臂。 看见野狼已无气息,不敢让弟弟看见这幅景象,轻拍弟弟安抚,赶忙顺着小道跑远。 待成运离去,狼尸脖颈处才流出兽血,在依旧惊悚的狼眼注视下诡异万分。 戒内虚影感知自身灵力消减,心里默念九次,与此戒规则所定正好相同。 可此刻戒指内出现一副隐隐约约的人形,虚影仔细探查不似此戒真灵,但在这古怪戒指中,很是让人不安。 自己之前浑浑噩噩,有了清楚意识后立刻认知到自己的身份是此戒外灵。 何人何时拘禁自己于此,戒指何物,内灵何处一概不知。 虽然只能大概控制这看不出深浅的戒指,对当下却也足够,只能强自静心等待第十次。 狼,右臂。虎,右腿... 九次反复,九次痛楚,九次沉默的成运,九次呜咽的隐风。 以及九次过后一副完整躯体在戒内出现,容貌与戒指主人成运一般无二,不过好像没有任何意识。 本能觉得不安,离躯体远些,虚影期待看向一只注意到成运的饥饿黑熊。 黑熊急速冲到成运面前,独眼里满是贪婪暴戾,腥臭的口水滴在地上。 此刻,戒指光芒彻底暗淡,虚影虽然隐约不稳,但难掩激动。 往复九次痛苦的成运已然有些麻木,太多的疼痛对成运的心理造成极重的负担,全靠一股护好弟弟的念头强撑。 熊瞎子嘶吼一声扑出,成运尽力躲闪却依旧被熊撞飞,空中尽全力转动身体让自己撞向石壁以免伤着隐风。 剧烈的正面撞击使成运几乎晕过去,眼前也一阵发黑,心中响起温婉声音: “没事的成运,看好隐风...” “娘亲...”成运喃喃。 隐风哭喊挣扎,黑熊兴奋张开大嘴,急迫朝隐风咬去,突然全身僵硬定住,紧接着化作一滩黑粉。 面容消瘦白须垂胸的背篓老者挥动灰色袖袍,散去粉末,神色复杂看着已经把哭喊幼童压在身下,自己晕过去的孩子。 神识一扫并无大碍,将小些的放进背篓,抱起大些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老者一身气息瞬涨,漠然看向阴影处。 之前被戒指压制的一头硕大蛇形妖兽化作阴冷男子,头顶黑色独角,忌惮看了眼老者,拱手道歉: “不知林先生当面,得罪。”说罢缓缓后退,等到看不见那可怖老者后才敢化出真身遁走。 被称作林先生的老者感知到周边低阶妖兽有些仍爬伏在地,若有所思看了眼怀里依旧喃喃娘亲的孩子。 戒内虚影见此情景,心神剧烈波动,长叹一声时也命也,逐渐沉寂。 第二章 读书人得吃有些甜的饭 绵延山脉边缘,百文村。 百文村的名字没什么讲究,比如出过一百个文人,却也有流传至今的来历。 二十年前紫苏与桑灵两国战后,一群不明来历不知去处的男女老少机缘巧合聚到一起。 大家决定不问来历不追前程,选了一处靠着绵延山脉,青山绿水的地方定居下来。 后来紫苏国计估战后周边村镇状况,一群老少合计选个村长,以后能名正言顺在此居住,也算真正有个归宿。 商讨一番后,定下一天内挣钱最多的做村长。 老张,名义,生得魁梧,却是一个十足的懒汉,被持家细心的媳妇踹出村子,要求去皇城里挣二两银子回来。 不敢反对,老张进城后苦思无果,于是扣着破烂帽子自巷口老树下一倒,鼾声响起。 直到感觉冷意起身,滑落的帽子里有些许铜钱,老张拾起揣进怀里,正好回去交差。 媳妇见到打哈欠的老张,正要踹上两脚,却瞧见老张慌忙捧出一堆铜板。 心思一转,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百文,又看眼时辰,挨家挨户喊人到村中树下。 被叫醒的大多数不耐烦,更无所谓谁当村长,又是夜半时刻,懒的听婆姨碎嘴,随便迎合几句回去续上热被窝。 留下同有亲朋争当村长的人紧张询问得知,老张竟然只赚了百文。 正欲理论,媳妇大喊道:“子时已过,就老张带钱回到村子,难道老张不该是村长?” 看其他人不服,媳妇狠踹一脚,老张一个趔趄站到中央。 围着老张媳妇的众人只见昏暗火光下猛的闪出一个魁梧汉子,被吓的一时不敢出声。 见村里人被威慑住,媳妇忙说老张以前还当过伍长,村长自然更是没有问题。 准备硬着头皮反驳的人只能认命,只望还未回来的人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第二日太阳才露头,老张媳妇张罗着大伙定个村名。 讨论一番总是得不到众人认同,被村里人叫作酸书生的中年人轻咳一声: “便叫百文村吧,一户一日,一日百文,岂不是个好盼头?” 有人发出轻笑,妇人恼怒,又反驳不得这落魄书生所说。 其余人无不称赞不亏是读过书的人,中年人习惯性想从腰边抽出什么来,摸了个空,对众人拱手便低下眉眼。 百文村的由来在某几位的刻意下流传至今已有二十年,每逢孩童拿着烧糖从村长门口经过都会背一首打油诗。 一户一日一百文,村中房屋有百文。 许是文曲落百文,百文村里仅百文。 头发花白,腰也弓着的老张头咧嘴大笑,宠溺摸着孩子们的头。 突然一木讷脑袋从窗口探出,面黄肌瘦,双眼还算有神,皱着眉头,一字一句费劲背出诗来。 老张头不管老伴气堵,如童生听课般摇头晃脑。 待木讷脑袋背完诗句,忙拿出些许汤饭倒进小孩费力举起的瓦罐里。 想要全倒进去,在一旁妇人欲喷火的目光中缩回手。 木讷脑袋从窗口消失,老张头连忙转头看向大门,尽量坐直身子冲门外笑着点头。 身体消瘦穿着破布衫的小孩双眸明亮,提着瓦罐向门内两位老人认真作揖,胆怯看了眼李奶奶后赶忙跑远。 见成运没跌倒还算平稳的走远,老张头这才将剩下的汤饭吃干净。 劝慰老伴几句,得不到回应,砸吧嘴,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酸书生的小学塾。 诗写的不行,人还不错。 脖上挂着戒指,成运双手紧抱瓦罐,尽量稳当往家里跑去。 自从被老郎中救回村子,成运便带着弟弟在村中找了个小屋子住下来,过着讨饭的生活。 一户人家多养两个孩子几无可能,但家家户户每天匀上点,却也能凑够两个孩子一天的吃食。 成运将木桶放在桌上,踩上凳子,把讨来的汤饭倒进两个碗里一般多。 弟弟自从进酸书生的小学塾学了圣贤道理,往后就不许自己吃的比他少了。 只好依着弟弟,但成运每天都会把做烧糖的刘婶儿作为讨饭食的去处。 尽管照酸书生的说法,除了村长有余粮,其他家里不好每日都去。 就比如初一至初三去村东边,初四至初六去北边。 正好村长家占着村中心,两边不耽搁。 如此顺序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换些吃食,总好过次次上门招人厌烦。 成运听罢这些后就不再拿着破瓦罐只盯着人看了。 如此三年,成运终于不需要每处受尽白眼,大多村民的眉头也稍微缓和了些许。 至于为何每日去甩烧糖的刘婶儿那,还要从成运听到村里婆姨闲谈过的一些琐碎说起。 多年前到处打仗时,快饿死的人将瓦罐底部磨深些,这样在富贵人家布施时就能多盛点饭。 举着自家两个不知谁丢的碗,颜色与刘婶儿甩糖时板子边缘的焦糖相差不大。 成运用木棍轻磨碗底,拿出偷刮来的焦糖,对准碗底比了下,正正好好。 把焦糖嵌在弟弟碗底,在昏暗的房里很难看出区别,成运满意倒上汤饭。 隐风回家后,两眼发光说今天的饭有些甜,哥多吃些,成运开心附和,连忙往嘴里送了几勺。 窗外有位妇人手里捻着窗边的木屑瓦粉。 正伤心之前的小孩怎么就偷偷摸摸了呢,找我要要,喊声刘婶儿分你两个糖人算啥。 瞥见兄弟两人吃饭,听见弟弟说汤饭很甜,再看了眼窗边的木棍,更伤心地悄悄离去了。 往后小孩买糖时,总是看见甩糖精准好看的刘婶儿,手不似之前那般稳了,还总是往边上哆嗦。 大伙都担心以后刘婶儿亏本不做这又甜又好看的甩烧糖了。 下午干活换饭,成运有些不乐意去。 但有次自己讨够了饭,有些物事偷懒未送,被酸书生教训过。 答应下的事,得尽力做完,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可酸书生也说过苦尽甘来。 有些冷意,手上抱着从老郎中那拿的草药,成运轻敲孙家的大门。 等了会听不见动静,成运松口气准备把草药放下离去,大门猛地打开吓了成运一个趔趄。 一个比成运大不了多少的孩子连忙回头喊:“娘!野杂猴子又来要饭了!” 成运忙把草药塞进孙思手里,想趁早离开,却被一把拽住往里拉,嬉笑大喊着野杂猴子。 一颧骨突出的妇人拿着木棍先轻抽孙思拉着成运的手,又狠狠一棍打到成运胳臂,尖声道: “拉这野杂猴干什么?也不嫌脏,把草药好好洗洗,那老郎中这么大岁数活狗身上了?把这么贵重的草药给他?也不知道拿布包着?” 看了眼草药没什么破损,冷哼一声,若是坏了一点要这野杂猴拿命赔。 脚踢过去几个树上掉下的果子,骂了句快滚,又得打扫院子。 成运捂着青紫的胳膊,忍痛捡起果子,跑出孙家,见孙思要追上来,忍住用果子砸的想法,赶忙跑远。 挑了相对好的果子,成运皱着眉头,轻扭下胳膊,忍住痛,这才第一家。 有笑脸相迎,迎进门又是一顿咒骂。 有厌烦泼出冷掉的汤饭,一半进瓦罐一半在身上。 有对自家孩子说,没人要的野孩子什么下场?还不听话? ...... 送完草药剩下一份不多的金石,成运只觉得疼,委屈早一年前就没了。 自己和弟弟是老郎中救回村的,既然答应帮送草药,又能换些吃食,就得尽力完成。 忍痛也是尽力嘛。 最后一份得给村里唯一的铁匠,每次都会剩下白饭给自己,可惜是个哑巴。 成运曾替铁匠送过农具换饭,可身子单薄,跑一趟就腿疼。 进门不再觉的冷,找了个离炉子稍远些的地方蹲下,瞅着比酸书生还像书生的铁匠赤裸白净上身拿锤一下一下叮当响。 成运不觉刺耳,反倒有些节奏莫名好听。 可能这也算作苦尽甘来吧。 年幼的成运看不到,一缕缕赤红色气力随着铁匠每砸一下,就会进入成运体内,温养成运单薄身子。 待身上暖和些,之前的青肿也奇迹般好了大半,可成运不觉有怪,毕竟三年来都是如此。 轻拍铁匠,示意金石送到,自己得回去了。 铁匠指桌上的白饭,还有一半,成运开心包好。 确实苦尽甘来。 清瘦老人把应好的饭给成运,一如既往感知到成运体内那股奇特气力,看了眼村西方向。嘱托成运明日还有,不要忘记了。 听到明日还有饭吃,成运自然开心,学隐风教的礼节,拱手行弟子礼。 老郎中一怔,看蹦跳离去的成运,眼神落寞心思远飘。 吃罢饭和隐风一起认字是成运最开心的时候,不是因为能认字开心,而是隐风可以吃饱饭读书开心。 躺床上想起酸书生说过,隐风可是有慧根,天资聪颖,绝对是个好读书种子。 成运问读书种子是啥,酸书生想了想,说以后可以当圣人,成运又问圣人能吃饱饭嘛,酸书生拍胸脯保证,绝对吃得饱。 等弟弟当上圣人了,自己就去找娘亲。 毕竟圣人哪能没有娘亲呢? 于是隐风进学塾读书,成运努力让弟弟吃饱读书。 至于读书需要的钱,成运不知道,酸书生没提过。 第三章 十六经,十二脉 身着灰衫的少年头发随意垂至脖颈,在山顶巨石盘膝闭目,气息均匀。 远方天际微亮,清光初霏,给少年的破旧衣服披上一层锦霞,似甩去雨滴的灰云藏着点点初阳。 意识沉在戒中,见怪不怪盯着那副面容和自己相同的躯体。 两年前隐风误食自己捡到的草药,差点丢了性命,自己也一时心急,晕了过去。 随后在戒内醒来,如福至心灵般知道此为何处,再看那副双眸无神,漂浮于空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躯体,成运闭上了眼。 再睁眼,自己还是在戒指里,另一个自己依旧诡异漂浮。 突然躯体双眸亮起,成运看见那副躯体全身如清澈水面般透明,有光线从双眸依次亮起,不断往复。 成运觉得和老郎中屋里的雕像相似,全身都有很多粗细线条,但又有些不同。 勉强记在心里,意识一沉,猛然睁眼,看见李奶奶正收起手帕。 见成运醒来,李奶奶冷脸起身,出门前告诉自己老郎中医好了隐风,并无大碍。 不忘谢过李奶奶,成运赶到老郎中屋子时,隐风面色红润,正睡的香甜。 愧疚看着弟弟,这是老郎中第二次救下两人性命了。 即便年幼,救命之恩还是懂的。 跪下重重磕头,老郎中并未扶起成运,面色复杂看着自己救回村子的小孩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村里两道目光紧盯着自己,一道来自村口张屠夫家,一道来自村西铁匠家。 叹口气,正欲拉起成运,床上的隐风翻了个身,喃喃道: “哥哥,我没事的...” 老郎中停下动作,拿起一杯早已凉掉的清茶,轻拍成运抬头,敬自己一杯。 看成运认真敬茶,磕过三个头,正要喊声师父,老郎中打断成运,大门咯吱打开,铁匠和屠夫两人冷眼看向老郎中。 那位弑师叛徒,让早前汲龙疆域的战势由安至危的罪魁祸首,又以一己之力,毒杀半片战场敌修的疯子。 林方时,以前天下医术最高的关门弟子,如今天下毒术最高的林老魔。 不管两位大捕头气息渐涨,林方时扶起成运,“不必喊我师父,若有心,喊声林老便好。” 看门口二位还不离去,摇头补充道:“来我这当个郎中学徒,日后也能勉强谋生。”又传音至二位门神耳中: 只传学识技艺,不闻朽身过往。 两位大捕头互看一眼点头,又不屑撇开眼神。 铁匠离去前破天荒传音给林老魔,说了句成运若有事,自己就算丢了官职,也要去皇城诬告你林老魔一次。 张屠夫无奈摊手,因为自己也听到了,毕竟在这紫苏国,自己也算外人一个。 不管成运嫌弃挠自己的手,张屠夫提起成运仔细观察一番也没看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天赋来。 难理解两人为何对这孩子如此上心,不过一个心神不好,一个脑子不好,倒也解释的通。 待送走两人,嘱托成运小心些背着隐风回去,林老端起茶碗,一片碎茶叶飘在碗底薄薄的茶汤上,在月光倒映下一颤一颤。 回忆如同在任何镜面留存的月光一样,再次进入老郎中眼里。 状若疯魔的师父一掌向自己而来,不愿还手,林方时闭眼最后一次执弟子礼。 未有剧痛袭来,睁眼只见大师兄气息微弱,憨厚面容上满是担忧,“小师弟,我没事的,快走,不要告诉师妹。” 于是一个比入魔的半个医圣更疯魔的林方时杀了自己的师父,赶走了师父的女儿,自己的师姐。 望见因师父而死的修士面容凄惨,林方时一步踏至战场中央,修为由蜕身至踏空,天门隐现。 面容从清秀男子逐渐苍老,头顶毒意逐渐凝实,无数毒物竟隐约有天外异兽之相。 林方时凄笑一声,异兽四散而去,半片战场寂静无声。 喝尽茶汤,月光难入。 老郎中觉得今天提前记起,那么晚上睡觉应该不会再梦见了吧。 也不会梦见师姐就是了。 自从林老收了自己当学徒,成运明白了那些粗细光线正是人体经脉。 根据记下的顺序,引导体内不知何来的金色气力,成运眼前的世界变了个模样。 细微之处如在眼前,甚至各类灵力流动也能大概看个清楚。 借着林老教的医理和这眼睛上的法门,成运干活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可却有个疑惑一直在心中。 林老房内的脉络雕像和自己的不大一样,和戒指内的差距更大。 仔细对比了一番,发现两方脉络相合正是自己的脉络,比正常人多了四经四脉。 收起疑惑,成运闭眼,等到眼睛温热,望向山下密林,顿时药草何处猛兽何藏已然默记于心。 避开凶兽采了些成熟药草和野菜野果,又钻进一处山谷捧了两束紫花出来。 村口张屠夫家大门探出一颗小脑袋,张灵儿看见成运,连忙回头: “爹!隐风的哥哥又来了!快把窖里柜上放着的野猪腿藏起来,还有条绊脚绳应该摔不到成运哥哥吧?” 张屠夫苦着脸,摆好送给村里人的肉,痛惜看着被收买的闺女,挥着硕大手掌赶开闻肉味来的苍蝇,可惜更大的是挥也挥不走。 成运听到张灵儿的告诫,满意从背篓里拿出一朵紫花顺着缠书的棉绳插进去,花瓣层层叠起,环绕粉色花蕊散发清香。 擦几下手,看着张灵儿的小脑袋,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推开门。 顺着窗口看见正在大力挥手赶苍蝇的张屠夫,成运也向黑脸的张屠夫挥了挥手。 看门的大黑狗被成运一脚虚踹开,嘴里已经叼着山里捡来的的兽骨,口水满地。 张屠夫余光看见紫花,挥手下意识将苍蝇击为齑粉。 张屠夫名莽,如今已经佝偻着身形的老村长是张屠夫的二叔。 打听到二叔在这里定居,正寻落脚处的张屠夫投奔而来,见到局促慌乱的二婶坐立不安。 张屠夫看着眉眼间与往日仅剩一丝神韵的李云仪,讨了两碗酒水,恭敬给老二位敬酒,认真磕头,喊了声二叔二婶。 在二叔的大笑和二婶的哭声中,决定带着自己妻子来百文村定居,至今已有十个年头。 瞅着闺女眯眼抽鼻使劲嗅花咧嘴笑,张屠夫心情大好。 花名紫旋,是对启智孩童十分上品的药草,尤以采摘不久的一抹清香最是有益。 但这种花对周边灵力土壤肥力要求颇高且难以繁育,张屠夫也不知成运如何每七日为灵儿和隐风寻得。 依旧对林老魔不放心的张屠夫对成运印象不错,每七日十两银子的紫旋花仅换一根猪腿,品性不差。 切好肉,张屠夫看见成运抱着一个硕大的猪头,除了背篓里的野猪腿,还有一包昨晚刚炼好的猪油。 还得再看看这孩子的品性啊。 成运离去前对在门口等着的张灵儿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张灵儿骄傲昂首,拍了拍大黑狗的头,给成运让开门,摆出可惜的神情对着父亲叹口气,闻着清香向小学塾跑去。 看着上学去的闺女和对着成运象征性叫两声的大黑,也就媳妇向着自己了,张屠夫嘿嘿笑着洗手奔房里去了。 成运将猪头送去酒馆找胖厨子换了几餐饭,把肉送于各户,再背着猪腿来到林老的医馆。 林老依旧睡着,成运轻手轻脚处理好各式药草,切下一部分猪腿放在林老灶头,恭敬作揖后轻声离去。 帐幕后林老翻了个身,炉里的药香好像更浓郁几分。 来到糖摊拿出一部分猪腿,和刘婶儿换了两块天上女子剑仙的糖人,又趁着刘婶儿放肉的功夫扣块焦糖。 离村长家还有点距离,成运就扯着嗓子喊那首打油诗。 李奶奶先村长一步,拿着一根黢黑木棍抽了成运数十棍。 还算敏捷的成运依旧挨到抽打,吃痛抱着瓦罐躲在老张头身后。 成运忍痛接上老村长盛的饭,从背篓里拿出剩下的猪腿。 “李奶奶您做好了我来拿一半!”说罢便夺门而出。 盯着成运跑过的地方看了会,李奶奶嘴不饶人拿猪腿回屋。 村长眯眼笑,看见老伴从厨房提篮子去买香料,忙跟上老伴以防讲价又和人吵架伤了和气。 回家做好饭等弟弟的成运想到隐风和自己渐长的饭量,有些发愁。 今年自己十二岁,弟弟九岁了。 吃过饭,隐风爬上床拿起紫旋花使劲嗅着,听见洗碗勺的成运问道: “酸书生还是叫你打扫私塾吗?不能让我去?” 隐风咽下果子,舔干净手指: “哥你可不能再那般喊先生了,先生见着我力气大了些,让我帮着搬书本凳子什么的,不累。” 说罢卷起袖子漏出胳膊,冲成运比划,又学糖人剑仙比姿势,在成运装作惊诧畏惧的眼神下满意睡去。 给隐风盖上被,看比同龄人更细些的胳膊,成运拉上袖子。 李教头每日都带着村里青壮去山里打猎,除过一般野兽,还有接近妖兽的凶兽一类。 甚至个头比同类大上许多的妖兽也偶有猎得。 成运想起林老书中曾言有些妖兽的血骨是极为上品的材料。 至于如何寻得法子跟着李教头进山打猎,酸书生应该会有说道。 第四章 初入深山 酸书生吃罢饭,端坐在床上咕叨新作诗句,正待与梦中诗仙儒圣共论古今天下大势,突然听见插销断裂的声音。 猛地坐起,一股少的可怜但纯净至臻的浩然气挟着一支有些光秃的毫尖毛笔,紧张盯着中厅拐角。 成运不好意思探出头,“我听见木棍断了,进来看看酸......先生。” 见是成运,酸书生泄了气,瘫坐床上,毛笔滚落到地上。 看见地上的毛笔,想着顺回去给隐风用,眼疾手快便要拿在手中。 酸书生看见成运动作又是一阵心神骤起,忙喊:“小子别动!” 哪管这些,成运碰到毛笔的一瞬只觉天地倒转,一尊人像如皇皇大日立于眼前,化作剑形冲向成运。 戒指出现在成运面前,与剑形印记相撞。 眼前一黑,头脑有点发晕,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酸书生忙拉住成运仔细探查脉络,竟然没有任何变化,小心试探成运灵识也与一般人无异。 一屁股坐在地上,酸书生用手指成运,看了眼光秃的毛笔,无奈放下手叹息道,“你今日来寻我何事?” 成运看着酸书生把笔收回去觉得可惜,“酸书生你觉得我怎样才能和李教头去山里打猎?” 酸书生还未回过神,下意识说道:“李教头去深山猎妖兽,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打基础好入锻骨境。” 成运不懂锻骨境,但明白是给李教头儿子长身体的东西,按林老教的药理,紫旋花是目前自己能拿出手最好的东西。 等成运离去,酸书生发呆看着笔,“十二岁就想着打猎去,多危险,不过那禁军备役教头看不上寻常物。” 李教头的儿子李然,十四岁,每次去李教头家讨饭,李教头夫妇和颜悦色,李然则一句话不曾和自己说过。 虽然有点小小的难过,但成运还是尽量多给李教头干些活。 起码得值的那些偷塞给自己的肉食和补身子的汤水。 不知道锻骨境是什么,但李教头这种传说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要为李然准备,那自己给隐风的可不能差了。 到时候弟弟又是大圣人又是什么锻骨境,不得让李然每日问候一句大圣人的哥哥不是? 成运咧嘴笑,看着弟弟插在书线上的两个糖人剑仙缓缓睡去。戒指闪烁一下,一道剑形印记一闪而逝。 下午送完东西,村西除了铁匠家自己已经很久未去过了。 进入林子里某处洞口,迎面紫意遍散山谷,似鸟鸣又似蜂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山谷两边崖上俱是大小蜂巢。 走了近半刻钟,一个两层楼高的蜂巢立在山谷深处,无数鸟蜂飞进飞出,对成运毫无敌意。 看着里面那只和成人差不多大的蜂后,成运走上前轻抚蜂后的脑袋,蜂后用头回蹭。 费力将体内莫名练出的金色气力传些给蜂后,指了下紫旋花,又用双手比划出三朵紫旋花的大小。 蜂后摇头,示意成运看向旁边。 一群兵蜂聚集成一个成运大小的人形,然后另一群兵蜂聚成一朵大紫旋花进入到人形中,人形蜂群快速散开。 成运点头表示明白,又比划李然的个头,蜂群变成一个两倍大的紫旋花。 伸手打算再传些气力,蜂后残破的翅膀轻拂去成运头上的汗,轻推成运。 鸟蜂翅膀上有密集绒毛,成运舒服的蹭了蹭,不再强求。 成运想起曾看到过一朵四瓣带着冰霜的花朵,以后可为蜂后寻来。 一朵两倍大的紫旋花放在洞口,上面裹了一层薄蜜防止花香散开,这也是为何隐风和张灵儿能嗅到那抹清香。 今日起的早,提前干完活好进山打猎,还得去村里酒馆给厨子说声,隐风午饭来这吃。 林老睡的浅,听见一阵摸索动静,不好奇成运今天这么早,翻身继续睡。 送完各处后趴在村长家窗户,“老村长,老张头!” 李奶奶迷糊醒来,听是成运的声音,踹了老张一脚,起身赶去灶台。 掀开锅盖很是干净,骂了声饭桶,人老了还吃这么多,准备再做一锅。 记起昨晚用小火煨上猪腿,切一小半留下,剩下的切块拿纸包好。 瞪了老张一眼,老村长正要问成运,李奶奶已经拿着肉和棍子往外走,察觉今日太早了些,拿着棍子狠敲成运。 成运正要跑远,一包肉塞进手里,忍痛喊声李奶奶辛苦,向出来看戏的村长说明了来意。 看成运一路小跑还不忘把渗出来的油往嘴里抹,李奶奶转身狠狠瞪了眼依着门的老张头,“也不多穿些衣服,嫌这日子过的太慢了?” 讪讪一笑的张老头赶忙让开门,跟着自己老伴进了屋里。 成运揉着几块青紫的地方,“几年就照着几处打,真疼。” 熟练从厨房后窗翻进去,一脚踹开门,“备一餐好饭,中午隐风来吃,还有这肉,你只准留一半。” 身上肥肉一颤,胖厨子费力从床上翻下来,“你这泼皮今日这么早?又偷了啥?小本生意可经不起大侠折腾!” 成运走到胖厨子面前,使劲拍了拍胖厨子漏在外面的肚皮,“今日要出村去。” 胖厨子戏谑道:“咋,这是被村里小寡妇包养,打算到城里书院考试去?” “什么书院,我出去可是为了让隐风即是圣人又是锻骨!” 不管胖厨子好似艳羡的目光,看眼日头,打算练过法门再去找教头,希望还来得及。 李教头满意看着眼神清亮的李然,转头看见成运眼神更加清亮盯着自己。 无奈让成运先练几个招式,不成想竟是有板有眼,甚至不必练几年的人差。 即使偶有缺漏,但大体上的动作十分标准,夸赞了成运几句。 成运挑衅地看眼李然,李然差点运错气,不看这讨烦的成运。 这时李教头喊人过来,手里提着各式兵器,“选把趁手的,不多介绍,唯独这枪,我可告诉你...” 未等教头说完,成运抢在手上一柄铁剑,又背了把弓,腰间挎好箭袋。 无奈摇头,见其他人收拾好,便招呼进山的六个人拉着铁牛和成运往村外走去。 浑身如铁铸的铁牛差不多有一人半高,生性呆蠢,脚力也慢,但皮糙肉厚耐性好,且易于驯服,是互通交易的好驮兽。 老村长看见成运和李教头出去,想追上去问问,可腿脚不利索。 见追不上,喊也没反应,朝侄子家走去,叫张屠夫去看着成运,不要胡闹出事。 盘膝坐在牛头上,成运闭目修练功法。 李教头看着根据铁牛起伏调整呼吸节奏的成运,想起村里的老郎中。 那时自己还是王爷侍卫,那时郎中还未被称作林老魔。 在那处战场,白衣郎中全身染血,受尽世人指责,弹指毒杀敌族,战场寂静。 那一日天下人才知道郎中救人难,杀人易。 因为身份知晓点内情,李星对老郎中倒是敬佩大于畏惧。 抛开来历,李星听说成运是跪来的学徒,自己让李然跪上一两宿,说不定... 快到深山,教头郑重嘱托成运,“打猎时只要确定凶兽无法冲向你,就朝着凶兽射箭,只要别射到自己人就行。” 听到最后一句翻白眼,近一年里成运虽然没敢进深山,但天上的鸟可没少打到。 各人从车里拿出散发奇怪草味的披挂穿上。 成运闻草衣的味道,应是鼠草,一种隐藏避开其他凶兽的方法,干咽下忍住恶心,成运认真学教头他们打猎的方式。 李星提着杆枪,大家弯腰慢慢走,不时有人爬地上捻土或伏地听声。 头顶被高大树冠覆盖,成运正估算时辰时,突然被教头拉到身边,按住自己趴下。 成运乖乖爬在地上,拨开脸前的草,看见前边空地两头体型相差不大的凶兽在互相对峙。 奇怪凶兽没有警告让众人走近,教头压低声音,“这两畜生大概发现我们了,谁赢就享用食物,不出声是怕有其他凶兽抢食,这灵智过个三五年就可修成妖兽了吧。” 成运狐疑看着空地,“抢什么食物?哪里?” 旁边董老三嚼着草含糊道:“食物自然是我们,我们只要不跑,这两畜生就不会理我们,必然先分个胜负,到时我们出手,多省力气。” 成运听此,看一熊一狼两凶兽,发现泛着凶光的兽眼不时向躲着的草丛瞥来,庆幸自己之前没有鲁莽一人进深山。 “你们之前也猎过这两种凶兽吗?” “座山狼,正常是灰色,这只就头顶是灰的,全身是黑色就算是妖了。风熊,虽说离妖还远,但天生能使一些风类妖术,两者倒是不相上下。” 李星刚说完,风熊冲上前去,爪子虚挥两下,两个透明波刃朝座山狼飞去。 座山狼反应不及,被风熊抓住瞥草丛的机会,勉强躲过一个风刃,另一个擦到左前腿,割开一道口子。 成运不自觉紧抓一把草,睁大眼看凶兽之斗。 见成运看的认真,教头示意其他人包围这片空地。 虽说座山狼已有开智征兆,本身又是狼这种狡诈的凶兽,可受伤后激发本身的凶性,不管不顾朝风熊咬去。 风熊即使有本族天赋,可速度还是慢座山狼一点,躲闪无果后和座山狼对咬起来。 可座山狼皮糙肉厚,风熊不占优势,只得挨座山狼一爪后,向深林逃去。 教头看风熊逃跑,喊一人远远吊着,示意成运呆在原地拿着弓箭时刻防备。 见成运搭箭弯弓姿势标准,教头手持一杆黑胆龙纹枪,枪头上有几道沟槽,隐隐散着红光,跃到座山狼面前。 踏步举枪刺出,座山狼侧身向右躲,教头以左手抵住枪杆,右手抓枪尾向内用力,向左侧身,枪尖以极快速度向座山狼挥去。 座山狼躲避不及被划破脖颈,教头又左转背身拿枪,往前一递,枪尖精准刺进座山狼脖颈,再往后一蹬,枪尖拔出,连带一大股腥臭兽血喷涌。 教头见此却再未上前,给包围座山狼的众人一个观望手势,自己一人提枪和座山狼保持一定距离。 董老六趴在成运旁边,吐出嚼烂的草,饶有兴趣看着认真的成运。 教头几个呼吸之间就让座山狼身受重伤,再看座山狼尽是狂暴凶狠好似想与教头同归于尽。 不料教头始终与座山狼保持一定距离,这狩猎方法与狼很是相像。 缠斗一会后,座山狼突然佯攻一下,再连忙逃跑。 董老六喊声跟上,众人在林间穿梭跟着座山狼。 座山狼因大量失血,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缓缓倒在血泊中。 教头依旧保持距离,作手势让众人警戒,喊成运来身边,“朝脖子上的伤口射。” 成运一箭射出后立马被教头向后拉去,座山狼突然站起目漏凶光,沉重呼气,最后一声悲吼倒在地上。 成运乖乖站在李教头身旁,约莫半刻钟,李教头示意成运再射一箭,这次座山狼彻底死透了。 确定无事后,教头安排人警戒,其他人围上去开始分解座山狼尸体,抽出折起来的袋子,将狼肉尽数装进去,教头翻找几下,可惜没有妖核。 把不需要的内脏丢下,留一人隐蔽起来,其他人先送肉回去。 第五章 深山老林牛衔剑 众人送肉回来,临近空地时,留下的人闪身出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教头示意众人压低身形,悄声来到空地,看见身上带伤的风熊竟在空地埋头吃之前丢掉的内脏。 心中暗喜,这头风熊即使修为比不上座山狼,但固本培元的效用是远好于狼肉狼血的。 示意包围,让成运寻棵树上去,教头从背后抽出一杆短枪,长度有之前一半,枪头更大。深吸一口气,狠狠对着风熊掷出。 即使风熊天生对风敏感,但短枪过快,闪避不及,狠狠刺进左臂。风熊朝教头挥出数道风刃后赶忙逃跑,还不忘捞把内脏。 教头躲开风刃看见风熊逃跑也未反应过来,再看正是董老三那边,吹了声急促口哨让董老三拦下风熊。 其他人顺着风熊逃跑的方向重新包围,成运连射几箭,可弓不太牢固,使不上力气,箭都蹭不破熊皮。 成运只试着往熊腿上射,可箭好像被阻挡一般,成运运转法门,看见青黑色气力在风熊脚掌附近缠绕。 此时董老三抽出刀正要砍向风熊,其身后不远处还有其他青色气力流转。 成运赶忙大喝,“董老三不要拦它,快躲开!” 董老三听是成运,犹豫一瞬,选择不拦风熊,向左闪去,却觉右臂一凉,紧接着一股剧烈疼痛袭来。 忍痛蹬腿,拿出匕首用尽全力爬上树,再往旁边有人接应的树上跃去。 待两人脱离危险后,教头这才看见另一头风熊自阴影处显现,身上还有未散尽的雾气。 “控制雾气隐藏自己?风熊何时会这种妖术了?” 教头果断提枪直冲受伤风熊,散去雾气正准备追杀董老三的风熊见此,立马转头朝教头扑去。 一枪劈开风刃,见董老三逃离,虚晃一枪后退到众人身旁。 示意众人退后,教头用枪挑出之前埋在地下的狼头丢向两头风熊,然后面朝风熊缓缓向后退。 看见风熊小心捡起狼头和剩余内脏不再追击,教头还未移开视线,就见成运突然以惊人速度向风熊掠去,手上铁剑寒光乍现,雾气风熊竟被一剑割去头颅。 成运在雾气风熊尸体停留一瞬,急速朝深山掠去。 教头刚反应过来正要去追时,另一头风熊仰天大吼,一改之前小心翼翼,双眼通红怒睁,嘶吼一声直奔众人而来,血色风刃好似无限。 其他人脱不了身,突然张屠夫出现,用自家切肉刀一刀切下熊头。 “我灵识里成运突然消失,赶来时只看见你们,成运呢?” 教头恭敬行桑灵国军礼,“张捕...张哥,成运突然暴起杀了头风熊,之后向那去了。” 张屠夫点头,环顾众人道:“村里规矩大家清楚,各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更是深有体会,今日之事还希望诸位莫要说出去。” 众人点头,张屠夫喊教头过来询问细节。 走到熊尸旁,根据教头所说这风熊可控制雾气使自身藏于阴影,可这头离妖兽还早,何况风熊也没有控雾的。 张屠夫猜想成运暴起可能是和风熊的特殊有关,还好自己跟出来了。 紫色气力环绕成运周身,额头上显现出剑形印记,手上的戒指也消失不见。 成运来到散发金石光泽的山下,双眸间紫光一扫,随意挥剑,剑气打在不同位置,四周石山合作一处,隐隐散发出寒芒。 成运呆立原地一会后,使四周石山恢复原样,快速离开。直到天黑,成运提剑来到一处幽谷。 幽谷灵气充盈,灵力凝化成斑驳光点,柔亮温暖。 成运缓步向前,眸间紫光更盛,四周灵力缓缓向成运身上汇聚。 走至幽谷中心,一缕缕液体灵力环饶成运游动,所持铁剑上有层虚影。 定住身形,右手斜持剑,剑上虚影更加凝实。 幽谷中央阴影处有庞然大物吸收天地灵气,早已察觉有人到来,缓抬起头,赤金双眸死死盯着铁剑虚影。 起身似抬起幽谷,一青色水牛自阴影走出,嘴间衔着一把寒芒逼人的剑,与成运手上虚影一般无二。 头顶板角有紫色纹路盘旋而上,浑身紫金字符若影若现,似是封印又如诅咒与此间幽谷格格不入。 低沉吼声响起,青牛好似裹挟整座幽谷向成运而来。谷内灵力似聚似散极不稳定,甚至直接爆开。 待青牛冲近,才看清那剑刺穿牛颌。 成运未动,紫色气力聚于铁剑,铁剑向前直刺飞去。 似是无法承受紫色气力和虚影,铁剑寸寸断裂化为齑粉,但剑影冲进刺穿牛颌的剑中,紫色气力则附着于青牛身上的紫色纹络。 此时成运好像用尽了力气,倒在地上。 剑猛然颤动,青牛受痛怒吼,全身金色涌动,却被紫色纹络尽数压制。 双方僵持不下,青牛两面受敌,不甘几百年来所受种种,大滴泪珠竟从眼角流下,滑落在剑上。 在牛嘴里搅动,一直不出来的剑感受到青牛热泪也是一怔,紫色气力失去铁剑的帮忙,一时无法压制青牛。 正悲痛的青牛感觉压力骤减,虽不解为何,却没有趁此反攻,而是直冲躺在地上的成运,紫色气力和剑反应过来,却都极有默契的晚了一瞬。 倒在地上的成运猛睁眼,拼尽全力运转之前倒地醒来偷攒的一点气力,双眸紫光大盛。 剑正欲观望,可附着于牛身上的紫色气力突然大盛。 青牛看见成运紫色双眸,第一时间并未反抗,而是小心探出灵识。 在灵识触碰成运一瞬,青牛便知六年前自己追寻的紫金光柱与这少年有关,可嘴间剑和身上紫色纹络与这少年的渊源青牛却是难以理解。 顾不上疼痛,青牛顺势跪膝在成运面前,有印记自青牛头顶浮现,散发金光,悬在成运面前。 本在成运眉间的剑形印记破碎化作纯粹灵力散与全身,嘴间剑瞬间失去大多光泽,紫色纹络却依旧没有动作。 成运看隐有紫色纹络浮现的青牛,想起之前自己被紫色气力所制,于是触碰金色印记。 青牛低下头,嘴间剑无力滑下,缓缓飞至成运身旁。 成运不理会,看着很是悲伤的青牛,想起隐风受委屈会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弄湿衣服一声不吭。 跪在青牛前,尽力张开臂膀,成运费力将泪水往自己怀里搂,青牛轻往前靠,沉沉睡去。 幽谷灵力逐渐恢复,再次寂然无声。 成运靠在青牛身上睡着后,紫色气力携剑影钻进再度出现的戒指。 悬浮天上不顾深山妖兽,疯狂释放灵识巡查的张屠夫皱眉看向散发金石光泽的石山。 剑形石山在月光反射下直指前方,类似剑格的一处中间空荡,并不完整。 张屠夫回忆之前所读记事,察觉有寻身境妖兽不满朝自己而来,收回灵识直冲剑形石山所指方向而去,另外传音其他人就此回去。 月光撒在成运身上,醒来的青牛散出灵识察觉有修士前来,身形缩至幼年青牛大小,往成运怀里拱了拱。 斜瞥成运手上的戒指和躺在一边的剑,吹出气散去成运衣服上的水汽,静等修士。 感知前方幽谷灵力不均,张屠夫心头一紧,迅速冲去。 灵识探到成运的气息稳定,张屠夫放下心来。 来到幽谷的张屠夫脸色古怪看着成运怀里的小青牛。 青色小牛似乎察觉有人到来,看眼张屠夫后,再次蹭了蹭成运脸颊,又舒服地躺下了。 张屠夫古怪神色未去,环顾周边山谷,坑坑洼洼,又转头盯着小青牛。 小青牛侧头,蹒跚爬到剑旁,用头顶小角顶了剑几下,张屠夫看见这场景一阵迷茫。 早些年身经百案,上察顶天修士下访巷间混混的张大捕头此时也不知作何判断。 看了眼依旧熟睡的成运,无奈叹口气,左手夹着成运,把地上的剑系于腰间,伸手抓小青牛想夹在右边,却被那小青牛直接跳在头上。 前蹄环在额头,后身耷拉在背上,张屠夫甩头没甩掉,再度散出灵识探查,与一般青牛无二。 脑子有点发胀的张屠夫心里记下幽谷位置,起身朝着村子方向飞去。 月亮下的一屠夫一成运一小牛身上有着淡淡的白色光泽飞在空中。 一群读书人正在离皇城不远的山头上推杯换盏。 白面剑眉,丹凤眼的白发书生微醺,手提酒壶看见明月下牛头异族怀里夹了个小孩,晃晃头: “明月不知苟且事,异类何胆腰系剑?待吾饮尽壶中酒,叱月化剑向异族!” 一娇俏少女高声叫好,开心眯着的眼似让满月迫切的想多奔几日,好化成弯月与娇俏少女争芳。 淡粉色衣裳下有些微胖的憨气,拿着从哥哥那偷来的剑鞘,轻拍着前面醉酒吟诗的白衣青年。 月光下已然不见牛头异族。 宴会众人大笑,看皇城里的酒蒙子诗仙,众人皆是打趣, “紫苏叶下壶,似酒非是茶,剑鞘非是剑,非白却是白。” 娇憨女子气红了脸,不见哥哥反驳,气呼呼转头回屋。 白发书生哈哈大笑,迷蒙着眼拿起手中壶豪饮起来。 “又在喝空气了,不过这月下景色确是醉人,确是醉人。” 嘲笑大笑声中,白发书生捡起妹妹扔下的剑鞘,怀里抱着酒壶和剑鞘咕哝着: “壶中酒若尽,明月可否化剑入鞘来?饮酒难知何酿曲,满月不知星宿明,壶中何酒,剑鞘何利?” 天上满月没了那娇俏女子的踪影,只得伏在似乎酒醉而眠的白发书生身上。 第六章 成运,剑,小牛 张屠夫给老村长捏肩膀,盯着试图用左角追右角的小青牛。 揉着屁股,成运站在三老面前,挨李奶奶一顿棍打,成运第一次体会到棍子打在其他地方的痛苦。 撅起屁股好像能减轻点疼痛,成运抽出剑双手杵在地上。 李奶奶见成运这般作态,冷笑一声抽掉剑,“给我站直了!” 成运龇牙咧嘴勉强站直,冲三老傻笑。 小青牛被抽过来的剑吓的蹦了起来,惹的早对它怀疑颇多众人投去目光。 装作浑然不知,顶剑去成运脚下,又自顾自玩起右角追左角。 老村长向林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林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想着下毒试试,可真毒死了,成运那也过不去,索性直接问出口: “这小牛是?” “水牛,也叫青牛,普通家畜,百姓常用其耕种,力大,肉硬无毒。” 又是被一棍抽直,成运深吸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咋过去的,然后我醒了,之后就在家了,小牛我不知道。” 小青牛没有追到左角摔了一跤。 张屠夫开口问道:“那风熊你怎么杀的,又如何让董老三提前躲开?” 直入正题,李奶奶低头看横在腿上的棍子,成运不敢抬眼看李奶奶,声如蚊飞: “我也不知怎的,见了血脑袋一懵,就啥也不知道了。那风熊是我杀的?那可不能少了我那份。” 张屠夫嗤笑。 李奶奶想再来一棍,看着一点点撅屁股的成运也是无奈。 “林老您看?” 林老还在纠结用哪种毒,听到询问: “人无事便行,这莫名其妙的剑,不知何物的牛和装傻充愣的成运,日后是福是祸他自己担着,不来寻我们不对就好。” 成运听了,忙点头认同,扯到屁股,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林老丢出一瓶药,和张屠夫一同出门。 李奶奶挥手赶苍蝇出门,臭着脸看向老张头,“你不拦着成运,得亏人无事,不然让你再进不得家。” 老村长也有点后怕,“那以后让不让成运去打猎?” 李奶奶气笑,“这你来问我?不得去问问您家张大捕头?” 老张头知晓这是恼侄子没有护好成运。 可老两口还是希望成运出去历练,好多些活下来的本事,毕竟村里特殊,以后的事说不准。 更何况哪能让两兄弟缩在村里平凡一生,不得出去见见万里河山千里桃花? “那我去寻张义商量。” “对,好好商量,以后天天晚上抱着成运回来,再让隐风担心,弄坏了身子。” 张老头不敢多待,连忙出门喊着张屠夫和林老。 成运寻了个偏僻地脱裤子蹲下给屁股抹药。 “臭脏羞!”张灵儿捂着鼻子扔了个石块,跑远了,成运窘迫红脸,还是忍痛抹完药。 正提上裤子,“成运在这偷着拉屎!”六七个孩子往里扔石头。 成运冲上去就是每人屁股几巴掌,没看到还算识趣的张灵儿,姑且饶了她肆意宣扬。 林老收回灵识,“确是那样?你过去就任何事都没看到?” 张屠夫点头,用灵识看见那自顾自往回走,被旁边大狗吓到躲起来的小青牛。 “那幽谷是几条小灵脉汇聚之地,有些许奇异气息我从未见过,到那就只有成运,剑和小牛,你也查不出那小牛根底?” 林老叹口气,示意张屠夫跟上自己,以挪移之法带着张屠夫和小牛来到幽谷,小青牛浑身发抖。 “我不知你根底,但知你有灵智,可言语不传,但我有一法,若你伤成运,则你此身修为就此道消。” 张屠夫神情复杂,小青牛无辜看着两人。 “烦请张捕头护法了。”张屠夫点头,转身走出幽谷散出灵识双目失神不知思索何事。 成运盘算中午弟弟可以去酒馆吃饭,自己好好休息下,再理理戒指,剑还有那头牛。 虽说与小青牛天生亲近的感觉莫名其妙,但这近于兄弟情感的亲近确是让成运多了些不知名的喜悦。 推开木门,往日上学勤恳的隐风依旧红肿着眼坐在床上发呆,看到成运回来,又哭了出来。 “哥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做危险的事吗?昨天问张屠夫和村长都不告诉我,一大早又不见哥人。” 成运愧疚,“昨日出了些意想不到的事,你看我不是无事吗?不说这些,我领你去学塾吧。” 隐风抹掉眼泪,点点头,拽着成运的手。 “你的戒指借我几日。”隐风点头把挂在脖子上的戒指给成运,认真收起细绳。 酸书生午间休息,看见成运领着隐风向他躬身,叹口气,“隐风你去寻同窗,下学后晚些回去。” 成运鞠躬,正转身要走,酸书生问道:“昨日之事是否与毛笔有关?” 见成运沉默不语,酸书生也不生气,叹口气,“你与我来。” 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去,酸书生开口道:“我不与你谈昨日之事,叫你过来是为了和你商量上学之事。” 成运噎住,狐疑道:“隐风不是在上学吗?” “我这里是野狐子,没有官家书印,只教字识数,若想读贤者文,听智者言,寻圣人路,还是得去正规书院。” “紫苏皇城最出名有三大书院,直属皇家的紫苏书院,军方自建破阵书院,古时的圣人书院,十二岁便可参加各大书院的入学考试。” “那还有三年,急什么?”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 成运挠头,“虽说字认识些,但抓笔写字确实难,早前听胖厨子说包养才可去得,怕是需要钱财,我又没有那些。” 酸书生气胖厨子把不住嘴,“一年学费紫苏两百黄金,破阵是一百两,圣人书院和破阵一样。” 成运哦一声便不作回应。 酸书生才记起这小子不知物品价值几何,可能仅有物换饭的概念。 “入学的钱我可替你凑些,但日后学费得你自己想法,另外还得准备三年后隐风的学费。” 成运听到隐风入学来了精神,“黄金百两顶多少饭?” “什么多少饭,听闻昨日你猎了头风熊,若是妖兽可卖五两黄金,凶兽是二十两白银。” 看着成运在猜测黄金白银是何物,“紫苏国一两黄金价值是二十两白银。” 成运依旧一头雾水。 “算术...隐风并未教你?” “教了,一到九,我都会了,再高觉得用不上,隐风教我我便再没有听了。” 叹了口气,“你若打算上学,破阵书院不错,我和村长能凑学费五两黄金,那便是五头凶兽,补齐还需九十五头,这是一年的。” “三百头?” “学的倒挺快,你不去破阵书院?以你的资质十有八九能进,习得一身本事也好日后生计。” “去学院能挣三百头风熊吗?” “我不清楚,需得你去了才知道。” 成运点点头,“我再想想。” “学院入学考试还有半月,你早做打算。”成运作揖离去,临走前望了眼认真看书的隐风。 将剑,两个戒指依次摆好在桌子上,没找见小牛。 “出来咱们谈谈?” 没有任何回应。 成运等了会,拿起剑,浑身气力尽出,直接朝戒指劈去,剑上虚影和紫色纹络同时出现阻止。 收回气力,冷笑一声,隐风的戒指毫无动静。 “都不能说话?” 戒指颤动一下,出现在成运手上,那柄剑也飞到成运手里,成运闭眼收敛心神。 戒内空间,一柄剑和一团紫色雾气浮现在成运眼前。 “吾名一,无姓之伪圣。”那雾气缠绕在剑身上。 “嗥,此戒外灵。” “这戒指是谁留给我和隐风的?” “您的父亲。” 成运环绕一圈,似乎被看不见的隔膜阻挡。 “这又是哪里?” “戒内。” 成运转头看这未曾见过的光景,“你们是?” 外灵嗥沉默。 见外灵不作声,那自称一的剑将剑柄朝着成运,剑吟响起,“烦请赐姓。” 成运拿住剑柄,似有似无的触感。点点头,看了眼戒灵,举剑直指。 戒灵见状,化出模糊形体,成运看不出何物,手上剑影却有一丝抖动,“少嗥氏不才,抛弃旧姓,拜服吾主,烦请赐姓。” 成运这才点头,“你就叫牛嘴剑,那外灵叫紫雾。” 一剑一灵相视无言,思忖一下,“吾便姓剑名一。”“吾便姓紫名不才。” 无所谓于此,收敛心神,心湖里只剩剑一和紫不才。 睁开眼,成运正好看见小牛进门。 小牛头顶玄奥符文不忿直朝成运撞去,成运胸口显现出符文后又渐渐消失。 尽管不甘,却拿老修士毫无办法。 成运摸了摸胸口的符文,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不再多想。 双手抓住了小牛头上的两角,闭上了眼,小牛不解,也跟着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无事发生,偷偷睁开眼,正好对上了睁开眼满脸疑惑地成运。 小牛一点点将角挣开成运的手,瞥见安安稳稳戴在成运左手的戒指和挎在腰间的那柄剑。 牛心一狠,牛嘴张合吐出人言。 “我是青牛一族,在孕育时被不知名乱了本源,失了天地眷顾,被各方势力围杀,幸得我族前辈耗了人情,给了一丝希望,而那希望应该就是你。” 成运不明白小牛所说,惊诧于可以说人话的牛,但大概意思却是清楚,便拿出剑和那戒指给小牛看。 小牛会意,恶狠狠地盯着牛嘴剑。 “当初有个什么狗屁圣人提剑来杀我夺那所谓的道缘,这剑就是那圣人的,看那灵力应该是圣人已陨,跑到剑里寻着下一世的机会,但被剑灵反制吸收消散了。” 再看那成运手上的戒指,摆了摆头。 “这戒指本身我看不透,但那戒指里的紫色灵力有着比你灵力差几筹的气息,你灵力应与污我本源的那位存在同根,难道你也被暗算了?” 成运摇摇头,虽说不懂有些言语,但互相之间的关系有了清楚的认识。 盯着牛头,摸了摸,再比划了一下大些的。 小牛傲然点头,“那是我本体,不过是受伤后而且我还没长大,若是...” “你之前和村里铁牛一般大,还能变回去,应该能拉车吧?” “那是自然,拉车干啥?” 成运开心点点头,也不多说,看了眼日头快到了正午,把弟弟留给自己的猪腿吃了些,就奔着酒馆去了。 第七章 天赋还算异禀 胖厨子可惜地看着成运偷送来的各式草药花果都进了隐风的肚子,感慨城里那些大户都没有这般好的条件。 按照这几日的分量,再从成运进了林老魔的门算起这三年左右,仅隐风一人的量可能就得近百两黄金了。 照着成运的性子,他自己的肯定也不会比隐风少多少。 胖厨子正砸吧着嘴,背后就挨了一脚踹,“你这胖厨子又偷吃?!”胖厨子一个趔趄,骂骂咧咧也不敢惹这记仇的主。 回头看见一头青色小牛跟了进来,“这是你打山上骗来的肉?就是小了些,不过应该很嫩,今日就让你这小混账看看厨子我的刀法。” 说罢就提着菜刀和割肉刀互相磨着往小牛走去,小牛不屑,随意运了些气力打算震开这胖子,正好也让成运开开眼界。 气力刚触碰到那胖子,小牛就看见那两把刀上神鬼泣血,妖魔挣扎而不可逃脱。 无数珍兽神兽妖兽,各类存在从幼年至成年,从最平凡至最无敌,甚至是小牛自己族群里的先辈都在那两把刀身上哀嚎挣脱不得。 小牛惊惧,浑身颤抖不敢睁眼躲到成运身后,连那提刀的虚影也不敢多看。 瑟瑟发抖中听到成运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头,“你这胖厨子还怕一头小牛犊子?别像那甲朝下的王八翻不了身!” 小牛不解,探头看去那胖厨子两把刀掉在了旁边,仅能看见一个大肚皮高高隆起。 虽说族群里算不上成年,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哪能少了这点眼力,只得硬着头皮装作耀武扬威的样子缓缓走出了厨房,然后立马运着力四个蹄子飞奔往家里跑去。 成运费劲拉着胖厨子趴在了地上,好让他自己爬起来,准备找小牛给隐风认个熟却未寻见,找厨房里剩下的饭菜吃了些也不管那费劲爬起胖厨子的怨言,等到弟弟吃完便直接回了家里。 不想让弟弟多知道那些细节,成运把小牛领着给隐风认了熟,隐风开心扒在小牛身上玩耍,成运看着九岁的弟弟,心里琢磨着那三百头风熊,打定主意跑向林老头的药房。 林老头看见成运急冲冲的进来,感知到成运胸口的符文,想那小牛确有灵智且也算懂事,呵斥成运不要毛毛躁躁。 见成运规矩行了一礼,这才点头示意成运开口说话,“林老,那呼吸法是什么东西?” 本以为是来问符文的林老一怔,“打算去破阵学院了?”“那破阵学院有您教的好吗?”“教的比我好不好不知道,但那破阵学院的院长应是没我厉害的。” “那就不去了。”林老微笑点点头,感慨成运确实天赋异禀,“那您的呼吸法比不比得上李教头和那学院的?” “李教头的呼吸法改自桑灵国禁军备役呼吸法,更重奠定基础也更为简单,给村里人用用还行,上不得排面。破阵学院呼吸法种类繁多,但最好或者说最玄奥的那本更适合多人,若是百人军阵使用,便可发挥出数倍于本身的实力。至于我的,你学这呼吸法为了干什么?” “挣钱,隐风上学需要三百头风熊。” 林老猜到如此,“我现在使用的呼吸法是我机缘巧合所得,以草木共鸣得天地灵力,因为我的灵根是木属性,所以此种呼吸法与我共鸣颇高。” 顿了一顿,见成运不明白灵根灵力等,“若要杀那凶兽,常人功夫练到了顶,不破那一层限制,也得拼上性命搏斗一番,胜负才在七三分,如果是那炼体武夫或下山修士,用些招式胜负就毫无悬念了。” 成运顺手抄了自己师傅剩下的猪肉进嘴里,看着林老盯着自己,端坐好吃起了猪肉。 林老看着送自己的肉又进了成运的肚子,只得继续自己老师的职责。 “先不说那武夫,想成为修士需得有那先天的气运,也就是灵根,至于你和你弟弟,我大概看了下,你们都有修炼的可能,当然具体的属性和灵根品质还得仔细测探。” 成运嗦了嗦手指头,“那我不是木属性灵根咋办,还是得去那什么学院吗?” 林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先测完再说吧,把隐风也喊来。” 成运在衣服上擦干净手,转身出门突然问林老,“隐风有灵根不影响当圣人吧?” 林老叹口气,“不影响。”成运开心点头,“那我吃完晚饭再来找林老。”说罢拿了今日需要送的一些药草出门去了。 张屠夫扶着老村长坐下,自己心疼的给了林老两个测灵石,本想着生三个娃一人一个,哪知道自从有了灵儿后,是拜神拜佛也不见一个落地。 无奈这村子里也就自己有存货,被林老半威胁半交易的要了去。 看见成运拉着隐风过来,仔细看看那明眸皓齿干干净净的隐风,再想到自家的闺女老是和隐风凑在一起,顿时觉得那隐风比成运还要更烦人了。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林老点了灯,成运摸了摸测灵石,向林老再三确认了没有任何危险后这才决定让隐风先来。 隐风从认字后的第一课就知道了灵力灵根是何物,迫不及待的看着面前半透明的圆形石头跃跃欲试。 成运在林老的示意下退开,隐风双手捧着测灵石,按照林老的要求闭目静心,一股灵力驱动了测灵石,双手捧测量石的隐风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金色?金灵根吗?有就不错了。”对隐风有些意见的张屠夫在老村长的严厉注视下闭上了嘴。 突然间那测量石好像感知到了隐风的灵根,金色大盛,祥龙瑞凤之象浮现在测量石上方, 张屠夫张大了嘴巴,那祥龙瑞凤突然间自测量石向隐风身上游转而去,自手臂至隐风身上逐渐变大,龙吟凤鸣之声也是逐渐嘹亮,在闭目的隐风头顶上不断盘旋。 这幅画面震撼了在场所有人,门外有人喊道,“龙凤绕灵,圣之灵根!?” 酸书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双眸里有了些许泪光。 张屠夫砸吧砸吧嘴,想起了过去流传胜广的说法,虽说不太可信,但今日见了这光景确是让人不得不多些联想。 酸书生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一龙一凤,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见那隐风双手捧着的测灵石被金光完全笼罩,接着竟然融化成一团金色液体覆盖了隐风全身。 那一龙一凤也是进入了隐风体内,众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酸书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林老和张屠夫喊道,“快!快布置阵法,要出天地异象!” 林老和张屠夫不解,但还是照着酸书生的话布置了阵法。 在阵法布置完的一瞬,隐风浑身金光内敛,一龙一凤自隐风身上冲出直奔云霄撞在了阵法上。 阵法很快无法坚持,在要破碎的一瞬间,林老和张屠夫连忙上去输送灵力补充,两人都拼尽全力,终于是消耗光了那想飞入云霄的一龙一凤。 两人来到酸书生旁边,酸书生咽咽口水,“具体我稍后给你们解释,今日之事万不可说出去,万万不可!” 林老和张屠夫点头,看了眼已经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隐风和放下担忧满脸骄傲开心的成运,决定恢复恢复灵力再为成运测灵。 成运正要问问隐风什么感觉,酸书生一把拉开成运,仔细探查隐风的根骨。 发现隐风的脊骨上似乎有一条龙自下而上盘旋,隐忍而不发,血液中隐有凤鸣,也是若隐若现无法轻易察觉。 看着与自己先生所说一致,酸书生失魂落魄,眼角含泪,喃喃着错了对了,对了错了,成运怕这酸书生犯了病,偷偷拉着隐风躲到了老村长这边。 林老先一步恢复好,看了眼有些疯癫的酸书生,知晓一些内情的林老叹了口气,再看成运一脸开心的向老村长炫耀。 “成运你准备准备,等会给你测灵。” 成运摸了摸隐风的头,想着下次去山里猎头风熊,再找林老好好学学这凶兽妖兽怎么解剖。 到时候该卖钱的卖钱,该给隐风用的给隐风用,成运想到这,傻呵呵的笑着捧起了测灵石。 等到张屠夫恢复好,林老瞪了一眼傻笑的成运,成运乖乖闭上眼沉下心来。 此刻,林老和张屠夫严阵以待,而成运意识空间内的紫不才和剑一也是齐齐准备好。 “为何要压制成运的灵根?”剑一不解的问紫不才。 紫不才脸上忌惮未消,“我只是这戒之外灵,还有内灵的存在,之前仅能感应一点气息,并不强烈,但刚才成运捧到那测灵石时,内灵苏醒了一刹那,传给我了极为庞大和精纯的灵力来尽可能压制成运的灵根外漏。” 剑一回忆这紫不才的本体,实难想象那内灵到底是何种存在,感受着精纯浩大的灵力,收了心不再言语。 林老缓缓注入灵力,吸收了灵力的测灵石亮起,成运闭着眼感觉到一股温柔的吸力从自己的腹部和头顶吸取了一丝气力想要回到到手上的测灵石。 突然间自己就在意识空间内显现了出来,反应过来的成运看到那紫不才化出一像虎却背生双翼的妖兽,口衔剑一化成的剑,无数精纯的紫色灵力带着蒙蒙的光注入脚下五个不同色泽的柱子上。 那五根柱子围成一圈,顶上有一层黑白均分的圆盘覆盖,圆盘下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成运想仔细看清,奈何那灵力光芒过盛,连大概形状都看不分明。 成运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五根柱子和圆盘各自分出一丝光芒冲出了自己的意识空间,成运也眼前一黑意识回到了身体。 第八章 靠天赋吃饭 林老药房前,灵力喷涌准备随机应变的林老和张屠夫紧张的看着成运手捧的测灵石,盯了一会后那测量石还是毫无变化,两人不敢放松。 这时成运睁开了眼,林老狐疑,照自己之前的测试,成运必然有着修炼天赋,哪能和没事人一样再睁开眼,而测灵石毫无变化? 正要询问的林老突然看见那测灵石亮起了五色光芒,虽说微弱,但也证明了成运确实可以修炼。 “五行灵根?是不是有点杂乱了。”张屠夫收起了灵力,看了眼期待的隐风和一脸疑惑的成运。 林老正要收起灵力,那测灵石突然噗的一声,一黑一白两种色泽再次亮起。 张屠夫和林老先是一惊,随后哑然失笑,“得,还有阴阳灵根,你这可是头一遭,不曾见过,稍微强点还好,可惜灵根品质多少有点差。或者说很差。” 张屠夫说完,看见成运一脸失落,忙改口,“不过只要能修炼,那一切都有可能。传闻有天材地宝可提升灵根品质,不过你这灵根太多了,到时真有那天材地宝,说不的得七个才能完全提升。” 林老不解看着那毫无损坏似乎还能再用一次的测灵石,听见张屠夫这般说自己徒弟,用灵力轰了张屠夫一个趔趄,“灵根品质虽说差些,好在可选择性多,你这资质,我好像确实知晓一例。” 成运听到这些,收了收心情,毕竟弟弟隐风好,那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奢求。 突然自己又被拉回了意识空间,成运本就有些烦躁,两次三番不经过同意拉自己进来,正准备破口大骂。 没有看到紫不才和剑一,反倒是一人形身影将一卷书籍似的物品扔向了自己,成运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时就看到了林老沉思的样子。 “你发什么呆呢?不用伤心,能修炼就成。”张屠夫那大手摸了摸成运的头,成运晃了晃脑袋,躲开张屠夫的手,用手擦了擦头顶,感知到某种东西自己可以随时翻阅。 不理那还想摸自己头的张屠夫,向林老说了一声,恭恭敬敬带着隐风给林老,张屠夫,酸书生和老村长四人鞠了一躬,准备回家里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老察觉到成运要走,“今日想必你也累了,这本功法我也是机缘所得,你拿去看看。”成运收下点头称是,领着隐风回去了。 林老不再回忆,告诉老村长今日不要和他人说起,若是问了,那就是普普通通的资质金灵根而已,老村长点头,在张屠夫的陪伴下回了家。 等到张屠夫送完老村长回来,两人喊醒了依旧失魂落魄的酸书生,“进门里,我和你两细说此事。” 酸书生叹气,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枚玄奥复杂带着纯正庞大浩然正气的符印在酸书生的胸口若影若现。 张屠夫看到那符印,可惜的说道,“那日你若...” 酸书生进了门,听到此话,惨笑到,“那日我若,呵呵,哪里还有那日?” 张屠夫与林老皆无话,三人进了药房,点了昏昏暗暗的灯,酸书生沉默许久,二人也不催他。 “那日正午,先生浩然正气使大日成星。” “日月随身真儒圣,万般无奈弟子颓。皇日难曜浩然气,衣钵终化无妄骨。”酸书生喃喃。 二人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万族来访的场景。 一儒士手持书卷盘膝坐在蒲团上,圣人言引天地共鸣,规则之力化人族形体于阶下护卫。 各族修士无论何境界,聆听儒士言者皆破境,拜服以儒士门生自居。 站立在那儒士旁的弟子低眉娴静,规则之力加身,圣人光芒虽不可与儒士争辉,但也如明月般温润怡人。 去破酒馆吃了饭回来的成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意识空间里浮现出两本摊开的书卷。 一本有些平常破烂而另一本不仅散发着浩远古老的气息,而且如同在时间之初诞生崭新。 成运歪头看着那自上而下打开的破烂书卷,剑一不忍,将那书卷摆正,成运真诚感谢牛嘴剑,剑一摆摆手,回到了隔膜边看着那灰蒙蒙的外部空间打坐。 对比两个书卷自己能看懂的内容后,再对照自身的经脉穴位,成运喊来了紫不才,“能不能试试?” 紫不才感知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灵力,狠了狠心点了点头,利用戒指和自身的灵力,模拟了两个书卷的灵力回路。 “后者的穴位不是人族的穴位。”紫不才意味深长的看着成运,成运不理他,自己画出了一种回路,紫不才再次模拟,灵力回路直接爆炸。 成运仔细照着记忆比对了下,自己跑去又画了一种回路,紫不才见成运不言语,也不再多问,按着成运的指示模拟回路。 依着林老教给自己穴位运转的学识,再加上之前戒指给予的功法,成运很早就发现自己的穴位经脉与其他正常人不同,奇怪的是弟弟隐风的经脉穴位却与正常人族无异。 此次与那新得功法对比,发现林老给自己的破烂书卷上功法适合人族,而崭新书卷适合多出的穴位及经脉。 虽然有些经脉穴位重合,但那些多出人族的经脉穴位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又反过来压制了单纯人族的脉络。 成运依据这些不断的尝试刻画灵力回路,紫不才的灵力也越发的稀少,身形越发暗淡的紫不才看着似乎已经有些癫狂的成运,忙喊来剑一帮忙。 剑一收回心神,看着意识体出现裂纹的成运和有点透明的紫不才,慌忙打出灵力帮紫不才。 “这又咋了?”“成运似乎想让将两种功法改成适合他自己的。”剑一点头,看着逐渐稳定的灵力回路,估摸着最近自己积攒的灵力应该是够了,便默默传输灵力给紫不才。 有了剑一的帮忙,紫不才身形稳定了下来,看着投入到有些疯癫的成运,紫不才沉默着配合。 刻画灵力回路不再爆炸后,成运的意识体也是逐渐稳定了下来,满意的看着灵力回路反复测试后各个穴位经脉的灵力皆是合理吞吐运转。 成运向二灵拱了拱手,“今日多谢了,哪日有机会去那幽谷,好好给你们补补。”二灵躬身致谢,成运意识沉了沉回到了身体。 睁开眼的成运感知到戒指里两灵基本无了灵力,自己来到院子里提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龇牙笑了笑。 默默运转了一下灵力回路,“就叫成运呼吸法!”心满意足的回了房倒头就睡。 “这该死的酸书生嘴还挺严实。”张屠夫一巴掌扇开酸书生的门,不管吱吱呀呀的门框。 林老也面无表情的跟了出来。“林老魔你也是读过一些圣贤书,上过书院的读书人,怎么?你们读书人都喜欢说一半,摇摇头,不可言?” “我可不是先生的弟子,充其量就是个脸贴门上,受过先生恩惠,自称门生的半吊子罢了。先生言语是有大道其中,那破烂酸书生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说罢啐了一口,感觉那酸书生没有在意,运着灵力一口啐到了印着酸书生影子的窗上,看见里面身影受惊,不解气的回了自家药房。 张屠夫看着解气,踹了一脚吱呀的门框,冷哼一声转头回家。“你们可莫要忘了。”张屠夫听到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学那林老魔转头也是一口。 酸书生无奈,看着房里挂着的先生像发呆,“我苦苦追求失了道心,今日得见虽一般无二,但没了道心的圣皇灵根...” 未再多自言,酸书生度了一丝微弱的浩然气给画像,便郑重的收了起来。 那一日后,一切都回归了平常,成运每日早晨在山顶上运转起名紫眼睛的法门后就在山下等着李教头他们。 隐风每日也认真上课,一日三餐也是由酸书生全部包办,还会从成运这买指定的草药兽血来给隐风用。 成运虽说能赚着钱很是开心,但总归心里感觉怪怪的,便不舍的拒绝了酸书生买自己草药来给隐风用的“好事”。 但三餐酸书生该给还是得给,毕竟算的上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每日的饭菜可比自己跑来跑去要的汤饭好上太多了。 而且听那胖厨子说,每隔五六日就会亲自做一餐好饭给酸书生送去,要不说这读书人就是讲究,想着隐风去了有这等好饭可吃,果然天赋出众还是能多占些便宜的。 每次想到这里,成运都会追着林老问自己天赋如何,起初林老安慰着成运,天下可能根本没有他这种天赋灵根这般齐全的。 听到这成运就会使着眼色盯着林老家的厨房,林老不知何意但每次都会做一顿饭给成运吃。 但每日除了中午成运得去打猎而不能向自己问天赋如何,早饭和晚饭总能看见成运准时问自己,林老忍受了七日之久,再等到成运进门,还未开口便被灵力震飞出去。 成运讪笑,换了张屠夫家里去问自己天赋如何,连续近一月之久,张屠夫也是苦不堪言。 即使早就看清了成运的目的,奈何自家宝贝女儿每日都期盼着成运来,自己也只好顺着成运说他天赋世所罕见。 成运当不当的真张屠夫看不出来也不关心,但自家女儿却是当真了,应该说是当的真真的了。 每日早晚成运都变着法的哄张灵儿开心,张屠夫就不得不顺着宝贝女儿。 每次看见成运又吃又拿,张屠夫也只能跟着张灵儿一起开心。 最终实在忍无可忍,张屠夫一大早便放出灵识守着自家周边半里,最后甚至根据成运的灵力气力特征在自家放下阵法。 打那一日后,成运就在吃饭的时辰再进不得张屠夫家的半里地了。 成运也不在意,虽说按着林老他们的说法,自己天赋应该是比不上大多数人,但看紫不才和剑一那日测灵的架势,想必和自己的经脉一般有些许隐情。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下家去村长那去问自己这天赋如何了。 等到李奶奶忍不了自己,还得去酸书生那里好好尝尝隐风每日吃的什么,虽说隐风每晚都会给自己带些回来,但那哪有凭借自己天赋占的便宜好吃? 第九章 凑够学费 自打张灵儿知晓了成运的天赋之高奇,世所之罕见,成运的名声在村里可是日出东山光耀万丈。 张灵儿说给一起的玩伴听,隐风也乐得大家伙都知道自己哥哥厉害,各家孩子也因此每日都会勤加锻炼想比过那烦人的成运。 大人们起初看到自己孩子勤奋刻苦很是开心,知晓是那烦人的成运给了孩子动力,感慨这成运还是有些用处,不是那一板一眼做任务换饭食的木头。 可之后的三年,一板一眼的木头可比那奸诈哄骗饭食的白眼狼好了太多了。 一次成运和往日一样傍晚去私塾领隐风回家时,就发现同隐风一样因各种原因留堂的孩子都以一种愤恨不忿,夹杂着呆傻无为的人为何会有如此幸运的嫉妒目光死盯自己。 问了隐风才知晓这张灵儿干的好事。 一路上看着隐风像那大鹅仰着头扑棱着双臂骄傲的样子,再看那些往日里烦恼自己今日却透露着善意目光的村民们。 正发愁今日被李奶奶赶了出来没有饭吃,突然想到这全村人都知道自己的天赋之高,那不是有无数个林老,无数个张屠夫了? 这或许是酸书生讲天上故事说那剑仙的顿悟吧,这么看来,自己或许真是那天赋奇高,以后要当剑仙的料了? 虽说全村大多数人甚至成运自己也这般认为,但未来的剑仙如何能在十几岁的时候便饿死,不管天下还是天上,哪有饿死的剑仙这种道理? 成运顿悟之后,三年的时光,百文村里的百家饭,对成运来说不再是原先剩余的汤饭,而是新出锅的饭菜。 虽说比不上胖厨子的手艺和花样,好在没有各种味道混杂后的奇妙触感,一家之后再换一家,这几年内没有吃饭的烦扰了。 三年很快,成运到了十五岁,隐风也到了去书院的日子。 这三年隐风在酸书生的教导下,只授学识而不传质德,只说传闻逸事而不讲见解选择。 哪怕是莫名讨厌隐风的张屠夫看见那澄澈明镜般的心湖,也得暗赞一声上好的璞玉。 当然在自家闺女天天凑在隐风旁边时,张屠夫也是压不住喷涌的灵力狠狠拉回张灵儿。 眼里尽是温润隐风的张灵儿一点也察觉不到张屠夫的手段,倒是隐风从酸书生那知晓了一些内情,也不奇怪,认真向张屠夫行了一礼。 张屠夫又是莫名讨厌,“读书人真是一个模子出的,好的不学尽是那些。” 一旁的酸书生讪笑,拉过快比上自己高的隐风,“此行去圣人书院,你先按照入学的测试考验来,如果与三十年前的考试测验没有区别,那你至少前三。即使有些许变化,前十入学不会有任何意外。” 酸书生顿了顿,“自然有那考官徇私舞弊的可能,即使是那圣人行于野的时代都有这种可能,若是受到不公平待遇,你只需将我给你的书信用浩然气催发即可。” 隐风点头应下,先生二字还未出口,酸书生摆了摆手,“我是代师收徒,你也不用喊我师兄。仅需记得你的先生姓朱单名一个元。若是有人问了,也无需提及我。” 隐风心里记下酸书生的落寞神态,转头期盼地看向村口。 村口有一普通青牛两倍大小的板角青牛拉着大车快速地朝众人冲来,牛身上青年双腿用力夹着防止自己掉下。 双手狠拉着绑在后面车上的背带,两头接近妖兽的凶兽尸体被拴在上边。 临近了众人,那青牛也缓缓停下,变成了小青牛大小,蹭了蹭隐风。 淡紫色双眸的青年自车上跳下,嘿嘿笑着摸了摸个头快比上自己的弟弟,二人的双瞳一人漆黑一人淡紫,但那眼眸如出一辙,有一丝秀美但更多的是互相依靠的坚韧。 隐风因为常年的苦读,比着成运有一丝微胖。 而成运这三年间不断的修练成运呼吸法,又因那紫色眼睛法门的缘故,双眸隐隐显出紫色,其他人看去并未觉的怪异,反倒觉的这几年成运愈发的俊俏了许多。 张屠夫看着成运模糊的心湖,即使废了老大的心神去细查也毫无区别。 狐疑地看着林老魔,林老魔知道张屠夫心思,传音解释与他无关,也与那青牛无关。 张屠夫看着三年间不断成长至今的成运,一抹古怪的感觉一直无法抑制,即使这三年里杀了近百凶兽,那心湖依旧毫无波澜,神色也无任何乖戾凶狠,倒是偶尔间的呆傻和初见成运时一般无二。 看着成运悄咪咪给隐风说着什么,走上前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成运后背。 成运仅是身形一颤便稳了下来,回头怒视张屠夫,又撇了眼隐风身后的张灵儿,朝着张屠夫嘿嘿笑了两声,张屠夫气急,拉回不知何时又凑到隐风旁的自家闺女,转身回家去了。 “迟早有一天剁了那把不住嘴的胖厨子和满身酸臭的破烂书生。” 虽说生气,但隐风入学的礼却是丢到了成运手上。 成运看了眼手里的玉简也不细观,塞到隐风的背篓里,“这次我和你一起去,卖了凶兽再将学费给你补齐。” 隐风点头,朝着一步三回头的灵动女孩挥了挥手。 本是打算和自己一起去学院考试,张屠夫说得晚一年,两人叽叽咕咕一早也没能问个所以然,只得就此作罢。 成运看着回不过神来的隐风,咧了咧嘴,看见旁边一脸坏笑的胖厨子,走上去一巴掌打的胖厨子肚子乱颤。 享受小青牛崇拜的眼神,成运一只脚踩在旁边百文村的石碑上背着手质问那胖厨子,“此去紫苏皇城,若按着你这胖厨子的方法,定能赚齐三年学费?” 胖厨子自豪点头,“若是成剑仙,那哪只三年?” 成运哈哈大笑,“若真是有盈余,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林老看不惯成运一边摆弄文人的话语,一边作着所谓剑仙的做派,一脚踹下。 老村长笑着对成运说,“这次我和林老还有李教头一同前去,一是为了你弟弟入学,二是村里的一些东西得去卖掉,再置办些物品回来,听书生说,入学仅需一个多时辰,明日开始,今晚得在那边住下。” 说罢将一个袋子给了林老携带,林老晃了晃袋子,点点头,成运将车上的两头凶兽搬到村里的车队上,便和隐风拉着小青牛上了牛车,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向着皇城去了。 在路上颠了一个时辰左右,李教头看着有些暴躁的铁牛们,知道是今日出发太早,还未来得及给铁牛们喂足饲料。 招呼着众人停下休息半时辰再出发,估摸着到皇城也还来得及,便寻着林老请教去了。 成运看着完美融入铁牛堆的青牛撅着屁股吃饲料,拽着青牛的尾巴向隐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就向着林子深处去了。 成运骑在青牛身上或慢或快来来回回,没察觉到什么,便不再拖拉,仔细运行经脉里的气力,感到自身微微发热,各个穴位都有充足的气力随时可迸发而出,拉着牛角对准方向,一人一牛迅速地开始在林间穿梭。 一只散发寒气的白鹰正低头清理自己有些杂乱的羽毛,旁边被冻的野生铁牛尸体也只比这白鹰勉强大了一圈。 猛然间鹰头直立,锐利的鹰眼盯向树林,下一瞬鹰眼猛缩,一柄剑直插进白鹰的左翼,剑旋一圈后穿刺而出,鹰鸣声响彻山谷。 不待这明显已是妖兽的白鹰反应过来,成运已经骑着青牛从林中一蹿而出,借着冲力松开青牛飞在空中,已是搭弓射箭。 细看弓上所搭之“箭”,竟是不知何时成运偷偷从李教头那“借”来的黑色短枪。 空中的成运眼眸紫光更盛,清楚看见白鹰左翼与身躯之间的连接处已被打穿。 沉稳气力,预估白鹰整个身形接下来的位置,瞄准了右翼一枪射出,成功射穿了右翼的连接处,白鹰再次哀鸣,成运接住飞回的铁剑,稳稳落在白鹰身后较远的地方。 青牛在成运身后随时准备后撤,看那白鹰身上羽毛抖动,除了疼痛的大声嘶鸣外,两翼无法扑扇丝毫,成运这才手提铁剑稳步靠近白鹰。 无法再飞起的白鹰不得不转身,愤怒地朝着成运嘶鸣,数枚寒冰锥也迅速形成向着成运射去。 成运轻松用铁剑打碎射来的冰锥,紫眸紧紧盯着妖兽白鹰体内气力的流动。 自从两年半前成运一人偷着狩猎后,就发现不同的种族都有各自不同的气力流转方式,人族虽然存在不同的呼吸法,但必要的经脉流通确是亘古不变的。 按照林老的说法,人族修炼之根本便在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上,倒是自己不仅有人族的,反倒在这基础上多了六经六脉。 测灵根时自己按照林老教的医术和修习基础,再加上两本对应不同种族的功法,勉强改出了一套适合自己锻骨期用的呼吸法。 只不过这三年虽然成运练得一次不差,但始终没有感觉到林老说的什么瓶颈阻塞感,心大的成运无所谓,反正自己的身体实打实的更结实敏捷了,也就不再细究。 白鹰眼看冰锥无效,抓住成运一愣神的功夫双爪猛蹬的,鹰喙大张对着成运咬去。 成运虽是走了一瞬的神,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向右上一侧,一个剑转身在白鹰背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青牛并不参战,只是在周边游走防止这白鹰跑了,这自然是成运的安排,不然对青牛来说这刚成了妖兽的白鹰算不了什么角色。 背部吃痛的白鹰转身对着成运,修成妖兽不久的它已然有了一丝灵智,大张鹰喙对着成运狠狠嘶鸣。 成运只是看见那白鹰的气力集中在了喉部,以为是会发出更大的冰锥射来,没成想这鹰鸣声大的惊人,再加上自己的呼吸法还未涉及耳朵的经脉,防护不及,被这白鹰钻了空子突然起身飞起。 顾不上耳朵渗血和这白鹰为何突然可以飞起来,成运蹬脚起跳,一剑送出插进了白鹰的腹部。 那白鹰吃了痛依旧不回头,歪歪扭扭就想飞走,落地的成运连忙捡起之前的黑色短枪一下掷出,白鹰躲闪不及,被打中了右翼,一头载落了下去。 成运谨慎的接近胸腔还有起伏的白鹰,用紫眸看见这白鹰的气力已然散尽,便不再犹豫一剑结果了这头妖兽。 直到鹰头滚落一旁,成运才捂着耳朵,从口袋里拿出些药糊,口服的口服,外敷的外敷。 让赶来的青牛变成铁牛大小,找了条溪流洗了洗,处理白鹰尸体时,才明白这有了灵智的妖兽确实不可小觑。 之前这白鹰可以突然飞起,正是因为这尸体两翼的伤口处都被寒冰所冻,才能勉强挥动双翼。 成运意味深长盯着正对那冰冻伤口啧啧称奇的青牛,感慨这白鹰除了不能口吐人言,比得那牛种妖兽确是聪明了不知几何。 青牛悻然,乖乖趴下让成运把白鹰绑在背上。 成运美滋滋的收好值大价钱的妖丹,转身朝着一颗寒气逼人但散发强烈生机的大树走去。 那冰树后边是一座庞大的雪山隐藏云中,周边人都叫这山为雪雾山,成运看着那山砸吧砸吧嘴,十分惦念里边对自己和隐风都很有用的果子药草。 转移目光到那大冰树上的鹰巢里,按着林老教的,一朵接近三百年年份的冰霜花正开在巢中。 能看出这大白鹰也是以这冰霜花为中心建了巢,好日夜守护当做自己更进一步的机会,可惜被成运三年前就早早惦记上了。 按照独特的方法收了冰霜花放进之前找林老要的特殊玉盒中,招呼来青牛坐在牛角间,捡回黑色短枪看了眼日头,还不到半个时辰,成运心满意足地朝着村里人休息的地方去了。 第十章 入皇城 “我的黑裂枪呢?包在一个灰色布里的?老董是不是你趁我讨教的时候偷拿了?”刚从林老那回来的李教头一巴掌拍在了睡在篷布下的老董身上,被惊醒的老董腾起身子。 李教头看车里没有自己的短枪,“刚才看见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你身手好,去看看?” 还未回过神的老董懵懵回了声好,拿起自己的刀朝着李教头刚指的地方去了。 李教头朝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的隐风咧嘴笑,“让老董活动活动。” 正要离去时看见之前成运坐的地方下一块灰布很是眼熟,“你哥去哪了?” “和青牛往林子里去了,说是马上回来。” 隐风以为成运出事了,想去找林老,正要从车上跳下,牛蹄踏地的声音传来。 成运坐在青牛两角之间正准备炫耀炫耀后面的妖兽白鹰,就看见李教头在隐风旁边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黑色短枪。 成运嘿嘿笑着从车里拿出灰布,仔细擦了擦黑色短枪,递给了李教头,“看着顺手,拿来试试,忘告诉教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李教头闻到明显的血腥味,对着嘿嘿笑的成运朝那白鹰尸体努努嘴,“一杯精血。” 成运垮了脸,不情愿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妖丹对隐风说道,“这只白鹰卖了应该就没问题了,这个妖丹你拿着。” 隐风认真收下,看了眼成运耳边没洗干净的血迹,“哥,这应该是成了妖兽的寒羽鹰,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被吼了一嗓子。”成运摆摆手,看到老村长开始招呼众人行动,让隐风上车待着,把白鹰尸体搬上了货车,自己也跳了上去开始分解妖兽尸体。 众人走了没一会,老董从路边的树上稳稳当当的跳了过来落到成运旁边,“这都能猎妖兽了?” 成运撇撇嘴,“找机会偷袭废了两个翅膀,后面和打个快成妖的凶兽差不多,就是被阴了一下。” 老董眼馋的看了眼被分解的仔仔细细完完整整的妖兽。 “你不是天天把玩着一个小玉杯子?”老董眼睛一亮,嘴上说这呢这呢慌忙掏出来。 成运看了眼确实够小,接了杯泛着寒气的精血,“送给教头去,告诉他我谢谢他。” 老董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叹了口气小心接着杯子去找了李教头。 李教头看见老董端着小杯子过来,笑骂一声铁公鸡,从腰间拿了个精致的兽皮袋倒了精血进去。 刚坐下打算学学成运分解办法的老董手里多了一半包好的妖兽肝,“回村找林老抓三钱性热的药,配着酒泡可以活气血祛异气,你胳膊三年前那一下之后运气一直不通畅的后遗症应该可以解决了。” 老董嘿嘿笑着收下,抱了抱拳,屁股朝靠着隐风那辆车的地方挪了挪。 百文村的车队晃晃悠悠三个时辰,终于是离了小路进了大路,奔那紫苏皇城也就一个时辰的官路了。 成运也是早早分解完了妖兽,该收的收好,该卖的装到林老车上,用手指转着青牛的尾巴玩。 看见这大路两边不再是之前的树木草丛,隔着一段距离就有数位官吏检视过往的车和人。 再稍远一点还有些小摊贩卖酒水饭食,甚至还有人划出一大块专门给各类驮兽休息喂食的地,自然价钱都是写得明白。 三年前的成运或许还算不明白,但如今的成运,三百两黄金下各类银钱的兑算那是清清楚楚少不了半文。 “这一碗凉水也能卖得了一文?那草料去山里一割一大把也要二十文?还有这汤面能卖五文倒也是能理解。” 老董好笑的看着成运大惊小怪,李教头打趣到,“你今天猎的这妖兽够把这一段路的商贩盘下来了,咋样,我也出些钱,到时候账头你我七三分,我少拿些也算给天赋异禀成剑仙些面子。” 成运低头盘算,眼睛也是越来越亮,回头兴奋地看着隐风。 隐风无奈,“离皇城大约还有三十里地,各类商户满打满算三十家,都是些附近村里的农户,来这官路上摆摊也是多赚些营生,很难让他们领工钱来卖货,就算都能盘下,一日大概不到二十两银子的利润,除了这些,夺了他们的营生本就是不对的。” 成运明白了大概,自己总结下就是弟弟说得对,看了眼李教头,“隐风说的就是我刚才想告诉你的,不可再想这等事了,不好。” 李教头憋笑,虽说看不顺眼酸书生,但是对这酸书生的小师弟却是高看一眼。 本以为又会教出个腐儒,木讷单纯,不过隐风看事全面,又考虑路边农户的日常生计,劝自己的哥哥又从喜好入手,只是希望那圣人书院教如其名,不要染了有这澄净心湖的隐风。 “成剑仙高见啊,我这山莽村夫想的过于浅显了,受教了!”成运眯眼点头。 隐风无奈,但相信自己的哥哥永远吃不了亏,就坐下看着路边的景象,毕竟也是第一次出村,就算之前书上看过,师兄讲过,第一次见到也是新奇。 “店家来三碗酒,一盘小野菜。”两个官吏坐下,一个走到老汉面前,递了五十文过去,“这是前些日子加上这顿的账,五十文,李叔您点点。” 老汉脸一板,“昨日我小孙子差点被野猪拱到,是你们三个挡了野猪救下了那不安分的小混账,还害得你们一身脏,野猪也只是分了一个腿去,让我老汉收你们的钱就是骂我不本分了。” 那递钱的官吏推脱不得,收回钱,“我们上头有规定,领着俸禄,这活就是我们该干的,打了的野猪虽说我们出了力,没您孙子引来我们也见不到不是,拿了一条腿正正好好我们哥三分了,婶婶手艺又好,不管咋样都是我们占了大便宜。” 老汉笑,拿出炖煮三分肥的猪肉配着野菜端了上去,“你们可不要再推脱,近几年皇城不停的改你们的规矩,老汉我不懂,但城里干活的儿子儿媳说是日子越来越有盼头,皇城也慢慢有我嘴里说的那三十年前光景,三十年前我只知道那下山修士炼体武夫不得随意杀人,路过的村子若是被凶兽袭击也会热心帮忙,顶多就是吃顿饭,心更热的还留个什么法门好让村里青壮练习不怕那野兽,老汉我现在有这身子骨可多亏了那法子。” “那下山修士炼体武夫现在可有好多入了官府领着朝廷的俸禄,过不了几日我应该可以入锻骨四境,到时候你们二位可得乖乖喊声队长来。” 坐着的二位好似慌慌张张起身,低头抱拳,“恭喜王队长高进,但只喝这一碗酒可配不上队长的身份啊。” 三人打作一团,享受刚过午后的清凉,老汉乐呵的看着,摇着扇微眯着眼,嘴里喃喃好世道。 随着牛车越行越远,隐风依稀看见那快当上队长的官吏从怀里掏了东西出来,悄悄离去不打扰已经睡着的老汉。 想起每次出村回来的人说的世道,师兄看着师父画像的喃喃声,重复了一句张屠夫的话。 “紫苏的世道这两三年是真他娘的好。” 说罢一愣,隐风笑了笑,逐渐对那自己要入学的圣人学院起了期待之心。 牛车摇摇晃晃,慢了些,却也在黄昏时到了城门口。 行人在右分两排一一由官吏查验进门,车队则在正门右边稍小些的侧门进入,也是有官吏检查。 老村长递上行文,官吏看了各车上拉的货物,对众人也细细打量了一番,看了眼明显是妖兽的白鹰头颅,对着提枪的李教头恭敬的拱了拱手。 告诫不要在城内使用武器,发生矛盾还请第一时间寻找官府巡逻队伍帮忙,这才放百文村的人进了城。 成运在后面的车上,单看城墙青灰色,不时有光芒一闪而过,城楼恢弘大气,各塔楼间错落有序,好奇的用了下紫眸。 看到的城墙如雾中楼阁,塔楼中也有强大的灵力流转,害怕惹了这些人不快,成运不再运转紫眸,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进了侧门。 走过了近二十丈长的廊道,皇城一角也是显现在众人面前。 百文村众人进的是西门,多是商贩走卒,所以从门往城多是便宜但实用的客栈。 李教头领着众人去了常去的一家,安置好拉车的铁牛,派了两人看好货物,准备好好休息明早再去卖村里的货。 但架不住成运对自己货物的不放心,只好装了两车卖给商会的货加上成运的一车猎物去了民商商会。 林老看见成运拉着隐风兴冲冲的样子放不下心,也就打算顺道看看故人。 街道宽广,分行人走的路和车马行的路,两侧来回不成问题,成运感慨,不管咋样都打算回去让村长好好学学。 走过两条街,客栈渐少,各路收货的贩子,挂着商会招牌的摊子,齐齐整整摆在路两边,吆喝声呼喊声不断。 “各位留步各位留步!”一走路不便的黑脸汉子落一个身位走在林老旁,眼睛飘了一眼那妖兽材料。 “各位是深山里的村子来的吧,一看这寒羽鹰,还是个妖兽!各位好身手啊,咋样,加上妖丹,四金!这可是这边顶好的价了,前边那些商会可只收三金!” 林老不言语,李教头勾住黑脸汉子的肩膀,“我上次月初来民商带妖丹还收七金呢,今日就三金了?还好老兄提醒的早,不然叫这奸商赚了我们的辛苦钱去!” 那黑脸汉子想着挣脱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从怀里掏出四金来,勉强笑到,“谁说不是,我看前辈也是性情中人,我亏半金,四金要了!” 李教头狠狠拍了拍这汉子,“咱确实是性情中人,走!老哥您领路,咱们去民商好好问问,月初七金怎的过了半月不到就降了四金?今是苏问皇帝治下,哪能出这搜刮民脂之事?咱讨了说法定要那民商七金买下,到时我转增老哥一金,全当谢谢哥哥的好心提醒!” 那汉子脸色由黑转青,突然一窜从李教头臂膀下滑出,勾着身子抱拳笑,“不敢不敢,前辈您去就好,买卖不成交情在,今日混个脸熟,下次可一定要光顾小的,小的绝对平价!” 李教头抱了抱拳,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成运看了个大概,正要转头给隐风评说评说。 “李教头不亏每次都来,一般人就算识破也不好脱身,不过还得有一身好修为,不然也是难成。” 成运正想说自己学明白怎么和别人从三金讲价到四金还可以买下,听弟弟一言恍然大悟,点点头直夸弟弟聪明。 第十一章 借钱 到了民商,林老本想着先行一步,看了眼成运期待他离去的样子,气笑一声大步一迈就进了商会。 成运没法,只好跟着教头听怎么卖货。 “虽然现在各个材料的价钱基本稳定,但只要有稍高的就不能亏了。” 成运点头觉得很是在理。 “而且经常会有缺某一材料的情况,那价钱连加一倍都有可能!不过这种事很难落到自己头上就是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急,先去卖凶兽妖兽那边!” 四人来到收货摊一翘腿老汉处,李教头报了百文村,两头凶兽一头妖兽,无妖丹。 老汉看了眼手边的账目,“两头凶兽有皮,精血,骨,一半肉,一两金十两银,妖兽寒羽鹰,无妖丹无精血,五两金。” 成运快速扫了眼账目,老汉说的和上面数目一点不差。 在李教头示意下收了钱,拿了四两出来给林老算是凑够了第一年的学费,剩下的十两银揣进怀里,两金给了隐风嘱咐多吃好的不能亏了自己,隐风乖乖收下。 看着成运自豪的样子,林老也是感慨还真让这小子凑够了百两黄金,“你确实做的不错。” 成运难得听师傅夸奖一句,搂着隐风嘿嘿直笑。 余光扫了一眼隔壁有人从怀里掏出十朵干制的紫旋花,从一收货女子那接了五两金,一瞬间闪到那女子旁边翻看了账目。 “干制紫旋一朵十两银,新鲜一两金。甘然叶一钱五百文。冰霜花百年十金,每百年加十金...”成运呆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问林老,“林老您咋不告诉我那药草这么值钱?” 女子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周边护卫抽出武器就将成运围了起来。 李教头赶忙过去解释,“我家侄子没见过世面,身手莽了些,没有恶意,抱歉抱歉,各位收收刀。”拉了成运过来林老旁边。 “李哥你家侄子身手真不错啊,这速度比我哥们几个可快多了,今晚拉来好好喝喝酒比划比划!” 李教头笑着应下,转头想给成运一巴掌但在林老面前不太敢。 林老诧异,“我那是草药书又不是商书,为什么要标价?” 成运咬牙,恨不能把这三年用的所有草药灵果从嘴里抠出来。 隐风安慰,“这次知道了下次再来卖就行,之前的好处我们不也实实在在受到了。” 成运哭丧着脸想出门透透风,隐风拉住成运,成运慌忙转身,对着那清秀女子和众护卫抱拳躬身道歉,“刚才是我失了心志,给各位添麻烦了,万分抱歉。” 女子微微欠身,“不碍事的,下次有这些草药还希望公子多来我这。”成运再次抱拳,叹着气跟在弟弟后面出了门。 “山里能有这么年轻的锻骨境?好像基础也是夯实?” 之前喊李教头喝酒的护卫低头说道:“应该不是锻骨,刚才闪到小姐您身边没有锻骨境特有的感觉,但...” “但是比得上一般的锻骨六境了。”那护卫也不接话,悄悄后退让女子自己思量。 夕阳落下,城内的灯也依次亮起。 成运好奇的看着放在木桩上有奇妙文字流转的发光圆球,李教头按下垫脚的成运,“这叫灯柱,一块光石再刻个简单的法阵就可以保证晚上亮了,基本一两年才需要换一次。” “这么简单那咱村里咋没呢?” 李教头捏了捏成运的胳膊惊叹这般结实,至少已经入了锻骨七境,“简单也只是对阵符师而言,咱村里可能有,谁知道呢。” “这一颗多少钱?”“不到半两银子吧。” 成运听到价钱,头也不回跟上了林老。 “教头你先回去吧,我带这两小子去见个人。”李教头点头回了客栈,林老不等二人转身就走,隐风赶忙拉着成运跟了上去。 “师傅咱去找谁?”“别叫我师傅。”“林老咱去找谁?”“有人欠了我一个人情,比较大。”林老不想多说,成运也不再自讨没趣,乖乖跟在林老身后向城中走去。 林老走的不慢,成运跟的倒是轻轻松松,隐风就有些吃力了,还好有成运稍慢点领着隐风,不然早就跟丢了林老。 林老感知隐风虽是累些,但没有修炼就有这样的耐力,那酸书生追求的灵根确实名不虚传。 七拐八绕,依然有路灯,但附近嘈杂声减少,安静了许多,之前本是一个个紧挨的平房也慢慢变得错落分明,两层三层的房子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整栋阁楼漂浮在湖面之上。 成运和隐风正好奇看着那飘起来的阁楼,林老两手各提一个就飘到了阁楼门前的玉石台阶上。 戒内两灵被突然亮起的阵法一惊,只见之前用来压制灵根的五个柱子其一亮起,二灵好不容易积攒的灵气被一瞬抽尽,亮起绿光的柱子才缓缓暗淡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剑一即使损了灵气,回到剑内还是伤不了根本。 紫不才却受不了这三年来的反反复复,每次好不容易积攒些灵力,都会被成运以完善呼吸法的借口讨去。 百般答应会再去之前的山谷,三年来是一次也未去得,这戒内自己也只算个外灵,藏灵力的地都没有,每次想提醒下成运,可看见他装傻的眼神,也只能是自作自受了。 成运一踏上台阶,感觉丹田一热,脚下有符文亮起,林老看了眼符文点了点头,再看了眼隐风未引起阵法毫不意外,带着二人进了门。 门内好似一方小洞天,远比外边看着大了许多,成运回头看不见进来的门,睁开紫眸打量,四周隐隐有五行灵力散发,看不清细节。 偶尔可以看见兽影穿梭,没有山里的那些凶兽妖兽的敌意,反倒平和温柔。 突然周边光线暗淡,肃杀之意包围三人。 林老往兄弟两人脚下丢了一个阵盘,成运看见赶忙拉紧隐风站了上去,林老双手一挥,阵盘现了光环护住二人,同时灵力成形,化作各式虫蛇妖兽向四面冲去,又捏碎两枚丹丸。 成运紫眸清楚的看见周边灵力在那丹丸破碎形成的雾边消失不见,如同腐蚀了一般,墨绿色的雾气化作利剑飞入黑暗中。 不过一会周边光芒重新亮起,三人身处一华丽大厅中央,五个身穿赤橙黄绿蓝法袍的人面色青紫昏迷了过去,手上所持的法器也没了光泽。 林老给了成运丹药让一一喂下,看见成运按着自己教的方法一一查验,根据不同中毒的程度运了气力帮忙激发丹药的效力,林老心中满意,随手化解飞来的各式攻击。 成运突然感到周边莫大的灵气波动,自己和隐风都被陡然增大的灵气压得动不了身,成运全身的气力也是运转不了丝毫。 勉强抬头看见一灰眉灰发身材颀长的中年妇人面色紧绷,狠狠盯着眼眉低垂的林老。 林老等了一会,感觉对面那妇人还盯着自己,只好散出灵力让周边灵压恢复了正常,眼睛看着妇人前面的地板,“三十年未见,柯白大师风韵依旧。” “过了三十年,一声师姐也叫不出来了?” 林老沉默,成运上前躬身,“见过师姑。” “我不是你师父。”林老顿了顿,“但你确实可以喊她一声师姑。” 被唤作柯白大师的妇人叹了口气,大概看了眼成运的根骨也算不错,配上那人的传承倒是绰绰有余,毕竟同门三人就他根骨最差了。 甩出三个玉石凳子,示意兄弟二人坐下,成运看了眼雕塑般低眉的林老,拉着隐风稳稳坐在冰冰凉凉很舒服的凳子上,被弟弟压下打算翘起来的腿,勉强端正地坐着。 “我这小庙里的人可看不得您林老魔的面容,小师弟?” 林老自己搬出一个破木椅子,“今日来此有事请求柯白大师。” 妇人冷笑一声,林老话语不断,“个子大些根骨一般的便是我为他寻得的弟子,今年十五,我已传基础,其余还请柯白大师代劳。” 妇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木条,精确的打到成运身上各处,成运没感觉到疼,反倒自身经脉气力运转通畅了许多。 妇人诧异,“不疼?”“好像还挺舒服的?”妇人看向自己的二师兄,“他现在也是我的弟子了。”林老丝毫不感到意外,点点头。 妇人满意的看着成运,站起来摸摸成运的头,成运闪躲却被妇人定在椅子上。 成运脸色绷红抬头,发现这又是师父又是师姑的女子比林老还要高一个头,但容貌俊丽,之前觉得是妇人全是因为灰眉灰发,凑近了看反倒不觉得年龄大,更像故事里那挥剑斩妖魔潇洒清冷的女子剑仙。 “还有一事。”柯白低头看着低眉的二师兄,等了半天也不见开口。没耐心等这懦弱的小师弟,准备送客。 林老缓缓憋出五个字,“借一百两金。”柯白气笑,一挥手关了小秘境的入口,送了三人出去。 林老出了门,耳朵根的红色慢慢退去,庆幸兄弟二人还在长身体,轻呼一口气。明月已然挂在正中央。 月光下,三小孩摸摸索索。 “大师兄,我们还是回去吧。”白净的小孩拽着后边的敦实的孩子。 “师妹想来,又怕你告状,只能怪你装睡装的不像了。” 敦实的孩子憨憨笑着,推着白净孩子往前追扎两小辫的小姑娘,推的猛了些,撞到了前面偷偷摸摸的。 小姑娘忍着不出声,猛甩自己的头,两个小辫子哗哗的打在白净孩子脸上,白净孩子向后躲着,不料一脚踩空落了水。 再睁眼时三人已然被师父拉进了书房领板子背书去了。 成运把被赶出来后手上多出的小包裹递给林老,林老打开,百两黄金,一份竹简。 把玉简递给成运,让明早送完隐风去见柯白,成运支支吾吾。 “把那冰霜花给我吧,我送给那蜂后。”成运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盒子,也不管林老如何知晓那蜂后的存在,回去的路上仔细读着竹简。 第十二章 入学 次日清晨,天还未完全亮起,客栈外已然嘈杂。 兄弟二人洗漱完。 成运用袖子擦着脖颈的水,看见窗外有人坐着没顶的轿子,被两头白色的鹿驮着,自城门入朝考场方向而去,途中家仆给众人送核桃,讨一个考生目达耳通的好兆头。 还有考生背着书篓,或神情艳羡,或淡然自若,俱是往考场去。 成运眼馋那没轮子还能飘在空中的没顶轿子。 听了李教头讲其中门道,连忙拉着隐风收拾考试用的包裹,冲到楼下拽着青牛角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着什么。 到了街上,青牛已经变成了寻常铁牛大小,在这微微窄的街道上有点拥挤。 有些被挤开的人刚要开口怒骂,手里就被塞了一根妖兽羽毛,一紫眸少年牵着大青牛,学着前边家仆,塞上一个老鹰羽毛,拱手道一声高中高中。 路人不知这羽毛何意,但看那质地不错,少说有个二三十来文的样子,也回礼道一声高中,想这又是外地来的富家子弟,就是这驮兽寒酸了些。 成运收了各人的祝福,笑嘻嘻领着青牛往前走。 看很多考生路过都会买些桂花放书篓里,看了眼自家弟弟空空的背篓,咬咬牙用了半两银子买了个小些的桂花枝插到书篓上,一路送鸡毛夹杂着羽毛向考场去了。 紫苏皇城有三大书院,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三家书院坐落在一起,紫苏居中,圣人书院和破阵书院各居左右。 成运没等到一同送隐风来的众人,提醒考生入场的声音已经响起,看隐风沉着冷静,没有一丝的担心,把桂花枝摆正,站在门口等隐风随着人群缓缓进入书院。 李教头拍了下成运,“当年我送我家小子进破阵,心情可能和你一个样,可惜今年书院派了他去外边,不然你俩好好比试比试。” 成运回过神,“我可不担心隐风,如果李然在,李教头可得担心药钱,我治伤可不便宜。”李教头大笑,狠狠拍了两下成运。 根据李教头说的路,成运再次来到昨晚的浮空阁楼前,这才看清牌匾所写丹柯楼,气力顺脚一跃而上,一晃神的功夫就看见新师父坐在自己前面。 柯白看向旁边的灵位,“以后记着你师父名讳庄焱,我和林老魔都是代兄教徒,你师父擅火擅符阵,虽说你根骨一般,起火烧个炉子却是够了。” 成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我昨日说收你为徒,因为你的根骨更适合学习我所擅长的炼丹之术,所以符阵之课你唤我师姑,丹药之课你尊我为师。” 成运点头,又是恭恭敬敬三个响头,敬了灵位和柯白各一杯茶。 “林老魔教了你些什么?”成运递上竹简,“各类药草性质功效,观相探脉,病痛杂症和对应的治疗方法。” “会不会下毒?”“林老没教。”柯白满意点头,暗骂了一句。按着竹简考校了一番,成运对答如流,更加满意。 “我师父这门有个规矩,只传基础,剩下的你想学我会教你,但只限流传于世地,我自己所创的无论法门丹方,除非你自己独创的被外人认可,否则不会教你分毫,我也不会说你是我徒弟,你也不许说我是你师父。” 见成运恭敬鞠躬,柯白起身带着成运熟悉小秘境,嘟囔着:“二师兄还算会教孩子。” 感觉这师父没跑,再加上这两日多多少少丹药的字眼,成运心里乐翻了天,昨晚手上包裹沉甸甸的分量,那百两黄金必然不在话下,山里累死累活打一年的猎才能勉强凑到,自己跟这白来的师父学上几手,总会比打猎轻松些。 就是昨晚白来师父打的那几下和李奶奶过去几年间打的顺序位置尽数一样,想着和其他村子不同的百文村,成运不再多问。 “这五位是你的师兄师姐,目前也算是我的学徒。” 成运一一拱手,昨晚没看清,喂药时五人又面色青紫一个样。 这下才看清红色连衣裙的女子与白给师父一般高,黑色长发垂至腰间,嘴角微弯,温柔点头回礼,“白溪。” 蓝色劲装女子眼神冷漠,低眼看着躬身拱手的成运,“我叫白云,排老二,白溪是我们的大师姐。”成运喊了声大师姐二师姐,无意间看见白云师姐两鬓规则的条纹。 “我叫...木木?”一个矮小胖子穿着勒出肚子肉的绿色汗衫,窄小的眼睛不敢看成运。白云嫌弃地看了眼想擦汗却够不着头顶的胖子,“老三,你的三师兄。” 成运躬身喊了声三师兄,木木三师兄勉强回了个礼。旁边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子都穿着黄色长袍,一件发亮,一件暗沉。 “秦墨,秦千,老四和老五。” 两个小姑娘长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穿的明亮些一个穿的暗淡些的黄袍,头上都扎着两个丸子。 姐妹两只顾着讨论不介绍自己,柯白一人脑袋上一巴掌,算是简单介绍。 成运躬身拱手,好奇的看向白来师父,“五人确实对应五行,因为这小秘境里也培育着一些稀有药植和灵兽,需要五行相生。” 柯白顿了顿,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番,“自然对他们五人修炼也是很有益处。” 看成运还是盯着自己,“还有什么不理解的?”成运急眼,“丹药能卖多少钱师父您倒是告诉我啊!” 柯白气笑,七本竹简狠狠摔在成运身上,转身离去。 五个师兄师姐忍住笑意,告别了一声也去忙自己的事了。成运忙收起竹简,还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门去探望弟弟,看样子只能明天再问了。 白云和白溪住在一起,“师父好像对那小子很在意。” 白溪点了点头,“云儿我知道你想法多,脑子聪明,但...”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见不得别人好要害那小子,真心实意行礼还是做做样子,我总归能分明白的。” 白云不像外边的冷漠,站在白溪后边看摸着两颊,“我啊,现在只想快点到入身,再有师父的丹药辅助,好和姐姐一起去外边。” “根骨一般啊?”“就是就是!”“那为啥是小师弟呢?”“不知道,但师父做的决定都是对的!”“对的对的!” 木园内不见矮胖子身影,只能看到一绿色丹药浮浮沉沉。 成运回到自己屋子里,小心翼翼摸着干净的床铺,到桌子旁坐下,盯着比外边灯柱小许多的灯摆在桌子上,拿起来揣进了怀里。 洗了把脸,擦脸用的手帕确实比自己的袖子绵绵软软舒服多了。 揣进怀里。 柯白收回灵识,想起二师兄临走前再次上门说的话,拿了一套日用品放在了成运门口的柜子上。 环顾一周的成运可惜的摸摸了大些的家具,把怀里除了灯的所有东西又放回了原位,这符阵之道确实比兽油灯明亮多了。 被突然出现在柜子上的东西吓了一跳,灯,手帕,玉石小碗等东西与屋内一致,还有出楼的法门竹简。 成运开心地向师父住所鞠躬,收起东西学了出门法,估摸着隐风快考完试了,收拾收拾自己出了阁楼。 众考生或席地而坐,或坐着自己的背篓,靠着树的,直挺挺站着的,散散落落在圣人学院广场上。 隐风抱着背篓坐在地上,看桂花枝上一小虫来回爬动,等待书院里的先生公布结果。 按考试成绩从后往前依次公布入学考生的名字。 百文村隐风。书院之后再无名字传出。 隐风摆正桃花枝,背好书篓,朝着书院恭敬行礼,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门外成运隐约听到弟弟的名字,可惜手上抱着太多东西,不好整理衣服各处褶皱。 看见隐风大步走来,嘴里反复念叨,“君子喜怒不形于色。”“放屁,这么让人高兴的事不得吃上好几个猪肘?” 不觉得哥哥说错了,隐风帮着成运把能塞进包里的东西装了进去,一个背着书篓一个提着大包。 各自摸着兜里的银两,互相搂着肩,朝昨晚看到那灯火通明,饭香味四散的大酒楼去。 皇城燕马街食坊楼,原先的名字早无人再提,做的饭菜味道不差,巧的是每道相同菜品味道几乎一样,上菜迅速。 得了户部侍郎林自文的题诗,“寒锋游龙并递刺,一模天铸万尖齐。众口难取人间味,庖屋火起食坊烹。” 酒楼主人得了允许,就改了食坊楼,客人自此络绎不绝。 “伙计!炸猪肘,酱猪肘,红烧肘子,烟熏黑肘各来一份,再来四碗大白饭,两壶茶水!” 隐风把书篓和包放到自己余光可以看到的地方,瞥了眼墙上挂的价目表,兜里的银两心中有数。 成运打一进门双眸紫光一闪,全力运转紫色眼睛法门,一瞬间看了价目表不下十次,反复确认后已然胸有成竹,兜里的银两自然更加心中有数。 兄弟二人对食不语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一人一个肘,吃完一半就递给对方,来回交替,有条不紊。 稍稍觉得腻了,白米饭配茶水。 茶足肉饱,一声豪气地结账,兄弟二人同时从兜里各掏出了二两银,互相瞅了一眼,隐风现在很是后悔当初没有学呼吸法好好练练体魄。 伙计收了被成运迅速塞进手里的饭钱,眼尖地看见书篓上的桂花枝,把抹布往肩上一甩,拱手说了声高中高中。 已经起身的成运回了礼,递了一片羽毛。 这就是一日里见百位客的功夫了。 第十三章 勉强住下 等到兄弟二人回到客栈,村里众人连连恭喜,就准备趁着没到正午,不需要再多付一天的钱,收拾回村。 隐风写了一封信带给酸书生,成运拿着林老递给自己的“财源钱庄”玉牌子和几本还有书墨味道的书籍。 “用这个牌子可以取一百两金,你有钱也可以存进去。” 林老觉得这会的成运多少像个孩子了,低头不语,手上摩擦着玉牌子。 “这几本书也是最近才写完,里面有些我行...医多年的经验。” 摸了摸兄弟二人的头,林老先村里人一步走了。 老村长拿手帕擦了擦两人的嘴,手帕柔软,质地上乘。 “下次吃饭别吃那么急,尤其是成运,小时候跑的急吃的急,饭掉地上都一点不放过,怪不得我老伴那么骂你。” 成运闷闷点头,和隐风一起朝扶着老村长的李教头和老董躬身行礼。 “有事写信,再有事就回来。”老村长拍了拍两人的手,回去了。 兄弟两人目送大伙出了城门,呆在这繁闹街市中有些许茫然。 和隐风找了处干净地随便坐下,“哥住在哪里?昨晚那处阁楼吗?” “是个小秘境,有五个师兄师姐,瞅着不像人。” 成运拿出了白来师父给的灯,“这小灯很亮,看书时候好些。” 又打开了一个散发清香的小包,“这是我调配出的香,放炉子里点上对身体好。” 隐风一一记下成运不断拿出嘱托的东西,“书院前十位可以让家人进来住的。” 成运摇摇头,“我得学炼丹之术,虽然搁着不远,但白来师父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从书篓里拿出一本书,隐风塞进成运怀里,“《游学记》,先生立学后所著,师兄让我抄书时我多写了一份,你多读读。” “走吧?” “每三日傍晚来书院,我把学到的说给你听。” 成运苦着脸,此次入学隐风没得多少本书,自己除了白来师父给的七本丹药基础外,还有林老给的六本各类草药,妖兽材料,矿石等注解书籍,再加上弟弟给的圣贤书,学海无涯,难至彼岸。 舒舒服服躺在软床上,闭上眼享受这从未有过的舒适,成运却有点愁之后自己和弟弟用的方子药草从哪来。 这里不比百文村,以物换物估计行不通,帮忙干活?同门师兄师姐哪个不比自己厉害。白来师父那里更不必说。 多思无益,不如直接去问。 成运一见自己就行礼,柯白摆摆手,“别学林老魔那套,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师父,我做些什么可以得到秘境里的药草?” 柯白突然来了兴趣,“我虽然是这小秘境的主人,但小五行也有你师兄师姐的份。” 示意成运坐下,别老站着,“我教他们修行之法,给他们安身之所,他们蕴养小五行反馈我,互惠互利。至于你...” 听到停顿,成运按照弟弟教的连忙起来恭敬听着。 柯白用灵力压下成运,瞪了一眼,“你得去问你的师兄师姐了。”柯白端起杯子,挥了挥手,成运只好无奈退去了。 “小师弟说这小子没到锻骨境,可我用的灵力足够威压一个锻骨六境了。”柯白想着,灵识散去看这小子打算怎么做。 成运思考再三,还是觉得按照师兄师姐的排名询问。 来到小五行之火,没有想象中的燥热,远远就看见大师姐抱着灵兽缓步走着。 近了再看,灵兽暗红,皮滑无眼,四肢短小,脚蹼却大。 大师姐一手捏着灵兽的大尾巴,每用力一次,那灵兽的嘴就吐出红色液体喷洒到灵田里。 “炎蛤,毒液可增加红干草产量。”成运点头受教,说明来意,大师姐随手丢掉炎蛤,“不如我们一起商量。” 传音喊来了其余四位。 六人围绕石桌而坐,“和你想的一样,我们五个都不是人族。” 大师姐白溪拉一下毫不避讳盯着成运神色是否变化的白云,“先前只有我们时,各取所需,心里也不存在记账,需要,拿去就好了。” 白溪示意成运喝茶,“本来打算一切照旧,即使目前你境界不够,还没有学习炼丹,但我们相信师父的眼光。” 白云受不了姐姐慢慢悠悠,“师父的意思是我们定个规矩,只对你的规矩。” 三师兄不说话,秦墨秦千异口同声,“无论药草还是不伤及灵兽根本的材料,都按照外边一年卖的均价来算。” “我们不需要银钱,但之后修炼需要的丹药...”“ 还有对小五行有益处的种子灵兽阵法灵石等等,”白溪接上白云的话,“不管你是低价购买再换算给我们,还是自己找来的,我们都按照均价来算。” 成运点头,和村里的算账虽然不同,但这三年算凶兽各种材料多少钱,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 “我会根据具体的物品写个账簿出来,白溪师姐也可以去一些商会对比。” 白溪眨眨眼,续了一杯茶水。秦墨秦千又喊道,“当然还可以赊欠,但是得十出十一归,一年限。” 除了白溪低头喝茶,白云和木木都是一脸茫然。 成运咬牙,这两灵力运转像山里野狐的师姐必然是成精的狐狸没跑了,头发包的两个丸子里肯定是狐狸耳朵,两条黄色尾巴甩来甩去的可再也不能当做看不见了。 可惜自己只能看见秦墨秦千两位师姐的灵力运转。 一口气喝光杯里的茶,“就这么说定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五张纸递给师姐师兄,“先欠上!账簿明早给你们。” “欠上欠上,欠上好啊!”秦墨秦千高兴的收起来,眼睛微眯着很是可爱。成运瞅着肯定和山里的狐狸有血脉关系。 回到房间的成运盯着灯,想着弟弟隐风家里看书时的姿势,有模有样学了起来,犹豫再三,翻开了《游学记》。 初至东都,慕本俗常居之,惧不能入邑者俗。幸者众人皆会食,卧且共寝,吾乡者无以异也。 “先生游学时第一次游历羲国皇城东都,初入繁华,羡慕东都的一切对本地人都是常态,害怕自己不能像本地人一样,后半句又怎么说呢?” 隐风看了眼旁边的《羲编地志》,“先生感慨自己吃饭睡觉还是会像本地人一般无二的。”酸书生想起先生说的一句话,“东都的床硬邦邦的,但糕点很不错。” 隐风再读至此,哪是先生要像东都人一样。 是东都人和先生一样,和所有的外来客一样。 “吃饭睡觉?天下人不都这样,不吃饭不就死了吗?” 成运合上书,觉得还是先看看白来师父扔给自己的竹简,毕竟赚了钱才吃得了饭。 酸书生打开隐风的信。 入学试题:何行圣人言。 师弟以为,先读圣人之书,思圣人之可若何?然后再读之,更思所以自为,与圣人之别复安在。若简事之后,尝试之,则吾多知之,为后可以益知圣人言,积而不验其行。 再之后自己的好师弟一直写如何教那成运读书行事不会被人欺负,被别人占了便宜,还询问已经活了五十多年,读书四十多年的师兄咋样教更好。 好师弟骂人真难听,有先生风范。 不需要教成运不被他人欺负,得教他欺负该欺负的人后,怎么还能再欺负。 古往今来,读书人赏月总得配着山水,今晚居山中再看月明,没有少年接少年回家,没有少年拽着少年躬身行礼,山不配明月,酒配月明。 蔡婶儿苦恼没有林里的好谷子,这些老母鸡没法一天下一次蛋了。 刘婶儿手抖了这么多年,难改回去了,自己以前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就真正的坏了。 林老到成运的小土屋去,打扫干净,拿了木泥桶回了药铺。 张屠夫带着妻女,拿了两条猪腿,找自己叔叔婶婶吃晚饭。 李奶奶洗干净抽打成运的木棒,流光溢彩,灵力精纯,是万年桑灵树自然脱落的唯一枝条,也是自己最后的念想,打算下次让李教头带给成运,当然还有自己卤的猪肘。 一根肯定不够,得两根。 小青牛颤颤巍巍的走进小酒馆,心里默数牛蹄踩了几次地,胖厨子磨着刀,冲着青牛嘿嘿直笑。 瘫软在地上,用蹄子捂着牛眼,感觉到大手碰到了自己,晕厥了过去。 胖厨子无奈,绑好成运要的“秘籍”,晕过去的小青牛一瞬被挪移到了丹柯楼门口。 每隔三日,一时辰的谈心,散发药香的小包,一本抄完不久的新书,一根猪肘。 虽然读不懂圣贤书,但好歹读了,不想有次兄弟两人见面,隐风竟然问此句何解? 成运支支吾吾答不上一丝,不见隐风生气,立马掏出药包,自己的好弟弟也掏出一个小包。 感慨应该是书院里的糕点一类让自己尝尝,不亏是自家人,翻开来,一沓纸,一个砚台,一根毛笔,都不是什么贵重货,但接到手上,成运却很难拿起。 隐风帮哥哥托起包,塞进怀里,“读一遍就知深意是不可能的。” 整理好哥哥的衣服,“师兄教给我的方法很简单,抄书。一遍抄完,懂了点,觉得不够,那就再抄几遍。” 成运艰难点点头,酸书生真是不干好事。“下次再见时,你得告诉我有什么收获,还有你抄的书。” 肘子还是好吃的,就是这茶水太浓了些。 那个叫周清的,对了,是个读书人,曾经有个万族敬仰的先生,以后有个应该会比先生更有学问的师弟,现在有个被读书人唾弃的名声,回了封信给自己的师弟。 师兄模仿先生模仿的很是拙劣。 读书的时候如此,代师授业的时候更是如此。 曾妄想更上一层楼,却一步深渊,因此我更不觉得可以教你什么,只能尽力回忆先生的教诲,不夹杂自己的认知见解,以此传授。 信中师弟对入学试的回答十分不错,但不妨读书一年后再思量一番。 对于修炼一事,师弟只需每日默念法门,不必过多担忧。 师弟的兄长成运对于生存一道,无论山林,无论市井,无论师门,无论庙堂,皆浑然天成,唯需指引,不堕于以人为佐。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读书抄书了。 师弟不必因为自己的灵根才成为先生弟子而担扰,先生选择弟子与根骨资质无关,仅以心性考量。 成运对于你最大的成就,不是当初护你来到此地,而是与你不离不弃,才有你如今的心性。 另外,代师收徒也是师兄的私心,或者说执念。 代师授业三年,师兄明白了一点事,需要出村去试试,勿念。 村里的教字先生换了个古板老头,学生不用功就是板子伺候,大人们很满意。 第十四章 炼丹初成 三颗坑坑洼洼的蕴气丹被丹柯楼内一众围观,成运已经站在众人身后闭目养神。 “一炉应该可以成丹十六吧。”白溪手捻着一颗问柯白。 柯白甩出一颗新买的,虽说不是上品,但丹药饱满,比成运炼的大了一圈。 “我的好师侄,还不过来看看?” 成运睁眼,闲庭信步,拿起买的蕴气丹,“不错,多少钱?” 柯白冷哼一声,“自然是比不上炼丹十次,炉炉如此的成大师了。” 白溪微笑的提醒,“一枚一灵石。” 成运长叹一口气,一炉蕴气丹的材料钱得十灵石,也就是一百两金,除去白来师父送给自己练手的三炉,自己已经欠了秘境七十两金。 这磕碜的丹药拿出去也没人买。 白溪拿出二十灵石,“算是我个人买了,但品相确实...所以只能二十灵石买你三十枚了。” 成运连忙掏出其余丹药,拿了二十灵石先揣兜里再做打算。 看见成运财迷的样子,再忍不住的柯白拿出柳条运转灵力,狠狠的按照早年机缘巧合之下所得的八十一穴窍法抽打成运。 成运正思考如何搪塞过去,随着第一下打到身上,那处气力开始逆流,周边穴窍膨胀,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成运嗷嗷大叫,到处翻跑,柯白冷笑,轻松精准的抽打成运,五位师姐师兄乖乖站远了些,秦墨秦千拿出一个小阵盘激发后对准成运和师父。 “这么舍得?一个回景盘要三百灵石吧?” 白云狐疑,“成运这小子不老实,炼丹失败肯定不是天资愚钝,现在记录下来,以后六百卖给他。” 白溪伸手,秦墨秦千坏笑中给了大师姐一个,“我吃点亏,两百八十灵石。”白溪付了灵石,也认真记录起来。 白云看姐姐这么做了,找姐姐借了点灵石,也买了一个。 “成运炼制的蕴气丹和买的不一样。”白云瞥眼看木木,还用你说? 木木摇摇头,“普通蕴气丹通过提取草药中的灵气,再融合妖兽精血固定,期间需要炼丹者自身的灵力巩固,所以蕴气丹也有属性一说。一来可以增强气力,二来精血品质越好,培根固元效果越好,是锻骨以下最常用也是最好用的丹药之一。” 木木三师兄费劲的低头看手上的丹药,“但成运炼的蕴气丹,会缓缓的吸取灵力,很慢,师父也无法察觉。” 另外四人丝毫不怀疑为何老三能看出师父也看不出的东西。 “成运第一炉,好像炼了十颗出来吧?”白云看着被师父揍第二遍的成运。 “此后我们为了不打扰他炼丹,还专门给他另建了个丹房出来?” “师父也不再用灵识探查?”秦墨秦千互相瞅了一眼说道。 白溪轻捻丹药,“当时他说,炼丹时感觉周边灵力混乱,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被窥视的感觉,因此成丹不多,品质不好,我们很自责,可爱的小师弟好像还安慰我们,不怪我们来着?” “然后他就询问师父炼丹时是否有这种感觉?师父说...” “师父说是因为自己有专门的法阵和炼丹房。”秦墨秦千接上白云的话。 “所以师父让我们帮忙建了丹房。”木木收下三枚成运炼的蕴气丹,“我拿回去蕴养一下,看看具体的区别。” 五人默契至极,手里各持两枚回景盘,默默记录。 足足打够三遍,柯白才消了气,再看成运已然浑身青紫,气力逆行导致各处穴窍有不同程度的肿胀,所以身上是大大小小的鼓包,活像一只癞蛤蟆。 挨够了打,成运忍着痛盘坐,等到气力逆行平息,再缓缓运转呼吸法,周边灵力涌动,小五行的灵力也汇聚在成运周边。 柯白见此,示意五人断掉回影盘,丢了些灵石在成运周边,招呼五位徒弟一人交出一块录好的回影盘。 五人不敢拒绝,“木木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家里人清楚就行。” 柯白突然笑道,“你们打算多少卖他?”“六百?”柯白转身回了房间,五人听到传音,“九百九十九吧,好听的多。” 五人佩服至极。 成运气力走了一遍后,周身穴窍猛然吸引灵力,五行灵力自周边而来,阴阳灵力则自戒指来。 意识一沉,忙招呼紫不才和剑一,人体脉络,气力运转出现在面前。 一人两灵齐心协力,一遍遍的尝试完善成运的自创呼吸法,灵力也是不要钱的澎涌而出,两灵卖力释放灵力,一人卖力挤出表情。 “这有一个时辰了吧?” “小五行的灵力好像少了一成。” “这是寻隐进入身?”白溪摇头表示不知道,自己当初可没有这么费劲,成运也不像寻隐境。 白云踮起脚尖望,“师父好像又塞了很多灵石吧?”白溪浅笑道:“会从盘子上补回来的。” 木木来两姐妹这边,脸色古怪,“小师弟好像突破了,浑身恶臭,双眼冒紫光。” 白云皱眉,“身轻目明,清神去杂,这不是刚进修行第一境的锻骨境?” 木木摇头表示不知道,“小师弟又去找师父了,要求再抽他一顿。” 两姐妹一人一边提起木木,招呼秦墨秦千去了。 到师父门前,秦墨秦千已经在旁边拿着回影盘。 五人只看见一黄黑色的“猴子”被打得上蹿下跳,一下抽在身上就会多出一条白色的“印记” 师父用的那根柳条本是重金求来的桑灵伴柳枝,青翠通明,随着一下一下的抽打慢慢变黑了。 五人极有默契地在回影盘记录范围内出现师父时会断了灵力,好让这柳条不被回影盘记录下来。 柯白每抽一次成运,看到柳条黑了一分,自己脸色也是黑了一分,下手更是重了一分,成运的叫声更更是惨了何止一分。 看着成运身上的白条由白转红再变青,五人啧啧称奇,拿着师父挪移过来的回影盘,加上自己的一份,十份回影盘以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管成运的求饶,直到抽晕了成运,柯白才把从门口捡回来,如今在小五行到处溜达的小青牛挪移过来,好把这散发臭味身上“长”条纹的成运送回房里去。 收回让好徒弟帮忙记录的回影盘,嫌弃的把柳条丢在小五行水属的池塘里,给五位徒弟每人一些东西弥补了小五行的灵力亏损,示意木木把丹药不同之处讲给大家听听。 “小师弟蕴气丹的根本不同之处就在于传入灵力的品种?或者说属性?所以蕴气丹会是这种状态。” “所以说如果是其他不需要灵力输入的丹药,那么就和其他正常丹药无异?” 木木点头,“具体还是得让小师弟炼一炉其他的丹药看看。” 成运悠悠转醒,打了些水清洗自己几遍,看见小青牛费劲的蹭后背,泼了一桶水后就盘坐在床上意识沉了下去。 经脉内运转的气力已经转变为灵力,带着一丝淡淡的紫色,又因为自身灵根的缘故,可以将一部分灵力转化为七种属性之一。 但转变时感觉阻塞难通,甚至有灵力逸散不存于体内。 起名之前运转的呼吸法为入门篇,感知到入门篇涉及到的经脉内灵力运转通畅,还可滋养周边穴窍,有些穴窍吸收灵力后又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气力又融于血中,流转于全身。 记得曾在林老的书上看到过,这也是炼体武夫入锻骨境的标志。 虽然都是锻骨,但修士以灵力润骨,武夫则以气血壮骨。 隐风也教过自己,修士以呼吸引天地灵力入身,武夫则以穴窍吸收灵力,成运不懂为何自己灵力气血运行是这般情况,只好归结于自身经脉特殊或是呼吸法来源不明了。 感受到自身实力的提升确实令人高兴,成运出了门,丢给小青牛三颗已经有些饱满的蕴气丹,再摆了几个架势。 在小青牛讨好的赞赏中,找白来师父要自己符阵之道师父的传承去了。 师徒二人相处融洽,全然不见之前的不和,徒弟换了身新灰衫,收拾得干净利落,对师父躬身行礼。 柯白微笑点头,示意自己的好徒弟坐下,站着累。 好徒弟道谢坐下,双手接住师父递来的茶水,起身道谢,再次拘谨的坐下。 “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就能翻篇?还是一千二百更好听些。”柯白心中想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大师兄传承给了成运。 说是传承,其实就是收纳大师兄遗物时的一些符阵之道的经验见解,还有一些符阵孤本。 毕竟师父专精于丹药一道,对符阵只是略懂一二,大多都是大师兄自己摸索或是请教来的客人。 自然不乏想讨好师父的符阵师,但大师兄的天赋确确实实不允许这类客人献殷勤。 看着欣喜的成运,柯白破天荒有些心疼这孩子。 小师弟送他来,说是为了大师兄的传承,但当初大师兄可没说过任何收徒的话。 通过小师弟的“致歉信”了解成运大概的一些身世,更加确定小师弟送他来只是想让成运在这偌大的皇城有些许依靠,好让成运可以供自己弟弟完成学业。 小师弟包括那百文村,都不好过多的帮助这兄弟两。 回过神看着支支吾吾的成运,柯白温声询问有何不懂之处,自己可以找几个关系不错的符阵师帮他。 成运使灵力压下鸡皮疙瘩,摇摇头,“师父再赏我些药草,我想开一炉启明丹。” 柯白瞬间面无表情,甩给成运一包药草,“紫旋花这里没有,自己去找。”成运开心的躬身行礼,不忘喝完茶水再离开。 第十五章 油乎乎的秘籍 晚上见过了弟弟,磕磕绊绊回答了些自己的见解,再把字歪歪扭扭的书给弟弟看。 隐风拿出之前成运抄的书还给他,改了错字,写了些自己的想法。 成运翻开看,字比之前紧凑了些。 “灯坏了吗?”隐风沉默,成运也不急,拿着一半的肘子缓缓吃着。 隐风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哥,但我相信哥。” 成运推过去有点凉了的肘子,趁热吃。 隐风咬了一大口,“灯和一些不错的东西被偷了。” “先生不管?” “书院里的先生说没有证据,查不出谁偷的。” “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 “可那不是圣人书院吗?” 隐风摇摇头,“圣人书院里也有不算读书人的人,圣人里也有不算圣人的圣人。” 成运若有所思,“就和有些妖兽不伤人不害人,有些妖兽哪怕吃饱了也会害人一个道理?” “一个道理。” “为啥偷?” 隐风托着下巴,“偷东西的人不缺钱,但其父是户部主事,在入学试第二林成清的父亲户部侍郎林自文手下办事。” 成运不懂官职,让隐风讲了些大概,隐风说下次拿本书给他。成运连连道谢。 “所以是户部主事让他儿子做得好邀功?” 隐风诧异哥哥竟然没有猜测是侍郎或者林成清指示的,果然师兄说哥哥天赋异禀。 “其实我更倾向于是偷东西的人想找他父亲邀功。” 成运恍然大悟,“这种小手段官大人可不屑的耍。” 隐风摇头,“我看林成清为人正派,谦逊有礼,与我共论时文学与理学结合,论证有据,不骄不躁,可见家风清正。” 成运嘬着骨头,“这和那个贼有啥关系?” 隐风递茶水,“贼自己有个目的,让贼做这事的人有个目的,假如有这个人的话。” 成运喝光茶水,不懂。 “有没有书可以讲明白这个?”隐风摇摇头。 “那你咋懂的?” “先生说过,一件事发生了,多想想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又是怎么结束的,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方圆篇》里面写的,一事起,多思之,竟何所限。”隐风开心点头。 成运苦着脸,“可是怎么能想对了,又能处理的好呢?” 隐风手沾着茶水,写了些字。 成运叹气,“读书抄书。” 隐风更开心了。 收拾收拾心情,“我帮不到你什么忙,但我会多想想,多抄抄书。我要回趟村里,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做的?” 隐风摇摇头,“替我问个好,另外...”成运坏笑道:“问问灵儿?不怕我被张屠夫打?”隐风红了脸,甩了手上的茶水到成运身上。 分别后,成运顿足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三五结伴的年轻人,一家三口的和睦。 望向隐风离去的方向,成运很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去想这些,这些应该自己来想来做。揉揉脸,可以回村问问林老。 搭了从皇城去邺城的马车,晚上贵一倍,讲价后一两银子,能送到官路和小路的岔路口。 晚上的官路两侧偶有巡逻的灯火,一是保护行人,二是周边村子有官府派发的狼子烟,点燃后即使夜晚也能看到滚滚黄烟。 从车上下来,顺着路走了些许,终于远远望见了百文村。 临近,看见林老背着药篓正从村门口往家走。 成运走上去接过药篓,“大晚上的师父还采草药,那明天我回去能不能带些炼丹用?” 林老气笑,亏自己大晚上灵识感知到小子回村,急忙去山里再回村。 不看成运,“草药我提前包好了,回药铺拿给你。”成运翻开药篓看了看,草药很新鲜。 打算明早再去拜访村长,顺便问问李奶奶打自己的算不算是什么法门。 回了家,头一次自己住。床是土紧靠着墙角夯出来的,窗户前有个破木桌子,一个小凳子,两人吃饭,成运倒饭,隐风看书全在这里。 离了村有两个月,家里还是很干净,成运感慨自己人缘太好,哪怕自己不在家,村里人都念着自己的好,帮自己收拾屋子。 身心舒畅的躺在床上,不软。 早起先去了村长家,李奶奶煮了个肘子。 成运忐忑的坐在凳子上,头一次在村长家吃饭,如果按紫苏国的官职算,村长可是一村里的最大的官。 老村长和李奶奶年龄大了,早上吃不得荤腥,馒头就茶汤,看着成运吃的津津有味。 吃罢,老村长问了问两人过的咋样,成运拍着胸脯,保证隐风比之前还要胖。 自己炼丹有成,三十颗蕴气丹卖出去了二十个灵石,那可是二百两黄金! 老村长听到摸摸胡子,直夸成运炼丹天赋高,李奶奶听到此,自己年轻时候听到的可不是这个价吧。 成运不敢看李奶奶眼,细声细气的问:“李奶奶你之前打我的时候有说道吗?” 李奶奶盯着成运,“有人也用这种方法打你了?” 成运不愿意隐瞒,“新拜的炼丹师父,叫柯白,也用这种方法打我了,和你打的顺序位置相同。” “你..应该没提到过我吧。” 成运摇摇头,等着李奶奶说下文。 李奶奶叹了口气,这两月村里不急着进城买卖,所以枝条没法送给成运,这会拿了出来。 成运看见明显是宝贝的枝条,再仔细看看和抽打自己的木棒大小形状很像,本能的向老村长后面躲了躲。 李奶奶瞪了眼成运,成运乖乖出来接过了那根枝条。 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枝条,李奶奶看着枝条怀念道:“这是我年轻时,我母...母亲给我的,随身携带有助于滋养体魄灵识。” 说到这,悲伤的看着老村长,老村长摇摇头,微笑看着成运,“对我和老伴已经没有什么益处,吃罢饭你拿去林老,他有个方子可以掩藏枝条的样子。” 成运把枝条塞进怀里,不再追问李奶奶,从昨晚在林老那“借”过来的背篓里拿出两大包药。 “饮用方法我写在第一包上了,左边的老村长喝,有益于平心净神,另一份李奶奶用,降燥静心。” 李奶奶听到那四个字,顺手抄枝条没拿到,准备找个替代品,成运见状忙起身行礼,跑去张屠夫家了。 没走到张屠夫家门口,仅能看见大黑狗在门口躺着晒太阳,成运就感觉到一股推力阻止他前进,“这还防我?又不是吃不起饭。” 全身灵力流动,穴窍也开始不断吸收转化,顶着推力一步一步向前。 张屠夫惊叹的看着成运,这修为哪像林老说的锻骨境。感觉三脚猫的阵法拦不住成运,瞅准距离猛然撤了阵法。 成运正缓缓地靠近了门口,大黑松开了骨头对着成运哈气摇尾巴,成运云淡风轻地向大黑点头,突然推力消失,成运丢了重心,一下趴在地上,大黑对着成运呲牙护食。 吐掉嘴里的半截骨头,给了大黑一巴掌,大黑叼着骨头跑远了。 张屠夫在窗前只可惜自己当初把所有回影盘上交了。 成运看见坏笑的张屠夫,也不害臊,随地呸了两口,觉得嘴里干净后大喊。 “张灵儿?灵儿!”张屠夫拉下脸,走出门拽着成运打算好好招呼下客人。 张灵儿从后房出来,开心地喊了声成运哥,成运丢给张灵儿十二枚蕴养饱满的蕴气丹,张屠夫截留了一枚拿到手里看成色。 “你炼的?可以啊,这一枚能卖两个灵石了吧。” 成运仰着头,不妄自己把最早的一炉丹蕴养了一个月,可惜打第一次炼丹感觉出差别后,这些丹就没法卖到外边去,否则哪能欠小秘境那么多灵石。 “我这可只给张灵儿用啊,你个糙汉子可别抢。” 张屠夫不理成运,张嘴就塞了进去,闭着眼感知了一会,没有问题并且远好于普通蕴气丹,朝成运招招手。 成运苦着脸又丢了一颗给张灵儿,“今天你可得送我一个猪肘,我还给李奶奶去。”张屠夫大笑拍着成运的肩膀,“两个!你只拿一个都是看不起我!” 成运甩掉脏手,转头问张灵儿现在什么打算。 张灵儿气鼓鼓的瞪了眼父亲,“我爸告诉我这一年是修士武夫双入境的关键,天天就是白天练呼吸法和挨揍,晚上喝药泡澡。” 成运依稀记得是找林老讨的方子,当初也想给隐风用,但一是贵,二是有些妖兽打不过,三的话有些丹药可以替代并且一定程度上效果更好,比如高品质的蕴气丹。 觉得一个肘子亏了,但照胖厨子的说法,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亏。 拿出一封信,灵儿启三字写的很漂亮。 张灵儿站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把信收起来,眨眨眼让成运走前再来一趟。 成运嘿嘿笑着点头。 神清气爽向张屠夫打了个招呼,得告辞去胖厨子那学赚钱的法子了。 张屠夫“看”到了偷偷收起的信,不敢多说啥怕亲闺女生气,挥了挥手赶成运快点出去。 看见成运又给大黑一巴掌,张屠夫多用了些力送成运爬了一段路。 还没走到小酒馆,胖厨子就尽力弯腰,老远嘴里就成剑仙成剑仙地喊着,成运哈哈大笑,还是与胖厨子亲近,日后赚了钱一定少不了胖厨子的一份。 把两个肘子放在后厨,顺手讨了一个果子嘴里啃着,“一个你自己做了吃着,一个先做完给我。” 胖厨子连忙点头,下巴的肉一下一下往外挤着。 “你不是说送我秘籍吗,哪呢?”胖厨子一怔,心神远游,看见小青牛已经嚼烂了一大半的书页,气笑一声。 这一族还能出个天生避祸的异种?叹了口气,不再强求,不如顺水送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就罢了。 成运见胖厨子叹气也知道秘籍是逗着自己,不然还能在这小村子里开酒馆? 不生气,拿出两个大包,“虽然咱胖了些?但没事,喝了本剑仙的药,再多锻炼锻炼,对了,就每天早上跟着李教头他们耍耍,保证你三个月就瘦一小半,喝完了找我要就行。” 看胖厨子发呆,兴许是有些自卑了,成运拍了拍胖厨子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没有秘籍也没事,我现在应该是个炼丹师了,到时候我自创个丹,就叫缩肚丹,保准一颗你就和我一样风流倜傥!” 胖厨子回过神义愤填膺摇摇头,“成剑仙也是自家人,咱本来还想藏一手,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人,比不上成剑仙一丝的豪气!哪敢让成剑仙费神费力为我炼丹?我把看家秘籍给剑仙,哪怕能减少我一丝丝的愧疚!” 成运换拍为揉,提了提胖厨子有点掉下去的裤子。 “胖大厨说笑呢,本来就是自家人,你不给我我也不能强要不是,给我是情分,不给我也是天经地义!但既然大厨子给我了,我立马回药铺配上几副药送来,礼尚往来,礼尚往来!” 胖厨子掏出被油浸透了的破烂书本,郑重地交给成运,成运双手接过,闻了闻,“这是哪种动物还是妖兽的油,有点...清香?” 心想真是狗鼻子,坐在吱呀的椅子上,“先人留给下来的,到我手里就这样,咱也不知道。” 找了张油纸认真包起来,躬身行礼道谢,胖厨子想演两句,看着认真的成运,闭了嘴。 第十六章 我有个读书的弟弟 在后厨又偷摸拿些东西吃,等到胖厨子煮好了猪肘炒好了几道菜打包。 胖厨子羡慕道:“进了城的成剑仙就是不一样,吃的都比得上前先生了。” 成运本来只打算留一道菜给胖厨子,听到这点点头,叹口气,多留了一盘。 把肘子放到村长家门口,到各户一一拜访,每户都有或多或少的药包,碰见孩子就好好指教一番,讨了大人的喜爱,得了孩子的烦恼。 不然说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呢,前人说话还是有那么几个好听切实的。 刘婶儿看着买糖人多付钱的成运,照着成运的身形甩了个剑仙出来,成运又偷着多放了点银两。 听到蔡婶儿抱怨老母鸡两天才下蛋,成运指了没危险的野谷子的。 给李教头家放了药包,三枚蕴气丹。 本来不想找李然,但是弟弟隐风说此是礼,去呗,没见着。 但到了李教头这不能耍性子。认真对李教头夫妻行礼,和李教头比试了下脚力。呵,吃土去吧。 铁匠还是一下一下打铁,终于能看出个剑的模样,成运端坐运转法门。 铁匠的哑不是因为病症。 最后回到药铺,锅台上热了菜,和林老吃罢后询问了些药理上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顿了顿把隐风的事说给林老听。 林老磨着草药,问成运:“你知道人心吗?”成运点头。 林老认真看着成运,“你和隐风打小自村子里长大,隐风有酸书生教他,有个厉害的先生,你只能靠着自己最微弱的力量勉强养活你们兄弟俩,你恨过村里人吗?明明有人家里很富裕。” 成运摇摇头,“我不觉得别人得养我们俩,又不是我爹,更何况我爹娘都不养我,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养呢。” 林老听着怨念,觉得自己不知始末,就也不开导,而是问道:“那隐风呢?为什么可以凭着是你弟弟让你养他?为什么凭着天赋可以一路直上?” 成运奇怪地看着林老,“就因为是我弟弟啊,总不能让他饿死,更何况哪里一路直上了。” 喝了口茶水,成运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些事我应该,或者说理应比隐风早懂,这样也可以更好地当哥哥了。” 林老微笑地给成运添了茶水,“如果不是你成运做哥哥,是什么成一成二之类的,他会和你想的一般吗?” 成运若有所思,回答道:“如果那个贼是另外一个人,那他就可能不会偷,或是通过另一种方法?不仅如此,目的也会改变?” 林老点头,“你的身边有隐风,有我和其他村里对你亲近的人,虽然表现出的态度不同,但总归是期望你好的,那么对隐风来说书院里的其他人,对你来说丹柯楼,乃至经常打交道的商会里的人呢?” 吸了口茶水,有点烫,“各人心思皆不相同。” 成运盯着窗外发呆,回过神来:“那又要怎么分别呢?” “这些书上教不了你,我说了也无用反倒是害处。隐风也在慢慢学习,但有个比较快学习的法子。” 成运兴奋地看着林老,林老闭着眼,过了会对成运说道:“明早来,我告诉你。” 只好耐着性子,成运行了礼回自己屋去睡觉。 等到成运走远了,林老拿出一只红玉盒子,里面有一颗青色螺纹丹药。 “本来想着留给成运的,不过有柯白大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好好求求张大捕头。” 张屠夫哈哈大笑,“不敢不敢啊,没问题,成运什么时候想去,来找我拿牌子就好。” 手里捧着盒子,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感慨林老魔手里的这枚丹药多少人或求或追了多少年,没成想因为成运到了自己手里。 毕竟蜕身虽是山上人,不得踏空难换山,有了这枚凝身丹,自己从蜕身进踏空境,把握可是足足从零提到了两成之多。 再辅以其他法门符阵之类,五成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那腌臜之地林老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让成运去? 抱拳离去,今夜月明,得配好酒! 一早公鸡未打鸣,成运就在门口候着了,林老想再睡会,醒了之后就再睡不着了,叹了口气喊成运进来,问道:“想当捕头吗?” 成运瞪大了眼睛,“我?当捕头干啥?” 林老没有好话,“想早些懂点人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桑灵国当捕头。”看了眼张屠夫家的方向,“比如张屠夫,之前就是桑灵国的总捕头,可是威风的紧。” “那为啥来这小村子?” “你去了就知道了。”成运不好多问,但还是忍不住,“真能行?” 林老气笑,心里想一枚凝身丹还不行?嘴上却说着,“若是事事不顺心就回来,还有其他方法。” 看见已经有了退堂鼓的成运,忙补上一句,“当然其他方法远远没有去那当捕头的快。”看成运有点心动,“有俸禄。” 成运倒茶水给林老,“啥时候去?” “最好还是把符阵和炼丹的基本功学了,或者多少了解些再去比较好。” 成运很认同,万一去那边不给钱咋办? 见成运同意,告诉成运去张屠夫家拿个牌子,就可以回城里去了,成运看了眼林老,和上次分别时没啥区别,洗干净了自己借来的背篓,认真行礼离去了。 林老不知让成运去腌臜腐败的桑灵国官场是对是错,但自己对成运的期望不仅仅是吃饱肚子活下去。 照之前自己听到的传闻,隐风之后的路不会平稳,不期望成运带着隐风披荆斩棘,自然有人去操心,但好歹保住自己的性命。 拜别了林老,老村长李奶奶,到张屠夫家拿了一封信和一个玄铁黑牌。 牌子正面一个法字,背面一个都察巡捕。 背着一个小包,一根黑木棒,左腰间挎着一把剑,一身灰衫的成运走出村,隐隐约约能看到小孩走去私塾读书,路上吵吵闹闹,成运紧了紧小包,进了山。 来到花谷,鸟蜂较上次来多了些,对成运依旧不生疏,吊着荷叶往成运嘴里送,成运喝了点花蜜。 捂着嘴示意不喝了,见到大了一圈蜂后,破烂的翅膀也长好了一部分,给成运递了几朵大些的紫旋花,成运盘膝坐在蜂后旁边,传了些灵力,留了十二枚蕴气丹。 用手顶着下巴,成运说了很多话,蜂后轻轻扇着翅膀,听着。 说自己独自打猎时差点被咬断了胳膊。 第一次见到花谷追着鸟蜂想吃花蜜,看见蜂后就流着眼泪摸翅膀说一定很痛。 第一次闻到紫旋花香的有点臭臭的。 自己说是讨饭,其实只是为了好听些,就是要饭,稍微懂了点别人为啥讨厌自己,可自己也没办法,弟弟的吃饭。 第一次被李奶奶打憎恨她,但为了饭还是得去。 后来发现从村长到自己家的路总是被扫的干干净净,甚至铺了青石板,才知道李奶奶打他是因为自己捡地上掉的饭吃,再后来打他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子好。 很愧疚,尤其这次回村看见老村长腰抬不起,李奶奶神色落寞,更难受了。 还说了羡慕张灵儿,有个好爹娘,有好看的衣服穿,好看的包背。 第一次进城很新奇,原来人可以住那么宽大的楼,钱对有些人是活命的东西,对有些人只是一时的快乐。 在小秘境里欠了钱不知道怎么还,弟弟的学费怎么办,炼得丹差强人意,辜负了林老的人情。 那晚上林老的耳朵红了我可是看到了。 小秘境里除了自己和白来师父都不是人,自己能被收徒炼丹多亏了李奶奶。 更愧疚了。 再说了弟弟应该认真读书,不该被这些什么人心不人心地分了神,自己没有做好。 林老又用了人情帮自己讨了份能赚钱能懂点人心的差事,但自己很怕做不好,又辜负了林老的人情。 眼前有点模糊,对了,这花蜜有些放了很久,香味很浓。 成运喃喃道:“城里的肘子一点也比不上胖厨子的,更不用说李奶奶了。”蜂后的翅膀轻盖在成运身上。 站在岔路口,成运的脑子还是有点懵,想起一句莫问壶中酒几许,天下哀愁皆酿曲,大声喊了出来。 正好赶到的车夫听到,“小先生这是游学回去?” 成运摇摇头,给了路费,坐下,笑道:“我弟弟,读书人!他教我的!” 第十七章 离家与汤面 成运确实天赋惊人。 接近一年的学习,符阵之道堪堪入门,丹药之道也只是刚过门槛。 有次成运炼丹炸炉,柯白连连叹气,成运也受不了自己的愚钝而欠了一大堆灵石,问了白来师父为何收自己当炼丹徒弟。 柯白闻言,长呼一口气,“我的修行炼丹都基于修士武夫双境并行,但目前想要破镜需要一枚五法五体丹,而...” “而这枚丹药炼制需要一个五行灵根的炼丹师?”柯白苦笑着点头,“这十几年里我也找到了一位五行灵根的修士,可惜毫无炼丹天分。” 成运摇摇头,白来师父也挺惨的,正好碰见了自己。 看见成运摇头可怜自己的神情,狠狠给了成运两巴掌,“之前你告诉我要去当捕头,符阵之道和丹药之道入不了门你这一辈子也不要想去。” 成运苦着脸,自打进了城里,活的是比村里累,受的委屈也是比村里多。 只好每天睡两时辰,白天炼丹晚上画符,还得找一个时辰来读书抄书,幸好稀里糊涂修士武夫双入境,不然哪吃得消。 终于今天的测试勉勉强强通过,期间炼的丹堪堪可以抵了之前欠的债,隐风的学费和未来一年需要的丹药也都凑齐,感慨天道酬勤,无债一声轻,打算明天就出发去桑灵国。 小秘境内众人得知成运明天出发,十分不舍,柯白这一年教导也是费心费力,终于教出个一阶丹师符阵师,自己当年可仅仅用了三月。 丢给成运两个牌子,分别是丹师和符阵师的证明,又甩给成运一把小刀。 “一阶须弥物,里面有四立方,此外本体还是把符阵刀,三阶以下的符阵用它绰绰有余。” 成运好奇的把玩小刀,刀身刻显法二字,用了点灵力,感知到了一个小空间,意识一动,身上的一个盒子出现在小空间内。 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对白来师父躬身行礼。 柯白摆手,“出门在外,性命要紧。这件须弥物也不是白送你,你又不是出师,两千灵石,回来记着还我。” 成运只感觉全身如压一山。 五位师姐师兄也“送”了东西,白溪白云两人的一件灰色法衣,可隐气息,对入身以下有用,不过很耗费灵力,一千灵石。 木木师兄一瓶灵析液,可以滋养药草丹药之类,八百灵石。 秦墨秦千两狐狸的六张男女老少的面皮,六枚换舌丸,三双高低不同的靴子,在外闯荡必备,八百灵石。 法衣和灵析液拿了有些用处,现年十六的成运看着面皮,望向白来师父求个解释。 柯白见此,转身直接回屋了,其余三人也都各自散去,只留下成运和两只狐狸。 秦墨秦千诱使成运带上试试,成运选了一张老人的面皮,含了一枚换舌丸,除了身形不像,长相声音与一般老人无二。 成运瞥了眼两张长相颇为不错的女子面皮,忙问两只狐狸还有多少。 秦墨秦千看成运上了钩,眯眼微笑。 “我们两可是有一本书。” “不传之秘!” “当初我两启智之地的书!” 秦墨瞪了眼秦千。 “谁叫你是我们的小师弟。” “三千!加上之前的一共三千八灵石!” 成运瞪眼看着这两只小狐狸,这一年读书抄书不止圣贤书,还有各国正史野史,山下山上的各种异闻。 当然异闻不需要抄书也看得津津有味如圣人附身过目不忘,都告诉成运这所谓的不传之秘以后大有用处。 咬咬牙,买了! 反正不需要自己现在掏钱,回来再说。 秦墨秦千开心点头,拿出一本墨味还未散去的崭新书籍。 成运气笑道:“你们这是编本书骗我?”秦墨努努嘴,“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成运翻书粗略一看,道了声十分抱歉,书明显是新抄的,但里面除了面皮换舌丸的做法,还有换身丹的炼制之法。 只不过最次的也得二阶的水平,照自己现在控火和控灵的水平,还远的很。 又翻了翻没找到靴子的做法,仔细看那靴子明显是女子款式,这两小狐狸买岔了大小让自己买账?再抬头已经找不到秦墨秦千了。 书院门口,成运意识在显法里一遍遍看着自己的家当。 几套换洗的衣服,一身法衣,几本虽然抄了但还不熟悉的书,数本别人给的书,一本泛着油光的单独放着,一根黑色木棒,一些盒子,瓶瓶罐罐,一个大黑包。 成运把自己觉得该放里面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还有十根熏肘子。 小青牛不屑的看着傻笑的成运,晃晃牛角,明明那戒指可以放更多东西。 一年过去,小青牛体型没有什么变化,但不经意间身上流转的紫色纹路少了一分。 隐风与书院的同窗道歉离去,快步向成运走来。 一年的成长,隐风成运都比之前高了一头,成运基本每天呆在小秘境,不是炼丹就是刻符阵,比刚来城里白了不少。 隐风因为书院里饭食简素,再加上时常有修习武课,清瘦了些,看得成运很是心疼,肘子竟然都补不回来? 身材纤长,头发束起插了一根白玉发髻,双眸清亮的隐风看着收拾整齐的成运。 哥哥一年里个头高些,皮肤白了点,头发学画卷上的剑仙绑了个发带,却还有几缕垂在脖颈。 知道哥哥要出远门,隐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从村里来皇城进了书院读书,但是哥哥也在这边,即使三天见一面,与在村里也没有多大区别。 突然间要出远门,甚至是另一国的国都,想到起码一年见不上一面,一起吃不了一根肘子,隐风眼就有点红。 成运看隐风都要抽鼻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招呼小青牛过来蹭蹭隐风。 自己拿出几个瓶子,差不多是一年量的丹药,还有些方子,缺东西就去丹柯楼拿,哥哥已经打过招呼了,自然也招呼过不是写的欠条。 隐风重整心情,揉了揉眼,接过东西一晃不见,“你也有须弥物了?” 隐风点点头,“今年院试,我得了童生第一,书院奖我的发髻。” 成运拍了拍隐风,与有荣焉,圣人书院里的童生第一,那童试里考上秀才不是板上钉钉? 晃了晃显法,“师父见我学习辛苦,送我的。” 隐风笑着点头,几天前还在苦恼能不能过柯白大师的测验,哀叹天赋不好,今天就有须弥物了? 成运见隐风心情好了些,忙拿出几页纸,上面写了丹药如何服用,药汤如何使用种种。 以及见了丹柯楼里两个小姑娘一定要躲远些,那可是山里吃人的狐狸妖怪。 隐风郑重收下,递给哥哥六本新抄的书,几页书单。成运没拽动睡着的小青牛,只好收下。 没时间一起吃个肘子,成运跨坐在小青牛身上问隐风:“没问题?” 隐风点点头。“真没问题?”隐风答了句没问题。 成运叹口气,“弟弟长大了,过不了几天张灵儿就来了,也是,肯定没问题。” 隐风云淡风轻,“哥,好像还落了几页书单,你等等我去取来。”成运掐着青牛的脖颈跑远了。 隐风双手拢袖,心思远飘。不知道一年未见,张灵儿是不是还会隐风隐风的念着,用手指旋着发丝读书。 找官府要了度牒,打算回村向张大捕头取取经,想着坐车去,奈何车夫见了小青牛说得加半两银子。 除了吃就是睡,还要自己掏钱,这次不坐车,骑牛去。 从城门口出来个骑牛灰衫少年,斜背一把剑,苦着脸手上翻几页纸,嘴里念叨各类书名。 每次看到某圣某先生的书籍,小腿使劲,小青牛一声闷哼,跑的更快了些。 走了一半的路有些饿,吃了半根熏肘子,有点渴,路边一文的水是真舍不得喝,显法里又忘了放水,只能忍忍,用的劲大了点,让小青牛跑的再快些。 路过一小摊,案板上面挂着几个腊肘子,看了眼价钱,不贵,先买了半根尝尝味道,除了咸点,不差。 全买了先包好,等到没人再放进显法里。 要了碗清汤面下着肘子,正好解解渴。 老汉看着年轻人吃的津津有味,家里老婆子的手艺可是十里八乡公认的,要不是陪着自己守祖宅,去城里开饭馆那不是赚了大钱? 这小伙子看着不错,能吃肯定有力气,还带着牛赶路,会过日子,就是这牛太小了些。 拽了把草料给小牛,看见年轻人忙掏钱出来,不错,懂世道,是个好孩子。 摆了摆手,买了那么多肘子,一把草料算什么?若不是怕老婆子算账,那碗清汤面都送你吃了。 年轻人还不好意思,多要了碗面,饭量大,像大儿子。 成运等到第二碗清汤面上来,看见老汉拿出块半臂长的木牌子擦着,是一木刻诗,诗名伤魂,刻在比较名贵的白香木上。 残阳斜砍生雷木,兵戈蚀烂伏残躯。 剑刺红月流血瀑,英魂玄甲踏江来。 未闻击钟擂鼓声,小儿窃哭碎谭月。 且寻身后热腔颅,拨夜再现开金阳。 吃光喝尽第二碗汤面,抹了抹嘴,拱手讨问,老汉见成运行礼,不知道如何回礼,只好连忙摆手招呼成运再坐下。 提了一壶凉茶,正好没有客人,给这背着剑的孩子说道说道,别去那什么汲龙疆域,白白费了性命。 “小先生是读书人吧。” 成运摇摇头,老汉不信,不是读书人问这诗? 不好多问,倒了凉茶,“山里的凉茶比不上好茶叶,胜在能降暑。小先生问这诗是不是没在书上读到过?” 成运点头,虽然隐风给的书里诗词律占了比较多,但也不能说大多数读过抄过了,一成都是高看自己了。 第十八章 向远方去 老汉喝了口茶水,说道:“这木刻诗是按我大儿子寄的信上来的,老汉我也看不懂,好在信里写了,小先生不要嫌弃乡里人嘴笨,老汉我给你背一背。” 成运看着闭眼背信的老汉,坐直身子。 没有背家长里短,直接从诗句来历开始背起。 毕竟六年背一封信,老汉还是很自信倒背如流的。 安静听着,老汉有几滴眼泪在脸上的沟壑里,滑在灰白胡子里不见了。 成运没见过圣人,不知道圣人教书读书是个什么场景,但一定比不上小摊老汉背大儿子的家信。 恍然间好像看到一幅画卷。 一年轻汉子盘膝坐地,大声喊着写给家里的信,让会写字的人好好记下。 写信人渐渐模糊成老汉的样子,与年轻汉子同时念着,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不过一人大声笑着,一人沉默哭着,哭了六年。 成运默默记下了,一场不知道为什么打的仗,现在还在三个地方打。 诗出其中一个战场,叫汲龙疆域。 那边有座山,奇形怪状似蜂窝,能从这头看见那头透过来的光,整体又像埋怨孩子的老妇人,被那里的人叫怨子山。 怨子山还有个奇特处,白天好像能拦着阳光,晚上又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午时至未时可以透过山看残缺的太阳还不晃眼睛,亥时到子时可以通过红光看月亮。 那片疆域也很是神奇,仙人们用的武器丢在那里就会慢慢锈烂,但死去的尸体只会风干一直存在。 有个叫举盘人的读书人,三十年前游学,写了这首诗,被人赶了出去。 成运听罢,想再吃碗面,而且得下着肘子。 老汉睁开眼喝了口凉茶,问小先生,“老汉我背得没问题吧,如果哪里不通顺,肯定是我记错了。” 成运摇头,说语句通顺,比自己看的有些书还要真切。 老汉藏不住喜悦,说自己大儿子六年前丢在了那地方,官府上来人给了一百两银子,也不说清大儿子咋样了。 不敢告诉小儿子,拿出八十两让在城里的小儿子做个营生,剩下的钱老两口吃饭买棺材用。 要不是年龄大了,家里还有个老婆子,早挑着扁担找儿子去了。 现在只能守着家里的祖宅,说是祖宅,和其他村里的土房子没啥差别,就是弄了个小隔间,好祭拜下大儿子的灵位,毕竟一封信来来回回背了六年,不敢有多余的念想。 看对面小先生又要碗清汤面,老汉笑着说不用担心自己。 成运摇头,真想吃,还是和老汉一起吃,拿出根食坊楼的烟熏肘子,分一半给老汉。 说了句您家的肘子有点咸了。 老汉气笑,坐下和小先生一起清汤面下肘子。 确实比老婆子做的好吃点,也只是一点。 回去得好声好气地让老婆子少放点盐,盐也贵不是。 成运吃罢,之前的壶喝干净了,多讨了碗凉茶,问老汉能不能让自己抄下来木刻上的诗。 老汉感慨不亏是读书人,有礼节,拿走都行,但是得付木头钱,好让自己再请师父刻一个。 成运还是抄下来了,无他,木头比较贵。 老汉看着成运抄的诗,没忍住来了一句,“小先生字写的没我们村里教书先生的好啊。” 成运面无表情,“清汤面没辣子卖三文贵了,顶多两文。” 老汉掏出烟嘬了一口,笑说这就是小先生不懂了,这么热的天,哪有清汤面加辣子的,成运拱手受教,拉了吃饱躺着的小青牛准备离去。 老汉磕了磕烟,问小先生能不能当上仙人? 成运转身,剑仙肯定是仙人啊,点了点头,老汉问:“那地方尸骨不腐,左后腰的圆胎记能不能...” 话没说完,想起背信的目的,用烟斗敲了敲头,改了话,“小先生可以等秋收后来,老汉我做的辣子,没一个人不是嘶哈着气心甘情愿掏三文钱的。” 成运记下老汉的样貌和左后腰的胎记,问了老汉姓孟。 再想想那诗,既然那什么举盘子的读书人会去那里游学,隐风可能也会去,可以看看,看完再吃放辣子的清汤面。 从官府发了钱后,周边官差对自己小摊颇为照顾。 直到之前听升了小队长的年轻人说换了上司,之后不方便再来,但有机会一定会过来再尝尝老板娘的手艺,孟老汉还是很开心的,和今天吃了不是那么咸的肘子一样开心。 村门口,林老和张屠夫一起等着。 成运看见了林老,行礼,再对着张大捕头,学着画本上的姿势,故意行了个歪歪扭扭的桑灵国军礼,张屠夫看见犯别扭,想踹一脚林老魔又在身边。 心里念着入了踏空就随意踹了,勉强挤出笑容点头。 成运好奇为啥两位在村口,张大捕头招呼了在旁边无聊的张灵儿过来。 “一些我的个人经历可以编撰成档案的,你到了桑灵国皇都找宋为义,你入职都察院也是拿着我给你的牌子找他。” 给张灵儿紧了紧衣服,宠溺地摸摸躲闪过去的头。 “有些放不到台面上,但我觉得有用的,写了下来,字一般将就地看,你送灵儿去城里参加圣人书院的考试后,让灵儿给你。” 张灵儿兴奋地朝着成运眨眼睛,成运挠挠头,本来打算离村之后直接去桑灵国。 张大捕头也是知晓,瞪大眼睛唬成运:“怎么?桑灵国前都察院总捕头兼灵桑卫大统领兼六部总巡捕的经验比不上你这两三个时辰?” 看成运还是不情愿,眼神瞥着村里的车,张屠夫气笑道:“不是我不好进城送不了灵儿,又请不动林老魔,其他人去我又不放心,能惯着你小子。” 肉疼的丢给成运十灵石,看着成运用袖子擦干净牛背,让灵儿坐上去,自己开开心心在前面拉着牛角。 林老魔怎么教出这么个玩意? 林老拦住成运,丢给成运一个小香熏炉,半个巴掌大小,上半边镂空雕药圣降毒采药,下半边取水镜之意,刻药圣训灵植药。 整体似青铜质,外底印寻圣飘香,内底刻香自内来。 “你应该知道须弥物了,这香炉也是一件。草药放在里面可以温养保鲜,内有十立方,里面有些草药,一柄剑,还有一把张屠夫给的刀,说是捕头用的多,没有多好但比较耐用。” 成运不是很好意思要,这可能比两千灵石贵些。 张屠夫见成运扭扭捏捏的样子,“你竟然不抢去?是不是外边惹上什么还不起的债了?” 成运不敢看张屠夫,拿过香熏炉恭敬行礼,林老摆摆手,“赶紧去吧,一月一封信到润村,用《评偏杂方》里我教给你的密语写。” 成运点头,牵着牛角和张灵儿慢慢走远了。 林老看着两人一牛渐行渐远,看张屠夫:“放不下心可以跟着。” 张屠夫不再垫着脚,苦笑道:“我这身修为近了皇城十里就要被追问,再加上修炼的这种功法...你确定不告诉成运这功法?即使我已受害颇深躲到紫苏皇城边上?” 林老冷笑:“成运可不是你张莽,除了长个狗鼻子,脑子连狗都要刨土。” 林老走远了张屠夫才明白这是骂他脑子和狗屎一样。 打又打不过踏空,骂又骂不过读了点书的人,有点后悔额外放了本狗鼻子的法门进去了。 到了岔路口,成运没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掏出八枚灵石丢给张灵儿,“收两灵石的辛苦费张女侠不介意吧?” 张灵儿笑嘻嘻的收起来,从后面的小包里拿出果子分给成运吃,“你爹没给你个须弥物?” 张灵儿嚼着果子含糊道:“给了,但我爹让我把普通的东西放后包里,贵重的放里面就行,你给我的灵石我就存里面了。” 成运点点头,送张灵儿回去后自己也买个包背着,里面放几本不打紧的书,一些干馍,水袋。 把牛嘴剑放进戒指里,香薰炉和显法暂时揣怀里,左边腰间挎把寒刃刀,背后一柄流风剑,感觉没什么漏财的地方就紧了紧衣襟。 “还真有模有样的。”成运瞪了眼吃完果子往自己身上擦的张灵儿。 回去的路上和老汉打了个招呼,买了碗清汤面给张灵儿尝尝。 估摸着回来正好是晚饭,问老汉那会还在不在,老汉指了指背后的路,说是从这去村里步行两刻就到,叫小先生晚饭一定来,还送一把草料给小青牛。 到了城里见了隐风,张灵儿使劲挥手和隐风打招呼。 隐风看见又回来的成运在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领着张灵儿寻个附近的客栈住下,回书院拿了几页书单。 成运看见有一页最后一行的墨汁缓缓散开,推脱不了,以后得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三人去了信运街,多是商铺小摊,隐风买了些文房送给张灵儿,成运买了个革制的背包,几本书,水袋和一些干粮。 看了眼天色,成运得趁着子时前到至远驿站,晚饭没法和两人一起吃,隐风和成运已经“矫情”过一次了,成运和张灵儿更没有什么好告别的。 见两人商量吃什么,成运简单嘱咐了几句,拿了张屠夫上不得台面的档案,就让小青牛加快脚力去吃免费草料了。 要了两碗清汤面,放点醋,与白料各有风味,有点期待老汉的辣子了。 老汉虽说觉得成运的字一般难看,还是要了一幅木刻牌的抄诗,说是成运不来吃他的辣子就把写的字挂起来,让路过的人好好看看小先生的字。 不好抢过来,这个时辰了有些官差在说笑吃饭,只能微笑说一定来一定来,转头让小青牛多吃些。 吃饱喝足,在老汉晚上赶路注意安全的嘱托下骑着青牛,找官差对着地图问了路,趁月色向驿站去了。 第十九章 无银城 至远驿站,说是个驿站,更像小村镇,近两百住户,不仅有其他村镇的官府衙门之类,还有专门驻扎在附近的军营。 一道过来无事,只是追着月光赶路,临近镇时,被一个自称随军修士的中年男子要了度牒,问了去向。 成运如实告知,“落风关?可是要去桑灵国?去干什么?”虽说询问,随军修士已经把度牒还给了成运。 收好度牒,成运说了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家里长辈早先打仗的时候失散,听闻有人在桑灵国见过,身为晚辈需要过去寻找,好弄明白缘由。 中年男子点头,看成运穿着朴素,好心说道:“这么晚了只有东南边的江来客栈开着,但宰人的紧,你打算住那的话就说是陈样的远方子侄,会算你便宜些。” 成运行礼谢过,拿出一小包香料,便宜,但是自己配的,安神静气,清香存久。 陈样本不打算收下,看少年月光反射下的眸子认真,道谢拿过香包在鼻尖闻了闻,有金银花的味道。 到了还开着门的客栈,轻声唤醒打瞌睡的小二,说自己被远方长辈陈样推荐来这入住,价钱公道。 小二听此,收了板上标明的一半钱,迎着成运进了房。 听见客人还有头牛在外边,赶着小青牛进了后院棚子,多塞了些草料。 小青牛根本不需要吃这草料那草料的,全然是为了表现的像头牛,现在好像成运当真了,为以后只能将就的吃完,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干了些。 到官府给度牒盖了印章,说明了去的地方目的记录在册,交了六灵石,跟着士兵来到了骑兽场。 一头头形似鹿的走兽长有四角,毛发灰白,各个分叉的角上戴着环,四蹄有甲,隐约可见符文流转,背上有鞍具。 成运读过《走兽图》,此兽传言是上古夫诸的后裔,名白江鹿,大如牛,善奔跑,亦可行于大水之上。 士兵见成运盯着白江鹿,见怪不怪,朝车队领头打了声招呼,“最后一位也到了,还有头小牛,算作货物里大小重量正好,捆起来放最后一辆车上。” 领头军士点点头,看成运上了车,小青牛看着成运的背影,乖乖被绑起来塞进了最后一辆车。 进了车,大约有十人左右,每人都有一个座位,彼此间隔有一人左右,没有想象中的拥挤,无车窗,但顶部有阵法流转,时时有凉快的风吹进来。 记得之前看到过,紫苏国在战后拿出一部分战用骑兽和驾车供民用,以促进民生,成运此次坐的就是其中之一。 从这驿站去落风关,寻常马不眠不休得跑上二十日之久,此类车架仅需半日。 当然官道和兵道还是差了很多,兵道近乎直来直去,官道却要弯弯绕绕连接各城镇,路线长了何止两倍。 车内每三个座位就有一盏灯悬在车顶,成运闭目难静下心神,看同车有人捧着本书读,拿出本书勉强静下心读着。 隔断时间车队会停下,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座位满了还没上的人只能等下一趟,倒也不慢,半个时辰一趟。 这会成运就下车看看景色,想找小青牛,奈何最后一个货车离自己这辆中间隔了七架。 中间停了六次左右,车队终于到了落风关,拽着睡死的小青牛,在军士的带领下登录在册,才进了落风关。 无暇顾及城内的熙熙攘攘,问路来到了落风城门,内城墙如在天观城,墙上有供人进出的门户,阁楼房屋,俱是军营建筑,无一不被阵法笼罩。 成运啧啧称奇,从书上读到只是觉得奇特,到自己亲眼见,在天观城之感毫无夸大。 去城墙上的信局登记了名字,来历换成了润村,张屠夫给的身份,隔三月林老会去那村子行医,顺便拿信。 这边一切妥当,成运深呼一口气,骑着青牛出了落风关。 此去桑灵国燎火关,由帐幕原,出青山林,越关耳山,进燎火关。 骑行一月余,多有精怪盗匪。 收了心神不再回忆书上的记录,全当紫苏国人写的书是恐吓本国国民不要去桑灵国。 当然也有天上飞的妖兽可背人去,随行还有修为高的可护人周全,奈何一百灵石确实为难了自己点,林老不给,白来师父不欠,怎么办,只好骑牛去了。 抬头看见一巨大黑鹰呼啸而过,隐约有十数人站立其上,估摸算算一趟有个一千多灵石。 可惜小青牛不能飞,不然自己也拉两三人挤挤坐下,不多要,一人五十也能解一点燃眉之急。 寻不到随行人,一是见自己修为低,二是人蛇混杂,看起来没几个好心眼的人。 当然还是得怪自己穿着穷酸,坐骑又是头牛,一眼看去连妖兽都不是,估摸着都被别人当作是口粮随身带着。 走了点路,回头看落风关城墙与两边山其高,整体赤色,约莫高二百丈。 觉得到这没人能看得见自己,背后换了牛嘴剑,穿上了法衣,换了面皮,是个清瘦年轻汉子,满脸胡茬。 帐幕原上有一小城,虽然混乱没有人管,好歹去看看有没有人随行顺便补给下,毕竟肘子一定会有的。 不再多想,从这到无银城自己应该能勉强应付,捏了捏小青牛让清醒些,只知道小青牛实力受损,不知道现在相当于个什么境界的高手。 之前问了一嘴,模模糊糊一句筑基,没听过,字面意思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虽说是平原,但山头树林等等各种地形都有,妖兽也是千奇百怪,不过大都互相捕食,不招惹他们也不会经常捕杀人类。 再加上这边离紫苏国近,时常会有随军修士来这边清理,防止修炼成精的妖兽不懂规矩。 所以成运这一路走来,更多的是见识,偶尔有几只饿疯了的妖兽,都被成运取下了弹丸大小的妖丹,也算是点收获。 打的很轻松,一招一式。 约莫三四个时辰,天色见晚,成运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亮起的无数盏灯火。 临近了,有个破烂石碑上写着无银城东,不是紫苏国那种规划建造的城池,更像十几个村子拼接起来的庞大村庄,外围简单丢了几个阵盘预警,城墙也是凑合的土坯子。 越过石碑往里走,没有大声喧哗,大多数人要么随意找个破房子住下,门口放个牌子示意有人,要么地上一坐,闭目摆摊。 来来往往,交谈也只是窃窃私语甚至凝音为丝,城里基本都是大小修士,往来目的明确,很少有人惹是生非。 在这无人能管的地,看热闹总比惹麻烦轻松得多。 看了眼摊子上的货,可能是城外的原因,货品参差不齐,都是些一般货,和自己手上的几颗妖丹差不多。 问了问有没有人便宜收妖兽材料,都是一脸冷漠让快滚开别打扰老子做生意的样子,可惜这么好的东西,等出城收到显法里,丢是万万舍不得的。 城边的这些房子看起来不放心,胜在不要钱。 往里走走看看还有什么,起码找地方买份地图,自己从紫苏国那边找的地图只到了无银城,往后走只有个大概。 多行一会竟然是一座山。 之前在外边只能看见楼宇高耸,以为是建在了高坡上。 近了需要走进一扇比寻常小些的城门,门口有制式铠甲的人收费,一人一个灵石,一妖兽一个灵石。 心疼地给了两枚,得了一枚牌子,身上只剩离家的时候偷攒的十灵石了。 没有印象中的楼梯往山上走,而是此起彼伏的亭台楼宇,隐约能看见有台子升上降下。 惊叹地看着与外边全然不同的景象,一个勾着身子的老头凑了上来,“前辈这是第一次来无银城?是不是与外边毫不搭边?” 被一个看起来和林老一样大的人喊前辈,成运第一时间以为附错了面皮,装作不在意间摸了摸下巴,没弄错。 压下不适应,示意老头说下去。 老头领会,哈着腰。 “前辈没来过自然会觉得惊叹,其实这无银城当初本是桑灵,紫苏,莲源三国为了北边的汲龙疆域准备的后手,不成想最后没用上,又因为投入此山的物资较多,都不愿放手,只好派一些商会,民间组织之类驻入,互相管理。” 老头请成运往前面栏杆站,往下望去,山好像被掏空,也是楼宇林立,老头看这前辈脸色不再变化,这趟钱不好赚喽。 不经意间落到成运身后,又离着一个身位,保证让前辈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又不让前辈觉得自己碍眼,小青牛在后边学到不少。 “这下有五层,上有三层,算上入门层,共九层。内城以转云山为基础而建,山下有地火源,供整座城阵法运转,最后一层也是炼丹炼器的好去处。只不过收费昂贵,大多是三阶以上才负担得起。” “商会收购,组人搭伙是在哪层?” 老头指了指,就在这层。 成运示意领路,先去收购的地方。 第二十章 组队搭伙 卖了些可以卖出去的一阶丹,路上打的兽材,价格和紫苏国那边没什么差别。 掌柜听见自己的口音是紫苏皇城那边,又给自己多算了一成。 谢过掌柜,问了结伴去桑灵国的法子,大多都是去桑灵国周边,很少有人直接去桑灵国。 结伴的要么是找天材地宝之类,要么就是打些敌意大的妖兽剥取兽材。 总共得了三十灵石,给了门外等着的老头一个,之前在商会打听过了,领路就得给钱,最低一灵石。 只能忍痛给了,不然闹起来麻烦的是自己。 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和别人随意搭话,这一个灵石就是惨痛的教训。 成运到了掌柜提示的广场,大理石制的地板上像摆摊般坐着些人,旁边立个牌子写需要什么修为的人,要去干什么。 逛全广场,只有三家比较符合自己,再一个一个问去,最后选了个三人小队。 三人都是紫苏国人,出来赚钱养家糊口,在外一年回去一趟,少的一个也已经干了三年,除非无法避免的争斗,不然都是能避则避。 很适合自己,三人里还有个风水堪舆师,可以通过天象变化山川地势灵力流动来趋吉避凶,寻天材地宝之地。 听到成运只是去桑灵国周边,算功劳时也只要原有的一半,立牌子的人打算领成运回去试试力气,再和其他二人共同决定。 为首的是个英气姑娘,头戴黑色方巾,打了个发髻,头发垂至颈部,一身干练黑衫。 和成运虚试几招,是个双锻骨,过了九境起码是个巅峰,和立牌子的中年汉子,年轻书生模样的风水师说了几句话,问了小青牛是不是妖兽,成运点了点头。 “功劳给你算全,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城,所以过去的路上得多出些力,我们也会多找些机会,没问题吧?” 成运行个礼,之前试探,领头的应该有个炼血巅峰,只比初入强脉境的秦千弱了一点,“晚辈成运,谢前辈。” 为首的女子仰了下眉头,“读过书?不用叫前辈,行礼我们三都适应不了,我叫方寻画,武夫炼血九境,钱进,武夫炼血一境,方寻诗,修士蕴气六境,风水师。” 听两人的名字,再看长相,确实是亲姐弟,弟弟更像姐姐些。方寻诗怯懦地问成运什么境界被姐姐瞪了一眼。 “要问就大方问,扭捏的像什么?” 成运赶忙出声怕风水师哭出来,钱进也安抚方寻画,“怪我忘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算几境。” 方寻画起初以为是不想透露境界的说辞,看成运真是不懂的样子不禁讶异,“你是双锻骨应该知道吧?” 成运点头,“锻骨后有几次阻塞又通畅的感觉?” 回忆了下,抄书一次,炼丹一次,符阵一次,吃肘子一次,“四次。” “四境?你是入双锻骨境?”成运不解,看过的书上没讲过。 “双入有一前一后,比纯粹修士或武夫好些,但也仅是前三境,入双是同时入锻骨境,受益六境。你家父辈没人告诉你?” 成运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父母是谁。 心里想林老没告诉自己估计是忘了,白来师父是以为林老会教自己这些基础。 可惜林老最初好像不希望自己修行,只教医理,看了弟弟的天赋后才打算让自己修行。 方寻画愣了一下,方寻诗看姐姐愣住,拉了拉姐姐衣服,悄悄说得道歉。 方寻画赶忙压下寻常入双锻骨的最多也只能跨三境的疑惑,说了声抱歉,成运无所谓地摇摇头。 不再提这件事怕成运想起没有父母的辛酸,方寻画安排成运住在商会这边。 这些出去寻宝的修士基本都和各个商会有合作,商会安排住宿,收寄物品一类的事,也低价出售法宝符阵丹药等,合作的修士会出售材料宝物给合作商会,这类修士也统称为行修。 小青牛终于能睡屋里的毯子上。成运点了灯,拿着张大捕头送的问仙踪法门看着。 忽略开篇张屠夫自己歪歪扭扭写地吹嘘这法门多好的几页,看到林老熟悉的字迹后认真读了起来。 问仙踪林老评价像是残法,张屠夫说过与风水师的法门有一丝同源,主要根据灵力流动的改变来确认行迹,创造法门的人据说也是风水师一脉的大成者之一。 运转了问仙踪,再加上紫眸法门,成运清晰地感知到灵力流动,感受运转时两法门互不干扰,却要用两份心神。 意识沉了下去,和紫不才以及剑一好好交流一番。 两灵出力,一人出神。 天明,成运缓缓睁开双眼,在二灵一晚的帮助下,成运成功将两套法门融合成一套,自己运转紫眸时也不会冒出奇怪的紫色了,法门暂时还是叫问仙踪吧,反正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 听到方寻画喊自己,踹了小青牛一脚,神清气爽出门。 一一打过招呼,接过一些日常补给,干粮,水袋,一些常见丹药,看方寻诗背着个木制密封箱子,好奇问了句。 方寻诗怯生生打开,里面是四把剑四把刀,还有各类机巧。 成运觉得自己也可以背一个。 方寻画看成运好奇,告诉他可以把自己备用的武器放进去,让小孩子背着,多练练身体。 看着比自己本来面相上显大点的方寻诗,比较奇妙。 把东西放进自己背的包里,示意没有什么备用的武器装备一类,拉着青牛来到了门外。 四匹红棕色,关节肩颈眉心处附着鳞片的大马安安静静立着。 成运看了眼小青牛,又看了眼叫做虹鳞马的骑兽,小青牛沉哞一声变大体型,四匹马惊嘶,成运跳起来给了牛头狠狠一巴掌,小青牛委屈地变回去。 “我是问你能不能跑的和它们一样快!”不敢口吐人言,不敢反驳成运压根没问,挤两滴眼泪出来点点头。 成运不好意思地说没管教好,自己不用骑马,骑这头脑子不好的牛就行。 三人惊异于可以随意变化大小的妖兽,不好多言。 到了外城,看成运经常瞅路边摆摊的人,方寻画说道:“他们都是里面犯了事,下了禁制不得进内城不得出外城,根据情况不同,算作欠无银城的灵石,少则几百多则十万以上,只能靠偶尔打破符阵进城的妖兽赚钱。” “那岂不是永远被困在这?” 钱进摇摇头,“犯事被困在这的人都是些无权无势的,那些大人物哪怕杀了个野修,仅仅只是赔钱了事,就这还是咱们紫苏国商会求来的规矩。何况每隔一年无银城里会招引一次大批兽潮,也是这些人的机会。” 说到这,方寻诗眼睛亮了,激动地说道: “那哪是求来的?明明是廖知玉无银城举圣贤文定规矩,那桑灵国三皇子反要廖剑仙作妾,还让一寻身九境和蜕身九境共压廖女侠!” 方寻画也是一脸憧憬,看成运好像不懂寻身蜕身的修为,想到成运身世,温声解释: “修士和武夫锻骨同一境,往上修士为蕴气,寻隐,入身,蜕身,踏空,武夫则是炼血,强脉,辟髓,寻身,蕴身。再往上就是飞升地,另外读书人好像也有境界,只不过我不清楚。” 没听隐风说过,只好下次写信麻烦林老问问了。 见姐姐解释完,方寻诗继续兴奋说道:“廖女侠未让随行前辈出手,以入身圆满缠斗,直逼一修士一武夫使出全力,最后打出火气,受了伤,绝地破镜入蜕身,一剑重伤两贼,威胁不立这规矩就跌一大境,桑灵国商会才同意。” 钱进点头证明不是画本上的把戏,叹口气说:“可惜我们紫苏国朝廷太穷,商会言轻,不然哪需要云圣一脉出面。” 紫苏国兵部能把一部分军用骑兽驾车拿出来赚钱,确实不会很富余。 云圣倒是听隐风说过,不过还未抄到他的书籍,只记得姓王名云,读书人管他叫云圣。 隐风说云圣的学问很大,对自己先生的一些理念开陈出新,是当之无愧的圣人,所以打算之后再让成运读云圣的书。 再听方寻诗说的故事,廖知玉应该是剑修,剑修这般无敌?初入蜕身就可力压九境的寻身和蜕身? 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方寻画耐心解释: “每一大境九境过后分巅峰与圆满,九次阻塞后就是巅峰,大多数人要么没有法门,呼吸法低阶,要么天资愚钝,摸不到圆满的门槛,而且圆满也有强有弱,从巅峰破镜和从圆满破镜的战力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当然剑修杀力很强,也是廖女侠能力压的重要原因。” “一路道,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号称知晓天下事,出了个各大境圆满十二名,缺了就从最后一人算起。云圣一脉女子剑修廖知玉破镜前就是入身圆满第三。” 钱进丢给成运一本小册子,示意两灵石,成运快速翻开了一眼,又丢回去,钱进哈哈大笑,说了声送你,成运接过册子,回赠了个小香包。 方寻诗昂着头耸鼻子,“还怪香咧。” 方寻画瞪方寻诗说出家乡通话,奇怪一个大男人送什么香包。 成运给剩下两人一人一个,直觉上给了方寻诗和他姐姐一样的香包。 “平日带身上也不错,但不如当香薰效果好。” 闻不出个所以然,但看钱进示意收下,不再客气找了根绳子绑在腰间。 找了个阴凉地休息,方寻诗拿出一张绵帛制的方形“毯子”,感觉比一般的布帛之类硬些。 环顾四周确定了方位,抬头看了看天上,方寻诗摆正“毯子”,端坐后运转灵力,毯子上八个方位亮起,再缓缓传至中央,毯子本身质地好像逐渐硬了起来,更像一块板。 不一会,一幅八卦图在板子上完全显现,方寻诗每在八卦上面虚点几下,八卦图上对应方位就会更亮。 逐渐八卦图上方清色光点出现,若是化芥子坐于八卦图阴阳之中抬头望去,正是此时满天星象。 成运灵至心头,问仙踪法门自然而然运转,八卦图上方光点是灵力形成,被八卦图固定。 说是清色,实在是不知如何形容此等颜色,灵力肉眼可见,似透明却非透明,如雾却又凝结。 在成运的眼中,那清色还不够精纯,隐约可见三色灵力,另外星图似乎还有极大的缺陷之感。 方寻诗呼出一口浊气,手指虚连光点,轻喝一声,八卦图暗淡不再亮起,连线几点闪烁一下也缓缓散去。 站起身,方寻诗走到姐姐旁边贴耳说了几句。 方寻画点了点头,定了接下来去的方位。 第二十一章 练剑难出剑 片刻后,四人来到一片极为平坦的红草地上,四望而去,尽是三长一短的红草,甚至茎与茎之间也是差不了分毫。 成运蹲下揪了一根长的,抬头再低头,手中草根还在,地上已经找不到自己揪过的那根了。 钱进丢了几枚弹丸一样的东西出去,闭目一会后朝着方寻画摇了摇头。 方寻画手持一柄长刀,单手在刀背上一抹,一道带着火的刀芒贴地飞出。 方寻诗立马丢出一枚铜钱在空中悬浮,铜钱上“宝”字直指地下。 成运得了方寻画的示意,灵力运至右掌,扎稳马步,向下一推,周边红草消失,四人面前是一株尸骨堆上半人高的艳丽红色花朵。 花有四瓣,几乎垂至根茎,花中心一簇簇的花蕊仔细看去正是之前三长一短的红草。 方寻画正要上去摘花,成运一剑将四个花瓣一分为二, 众人眼前由虚变实,一条透明可见长两尺,婴儿胳膊细的小蛇垂在一株红草上。 红草三长一短,长在一堆尸骨中很是显眼。 再看成运手上之前揪下的草,分明是其他小蛇的一段骨头。 “这种草叫蛇伴赤,蛇类妖兽在一地死亡过多后偶尔形成,会吸引附近蛇类互相厮杀,剩下最后一条会逐渐变成这种样子。” 成运指了指还在蠕动的透明小蛇,“伴蛇若想成妖兽必须吃了四根茎一样长的蛇伴赤才行,这株要想长成,起码还需要近千具血肉。” 方寻诗问之前是幻境还是什么,成运摇摇头。 “和一些草药一样,过量食用会麻痹六感,出现幻象,伴蛇借助蛇伴赤,发出一种气,这种气无色无味,吸入就会产生幻象,但为何所有人会出现相同的幻象,目前没什么明确的说法。” 躲在方寻诗身后的姐姐颤着声音让成运去收取,说这次功劳有成运一半。 看得出方寻画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成运补了伴蛇一剑,找了个干净石头把蛇砸成泥,埋在蛇伴赤旁边,四根草茎像蛇一样卷起蛇泥,最后短叶长到其他三根一半,成运才拔出包好递给方寻诗。 钱进也算见多识广,但这种奇特草药确实闻所未闻,虚心向成运请教,成运解释自己从小学医,把《奇草录》一书推荐给钱进。 见了蛇伴赤像蛇一样“吃”了蛇泥,方寻画恨不得丢了草药,听见成运说起码值三十灵石,让方寻诗压在箱子最下边,不要碰到自己的刀了。 感觉成运盯着自己,方寻画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没练过什么剑法?连劈都劈不准。” 成运拿出剑挥了几下之前剑一摆的架式,方寻画笑了一下,“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剑法,要么是本身上不了台面,要么就是你学的太拙劣了。” 为了感谢成运的“救命之恩”,方寻画问钱进能否教成运一些基础剑的用法。 钱进点头答应,丢给成运一本《剑式剑招剑法》,说道:“不值钱,却是这天下几乎所有用剑的必学。路上你先看看,下次休息了我再教你。” 坐在牛背上慢慢摇着翻书,书名下写曲达二字。 据说此人是天上剑仙,在很久远的过去传剑于天下,时至今日只有这本《剑式剑招剑法》和另一本《刺字决》流传了下来。 当然这些不是成运抄到记下的,是正儿八经自己读到属于山上异闻一类的书记下的。 钱进拿了根木棍,轻点成运动作不对的地方,学的很快,但式连成招时,成运总是会有些奇怪的动作。 温声指教了几遍,钱进自己又演示几遍,成运都无法式连成招,且招招不同。 不经意间抽打的重了些,意识到自己不是当初教方寻画方寻诗,抱拳道歉。 成运挠挠头,“怪不得钱大哥,属实是我太笨了些,每次一式变另一式时,总是感觉别扭,过程中才变了样子。” 钱进道不碍事,自己当初...学这本书不到三月吧?这第一招应该一遍就像模像样了? 勉强鼓励了几句,说的都是修炼一途为水磨功夫,最忌中途放弃的老生常谈一类,让成运再努力练练,一次有一次的感悟,慢慢改正就好。 点头表示认同,成运自认除了脑子笨些,记事记物还是不差的,笨只是记得慢些,又不是记不住。 无论坐牛背上赶路还是休息时,成运一直在练式与式之间的衔接,式变化为下一式,才成招,成运自然懂。 还明白式变为下一式之间的动作或快或慢,或直或曲,都是不同的招,但照着书上练时,灵力总是流转不畅,练的时间久了甚至会有刺痛感。 尝试了完全不运转灵力,但武夫气血也会走走停停,除非将灵力和气血完全停滞,那就简单了,修不了剑仙可以当个鬼。 成运只好慢慢梳理灵力和气血的运转方式,休息时又会拉着两灵不断画灵力气血的运转,甚至试图改变一些经脉穴位的流转。 反复对比翻看之前新旧两本呼吸法,但说是自创,只是自己多出的经脉和人族自身的经脉互相连接,正好可以实现一个灵力周天。 此次对比再加上已有的修炼经验,成运发现林老给的呼吸法中有武夫修炼法的痕迹,另外戒内呼吸法好像激活了这种痕迹? 成运不确定,但自己本身经脉对比两者,相对人族多四经四脉,相对戒指内多了两经两脉。 穴位也是多了不少,奇经多两脉,分别在左右。手足阴阳各四经。 另有两脉从丹田至气海再上达头髓,互不干扰但有穴位相连,成运猜测正是此二脉造成现下自己修炼的异象。 目前呼吸法尚未涉及很多经脉,仅有数个穴位在灵力和气血运转时有关联,成运尝试比较安全的运转避开几个关键穴位,依旧困难。 尝试了数日,成运无意间发现,当灵力与气血在经脉中偶尔碰撞时,出剑的阻碍会顺畅极小的一丝,或者说灵力与气血在碰撞时融合从而抵消了阻碍? 有了点方向,成运起码觉得这段时间的练剑起码不是白费功夫。 老生常谈说修炼一途最忌半途而废,听多了是烦,没见经常说的老生练出个剑仙来,但道理还是有的,只不过老生不是太有资格。 虽然只是一丝的方向,但成运觉得能慢慢做,总有一天可以畅快出剑吧,没有这一丝,可能就是几日后全部的放弃了。 紫不才这几日和剑一话少了许多。 两灵自丧失本体后算的上是同病相怜,又迫于某种原因认了成运为主,这对有实体束缚的灵体来说算的上一种大道誓言,因此几年来互相也算慢慢熟络。 但当成运练剑,看了那本什么《剑式剑招剑法》,剑一破口大骂那所谓的天上剑仙,抄了真剑仙的《剑三道》不说,还藏了暗门进去。 和天下大道一般,修士武夫皆可入道,只是方式不同,角度不同,剑道亦是如此。 暗门就好比一身修为是个房子,你请人来一砖一瓦的搭,不成想藏了个暗门进去。 即是漏了自己屋里的气运出去,建暗门的人又能随时进入,任意抢砸,还取了真剑仙的二字,虽说嫁祸不了多少因果,但无形中,暗地里,确实恶心人。 剑一见成运要照着书上的练,庆幸背着自己,拼了老本使出一丝剑道压制灵力,让成运内外剑道不同,就如同两个天下的剑道,只不过投机取巧更多。 因为此事,毁了二灵之间不言语的规矩,剑一甚至现了不知多久前的本身,手持剑指着紫不才,直到内灵醒来一瞬,赶了剑一出去再进不得戒指。 被轰出来时,隐约听见继续下去的意思,这个中意味难明,剑一不想再沾染这破烂事,乐得如此,若不是不知内灵根脚,各种自己知道的事早都告诉成运了。 再看紫不才的做派,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哪怕有比一丝多了很多丝的机会,二灵得以重获真正的自由,但剑,就只能是剑。 只要你成运此时此刻真正用心练剑了,管你是不是剑仙,会不会是剑仙,拿着剑,我剑一就能和你喝上一杯,酒品不差的话,更能指教你一番。 但让剑一也难理解的是,就算自己投机取巧占多,为何这灵力和气血相融可以力压一方天地剑道? 哪怕这方天地是假的不能再假,甚至算的上是成运自己的,可怎么行?怎么能? 灵力融气血也不是不可,自然有前人试过,不光试了,成功的也大有人在,同境界下优势也是极大。 不过正如成运只有一丝相融,下一瞬就又分离一样,其中种种艰辛不亚于另行一条大道,就算再怎么是条多大的道,又如何压胜另一条大道? 不再想更多麻烦自己,剑一打算找个好机会,跟成运好好说道一番,当然成运不能好好出剑练剑得多亏自己是不能说的,不然哪还有练剑的风范? 钱进见几日里沉默许多的成运突然喜笑颜开,又送了三人香包。 叹气想果然还是放弃了,思绪刚飘得远了些,就看见成运练开始练最基础的三式,刺,撩,劈。 一次比一次慢,一次比一次累,再瞅了瞅挺鼻子闻香包的姐弟,好好一个汉子送香包算什么。 一边运转呼吸法恢复灵力,一边使问仙踪感知周边灵力流动,虽然一心二用效果一般,并且耗费心力,但快出了帐幕原,正是意外最多的时候。 况且成运感觉一心二用越来越得心应手,即使得心应手的很慢很慢,成运也是极为乐意的。 第二十二章 路边重伤的少女 灵力逐渐充盈,准备继续练剑寻一丝灵血相融不散的方法。 前方灵力猛然一缩,成运立马从牛背上弹起,挥掌起风吹开一片草丛,四人看见一浑身是血,眼神涣散的少女蜷缩在地上。 方寻画看方寻诗点头,忙上去查看少女伤势,撒了些药粉止血,记起成运学过医,招呼过来帮忙。 成运右手持刀,双眸紧盯少女,即使少女气息不稳甚至有些衰弱接近枯灭,但成运眼里,少女除了几处经脉受伤严重,灵力涌动比同是修士的方寻诗强了何止几倍。 左手探脉,还有中毒迹象,灵力流转晦涩,之前灵力波动异常应该是此人试图排毒。 方寻画注意力全在少女身上,没有注意到成运的异常,钱进看成运紧绷着身子,右手握着刀把指关发紧,拉回探头看的方寻诗,对方寻画说道:“你先让开,别挡着成运。” 方寻画忙让开,站在钱进旁边,感知到钱进气血随时准备迸发,再看成运手握刀把,立马持刀挡在方寻诗面前。 成运确定少女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侧身子从香薰炉里拿了几枚丸药出来一一喂下。 医者仁心,但医者死了还仁个屁的心。 成运之前问林老为何被叫做老魔时,林老答非所问说了这句。 后来张屠夫说过,林老不羡慕什么医圣药圣一类的人,最羡慕的是紫苏刑部下属医司的大夫,因为只管救,救错了有其他人杀,不用为了保自己或他人性命亲自动手。 林老没法,没有人或者规矩罩着自己医者仁心,郎中怎么杀人? 只能用毒了,恰好林老打小就对这些极为擅长。 又恰好天下人对诟病曾为郎中的林老用毒杀人更为擅长。 所以之前的飞升朝露地,现在的战场旱挫域少了个医者仁心的林郎中,天下多了个行事奇诡的林老魔。 自认为是林老关门弟子的成运自然奉行此道,所以喂给少女的丸药有解毒的,有下毒的。 解现毒,下慢毒。 成运可不觉得自己四个人,哪怕钱进隐约是个炼血巅峰,可以打得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 等到成运退回身边,方寻画指了指自己四人,再指了指少女。 成运摇头示意很难,再加上至少寻隐的修士被人下了毒打伤至此,又恰巧自己四人路过时有一下灵力波动,自己只是反应比方寻画和钱进快了点,不然起码钱进是能注意到的。 左手里一直捏着一包粉药,退到较远的距离,成运一直运转法门盯着少女躺着的地方。方寻画轻声问:“是个寻隐修士?” 成运也不隐瞒自己比寻常锻骨能多看出些东西,点了点头,看着钱进和方寻画说道:“不知根底,又十分巧合,像是被人偷袭受伤跑到这里,何况面相这么年轻的寻隐应该不常见吧?” 少女模样的寻隐虽然不多,但还是很难判断出具体何人,何况自己和方寻画一个炼血巅峰一个炼血九境也难打过,至少也得是寻隐五境以上了。 此人是善是恶,属于哪处势力,目前都不清楚,但要留此人不管,按照方寻画的性子恐怕很难。 钱进往前再挪了一点。 方寻画看了眼不安的方寻诗,咬牙想走,但想到受伤几乎无意识的少女,若是遇了歹人岂不是自己的过错? 抛开这些不谈,见了受伤的人不救? 可少女若是歹人,自己四人又当如何? 成运看方寻诗躲在犹豫不决神色挣扎的姐姐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左手拽着姐姐的衣襟,随时准备把姐姐拉在身后。 再看钱进已然站在自己三人身前,青筋暴起,双膝微弯,右手按在剑柄上。 摩挲了下粉包,心想这也是种人心吧? 隐风合上书,想着哥应该已经出了紫苏国,此时同级那位“借”了自己灯盏的同窗拿了本书来向自己讨教。 看那人眼神里藏着把别人蒙在鼓里的自豪,以及对鼓里人还会认真和自己探讨圣贤书的嘲讽。 入学第一?院内童试第一?还不是被戏耍于股掌之间。 不懂为何会有此种心态的隐风,在和还未离家时的成运吃肘子时,连说恶心。 得亏酸书生从不教乡间粗话,村里人见了隐风可比成运喜欢的紧,多是夸赞,所以此刻的隐风骂人,最多就是恶心,难以置信之类。 成运塞肘子给弟弟,吃几口就不生气了吧。 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自己可是想了很久的。 “我讨饭的时候,不同户都有各自的需要,有些人会面带微笑给我饭再立马回头告诉自己孩子不能像我一样没出息。甚至有些人仅是骂我几句就笑嘻嘻给我一勺饭,骂的还算难听。” 成运顿了顿,觉得还是再吃口肘子,接着说道: “但也有李奶奶骂老村长吃那么多饭干什么。” “李教头家里的饭永远是新出锅的。” “张屠夫从不拦着我进门讨饭,第一次大黑不认我,追我咬,是张屠夫一巴掌打了大黑半天起不了身,张灵儿也会偷偷塞一些猪耳朵给我吃,因为她最喜欢吃。” “还有铁匠常留下的白米饭,以及一丝近几年才能看到的赤红色气力。” 隐风嚼着肘子,猪耳朵确实很好吃,张灵儿经常上学带着分给自己,但还是比不过肘子好吃。 成运往嘴里送了两口倒了汤汁的大米饭,含糊道:“我不懂为什么对我的差距这么大,我讨饭是咱两得吃饭,我没出息是因为没人教我,但我有个以后会很出息的弟弟。” “既然其他人对我的方式不同,那我就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其他人就好了,如同抄书时有句话,与人初识必敬,当共语者多,非异道,更以其世。不乐而非己,避而远之也。” 这句话,是一个很多读书人骂不是圣人的圣人说的。 大概意思是,和别人初识时一定要尊敬,当聊的多了,发现不是同道中人,再用那人的处世对待他。 如果他不乐意了并且指责自己,避而远之。 告诉哥哥说这话的是何人,成运奇怪地看隐风:“我是圣人吗?” 隐风摇摇头,“你现在是圣人吗?”隐风赶忙摇头。 成运扒干净碗里的饭,用白馍沾完剩下的汤汁。 “不是圣人的圣人比咱两离圣人更近些吧,我们先学着,等我抄到其他圣人说出类似的话,再改。” 开心点头,逐渐适应了那所谓同窗的存在,没成想过了几日,成运给了隐风一页纸,上面写着一商会何日从何人购得丹柯楼内专供灯盏玉具,有商会章印为证。 “这里不比村里,拿着万一有用,值不少银子呢。” 隐风觉得师兄看人很准,哥哥真是天赋异禀。更觉得此事何尝不是种种人心呢? 成运不敢告诉三人自己下了对寻隐有用的毒,怕少女受伤是真,意识不清是假,法门可看不到,看三人紧绷,自己开口说道:“正好师父给了些有用的解毒药,等她醒了,我们再问问。” 看成运放松下来往后走去,钱进呼出一口浊气,自己能和姐弟两相处至今,何尝不是因为方寻画的性格? 这样的姐姐才可以教出不差的方寻诗不是? 既然走不了,面对就是,虽说只是个炼血巅峰,剑也练的不像话,但拼命拖个重伤的寻隐一会儿是够了。 轻笑一声,说自己饿了,一起去收拾吃饭,给受伤的姑娘也准备些,不管姐弟两的狐疑,生火做饭去了,自然是拉着姐弟两一起。 成运坐在小青牛背上,沉下心神,不是印象中一片灰蒙蒙的戒内,而是剑风凌冽的剑中。狐疑地看着面前人形灵体的剑一等个解释。 剑一不再是一柄剑形状,除了模样不清晰,是个修长男子样的灵体,只不过比一柄剑更虚幻些。 “看不惯某些东西,闹掰了,只能待在这里。” 成运点头闭眼,准备进戒指里再看看能不能改善下呼吸法,好在接下来的不确定中多一丝机会。 剑一尴尬地看成运闭着眼,虽说认主,但这里面多数还是自己说了算,心一狠,剑一低声下气请成运睁开眼听自己说几句。 看成运发现不能随意出去板着的脸,剑一立马送出这柄剑的一切掌控,当然有些的前提是境界得到了。 感知到自己随时可以退出去,甚至和剑一冥冥中的一些联系感,成运觉得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主...主人。”成运打断,让叫名字。剑一说话立马利索起来,“我为啥不能进戒指,我说不了。” 看成运点头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真是个人精。 “但现在您练剑的目的我清楚,能成功,但很难很难,正常天赋没有个百年根本不可能,更别谈要用在外物,比如剑。” 听到此,成运退出去试了试简单出拳,不用担心在剑中无法留存,仅是打出,相比之前简单了一点中的一丝,但对自己是简单了无数倍。 看到成运心神回来,不亏是同道,一点就透,继续说道,“我有那本...的改良版,叫《剑三道》,在这里我可以教给您,不去尝试相融仅恢复灵力时,可以练练。” 剑一化出一柄剑,按照想起不久的残缺记忆开始教成运。 看完一遍,成运躬身行礼道谢,剑一灵体轻颤。 尝试拉小青牛心神进来,没有阻碍,问剑一自己能否让小青牛进来,看不清模样的剑一怔怔,回过神来点头,心里念了声主人,颤声说道:“可以。” 被猛然拉进来的小青牛哞哞乱叫,被成运狠狠一巴掌,虽说意识体感觉不到疼痛,但还是乖乖化出一捧草料吃了起来。 成运气笑,问小青牛能不能打过外面那个寻隐,小青牛摇摇头,一屁股趴在草料上,瞪了眼剑一,骂了声人模人样。 告诉成运打不过,看成运又想来一巴掌,忙说带着他跑没问题,再看成运冷笑,用牛头蹭成运说带四人跑也没问题。 回过神的成运放下心来,小青牛的保证,再加上下的毒,说不上万无一失,起码保四人性命没什么问题。 接过钱进递来的粥,里面加的肉干比之前多了一倍,熬的稠,散了点晒干的葱段。肉多确实会更好吃。 钱进端粥,方寻画铺了毯子,轻轻抱了少女上去,看起来还没醒,粥放在旁边。成运商量说让自己守着,其他人休息,自己正好练练剑。 不知道怎么练拳,只好胡打,找相融的感觉,差不多消耗三成灵力,就开始边练剑边恢复,法门自然是一刻不停。 第二十三章 寻隐少女,来者不善 正挥剑恢复灵力,浑身一紧,感知中的少女气息灵力波动消失一空,再察觉到时已经在自己身后。 也不掩饰,转头抱拳高声喊了前辈,少女眼睛眯着,嘻嘻笑道:“感谢小哥解毒,不然今天本姑娘就着了道,不知会被卖到哪里的青楼去了。” 钱进三人也是醒了,各自喊了前辈。 少女抚了抚衣袖,衣服上的血迹化作粉末被夜风缓缓吹散,两个炼血,一个蕴气一个锻骨,应该是附近无银城的行修。 之前确实意识不明,但也只限服了成运的解毒丹之前。之后大概明白这四人行修,两个打架的武夫,一个背东西的,一个郎中。 怎么谢呢?少女皱着眉头,两条小山眉挤在一起,皮肤不像这个年岁的姑娘,光滑洁净没有绒毛。 好像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虽然自己现在灵力缺损的厉害,但既然是这四人救了自己,那自己就不好意思吃了他们补充灵力了。 可惜地叹了口气,对了对了,这应该就是那位说的善心吧?偶尔有点还是可以的。 “我今天胃口不好,就不吃你们了,下次就不一定啦,谢谢各位了,再会再会!” 说罢就脚尖踏地瞬间远去,成运低头谢谢前辈,灵力在拿着粉包的手掌处运转不停。 四人缓缓起身,都被冷汗打湿了衣襟,钱进看了眼迷茫自责的方寻画和安慰姐姐的方寻诗,留给两人独处,跟着成运找了个高点的坡盯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是妖兽?感觉不像啊?”成运摇摇头,少女灵力波动和一般人族无异,钱进相信当过郎中的成运,那只能是呼吸法的原因了。 成运依旧盯着那边,“修为不止寻隐五境,和你身上的感觉有一点像。” 庆幸还是后悔?钱进分不清。 看着神情专注的成运,没有自己之前想象的怪罪,愤怒,分道扬镳,而是平静。 觉得对不起这个想去桑灵国的汉子,自己只是想趁这件事让姐弟两再认清点世道,反倒差点害了四人性命,终归是自己越了界。 隔了会依旧感觉不到灵力波动,没有松手,看了眼神色落寞的钱进,“那位前辈早在服用解毒丹的时候就醒了。” 嘴上说前辈,心里却念着狗屁前辈,等我到寻隐一剑砍死你,当然是砍死没有突破的“前辈”。 看钱进不想再理明白到底是自己四人做的事不让少女吃了自己,还是喂丹药救了四人让吃人的少女发了善心。 成运不好多说,喊了之前守在姐弟两身边随时准备跑的小青牛过来。 在地上扯了几把,丢给小青牛,无辜地看着成运丢来的草,我要吃还需要你扯给我,当然吃的时候还是很好吃的。 “你知道是寻隐九境以上?”小青牛基本弄明白这方天地对境界的划分,点了点头。 “这也能让我们四人跑掉?”牛鼻子狠狠出了两口气,不管带出的鼻涕,哞两声表示那当然。 成运把剑平放在腿上,闭目。 仔细回忆少女出现在自己身后三四尺时,浑身汗毛倒立,灵力疯狂运转,一丝灵力与气血相融的气自经脉入剑,又悄然回身。 马真是燎火关旁边一个小村子的木匠,除了做些木制家具,也会做些木偶隔几天去城里卖。 木偶做的好看讨喜,每次都能卖完,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稍显木讷的单身汉子觉得日子是比较有盼头的。 家里兄弟多,饭不够吃,十二岁就被父母送去学木匠这门手艺,有手艺傍身起码不会饿肚子。 二十岁给家里写了封信,想随师傅去其他地方营生,收不到回信,估计是怕自己要路费。 其实已经找师傅借好了,不多,也就五个木偶的价钱。 断了念想,想着以后自己有儿子了,不用出去学,自己能教,如果手艺比自己更好,甚至可以让孩子搬去城里住,钱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掏。 至于自己,和老伴守村子里也不错。 想远了,自己嘴笨,哪能讨村里编花篮的姑娘喜欢。 每次送木篮去姑娘家,总要先垫着脚看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有的话可以进去喝碗水,闻闻花香。 没有就放在门口,敲敲门,喊声姜姑娘,听见一声答应,脚步快些走远,躲树后看皱眉又舒眉笑的姜姑娘。 自己编的木篮确实好,姜姑娘提着的时候,笑的多好看,如果再插上花,就更好看了。 每次去城里摆摊卖木偶,总有个立着忆昔望后莫谈今,上天下地不入门牌子的算卦先生。 摆了张及腰高的桌子,左右垒着两摞书。 每次有带着香风的城里姑娘路过,不高的个子立马趴在桌子上,抓起姑娘的手一边摸着一边咕哝侧峰见涧,白玉横成。 一声登徒子被小个子美美收下,抛两枚铜钱上天再接住,紧闭左眼用右眼往手攥着的洞里看。 要么喊风紧扯呼收摊子跑路,不一会就有人提着棒子怒气冲冲问自己登徒子矮骗子跑哪去了。 要么云淡风轻,拿个破洞扇子对着自己的木偶使劲挥,想看木偶往哪边倒。 远远看见四人下骑兽站在路旁给这边让道,木匠从背后抽出一把等人高的锉刀,从一群人中飞身而起,直劈其中一个炼血巅峰。 收了九分力,中年汉子吐血而退,炼血九境的女子横刀而来,背着大箱子娘们般的修士丢出阵盘,数枚铜钱朝自己飞来。 用锉刀一接一推,女子武夫借势后退,阵盘旋转,铜钱爆开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和对几人的气血感知。 突然后腰被一拳击中,锻骨武夫痴心妄想要伤我? 右后腿一凉,紧运气血,用血肉固住刺穿自己大腿的兵器,一股气力在之前被拳打的后腰爆开。 气血一滞,利器在自己大腿处一旋,伤了右腿的脉穴。 向后抡的右臂没有打中,左手接住锉刀一挥,刀风吹散烟雾,转头看身后的同时,感知三人骑马而逃,看见锻骨武夫骑了一头牛跑的更快。 算上右腿,已经是此次任务第二次受伤了,第一次还好些,毕竟打起来不落下风。 这一次追着痕迹来,被一个锻骨小武夫伤了,真该撕了矮骗子的嘴,打认识起,就没有一天是运道好的,乌鸦嘴。 不理会坐在马上比自己站着都要矮一点的骗子发出嗤笑声,吃了另一人递来的丸药,伸出右腿任由别人撒药粉包扎。 嘴里嚼着药丸,轻视锻骨武夫,导致右腿经脉穴位损伤严重,情报里也没有这奇怪锻骨, 倒不是怕被追责,两个最擅追踪的人分头去追了。 好在自己身体还算不错,出手的也只是个手拿利器的锻骨,用气血保住了根本,不至于以后的瘸着腿。 这锻骨武夫真是下死手,没感觉出来自己这个前辈没用全力吗?那柄剑倒是不错。 矮骗子从骑兽黑犀上跳下来,难得拍木匠的头,得趁他起不了身多摸摸。 “附了面皮,本身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双锻骨,就是剑使的不咋地。” 木匠一巴掌把矮子按在地上,不理会又扣又挠的卦命师,使的剑确实不行,拳法更是没有,不然刺进来的那一下就能断了经脉再无续接可能,揍自己那一拳就能埋下隐疾。 到了之前少女醒来的地方,矮骗子像狗一样这里嗅嗅,那边闻闻,又丢了铜钱上天,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毒被解了!恶婆子留的恶臭味浓郁了很多!” 木匠趴在黑犀背上无所谓,反正这次把变数抓回去就行。 矮骗子虽然提前有心理准备,但这恶婆子跑了还是很心烦,不过卦象里有一丝延续之意,不是自己人的手笔就只能是那四人了。 成运与三人分离,钱进被打的一瞬自己就从壮硕汉子下边滑到了身后,余光看到钱进无大碍,就使出一丝炁流。 剑一是这么叫的,再用灵力包裹,用拳打进敌人体内,借炁流分散那一下爆开。 趁着方寻诗丢出的阵盘和暗器,又是一剑,可惜壮硕汉子皮太厚,凭自己的剑法刺偏了位置,只好多留一瞬,赌了一丝,再后撤骑上小青牛跑路。 自己和方寻画三人大概是反方向跑,想着甩掉后面的尾巴再绕回去,可惜小青牛的脚力好像比不过后面的尾巴? 小青牛拼尽全力,牛舌头都在外边甩着,四蹄青色环绕,但两者间的距离依旧被一点一点拉近。 成运狠狠抓着小青牛的双角,嘴上骂着:“你不是说能跑得了吗?现在咋办?” 小青牛跑得吃力,说不出话,背后的牛嘴剑轻颤,一道心声传出:“后面的这人走的应该就是行天下的路子,脚力比普通寻隐快了两倍。” 思索一番,让小青牛跑慢点,左手捏毒药,右手提牛嘴剑,蓄势待发。 但那寻隐就在后面吊着,隔了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自己这边跑快些,那寻隐就追上,让小青牛停了不动,就也停着不动,这能是寻隐前辈的作风? 知道这是吊着自己,好让其他人赶上来,加上追方寻画三人的一人,一个起码强脉的武夫,还有另外三人,就是不知道有几个人来找自己了。 后面的尾巴突然加速,成运不跑,反倒转头向着寻隐狂奔,小青牛在外侧绕。 临近时,一个深灰色衣服的矮个男子掏出一个短弓,两箭射向成运,三箭射向小青牛。 成运闪躲开,想要近身时,寻隐侧晃,不朝另一边去,而是转向小青牛,搭弓射箭对成运又是三箭。 吃了小青牛一撞,嘴角渗血,朝天上丢了个阵盘,成运和小青牛顿时进了阵中。 揉揉后背,感觉阵法无误,就盘膝休息等其他人。 追一人一牛前,矮骗子告诉自己不用舍不得,抓了此人回去大功一件,队伍里就自己一个矮大脚和矮骗子走的亲近。 好兄弟的话听了绝对没问题,绝不是同病相怜,毕竟自己比矮骗子还是高上半个头的。 成运四周走了走,应该就是那几根箭了,左右各三根,自己这两根,那矮寻隐过来时应该原地丢了两根,好像是四方困阵? 二阶符阵里都算顶尖的了,尤其价格更顶尖。 抓自己这么个小锻骨没有必要吧,为了小青牛?可是目前除了跑的快些也没什么用处。 活捉自己有什么好处?成运拿出显法无聊地扣着地皮,又在四周溜达,摸摸实体般的灰雾,知晓目前的自己就是拼了命也没法打破四方阵,不知道用炁流有没有用。 可惜自己目前只能催出一丝,想破寻隐加持的二阶阵法应该是痴心妄想了。 不是还有小青牛这个假寻隐?还没问过它会不会自爆呢。 第二十四章 初问心 看见成运好奇地盯着自己,眼神冷飕飕的,小青牛找了个凹进去的地方往里缩了缩趴了下来。 矮大脚睁开眼,五人骑着黑犀到了近前,没有看见抓回来的三人。 矮骗子一屁股坐在旁边,朝里面看不见外边的成运丢石子,苦着脸说道:“晦气,碰见同行了,掩盖了痕迹,把烂尾巴甩了。” 不解地看了一眼矮骗子,“走的是风水的路子,掩盖了一片土地风水,阻挡了我的卦象。” 矮骗子拍了拍矮大脚,懊恼神色一扫而空,咧着嘴笑道:“不过抓了这小子也算值了,虽然卦象不显,祸福难料,但按算卦的费劲程度绝对不亏!” “你卦这么准,再算算我求你的事呗!”矮大脚期待地看着矮骗子。 矮骗子狐疑转头,“不是说过我娶了媳妇后,你过不了三日就能走桃花运!估摸到时候会是你嫂子给你介绍媳妇咧。” “那你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我又算不了自己。” 矮骗子看着进入沉思的矮大脚,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啊。 示意众人散开包围符阵,整了整衣襟,给这位小兄弟留个好印象。 再夸夸小兄弟用剑给木匠腿上开了个洞,是个剑仙的坯子。 成运躲过几枚丢来的石子,不经意间捡起揣在身上。 没一会感知到有处壁障传来波动,双膝微躬。 一个带着贱笑的矮子眯着眼走了进来,刚一张嘴准备说话,周边地上爆开雾气,接着几枚石子飞去。 矮骗子轻松躲过,大袖一挥散尽烟雾,上月刚入的寻隐,正经修士,可不是木匠那个莽夫,怎么会... 一枚石子在左耳边飞过的石子突然炸开,威力惊人,矮骗子反应过来挡住碎石和余波,向右躲其他几枚石子。 成功吓矮子躲开,成运骑着小青牛往外猛冲,不忘给了矮子一剑,没劈中也不在意。 冲出符阵,一个右大腿被包紧的硕大汉子躺在黑犀上笑嘻嘻对着自己挥手,周围四个气息不一但起码寻隐的人安静看着自己。 “小兄弟那么急干什么,等等小道啊。”看见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矮骗子,五人相视一笑。 成运毫不掩饰自己要跑的想法,四周望望,再看看天上地下,叹口气,转身向着矮骗子抱拳。 “不知先生何处修道啊?以后有机会一定拜访先生成仙处,再给先生立个八尺铜像以便瞻仰。” 还真是个记仇的主,这么自信能跑了?这牛确实不简单,另外还有那把剑,可惜自己的卦象压根找不到这一牛一剑,谈什么算? “小道出身不值一提,多是自己摸索修炼的野路子,哪有小兄弟家境殷实。还请来我们的寨子,好好谈一谈,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 说完看几眼小青牛和手上提着的剑。 看着小矮子的意思,是不贪财只想谈谈? 既然知道小青牛和牛嘴剑的稀罕,还不杀人夺宝? 成运不再摩挲戒指,虽然不知道戒指能否指望的上,但目前也就这一后路了。 林老倒是给了一枚好似金属制的丸药,但给自己说明了,丸药救不了命,是类似于一种意识附着的法宝。 只要从香薰炉内拿出,就会立刻记下在场所有气息,包括造成自己身上受伤的气息,然后林老就会赶来。 那么远赶来干什么? 林老摸成运的头笑着说:“当然是给你报仇了,杀人偿命呗,另外尸骨还在的话拿回来帮你埋了,起码隐风要哭的话还有个去处,没尸骨的话就只好带一捧土凑合了。” 没有收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只是把自己围在中间,小青牛畏畏缩缩,自己勉强恢复个筑基,在周边几个寻隐的看护下,只需要认真驮着成运走就是了。 哪怕成运要自己跑,也是挪不了一下蹄子的。 木匠盯着成运意味深长地笑,成运盯着木匠的右腿皮笑肉不笑,右边一位褐色头发圆脸女子用棍子杵了木匠一下,又轻轻捅了捅成运的胳膊,“内觉个设莫名?” 成运小心地移开棍子,他可看见了,强脉武夫身上被杵了一下的地方,肿起来了。 不知道圆脸女子说的啥,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怕不回答会被戳,成运破天荒的有点局促。 木匠深吐一口气,很疼,看成运紧张冒汗,哈哈大笑。 圆脸女子赶忙收回棍子,看成运紧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怕自己的口音让人更紧张,急红了脸,棍子都差点丢了。 正好木匠大笑,又是一杵,“内平我梭的梭!” “你按我说的说!” “破岁听就!” “不是这句!” 看圆脸女子又抬起了棍子,连忙改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成运不敢不抱拳,闯江湖嘛,讲的就是一个尊重,“晚辈成运。” 圆脸女子憨笑着要报名字,被木匠瞪了回去。 “锻骨武夫能破我大腿一个洞,不错不错。” 成运继续皮笑肉不笑,学圆脸女子,“内觉个设莫名?” 说完对圆脸女子抱拳一笑,没有取笑口音的意思。 看见木匠吃瘪不知如何回答,圆脸女子掩嘴笑红了耳根。 不像坏人,莫名其妙抓自己是为何? 从头到尾未下死手,也不避讳追丢了方寻画三人,难道是因为吃人少女? 可怪罪自己救了少女不应该直接杀吗,请自己进寨子里。 寨子?不会是山贼吧,但山贼不更应该杀人劫财吗? 成运晃晃头,看圆脸女子给木匠换药,皮肉伤强脉武夫自己就能活血生肌,药是用来修复经脉的,山贼里面怎么可能有这种傻姑娘? 而且好像也是个强脉武夫?天底下前辈这么多吗?那自己去当捕头还不得被犯人打死? 念头太多太杂,各种奇怪的想法一茬又是一茬,剑一感知到成运心神有点恍惚,轻颤一下震醒了成运。 成运闭眼静心,尽量不去多想,呼吸法缓缓运转一个周天后,睁眼就是木匠紧盯的目光。 好好一个武夫,炼个什么气? 叹口气,用心不一,虽然看起来双锻骨境很稳当,但剑不是剑,拳不是拳的,白白耗费了心力。 你一个粗糙武夫盯我叹气干什么,小腿使力示意让小青牛往圆脸女子那边靠靠。 问了方寻画三人怎么逃的,矮骗子知无不言,促狭地看着成运,“小兄弟觉得你的朋友会不会来救你啊?” 成运在小青牛的双角上绑了根绳弹着玩,“四个寻隐两个强脉看管下,救我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吗?还不如信道长能立刻放了我呢。” 矮骗子笑而不言,若是来自然有一路故意留下的痕迹引导三人,至于陷阱,一寨子的寻隐算不算? 成运倒是想得更多,说不上开窍顿悟,只不过相对于其他人,自己更愿意多想多记,哪怕想不明了,先记下攒着,之后再想想。 钱进之前就后悔所谓越界,又受了伤,方寻诗一个蕴气能断了寻隐的追踪付出的代价估计也不小。 哪怕方寻画有些愧疚,钱进和方寻诗伤势好转,那一些愧疚能说服钱进?能让方寻画赌气独自营救,心里面念着钱进能跟来? 可是就算那样,逼着亲近的人涉险,甚至会丢了性命,只为自己的一些愧疚,一些所谓的善念?更或者可笑的忠义之举? 到时不管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救出了自己,无人殒命受不可医治的伤还好,如果失了一人,愧疚更大的是自己,另外两人对自己又是如何? 三人中殒命的任何一人又是不同的光景。 狠狠甩甩头,吐出一口浊气,不需要剑一就从纷飞的杂乱念头中归来,剑一赞叹,虽然这些念头不涉及修行,但能从中收心确实不易。 剑一,甚至戒指看不到心湖处,一个九岁的成运笨拙地将各个念头拢在怀里变成一个个不断变换的糖人,认真插在草架上,留着哈喇子小手杵着脑袋发呆看着。 这一日的算命矮骗子不摸姑娘的手了,只是盯着自己这个粗汉子,马真被盯着心里发毛,移过去几个木偶,希望矮骗子可以用破扇子玩,不要再盯着自己了。 叹口气,按照卦象,这木讷汉子今日可入寨,是日后一大助力,这是卦的寨子,但这汉子的卦可不是好象啊。 私下里的调查说木匠暗自喜欢同村的姜姑娘,本来两人同村,一个老实本分,一个恰好喜欢老实本分。 但一日在城里卖花篮被关中守备的三公子看中,提了聘礼要纳妾。 家中父母可惜了一瞬的木匠,欣喜到现在的攀贵。 至于姜姑娘,哭了好久,今天已经被接进府里了。 木匠只知道进不去门里喝不着水闻不到花香,没看见姜姑娘提着木篮笑了。 密信里说守备三公子癖好腌臜,纳妾数十,妾房七。 其他的妾呢?和她们父母手上的银两一起臭了。 去你娘的命,去你娘的上头命令,去你娘的守备三公子。 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再把一本不小心被带出的《流华覆云图》塞进怀里。 扔了破扇子和抽出的古朴书本在木匠脸上,使出寻隐的功力压迫这天生武夫,怒喊:“学!你他娘的立马照着上面练!一日入锻骨,我再借卦给你!” 木匠恐惧地捡起地上书本,全身好像被看不见的铁墙压着,费劲地翻开书,都是穴脉图,一眼入定,气血自然而然翻涌崩腾,一瞬入锻骨,再一瞬至巅峰。 矮骗子让茫然的木匠收好书,丢出三枚铜钱悬浮于自己头顶和双肩,手掐法决,三股清流进入铜钱,再移至木匠头上,慢慢化为粉末。 木匠身上气息水涨船高,炼血武夫蕴气修士。矮骗子跌境,寻隐六境跌至蕴气巅峰。 第二十五章 另一个刘婶儿 说了姜姑娘,说了守备三公子,说了妾七房,马真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气息渐稳,踏步如锤击坚铁,又以奔雷声冲向守备府。 守备大人是个寻隐巅峰,可惜今日不在,府内最高修为蕴气巅峰。 矮骗子托人问的。 这才是命,这才是你守备三公子的命,不管漏不漏痕迹,不管之后会有人追查突然冒出的武夫,今日马真必须亲自去见姜姑娘。 为了爱情?为了自己心中祈求的愿景? 狗屁,为了木匠每次都会装傻不知自己摸了手后跑去哪里,为了自己桌上一个高个子仙风道骨的道长木偶。 抓起家丁问了厢房,撞墙直入,看见姜姑娘面色憔悴,脖有青紫,手脚皆有血迹。 姜姑娘看见是马真,坐在床边不再惊慌,拿出藏着的花环戴在头上,流着眼泪看着壮硕汉子微笑。 心想现在的自己应该不会好看吧,闭上眼没了气息。 茫然中手掐没逃出的丫鬟脖颈,喃喃问,丫鬟恐惧开口:“早上三公子说没有那日手提花篮笑的好看,配不上七房,就有下人过来赐了毒酒。” 临破墙听见了这丫鬟的辱骂,带着高人一等,骂贱命一条也就值给家里五两银子。 轻轻用力随手掐死甩在一旁,把姜姑娘轻轻抱放在椅子上,姜姑娘坐在床边时垫着一条干净方巾,应该是怕脏。 出门再破墙,拳劲打碎周边侍卫全身经脉,左手捏住脖子提起三公子,右手使出拳劲打碎三公子下身。 沉闷的声音压过三公子的撕心裂肺,“赐?”恶心公鸭般的嘶叫,扯掉舌头随手一丢,只剩下虚弱的破洞风声。 捏着三公子的头给姜姑娘磕了三下,震碎全身经脉,再一掌断了生机。 擦干净手上的血,抱起姜姑娘的马真流泪茫然,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姜姑娘好轻。 身上的气息逐渐减弱,茫然抱着姜姑娘跟矮骗子跑,一路上偶有打斗,最终还是逃出了城。 甩掉尾巴,弄干净痕迹,矮骗子轻声问去哪。 木匠回神,扶正有些歪的花环,姜姑娘采花的那座山上吧。 做了两个戴花环提花篮的姜姑娘木偶。一个和装满花的木篮一起放进墓里,另一个自己包好收了起来。 摘了姜姑娘用来编花环的三种花,一种白色,一种粉色,一种黄色,摆放在姜倾之墓的木牌下。 矮骗子认得那三种花,白薇,天星,向日葵。 暗自喜欢,暗自守护,暗自沉默。 木匠跪在墓前双手撑地,低头发呆看着三束花。 矮骗子摸了摸木匠的头,以后再告诉木匠这三种花意吧。 闻着花香睡了个好觉。 哪里来的花香?木匠睁开眼,看见憨郎中使劲嗅着一个小香包,成运则拿着整洁的小册子满意读着。 “哪来的?”圆脸女子赶忙把香包收进怀里,“成运捏来。” 木匠不顾右腿疼痛,坐直身子,“能给我一个吗?” 盯着眼睛微红的硕大汉子,声音有一丝难察觉的颤抖,成运双手捧了两个香包递过去,“白薇,天星,向日葵,再辅白茶,甘松,檀香,桂枝。” 圆脸女子认真记下,之后写出来再给木匠方子,自己做去。 闻着香味,和以前在姜姑娘家里闻到的很像。 自然也很香。 估摸还要两日的路程,把成运拉上更大更宽的黑犀身上,自顾自打起了拳,又因为右腿不好动,口述腿上的动作和气血运转。 一遍又一遍,只是自顾自地出拳收拳。 小子还年轻,比我聪明,早点练会拳,能比我好些。 看了几遍,成运才笨拙地跟练。 矮骗子从成运被拉上黑犀就坐在了小青牛身上,要么摸摸牛毛,要么拉起小青牛的耳朵说悄悄话。 小青牛脖颈牛毛根根竖立,又被矮骗子一根根按下去。 说木匠是天生武夫,武夫境皆以圆满前三破镜。 说你这小牛不是此方生灵。 最后说虽然卦象不显,但有一丝山风蛊的卦,一丝与人俱生的象。 你得让你主子赔我三枚铜钱。 前一句声音大些,成运听得见,后面两句传音入耳,成运听不见。 圆脸女子觉得自己回礼了一个医方册子是不是轻了,看木匠都把除做木偶这个看家本事外最大的本事教出去了。 成运之前看钱进送的一路道册子时,上写强脉圆满第五木匠,注明分别以锻骨圆满第三,炼血圆满第一破镜。 猜测为天生武夫体质之一,其余皆不知。 矮骗子看成运学着木匠的拳法除了进步慢些,并没有任何阻塞,手里捻着断开的一半铜钱若有所思。 木匠练的功法叫《身纳》,本身是上面专门给木匠准备的,自己卦算是天外的东西。 问了木匠,大概走的是纳天地于己身的路子,矮骗子问是哪个天地啊?木匠掏出来又翻了一遍,告诉矮骗子上面没写。 自己这一脉比较特殊,很早就知道天外有天。 之前三处飞升地,现今三处战场来历,易律师都多少知道些,易律师又分两脉,有风水堪舆师,相面卦命师,其中自己这一脉相面卦命师知道的更多点。 所以能练木匠功法的人,除了天外那片天地的人,也就木匠这种特殊体质的人了。 可是成运算哪种?卦象显是本方天地之人,也不是天生武夫,怎么和其他人练时气血阻碍,流转不通一点不一样呢? 铜钱抛了,碎了两枚,什么都没算出来,算小牛碎了半枚,卦象能看懂,意思就不懂了,至于为什么说悄悄话,当然是矮骗子算了自己这边的一点卦象后的临时起意了。 很早就进了青山林,林子里树木如山高,树冠又似山顶,大多数盗匪罪犯藏身于此,看了眼带着自己回寨子的六位绿林好汉,谁人见了不高高抱拳喊声义士? 话本里写的让人热血澎湃,好不向往。 十三四岁时的成运每次读到这些篇章,都要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朝四下里呼哈呼哈打拳。 隐风就喊着义士饶命,再不敢强抢名女了,耍过一通后,再到下一次义士出手,兄弟两掉个来。 如果隐风抢了张灵儿,那自己可断断不会做义士了,还得想尽办法拦下恶亲家。 透过树冠间隙偷看了眼日头,这会儿隐风应该刚下学,正找个安静地读书呢吧。 不知道有没有所谓同窗再来请教,不知道张灵儿会不会忍不住给一巴掌,双锻骨的一巴掌可不是那个半吊子修士能承受的。 不过隐风应该会处理好,毕竟是自己弟弟嘛。 矮骗子看傻笑的成运,嗤笑一声:“小小年纪学大汉思春呢?哪家的姑娘遭咱成兄弟惦记了?我好赶紧给成兄弟算算姻缘,是谁不小心踩了狗屎,双方生辰八字可得先给我。” 转头对着小矮子学硕大汉子的木讷表情,说了句从圆脸女子那学来的啊字方言,“玵?”矮骗子赶忙侧过身,拿破扇子给木匠送去几缕耳边风。 木匠再一把拉过成运,两日过去腿好了很多,用自己强脉圆满欺负锻骨不是轻轻松松?重压下的成运只好憋红了脸扎稳步子一下一下出拳。 等我到寻隐强脉,让你小矮子再矮上一截。 很早就感觉到成运特殊,练拳时有股子修士的气韵,之前让他改了练拳,死活出不了拳,看着不像偷懒作假,和矮骗子商量了下就不再管了。 再看练剑时的样子,又有股子武夫的感觉,明明走的是修士练剑的路子。 七拐八绕,所有黑犀突然朝着两颗树之间的山壁冲去,小青牛被裹挟在中间,只好跟着一起冲。 成运眼前一晃,青黄色石制的大寨子里跃出三人,为首是个精瘦中年,蓝衫有点发白,腰间别着根短刺。 另两人一个少年模样但神色老成,另一个一来就拉着圆脸女子说话,用的是同圆脸女子一样的乡言。 闻了闻香包,鹅蛋脸的女子睁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用桑灵官话说了句大男人送个什么香包,不过怪香咧,送我一个呗? 这三人,好像都和硕大汉子差不多厉害,为首的那个好像还要更厉害,规规矩矩递上香包,另两人不仅看都不看自己的香包,还瞪了大眼女子。 大眼女子撇嘴,不要就不要,一把收下所有香包,拉着圆脸女子回寨里了。 精瘦中年看矮骗子点头,叹口气,虽然此行目的是带回变数,但能立刻见效的自然是杀了恶婆。 可惜寨子里说话真正算数的是跳脱的大姐,而且众人也是心服口服。 随意探查了一番,双锻骨,基础很好,十五六岁的样子,算不上天赋好吧,看木匠有意无意地站在变数身前,倒是提前混熟了。 “怎么伤的?恶婆子能伤你?”矮骗子对成语努努嘴,精瘦中年笑了一声,旁边的老成少年笑的前仰后翻。 从大门进,上写青山寨,左右联写: 青山青林青风伏, 破财破灾破妄福。 门贴不错,寨子有点旧了。 一条大道,再踏梯八十一阶进了忠义堂,一女子右手杵着剑,抬目看成运。 成运大惊失声:“刘婶儿?” 木匠上去捂住成运的嘴,矮骗子默默后退,精瘦中年低头看脚,得做双新布鞋了,老成少年老老实实,低头看精瘦中年的破布鞋,脚趾快漏出来了。 一剑至眼前,再变为柄,击飞成运从楼梯滚了下去,木匠也被余劲击中,右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认得我的好姐姐?”剑眉剑目的白衣女子面容清丽,额头绑了个黑色巾带,右手提剑,剑气喷涌,“你还叫我婶儿?” 第二十六章 入寨子 忠义堂牌匾下寨主大马金刀坐着,未插入剑鞘的剑杵在地上,寒芒阵阵,一条银色游龙好似环绕剑锋缓缓游动。 微闭着眼听矮骗子讲此次出去带变数回来的过程,左手拿着一封情报。 情报上调查了成运的来历,在紫苏国皇城周边的润村,可那里没有个姓刘的婶儿。 “上次变数是木匠,二十年过去来了个算都算不出来的。” 寨主斜眼看冒冷汗的矮骗子,“这次倒是没跌境?” 矮骗子讨好笑着,实在是这次卦算实属突然,卦算出变数后立马一封信,然后自作主张拍马决定了。 好在寨主的回信倒是允了,毕竟上次木匠的成长确实是一本万利。 然而寨主听了矮骗子的汇报后,才知道此次卦象和木匠那次完全是两码事。 矮骗子在燎火关收集情报时,每次木匠在旁边摆摊,卦象都丢不出来,算了木匠一下,有武道独行的气象,前所未见,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上去。 听寨主说是上面那位亲自确认木匠体质,传了功法下来。 可成运的卦象,很简单,没有卦象,比木匠的明了多了。 矮骗子丢铜钱算恶婆子的去向,一大半的脉络消失不见了,过会再算又有了,再丢铜钱,炸了一枚。 等恶婆子的卦象明显,已经是恢复了大半的平稳之征。 又根据一丝延续之象,算到一行四人,临近让木匠去试探,排除了同行的影响,毕竟才是个蕴气,又是走的风水堪舆的路子,最后确定了成运就是那个没卦象的。 叹口气,不敢找寨主要账补铜钱。 一路上成运的心性倒是没问题,刚出门的小毛头,有点眼力,但还太稚嫩。 境界不用说,十五六岁的双锻骨对他们来说太平庸了。 家底倒是不错,可惜算不出来路,另外最大的奇怪之处就在于成运可以修炼《身纳》。 但照着成运的修炼速度,二十年后能出半个木匠吗? 木匠可只修炼了十六年,各境以圆满破镜到了强脉,如今更是武道坦途,到了圆满第五。 木匠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现在强脉圆满的战力,还有圆脸女子憨郎中。 穷文富武,就算自家寨子上头有个体面人,又哪能养的起一个天生武夫不计成本的破镜? 抛开木匠的独特天生武夫,一般的起码也是百年难遇,可憨郎中是起码千年难遇的举武人。 何谓举武人?不同于之前卦算小牛的山风蛊俱生象,而是共进共退的光景。 以己身穴脉映照武夫穴脉,借映照之人的武运,先武夫一步行于武道,探前路照己身,再反馈于武夫,这就是举武人的路途。 自然也可以不选择走这般修炼路,但那日木匠杀的三公子另要纳的妾,就是刚搬来燎火关的圆脸郎中。 天意?命途?矮骗子算了一辈子的命,还是不懂。 再找个举武人?能找到自己都可以立地飞升去天外天了。 让憨郎中换成运来当武人?不如等自己飞升后试试能否保住憨郎中的命吧。 来的路上为了确定成运不是因为身上宝物的原因蒙蔽了卦象,自己还挨着成运异样的目光拉他和木匠一起光屁股洗了澡,看成运的眼神明显是想的过多了。 这点年纪懂这么些?肯定有高人指教,来日有机会得拿着自己的藏书一起探讨。 寨主右手细长的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剑柄,问木匠:“两日的功夫,就让你偏向于成运对寨子里有益?” 没等木匠说话,被叫做狗军师的精瘦中年放下茶杯,“不管木匠是不是因为香包,就成运见你第一瞬脱口而出的...” 不敢说出那三个字,快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认为可以留成运下来观望一会,无论是变数本身还是事关你的姐姐。” 右手不再搭着剑柄,而是横握,看着剑身上的银色游龙似隐似现,一双龙目有形却无神。想起家里老人对自己和姐姐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家里代代相传的: 并蒂双生道化剑,锋衣齐出云入潭。 难择蒹葭踏险路,原是双兰未夜长。 敲板可以留下成运,但这寨子又不是真正的山寨,还是得讲些规矩,比如问问成运想不想留下来。 当然威逼利诱一类也是自家寨子里的规矩,有着无暇剑称号的寨主用的是炉火纯青。 成运自己不懂为啥胸口还是憋胀的紧,剑一是有点眼力见的。 女子剑修一剑出,气凝于尖,转剑尖为柄时又将剑气分散束于身内,不过那柄剑本身就不是此天地的品秩,还是有些剑气凝结在成运胸口。 自打醒后试尽办法胸口也憋胀的厉害,见小青牛在旁边打瞌睡,想来和刘婶儿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和刘婶儿应该不是生死分明的仇敌。 可是一眼看去,清丽的女子剑修怎么和村里皮肤蜡黄的大婶儿搭的上边,但成运偶尔无意间使着法门时,透过面皮的刘婶儿可是漂亮极了,比打自己的女子剑修漂亮一万分。 房门被猛的推开,女子剑修一步迈进,指着身后几人,“狗军师,装小孩,憨郎中,矮骗子,木匠。” 把成运拉起,对着胸口就是一掌,吐完血舒服多了。 挥手把成运吐的血凝成一团丢出窗外,“我是这里的寨主,无暇剑,矮骗子应该说了你来这里的缘由,寨子里也能让你留下。” 指了指木匠和憨郎中,“一个强脉圆满第五,一个强脉巅峰可以给你一些武夫上的经验。” 环顾一圈,再想想寨子里的其他人,叹口气,就自己一个剑使的还不错的,“我这个蜕身巅峰,可以教你使剑。” 看成运诧异的神色,无暇剑解释道:“你也不笨,我们大概是什么性质你心里多少有数。” “需不需要下个蛊,留滴心血,签个什么状之类的?” 矮骗子笑出声,寨主心想终归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摇头表示不需要,成运也不客气,说开了:“那你们图我什么?就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变数?” 寨主也不隐瞒,“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信得过矮骗子和木匠,其次,你那日喊我的刘婶儿,应该是我的姐姐。现在不会逼你说,但我相信你和我们搭伙后一定会说。” 成运觉得这会的寨主和刘婶儿很像。 其实成运脱口而出的过错还是因为刘婶儿面皮下的样貌确实好看,不是什么画中神女的仙气飘飘,也不是山中魅狐的娇媚。 就只是一眼看去,只有好看两字评价,其他皆是多余。 说不上为何相貌相同的两人,成运觉得寨主远远比不上刘婶儿。 可能仅仅是因为刘婶儿会甩个糖人,一手一个,嘴里学着嗖嗖的声响互相比剑法,有时候一不小心磕掉糖剑,就会把糖剑可惜地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小成运。 抛开自己又胡乱纷飞的各式念头,成运还是很想留下的。 不说寨主的剑法咋样,单说不到两日木匠的拳法就让成运炼炁流的速度快了不少,很久没有感觉到的阻塞感这几日也是越发明显。 可惜自己得去当捕头,毕竟隐风还得好好读书当圣人不是。 矮骗子见成运皱眉,想到成运从紫苏国赶至桑灵国,还有一看就是捏造的找远方亲戚的理由。 之前就好奇为何会挎一把刀又从来不用,那么这小子去桑灵国是不是有不得不做的事?可能还是一干就很久,不好脱身? “小兄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嘛。”成运斜眼看着矮骗子,不是这什么相面卦命师,自己说不定已经快到关耳山了。 “得去桑灵国找亲戚。” 寨主把剑提起,看了看剑锋直不直,剑尖无意指向成运。 挪到床另一边,看样子知道自己来历不明了,不过还不知道百文村,“听说桑灵国当捕头好赚钱,过来赚钱供妹妹上学。” “紫苏国当不了捕头?何况你一个紫苏国户籍的人怎么当桑灵国的捕头?” 成运只好拿出张大捕头给的牌子,只恨当时没问清这牌子有没有什么来头。 矮骗子接过来神色古怪,都察巡捕的牌子,是真货,如果都察院里再有人照应,凭空造个桑灵国户籍再入院倒确实没问题,可这牌子...还是让寨主看看。 接过玄铁黑牌,寨主神色玩味地问成运哪来的,成运闭嘴不说。 紫苏国有这牌子的人,估摸着只有那位了吧,这么看来,自己的姐姐是和那位在同一个地方? 怪不得查不到,看样子还是只能从成运嘴里套了,必须留下。 既然有那位捕头的插手,牵扯到三十年前,得问问上头。 甩下一句你再考虑考虑,顺便让木匠说给成运一些自家寨子里的规矩,好多多少少消除些成运的顾虑。 拉着青牛往临时住处走去,成运怀疑张屠夫给的牌子有大问题。 寨主拿到手里后,自己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法阵的波动,很细微,没有显法自己肯定察觉不到。 张屠夫又是桑灵国来的,这不像山寨的山寨坐落在临近关耳山的林子里,距离燎火关已经不远了。 叹口气,张屠夫真是一点都不靠谱。刚进寨失声喊了刘婶儿确实是自己的问题,但拿牌子出来实属情非得已。 如果再有点仇怨,自己出不出的了寨门都是未知。 第二十七章 揪糖人 成运关上房门,拿出显法四处试试,没有法阵。 把香薰炉挂在腰间好顺手拿出,就是不知道林老能不能给自己报仇了,不用担心林老出事,毕竟使毒的哪个缺心眼了。 隐风那其实自己早有打算,并不是不相信自己,但凡事留个后路总归是没问题的。 念头又开始乱跑了。 被喊去之前的忠义堂,寨主神色古怪看着视死如归的成运,说了一句:“呆一月,我教剑,木匠教拳。”说罢喊木匠走了。 成运狐疑地看着寨主背影,转头看矮骗子。 矮骗子心想这就没了?对看着自己的成运摆手,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没过一会,寨主和木匠回了大堂。 寨主看了一眼还没走的成运,“今天就要学?不然明天开始吧,规整些。” 答应了一声,看了眼神情平静的木匠,乖乖回去了。 狗军师问出疑惑,寨主摇头表示是上面那位的意思,自己也不明白,照做就是了。 再问恶婆子作何处理,矮骗子接话说以后应该还有机会。 狗军师一时语噎,应该?花了大把的钱和精力,就剩个应该? 矮骗子安慰说恶婆子肯定会死的。 狗军师气笑,摔门而去,“今日死明日死,能一样吗?被恶婆子吃了的人,难道应该会死吗?” 成运没走远,听到了。 或者说是狗军师故意让他听到的。 夜晚,三人出了青山寨。 一人骑牛,两人骑马。 寨主喊了狗军师过来,“能杀了?” 狗军师喝了口茶水,回了句不知道。 想想还是不能晾着寨主,解释道:“成运送人香包,除了香味,还有药用,又找憨郎中要了药方,再加上同时和寨主姐姐,那位捕头扯上关系,那么主要用功的医理一途来路应该不会简单,当然,确定这一切的还是因为矮骗子卦象的延续之意。” “所以喊了那句话?也算一种试探?” 狗军师点头,“起码不是个蠢货,知道拉着木匠和矮骗子一起去。一个找一个杀。” “可是三日?”狗军师神色落寞,“三日够恶婆子吃人回到正常了。” 寨主看了眼窗外,看不到月亮,叹口气,已经有些麻木了吗。 对人命麻木。 出寨前矮骗子就算好了,方向不会错,问了木匠有大碍吗,木匠摆手在一个寻隐小圆满手下保住矮骗子和成运没任何问题。 矮骗子叹气,我可以保住我自己。 一路上成运从告诉了两人毒发后的状态和可能出现的情况后就一言不发。 木匠和矮骗子以心声交谈。 “过去了别问别说话,出手就行。” “为什么?”木匠心想还没过去呢。 “恶婆子的卦象简单,凡被吃之人皆是无妄反兑的卦象。”木匠懂了,一路追过去呗。 搪塞过去,好让成运过去不会被木匠影响。 成运是外人,但既然那位让寨子里剑法最好的寨主,拳法最好的木匠共同教导一月再去当捕头,那么意图还是很明显的。 虽然和狗军师不对付,但也只是日常行事上的不合,大是大非上,一个算命的一个算计的,目的出奇一致。 这次成运出寨追杀恶婆子也是如此。 成运感知不到一位寻隐一位强脉的传音。 现在哪怕感知到了,心里也只有一句狗军师喊出来的:被恶婆子吃了的人,难道应该会死吗? 一具男性的尸体趴在池塘边,成运怔怔看着映在池子里的半边月亮。 矮骗子扒弄了下尸体,恶婆子杀的,丹田空了,精血干涸,脸上是沉醉,身体却因恐惧弓成诡异的弧度。 “身上带的玉牌是燎火关一家商会的供奉,蕴气修士,下一处我得再算算。” 成运要了牌子,彭冲。 不等矮骗子丢铜钱,借着问仙踪,骑上小青牛,全力赶路。 木匠追上不再丢铜钱的矮骗子,“能找到?” 矮骗子点头,如果能找到下处,那么就是张捕头的功夫无疑了。 第二处,蕴气女修,丁嬅,是个行修,一把精炼的伞被随意丢在一旁,伞柄处刻着一句:枫林复漾溪,裳洗同涘渚。 其他人送的。 第三处,寻隐女修,苗瑾,行修。第一个有打斗的,结果已经在这了,一柄刺剑断成两节。 第四处,蕴气男修,常纹,供奉,身上没有须弥物,怀里包着对孩童极有益的草药。 成运好像能闻到那种恶臭,就像肮脏污秽之地泛着几分腻甜。 接下来的灵气痕迹已经很平稳,吃了四人,恶婆子吃饱了。 被吃的不仅是一身修为,人之最重,魂魄也是一干二净。 走出一段路,深呼一口气,说了第一句话,请矮骗子算一下,前方还有无被吃的人。 矮骗子丢铜钱上天,成运不懂,但还是希望铜钱落的慢些。 眼神里带着点怜悯看向成运,还有。 不掩饰自己有须弥物,刀已经收进去,牛嘴剑挎在腰间,出剑更快,但搭在剑柄上的手,有一丝颤抖。 到了第五处,成运看向矮骗子的眼神有些祈求。 铜钱落下,还有。 收起男性蕴气行修的牌子和须弥物,木然赶向下一处。 第六处,一个女童和女妇人抱在一起,全身干瘪毫无气息,一个男子吊在梁上,没被吃。 都是凡人。 矮骗子掏出香,点燃认真插上,撒了酒水给鬼差指路,烧了符纸散一些此地怨气。 蹲下用手一下一下掏土,成运不敢看抱在一起的母女。 这里是一个村子边上,主人应该是个猎户,两条狗都没了头。 木匠不忍,不管矮骗子,抱母女放进坑里,要去解男子下来,成运自己走了进去。 房内桌上油灯亮着,烧了一半不到。一个拨浪鼓掉在地上,成运弯腰捡,好像很重,捡了很多次。 埋了一家三口,成运上了香,磕了头。 矮骗子刚到此地就丢了铜钱,恶婆子就在村子里,没有吃人,等着他们,成运也看到了灵气波动在村子上面萦绕不散。 走进村子,除了几声狗吠外,村里人都睡了,很安静。 成运看着少女模样的恶婆子坐在水井边,对着这边咧嘴笑。 临近,恶婆子惊呼一声救命,掉进井里,用了灵力,全村子人都听见了呼救声落水声,举着火把往这边赶来。 木匠要驱散众人,成运已经丢出数枚丸药爆出灰雾,再使出火灵力点燃,爆炸声赶走了村民,又有一圈火隔开。 恶婆子从井里跳出,笑嘻嘻说道:“小恩人追来干什么,哎呦,这不是仰慕小女子的坏人吗,这般壮实,小女子又喜又怕呢。” 成运提剑,发泄般挥出道道灵力,恶婆子躲过一些,又随意打散一些,哀怨地看着成运:“小恩人何必如此,要小女子做什么,从了就是。” 嘶吼一声,甩出最后一剑,转头让木匠上。 看见矮骗子点头,木匠瞬间出现在恶婆子面前,一拳挥出。 恶婆子先是嘲笑看着偌大的拳头,感知拳意将近,正要运转自己赖以为生的法门轻松躲过。 突然脸色大变,浑身灵力猛然紊乱,各经脉灵力涌动或快或慢,或正行或逆行,要能运转法门虽说仅需几瞬。 但对强脉圆满的木匠来说,几瞬多余了。 一拳本是奔着压制而去,即使很难阻止恶婆子逃跑。 但看恶婆子灵力紊乱,立马转了拳意,凝散为锥,在击中恶婆子护身灵力的一瞬猛然爆开。 又有几分如针般的拳意直接冲进恶婆子体内,打散了凝结的灵力。 下一瞬又是一拳,恶婆子惊恐尽力躲开,但没了法门,接下了所有拳意,周身灵力溃散。 木匠不再出拳,不是托大,而是已经换了一身法衣的成运浑身皮肤崩裂出血,顶着自己逸散出的拳意,在恶婆子灵力溃散的瞬间,一剑从背后刺进丹田,又剜出个口子。 木匠收回拳意护住成运,成运又使出几剑,精准无比挑了经脉,这几剑加上刺进丹田的一剑,从出寨开始,成运就已经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 下毒又下毒,一剑又一剑,直到恶婆子彻底没了修为。 木匠扶住瘫软下来的成运,大手抚在成运后胸,缓缓传着精纯气力。 矮骗子看着面无表情的成运盯着恶婆子,没有想象中大哭大笑之类的发泄,也没有卸下因果的轻松,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刺进丹田,剑挑经脉。 认命的恶婆子本是嘲讽地笑着成运,嘴上念着上吊男子的绝望,和此刻的成运真是一般相像。 但在成运重复了五遍后,恶婆子脸上扭曲了起来,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成运的脸色从头开始没有任何变化。 八次后,成运停了下来,拽着恶婆子的头发,一路托着往村外小屋走去。 矮骗子用偷观心湖的法门,什么都看不见。 再抬眼看成运,依旧面无表情。 托着吱哇乱叫,癫狂哭笑的恶婆子,成运心里默默念叨着从胖厨子那本书上看到的几句话。 宇无四方,吾行即正。宙定昔明,未入则止。 方寸须弥,入为无边。天地纳物,踏而成尘。 心湖里的九岁小成运,被后面十六岁的成运抱起来,够着那些不断变化的糖人,一大一小共同举着恶婆子不断变化的糖人,另一只手则不断往外揪着。 被揪出的一种一种恶婆子糖人不再变化,被两个成运分着吃了。 每吃一个,两个成运的样貌就凝实一分,神情古怪一分。 胖厨子两柄菜刀互相磨着,耳边是成运一直念着的那几句话。 叹口气,如果没有隐风,亦或者隐风不是现在的样子,那么此刻自己就能带着关门弟子离开此处天地。 可惜,现在的隐风对成运何尝不是一处天地。 第二十八章 拨浪鼓 寻隐小圆满的体魄就是不错,吊了一刻钟还能喘气。 木匠已经没了废掉恶婆子的喜悦,而是担忧成运,想说几句话,被矮骗子阻止了。 “他不会是寨子里的人,寨子里的规矩他不需要遵守。” 看木匠还是不放心,补了一句:“当初我也未和你说任何话。” 终归当时矮骗子不是木匠,现在木匠不是成运,两人都没资格去安慰当时的木匠,现在的成运。 翻了翻恶婆子的须弥物,是个手环,里面放了些丹药,没有功法和逃跑的法门。 恶婆子的体魄,比同境的武夫弱,但比同境的修士强上不少,估计是功法的特性。 功法倒不重要,那逃跑的法门确实让矮骗子眼馋。 强脉圆满的拳意,尤其还是木匠的拳意,尤以压制为重,恶婆子还能轻松借以法门逃脱,这也是多方势力追杀恶婆子不成的最主要原因。 虽说成运能下毒还是因为之前丢了一个已经定罪无疑的寻隐巅峰诱使恶婆子来吃。 可惜憨郎中这十几年来对毒了解不深,这边多方收集也没有很有效的东西,几个老毒物也不愿意把自己一辈子的经验贱卖出去。 最终选了发毒慢,但毒性较强的一种。 恶婆子仗着法门可以逃跑,吃了寻隐巅峰,说不定实力再进一步,能入寻隐圆满榜。 所以恶婆子明知陷阱还是大方进了,对自己法门的自信,因为以前也有类似。 能毒死寻隐圆满的太明显,这种慢性难以察觉的要不就是发毒慢,要不就是毒性弱,所以恶婆子都成功吃干抹净跑掉了。 矮骗子和狗军师定下计划也是借着恶婆子此种心理。 六人先打后追近十日,正好也是此毒毒性最强的日子。 可惜恶婆子不知从哪得来可以掩盖天机的法门,虽说用处不大,但不大不小的阻碍让六人追的很是费劲。 之后就是成运一行四人了。 再之后成运见吊不死,右手钳住恶婆子的脑袋,在墓前给三人磕头,恶婆子每次抬头,就会尖声笑着形容自己吃这一家人的细节。 母亲抱紧女儿,哀求不要被吃,男人射箭无用,两条忠犬被一掌挥去了头。 恶婆子让女人吊起男人,再在挪开脚下垫物的一瞬吃了女孩,母亲冲过来抱着干瘪的女儿,恶婆子又对吊着的男子笑嘻嘻,吃了母亲。 心湖中,一大一小的成运发现,恶婆子糖人更多了。 磕罢头,用吊死男子的绳子再勒在恶婆子脖子上,骑牛去上一处。 处处磕头,恶婆子向成运嘲讽笑:“小恩人不能杀我吧,追我的人可是大善人,虽然不是律法,但规矩可不让我现在死呢。” 成运知道这个规矩,木匠之前就说过了。 一处处磕了头,恶婆子一处处嬉笑着说了细节。 已经能看见两颗大树了,成运停了下来。 没有看木匠,没有问矮骗子,成运提剑在恶婆子嘲讽的神情中,一剑插了心脏,又一剑割了头颅,确定没有了声息,散了些粉末,一把火烧干了。 忍下收集起来丢进粪坑的想法,转头看向木匠和矮骗子。 木匠说了一句教过拳后再无相欠,步伐沉重回了寨子。 矮骗子等木匠走远后,问成运:“你来桑灵国赚钱不是为了自己吧。” 见成运点头,“那个你愿意离乡赚钱的人会觉得你做得对吗?” 成运认真想了想,对着矮骗子笑着说:“他会觉得,按书上的道理来说是错的,按我的道理是对的。” 又顿了顿,看了眼背靠大树的木匠,说道:“他甚至不会觉得有对错。” 擦干净剑,收回剑鞘,诚心诚意问了矮骗子一句:“规矩能让那些人活吗?不可能,那能让之后应该会死的人活吗?” 矮骗子大笑,“不能!但规矩能定对错,对错可以让你死!” 成运抱拳受教,心湖内恶婆子的糖人仅剩根支糖人的杆子,被小成运细心收起。还有几个没有变化被恶婆子吃了的修士糖人。 一家三口的糖人在心湖内远远看不见的地方,极高极远。 三人回寨,成运谢过木匠和矮骗子,拉着小青牛回去了。 木匠有些沉默,矮骗子拍了拍木匠的前臂,木匠闷声问矮骗子是不是他和狗军师的主意。 矮骗子点点头,这么说话的木匠确实有些生气了。 想要问为什么的木匠把话咽了回去,但还是问了一句成运知道吗,矮骗子看着成运坐在牛上,身形端正,左手扶着剑柄,说了句会知道的,而且很快。 回到忠义堂,狗军师已经拿起了笔,等矮骗子述报。 矮骗子喝口茶水,在寨主点头示意下,从头到尾叙述成运的动作,神情,不夹杂一丝额外的猜测,更不会有一丝的添油加醋。 写罢,寨主示意多抄录几份,问矮骗子怎么看,矮骗子已经喝光一壶茶水,对狗军师挑眉让去给自己再盛一壶来。 冷哼一声,茶叶没换,倒了点凉水就给了矮骗子。 撇嘴说真小气,坐正身子,给两人说出自己的看法: “意识到问题立马拉着我和木匠去,不蠢。” “发现恶婆子恢复后又让我算还有无死人,不笨。” “对死去之人甘愿收敛遗物,接下自己的责任,不恶。” “不因为已经发生的事重复怪罪自己牵连他人,不怨。” 看狗军师沏了壶新茶,满意对着脸拉下来的狗军师微笑点头。 “面对恶婆子拿村里人威胁,化解不错。” “提前下毒,又在化解威胁的掩盖下激发毒性,同时利用应有的愤怒消去最后一丝怀疑,很聪明。” 停下来,喝了口茶水,矮骗子认真地看向二人说道: “睚眦必报,仅以自己的规矩为准,不管不顾恶婆子从头到尾的谩骂侮辱,又从恶婆子的话语中重新记账。” “不,不是记账,是定罪,用自己的规矩定罪,又用自己的规矩惩罚。” 狗军师翻开记录下来的细节,补充道: “不算定罪和惩罚,更像是对外界的人和物之间的漠然。” “有自己的规矩,但应该还是雏形,本心还是不错的,需要有人引导才不至于走偏,甚至极端。” “心性手段也都不错,木匠还夸过学拳认真,虽然慢些,但不容易放弃,只要有进步就愿意一直练下去。” 寨主说道,毕竟自己要教一月剑法,学的人起码得自己愿意。 矮骗子问出自己的猜测,寨主和狗军师也是同样的猜测,如果真让成运达到了那一步,那么自己寨子如何与成运相处基本就只能靠着这一本记录和之后一月的观察了。 回屋里的成运觉得有些闷,自己一人出了寨子。 就近找了一颗最粗的树爬了上去,却不是最高的,换了几颗树,勉强能看见远处的关耳山,再回头望向紫苏国的方向。 盘膝坐在树冠上,拿出拨浪鼓,不敢摇动。 小时候不觉得拨浪鼓有多好玩,隐风也不觉得。 但是当拿着别人不要丢给自己的拨浪鼓给隐风时,隐风很开心。 因为是自己的哥哥送的,所以会开心地摇,好像声响能带自己回到哥哥送拨浪鼓的那时那刻。 风大了一些,吹动了小锤在鼓面轻击一下。 成运眼前好似出现一副画面。 小女孩看村里孩子高兴摇着拨浪鼓,鼓起小嘴让爹爹也送自己一个。 男人看了眼日头,拿出弓箭出门猎了几只野鸡,凑够一次村里运货的量,赶忙去了城里。 卖货拿钱,买了家里用的东西,又精挑细选给家里婆娘的胭粉,当然还有一个更精挑细选的拨浪鼓,摇起来可比村里其他孩子响得多咧。 拿着拨浪鼓给村里孩子炫耀,摇的一刻不停,乏了才回家,吃饭的时候也不舍得放下,因为每摇一次,爹娘脸上就多一分笑,自己脸上就多一分大大的笑。 然后就是夜晚。就是少女模样的恶婆子嬉笑地请求让她尝一尝。 泪水被风干,成运很想找人说些什么,但此刻,仅有牛嘴剑被风吹过发出丝丝剑吟。 心中像无形的手攥着般,拨浪鼓每响一声,便是手使劲一次。 剑一轻声让成运收起拨浪鼓,成运自己摇了起来。 仅是锻骨如何经历心劫?剑一清楚。 无父无母和隐风相依为命,小时候所见孩童比之成运都算得上完整,成运更祈求,自然也更怨恨。 祈求有爹娘可以送自己和隐风拨浪鼓,怨恨导致自己和隐风现下的人或事。 可比成运完整的一家,经历了极大的折磨和侮辱,没了。 因为成运救了个人,即使最后杀了。 若自己不救,小女孩明天是不是还会摇着拨浪鼓,最后惹着父母厌烦,委屈地把拨浪鼓藏起来。 拨浪鼓现在在自己手上。 帮不了成运,剑一不顾内灵的规矩,联合紫不才守住成运最后一丝本我。 心湖内,大小成运被化作两枚鼓槌,在小女孩变化的糖人前反复敲击在鼓面上。 小女孩的糖人仅有干瘪和正常两种变化。 百文村里的胖厨子看着坐在树冠上的成运,从午时到亥时,无数念头化作心劫,一难又一难不停歇,整整六个时辰。 叹口气,一把菜刀先切再揽,像切豆腐般,铲起破碎的心劫,丢还给成运。 树冠上的成运掉下来,木匠接住了,看着成运脸色苍白,手握拨浪鼓,木匠沉默地回了山寨。 狗军师看寨主,寨主摇摇头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上报了。 丞相府内一个黑发遮面的男子看着手上的抄录,又听了下人禀报,轻笑两声。 对着紫苏皇都的方向遥遥抱拳。 感谢张大捕头三十年不见,送了份大礼回来。 第二十九章 离寨 一半时间练拳一半时间练剑,每天睡三个时辰,比在丹柯楼炼丹画符阵轻松多了。 木匠不藏私,上面那位还没说把《身纳》给成运练,木匠就已经把原本丢给成运,毕竟自己已经全部记下了。 寨主倒是没什么功法给成运,自己和姐姐的剑修路子不适合其他所有人。 只能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一路练剑过来的,抛开独有的,其他再原封不动教给成运。 这方面姐姐比自己强多了,毕竟很多都是姐姐学会后再教给自己。 成运一月里也是破了三小境,来到了双锻骨七境。 一是本来就接近,二是心劫并不全无益处,三是一月里有两大高手尽心尽力的教,还有憨郎中不计成本的喂药吃。 本来成运还想着再炼丹刻阵,奈何每日都能多炼出一丝炁流的感觉太过于诱人。 明日就得离开寨子前往燎火关,成运还是很不舍的。 尽管没有白来的好处,尤其是寨子里人对自己态度三次四次的变化,但这种无忧无虑只管修炼的日子着实让人难以自拔。 矮骗子也得去趟燎火关,明日正好一同顺路。 今天算是对自己的送行,一月里也是和不少人混熟,虽说自己身份尴尬,但走的时候,寨里人也不至于像百文村里那般盛大光景。 年龄还小,不许喝酒,寨主说的。 成运偷蘸了一指,不如花谷里的花蜜香。 寨子里有个厨子,也胖,就是身型比村里的胖厨子小一半,没有修为,做的一手好菜,问了矮骗子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来历。 矮骗子看傻子般给成运解释。 原是离燎火关最近的千姚城大酒楼的掌厨,烹一道菜时口味不合上面下来的大人,触了霉头要被抓,逃命跑到燎火关外,被寨子里收留了。 毕竟之前做饭都是寨主主动包揽的,寨子里的人一是心里不忍心,二是嘴里不放心。 厨子有个癖好,上菜的顺序得按着他的来,并且每次都会报一遍菜名,如果有食客问了,那么还会给你仔细讲讲这菜又是怎么做的。 成运看着有莫名的亲切感,一月里有闲暇都会和厨子讨教烹饪之法。 本来还对成运有些许看不起,不乐意教这个只待一月不算寨子人的小屁孩。 但成运嘴刁,调味用的香料差上一味也能尝出来。 又乐意用大把草药香料孝敬厨子,这才把传了三代的食谱给了成运,并且告诫以后有机会一定得再来寨子里,好让自己考校考校,不能落了自己名声。 认真翻看了食谱,印证了自己的一点想法。 这寨子里还是很有趣的,可惜和自己这个外人没有太大的关系。 和各位一一敬过酒,对寨主和木匠行了一次弟子礼,怎么报答此次恩情,以后再说。 现在身无分文只能欠着了。 寨主和狗军师交代了得去桑灵国皇城凤栖城找都察院三处正巡捕宋为义,这牌子才有用处。 还给了些修练用的丹药,分别是锻骨丹,蕴本丹和炼血丹。 说自己基础很不错,每次突破小境都可服用一枚,可以一直用到下一大境圆满。 又欠下了,得记着,没成想和矮骗子去燎火关的路上,矮骗子促狭地看自己,直截了当说自己是不是学了张捕头的看家本领。 成运装傻,矮骗子说那天谁和狗一样追着恶婆子不放的,只好点头认了,反正寨子和张捕头大概是认识的。 在寨子里不好写信,只好拖一拖到燎火关再写,到时候管他们有没有能力弄到信件偷看,反正还有密语。 见成运认了,问了成运一句:“是不是叫问仙踪?” 成运不搭话,但身体一紧可逃不了寻隐的感知,翘腿躺在黑犀背上,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观人气运的统称望运术,观灵气流动的统称望灵术,观人心湖心境的统称望心术。在易律师中叫做三望,其中望灵术又可或多或少观人修为。” 成运坐直认真听矮骗子讲。 “易律师,易取变化之意,律则是天地规律,分两脉,你都见过了,一个是我,一个是那个背着箱子的小姑娘。” 成运点头,方寻诗果然是位女子。 “三望术是两脉都会用的,不过各有高低,甚至有人专精三望之术,最后以此为本,得入大道。创造问仙踪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看成运笑嘻嘻看着自己,左手一攥,右手摆放在最容易拿剑的位置,摆了摆手,“我才懒得抢你的那法门,牵扯太广,今日说这些也只是告诉你小心些就好。” 还不相信?那就送个顺水人情,要不要全看成运自己。 招呼成运停下,三枚铜钱一丢,双手结印,一八卦图自脚下起,升至悬浮铜钱一般高,三枚铜钱急速旋转,再融合为一枚古朴钱币,才缓缓落在矮骗子手上。 明显感觉到矮骗子灵力消耗许多,那枚辛苦得来的铜钱被随意丢给了成运。 “问仙踪是三望术,张捕头用的那篇甚至只是望灵术的残篇,你如果想找齐,在此处天地内,只需运转法门,这枚朴缁钱就能给你个大概方位,至于能不能找到,还得看缘分。” 问了牵扯太广的缘由,矮骗子指了指天上。 神神叨叨的,不过若是能找齐问仙踪,确实是不错的机缘。 矮骗子再丢给成运一本古朴木简,“木匠送了功法,憨郎中送了多年来的药方还有武夫心得,我就送你本藏神术吧,不然以你的性子,可能天天得惦记我算你的卦。” 未认识成运之前确实算不了,但以己身或者木匠憨郎中与成运之间的联系再卦算,虽然没有那般准确,但也可以穿线成绳,卦算三四。 收下来,成运不知道作何报答,香包早已人手一个了。 摆摆手,矮骗子盘膝坐在黑犀背上恢复灵力,“当是你和我三人之间的善缘就好,结善因得善果嘛,前提是你不会变成恩将仇报的人。” 成运抱拳收下,“如果我恩将仇报,肯定先告诉你们一声。” 矮骗子睁眼笑嘻嘻地说道:“那到时候,小道可就放弃抵抗,引颈待戮了,还希望成小兄弟干脆利落些。” 嗤笑一声,寻隐前辈说话就是底气足。 没过一会,成运讨好笑着递给矮骗子一枚自己炼的已经饱满的蕴气丹,“寨主和刘婶儿是?” 拿在手里,细细查探了一番,直接一口吞下,品质极好,远好于市面上品质最高的蕴气丹,对自己都有很大的效果,满意点点头,回了一句:“尺半城刘家。” 尺半城自己知道,桑灵国内比较独特的一城,靠近立败地,基本不受桑灵国管辖。 燎火关内,和矮骗子分别后,成运立马写了封信寄回去,算来已有将近三月没机会写信。 加上来回需要寄送的时间,最快到紫苏国也得半月,到时林老收不到信件,家里少不了担忧。 信里简单写了一路上的经历,问了一些医理上的疑惑,张屠夫的牌子到底是何来路。 想问问隐风学的如何了,仔细想想没有必要。 自己又不懂书院内如何读书,让弟弟费心怎么在书信里给自己解释不如等回家了再说,说不得到时候弟弟都是圣人了。 在寨子里用灵石兑换了些桑灵国银两,找了个小酒馆,要了碗茶水,一份当地小菜,仔细听当地官话,尽量改掉自己紫苏国的口音。 之前在寨子里已经向矮骗子学了很多,来此是多补足一些。 觉得差不多了,向小二问了如何去皇城方便,说自己是附近镇上的,之前做生意的兄长需要自己去帮忙。 接下几文钱,脸色好多了的小二告诉成运。 一是花上三十灵石用传送阵过去,前后不过半刻钟。 二是租辆车,差不多十五两银子,立刻就能出发,但得半月余的路程。 三是坐往来的车,三两银子,路上城镇也多有停留,近一月路程。 说罢,看成运挎了把刀,冲成运使眼色,角落里有三人穿着灰红布甲,头顶同色官帽。 “看见那三人没,上面下来的巡捕大人,可以任意用传送阵,若是我当上了,就拿这赚钱去,那可是灵石!” 成运记下,说不得可以早点到凤栖城。 三人差不多锻骨五境的气息,成运气力汇聚双耳偷听三人说话,大多是互相吹嘘以及此次下来捞不到太多好处的抱怨。 一人五灵石都算少了?按照桑灵国官吏,这还只是从八品的地方府巡捕而已。 确实是个赚钱的好去处。 打听到了传送阵位置,成运多要了半分肘子,此地多是甜口,吃不大惯。 等到三人走了,向伙计问了裁缝铺的位置,付钱习惯性道谢,看着小二奇怪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几分讥笑的神情,当地习俗还是得多学学。 换了身锦缎黑衣,把头发打理的齐整些再用黑缎束起,比较像那几个巡捕的气质了。 牌子揣在腰间,成运直接进了随游司,门口的小吏瞥了眼,恭敬拱手。 点头示意,成运背着手稳稳当当进了大门。 第三十章 不同的景象 询问大人能否多等几人一起传送,今日正好有几位本地富商要去国都。 本来想赶紧跑路,听是本地富商,成运打算那就等等。 没一会两位富商携家眷恭敬给了灵石,看到成运腰间牌子,知道是某位大人,就领着家眷站在角落里,示意同行噤声。 感慨和紫苏国完全两种光景,在小吏的恭敬行礼下,传送阵亮起一阵光包围了众人。 稍感眩晕,成运晃了晃脑袋,估摸大概半刻,踏出传送阵,自己眼前已经是另一处景象。 周边是数个传送阵,人来来往往很是忙碌。 一个小吏上来先是问了富商,做了备录,再看成运掏出牌子,恭敬拱手表示随意。 因为“本地人”的身份,不好问路,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勉强出了大门,这才收起牌子,寻一间茶肆问路,又换几家,学了些地方口音习俗,这才奔着都察院三处的衙门去了。 找门口官役询问宋为义宋大人在否,自己是宋大人的远方子侄,得自己母亲张氏的遗托来投奔宋大人。 听到有三处二把手的亲戚子侄过来,官役收起板着的脸,稍微躬了点身子,满面笑容让小兄弟稍等,自己马上去禀报。 成运清楚地听到官役拐了角,啐出一口痰,低声骂了句缝叠带。 是当地乡言,指靠亲戚关系混职位的一群人。 没一会,官役笑着迎成运进去,“小兄弟,宋大人等着您呢,看宋大人焦急地样子,小兄弟是?” 成运笑说只是家里母亲和宋大人是多年的义姐弟,小时候互相帮衬过。 官役说话热情了许多,把衙门里大小事介绍的清楚,临近宋大人的房间时说道:“还希望小兄弟多多关照,有何事找我周七就行。” 成运谢过,等官役走远后才推开宋为义的门。 一个略微佝偻身子,身着黑缎底衣白绸绣纹的颓废中年坐在太师椅上。 找成运要了牌子,拿手上掂量了下,再仔细打量了下面前这个少年,和张捕头不像。 十几年前老张高兴做爹,告知自己一声,只是知道嫂子怀孕,男孩女孩倒是不知,何况老张不可能让自家孩子再来桑灵国都。 “你和老张是什么关系?”知道老张说的是张屠夫,成运认真回答道:“我亲弟弟和张捕头的女儿是定下的娃娃亲。” 宋为义愕然,多年审案的经验...看这孩子说的不像假的? 脸色古怪的问成运:“你弟弟和张捕头的女儿今年多大?”成运拱手,“都是十三。” 时间倒也对的上,再加上这独有的都察巡捕玄铁黑牌,人肯定是没问题了,可是这娃娃亲?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喜宴倒是可以去上一趟。 揉揉眉心,问道:“来这里是想干什么?老张有什么嘱托吗?” 成运也不客气,一一说了,把张捕头很早安排的来历身份都说给宋为义听。 宋为义是张屠夫拍着胸脯保证的,天地下除了自己闺女媳妇,就属老宋亲近。 可惜老宋无妻无后,不然多少攀个亲家,当然得自己闺女愿意。 听到是来赚钱的,宋为义又问了境界,会的一些能说给自己的东西。 知道张屠夫把狗鼻子法门都传给了成运,那娃娃亲应该是真的。 宋为义让成运直接进三处,先从头干起,之后再放到自己身边。 和成运互对一些身份来历上的细节,喊人来领着成运去拿三处的行头了。 锻骨七境,已经能当个五人伍的伍长,管一些官街上的小案件,比如大户人家互相间的小冲突之类,这里面的大户人家主要还是有官职在身的一群人。 再大些的事情就得是宋大人拿取了。 都察院三处总巡捕,是从四品,还有个处司务是一把手,正四品,但一般是总巡捕代着,有比较紧急的事才会由都察院指派统一调度。 自从老张逃离桑灵国后近二十年,自己的职位是一降再降。 若不是自身有些功劳,再加上与某位大人有点香火情,怕是连这个三处总巡捕的职位也保不住。 既然送成运过来,说是赚钱,那么老张的意思应该是按着他原先的路走,难不成要重新布局?亦或者老张迈出了那一步? 如果真是那样,成运是来先一步探路的,还是真要接任老张的位? 没法联系老张,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为了防止他人闲话,还是从最简单的捕头做起,倒是可以提前放在一些基本定性的要案上,好为以后升职攒些功劳。 领了行头,一套官服,一把腰刀,一个三处巡捕牌子,比张屠夫给自己的轻很多。 分配到第一伍,住处是个小院子,各有各的房间,但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本地户籍。 其他队员此时都在巡街,加上自己正好五人,听分配物资的人说,自己上一任已经平调到文职,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平步青云了,看自己的眼神带些同样的艳羡。 真正进入此间,还是有很多不适,即使自己是那个大多数人中又嫉妒又艳羡的角色。 但身在此处,如淤泥跋涉,周边臭不可闻,但前边总有些干了的平地让人歇息。 成运找了间空房,收拾干净,放了两个阵盘用来警示。 小青牛此时在门外趴着,告知门卫一声,领了进来和自己住一起。 坐在床上环顾一周,叹口气,想着再写一封信,又不知如何落笔,只好发起呆来。 自己要开始当捕头了?可这种捕头又不像是自己在话本上看到的那般,惩恶扬善,秉公执法。 揉揉眉头,拿出胖厨子的书读了起来。 听剑一说自己历心劫时,本来都要神魂寂灭,突然所有心劫被划分为无数,自己晕了过去,问剑一知道此种法门吗,剑一摇头。 能把心劫分割重新去渡,实在是闻所未闻,剑一问成运有什么线索,成运心里只记得那日默念的真言。 印象中是胖厨子书上看到的,可现在再去回忆,记不起来,翻开书,也尽是些菜谱,这也是为何自己找寨子里的厨子要了食谱的另一原因。 来回翻看了几遍,还是菜谱。 自己只会做点简单的饭食,勉强能看出菜谱确实不凡,既然看不出真言来,自己只好学胖厨子的菜谱了,反正不会有坏处。 与寨子里食谱对照着学,还可以验证一些自己的额外想法。 听到有人进院子,成运推门看见四人拱手朝自己打招呼。 为首的黄面汉子应该是伍长,长的五大三粗浓眉大眼,身后三人都比较年轻,白净小生,板着脸的青年和一个笑容满面的青年。 各人互相介绍,分别是史自,童祥齐,向尚,蒲易方。 史自先去找宋为义报告,约了回来一同去吃个饭,让三人先和成运讲讲伍里的职责。 童祥齐和蒲易方朝着成运微笑点头后,就自行出去了,留下面相看起来稍大些的向尚带着成运往三处常驻的地方去。 和伍长回来的路上已经大概知晓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也就是宋大人,若是其他处的大人,基本就是送私生子进来的闲谈事,最后混个不大不小的位置,没什么事干也没什么权力,但有一份固定的俸禄。 本来以为是外地的富商借着一点亲戚关系,送了钱进来,其他的大人安排进了三处,这种人向尚见的多了。 之前的一位同僚就是如此,送了一百灵石给都察院一位都御史。 可见到成运,用官家法门看到的是双锻骨七境的气象,比伍长还高些,史自也只是个锻骨七境的武夫。 那估计就是来拿功劳,为以后仕途做准备了。 “此处便是我们日常待命的地方,偶有任务时会通过传音阵告知我们。” 成运看见一个像碗一样的东西,里面有符阵痕迹,每个符阵触点上又有小球吊着。 向尚再指了桌上的册本,“每日我们的丹药符阵用度,接的案子都要写在上面,之后好核对,另外还有些只能个人去领的物品,比如专门的功法法门,醒铃。” 看成运不懂醒铃何物,向尚掏出一个铃铛,其上的柄和前边的铃铛一般长,正好可以握在手中。 “具体的使用方法你去领了物品就知道了。” 和向尚一同领了物品。 一套叫《法征》的功法,每到一境可领一篇。 六枚品质普通修炼用的丹药,见成运是双锻骨,多给了三枚,一共九枚。 几套法门,有简单的追踪术,大概判断修为的,用醒铃的,还有一套刀法。 一一收好后回三处,已经看到三人等在那了。 五人寻了家酒楼,伍长做东吃了餐当地的特色山珍。 吃饭时,史自和向尚坐的近些,衣着还是一身官服,偶有调侃。 另两位童祥齐和蒲易方,换了身锦服,看面料和做工可不便宜,一边谈论些权贵的逸闻,一边说些风花雪月。 吃的差不多了,史自先是端酒欢迎新人入队,大家喝了一杯,又举杯和成运碰,“成兄弟今年贵庚?师从何处啊?” 因为坐在大堂的角落,已经偷看学了点桌上的讲究,双手拿酒低一点轻碰,一口喝尽,“今年十六,师父是老家山上的道士,已经仙去了。” “十六的双锻骨七境可厉害的紧,之后还得多靠成兄弟了。”史自也是一口喝尽。 四人里史自修为最高,武夫锻骨七境,另三人都是修士锻骨五境,看着年岁都比自己大点。 成运又自己喝了一杯连说不敢,童祥齐问是哪位大人举荐的成运,毕竟宋大人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成运按照吩咐的来,自己母亲是宋大人的义姊,年少时相依为命。 父亲早亡,母亲去年也没了,只好来这里投靠宋大人,不敢攀亲叫舅父,只能喊声宋叔。 童祥齐拱手,说成运必定仕途坦荡,就转头和蒲易方继续聊了。 没在意,童祥齐和蒲易方一看就是本地权贵的子嗣,史自和向尚虽然也是本地人,但没什么背景,又没什么修炼天赋,只能在此苦熬。 第三十一章 此间光景难适 回了一人独住的院子,学了官府法门,平常的那种。 再翻看那本《法征》,倒是颇有玄妙,试着运行了一遍,竟有向神向仙之感。 剑一正要提醒,成运已经运行自己的功法,平心静气。 得问问宋大人,这功法可以不练吗。 拿出矮骗子的藏神术,习练几遍,竟然可以将自己的气息压在锻骨五境,至于能不能挡住命算法,成运感觉不出来。 站在院子里,练拳练剑,想了想还是写了封信,明日寄。 宋为义晚上喊了成运过去,交待两桩案子,一个是周王府护卫私自打伤摊贩,另一个是吏部侍郎陈源之子在清许楼争风吃醋伤了一位富商。 问了宋为义功法的事,知道成运有向神向仙之感,神情古怪问成运老张没告诉他功法的事? 功法还有什么事? 宋为义不知道为何老张不告诉成运,难道算是考验?不做多余的事,让成运自己去想。 不过还是告诉成运不修炼没什么坏处,如果修炼下去,境界越高职位越高,待遇自然也就越好。 “那和不修炼这门功法,同境界在职位待遇上有何区别?” “吏部评定会更难些。” “这功法是谁传下来的?” 宋为义提笔写了太傅二字,再挥手碎了纸张,成运拱手退下。 桑灵国太傅李启重,也是都察院院长,如今桑灵国皇帝的叔叔,还曾任职吏部和礼部尚书,桃李天下。 本能亲自坐上那把椅子,但扶持如今皇帝上位,扫平长公主叛乱,被很多读书人奉为圣人。 但宋为义写了太傅,甚至不敢写名字。 再加上当初长公主深得民心,桑灵国内依旧有明里暗里的势力重提哪怕已是三十多年前的老黄历。 先去商街吃了早就想尝尝的炒碎面,配上一碗腊肉粥,和满面愁容的老板聊了聊,说配着酿豆吃更香,周王府内就经常这般吃。 回了三处和其他四人去了摊贩家中。 胸前中了一刀,脸色蜡黄的摊贩告诉众人是护卫私吞了一半王府上买酿豆赊欠自己的账,自己要钱不成反遭了一刀,若不是躲的快些,命都没了。 临走前,成运问摊贩酿豆配碎面咋样,摊贩不解,但还是回答说自己摊子旁就有一家碎面,自己经常配着吃,味道不错。 跟着史自和向尚两人来到周王府,童祥齐和蒲易方则是去商街询问。 见到偏房管事找伤人护卫过来,已经备好了赊欠的钱和药费,史自向后退了一步,让成运接下。 按律来说,私下解决得两方人见面,但看管事的样子是不屑地带着护卫去的。 史自退后自然是不想得罪周王府里的人,哪怕是个偏房庶出公子的护卫。 成运先是拱手谢管事,再凑近说了声摊贩那日也是缺钱急用,躁了些,和护卫起了冲突,这次受伤也是得了教训。 但因为自己的急性子麻烦管事实在是感到对不住,之后一定登门道歉。 管事和护卫笑吟吟看了眼成运,张嘴不谈私吞一事,确实聪明,可这摊贩的事若是胡说,日后真闹起来,可比今日伤人的事大了。 “吴护卫也是为了府上,但无论如何伤人不对,还是得去看看。” 见到如此,向尚嘴角也往上扬了一点,自以为聪明,周王府里的人可不是其他地方的愚人,可以随便哄骗过去。 没等童祥齐和蒲易方,用醒铃传了个先回的命令,史自心里说了句小聪明,乐得看成运出丑。 管事先进门,摊贩就连忙从床上忍痛下来,又是道谢又是赔罪。 说是那日孩子得了病,急需钱,自己心急记错了府上付钱的日子,言语粗俗冲撞了梁公子,这一刀是自己活该,本想等自己好后上门道歉,没想到吴管事亲自来了。 看了眼后面眼观鼻的成运,事办的不错,换上笑容。 “是我侄子不懂事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那日正是梁公子没吃上酿豆嘴馋的慌,我侄子正要向你再买些,没成想起了冲突。” 摊贩听到这,气骂自己孩子,什么时候害病不成,偏是梁公子想吃酿豆的时候。 管事摆摆手,问孩子身体如何了,摊贩连忙说不碍事,已经好了。 管事掏出钱,“这些钱算是药费,毕竟是吴护卫伤的你,可不能不收,不然说我们仗势欺人了。” 成运粗看一眼,是之前钱的两倍。 摊贩感激收下,管事又说道:“梁公子把酿豆推荐给了梁夫人,所以还希望你早日养好身子,多做些出来,到时候还是吴护卫找你买。” 转过头去骂了侄子一声莽子,以后收收自己的坏脾气。 两边互相道歉又道谢,此事就定了个言语不当的小冲突。 管事问了成运的名字,道了声成兄弟为人不错,以后可以多多来往。 回三处记录了此案,史自和向尚想抢功劳也抢不到,毕竟只是件小冲突罢了。 成运无所谓,请了四人吃饭,算是对昨日的回礼,饭桌上五人和谐,丝毫不像初识。 吃罢饭,成运觉得还是有些饿,又回商街吃了份炒碎面,这次拌着酿豆吃,味道确实不错。 旁边一个妇人领着孩子递给成运一份酿豆一份炒碎面,回去只需要热热就好。 酿豆是妇人丈夫做的,现在躺在床上养伤。 碎面是妇人老爹炒的,现在正把钱推回给成运。 成运摆摆手,起来拱手道歉,妇人老汉惶恐不解,成运笑笑。 虽然是此处光景,但于理于法皆是不实,自己只能以此来弥补理法上的亏欠了。 即使摊贩一家不理解,甚至觉得是天大的恩情。 当然摊贩的酿豆能多卖些出去实属意外收获。 分了一半给宋大人,被拉着又一同吃了些,宋大人不会做,是成运照着之前学的食谱,自己尝试做了些,味道不错,不过偏咸,宋大人吃不惯。 问成运能不能喝酒,摇头表示自己年龄还小,宋大人笑骂自己十六时已经开始支身抚枕了。 看成运满脸疑惑,笑两声掩盖过去。 喝的有点多管不住嘴,实在是小子做事漂亮,比当初老张漂亮多了。 “明天要去清许楼调查,有什么想法?” 成运吃完炒碎面,把剩下的豆子扒进嘴里。 “吏部陈侍郎之子,身份确实尊贵,但那位富商做的是矿材生意,和户部兵部都有交情,我只能查到这些,不过这种案子怎么到我们三处手上?” 宋为义很满意,没有妄断事情本身,而是从后面的背景着手,站在另一高度上自然看到的东西更多,也不会出现很愚蠢的错误。 “一处丢给我们的,总巡捕曾是镇府将军手下的千总。” 意思很明了,富商背后有镇府将军。 清许楼是艺间,一种供曲艺傍身的男女展示才艺赚取营生的地方,不过还有些所谓高雅的行目。 争风吃醋就是这所谓高雅了。 “还是得去了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离开宋大人的院子,转角走上半刻钟就是三处院子,宋大人还真是孤身一人惯了,只好喝酒和一点风流事。 拿出张屠夫给的牌子,自己能得知很多事情,全靠此物,因为寨子里的有些情报是可以分享给自己的,为什么桑灵国外寨子里的情报可以查到这皇都? 矮骗子告诉过成运,他们的那位大人是浊流清漾,布一国非为权,仅为扫一方浑浊。 早上自己本就是打着询问附近商贩多得些消息,坐在那吃碎面时看出了老板相较于其他或多或少的幸灾乐祸更多些担忧憔悴。 正要询问时,怀里张屠夫给的牌子一热,一个商贩放下担子,问小兄弟买不买书,不急,先看看再决定。 翻开递来的一个话本,上面写了摊贩关系,周王府偏房管事和伤人护卫都姓吴。 买下话本,附赠了个小册子,是个小法门,激发可以找到一处地方,每日都变。话本上还有清许楼比较详尽的介绍,以及陈侍郎和富商的一点情报。 再从宋为义这里知道了镇府将军,能得到这些东西的掌管者,会是谁呢? 成运觉得这比读书有意思多了,可惜很多东西与自己的想法相悖,到时候若是有些取舍,难免不会再有类似心劫的磨难。 得多做做饭了,宋大人就是个很好的尝膳。 第三十二章 清许楼 先去了侍郎府上,问了三公子在清许楼。 史自那边传话过来,富商也去了。 啧啧称奇,这些权贵就是和常人不同,说不定过去都握手言和了。 路过卖书画的商贩,卖的是些清许楼里艺人画像,摊子离清许楼不远。 有本册子,本来是买画的赠品,可一幅便宜画都得十两银子,成运好说歹说才用三十文买下小册。 册子上写了清许楼的来历。 是曾经一位王爷喜好曲艺书画,当时此类行当又称不上高雅,因此王爷化名徵礼,在当今清许楼的位置上摆了台子。 白日作画写词,晚间赏花唱曲,又精通各式乐器,引起诸多人模仿。 把王爷画的玉树临风,一身白衣,拿把扇子,挎把剑,作愁思远眺状。 之后就是些话本上的老桥段了,比如喜欢上一位民间女子,收了一位喜好曲艺的江湖侠士。 另有些扮猪吃虎的情节也是引得旁边买画的女子羞笑。 后面还有鹂鸣榜,不分男女,仅以曲艺类别作榜以分高低。 还是桑灵国会做这类生意,之前在无银城就见识了不少。 比如散香飘上下两层的醉金楼,桑灵商会开的,其中金字非是指钱财,而是蜂的别称金翼使,不过醉金留金倒也说的没错。 临近清许楼,成运也算是见了大世面。 一座青白玉山浮空而起,下面是湖泊亭阁,云雾缭绕,走近了看竟有游船来往,山下并不黑,抬头是一轮琼白玉做的明月。 水,木,山,亭互叠互嶂,在柔和月光下如大家水墨。 有几处上山的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环绕天上琼玉。 成运道明来意,一位淡施脂粉的女子欠身行礼,在前侧缓步领路。 路上仅能看见月光下的游船灯火和亭楼尖角,给了客人充分的空间。 上楼时,下方似月中蜃景,有幽径山石树木分割,似天上星河,各有光辉。 云雾缓动间,又是另一番景象,随着一步步登楼,好像完成一个循环。 感知周边符阵涌动,成运感慨有钱真好,不说整座清许楼,就山底挂着的月亮卖了,都能把一头猪送上寻隐。 进门看见四人公事公办,请了两位各坐一边,已经由向尚记录好了。 成运拱手打招呼,找了空位坐下看记录册。 陈侍郎的三公子叫陈卓觅,富商叫谭洱。 争执起因是当日琴榜第二的女子琴师姬影弹奏一曲《玉楼醉》,表达相思之感,这时就得台下众人往上丢钱了。 并不是俗气的真金白银,而是形成灵石的灵液在似凝非凝时的雅物,被称作白凝露。 丢在台上会缓缓散开,台面有个符阵吸收白凝露,到了一定量后会形成不同样式的灵石雕刻。 全由台上表演之人给出诸多样式,再由观众撒白凝露在不同位置上的多寡决定。 那日两方丢钱,陈卓觅丢的是一古琴样式,嫌弃富商丢的窈窕女子俗气。 谭洱本来打算让步,可听见那陈侍郎之子说了句箪食瓢饮,采不逮市豚,辱骂自己行当,立马丢了一倍的白凝露上去。 陈卓觅见状下不了台,家里老爹可不会给这么多钱,有点后悔。 可此时不能落了面子,找身边好友借了些许勉强凑上,压了谭洱一丝。 谭洱可不惯着这些所谓皇都公子,又以一倍压,还不望掏出一句压箱底的话: 兰撒战疆香彼岸,漆朱毛颖竟折戟。 掏不出钱,又说不过一介商人,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气急用手中二阶法宝的扇子打出两道灵力,谭洱虽然防护不及,但有一件贴身内衬是三阶宝贝,仅受了些内伤。 陈卓觅用了法宝有些后悔,其中后怕居多。 谭洱受伤倒也没生气,商人的精明告诉他两个字,快走。 然后清许楼公事公办,找了官府。 这事自然归都察院管,先是分给了一处,后面又丢给了三处。 倒是有小道消息说一处总巡捕先找了陈侍郎,侍郎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让公事公办。 别看是打过仗的兵,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也是不含糊,装傻就丢给了三处宋为义。 因为宋为义是都察院下属六处里最没人的。 见同僚不说话,成运才不会傻到这种时候开口,又翻开册子看琴榜第二姬影。 画师笔法不错,画的女子面带轻纱,眉目思愁,纤纤玉指轻撩琴弦,如青葱点玉,还有一首诗言: 点脂熏陆悬丝溪,痴儿入梦呓玉人。 弄月绣影未惊蝉,倒使稚笑清入耳。 虽然不通音律,但看了画上女子不真切,又有诗句赞叹精通琴艺,有机会倒还真是想见一见。 成运一怔,笑着摇头,清许楼确实会做生意。 那本来只是客人间的小冲突,清许楼表面上公事公办,不失公允,何尝不是一种造势。 一是给自家琴女涨了名气,二来又隐约透露些背景惊人,不怕惹事。 不信?看看陈侍郎的儿子也得乖乖坐着协商。 陈卓觅面无表情,但眼睛不时地扫一圈可以看出内心并不平静。 再看谭洱,带着些无奈,和童祥齐说着些什么。 给向尚眨眼示意童祥齐和谭洱是什么关系,低声告诉成运,童祥齐的父亲和谭洱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 童家定居皇都有近五百年,历代童家人有做文官的有经商的,算的上城里一流的世家。 童祥齐的父亲是童家庶出,但在外经商,说话多少有点声音,想让自己的儿子走官路,所以来三处混些功劳。 这次清许楼到底是一处嫌麻烦甩给三处,还是童家有人使了力,成运看不出来。 至于去寨子上面的情报那问,不想去。 并不是抹不开脸面,而是非亲非故,总归是要还的。 再看童祥齐,以晚辈的身份,躬身站在坐着的谭洱旁边说话,时不时两人笑一声。 又对蒲易方使了眼色,蒲易方连忙堆笑,过去拜见了谭洱。 陈卓觅嗤笑一声,因为蒲易方是自己少时同窗,更是因官府草药遗失一案丢了户部侍郎位置的蒲啼庶出。 蒲易方也不在意,因为侍郎嫡出从来就看不起自己,父亲被降了职后,只是更看不起罢了。 何况外人的看不起哪有家里人的看不起更伤人心? 见这都察院的伍长不作声,陈卓觅实在无法忍耐了。 本来被父亲逼着来此,自己只好耐着性子表示一番,就算比不上二哥官场如鱼得水,起码也要证明自己不是个蠢货,配得上侍郎嫡出。 可现在要我陈卓觅如何? 一来就立马给谭洱道了歉,仅是一点轻微内伤,这不没几日就神采奕奕了? 不仅道歉彰显侍郎嫡出气度,又给姬影姑娘写了封信对自己失态作了解释,不是更显风度? 蒲易方不理我就算了,你一个三处伍长? 越想越是气急,再看一个少年面貌的小巡捕捧着清许楼册子津津有味读着,更是难忍,大声呵斥史自,“你们还不定案,在这不花钱享清许楼的福吗!” 被吓了一跳,成运不懂陈卓觅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再看伍长,脸色铁青。 陈卓觅道歉时史自就在旁边看着,是专门等自己到了后才不情愿说了不好意思,然后就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给侍女一封信转交给姬姑娘。 就算当着官府的面道歉了,可此案中另一方没有管事的在这,你和我着什么急? 何况一路上来就看了侍女,茶都没喝一口,老子享的什么福? 但终究是侍郎的儿子,自己只是个小小伍长罢了。 起身拱手,讲了得等清许楼能管事的来,说明白那日有何损失,自己这边才能定案,不然不合规矩。 成运感慨史自不亏是多年的伍长,平心静气的功夫确实值得自己多学,怪不得别人夸伍长手上送出去的缝叠带能把都察院围一圈呢。 谭洱也出来打圆场,“之前都是误会,但既然公事公办,我们还是得等清许楼一方到场,好让都察院的兄弟记录清楚才好上报,陈公子多担待。” 发现是自己露拙,冷哼一声,不好说清许楼的不是,只能自己闷声坐下喝茶。 史自看陈卓觅不再撒气,心里看不起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权贵公子,有幸见过陈侍郎二公子一面,待人客气,让人如沐春风,和这什么三公子天壤之别。 面上还是陪着笑,让成运不要再看热闹了,去找清许楼的管事问问什么时候能来。 领了命令喝光茶水,出门问等候的侍女,侍女欠身,领着成运去找清许楼里的管事。 众人谈话的房子在一片竹林中,走了一小段路后,到了一间三层的阁楼,很多衣着亮丽的男女进进出出,很是忙碌。 进门正要上楼,一位青年男子从楼梯下来,侍女喊了声管事,那管事带着和谭洱相似的笑容,拱手道:“官爷对不住,实在是有些事拖着,抽不开身,这就和您一同去。” 成运拱手说没事,基本就是走个过程,两边已经解释明白,就是误会。 管事示意侍女退下,和成运并行,“小兄弟可是史自老哥的新巡捕?” 这你都知道?成运落后一点,拱手说:“多亏伍长关照,才能有幸进清许楼一回。不知管事?” 青年管事说道:“自家兄长和史自曾是同袍,自己和史伍长见过几面。” 还有这层关系。 成运不知道青年管事给自己说这是何意,只好恭维几句。 进了门,先是给史自道歉,再给谭洱和陈公子抱歉,毕竟史自代表的是官家。 陈卓觅见来的是楼里的三级管事,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还是起身还礼了。 谭洱则认识这个管事,姓宁,七面玲珑,清许楼和外面的一些麻烦事都是派此人出来。 传闻还是清许楼后面某位的义子。 可今日这种场面需要此人出面? 史自先是请管事坐下,寒暄问候后,提了一嘴管事兄长最近如何了。 宁管事拱手说兄长旧疾恢复的慢,但精气神好多了。 史自哈哈大笑,说闲暇了一定提酒拜访,哥哥喝不了,你这当弟弟的得多喝几口。 成运看史自是真高兴,书上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确实来的真切。 书?这几月来好像是一本未读,又写了两封信里面只字未提,坏事了! 隐风肯定会写信问自己,前一段时间可以用不方便搪塞过去,近一月可没有任何借口。 实在是读书对成运来说就是抄书,虽然须弥物里有纸笔,可最近不好拿出来,时间一长就彻底忘记了,怪不得最近心情还算不错。 第三十三章 宋为义 拍了下脸色不安发呆的成运,让和侍女去取那日记录损失的账目。 回神过来心里暗想这是让自己离远点好不要挡着人家叙旧拉近感情。 无所谓这般,跟着接过管事信物的侍女出门。 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幽静阁楼,里面有阵阵琴声,另有婉转歌声传来,唱的是首词: 金玉莫击兰剑,残阳勿伴夜风。琼宇层叠一迸碎,月桂平痕震斧去。寒锋一点出。 蕴身遥笑空踏,天门只为灵开。赤槿枝折抚颤叶,三趾悲鸣跌羽渊。箭冲至斗牛。 听词的韵律,词牌名是破阵子,不知道是何人所作何词,成运未曾抄过。 先记下来,之后再写信问弟弟,证明自己没有抄书但还是在尽心尽力学习的。 本以为侍女会领自己进去,但她转身朝着从楼里出来的人点了点头示意,径直走向下一处阁楼。 原来只是路过,歌声顿了下,换了首曲调哀婉的词。 进了一处守卫森严的院子,侍女交上管事信物,说明来意。 对方朝着成运拱手,回身拿出了那日阳泽源的账目,成运对着上面一一抄下,等对方按了印章,道谢离去。 路上翻看了下,有些桌椅摆件的损坏,还有那处院子阳泽源停运一日的亏损。 损坏有近一千灵石,停运亏损竟有三千。 成运咂嘴,什么时候自己有钱了也开个一样的,不求清许楼这般大,有那处院子就好。 随后可惜地摇摇头,就算一一照搬,也没法赚钱不是。 两方等史自一一收好记录,有印章的按印章,没有的按手印。 当日三位在场顾客,清许楼管事,陈卓觅和谭洱以及三处一伍。 成运看了记录详略得当,给足了三方脸面,挂满红色手印章印的记录册,再看众人和睦笑着,心满意足,想到之前摊贩的案子,成运也发自内心地笑了。 如果另一方不是周王府内偏房护卫,摊贩案甚至到不了都察院。 成运忍着不笑出声,还是偏房护卫。 童祥齐奇怪看向和众人一般开心的成运,自己是家里上下打点了这次功劳,正好够格先平调文职再升职,走文官一路,基本就是吏部那边了。 可这新来的小子看之前不像是蠢人,为何这会笑得这般开心? 看到童祥齐瞅自己,拱手表示祝贺,脸上笑容不变。 回了三处找到宋大人,炒了剩下的碎面,拌酿豆,这次宋大人不喝酒了。 听讲述案件前后,宋为义往嘴里拢了一口酿豆,含糊不清问成运为什么没拿了此次功劳,还能得个不小的情面。 嬉笑说道:“这不是有宋大人罩着,升官迟早的事,不差这点。” 宋为义扯开了说:“小子还是看不上这等事?为摊贩打抱不平?” 不说话算是默认,宋为义也不催成运,自顾自又往碗里挖了一大勺酿豆,还是这甜口带丝辣的适合自己。 这次炒的碎面干一些,脆香,配上软糯甜辣的酿豆确实很好吃。 成运把碗里碎面倒进装酿豆的罐子里,在宋大人瞪眼怒视下吃了个干净,喝口茶水抹嘴巴,看向大门方向说道: “既然是这么个世道,那我不会为此愤懑悲伤很久。” 宋为义看着转头过来双眼明亮的成运,“但我心里不得意,我就会记着,因为这两件事并在一起,就是错的。” 成运又喝了口茶水,“若是哪日与人饭后闲谈,同桌的人听了我这么个谈资,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说习惯就好。” 抽出牛嘴剑,剑身微鸣,“习惯你个娘咧,也就是本身气力不够,若是有斗转星移翻天覆地的功夫。” 浑身修为直涨,入了锻骨八境,“你看是我习惯这个世道,还是这个世道习惯我。” 不好意思地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叹了口气,“这样也不对,隐风应该知道咋做,到时候听我弟弟的就好,我只管力气活。” 给成运添满茶水,宋为义只可惜这壶里不是清许楼里顶了天的灼乌酒。 宋为义反问成运:“你现在不是就在习惯?” 端坐身子,成运看着这位宋大人:“是在习惯,但不能就好。在习惯是因为我刚入此间,百年来千年来明里暗里的规矩如此,挣脱不得。” 此时院子内,一老一小两个捕头收拾好碗筷坐直了身子。 “不能就好,若是哪一日我能改变些许,哪怕只是溪流改道的一块石头,天风吹过的一棵小树,我也会心心念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成运看着宋为义,这个已经当了数十年巡捕的老人,即使面相是个颓废中年。 “若是说习惯就好,把自己丢在这所谓规矩里,好像站在很高的地方,和所谓规矩一同压着下边,装作云淡风轻看着新进门的人,又是叹气又是得意。” 对宋为义拱手说了句没有刻意的意思,成运打了个比方。 就好比混迹很久的女校书,看着院里壮汉在鸨母的要求下逼迫新人,还要在那莺莺哭几声。 再跑去安慰新女子,说几声过来人的话,劝着习惯就好。 老顾客换了新欢,又要背地里骂几声喜新厌旧,哀叹自己命运。 成运吃了两颗丹药,气息增长未停,到了锻骨九境。 宋为义欣慰地看着成运,一如当年有个片街老捕头看着新入行的自己,只不过更有期待。 本身是流民,记事起就已经跟着一大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漫无目的走着,饿了就偷些其他人吃的,直到有人饿到受不了,让一群小孩还了偷吃的东西。 无父无母的小孩什么都没有怎么还,旁边围起孩子们的人都明白。 那会还不叫宋为义的小男孩见过那个场景,立马掏出藏了许久削尖的木棍,朝人少的一边冲撞过去。 扎烂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腿,一群孩子有六个趁乱跑了出去。 那些人也不追,小男孩只知道围起来孩子的哭声渐渐没了,可能是自己跑远了吧。 快饿死的孩子跑得又能有多快呢。 饿疯了的大人哪有心思管几个小孩呢。 实在走不动了,身后之前跟着的小孩也只剩下了一个,脏兮兮地看不清脸,一直拽着自己的一缕衣角,没拽断也是奇迹。 有什么吃什么,两个孩子也是饿惯了,吃不了太多东西,一路上的草皮树皮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谁还管那些,路过两个都荒了的村子,野狗都不来的地儿。 男孩扒拉出一块硬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寻了几近干涸的溪水慢慢泡软,和另一个孩子分了吃光。 两小孩也不知道方向,只听得之前队里有人说过,往早上太阳升起来的地方走,那儿有个叫桑灵国的地方,有神树保佑,没有灾荒。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的路是不是对,两小孩最终走进了一处有人的村子。 村里是一群桑灵国附属小国的逃兵和家眷以及一些流民,打仗打了很多年,这里也陆续收留了近三十人,老弱病残皆有。 灾荒好像没有在这边蔓延,山还是绿的,水还在流,所以就有吃的。 一个好像有点身份的男人把两小孩领回了村子,小女孩好像是个哑巴,一直拽着小男孩的衣服。 得知了大概,男人记起了之前有一波二十几人的流民,见面就抢粮食,甚至咬人,可血肉之躯怎么挡得过刀枪。 摸了骨龄,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收留两人在自己名下,正好媳妇不能生育,也算了个心愿。 男人姓宋,是个小伍长,媳妇生病,不让回乡探望,就跑了出来不再回去,给男孩起名叫宋为义,女孩叫宋为情。 媳妇嫌弃不好听,乡里人嘛,凑合凑合得了。 大概住了有四年,外面总是说停了停了,不打仗了,可总是有各样神通在附近山里爆开,弄得村子里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打算逃离。 宋伍长一家子,媳妇去年因病走了,埋在附近山上,生前很疼爱两个孩子,尤其是不会说话的宋为情。 看了眼懂事做饭的孩子,宋伍长拿出多年未用的大刀,细细磨利。 收好媳妇的牌位,领着两孩子上路去桑灵国,那儿有桑灵树护佑,起码比这安全。 宋伍长带着两个孩子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一道火石砸了下来,村子不再,甚至无人哭喊。 拉着孩子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 一头火红色有三人高的秃鹫嘴里嚼着个依旧喘气的人。 宋伍长之前看到过相同的服饰,是桑灵国的随军修士,那人已经没了斗争之心,满脸都是痛苦扭曲,慢慢没了声息。 秃鹫一只眼里插了柄剑,可能就是那修士的,身上也多有伤痕,但宋伍长只是个锻骨武夫。 现在后悔离村晚没有任何用处,怒吼一声让姐弟俩快跑,自己提着刀冲了上去。 这次宋为义以为自己的姐姐依旧会拉着衣服,可跑了几步回头看去,爹已经被秃鹫大妖踩碎在爪底,姐姐站在原地流泪。 下一瞬,大妖眼睛插的那柄剑飞起落在姐姐手中,宋为情浑身慢慢枯槁,就好像回到了那日两个孩子找东西吃的样子。 剑锋逐渐出现裂痕,一道剑气澎湃至极,那大妖丢下嘴里咀嚼的修士,慌乱飞起,只见剑光一闪,蜕身大妖形神俱灭。 宋为义踉跄跑到姐姐身边,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把衣角塞进姐姐干枯的手中,哭不出任何声音。 姐姐轻轻捏了下宋为义的衣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是一道剑气斩出。 听到一声不甘的嘶吼后,那柄剑化为了齑粉,宋为情也彻底没了气息。 把父亲和姐姐葬在了娘亲旁,拿了父亲的刀,姐姐衣服上的一角。 呆立墓前一日,宋为义又挖了个墓,丢了自己的衣服进去。 随军修士身上除了贴身内衬,宋为义全都扒下给自己用着了。 三年过去勉强练了个双锻骨八境,之前就有爹打的武夫底子,能入双锻骨还是靠着修士无主须弥物里的功法。 大多东西不认识,不敢乱用,只好离开埋葬家人的山头,朝太阳升起的方向去,听爹说那里有桑灵神树。 第三十四章 老捕头小捕头 张莽,娘走得早,家里有个当屠夫的爹,颇有家资。 送张家独苗上山学武,好让张家出个武举人,当个官,别像自己一样,当个没前途的屠夫。 可惜张莽还没学出个什么名堂,自己就被征召当兵去了。 好像张家人确实有点剁砍的天赋,张莽刚练个锻骨,他爹就当了个不大不小的百总,还有一身拼杀下来的炼血武夫修为。 照这势头,说不得以后能当个外千总,混个九品官当当光耀门楣。 可惜,战场变化无常,张爹死在了一道法术之中。 张莽下了山,一路跑到最近的官府。 小吏说尸首别想了,只有一身穿过的衣服,还有五灵石的抚恤金,毕竟是个炼血武夫,军功快够到外千总正九品了。 想哭不知道到哪哭,只好回去立个衣冠冢,风风光光办了葬礼,自己又回山头练武。 差不多十五岁的时候,一身武夫修为到了锻骨巅峰,甚至出师前一天自然而然入了圆满。 老师父为此还给了张莽十个灵石奖励,毕竟自己只是个一辈子突破不了的炼血九境。 不知道去往何处的张莽记起老爹的遗愿,考个武举人当大官。 于是揣着把常用的大刀,下山去找最近的城镇。 走的有些饿了,路边寻个小摊点了份包子吃。 看路另一边树荫下脏兮兮的同龄人可怜,要了份包子送过去。 那人嘶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听说外边打仗打的厉害,自己如果考不上武举人,那等上一年十六后,再去参军,也能当官。 吃的有些噎,宋为义不好意思地又向那个白净的少年讨了碗水喝。 吃饱喝足,讨出一枚灵石感谢少年,宋为义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银两了。 张莽看见一颗灵石,喷出刚进嘴的水,火速看了四周,赶紧把灵石推回宋为义怀里。 我的娘咧,这是碰见世外高人了?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互相道明了来历。 宋为义才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桑灵国,到了溪来城外边,离那颗神树还有半月的路。 找到了神树干什么?宋为义回答不上来张莽的问题。 拍了拍宋为义的肩膀,等我张莽当了武举人,你来我旁边做个副官。 到了京城,官府告知二位早就没武举人一说了。 两人虽然修为够了,一个锻骨武夫圆满,一个双锻骨八境,但年龄差了一岁,宋为义甚至没有户籍。 但是现在国家打仗用人之期,两个好苗子不能就这么放走了,先丢去衙门当个小捕头,又给宋为义办了桑灵国皇都的户籍。 张莽和宋为义分开去了不同片街,毕竟张莽是溪来城的户籍,两人不好分配到一起。 一年后,张莽选择了继续查案,宋为义听了片街老捕头的建议,选择去当杀妖的随机修士。 那个老捕头给宋为义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是对是错,但张莽那小子比你适合留这里。你脑子直,但不蠢,不会在战场上白白丢了性命,不如让张莽在这里闯,你去随军杀妖,之后回来在这皇都也是多份门路,更能看看张莽是如何做的。” 一个皇都本地人,当了大半辈子最普通的捕头,看着这个眼里全是孤苦,却不恨世道一点的惨淡孩子,分别的时候喝了很多酒,老泪纵横。 对世道没有任何希望的人,又怎么会恨这个世道呢,宋为义还能活着,可能仅仅是因为爹和姐姐用命救了自己吧。 所以张莽离开桑灵国时,问宋为义能否做个他姐姐孩子的来历身份。 宋为义认识张莽三十年,没问原因点了点头。 其实张捕头没想着有朝一日能用上,因为自己要回来太难。 只是想让宋为义有个活下去的念头。 在片街的老捕头去世之后,在自己这个胡作非为到处惹祸的兄弟离开之后,在宋为义一眼望去尽是无趣的桑灵国皇都之后。 在那个见了桑灵神树抱头痛哭一次,再未去过树宫的宋为义之后。 不知道给成运添了多少茶水,害的成运跑去茅厕很多趟。 看着成运说了很多,宋为义第一次感觉自己就像片街那个带自己的老捕头,总是眯眼笑着,虽然很老,但腰杆永远挺着。 问过那么累为什么,老捕头总是笑着说自己凭本事养活了一家人,又养活了你个小兔崽子。 老捕头爱喝酒,所以去世之后,宋为义爱喝酒。 张捕头爱风流,所以离开之后,宋为义爱风流。 好像这样会让宋为义觉得可以在人间多待一会,不至于形在神寂。 如今有了个成运,借着姐姐儿子的身份来历,自己又像老捕头,还有张莽的期望。 那宋为义或许可以多待会。 更何况这个成运说出来的话,让宋为义很开心,更期待。 拍了下桌子,成运说老宋啊你别倒了,又不是你喝酒,茅厕墙上的黑猫只要我去就盯着我瞅,是不是你藏的猫妖啊。 宋为义听见老宋呆了一下。 片街老捕头,是宋为义本家,自己也喊他老宋。 不倒了不倒了,夜深快去睡吧,一身修为也到了锻骨巅峰,明日起来找我,送你件贺礼。 成运顿时喜笑颜开,那敢情好,宋大人的东西不可能差了。 等到成运离去,宋为义拿出壶酒,本来是留到张莽来了再一起喝的,老宋送的。 仰头喝完,再低头晃晃酒壶,里面剩的几滴酒滑来滑去。 酒滴滑至壶口,宋为义浑身气息瞬涨。 酒滴回到壶底,又是那个因为飞升地战场留了隐疾的颓废中年,迟迟不能破镜的入身辟髓双圆满,更是个数十年的老捕头。 剩下的几滴酒往嘴里倒了倒,又舔干净壶口,砸吧砸吧嘴。 很想张莽这个好兄弟啊,毕竟以前没有打的过他的时候。 近日没什么好案子落到三处手里,成运稳固锻骨巅峰后也开始琢磨着圆满了。当然抄书不能不抄。 弄明白两国之间的炼丹和符阵不是共通,各有各的传承,只好向老宋求了间炼丹和画符阵用的隐蔽屋子。 至于需要的炉子和阵盘,白来师父倒是给了一套,算不上好,但也是市面上的主流货。 白来师父说倒不是没有好的,只不过成运现在还不算真正的徒弟。 宋为义奇怪成运还有这等天赋,让出自己院子里一间密室,观看了一会后摇头出门。 虽然不会炼丹画阵,但眼力还是有的,只能说成运万幸可以勤能补拙。 可惜在半月后,成运没耐心再炼丹刻阵了,除了巡街和一些简单的案子慢慢累积功劳外,即使成运每日勤练功法,可境界一直顶在锻骨巅峰不得寸进。 剑一不是此处天地之人,对一大境有巅峰圆满之分是闻所未闻,问了紫不才也是一样的说法。 内灵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成运丝毫无法在戒指内感知到内灵的存在。思来想去只能去问问宋大人了,毕竟宋大人好歹也是个蜕身修士寻身武夫。自己如果想双锻骨圆满破镜,前人经验还是得问问的。 听了成运来意,宋为义道出自己疑惑,那日成运理清心中所想,念头通达,本应直奔圆满,为何在巅峰停下。另外他看成运浑身灵力气血雄厚,不亚于一般的双锻骨圆满,但气息和灵力气血运转依旧是巅峰境。 五行阴阳灵根?宋为义看成运费力使出不同属性的灵力,自己虽然见过多属性灵根,但没有成运这般齐全的,另外哪怕很少见的五行灵根,属性之间的转化也没有像成运这么困难。 成运尝试几遍,依旧不能加快转化的速度。 大呼奇怪,宋为义告诉成运倒不能说必然是因为转化阻塞进不了圆满,不过可以通过丹药符阵一试,行不通了再换其他方法。 符阵提供五行阴阳的灵力环境,丹药则加快转化速度促进灵力流转。两人商量一会觉得可行,成运问了价钱,两手一摊。 没钱。 宋为义笑道:“这点存余我还是有的,下次记得还我就好。” 苦着脸,又得欠钱了,还是不欠不行,不还不行的那种。俗话说债多不压身,但真要背上了,压不压身不清楚,心里天天惦记倒是真。 得亏我成运人还行,讨人喜欢,不然上哪儿借这些宝贝去? 领了一件普通案子,宋为义估计照这种速度能名正言顺拉到自己身边作随身巡捕得近一年,问成运急不急,成运说当然不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钱供弟弟上学了。毕竟弟弟的修炼也得要钱不是。 想到一种方法,宋为义不怀好意笑道:“如果你有了蕴气炼血的实力,倒是有个办法,你先到圆满再说。” 安文郡主的灵宠百眸貂喜好捉弄人,但还未通人性,下手不知轻重,得炼血武夫的体魄才能抗住,近日百眸貂神态萎靡,御医说是心情不佳,倒是可以让成运去试一试。 第三十五章 蕴气炼血 成运拿着炒勺,另一只手翻着一本被油浸透的书。 胖厨子给的菜谱上很多食材自己听都没听过,好在有食材的食性描述,可以勉强找一些代替。 寨子里的那本菜谱成运已经练过手了,上手不能说不快,专用尝膳宋大人都夸赞自己烧的饭菜好吃。 可惜自己修炼,炼丹,符阵的天赋都还不错,起码比烧菜强,不然做个厨子把弟弟喂得白白胖胖也是挺好的。 勉强做出一份炒肉片,书上的味道成运不清楚,反正做出来的远远比不上寨子菜谱的味道好,也没有胖厨子做的好吃。 不过胖厨子好像没有做过这菜谱上的菜。 自己现在得当捕头,回不了家,不然得好好问问胖厨子,这菜谱是个什么来头。 或许胖厨子祖辈里出过一个顶了天的大修士,可恨这胖厨子给祖上蒙阴了。 之前倒是从胖厨子的菜谱里掉出过一页纸,上面写着些如何讨好雍容妇人的方法,末尾还来了句此间盛景,非在前后金银也。 不懂,给矮骗子看过,矮骗子感慨世间竟真有此等高人? 找成运借去认真抄下了,说有朝一日一定拜访这位独行一道的高人。 反复做了几遍,又换了不同的食材,终于勉强比得上外边一般客栈的好吃了。 估算了下此次食材的价钱,相较于前面普通家畜来说贵了很多,毕竟有些是从凶兽身上切下来的。 成运琢磨了一下,如果照目前做的几道菜来说,食材蕴含的灵力,或者气血一类的东西越多越好,那么菜的品质更加接近于胖厨子菜谱上的菜? 另外还要考虑材料本身的食性,是否符合要做的菜谱。 可惜胖厨子的菜谱上没有描述菜品的味道,也没写那些自己未曾见过的食材来历。 甚至用的都是一些烹饪上的行话,成运自然也没听过,问过一些周边饭馆的厨子也同样没听过。 收拾好灶台,打算炼丹刻阵,刚出门就感觉到气海有一丝很难察觉到的涌动。 至于为什么成运感觉到了并且立刻转头接着做饭,是因为那涌动出的一丝是炁流。 连着做了很多盘炒肉片,直到自己吃撑,满足地感觉到增长极其细微的炁流在气海中的存在。 成运砸吧砸吧嘴,没想到胖厨子祖上的菜谱还有这等功效,难不成胖厨子祖上是从天外天流落到这里的? 这样也勉强能说通为什么上面的食材闻所未闻了。 自己买的相对比较好的食材已经全进了自己肚子,再粗略估计了下花的钱,成运苦起脸来。 虽然炁流有增加,可相同食材做出的菜品相对于第一次吃来说效果微乎其微。 肚子其实还能再塞些进去,可上一盘吃下后等了片刻依旧没有感觉。 当然也有自己察觉不到的可能,但既然自己都感觉不到炁流的增长,再吃自然也没有意义。 大概吃了近十头凶兽的肉。换来的炁流增长对于目前自己气海内的灵力来说,九牛一毛里的九牛一毛可能都远远算不上。 之前突破到双锻骨巅峰,想着炁流可以随着气海内灵力的增加而变多,可叹天不遂人愿。 不过灵力气血的运转倒是比之前快了不少。 再翻了翻后面的菜谱,样式繁多,有些甚至需要不同的控火控灵法来烹饪。 细看法门甚至有心神不稳眼前恍惚之感。 不免觉得前路艰难,望不到路往何方。 成运稳了稳心神收好菜谱,几日里附近自己能买到的最好食材也就这些了,各大商会倒是有妖兽往上的食材,草药之类,但对于成运来说,有点可望而不可及。 归拢修炼艰难想放弃的念头,成运用剩下的食材做了饭给老宋端去。 吃罢饭就可以尝试着用两人之前想的方法来突破到圆满。 摆好阵盘,成运口含丹药盘膝坐在其中,宋为义放好各类属性灵石后激发了符阵。 感知到周边灵力逐渐充盈,阴阳五行七类灵力飘溢。 成运吞下丹药,引导药力散布全身后,先将自身略微有点紫金色的灵力分化成五行和阴阳,再以五行相生,阴阳两仪的基础运转。 直到全身灵力变成五彩与黑白两条泾渭分明的川流。 宋为义感知到周边灵力不再纷乱不堪,而是开始互补互足,甚至激发阵盘里的灵石灵力不减反增,隐约觉得不对劲。 成运本想先将五彩川流逐步转化为木属性灵力,再开始加速转化,可五行川流竟然和身外的灵力互相牵引,引得自身五行相生不稳。 只能平定心神,缓慢引导自身和符阵笼罩范围内的灵力逐渐稳固。 宋为义在外边看得心惊胆战,期间有几次甚至想找机会破了符阵,以自身修为护住成运经脉带他出来,最终还是忍下了。 哪怕是宋为义都不敢以自身灵力与身外灵力共鸣,成运还好只是在符阵笼罩范围之内。 细细梳理后,成运终于是将内外灵力形成了一条川流,不敢松懈,把黑白川流引出,又开始进行缓慢疏导。 等内外两条川流稳固后,成运发现根本不可能把五行或者阴阳转化为单一属性的灵力,尝试了一次后,两条川流甚至有逸散的趋势。 紫不才乐得在戒指里看热闹。 自己不像剑一没有记忆,为何这片天地有巅峰圆满,天外天没有,这是很久远之前的一番争斗后定下的规矩。 符合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至理。当然其中的大道之争更在于天地下的天地,人还算不算得人。 不理解成运为何到不了圆满,但这散道归道沉寂于天地之间的热闹还是看的明白的。 剑一知道这番景象是散道归道,可也只能干着急,戒内有层看不见的禁制,别说冲进去,就是靠近都难。 成运慢慢有点昏沉,实在是维持两条川流太过于耗费心神。 这般下去等到自己精疲力竭,要么身外灵力冲入气海炸开来,要么自身灵力全部涌出,气海干枯经脉衰败再修不得道。 尝试用炁流搭建首尾好将两条径流连起来,可惜太少并且总缺了些什么。 突然间感知气血之力滋养经脉穴位,温润因为灵力与身外相连造成的经脉损伤,成运心一狠,又拉出一条赤红川流与身外流淌,正是气血之力。 宋为义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条红线环绕成运全身,隐约有金芒紫芒出现。 可自己手头没有精血一类,自身精血又不知有没有用处,更不谈两者毫无血脉关系,贸然送了自己的精血进去只会害了成运。 突然看见成运背后的剑飞出,没一会那头自己觉得奇异的小青牛流着豆大的泪被那把剑赶了过来。 小青牛对准成运昂头,牛身上几处破裂涌出青金色精血,宋为义甚至闻到了芬芳,情不自禁想要抢夺那股精血。 剑尖直指宋为义。 一怔后立马清醒过来,宋为义紧守心神,惊异于小青牛到底是何物。 成运刚把气血之力扔出去就后悔了,没有源头的川流如何继续?哪能像灵力一样外界可以补足。 好在自身气血还未枯竭之时,有一股天生亲近的精血涌入赤红川流,勉强稳住了当下。 分辨出是小青牛的精血,成运不敢拖延。 先以炁流搭桥,又抽出几丝灵力和气血以互融,虽然不能凭空生出炁流,但也能让五彩,黑白,赤红三类互相依存,奈何炁流太少。 费力思考,心神越来越昏沉时,看到从炁流间流出一丝自己原本紫金色的灵力。 立马以赤红为界,炁流和原本紫金灵力为桥,将五彩和黑白两条川流连了起来。 不是两条河通过互相碰撞连了起来,而是类似于同心结,线线分明但又丝丝相扣,相扣的那一处便是炁流与成运原本的灵力。 炁流为基,紫金灵力为延伸,构建出一方奇异。 宋为义看到自己很难理解的一幕。 符阵内突然现出五彩,黑白,赤红三条粗绳般精纯至极的灵力气血围绕着成运。 突然符阵内灵力一空,小青牛被迫交出了一滴清澈透明的心血,全部进入了成运体内。 成运气息也是一瞬进了双锻骨圆满,下一瞬就成了蕴气修士炼血武夫。 不是时刻紧盯符阵内成运的变化,宋为义根本不可能察觉到那一瞬双锻骨圆满的气息。 在成运进入双锻骨的一瞬,不知何处的一幅古朴书卷上写着锻骨圆满第一的地方出现了成运的名字,下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一路道的牌匾下,一个蹲在阶梯边上的人狐疑地抬头看了眼书卷,摇摇头又逗弄起了地上的蛐蛐。 符阵盘已经碎裂开来,成运闭着眼微低头盘膝坐在中央,周边灵力已经空无一丝,小青牛昏死了过去。 查探那头奇异的青牛还有气息,宋为义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喊醒成运,反复确认之前成运有那么一瞬锻骨圆满的气息,依旧觉得不真实。 成运内视经脉穴窍,之前突破时创建的景象已经在气海内稳稳运行,自己随时可以使出五行,阴阳,气血,炁流以及紫金灵力的任意一种。 但单一属性比如金,木,阳之类还是得慢慢来,不过比锻骨时快多了。 再运行一个周天,成运感知自身多出很多经脉穴窍,里面灵力气血缓缓流淌,都是之前呼吸法未涉及之处。 意识沉到戒内,对着紫不才抱拳,意思不言而喻。紫不才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帮成运继续创造他的功法。 第三十六章 府案首 宋为义等了半个时辰,见成运气息沉稳,那头青牛也醒了过来幽怨地趴在那里流着眼泪。丢了几件掩盖气息和预警的阵盘,自行离去了。 大概过了六个时辰,成运睁眼,运行一个周天的自创功法,很是满意。 传出一些紫金色灵力给小青牛,不是自己的,而是从戒指里来的。 自己全身的灵力加上紫不才根本不可能完善成运蕴气炼血的呼吸法,成运不管紫不才快要逸散的灵体,起码自己在戒指内是比这紫不才高上一等的。 一人一灵快要油尽灯枯时,内灵传出庞大灵力补足了一人一灵。 成运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又求了更多精纯灵力用来补足小青牛,甚至还划出一片区域存下了大量灵力,那内灵都一一默许了。 这次终于不是亏本买卖了,可惜这些东西不能用来还债。 看小青牛有了那股灵力后气息平稳回复,甚至隐约有巅峰的迹象,成运才放下心来。 送入牛嘴剑里一些灵力,成运和剑一谈论这片天下关于圆满一说。 剑一根据目前自己能记起的片段,明确告诉成运天外天并不存在圆满这一巅峰上的境界,更不用说如何到达圆满了。 不过对这片天地的生灵来说,如果到达圆满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若能境境圆满,甚至更圆满,好处更甚。 脑海里浮现刚进戒指内时紫不才一闪而过的错愕神情,成运觉得剑一所言非虚。 此次一瞬入圆满一瞬破镜是因为自己重新梳理了自身灵力运转的方式,下一境又得如何圆满只能留待自己蕴气炼血双巅峰了。 临走前剑一还告诉成运,天外天很难做到灵体双修,但在这片天下虽然说不上比比皆是,但好像比天外天容易许多。 成运配了几方生血的药喂小青牛吃下,突然记起胖厨子菜谱里有一个和牛肉有关的菜品。捏了捏小青牛的后大腿,满意地笑出声。 小青牛此次因祸得福,境界恢复到了筑基巅峰,虽然亏损了精血心血,但还是有补回来的希望的。 送出精血最大的原因还是当初林老魔用半数神识下了禁制,至于心血完全是因为自己没反应过来。 那条红线就以莫大引力偷了过去。 一看到成运不怀好意的笑,小青牛立马昂着头给成运看心口的伤。 暗骂自己畜生,怎么能惦记好兄弟的肉呢? 只好再找找了。 既然已经入了蕴身炼血,找机会打些妖兽应该没什么问题,有用的炼丹,肉用来吃,剩下的卖钱,成运只觉得未来光明无限。 等见到老宋,问了哪里可以打妖兽赚点钱。 宋为义奇怪地看成运,“近十年皇城附近早没什么成精的妖兽了,就算有也是有名有姓有籍的妖修,哪能让你随意打杀,还想卖钱?” 成运傻眼,忙问商会里妖兽材料又是如何来的,“大多是从国境内一些大山大林里打来的,更高阶点的得在境外了。” 哭丧着脸,问自己破镜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宋为义笑道:“其实没什么用,在桑灵国除非你入了蜕身或者寻身,该忍着的还是得忍,毕竟...” 看宋为义向皇宫努嘴,成运只觉得无奈。 如果在紫苏国,不说需要其他能力技巧的行当,单是到了这一修为,只要算官府的人,一份固定的俸禄还是有的,当然该干的活一点不能少了。 麻烦老宋找些二阶炼丹师符阵师的传承,账自己可以欠,人情也是。 既然能炼丹刻阵,为何不用这赚钱呢? 看见成运尴尬的笑容,宋为义只能苦笑摇头,自己倒是收集到过这方面的传承,不用还,反正自己用不到,送给成运就是。 汗颜收下老宋递来的几枚玉简,大概翻看一遍基本都是流通的丹方符阵,差不多有五六人的经验之谈,算不上高深,但对成运来说很够了。 离去前宋为义记起来好像有处可以勉强算得上让成运赚钱的地,自己得先询问过后才能告诉成运具体细节。 谢过老宋,两人商定成运还是以双锻骨七境示外。 接下来近三月里,成运基本都是巡街办案,炼丹刻阵,再就是练剑练拳以及日常的修练了。 当然炼丹刻阵对成运来说是水磨工夫,所以花费的时间精力也是最少,毕竟自身修为最重。 另外读书抄书也少不了,隐风除了比较重要的事会写的多一些,其他事都是一笔带过,不过书单是必不可能忘记的。 最近对隐风来说比较重要的事当然就是紫苏皇城的府试案首。 圣人书院里专管考试一类的先生告知还未考取秀才的学生,院内童生试的成绩可以当作县试一用。 府试就得皇城内所有书院统考来决定了,两试都过才算童生,才有参加院试的资格。 院试,带个院字,所以只有通过院试有了功名才算真正入学,才叫作生员,也就是秀才。 院试也在一定程度上算作一道门槛,用于分辨算不算得上是个读书人。 张灵儿还没能通过童生文试,本就是因为隐风才去试试,进了房子白纸铺开没写几笔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更何况张灵儿本身走的就是武人的路,入圣人书院主要还是因为隐风在这。 期间那所谓同窗对张灵儿示好不成,来了句娃娃亲想以此激怒两人,不成想张灵儿一跃近身,一脚踹跪那个同窗,让他多说几遍。 隐风本来怕张灵儿不开心,但那位同窗被逼说的次数越多,张灵儿好像越开心,还故意让大声点,生怕附近的人听不到。 直到看见先生快步走来,隐风才上去拉了张灵儿过来,装模作样告诉张灵儿这样不好。 张灵儿连忙点头,说这事咱俩知道就行了,噎的隐风说不出话来。 这事虽然在信里一笔带过,但成运可是看了好几遍,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之后就是隐风去参加府试,拿了第一,皇都府案首。 直至此刻,书院内才有寥寥几人知道了隐风是那位朱元圣人的关门弟子,是昔日明月的小师弟。 也是那日,隐风见了师兄一面。 帖经杂文对隐风来说如同每日的复诵写字,再简单不过,各院批改的先生都给了上上,另评数句诗言以示上上中的上上。 但策论一场,争论颇多。 策论题为三纲之臣纲,考生大多以三纲再辅以五常,互引互证,佐以国之稳定,民之安定,其中优劣多在引经据典,详略得当。 本以隐风之才,即便拿不了第一,上上等自然不在话下,可阅卷先生和大臣看了隐风的策论,开始争论起了上上等中的上上,还是下下等中的下下。 清新飘逸的笔墨下,写了对大部分读书人来说难以接受的字句。 前董圣人设三纲,奠为君臣,父子,夫妇之义,后世诸圣渐补,继以至今。臣处君,君何以处臣?殊君又异臣,何以处之?父子,夫妇亦然。今惟臣纲,则君臣处何为?无非国盛,百姓安之。人主昏聩,臣为国谏说,得诛死,则纲为君纲乎?反亦一也。 是故圣者,君臣一节,守其职,君失之,臣意不羞。圣人亦言,人无完人,圣人亦犯其过矣。臣失之,王者以轻重罚之,理所当,不可置纲于事之上,若主圣尚好,若昏聩,所苦为难,国也,民也,天下也。 其中用古今事典论证,正反皆有,详略得当,单说文笔,确实上上之选,但其中含义,对大部分读书人来说,如同犯理。 即便这里是圣人书院,推崇开陈出新,畅所欲言。 即便这里是紫苏皇都,当今圣上曾站在皇宫最高处,以皇言昭告天下: 若朕未安天下民心,皆可取而代朕。 众人吵的不可开交,圣人书院的山长甚至把这事传到了宫里。 那位圣上轻笑一声,问了身形依旧有点佝偻的酸书生,给个什么评? 酸书生哈哈大笑,满脸欣慰,哪怕先生会先板着脸教训自己这个当师兄的,再去教小师弟多想想。 先生也会因为小师弟提出与自己相悖的见解而开心不已。 自然是上上等中的上上了。 圣上说朱圣关门弟子的风格可更像自家先生啊。 酸书生皮笑肉不笑,已经代师收徒了,还是关门弟子,让不了,除非云圣不嫌弃。 不嫌弃什么,自然又是朱圣关门弟子,又是云圣关门弟子了。 自家先生应该是不介意不嫌弃的,可不止这片天下的人,还有天外天的人,尤其是一些读书人,可最见不得这种行事。 先生与朱圣的关系,可不止简单的添补学说而已。 圣上问酸书生接下来去干什么,酸书生扶着望台栏杆,眯眼看皓日。 自己不是好弟子,更不是好师兄,这片天下先生的传承又全在自己身上,只好去请先生来这片天下一趟了。 先生在这片天地传道,后因种种导致一个最重要的阳神散道在这天下。 苏问看着酸书生的气象如同破烂絮袄,各类天地气力进进出出,无时无刻不被压覆,可这破棉袄里却有一方印章即是封盖又是保护。 所以酸书生直不起腰来。 当然到底是因为天地压覆直不起腰,还是因他自己之前作为直不起腰,只有酸书生一人知道。 作为云圣的弟子,尤其本身更是一国帝皇,苏问更看重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对之后产生的果,而不是见人就言,忙着被风吹走。 酸书生确实做错了,可现在又能如何挽回,更何况听了先生的几番话,苏问对酸书生只有可怜可叹,生不起一丝愤恨之意。 招呼侍卫递给酸书生一块乌骨,酸书生看着面前这个面相威严却是少年的帝皇,认真拱手躬身谢过。 最大的敬意不是送给自己这三趾乌骨,而是自己当时害天下人族失去仅有的一位显圣后,苏问出面保全了自己性命。 第三十七章 赚钱门道 见了小师弟,嘱托多想想多看看,当然策论写得没有问题,但可以更好。 张灵儿知道酸书生的大概身份,以为酸书生是个顶了天的读书人,恭敬行礼问道怎么样不读书但能读好书。 酸书生笑回了一句,和隐风一起就可以不读书但能读好书了。 张灵儿觉得在理,不亏是顶天的读书人。 感觉到师兄心情不错,隐风询问了诸多不解。 师兄弟两人谈了一天后,酸书生拜见了圣人书院山长,长聊后来到了之前不敢来的地方。 酸书生看着圣人书院圣庙里列在末位的先生雕塑,跪伏在地久久不得起身,气海中那枚印章好似也在散发着悲痛和愧疚。 印章下好像压着什么。 给哥哥写好了信,盯着张灵儿读完书,明日先生是要考校的,就算是走武童一路,在圣人书院也得读书过些规定的考试,这个规矩还得说到当今圣上。 紫苏书院多是权贵子孙,圣上曾亲临考校当时学生,不成想除了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其余都是浑浑噩噩,混时度日。 再到圣人书院,虽然武童少,但其中竟有人一字不通,写个自己的姓名也得看台上先生眼神行事。 而读书的更是可笑,不准练武浪费读书时间,练气一课更是少得可怜。 破阵书院则是与圣人书院相反。 回到皇宫的苏问大发雷霆,令人奇怪的是没有管紫苏书院如何如何,对圣人和破阵两个书院倒是大大批评,责令整改。 从那之后,圣人书院就有了这个规定,不过对武童的要求更严格些,对童生来说更像个过场。 修炼倒是允许修炼,可如果因为贪图修为而过不了测验,惩罚要更重一些。 张灵儿终于读完书,回答完隐风提出的几个问题后,就撸起袖子轻敲隐风。 不敢用力嘛,打坏了咋办,“你啥时候修炼啊,真听酸...你师兄的,等水到渠成嘛?” 隐风吃痛躲过,看见几位同窗从修炼的屋室走出来,脸上带着突破的兴奋神情,无所谓地回答张灵儿: “修为有没有不重要,反正师兄说会有。就算没有了,不是还有我哥吗,听说我哥都锻骨七境了。” 看见张灵儿又撸起袖子,忙补充道:“当然还有灵儿啊,这么厉害,已经锻骨三境了,当时候肯定比我哥还厉害。” 满意地点头,摸了摸兜里还剩的银两,拉隐风吃饭去,他吃猪肘子我吃猪耳朵。 成运把信给老宋看,手一直指着童生府试案首,还是紫苏皇城的。 宋为义恭喜又恭喜,最后实在受不了成运追着让他看,丢了禁制躲在房里平心静气去了。 不过成运的弟弟确实是个好读书种子。 紫苏国的情况宋为义不清楚,但只读书一道比桑灵国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桑灵国皇城要拿个府试案首,抛开权贵互通,上下打点的腌臜事,也是极为困难的。 偌大的国都出几个看的过去的读书种子还是没问题,毕竟那桑灵神树可不是什么摆设。 既然在紫苏皇城能拿府试案首,那么放在桑灵国,起码也是百年里首屈一指的读书种子,只要稍微玲珑一些,六部尚书必然跑不了。 宋为义感慨,老张真是好眼光啊,娃娃亲选了这么个前途光明的,别提还是紫苏国的光景,更是锦上添花。 被赶出来的成运激动心情不减,又给小青牛说了几遍,碍于关系,小青牛只能不断点头,好不容易等到成运倦了,才敢躲进草棚把自己埋起来。 感知小青牛恢复的不错,成运也放下心来。 那日突破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强夺一滴小青牛的心血,目前只能归为本能了。 毕竟没有小青牛那一滴心血,自己多半落个浑身残破的后果。 隐风那基本不用自己担心,即使酸书生离开了,弟弟也该自己长大面对一些事了。 就比如策论那场,阅卷先生们前后抉择不定一事连学生们都知道了,可见其中争论之大,对目前的自己兄弟俩,这种事还是不要碰见的好。 收拾好心情,成运尝试炼了一炉二阶的丹药,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不过比上次进步了很多,可惜自己穷,不能多炼积攒经验,刻阵也是如此。 老宋告诉过自己,桑灵国兵部手上有个直通战场的传送阵,那处是汲龙疆域的边境,有很多小妖在其中,多是锻骨炼血的妖兽,偶有强脉。 问过老宋妖兽是否只走武夫一道,老宋夸赞成运有问题就问,不怕丢人,细心讲解了一番。 妖兽,或者叫妖族,当然有练气的妖,不过相对于人族更少。 妖族里有自己对境界的称呼,但人族这边就按照武夫的境界对应实力叫着了。 而且妖族虽然也是吸收灵气,但练出的气力和人族相比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到时候去了也得小心些。 成运又向老宋问了许多,毕竟此次不是自己一人去,还有兵部的一些修为和自己差不多的,不止问妖族如何杀,还问如何和同行的人相处。 一一了解后,成运备好要用的丹药符阵,小青牛不能带去了,背好牛嘴剑,静等老宋通知自己。 兜里没有一分钱的成运找老宋借了一百文当做这几天的饭钱,没有再去之前摊贩的那条商街,每次去都不收自己钱,不好意思。 找了几家商会挂上自己炼的丹药,昨日好不容易炼出一炉二阶丹药,可惜品质也只是勉勉强强够市面上的货,自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了。 此前炼出的一阶能卖的丹药到目前也只是堪堪回了本。 至于卖符阵赚钱对一阶符阵师的成运来说还是很难的。 相较于炼丹一道,符阵入门更轻松些,这就导致一阶符阵师比比皆是,虽然说不上烂大街,但比靠手艺吃饭的工匠一类好不了多少。 每月的俸禄不少,但顶不住成运又炼丹又刻阵又炒菜的花费。 赚钱无路,成运只好寄希望于宋大人了。 毕竟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个从四品不是? 更何况还是都察院的从四品,一定情况下比得上六部的正四品甚至从三品了。 另外成运还惦记着老宋说过可以提功劳的事,算不上案子,是去哄哪个郡主的灵宠来着,灵宠名倒是记下了。 百眸貂,属于灵兽一类,灵兽天生神异,通灵性但难通人性,修行方式和人族妖族都不同,但也有修成妖族的先例。 百眸貂因为全身花纹像自己的眼睛而得名,通体雪白,性好动,毛发是很好的炼制材料,常在身边陪伴对自身精纯灵力有很大的帮助。 林老专门有本书是讲灵兽一类的习性药用,成运背得滚瓜烂熟,因为自从成运抱怨林老编写药材一类从不写价钱后,林老认认真真表明了大概的价钱,毕竟价格时有波动。 而成运能把这类书倒背如流很大程度是因为灵兽全身是宝,很值钱,真的很值钱。 大概了解了安文郡主和灵宠之间的详细,估算了下那只百眸貂应该是常在皇都,此处灵力对它太过驳杂,短时间还好,长期下来就会导致性情沉闷,毛色暗沉,无精打采。 解决方法很简单,调一味清新的丹药配上精纯无属性的药材喂服,再刻个精纯灵力的符阵让百眸貂多待几日就好了。 基本无人知道这种方法是因为他们不觉得此处灵力驳杂,毕竟此处是桑灵国皇城,又有桑灵神树,灵力怎会有问题? 成运之前听本地人骄傲谈起国树,用问仙踪看了看那棵真正意义参天的桑灵神树,确实神妙,但和灵力驳杂不驳杂毫无关系。 百眸貂这类灵兽需要的不仅是灵力精纯,常待的地方也不能有过多不同的人变动。 另外林老书里还提过一个玄而又玄的猜测,灵兽通灵,但通的不是人的灵,更像是另一层面的灵性。 成运估计和林老猜测的情况有关,可是百眸貂这种灵兽尤其好动,不可能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久待,为何会在安文郡主旁待到自身灵力驳杂呢? 看来只有去借几根毛的时候才能知晓了。 收到老宋的传音,成运告诫小青牛不要惹事,乖乖吃草就好,有问题就往老宋院子里跑。 其实小青牛的伤势和修炼关系不大,只要待在自己身边就会慢慢痊愈,估计和紫金灵力有关。 老宋领着成运先是进了兵部,又传送数次,才看见了同行的人。 人数挺多,大概分两批,一批站得端直,五人一行五人一列,加上前面领队的三人。 另一批零零散散站着,偶尔有三两人互相说话,气息比行列明显强上不少。 看到成运和宋为义从传送阵里走出,行列一批站立不动,只是扫了一眼,另一边走出两个领头的,迎着宋为义进了旁边一个屋子。 成运向朝自己走来的三人拱手,那三人里气息最强的锻骨巅峰上下打量成运,见是个锻骨七境,让身边的同伴和成运交谈,自己和另一人自行离去了。 留下的是个锻骨八境,两人互相介绍一番,成运知道了那队行列是兵部出的人摆练一套军阵。 另一群十五六人是随军修士的备修,既有行伍之人,也有一些武院的学生。 修为最高的是个炼血六境的武夫,边军出身。 此处是桑灵国边关鹂鸣关,早先用来抵御从汲龙疆域来犯之敌,是桑灵国最靠近汲龙疆域的城池。 第三十八章 伍长对老宋的怜悯 和随机修士稍微熟络了些,这次算是历练性质的任务,前去清除一片区域的虫妖,平均大概有锻骨六境的实力。 形似蛆虫,体型肥胖,善遁地,是从上面那片天掉下来的。 虽然叫作妖,但远没有一般锻骨妖兽的灵智,更依本能,虫的本能只有进食与繁殖了。 老宋传音告诉成运一些细节,可以单独行动,但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在固定地点留下标记,表示自己性命无忧。 另外不会有前辈随行,生死自求。 至于那队行列,好像会有几个修为高点的随军修士暗中保护,毕竟选的都是些锻骨三境的兵卒。 有人出来分发了册子,详细讲述了那片区域,一座山,前后四百里,曾经有很多白色长尾猿在山上繁衍,后来被虫妖或赶或吃,基本看不到了。 此外山上多产玉石,不大值钱,但其中上品是做阵盘的好材料。 众人确认无误后,成运跟着备修一队先行出发。 到了地方,各人分开,有三两成队,也有一声不吭直接冲进去的。 成运环顾一周看留下来的人没有想和他一起的,等进了差不多一半后,成运叹口气才进去。 成运还是想和别人搭伴的,毕竟勉强算个照应,等差不多熟悉后再自己一人出发会好些。 在山边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成运稍往里走杀了一只落单的虫妖,大概两人长,白色甲壳覆盖全身,缝隙处有粘液渗出来。 处理过很多妖兽,成运倒是没有觉得不适,这些虫妖虽然构造和一般妖兽不同,但其内有个类似妖丹的东西被兵部的人叫做虫核,境界不同大小不同。 另外虫的甲壳经过清洗炼制也算不错的护甲,还有毒囊以及口器都有人收购,兵部此次也会收购各人收获,要么换作功劳要么换作灵石。 除了毒囊无法保存外,其他的东西都被收进了须弥物里。 成运手上拿着虫核把玩,像一个被虫啃的四面漏风的石球,散发出的气息与周边灵力格格不入。 之前老宋讲过,这些虫核好像有专门的使用方法,兵部按锻骨六境一颗虫核兑一颗灵石,功劳又是另外的,可惜只是兵部,无法等同于都察院。 按照兑换比例,每一境翻一倍灵石,那么锻骨巅峰就是十六灵石,成运难掩开心,瞅准方向往山中心掠去,还债有望了。 途中击杀了近十只虫妖,催动了几处阵法告知外边自己还活着,成运赶在天黑前到了山中心一百里方圆的边上。 找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调整浑身灵力饱满流畅后,成运运转问仙踪仔细打量起前面一片区域。 自己能感知到的就有近百锻骨巅峰的气息,这还是是中央边缘,再往里应该还有更强的。 记得炼血一境的虫核值六十灵石,成运平静了下即将到手灵石的激动心情,挑了只锻骨巅峰的先试试。 说不上剑招,成运只会简单的基础剑式,仗着自己的修为,很轻松的杀了两条缩在一起的锻骨巅峰虫妖。 旁边还有几条普通的,感觉没什么难处,成运直奔一条落单的炼血一境。 斩杀的还是很轻松,成运挥了两下剑,心神问剑一这虫妖是否认识,为何这么...弱? 剑一努力回忆了一下,一无所获,但对成运的实力处在何种水平还是有点认知。 说不明白成运为何会有现在接近普通蕴气六境的实力,但每次灵力收放之间与一般蕴气七境无异。 武夫体魄也因为木匠给的功法,稳压同境,差不多有个炼血四境。 两者相加,成运可能已经有单压任一蕴气或炼血八境的能力,所以斩杀除了抗揍外的鼻虫没有任何问题。 鼻虫?成运感知剑一心生迷茫,缓缓沉寂了下去,也不再打扰。 既然对自己实力有个简单的认知,成运开始赚钱。 炼血的虫妖每高一境多十灵石,可惜不是锻骨上的翻倍,成运杀到了炼血四境,才逐渐感到了阻碍。 成运以剑为介,覆盖灵力穿透虫妖的甲壳,砍断关键部位,可四境的虫妖已经能抗住自己近十剑,明白剑一为何说这虫妖抗揍了。 勉强打死一只落单的五境虫妖,成运决定就在附近游走击杀五境以下的虫妖即可。 再往里如果杀死一个六境虫妖耗费大量灵力,得不偿失不说,如果出了什么变故不好应对。 此次出来兵部限定时间是十日,成运废寝忘食,从刚开始用剑,到后几日用拳。 刚突破时的境界虚浮之感转变为沉稳厚实,功法运行的不顺之处也发现了许多,回去之后可以进一步完善功法。 另外这十日里有一个现象让成运十分在意。 生灵不谈修为,身魂一体,可这些虫妖除了本能外,成运丝毫感觉不到魂的存在,但一片地方的较高境的虫妖被杀后,就会有新的冒出来,好像永远杀不尽一样。 为此成运专门清出一片来,亲眼看到一批批普通虫妖蠕动到这,互相吞噬喂出个高境虫妖。 翻遍林老的书上都没有任何相似的记载,只好等回去写信详细问林老了。 老宋提前在城门口等成运,问了收获,算过来差不多有两千灵石,苦恼地看成运问道:“能少点吗,不好糊弄啊。” 坚定摇头,把牛嘴剑递给老宋,回去了再还我。 宋为义知晓这是栽赃到自己头上,苦笑摇头。 卖给老宋再分批售卖?成运觉得可行,其他锻骨七境差不多有个两百灵石的收获,自己是双锻骨,五百不过分,挑出大些的塞给老宋。 登录的看见是都察院那边要的名额,清点了下五百灵石正好,问成运要不要把甲壳之类的材料也卖了,粗略估计有两百左右,成运忙掏出来对应的甲壳。 回头得让老宋把这些材料也收了,卖不出去的话就找老宋少要点灵石。 巡街,解决稀松平常的案子,修炼,炼丹刻阵烹饪,这样重复单调的日子差不多一月有余,尤其是在桑灵国,尤其是自己的伍长是史自。 童祥齐和蒲易方同时平调,官职相同,都察院里的剥校,是从各类收集到的情报中抽丝剥茧寻找线索的文职。 倒不是说两人足够聪明,而是剥校里有足够聪明又识相的人。 何况现今天下太平,皇宫里的那位又不太在意官员如何如何,都察院正是最闲的时候。 对上下官员的监察更多在于一些人为自己谋取路途的时候,哪能真正求个清正廉明。 史自吃痛摔倒多年,对个中来往深谙其道,手下巡捕高升乐得高兴。 人不去追讨和自己身份不符的东西,自然不会烦扰难过不是。 更不用说,一个个自己送出去的高进同僚,见面还是得喊自己一声老伍长。 有事上门去,也会好言好语,落不了情面,互相帮衬。 所以史自活的比宋大人自在多了,起码史自和大多数人是这么认为的。 宋为义忙着和安文郡主府来往,不过最近郡主府里进了个四阶丹师,新进的炼丹后秀,有望五阶,同意试着帮郡主解决百眸貂的问题。 所以一个双锻骨七境的小小巡捕,就算有宋大人举荐,也得往后排。 烦闷之余多喝了几壶酒,散开神识听到几人谈论史自,叹口气摇头,哪怕是个伍长,也躲不过别人觊觎。 没过几日,史自被赏了丹药,可以稳进锻骨九境,又被升了片街衙门总捕头,维护一片县城大的区域治安。 可在史自眼里,宋大人小肚鸡肠,听了自己和别人吹嘘的胡话而心生嫉妒。 在家里气急骂了几句,冷静下来后,顿悟一般明白宋大人的意思。 原来是给成运那个狗崽子让位。 除了是宋大人的子侄,还有什么背景? 何况还是义的,血脉关系都没有,更何况他宋为义有个狗屁背景? 除了当初随军杀妖积攒下来的功劳,比其他处的几位大人差远了。 于是老伍长各处走动,终于靠着多年帮衬缝叠带的交情,把自己平调到了一处的伍长。 甚至还兼了个伴练,多领一点俸禄。 史自再“回头”看宋为义,带了点自得,带了些怜悯。 自己若有入身圆满辟髓圆满的修为,凭借八面玲珑,人情来往,都察院副院长只是自己仕途的台阶罢了。 暂时没伍长好像对三处一伍没什么影响,哪怕现在只剩两人,各项事务照办无误,甚至很多事更简便了些? 觉得好笑,成运无所谓谁暂时代这个伍长,终于有了老宋的准话,三天后去郡主府。 正要找老宋详细谈谈,向尚面带悲戚地告诉成运,史自死了。 刚做一处伍长不到半月,上面丢下来个任务,押送一批罪官家眷流放。 史自知道这是上面给自己一点功劳好坐稳伍长这个位置,就是得走远路比较麻烦。 告别家中妻儿,史自想着回来的时候买些那边的特产,尝尝鲜,长长见识,说不定能让儿子萌生走四方当大官的壮志。 本来是个走过场的任务,不成想有队盗匪杀了出来,直到自己横档的刀被劈断,史自才发现对面领头的远不是自己望气术看出来的锻骨六境。 然后就是尸首送回,家人哭丧,祈求官府别给个办事不利的处置。 遗孀领着孩子找昔日同僚,好些的给点银钱,其他的都是闭门谢客了。 第三十九章 无关却重要 老宋听成运说史自,狐疑说道不是调任片街衙门的总捕头了吗,喊向尚过来听他支支吾吾解释了前后,包括对宋大人的猜忌。 叹口气,让成运有时间去祭拜下,再给史自家人一些钱财。 宋为义又找了些人,用不多的人情给史自求了个无过。 这样史自家里能拿些抚恤金,孩子如果之后想要入仕无需担心父辈资历的影响。 已经想到会有大多数人认为是自己的手笔,甚至自己做的这些也会被有心人找出来大肆宣扬,再配个猫哭耗子。 可该做的还是得做,就像成运说的,习惯归习惯,不能就好。 给向尚几枚丹药,让多努力努力早日到锻骨七境,然后支走向尚,给成运说了史自前后。 听老宋说过后,成运只觉唏嘘,问老宋给的钱算谁的名,老宋本想说算两人的。 可一想到可能出现有人因为自己送钱,以所谓道理逼迫母子交出金钱,还得骂自己两句,算成运的吧。 至于郡主府里,之前去的那位炼丹后秀,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找了个郡主灵宠不敢过度喂药的理由,还算是体面地离开了。 毕竟对一国而言,五阶炼丹师还是很重要的,哪怕只是有可能,甚至可能性极小。 仔细问了老宋百眸貂近日的状态,得知和之前一般无二,成运拍着胸脯向老宋保证绝对没问题。 就是到时候要打赏小子了,需不需要给老宋美言几句,好当个副院长之类。 无奈笑笑,老宋告诉成运,桑灵国内赏赐是赏赐,功劳是功劳,各有各的说法。 丢给成运一块玉牌,上面存了共两千五百灵石,宋为义已经找到了下家,分批次出售,定金已经收了。 若是兵部那边收剩下的这些勉强一千五灵石,但在其余商家那收购价就多了一千。 这还是宋为义按市场上的收购价来算,如果加上宋大人的威风,少不了再拿一千,可惜宋大人没有那个脸。 开心收起牌子,成运心里突突直跳,咧着个大嘴嘿嘿笑,这可是两千五百灵石! 加上之前的五百,整整三千! 如果黄金就是三万两! 够隐风上很多很多年圣人书院了! 看着傻乐的成运,老宋又递给成运一个牌子,上面有一百灵石的份额,让成运去钱会换成黄金份额的牌子给史自家里人。 第一次进钱会,成运拿出须弥物里的三百灵石存牌子,自己又掏十灵石换成黄金存进给史自家人的牌子。 这些钱只要史自的妻子不傻,日后生活断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进了四合院,周围尽是素缟。 成运走进灵堂,上香祭拜,史自妻子带着孩子拜谢,问了名字,先是一惊,脸色瞬间冷下来。 成运心里叹息,恭敬回礼,等到周围人少了,递上玉牌,再朝着史自灵位遥拜,看了眼懵懂的孩子,转身离去了。 史自妻子等到少年走远,才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自家丈夫这么多年,总还是有一两个知心好友,告知过自己此次官府本就定的办事不利,是宋大人求来了一份无过。 不懂官场里的弯弯绕绕,起码以她这个妇人的见识,外面传言说上面调离史自,为的就是给这个前来祭拜的少年让路。 可这少年上香时脸上悲戚不似作伪。 送来的钱牌后面还好心附了封书信,大概是财不外漏,两不相干的意思。 院子里再没有外人,妇人茫然看着丈夫灵位。 从史自院子里出来后,成运催动之前卖书小贩给的牌,找到牌子指引之处,是个当铺,问木讷汉子史自一事前后需要多少灵石。 木讷汉子一怔,沉默一会后脸色古怪要了一百灵石,告知成运一日后再来。 自家的活都是自家人用,哪需要用钱买卖。 不过上面下过命令,如果持有这牌子的人来要情报,需要先以秘术和上面沟通。 心中烦闷,成运到常去的饭馆要了炖肘子和白皮面,拌在一起闷头吃。 听到有人坐在自己对面,成运抬头,是向尚。 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碗,又看了小二一眼,示意向尚要不要来一份,向尚沉默摇头。 继续扒饭,快吃光时,对面向尚嘶哑地问成运,宋大人是不是知道史自会出事,才会调离史自去片街衙门? 吃干净碗里的饭,成运没有回答,反问向尚,重要吗? 向尚苦笑,确实不重要,宋大人不需要自己如何看他,成运也是。 但一个小小伍长又能挡了谁的路? 看向尚面漏悲戚,成运觉得不该那般回答,向尚还是很尊重史自的。 “和你想的八九不离十,但更细节的宋大人也不清楚。” 向尚看向成运的眼神好像在祈求什么。 又后悔不该告诉向尚了。 摇摇头,又问了一句重要吗? 向尚泄气,拱手谢过成运,微低着头失魂落魄离去了。 又要了碗白饭,把剩下的肉汁拌进去吃干净,成运并不怀疑向尚对史自的情感。 重要与不重要,在史自一事上,对向尚来说是与他自己的将来,更甚者与他自己的命去比。 但对成运来说,重要吗?重要。 因为成运不需要用命去与事情的真相对比,甚至成运可以做到更多。 所以花钱买消息,不是为报仇雪恨还史自一个清白,而是为自己心中那口吐不出去的闷气。 还有史自孩子看向父亲灵位时的难过,史自妻子看向自己的恐惧。 既然这件事里,有人借为成运让路的名义来杀害史自,那就是与自己有关系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想必与史自一事相关的人突然出点什么状况,大部分人应该会理解的。 第二日牌子指引的是处学塾,里面一位八九岁的孩子天真烂漫递给成运玉简,上面详细记录史自一事前后。 临走前,小孩补充了一句,史自的孩子天赋不错,蜕身有望。 回头用望气术看小孩,与一般孩童无异。 五处总巡捕严通义子调任伍长的命令已经下发了。 另外老宋管的三处下共六伍,其中一,三,四,五共四伍的伍长都有调动,新来的伍长都是有军方背景。 成运若有所思,老宋并不站队,但不妨碍其他人因为老宋随军修士的身份来将他定为军方背景,毕竟这是大多数人最擅长也是最容易擅长的事。 不管这些明显和自己搭不上边的消息,成运没法按自己的想法去追根寻源,但谁让杀的,谁杀的,对目前的成运来说是近在眼前。 万颂,炼血四境武夫,在边军的时候以流民头颅充当盗匪,被治罪。 押送时逃脱,之后一直在边关一带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也和部分官员暗通款曲,收钱办事。 这次是受了史自当兵时结怨过的江骓钱财,杀了史自。 江骓现在没有官职,动机是嫉妒。 成运看着手上情报冷笑,之前离去时,那小孩说史自的孩子有望蜕身。 这是想让自己拿老宋帮史自的情义去换更多消息,亦或者挑动自己去帮史自孩子为父报仇? 成运找老宋要了份外出的差事,从传送阵直奔史自遇害的边关,按玉简上的消息找到万颂。 无视万颂看见自己身上都察院巡捕行头时的错愕,以及感知自己修为时的不屑,成运一拳废了万颂修为。 不理会万颂的咒骂,成运仔细盯着万颂脸上的各种细节。 万颂被成运盯着发毛不敢出声,就看见成运拿出些东西用手自己搓捏,不过一会就捏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皮。 惊恐地看着成运翻动自己藏身地方的一切,找到了自己做生意的诸多信件,正要出声求饶,就看见成运一剑挑了自己手脚经脉。 成运不管万颂撕心裂肺地求饶,而是拿下其身上的须弥物,破开后里面有自己未找到的和江骓的信件。 翻看发现是边军常用的密语,大概意思确实是杀了史自,十颗灵石。 和其他信件对比,成运发现这万颂有时会要求委托人多付钱。 理由很简单,以信件威胁,至于一直以来不被灭口,一是因为要的不多,二是其有位义兄,如今是兵部掌固。 又是兵部。 对着万颂的笔迹按密语写了封信,成运拿了一件万颂的衣服,看万颂和自己差不多高,一剑取了万颂的狗命。 信件来往的勾当,从杀人放火,抢劫行凶到掳人绑人逼良从娼。 死不足惜。 至于送官报官,成运烧掉万颂的尸体,万颂是谁?自己只是来边关行查,路上碰见个想要抢自己钱的盗匪罢了。 走了一遍边关行查的流程,成运回到京城去了牌子上次指引的学塾,盯着那小孩看。 直到小孩无奈,主动询问成运所来何事。 成运把信件丢给小孩,自己转身向信里写定的地方走去。 时间定在辰时,成运蹲在树上抬头找月亮。 谈不上和史自有多大的交情,仅仅只能算作认识,又是在桑灵国京城这处,自己一个史自嘴里的缝叠带为何要自作多情呢? 成运摇了摇拨浪鼓。 第四十章 功劳有望 江骓进来学狗叫了两声,信上密语这么写的,然后就是万颂出现在自己面前,伸手出来要灵石。 为了五灵石跑京城来?江骓质问万颂,可万颂只是冷冷盯着他,嘴角不屑扬起。 好像明白了什么,江骓冷汗流下来,点头表示明白。 成运心急,自己还不会炼制当初从秦墨秦千那得来的换舌丹,不敢说话怕瞒不住江骓。 本来觉得江骓要说出来了,不过你只点头是什么意思。 收回灵石,又伸出另一只手,朝着京城方向努嘴。 只见对面江骓面色一惊,旋即咬牙递给成运一个黑铁牌子,正面无字,背刻江骓。 想到万颂须弥物里的白银牌子,既然这江骓把证明自己某种身份的牌子给自己,那么是被迫放弃这种身份? 感觉无法骗到更多,成运只好尽力模仿万颂的声线,问了一句你已经见过了吗? 然后仔细盯着江骓的反应。 看到江骓细微的面部变化,成运心里叹气,看样子瞒不下去了,江骓已经在找借口脱身。 成运不再掩饰,踏进一步,废了江骓修为。 依旧模仿着万颂的声线,成运问上面的大人是哪位? 江骓惊慌失措,喊着自己根本不知道。 成运又问谁让他杀的史自,江骓面露凶色,说那挨千刀的史自不仅军中欺凌自己,回到京城后又处处压制,该死。 成运感叹地看着江骓表演,可惜刚开始惊慌失措的人立马面露凶色,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看江骓已有了死志,挥手断了江骓的性命。 翻了翻随身物品,没什么有用的物件,把江骓的尸首丢在原地未管,成运回了三处。 找到老宋说明白,询问一下宋大人的意见。 宋为义不理解成运为史自做到这份上,手上拿着两块牌,郑重其事告诉成运:“这是无字坊的牌子,是京城一方暗地里的势力,目前知道黑铁,白银,赤金,玄玉四种牌子,上面还有没有不清楚。” 老宋看成运不打算解释如何知道是这两人杀的史自,也不追究,而是告诫道:“无字坊根深蒂固,我来京城时就已经存在了,能查到无字坊头上的...” 成运用手杵着头,问老宋:“张大捕头的这牌子有什么来历?” 宋为义沉默,既然老张不告诉成运,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 见老宋不答话,成运丢出张屠夫给的牌子,说出自己来之前被燎火关外一个寨子掳去待了一月,问青山寨和老张以及你老宋互相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拿起牌子,宋为义叹气,解释道:“并不是我藏着掖着,而是我不知道老张送你来所图为何。” 成运摸摸下巴,不再追问,老宋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的消息来源。 不过话里话外都把自己和老张同牌子后面那人分的明白,那么自己不与其多来往应该是对的。 可是青山寨对他们上面那人尊崇至极,自己又欠了青山寨许多。 当然也可能是有人让自己欠青山寨许多。 拿回牌子,成运向老宋保证此事已经告一段落,痕迹自己打扫的干净,应该不会找上门来。 宋为义点头,这种小事上成运做的很是仔细,不过即便找上门来,又能拿他宋为义和成运如何? 不说这话,告诉成运好好准备。 当初是成运自己拍着胸脯保证郡主府灵宠百眸貂一事绝无问题。 自己沟通时虽然没有那么绝对,可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举荐的就算没法彻底解决,也能大大改善的意思。 到时候成运的方法如果失效了还好。 若是适得其反,那自己就得和成运一起等着掉脑袋。 不怪宋为义担忧成运,实在是看成运炼丹刻阵的时候,自己对勤能补拙又多了一层理解。 丢给老宋一个白眼,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当初毒步天下的林老魔? 当然这不好告诉老宋,之前自己曾去查过林老的来历,可惜资历不够,只能了解个大概。 不过这大概确实让成运更感慨自己人缘好了。不然怎么能拜林老为师呢,即使林老不认自己,也是有实无名的师徒关系。 把成运收拾的干干净净,老宋还专门定了套合身的巡捕行头给成运。 锦缎绸制,说不上奢华耀眼,但比之前的粗布顺眼百倍。 两人一路到了郡主府门前,向门口的家丁通报一声,再由管家领进去。 一路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悬空与触地的阁楼互相之间毫无违和。 成运看花了眼,这郡主府占地比之前的清许楼还广,府中不仅是楼阁,还有处处秘境。 感觉每处都不弱于白来师父的丹柯楼,甚至看见气息惊人的巨蟒从一片湖中缓缓立起,两眼幽光扫视周边。 宋为义虽说日子过的清贫,但这类场景见的不少,看成运满脸新奇,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宫拜见皇帝的时候。 郡主府管家是位灰发老者,不过身型高大挺拔,一身白袍,丝毫不觉老气。 看见宋为义领来的小巡捕四处观望,但举止还算规矩不出格,于是放慢步伐,挑了些能说的讲给成运听。 听了管家的讲解,成运受益匪浅,管家每说完一处,成运就躬身拱手,道一声谢前辈。 满意成运礼节有度,管家让成运放宽心,不用担心方法无效会被责怪。 安文郡主心地善良,即使没有解决,也有一笔不小的赏钱,尽管放手去做。 成运谢过管家,看了眼灵清园的牌匾,一步走入,眼前一恍间,好似进入一天然幽谷,其间灵气充沛,灵草遍布,周边枝叶上甚至有灵气凝露,气息芬芳。 感知到生灵的气息,成运缓步走去,看见一只有半臂长的银貂气息萎靡趴在玉椅上,看见成运过来只是抬头瞅了一眼,就又低头趴着了。 果然和林老书上写的一样,百眸貂如果浑身灵力不纯,其身上眼眸状的花纹也会逐渐暗淡,直至最后看不见。 借着查探百眸貂身体的功夫,成运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怪不得安文郡主为它大费周折。 本来想躲开那只大手的百眸貂感觉到一丝舒服的气息,就往那大手里蹭了蹭,身上好像舒服了一点。 找了一处灵力更浓厚的地方,成运刻了一个简单的一阶阵法,从一阶聚灵阵改过来的,仅聚集没有任何属性的灵气。 走到趴着的百眸貂旁,伸出手想抱过去,又不太敢,僵了一下想要引百眸貂过去时,百眸貂自己跳进了成运的怀里。 把百眸貂放在符阵中心,成运掏出一枚丹药放在百眸貂面前,趴在地上对着百眸貂做张嘴吃的动作。 百眸貂有气无力看着面前这个人族趴在地上张嘴吃空气,翻了个白眼吃下丹药。 成运看见百眸貂吃下丹药很是满意,没想到自己还有驯兽的天赋,也对,不然小青牛怎么那般听自己话呢? 催动符阵,成运又丢了几味草药进去,再摆上灵石,然后紧紧盯着百眸貂,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治疗灵兽。 看到百眸貂从趴在符阵中央被动吸收灵力,到昂起头主动吸收,成运觉得有戏。 感知到符阵快要碎裂,成运可惜毕竟只是一阶的粗制品,轻声唤醒沉醉在精纯灵力中的百眸貂,抱出来后撤了符阵。 挠了挠百眸貂的下巴,成运正准备往外走去,只见三道人影迅速飞来,分别是老宋,管家和一位温婉女子。 宋为义看见成运无事放下心来,实在是之前听到管理灵清园的女侍说的话后很是担心。 女侍狐疑看见管家和一个男子站在园子门口,心里正奇怪间看见管家震惊的样子,才记起是今日一个锻骨的晚辈会来治疗百眸貂,而不是明天。 大惊失色连忙解释了一番,三人急忙进去。 宋为义是放下心来,管家和女侍则是惊奇,因为百眸貂除了郡主和女侍外,其他人碰都碰不得,此刻却被成运抱在怀里舒服的翻肚皮。 成运看见除老宋外,管家和那温婉女子脸色不对,尴尬地放下百眸貂,见缠在自己腿上不走,不敢用脚推过去,只好勉强笑着弯腰把百眸貂轻推过去。 然而没有推动,百眸貂反倒顺着成运的胳膊爬上肩膀,像个围脖一样抱紧成运的脖子。 还弯着身子的成运此时站也不是,动也不是,脸上勉强的笑已经快变成哭了。 温婉女侍看出成运害怕,以为是惧怕百眸貂的实力,赶忙掏出灵果把百眸貂从成运脖子上半诱半拽了下来。 成运站直,感激地看着温婉女子,对着两人躬身行礼,“实在抱歉,治疗后百眸貂赖我身上不走,不是我想的。” 说完成运觉得自己很委屈。 三人笑出声,说明了缘由,本来是女侍在园子里照看百眸貂等成运来,好防止百眸貂伤人,没成想女侍记错了日子。 不是成运胆小,实在是这些权贵都很看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有人染指,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命了事。 不过还好郡主府里的人还算不错,其实看百眸貂乐意在这里呆到浑身灵力杂乱也不走就能知道个大概。 还是胆子小,毕竟身份悬殊,老宋跑不跑的了成运不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 女侍向成运道歉,管家见成运不介意,口头训了女侍几句,才问起百眸貂的状况。 听到成运说再治几次就没问题,如果有厉害些的符阵师可能只需要再治一次。 管家和女侍惊喜点头,近些日子安文郡主可是为了灵宠百眸貂操碎了心,今天终于有好消息禀报。 第四十一章 祖脉百眸貂 留下女侍照顾依依不舍的百眸貂,三人一起出园商论接下来的治疗。 成运来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具体方法,正好递交给管家。 不仅写明了百眸貂为何会有现在的症状,还有符阵的刻制之法,丹药的炼制之法以及之后需要注意的地方。 管家一怔,自己和二人都没有商议奖赏和功劳一事,小兄弟已经拿出关键之物。 苦笑摇头,对成运说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得问过郡主,近几日郡主在宫里住,得两天后才能回来,到时候我会详细禀报,想必郡主听了后会很高兴。” 见管家为避嫌把纸张推回来,成运只好收下,询问是否有三阶符阵师,把聚灵阵一改后,明天百眸貂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管家应下,请二位喝茶,又送上精致的摆件两套,各个都有普通二阶法宝的品质。 还另送了成运一个腰牌,安文郡主府的挂名供奉,之后进府方便些。 不敢送给宋大人,毕竟是都察院三处总巡捕,一是避嫌,其次是宋大人确实看不上这些。 确定明日成运来的时间,拍了拍成运的肩膀,又对宋大人拱手送行,等到二人走远,管家喊来女侍,问百眸貂具体状况如何。 女侍满脸欣喜,百眸貂神态不再像之前一样萎靡,而且即使没有治疗,自己也能感觉出其在慢慢好转。 管家点头,又问女侍百眸貂对成运为何会那般亲近,难道是因为成运救了百眸貂? 女侍也不理解,而且那种亲近感比自己都要来得真切。 管家紧盯女侍,女侍知晓管家的担忧,摇头表示不存在自己和管家都看不出的禁制一类控制百眸貂这等灵兽。 松口气,管家随即修书一封送进皇宫。 回到三处,成运收下老宋丢给自己的摆件。 留下一套,另一套成运问能卖吗?宋为义好笑地看着成运,你敢卖别人敢买吗? 一脸可惜把摆件收进须弥物,之后有时间回家的话可以卖给白来师父他们。 宋为义估计这次功劳能把成运直接送上都察院外出查案办事的捕头位置,甚至可以单人办案,而不需要在自己身边做半年的随行捕头混些功劳了。 实在是没想到成运治疗的这么迅速,明日就可以让百眸貂恢复正常。 甚至听成运的解释,百眸貂因为此次变故可能还会更进一步,倒是意外之喜。 第二日成运如约前去治疗百眸貂,进灵清园后有一位中年妇人正在地上刻阵。 成运朝上次见过的温婉女侍拱手,安静看身着桑灵国四阶符阵师衣袍的妇人守拿一把符阵刀,将各类或大或小的阵盘刻制完毕,又以不同的控灵之法再组合起来。 符,即阵盘上所刻灵力流动的纹路,阵,则是承载纹路的阵盘,相辅相成即是符阵一道, 勉强算一阶符阵师的成运看的眼花缭乱不明就里,期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妇人一般轻松写意。 等到符阵师刻完符阵,催动一遍后无误,转头看见一个巡捕行头的少年朝自己行晚辈礼。 妇人微笑点头,说了成运改阵时的几处错误和几处可改善之处,成运赶忙记下并再次行礼感谢。 百眸貂自成运一进来就想冲过去,被女侍往嘴里喂着灵药按在丝绸制的窝里。 示意成运可以开始了,妇人符阵师走到一旁,好笑看着费力按着百眸貂的女侍。 女侍一松手,百眸貂就窜到成运身上,拿小脑袋蹭成运脖子。 成运尴尬,赶忙把百眸貂放在符阵中央,喂下丹药,再拿出比上次更多的草药,然后运用灵力催发符阵。 百眸貂乖巧趴在中间,全身毛发微微抖动,之前已经重新出现但比较暗淡的眼眸纹路肉眼可见地清晰起来。 之前只是一阶符阵,百眸貂需要接引的灵力量少,这次是四阶符阵,成运为了以防万一,运转问仙踪仔细查看百眸貂。 在问仙踪的加持下,成运看到百眸貂体内不像人族或妖族一般,有脉络穴窍。 而是其本身就像一个类似气海的容器,全身毛皮如筛子一般,仅吸收最精纯的灵力。 可惜自己境界不高,看不全面,不然可以考虑给自己身上试试。 过了一会后,百眸貂浑身毛发光亮柔滑,一呼一吸间身上的百眸花纹好似一张一合,很是奇异。 成运收回灵力,有点虚脱,支撑一个四阶符阵运转,对成运来说太过于勉强了。 可其中最关键之处在于自己的紫金灵力,如此才可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精纯灵力使其不驳杂。 这一系列的治疗灵感自然是来源于小青牛。 百眸貂睁开眼,看见成运面色苍白,立马爬上成运头顶,用自己的头撞了成运眉心一下,成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家床上,小青牛趴在门口立起头盯着成运看,老宋更是神色古怪。 成运只感觉好好地睡了一觉,浑身清爽,身体好像都轻盈了不少。 “运行下你的功法试试。”宋为义提醒成运。 成运不解,但还是盘膝坐在床上。 猛然间睁大眼,不可思议看向老宋,“你舍了修为不要给我传功了?”自己现在分明是蕴气炼血七境。 老宋好笑地摇头,“是百眸貂的杰作,听照顾百眸貂的女侍说那日你费尽灵力,百眸貂好像用了它一族的神通还是什么的,汲取灵清园大半的灵力传给了你。” 那自己怎么还没炸了?老宋举起镜子让成运看,百眸貂的一只银色“眼眸”竖立在自己眉心中央。 成运满脑子疑惑,林老书里也没写百眸貂会这等神通啊? 眉心的眼眸又是怎么回事? 仔细看看,是和百眸貂身上眼眸一样的纹路,淡银色,成运看向小青牛。 小青牛自从当着老宋的面送出心血帮成运破镜后也不再藏着掖着,天天和老宋兄长弟短的,甚至还和老宋一起拼酒。 此时口吐人言解释道:“我虽然不属于灵兽一类,更不知道为何有只流着祖血的百眸貂在这。” 看见成运受不了自己打算长篇大论的腔调,小青牛的牛脸上赶忙挤出谄媚笑容。 “百眸貂祖脉才会的神通,一生可用三次,分别对应百眸貂眉心,心口,尾脊三处最关键的眼眸纹路。” 手掌捏拳又松开,成运感觉体内灵力有点难控制。 确定成运不是打算揍自己,小青牛赶忙补充道:“眼眸纹路是百眸貂吸取过滤真正意义上的精纯灵力关键,每次蜕变都可以将三处关键纹路送出。” 宋为义奇怪道:“为什么要送出去?自己留着不是更好?” “这就是宋兄你不懂了,蜕变后的百眸貂可以利用本族的能力,重新生长出更好的关键纹路,当然像主人这种三眸合一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成运听明白了,好不容易梳理好灵力,查探自己眉心时,只见那眼眸纹路是重瞳,一共三层,正好三眸,自己的灵力触碰到时,眉心眼眸缓缓亮起。 小青牛凑过来看,嘴里嘟囔着看不懂看不懂,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牛脸一扯,牛嘴张开,然后又立马后退不再言语。 看见小青牛前后变脸的样子,成运冷笑一声,右手捏住牛鼻子,左手抓住小青牛头上右角,往中间使劲。 忍痛挣扎,但就是不说。 成运见此,不再欺负小青牛,问了句对自己有没有坏处。 这倒是能说,牛嘴张合道:“我只知道好处很大,坏处有没有真不清楚,我也只是个被丢掉的弃儿罢了。” 看小青牛神色落寞,成运摸了摸牛头...没有百眸貂的头摸起来舒服。 等到成运在床上盘膝闭目,小青牛立马收起落寞神态,长呼一口气,看着成运眉心竖眸若有所思。 如果之前的矮骗子来这里,给他通天的修为算上一卦,想必就是完完全全山风蛊的卦象了。 继续调理自己的灵力直至顺畅不再凝涩,成运起身去找老宋谈谈自己是否会因为百眸貂这么做而丢了功劳。 宋为义递给成运一碗炒碎面,自己买回来再热了一遍的。 “百眸貂撞了你后,听郡主府管家说气息更盛从前,还担心你有没有什么差错呢。” 看成运摸自己眉心,老宋说出让成运彻底放心的话。 “郡主府里上下都不知道有小牛说的那回事,所以你不必担心夺了郡主机缘而被记恨。” 又递给成运一小碟酿豆,自从成运不再去那条商街后,爷俩馋了都是宋为义去买的。 成运点头,把酿豆倒在碗里拌着碎面吃,宋为义看成运眉心的竖眸觉得奇特,但还是觉得招摇,问成运打不打算隐藏一下。 问老宋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宋为义摊手,自己只是提个建议,没办法。 翻个白眼,又问老宋郡主府那边? 宋为义笑着告诉成运:“你醒来后我就告诉了郡主府管家,让你养好身体后再去郡主府,安文郡主想见你,说是要当面答谢。” 吃光碎面,再把几颗粘在碗边的酿豆一粒一粒挑进嘴里,向老宋问了那日的一些细节,包括自己何时修为开始增长等等。 老宋也是听人说来,不详细,但有个大概也够了,成运听罢试了下矮骗子送的藏神术,还是可以把自己的境界气息压在锻骨七境。 第四十二章 功劳将近 宋为义本来打算把自己用的藏神隐气的法门送给成运,看见成运气息回到锻骨七境,又默默收回去了。 压一大境,甚至不止灵力,对气血也有作用,成运摸摸下巴,这份人情这么大,不像是牌后那人的手笔。 从目前有限的接触下,那位大人做事总是对目前的自己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吊着胃口好牵着你鼻子走,此次自己和无字坊的接触说不得就逃不过那人的操作。 至于自己选择哪条路,只需要史自死了就好,那样自己就和无字坊扯上一条线。 另外和老宋挑明一些事后,起码可以确定的是无字坊与之前的张屠夫,现在的牌后人,算的上是对立。 成运洗干净碗倒扣放好,觉得还是需要多看看,毕竟目前都是自己的猜测。 尽力控制自己的气力像锻骨八境,好和自己身上因为藏神术的七境气息对应起来,不叫人猜疑。 可三日里自己练剑练拳倒是勉强打磨好了境界基础,再往下去掩饰下就很费劲了。 只好再装出一点稍显虚弱的样子,先是托人找了管家,学些见郡主的礼数。 越发觉得成运懂事,看成小兄弟虚弱的样子,管家拉着成运坐下。 让侍女拿了上好的三阶丹药,培本固元,一颗就得三千灵石,玉碗里足足有三颗。 成运压下震惊,不敢要。 这礼太大了,自己可受不起,不过心里还是暗叹可惜。 见成小兄弟坚决不要,管家还是坚持成运起码拿一颗。说算是自己个人感谢成小兄弟的,不必担心。 拗不过管家,成运想着要不自己带回去卖了? 正要拱手谢过,管家以为是还要推诿,手疾眼快拿起丹药送入成运嘴里,再用灵力轻轻一推,丹药就进了成运肚子里。 那一瞬成运感觉到管家的气息不弱与平常的老宋,压根没想躲,只好闭目炼化那颗培本固元的三阶丹。 等再睁眼时,管家正好走进门,挥手让人递上一件三阶金丝叠层,云纹青底的法袍,另有一件金玉发簪。 “这是郡主府上赏赐小兄弟治好百眸貂的物品,分别是三阶法衣桑云袍,三阶须弥物玉桑簪,里有灵石六千,二阶蕴灵丹六枚,以及一个一等挂名供奉的牌子。” 成运内心惊叹皇族出手确实不凡,恭敬谢过后,管家示意成运和自己出去走走。 “一等牌虽然只是挂名,可出门在外也是个象征,另外小兄弟若是想进入郡主府做个供奉,一等牌能算很大的资历。” 拱手谢过但不说话,知道是不愿意进府了,也算结个善缘。 “郡主虽然生性活泼不拘小节,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了,宋大人之前还提过,说你不是京城户籍,这些礼数根本不懂,等会有几位礼官来专门教你,不用担心。” 成运谢过,问管家百眸貂如何了,管家笑说好的不能再好,如果小兄弟想看,自行去灵清园就是。 学过礼数后,成运一路称奇走到灵清园。 前后各种规矩,细微处的更多,有哪些字皇族面前不能讲,又有哪些字郡主面前不能说,行礼时肢体的角度幅度,总之各类各样讲了近一时辰。 感觉学塾先生讲的都没有这般认真,得亏自己记性好,记下大概,临走前还得了份册子,让自己回去再熟悉熟悉。 一进门,百眸貂就缠在成运脖子上。 成运摸摸百眸貂的头,感觉身上毛发更加润滑,之前小青牛所说三处关键纹路的地方也出现了新的眼眸纹路,相较于其他的更深邃,看起来像是真的眼睛一般。 无法判断百眸貂现在是什么修为,但气息上感知和寻隐巅峰差不多。 温婉女侍过来对成运欠身行礼,关切问成运还有无大碍,看见百眸貂扯成运头发,用灵果骗了下来。 成运把头发整理好,拱手问百眸貂最近状况如何,另外还对当日自己的失态表示道歉。 听女侍所说当日状况和老宋听来的大差不差,成运道谢后离开了。 回去得“突破”到锻骨八境了,另外之前吃了的三阶丹药现在药力也开始缓慢散发,需要炼化引导,可不能浪费这三千灵石了。 培本固元的丹药只能说来得及时,正好可以稳固自己破镜太快的弊端,虽然不能彻底根除,但可以省去很多功夫。 盘膝坐好准备打理自身灵力脉络,可总是静不下心来,成运叹口气,把门锁好,又探头看了看窗外,关好窗子。 郑重其事地摆好玉桑簪,显法和香薰炉,把灵石从玉桑簪移到显法,嘴里默默数着,再从显法移到香薰炉,又数一遍。 九千灵石! 成运乐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笑的不停。 又把被子盖在脸上,安静一会后躺着的身子在床板上弹了几下,才心满意足收好三件须弥物,脸上笑容不减。 之前破镜时老宋搭的有一千灵石,青山寨的人情成运已经想好了还的办法,绝对够了。再就是丹柯楼了的师兄师姐了,算了算总共要还五千六百灵石。 成运捏了捏簪子,咬着牙插到头上。 换上桑云袍,感觉到有微微吸引周边灵力的功效,扶正簪子,把腰刀取下换上牛嘴剑,看了眼随便配的剑鞘,成运打算换个稍微好看些的。 听说有些剑鞘剑匣有温养剑的功效,不知道自己现在买不买得起。 没有镜子,成运对着三处院子里一个小水池看了看,还不赖,出发去郡主府见郡主了。 不是怕自己丢了脸面,那种东西对成运算不了什么,主要是因为规矩册子上写得明白,得仪容得体。 进府后,一路上管家亲自带领,先是几个礼官考察了一番礼数,然后是仪容有专人再整理一番,前后近半个时辰,成运才走到郡主府正堂门前。 管家拍了拍成运肩膀,自己整整衣服进去了,没过一会,一位侍女来通知成运可以进去了。 不是为了功劳,如此冗长的流程耗费这么多时间不如练剑练拳,叹口气,摆上微笑进门拜见郡主。 进去先得低着头,躬身行礼后等郡主允许后才能起身。 认真行礼,听到一道温润女声让自己起身,看样子这就是郡主了。 规矩里还有,未赐座前不能抬眼看郡主,只能斜向下看。 感觉到打量自己的目光,一会后郡主允许自己坐下了。 再躬身行礼道谢,成运屁股还不能全坐进椅子里,得一半坐着,身子还得稍微侧一点。 管家赞许看着成小兄弟,懂事又懂礼,可惜自家没个待嫁女子。 细微调整下坐姿好稍微舒服点,成运这才看清安文郡主的样貌。 一布青丝正好垂在椅子上,柳叶眉下是双温柔眼眸,双瞳像银色宝石,深邃让人沉沦。此时正微笑看着成运,手上抱着百眸貂。 佳人抚灵,锦绣映天湖。 相由心生,怪不得百眸貂乐意在这郡王府呆着。 有此等玉人,与百眸貂之间的相处不再是一供一惠,而是互惠互利的坦途了。 郡主温声问了成运是如何知晓百眸貂治疗之法的,成运挑了能说的说。 又和成运说了些百眸貂的小事,成运才知道这百眸貂叫小银,倒是和毛色很配。 两人相谈甚欢,都是围绕着百眸貂来,成运能感觉到郡主对自己观感还是不错。 见时候不早,有侍女进来提醒该吃饭了,安文郡主询问成运是否留下来一同吃个晚饭。 成运回想了下册子里没说让不让吃,那就不吃白不吃。 就算看到管家错愕的神情,也只能当做没看到了,毕竟郡主府的饭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也就是不好意思打包,不然回去让清贫多年的老宋也尝尝。 就自己和郡主两人,菜肴倒是上了十几道,成运听到郡主说尝尝这个,就开始认真吃饭了。 毕竟食不语寝不言的规矩应该是到处都有的吧? 安文郡主看成运吃的欢快,不觉得不得体,反倒是这种人才会让百眸貂喜爱。 尽管之前一步步按着礼官繁琐的要求来,现在却更真实可爱了些,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几日安文郡主礼知玉在皇宫里陪着太后,对百眸貂是百般担忧。 听到有个小巡捕治好了小银也是万分开心,太皇太后看在眼里笑着让义孙女先回去看自己的灵宠。 礼知玉摇头,既然小银都被治好了不急一时,撒娇说奶奶是不是嫌弃自己,就多待了几日,昨天才回来。 回来后就听见小巡捕因为治疗晕了过去,又有管家和女侍百般夸奖,安文郡主对成运的兴趣变大了点,毕竟百眸貂愿意亲近的人可不多。 本来饭前看成运表现最多就是个普普通通有点运气的人,这时再看放开肚皮吃的成运觉的有意思了点。 看着管家使劲给埋头吃饭的成运使眼色,安文郡主觉得有趣,吩咐再多做几道菜。 成运身上有种虚弱的感觉,看样子是之前伤的不轻,用些好点的食材,多补补。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成运只管埋头吃,实在是来之前没敢吃饭,怕见郡主的时候打嗝出来,功劳再因为这没了可就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十三章 鸟鼠共,食象蛇 本想着差不多垫垫肚子就好,可一时没收住,实在是这里的食材品质好得惊人,虽然不是胖厨子菜谱上的做法,但多吃对自己益处也是许多。 可吃到肚子有点撑了,成运才记起此时此刻是在何处了。 咽下嘴里塞着的食物,还好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不会发出很大的咀嚼声,不然更是无地自容。 不好意思朝郡主笑笑,如实说自己没吃饭的原因,再加上这里饭菜做得好吃,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礼知玉笑着说没事,自己也几日没吃的这般多了,问成运还要不要再吃点,成运连忙摇头,实在吃不下了。 心里叹口气,其实自己清楚百眸貂亲近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奇特灵力,自己这般作态自然也是因为安文郡主的品性不会差了,以此来达到和郡主府增进关系的目的。 可想到这样,成运觉得自己又和那些习惯就好的人没啥差了。 带着些愧疚,和郡主说了些百眸貂的习性特点,以及百眸貂最好时刻待着郡主身边,对人和灵兽都是莫大的好处。 最后在安文郡主的开心道谢下,成运离开了郡主府。 临走前,管家追出来带点责怪地告诉成运,郡主说以后还想吃可以再来,想和成小兄弟再请教些照顾百眸貂的方法。 成运拱手抱歉,给管家解释说实在是饿的头懵,管家笑着拍了拍成运的肩膀,不需要抱歉,成小兄弟随意就可。 心里觉得更加愧疚,成运再次躬身行礼。 回头用三望术看了眼郡主府气象,与周边格格不入,但又丝丝相连,这也是百眸貂灵力失纯的原因之一。 正要离去时,成运看到一缕精纯灵力自神树而出,又有丝丝缕缕的气运之力逐渐补足,然后再环绕郡主府。 安文安文,再细看那些气运之力多来源于各处学塾书院,文官住所,郡主的封号看来不仅只是随随便便一个名字而已。 多看了会觉得心神昏沉,只得记下几处气运最浓厚之地。 没过几日,上面的升职令就下来了。 功劳,修为等各项相加,成运被升调至都察院直隶觉察司,任职桑察卫。 如今自己勉强算的上有钱,扣掉需要还的钱还有三千多。 买了些食材,又看摊上卖的凉食不错,再加上些许灵酒灵茶,包好回去。 喊老宋过来帮忙处理下食材,自己是掌勺的,不能累着了。 老宋和成运对桌坐,还没到晚上,太阳挣扎得不愿下去。 成运给老宋和一旁趴着的小青牛倒上酒,嘴上说浪费,可牛碗比老宋的酒碗大了不止一圈,里面被成运倒的满满当当。 小青牛对一些肉食不感兴趣,却尤其喜欢辛辣味的野菜凉食,成运为此又专门出去一趟买了一大包回来。 一老一小一牛,再加上斜靠在小青牛身上的牛嘴剑,互相谈天说地起来。 剑一目前还无法化出形体在外,只能以心神相谈。 老宋自从上次已经知道那把剑有灵,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灵剑,多半是老张送给成运防身,不成想还是个天上来物。 今夜过后成运就得去都察总院,又因为是从宋为义这里出去的,多少会受些排挤,成运问老宋有多少,老宋笑着把自己和小青牛的碗比划了下,这么多。 一半?才这么点?看不起谁呢?成运一口喝光自己的碗。 另一边小青牛已经用挪移之术,先是在成运碗里掺点酒,然后越来越多。 发现老宋瞥自己,一老一牛心照不宣,有时老宋还嫌小青牛加的不够多,自己再加些进去。 小青牛觉得老宋靠谱,之后成运追问起来,自己只是头会说话的牛罢了,茶是老宋换成酒的,关牛什么事。 成运酒喝多了倒是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一直嘿嘿笑着,眼神却更加明亮。 听到老宋说年轻时跟着张屠夫办案时的经历,一脸怀念,成运记起郡主府赴宴一事。 开始坐下闷闷不语,喝光了自己碗里的茶水,好似觉得不解气,夺过老宋的碗喝光,又不够,抢过小青牛的碗喝了个干净。 一老一牛面面相觑,成运看样子是醉了,可这是为何? 软磨硬泡之下,最后以不让喝酒为胁,让成运吐出话来。 “为何要骗一个不该被骗的人?还要借着被骗之人喜爱关切之人或物的名义?”成运撑着桌子紧盯老宋。 之前老宋所说就是以类似此种的方法获得关键证据的案子。 宋为义不知如何回答。 为了他人好? 如果结果不是这般呢,就算是想要的结果,甚至被利用之人知晓真相后释然原谅,自己又如何安得下心了? 可最终自己和老张都不在意了,甚至在酒后作为谈资。 叹口气,宋为义明确告诉成运自己不知道,问成运既然有这疑惑,想必是郡主府上有自己的行事和想法吧。 成运颓然坐下,指小青牛,“它跟着我,与我天生亲近。” 又指着郡主府方向,“百眸貂也亲近我,好像又是注定。” 一身紫金灵力散发而出,笑的如同哭一般。 宋为义看见直了眼的小青牛,再结合郡主府那传来的消息,大概知道了成运因为欺骗天上来人的安文郡主而愧疚。 小青牛晃晃脑袋回过神,才是练气境,元灵力就有这般景象? 怎么可能? 不在意小青牛,成运确实因为利用安文郡主而愧疚,但其中有其他所有人无法理解的一处。 哪怕自己利用之物,亦不是自身所有。 自己体内经脉为何如此,怎么可能天生。 记事起带着的戒指,戒指里的内灵外灵,加上自己的体质,所以有了这紫金灵力。 所以有了小青牛,牛嘴剑,百眸貂,安文郡主,甚至其他自己无法发现的。 可自己境界提升,紫金灵力也会提升,变化的那般理所当然。 如此无所顾忌。 喝下最后一口,摇摇晃晃走向自己屋子。 不能倒在这让别人扶回去,这是成运睡过去最后想的。 剑一在牛嘴剑内默然,随着记忆的逐渐回复,能隐约明白成运心中所想,但成运虽说有不少心思中,只是想的太多太深,又过于在意。 可又怎么能不在意呢? ...... 鸟鼠共,食象蛇,非同类,却相生。 鸟鼠生,蛇出象,尽一事,却相驳。 成运被传来的稚童歌谣吵醒,自己的院子旁有个专门给三到六岁孩童教认字的学塾,每天早晨都会有孩童打闹声。 本来起得比孩童上学早一个多时辰,昨晚不知怎的就喝上了酒,被吵醒后,头还隐隐作痛,有点晕。 没有运功逼出酒气,而是先洗把脸,伸个懒腰,再走到学塾那,蹲在门对面的石墩子了上,打着哈欠眯眼看天上。 这几天自己不需要巡街,全都由向尚一人做了,两人干活可能刚好,如今只能多辛苦向尚了。 今日阳光不错,又是早晨,温暖的阳光和稍显清凉的晨风让成运懒洋洋的,甚至以前潜意识运转的灵力也慢慢停了下来。 改蹲为坐,学塾好像还未开课,依旧有那首童谣传出,没听过,即使隐风给自己的书单颇杂,但这首童谣尚未涉及。 大概眯眼听了一刻钟,成运觉得还是有些困乏,回院子闷头盖被便接着睡觉了。 宋为义用神识时刻看着成运,昨晚成运的颓然让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本以为酒醒后会好些,不成想又倒头睡下了。 那首童谣宋为义经常听,毕竟勉强算的上三处一把手,没什么需要自己出手的案子,就算去也是需要他的修为,办案探案这事一向是老张更为擅长,自己最多就是个跑腿。 看成运睡下,宋为义等到学塾下课,找到老先生问那首歌谣有何深意? 老先生看是附近当官的大人,不敢随意敷衍,幸好自己在书房看过类似典故,向宋大人告罪一声,寻了书给宋大人讲解。 鸟鼠是说西边贫瘠高原有鸟鼠同穴,共同生存,鸟为鼠警示危险,鼠为鸟提供食物。 蛇象则指有种虫,把卵下到象吃的食物上,象吃下后,虫卵孵出,从内而外啃食象的血肉,最后长到和大蛇一般大,从象的尸体中冲出。 宋为义拱手谢过老先生,回到房内坐下,久久默然不语。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成运背起旁边的牛嘴剑,之前花三百灵石买了一个二阶剑鞘用来温养牛嘴剑,问了剑一说可有可无。 不再感觉困乏,也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成运盘膝坐下运转一个周天的功法后出门练剑练拳,经脉内的气力开始按着功法自然流淌。 成运想明白了一点。 自己气海里虽然紫金灵力占多,但随着自己修炼,交汇之处的紫金灵力会慢慢转化为炁流。 自身所修的功法是自创,武夫法是木匠所传《身纳》,即使紫金灵力是一切之因,但自己目前有解决之法,不必忧愁。 亏欠他人之事,无论被亏欠者是主动被动,在事后说明并补足,无论原谅与否,愧疚背身,不必烦扰。 且行且思。 第四十四章 琴女姬影 第二日一早,本来想找老宋取些任职桑察卫的经,可一开口就是一问三不知。 怪不得只能沦落到三处闲职,不过还好有老张留下来的一些手记,虽然字歪歪扭扭,好歹能认出是个字,勉强读得下去。 大概有近十本半指厚的书,看得出来是有用心保养,翻了下,都是张屠夫自述的口吻。 除了后两本是总结经验之谈,前面的都是各类具体案件。 老宋丢给成运一把钥匙,是自己院子里一间屋子的,可以按成运自己的想法布置。 另外前些日子老宋还自己搭了个棚子,成运从之前院子搬走后,让小青牛住这,毕竟都察总院不比三处松散。 成运好奇问老宋,张大捕头在的时候,老宋真的什么都不想,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为义瞥了成运一眼,难不成你也想让我给你跑腿?胆子这么大? 成运笑嘻嘻地说怎么可能,咱老宋可是三处总巡捕,从四品的官职,自己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桑察卫哪敢呢。 得修书一封,问问张屠夫,怎么个使唤法。 上任桑察卫和最早进一伍同一个过场,不过讲究的规矩更繁琐些,另外可以选择将自己的户籍迁至皇城,住所桑察卫有分配,但可以选择不住。 还是和老宋住一起舒服些,如果张屠夫不藏私,会更舒服。 领取的物件里,三望术比之前高级许多,那本成运觉得有古怪的功法《法征》也给了后几境的修炼法。 另外醒铃也变成了一截骨哨样的法宝,可在方圆三百里内以九种音节不同组合来将简洁消息传至桑察司。 另有一套官服,一套便服,佩刀一把,都是二阶的品质。 成运此时显现的修为是锻骨巅峰,如果是炼血或蕴气,则可以换成三阶品质。 砸吧砸吧嘴,真是豪气。 桑察卫各人独立,内分三品,以功劳升品,再往上就是都察院下派的总卫,统领所有桑察卫。 成运目前是三品桑察卫,可以尝试接一些普通案子,比如追杀暗地里的刺客杀手,一些县级衙门无法解决的案子。 找到接取案件的官员,递上桑察卫的腰牌,官员接过查验一番,又转身进里面,不一会出来后问成运:“你就是成运?” 成运狐疑点头,官员递给成运一个新的腰牌,上面赫然写着二品桑察卫,成运更加疑惑,拱手问缘由。 那官员态度恭敬说:“成兄弟之前治疗郡主府灵宠一事的功劳足以升职二品桑察卫,之前未给是为了流程不出差错,恭喜成兄弟高升了。” 谢过官员,讨要了二品案件的玉简,翻看一会后,突然看到一列。 清许楼琴女姬影于琴台弹奏,经脉寸断而亡。 姬影?不正是之前争风吃醋案件的琴女?为何突然间出了意外? 看了眼日期,才是昨天的案子,好像清许楼内封锁了消息,不然老宋起码会知道并且告诉自己。 再读细则,无论验尸和当日在场人员几乎可以定判意外。 但清许楼一位三级管事则要求严查。 管事姓宁,正是那位史自同袍的弟弟。 成运递还玉简,告知官员自己接下琴女一案。 官员微笑收下并记录在册,确定成运知道办事不利的后果,赞了句成兄弟好志气。 心里愈发看不起这个好运少年了。 锻骨巅峰的二品桑察卫?你以为你是张莽? 心里无法平静,成运想找牌后人要些情报,可想起和老宋交谈史自一事,不愿再有交集。 另外张屠夫答应自己可以查看他和林老档案一事,之前问了,没戏。 理由很简单,起码得到老宋那个位置才行,也就是从四品。 找到老宋,说了琴女一案,宋为义惊异,既然案子基本定判,清许楼内三级管事虽说权力不小,可也无法认定此事不妥然后追查。 除非清许楼默许。 宋为义告诉成运自己猜测,另外那位宁管事的背景如成运所知,是清许楼主控人之一的义子,但具体何人外界都不知晓。 从老宋这里知道些都察院无法提供的消息后,成运赶去清许楼附近的衙门与那里的捕头交接。 两人行官礼互相确认了身份后,成运得知当日细节,由不同在场证人入供,细节真实性可以得到保证。 清许楼内才男才女皆会根据自己擅长的乐器修习清许楼几百年来搜集的对应功法,一是可以增强音律效果,二是修练也可延年益寿。 琴女所修就是一本极其稀缺的琴类功法,运转时再配以高绝琴技,以音入耳引人遐想身临其境。 姬影尸首在清许楼,按清许楼的要求,女仵作前去验尸并记录,全程有清许楼的人在场。另外清许楼规定不允许使用回景盘记录,所以当时只能靠在场人证口述了。 当日姬影弹奏一曲《玉楼春晓》,奏完后有琴侍出来问众人想听些什么,各自起哄。 这时就该往上扔白凝露了,往日多是相思逗弄之曲,今日竟然多了一首《水逆无鱼》。 即使是首新曲,但也没多少人乐意给那丢钱,反倒是《神化引》居多,因为当日正是立秋,又恰逢申时,算的上灵气入体的好时辰,当日大多数想让姬影奏曲,多是求个好彩头。 众人正忙着买白凝露丢白凝露时,有一位爱慕姬影姑娘多年的寒门子弟,掷出大量白凝露丢在《水逆无鱼》上。 这位寒门的曾祖辈出过一个秀才,奈何父辈挥霍无度,终是落魄成了寒门。 不知最近撞了什么大运,好像掉身上的鸟粪都能扣出钱来,已经在清许楼豪掷三千灵石,就等今日姬影姑娘来了。 那《水逆无鱼》的主要基调是后悔之前所做的事,奢望回溯时间,却发现记忆可以回到过去,但人在当下徒留悲情。 可能是勾起寒门子弟年少时家中门楣光亮时的记忆了。 几乎以一人财力压下其他,不过也不蠢,只是每次有超过自己的曲子,再丢些上去就算。 拉扯了几回后,其他人不乐意再丢钱。 本就是随意的事,送个顺水人情也好,指不定这寒门子弟真真的翻身了呢。 拱手感谢各位同道相让,心里却吐了一字穷,再微笑且压不住得意风发看向台上的爱慕人儿。 姬影带着面纱向那位点头感谢,爱慕自己的人多了,看上眼的却没有。 这位突然富贵的寒门弟子也不例外,不过今日这曲子是谁加上去的,只好弹完再问问了。 琴曲音调前半部分轻快,中间逐渐变调以体现迷茫,再转至急促,最后以缓慢音调表现悲伤。 琴女姬影弹完了整曲,因身体不适退回房间,不到半刻钟就没了声息,尸首是姬影琴侍在一刻钟后因为呼唤未应发现的。 当时姬影弹琴的院子七丝源内众人依旧未走,是清许楼留给众人互相交流的一段大概半时辰的时间,好卖些酒水钱。 那位寒门弟子正花了六百灵石请众人同饮。 清许楼第一时间悄无声息启动大阵锁了清许楼,许进不许出,又立马派人报官。 之后就是案子辗转到了都察院手上,成运接下。 知道了个大概,成运要了一份记录抄本,赶去还封着的清许楼。 楼里客人大多还算安分,毕竟以前哪有不花钱呆在清许楼的说法,更何况清许楼还好吃好喝伺候着。 除了一少部分确有急事,在清许楼的查验下无误后,留下身份证明居住地址后才可离去。 这类大部分都是皇都权贵,有名有姓,少数则都派隐匿功夫不错的供奉跟着了。 亮了腰牌,被专人领去姬影的住所。 临近一看,成运发现正是那日处理陈侍郎之子和富商谭洱争执时自己听到破阵子词的那处阁楼。 看样子正是琴女姬影的住所,那首破阵子也是姬影所弹所唱了。 已经收到隐风回信,上面写了那首词的来历,作词人不详,仅知道作词地和词名。 《破阵子·伤魄》,作于炼气修士飞升地,踏空地。 金玉莫击兰剑,残阳勿伴夜风。琼宇层叠一迸碎,月桂平痕震斧去。寒锋一点出。 蕴身遥笑空踏,天门只为灵开。赤槿枝折抚颤叶,三趾悲鸣跌羽渊。箭冲至斗牛。 伤魄?成运还知道一首伤魂。 也问过隐风,只知作于何地,诗名为何,作诗人却不知,成运也是从卖面孟老汉那才知道作诗人是举盘人。 再加上一诗一词皆以日月对工整,又都是作于飞升地,又是伤魂伤魄。 为何姬影会知道这首词? 一个从未出过皇城的琴女? 成运走进阁楼,分上下两层,一层中有薄雾水池,池中一方地,种植一棵迎客松,水里是几叶荷花。 另有座椅坐垫,檀木桌,往后望去是片小园林,花木假山小湖凉亭。 内外各有一楼梯,二层是姬影和随身琴侍的卧房,琴侍此时正在自己房内,门外有专人看守。 把腰牌递给看守的两人,其中一人离去寻管事,另一人则和成运攀谈起来。 知道二人守在此处一是为看着琴侍,毕竟她嫌疑最大,二则是为护着此地。 成运打一进来二人就知道,不过看到桑察卫的腰牌就不打算驱赶了。 第四十五章 前辈 剩下留守的这人嘴碎,说什么琴侍墨珑自小就跟着姬影小姐,对姬影小姐最是尊重有加。 姬影小姐也看重琴侍的天赋,因为墨珑是五行灵根,还专门花重金为墨珑求来了五种提升灵根品质的天材地宝。 成运递上一壶酒,取出两只白玉小酒盅,顿了下,这招还是从史自那学的。 劝酒,小酌一杯,不碍事,用灵力逼出酒气就好,尝个味。 那人接着说下去,姬影小姐对人和善,哪怕是那些爱慕她且举止过分之人,姬影小姐也会好言相劝,说自己只是个苦命人罢了。 成运饮上一杯,问前辈怎么如此清楚。 姬影小姐的侍卫怎么能不清楚。 说完就红了眼,深吸口气吐出。 说有很多爱慕小姐的人会写信写诗送给小姐。 除去一些污言秽语的会提前有专人挑出,其他的小姐都会仔细看过,然后不失礼节一一委婉回拒,哪怕是送信多次的人。 再和看守一碰杯,已经可以叫万大哥了。 万大哥看向二楼凸出一块地板上的琴台,上面是小姐经常练琴的地方。 怔怔出神一会后,对着面前的小兄弟说酒不错,自己也知道小兄弟是想问些什么,还得谢谢兄弟,比那些一上来冷着脸走过场的官家捕头好多了。 但凡有什么问题,知无不言。 成运先是举杯敬了万大哥一杯,再拱手谢过。 又问了些零碎的事,比如姬影小姐喜好些什么,一天走过的地方,什么时候干什么事,近日有些反常。 抱歉一声,再问了些琴侍墨珑相同的问题。 问的差不多,酒也换成万大哥的存货,正疑惑管事还不来时,万大哥已经逼出酒气,成运照做,又将两人酒气以类似控灵法的法门归拢起来收入瓶中。 万大哥偷偷给成兄弟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桑察卫的人。 朝万大哥挤挤眼,对着过来的宁管事拱手。 宁管事看上去明显比以前憔悴了许多,之前听万大哥说了,姬影小姐一事基本上全是宁管事前后打理。 宁管事拱手回礼,赞叹一声几个月前还是巡捕的成兄弟如今已经高升二品桑察卫了,天纵奇才。 成运连说不敢当,正好赶上罢了,问宁管事清许楼是否有什么线索。 宁管事叹口气,迎着成运找了处园子,问成兄弟是否喝酒。 成运表示公事在身不敢误事,喊侍女上了茶酒小菜,宁管事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了。 等宁管事一壶酒下肚,桌上的小菜也被成运吃了个干净,散去酒气后,看见干净的碟子,笑着让侍女再端些热菜上来。 道声谢,成运见宁管事不再喝酒,就问起之前的问题,宁管事吩咐人拿来收集的线索。 成运仔细翻看,大多和自己之前问万大哥的差不多,此外就是姬影近三月的收支采买,言语激烈的爱慕者,有过交谈的客人等等。 成运问仵作来后有什么说法,宁管事见成运不再动筷,两人就一起去了仵作暂时住的地方。 离姬影的阁楼不远有个小院子,周围有很多摆放的丝帛,姬影姑娘最喜的荷花以及香烛之类。 进院子,成运感知周边隐藏气息颇多,还有诸多符阵,而一尊水晶棺椁就在一处符阵中心。 宁管事解释说这符阵是用来抚魂清气用的,成运转头狐疑姬影姑娘神魂还在?宁管事神情悲愤摇头,灵力暴乱搅碎了姬影的神魂,所以清许楼根本不认为这是意外。 成运觉得清许楼因为这个原因如此认为有些勉强,又问楼里还有谁修练姬影姑娘的功法。 宁管事回答只有琴侍墨珑,他们也护着墨珑试过弹奏那日所有曲子了,墨珑什么事都没有。 女仵作这时也来了,出人意料相貌是个活泼少女,走起路来却一步一步似乎很重,应该是看到了成运的腰牌,一份册子以极快的速度丢向成运。 成运因为使着藏神术,只是个锻骨巅峰的修为,得亏让剑一通过牛嘴剑加重体内压制,不然下意识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实修为。 啪的一声,玉简正中成运眉心,手忙脚乱接住落下的册子,成运摸了摸眉心,还真挺痛。 “锻骨巅峰怎么会当上二品桑察卫,还接了这份案子?”活泼少女一脸不可置信,摇头说桑察卫是越来越回去了。 眉心还是有点痛,好像还蹭掉点遮挡竖眸的脂粉。 卖脂粉的老板娘可是说过这粉除了她家专用的皂石其他咋样都不会掉的,自己还多买了三块皂石来着。 疼归疼,这女仵作的修为好像很高的样子,别看相貌是个少女,谁知道修练多少年岁了。 拱手道声谢前辈,成运认真翻看册子上的记录,大概情况与之前宁管事所说不差。 灵力失控逆行,导致关键经脉与穴位炸开,再加上以音入耳,耳边的穴位也被凝涩,堵住意识,炸开的同时也搅碎了姬影神魂。 再看中心的符阵,正在用大价钱催动,一丝丝捋顺神魂,即便神魂回复后是张白纸,也好过无法再转世投胎。 叹口气,如果按在场人入供所说,那么姬影回到阁楼到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个无比漫长和折磨的过程。 翻手掏出一个香包,正是以荷花松香等配制,挂在入院门的梁上。 宁管事闻到香味,隐约可以闻到荷花香,再看成运动作,拱手道谢。 另一边的少女仵作手上捻着什么,看见那个二品桑察卫掏出一个香包,正要说些一个大男人抹脂粉带香包时,就看见那少年把荷花松香的香包挂在门口。 少女仵作连忙把话咽回去,又弹掉手上捻着的粉末。 询问仵作前辈自己能不能带走册子,得了允许后问宁管事,自己想和相关的人谈谈。 宁管事递给成运一块清许楼的牌子,可以通行无碍。 正要拜别仵作前辈和宁管事,少女模样的前辈走来说和自己一起去。 成运狐疑看向少女,个头和成运一般高的少女掀起衣襟给成运亮了亮众多牌子中的一个。 一品桑察卫。 成运行官礼,原来是真前辈,但是这个案子? 少女好像知道成运心中所想,又把那牌子翻过来给成运看,后面刻了外役二字。 知晓这是都察院调用一些能人异士的方法,成运拱手又道了声前辈。 “你不晓得我?”仵作前辈站在成运身边,狐疑地问成运,又想起自己好像也未曾见过这么年轻的二品桑察卫,听都没听说过,所以这小孩是新上任的? “怎么到的二品桑察卫?是不是身后有哪位大人手眼通天啊?”促狭地用胳膊肘捅了成运两下。 成运揉揉肋下,自来熟的前辈真让人难招架,还是认真回答道:“晚辈有幸帮郡主府的灵宠重回正常,功劳恰好够升二品桑察卫。” 咂咂嘴,那确实够,郡主府的灵宠?有名的好像就安文郡主,这么值钱的也只能是安文郡主了。 自己因为功法术法特殊,所以在各类生灵构造上尤为熟悉。 百眸貂自己也去看过,知道是灵力不纯造成的,可自己实在找不出比那处园子更精纯灵力的地方了。 因着安文郡主的特殊,那株不再那么有用的神树下也去过了,果然没那么有用。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解决了?想问问详细,可不得和自己一样,是涉及修练根本的方法,只好住嘴。 转问为何接这么个棘手案子,自己是因着和清许楼有些人情,又只需要验尸,你一个初入行的雏儿,凑什么热闹? 成运摘下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晃了两下,听不见银钱碰撞的声音。 少女仵作感同身受,深有体会。 摘下手套,拱手自我介绍,姓郁名溪雪,外役一品桑察卫,成运回礼,告知自己姓名和职位。 二人先是来到姬影的阁楼,需要和琴侍墨珑谈谈,等人时,成运看到郁溪雪又戴上了那副手套,小块玉石板之间以某种丝连制。 好奇问了一句,怕前辈介意,紧接着说了句不说也没事,自己只是觉着贵。 郁溪雪丢给成运一只,解释道:“是白瑾玉制,以神树上桑蚕丝线连接,底布也是桑蚕丝线织出的绸缎,刻了些符阵,一是对我修行有益,二是对验尸有帮助。” 看成运小心翼翼拿着,心里好笑,“贵嘛,倒也不贵,也就九千灵石吧。” 成运听此,轻轻递还给前辈,万一哪有刮痕什么的,前辈怪罪在自己身上,赔不起。 两人进阁楼一楼,琴侍墨珑已经等在桌旁,等二人坐下依旧站着。 成运正要起身请墨珑姑娘坐下,旁边前辈按住自己,脸色变得严肃,冷声问墨珑: “近日姬影的饮食,服丹,还有阁楼符阵有无变化?姬影最近和往常又有何习惯上的不同?你现在是最有嫌疑的人,我爰书上已经记好的不再多说,说说我们不知道的?” 墨珑被郁溪雪吓得结巴,勉强说了些看郁溪雪脸色更冷,知道自己说过的都是已记录在册,更是不知如何说,眼睛一红就要留泪下来。 郁溪雪哼了一声,甩下句自己好好想想,等会来再问,就立马起身拉着成运出门。 一头雾水,自己还准备送香包好好问问呢,结果前辈就来了这么一套。 第四十六章 提前抢功劳 还有什么是爰书? 听了成运问话,郁溪雪不可置信,反问成运没人教你?当桑察卫之前是干什么的? 知道是宋为义手下的巡捕,还是宋大人的义外甥,郁溪雪知道成运为何不像个桑察卫了。 如果很久前同宋为义形影不离的张捕头还好,那个风流成性,嗜酒如命的宋为义? 除了会动手,还会些什么? 郁前辈脸色嫌弃,老宋名声在外啊。 成运认真请教,郁溪雪耐着性子给这个后辈说了些简单行话,至于刚才自己为什么冷着脸那般严肃,自己想去。 见前辈有意考校自己,成运只好说出自己猜想,大概是为了震慑琴侍,如果没什么大的嫌疑,那么下次询问和此次区别不大。 如果真有问题,下次自然会是一些编排好的说辞,甚至为了理由可信,做些额外的事以确保自己二人相信,这时自己再多关注一下,指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当然还另有一种可能。 琴侍可以想到这两点,从而继续自己的戏,不过郁前辈可是仵作,还是被桑察卫任为外役一品的仵作,前后细微的神情变化,郁前辈可以由微入实。 听成运这么一般分析,郁溪雪收起只是吓吓琴侍再看她神情变化从而辨别真假的解释,拍了拍后辈的肩膀,孺子可教。 这不会是张大捕头附张年轻人的面皮,重回桑灵国了?用上自己的独门秘法,再戴上手套捏成运肩膀手臂喉咙,不是。 难道是张捕头儿子?长的比张捕头年轻时俊多了,肯定不是。 成运站的离郁前辈稍微远了点,实在是刚才摸自己时,真就陷入一场自己好比冰冷尸体躺在硬板子上被人无情切割的真实处境。 拉着后辈去下一处,当初自己嫌弃张捕头难看,没跟上混着钱,这次说什么不能错过了。 那么个灵秀可人儿,怎么就跟了张捕头呢?郁溪雪想不明白,更何况一去数十年,竟然是一句未曾联系过自己这个好友。 翻看清许楼的一些账簿,记录姬影及其有交集的人一些日常用度,成运怕错过什么,就要了过去两月及之后一月预定的东西。 觉得还是放心不过,又要了前四月的。 郁溪雪看成运恨不得看到姬影入楼时的记录,掩嘴偷笑,成运听到,丢了几本过来,麻烦前辈帮帮忙。 边翻边想,张屠夫怎么还不回信?宋大人在就好了。 毕竟宋大人的修为应该还是比郁前辈高的,虽然脑子不够好,但口述出来自己也能快些看完。 郁溪雪读了两三本后双手一摊,再看成运查的仔细,撇撇嘴,当初张捕头查案时,都是宋大人在旁边皱眉苦读。 张捕头不仅不帮忙,时不时还催促几声,宋大人倒真是好脾气。 但这后辈真是烦人,每次读完一本都要抬头看自己一眼,然后好模好样朝自己笑一下,是那种很标准的下级都上级讨好的笑。 张捕头绝对不会这样。 郁溪雪正要耐住性子再读两本,实在是成运笑的烦人,大门突然碎裂,一个清许楼的护卫倒飞进来。 成运提前一步起身,抽出官刀斩开碎块,又接住了清许楼护卫。 受伤不重,但是体内灵力混乱,有自己熟悉的气息在护卫体内横冲直撞,甚至开始同化部分护卫的灵力。 是那本《法征》。 成运练过一次,虽然感觉到不对劲后就立马停下,但其中的气息却印象深刻。 抬头看去,微仰头,眼神轻蔑青年样貌的男子正好笑看着自己,好像救下护卫是天大的笑话。 不在意男子的态度,毕竟成运已经看过类似很多年了,反倒是其腰间挂着的牌子颇为引人注目。 二品桑察卫,和自己同级,仔细看牌子材质,应该不是外役人员,那就是也接了琴女的案子了? 原来可以接其他桑察卫接过的案子。 成运未像以前一样习惯性抱拳,而是拉起清许楼的护卫,嘱托几句如何调理,让其先离去了。 “成大人还是个郎中呢?果然博学多才,锻骨巅峰就能当得上二品桑察卫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自那男子传来,成运先是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郁前辈,不见有提示,自己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个同事。 左手按压刀柄,成运面无表情询问: “不知大人贵姓?我才刚进桑察卫,认不得各位大人名号。” 男子冷眼看向成运,刚进桑察卫便是二品,倒显得自己气量小了,于是皮笑肉不笑道: “咱姓关,单名一个立字,自然不比成大人名声远,不到二十的岁数就是二品桑察卫,桑察司里上下都已知晓成大人了。” 成运故意摆出诚惶诚恐的夸张表情,声音提高点说道: “晚辈不敢,只是运气好罢了,不然锻骨巅峰如何也比不上关大人的炼血三境啊。” 关立浑身一僵,这小子能看透自己的修为?他用的可不是什么桑察司一般的法门,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看出。 对了,成运是宋为义的后辈子侄,照宋大人和之前那位捕头的关系,比自己更好些的法门自然不在话下。 关立接下琴女案并不只是一时兴起,而是有把握查出一些线索,可提前有人接下案件确实让他措手不及。 毕竟桑察司里有规定,案件若是两位以上的桑察卫接手,不按品级仅按出力来划分功劳大小。 所以衍生出了个不成文的规定,要么不接其他桑察卫已经接了的案子,要么联系几位一同接案,功劳提前约好如何分配。 此次接案倒不是说故意刁难新来的桑察卫,更不用提一来就是二品,抛开不作为的宋大人,安文郡主府就是顶了天的后台。 可自己离一品就差一件大案了,更何况琴女一案若是查好了,更能讨好清许楼,以后若是不想当桑察卫了,也是一条退路。 如果两人平分功劳,甚至成运仅拿一成,他也不能藉此升职。 念及此处,关立换上笑脸,对成运拱手: “成大人目光如炬,想必实力也要强于一般的双锻骨巅峰吧。” 看了眼后面少女模样的郁溪雪,关立不觉得有异。 毕竟郁前辈何等高人,又是外役,断然和成运牵扯不上什么。 更何况郁前辈与张捕头宋大人不和是众人皆知的。 身体前倾,隐约放出炼血三境的气息,甚至隐有锻骨巅峰炼气息放出,关立把刀用拇指顶出一截寒光,冷笑道: “就是不知成大人比炼血境如何?” 成运一时怔然,这位关大人脑子不好?可问仙踪也没看出关大人脑子哪里堵塞不同了? 又回头看了眼郁前辈,见其面色不善盯着关大人,成运心里觉得可以添把柴火。 于是成运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又把刀挡在身前,故意颤抖着声音: “关大人这是何意?都是同僚,我已经提前接下案件,如果此刻放弃,且不说他人如何看我,就是上面的惩罚我也受不住啊。” 关立未看到郁溪雪的脸色越来越不善,收回外放的气息,换上和善笑容,拍了拍成运肩膀,笑道: “成大人误会了,只是一时想起琴女冤死,未控制住心里怒气,见谅见谅。” 手上又突然使力捏住关节,压低声音对成运说道: “成大人年轻有为不差这一点功劳,这个案子倒不用成大人退出,只需将所有功劳给我就行,当然,成大人也不需要出力就是。” 感觉不到疼痛,成运只好摆出吃痛的样子,感知到郁前辈气息逐渐涌动,心里暗道机会来了。 于是假装往后一躲并未成功,再装作反倒更痛的样子,惊喊一声,正要被迫答应,一旁的郁前辈已经一巴掌打飞了关立。 成运憋住不笑出声,正要继续装痛,可怎么瞒得过郁溪雪,索性收回表情,拱手谢过回头看过来的郁前辈。 冷哼一声还算成运识相,郁溪雪厌恶看着因为自己灵力而陷入奇诡境地的关立。 郁溪雪收了手,并不算重伤,可歇上几天是跑不了的。 知晓关立还有些清醒意识,郁溪雪厉声警告: “功劳各算各的,我写的爰书也不会藏私,一切都按明面上的流程来,不过暗地里的勾当若是让我发现了,尽管是外役一品桑察卫,说话应该也比你重要些。” 说罢不管关立和成运直接离去,一旁清许楼的仆役乐的如此,但还是不能放着恶官不管了,招呼人抬了下。 拱手谢过楼里的年轻大人,连忙派人清扫干净,又奉上灵茶灵果,补足心神精力。 成运看清许楼内效率极高,不一会一扇崭新的大门就已经装好,可惜郁前辈借这机会跑路了,不然自己明天就能看完所有记录了。 一边翻看一边思索,看来外役桑察卫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左右桑察司内里的决定,就是不知有多少类似郁前辈的外役了。 另外看关立笃定的样子,难不成这位关大人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或者门路? 第四十七章 四枚丹药 读罢所有记录已然是三天后的清晨,即便是成运也累的够呛。 期间还未了表现出锻骨巅峰所能展现出的精力,成运还抽空歇了几次,但心神不是歇几次就能恢复的。 清许楼的生意太过于庞大,单上鹂鸣榜的才男才女就在六百之数,更不用提未上榜的近千人。 此外凡是有才艺的,身旁或多或少都有些仆役护卫,鹂鸣榜上的只会更多。 揉揉眼,又摁压一会太阳穴,成运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被自己翻了个遍的册子,苦笑摇头。 清许楼自然有管理记录册的人员,可自己就是放不下心来,总怕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可三日来自己苦读,确实证明了没什么关键信息。 当然不是没有什么好处,起码确实有些线索是清许楼未曾告诉自己的。 倒不是说藏着掖着,而是太过于稀松平常,难以让清许楼专门提出给自己这个桑察卫。 至于成运自己为何会非常在意,全是因为张屠夫写的册子里的一句话。 平常之处作案,动机,手法,结果等最为令人恐惧。 读时并未有何感觉,不过成运倒是留了个心眼,起码该把一些平常处的不寻常记下来,到时真要碰上了,说不定有大用。 当然还得多亏于成运不是科班出身,照桑察司里大多数人的说法,仅仅是一个运气好的缝叠带罢了。 成运自然乐得如此。 三日里郁前辈倒是来过几次,看到认真翻阅册子的成运十分佩服,搁她自己是万万坚持不了一个时辰的。 来此还是提醒成运他的同僚关立一事,尽管郁溪雪收了力,那关立起码也得躺上四五天。 可在成运挑灯夜读的第二日晚上,就生龙活虎找郁溪雪要了爰书。 临走前还托郁前辈向成运问好,满目尽是自信。 成运知晓后并不在意,反倒是问了郁前辈对琴女姬影死亡过程的推测。 得知皆是耳口鼻三处的部分穴位堵塞,又有经脉逆行导致无法疏通灵力,前后大约近半时辰。 琴女姬影应该口不能言,估摸是相应处的经脉逆行较为严重,导致灵力气力无法从胸向上传至口腔。 这也是为何琴女死去多时才被其琴侍墨珑发现的原因。 当然这只是根据琴女姬影死去后全是经脉穴位的破损得出的推测,具体如何很难判断。 就比如胸口处的经脉是否堵塞导致琴女姬影口不能言,其实胸口处的经脉症状不仅姬影有,很多修士都会有这种现象。 多是因为功法品级不高,也有丹药服用过多的原因,比如近半年来,突然新兴几种丹药,多是温养穴窍的功效。 不仅是琴女姬影及其琴侍仆役等服用,因着其便宜好用,整个皇城用的人都颇多。 虽说立刻见不到功效,但穴窍处偶有的堵塞之感,一段时日后再修炼明显的增长之感,都让众多修士武夫趋之若鹜。 说罢这些,郁溪雪还递给成运其中一种。 成运先是闻了闻,又捻碎一半细细观察,舔了几口闭目品尝,待炼化完后又将另一半整个吞下。 药力先是自经脉流转,然后缓缓沉淀于各处穴窍,起到一种加快吸收天地灵力,又缓缓沉积的作用。 不仅是灵力,其中气血之力若是经过穴窍,也会被那股药力滞留,和灵力混在一起。 成运觉得熟悉,意识动用炁流想要同化,可惜难以催动分毫。 毕竟不是己身灵力,而是自己灵力,天地灵力,己身气血及药力的四处杂糅。 询问类似丹药还有几种,郁溪雪翻了翻自己的须弥物,说是还有三种,可自己没了,明天带给成运。 然后郁前辈伸出一只手,笑吟吟看向成运: “一共六百灵石,成大人何时给啊,不然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运瞪大双眼,自己可才在册子上看到,清许楼里大部分人吃的都是五十或者一百一枚的丹药。 郁前辈缺钱可以直说,晚辈九进十三出,借给前辈就是。 郁溪雪继续笑着,举起手指对着自己,“我用的可是四阶丹药,还是专人炼制,可不是外边商会买的一般货色。一百五一枚都是算你便宜了。” 但心里却有几句话未说。 这位成大人藏的颇深,为何一个小小的锻骨巅峰就能吃下一枚四阶丹药面不改色?即便不是药效强大,瞬间起效的那种。 可四阶丹药就算再如何温和,都不是一个锻骨巅峰可以吃下并且没有任何不适的。 郁溪雪心里有些许猜测,无非就是隐藏实力和功法特殊了。 当然隐藏实力应该是不可能,毕竟之前自己丢出爰书,关立欺压,都能看出成大人实力就摆在那,只能是功法特殊了。 宋为义竟有这种好东西? 或者说是张捕头? 郁溪雪自然不可能知道所有一切的根源在成运随身背着的牛嘴剑上。 毕竟外表普普通通,一眼看去还有些锈迹,除了剑鞘正常些,牛嘴剑更像是江湖颓废侠客傍身的唯一选择了。 成运不知道郁前辈此时在想什么,只好叹气掏出六百灵石,实在是药效已经开始发作,自己穴窍内积累的四种气力有些膨胀之感了。 得赶紧打发走郁前辈,让剑一不再压制,好细细炼化。 好在并未继续扩张,得亏自己体格还算不错,身体又在上次破大境时得到过几分精炼,对天地灵力和气血的容纳程度更高。 一般货色?成运记起关键点,清许楼此类丹药来处自是和外边常人买的不同。 通常都是有专人与商会联络,定时定点定量送上门来,一是图个方便,二是此类向清许楼销售的丹药炼制更加精心,不容易出问题。 再看出售丹药的商会,平远商会。 算得上皇城内最大的六家商会之一,至于其背景成运倒是不清楚,得回去问问老宋。 此外记录里成运得到的算不上线索的线索正是郁前辈提起的丹药一说。 自己本身对草药丹药一类敏感,所以记得清楚。 虽说并不能通过尝了丹药就知道具体成分,但拿回去多方打听,甚至修书一封问问白来师父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一来一去基本要花了半月左右,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吃上一枚清许楼送来的养神丹药,正欲闭目调理心神,门外有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声。 重些的自然是郁前辈了,轻些的应该是宁管事。 起身互相寒暄,宁管事虽然言语间不提进度一事,可眼神不时看向还未收回的册子,以及恳切看向成运的目光,都让成运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断案判案最忌讳的就是还未有什么结果就提前告知不相关人员一些线索。 即便目前成运认为的线索其他大多数人可能并不认同。 成运打开琴女姬影的几本记录,认真看向宁管事,指出其中让他不理解的地方。 “为何姬影的收支用度和其他人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大的变化?” 宁管事明显表情一僵,说道: “清许楼内大家都一样,除非像姬影一般在鹂鸣榜上排名前列,得到的灵石会多些,其余皆和其他才子无二。” 成运当着宁管事的面叹口气,抛开日常用度不谈,单像姬影这般每日脂粉的使用就比其他人好上不少。 一月里仅脂粉一项,自己就从之前万大哥那里打听到就有近千灵石。 而这对姬影每月赚得的灵石仅是九牛一毛。 可记录册上,姬影赚取的灵石,使用的量都和其他人没什么的大的区别。 唯一的解释是真正的册子被清许楼藏起来了。 宁管事也知道说不过去,再加上成运叹口气后不再言语,只是接过一旁外役桑察卫的几枚丹药。 心里一紧,那几枚丹药宁管事虽然一时难以分辨,可被郁溪雪随意丢掉的包纸却十分眼熟。 正是平远商会特供的丹药包纸。 惊讶于一个女仵作竟然可以购得平远商会特供丹药,宁管事还以为只是普通外役桑察卫。 压下惊异,既然成运愿意深究这些,那么清许楼那边自己可以暂时压下。 即便是一些不容易理清的灰账,可当下还是姬影的仇更为重要。 不仅仅是清许楼的颜面,更多的还是宁管事自己的私心。 十年前兄长病重,求医却需要大量灵石,虽然自己有个清许楼的工作,可也只是一般杂役。 苦求多处无果,又因为年少,一时犯糊涂只觉投井死了就好。 可琴声阵阵,哀怨委婉处让自己不断沉迷,正觉趁此琴声死去也算好事。 不料那琴声突然激昂奋进,大有破浪直进的意境,期间阻碍困境声不断,又立刻以更锐利的琴声压过。 等到琴声停下,宁财看向抱琴的姬影在门口看向自己。 眼神里带着祈求与鼓励。 自那日起,仆役勤勤恳恳,八面玲珑,不仅借钱补了兄长求医的钱,职位也是一升再升,直到如今的宁管事。 甚至得贵人相重,收作义子,话语权不亚于一级管事。 更值得高兴的是,兄长的病也好了许多,不再有性命之忧。 这一切都归功于那日姬影弹的一曲。 第四十八章 清许楼禁地 长呼一口气好像下定决心,宁管事先是对郁前辈抱歉一声,然后邀请成运随他来,仅成运一人。 知道宁管事终于愿意给自己真正有用的记录,从而让自己在其中找出线索,成运看了眼闷闷不乐的郁前辈。 询问宁管事郁前辈不能一同前去吗,自己也好多借鉴一下前辈的经验。 宁管事摇了摇头,给成运看是因为成运是二品桑察卫,并且自己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 郁前辈因为是外役,多是和各方有生意上的来往,自己没有权力让郁前辈一同前去。 郁溪雪摆了摆手不在意,多问了句: “如果是和此案相关的事成运能否告知于我?当然我不会多嘴说出去。” 宁管事点了点头,说道: “我还是很相信成小兄弟的为人的。” 成运拱手谢过,告别郁前辈离去前,郁溪雪丢给成运一份册子,上面写了近日关立关大人的行事。 感激看向郁前辈,见郁前辈摆摆手让自己离去不用担心,成运连忙跟上宁管事。 郁溪雪看着离去的成运,倒不是说自己喜欢这个后辈,而是在其身上看到了张捕头的影子。 不单单是在细微处多留心,对案子的敏感处,一开始让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的行为,都与久负盛名的张铺头极为相似。 这就不得不让郁溪雪多想,何况自己的闺中好友正是瞎了眼嫁给张捕头的丞相嫡女。 按照郁溪雪对两人的了解,他们都不是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平平淡淡的主。 所以如今出现在桑灵国皇都的成运就让郁溪雪莫名期待起来。 更不用提成运现在正住在宋为义的院子里。 此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成运身上确实有张捕头的影子,但成运本身也让郁溪雪觉得更有期待。 或许这也是为何宋大人也愿意在这少年身上投入颇多的原因吧。 七拐八绕,周边符阵气息渐多,成运为避嫌眼观鼻跟着宁管事走了一路。 等到两人停下,一位气息强大的老者双眸如炬,冷冷扫了一眼宁管事,说道: “规矩你肯定比我这个快死的老头清楚,来此何事?” 宁管事恭敬行礼,道了声前辈,坚定道: “楼主许我彻查琴女姬影死亡一事,特权皆放,张老自然清楚。” 张老冷哼一声: “纵然有些许特权开放于你,可其中应该不包括带外人来楼内重地吧?” 宁管事沉默,成运看此时气氛尴尬,但自己正如张老口中所说,一个外人不好插话。 似乎得到应许,宁管事再度抬头看张老,张老愕然表情未消,气笑一声说道: “能为那女子做到这地步?小宁你...” 宁管事苦笑一声: “若没有姬影姑娘,哪里有宁财今日作为。” 张老叹息一声,随即目光凌冽看向成运,严肃说道: “小宁愿意相信你,我不便多言,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一个桑察司的二品桑察卫比我清楚。” 顿了顿,张老突然放出气息,一股入身巅峰的压力堪堪在成运面前停住。 “若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导致清许楼得出额外资源,我可不管你什么桑察司。” 成运拱手说了声晚辈明白,但也知道这是张老前辈吓唬吓唬自己。 清许楼再如何财大气粗,再如何背景惊人,一国之机构岂能被一个小小的清许楼威胁? 张老见面前这二品桑察卫不蠢,索性不再试探,丢给宁管事一个牌子后就让开了路。 同时,周边猛然一亮又恢复正常,成运知晓这是符阵启动关闭之间,改了些许功能。 宁管事拱手谢过张老,嘱托成运不要乱跑,跟紧自己一同去相应区域,否则符阵威力之大,纵使蜕身修士寻身武夫来了也难承受。 感觉周边神识在身上扫来扫去,符阵隐藏的威能,成运收起了运转问仙踪的念头。 乖乖跟在宁管事身后,周边场景虽然与外边清许楼没什么大的区别,可进进出出的不再是仆役才人。 而是气息与门口张老前辈相似的各类修士。 尽管数量不多,可对一个清许楼来说有些防卫过当了。 成运记在心头,这点可是老宋都未曾给自己提过的,再看有三处极大的阁楼,宁管事领自己去的正是左边一栋。 递上牌子,门口修士并未多问,显然是收到上面的命令,自觉让看,不过眼神却一直在成运身上。 感知到更强大的神识扫过,成运只能寄希望于矮骗子的藏神术足够厉害了。 否则一个蕴气炼血双七境的桑察卫借各种机会进入清许楼禁地,那真是如何也说不清了。 还好一如矮骗子吹牛的本事,并未引起清许楼内高人怀疑,成运心中暗舒口气。 停在一方书架处,宁管事挥手使出法决,有三本册子逐一飞出到宁管事手上。 成运接下,分别是收支,日常用度和一本由琴女姬影本人撰写的泽琴录。 而在姬影未死之前,则只有她本人有查看的资格。 拿起那本泽琴录问宁管事清许楼是否看过了,见宁管事点头,又问是否和清许楼默许他追查琴女一案有关系。 宁管事摇头,只说是直觉。 成运苦笑摇头,即便现在他也并未觉得清许楼追查此案不是为了宁管事。 当然,他也不相信琴女姬影死亡是意外。 首先是郁前辈所写爰书上对姬影死亡时的状态说的清楚。 一切都是突然发生,即便刚开始只是不适,但姬影一回到屋内后就立刻爆发,所以才无法求救。 这其中种种巧合实在不像是简单一个意外就可以搪塞过去的。 其次琴侍墨珑与姬影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除了境界才只是初入锻骨,其余皆和姬影一般无二。 根据姬影侍卫万大哥所说,姬影与琴侍关系极好,倾囊相授绝不可能藏私,又加上清许楼也让琴侍墨珑弹奏了当日的曲子,并无任何问题。 最后也就是成运一直未寻到原因,清许楼一直拖着不告诉自己的一点。 那首琴曲《水逆无鱼》到底是如何出现在琴台上的,并未有任何解释。 此前成运也问过宁管事,宁管事也是面色古怪,并不知道是何人换曲,本应是一首欢快小调。 收拢思绪,成运听宁管事说只能在此观看,以后若还想再查需要喊上自己。每次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倒也够了。 不急着去翻看那本泽琴录,成运先是拿起收支一本。 与外边那本对比,其中差异何止数倍。 简直是百倍千倍,其中不仅有各类弹奏收入,甚至有专门卖琴调琴的款项,数值不比一次上台弹琴的少。 另外还有诸位达官贵人不喜人多,专门定下时间来清许楼听姬影姑娘弹奏一曲。 而这却是大头,其中清许楼竟然丝毫不拿打赏给才人的银钱,端的是大气。 此外清许楼还有一个规定。 楼内才人一概不得外出弹奏,除非是楼内提前接下的宴席,街头善演一类。更不用提送楼内才人上门一说了。 怪不得成运几日里多多少少看到的清许楼内氛围颇为不错,让身在桑灵国的成运都有些不适应。 楼内无论杂役才人管事等等,都对清许楼归属感极高。 由这项规矩就能看出其中部分缘由了。 不过这还是很难说服自己,清许楼因为这事而要追查。 除开收入惊人,支出也是外边那本的数十倍。 其中琴,丹药,脂粉,衣服,一些挂件首饰都尽量往奢华去,单说姬影常用的那把琴,就是清许楼花了大价钱订做的四阶法宝。 可姬影仅仅只是个蕴气修士,还是靠各类丹药强堆上去的。 当然有专人照顾,不至于损坏修炼根本,可姬影本身对此一道并不上心,沉迷于琴之一道导致数日才会记起修炼一下。 蕴气修士如何使用四阶法宝,自然要在材料,其上刻制的符阵做功夫了,所以姬影的那把琴是普通四阶法宝价钱的五倍。 三万灵石。 成运砸吧砸吧嘴,三万灵石,对成运来说就是砸到自己手里,也不知道如何花出去。 宁管事见成运看得全神贯注,表情丰富,也觉得有趣。 这也就是成运初来乍到,又太过年轻,不然这些事算是路人皆知。 只不过不知道具体如何运转,具体数额多少罢了。 只要拿不到关键证据,由外人如何去猜就是,所以清许楼对此处护的十分周全。 宁管事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成运即便初来乍到,自己与其也仅仅是一面之缘,可兄长同袍史自的死,其中竟有都察处的参与。 虽说根据宁管事的消息来源不能确定是何人做的,又是何人杀了不相干两人。 但手法老练,办事不留痕迹确实不像一般纠纷。 无论是杀史自的人,还是为史自报仇的人。 明显透露着不简单。 兄长还曾拜托过宁财查探,实在是入伍时仅有史自是兄长的知心好友。 宁管事刚托人人调查,清许楼上边就有人让他停下。 而这也是宁管事为何甘愿做出头鸟,主动担下调查姬影一事的次要原因。 第四十九章 酒香但巷浅 宁管事本以为自己拜了那人为义父,说皇城事事可知远了些,起码清许楼里不会瞒着自己。 没成想反倒更觉事事奇怪,有在迷雾中打灯笼走路的感觉。 只能看清周身一些景象,走路还是需要有高处的人出声指引。 再看成运,比自己还不如,连灯笼都没有,可却总是能一路奔走,好像认定自己走的方向就是对的,全然不管高处人的感想。 成运对比支出与用度,发现一处不合理的款项。 款项牵扯钱财不多,估计其他人看过后也并不在意,另外用度上也合理,估计一般人都会就此略过。 可读过张捕头册子的成运却是敏锐发现不合理之处。 支出一览有几个月都会用掉大概近五百灵石用来购买一些高阶食材。 在用度里还专门备注说是琴女姬影每月都会在自己阁楼内和琴侍仆役侍卫一同宴席,算是犒劳众人辛劳。 可万大哥从没这么说过。 姬影是会关心众人,一月也仅一次,不像用度册子中写的那般平凡。 一餐最多不到一百灵石,再根据万大哥说的常会送众人礼物,用度上到也写了,可花费却对不上。 一个鹂鸣榜琴榜才女,需要在这上边克扣谋利? 成运回忆各人对姬影评价,觉得绝不可能。 可这笔额外的钱财去了哪? 几番对比下仅有此处有些许问题,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些问题仅出现在五年前,且维持了半年左右,之后就回归了正常。 成运思忖一会,姬影正是五年前到了蕴气,琴技才得以发挥,一路直上到琴榜第二,一时名声大噪。 可惜此刻两时辰已到,宁管事催促自己起身,得明日再来了。 不急于此刻,成运道了声歉,想的太过入神了。 宁管事见成运如此,不再避讳连忙问道: “成大人可是有什么线索?” 成运心里暗道宁管事好歹算个八面玲珑,每次牵扯到姬影一案好似就不在玲珑了。 只好苦笑如实说道: “查案探案就算有线索也不好说出,哪怕宁管事帮助良多。” 知道是自己失态,宁管事叹口气说声见谅,心中与姬影的关系不好说与成运,只能说是楼里给的压力太大。 成运表示理解,心里则说这么一个借口很难相信啊,宁管事真是关心此案。 于是成运有了个猜测,宁管事和琴女姬影的关系绝非仅仅是相识。 可万大哥从未提起过,应该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至于与此案是否有关,还得自己查到后才知晓。 和宁管事分别后,成运找到百无聊赖到处瞎逛的郁前辈。 至于为何能找到,因为郁前辈就在之前的阁楼附近逛,一见成运就连忙跑了过来,期待看向成运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两人交流一番并无额外收获,成运打算再回姬影的阁楼问问万大哥。 得带上两壶好酒,问郁前辈有没有,清许楼里的太贵了。 同样的灵酒外边卖五灵石,在清许楼里就得十五灵石。 郁前辈看了眼成运,你觉得我像喝酒的人吗。 楼里看不到天色,不过有灵晷可以看时辰,天还未黑,现在出去买一壶来得及。 毕竟不是宾客之间互相喝酒,自己出去买酒回来和万大哥一起喝,算是朋友看望朋友,清许楼管不着。 自清许楼再出来已然过了近四日,琴女姬影去世的消息好像已经在外边传开,清许楼好像也并不在意。 楼外已经有人自发搭起还算华丽的棚子,放了姬影姑娘的画像,有很多人自发买来荷花摆放。 一般的主家估计此刻已经开始赶人了,清许楼却反其道而行之,派了专人维护秩序。 又花大价钱让趁这个势头卖花卖画的人离开清许楼方圆,清许楼专门雇了数十人以平价出售各类物件。 成运看的啧啧称奇,同时也学到许多。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人心细微处的把控。 如果细究,则是前来吊唁之人看到有其他人买了花送上,自己未带,周边正好有人出售。 再看价格,竟然是二里外的三倍之多。 此刻无非有两种人。 一是忍下心中嫌恶买下,二则是转头就走。 可买与不买的人却是同样的。 心中本纯粹的吊唁悲伤之情此刻皆被破坏,不再纯粹。 甚至有心思多的人会怀疑是清许楼趁此机会再赚一笔,更遭人憎恨。 所以从一开始做对就再无之后的麻烦,即便会出现有心人各类言语诋毁,但清许楼自一开始就已稳坐不败之地。 心中赞叹,成运走进一家酒肆,问掌柜的灵酒多少钱一壶。 十灵石? 二里外不是五灵石吗? 掌柜面带悲苦说道: “姬影姑娘不喜欢喝酒,但喜欢姬影姑娘的人大多是想在此刻喝上一杯的。” 又指了指门口左边专划出的一片地,成运自进来就在那里闻到很浓的酒香。 “一般都是买上两壶,一壶客人自己喝了,一壶遥敬姬影姑娘。” 意思明显,你不喝就算了,其他人都在那倒了一壶,你不倒? 成运气笑,正要甩身离去,可想到那日在阁楼前听到的破阵子一曲,心中多了些悲戚,买了一壶撒在酒肆门口。 看着众人在灵棚前离离去去,心中不免感慨。 身后掌柜及客人见身着官服的少年,本打心里看不起,可此刻少年神态不似作伪。 掌柜觉得自己也有些过了,本来众人是买是走自己都不会多言,可皇城内官府中人多是盛气凌人,惹人厌恶。 这少年却不是。 于是回后边拿了三壶好酒,喊了少年进来,开一壶一起喝几杯,剩下两壶带回去。 成运诧异转头,看掌柜面色和善,于是不打算推脱,稳稳坐下。 互相聊了几句才知道,姬影姑娘虽然不喜欢喝酒,但那琴侍墨珑却常常偷跑出来喝上几杯。 随后生气的姬影姑娘就会揪着满脸通红,嘴里大喊姬姐姐为何不是第一的琴侍墨珑回去,也算周边一段佳话。 至于十灵石一壶酒,吓唬小捕头的。 为表歉意,两壶好酒不要钱。 成运虽然理解,但为何如此仇视却是不明。 掌柜的笑道: “小兄弟是刚来皇城吧?甚至不是本国人?” 成运表面不动神色,其实心里震惊万分,自己口音表现应该毫无问题才是。 拱手讨教,掌柜的摆摆手说不用,先是喝了一杯,然后指了指门口左边牌子,上面正写的酒肆名以及招牌灵酒。 “祖上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自己虽然可以修行,但资质愚钝,勉强修了个锻骨六境的修士出来,外出打杀不行,控灵酿酒倒是在行。” 掌柜的推给成运一杯,看小兄弟喝下,面带笑意继续说道: “生意不错自然招人惦记,若是寻常混混一类报官就好,可怕就怕有些事报不了官。” 叹口气再喝一杯,示意小兄弟随意。 “比如今日这牌子在左边,明日来个官差说不对,上头说了要在右边,罚我十枚灵石,还要进店喝上一壶免费好酒。” 见小兄弟诧异,也不言语,知道小兄弟是个聪明人。 “也不是未向上说过,可都是一路货色,自己反倒搭进去不少。” 说罢自己的苦恼,又好奇小兄弟来此为何,既然初到皇城不久,不应对姬影姑娘有如此仰慕才是。 也不藏着掖着,成运大方说出自己正是来查此案的。 掌柜和周边客人哈哈大笑,说小兄弟莫不是喝多了,竟出此胡言,不过以此为志向也是不错。 若是小兄弟真来查案,众人都会信服,当然前提是别像其他官差一样了。 两三杯下肚,成运觉得酒味颇浓,一时未压住话头,一巴掌把桑察卫的腰牌拍在了桌上。 “各位看看,是不是桑察卫,还不信我的话?” 酒馆内众人皆是酒客,只是勉强微醺,此刻看到那货真价实的桑察卫腰牌,皆是被震散了酒意。 往常见到的都是官差,没有什么官职在身,可桑察卫可是货真价实有官职在身的大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取闹的。 于是众人连忙起身,可此刻又不知该不该跪,一时僵在了原地。 成运感知众人异样,用灵力震散酒气,一时也不知如何,叹口气收回腰牌,问掌柜的多少钱一壶,自己付三壶的。 掌柜的忙说不要钱不要钱,心里则想着莫不是往日官差的上头来此,看自己是不是该多交些钱了? 成运叹气,看了眼价目牌,倒是能分辨出何酒,付了灵石转身出门。 待那位小大人出门,众人才得以松口气,相顾无言,掌柜的此刻才回了神,记起小大人说了是来此查姬影姑娘一案的。 心中有些后悔,可仔细回想却也不知如何挽救。 众人沉闷中喝下几杯,交谈声逐渐响起。 先是一些琐碎以免尴尬,可不知何处有人提起一句: “若是这位小...大人,那姬影姑娘如何死的一定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酒肆内沉默,无人反驳。 门外,成运站在灵棚前看人来来往往,心思自酒肆于此间往复,浑身气息一震,直入了蕴气炼血八境。 掩盖的修为也顺势入了蕴气炼血一境,实在是压在圆满处未上榜容易惹人怀疑。 第五十章 对战关大人 回到清许楼内已然过了近一时辰,其实是成运多在外晃荡了几圈。 虽然来过清许楼两次,可周边倒是未曾细细逛过。 另外就是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蕴气炼血不容易骗过郁前辈。 ...... 还是难以消化酒肆中众人前后态度变化。 对成运来说即便可以理解,但其中前后种种变化真切在眼前,在自身上时,总归是难以接受的。 进楼时天色已暗,不过万大哥是住在姬影阁楼一旁小院,和其他侍卫轮流休息守候。 郁前辈已经不在附近,应该是懒的等自己提前离去了。 成运询问得知万大哥已经回院歇息,于是提着两壶好酒前去探望。 在门外轻喊两声,得了允许后推门进入,万大哥正收了灵力,从床上盘膝起身。 亲切喊了声成兄弟,毕竟是清许楼侍卫,达官显贵见的多了。 成运问万大哥有无好菜,这两壶酒可值三十灵石呢。 见成兄弟肉疼,万大哥朗声大笑,出门喊人掏了二十灵石订了清许楼内的饭菜送来。 赞了声不亏是万大哥,豪气!今日就喝一壶,另一壶送给万大哥,下次两人再喝。 前后酒杯交错,成运吃的舒服,才提起五年前姬影姑娘在阁楼内每月宴请众人的事。 虽说修行人记忆力不错,可此事太过平常又是五年前,万大哥想了许久才记起。 说是姬影姑娘未出名前为修行欠了外债,一是对名声不好,二是清许楼也默认了姬影姑娘以此还债的方式。 倒不是说清许楼给姬影姑娘的钱还不起这些,而是姬影姑娘当时声名鹊起,出名的太快,难免招人口实,引人说道。 于是清许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姬影姑娘用此法不让楼内其他才人知道,以此还了欠债。 成运又问欠谁的钱万大哥是否知道,万大哥摇摇头,突然记起些什么,说是琴侍墨珑当初就帮姬影姑娘外出还钱,当时还只是个贴身侍女呢。 抱拳道谢,万大哥眼神精亮询问成兄弟是否有什么眉目了,说罢知道自己越界,剩下的最后一杯自罚喝下了。 成运笑道: “万大哥舍不得最后一口酒直说便是。” 两人尽兴而归。 离去后的成运散去酒气,再看姬影阁楼灯火渐少,知晓此刻不便打扰,于是寻了清许楼暂定自己居住的院子去。 盘膝坐在床上的成运内视己身,此次突破到蕴气炼血八境应该是因为郁前辈那枚丹药,另外三枚还未来得及服下。 穴窍内已经不再有四处气力杂糅,可那股药力依旧附着,不过明显比之前少了许多。 成运猜测是因为自己突破炼化许多,但这药力的持续程度让成运频频皱眉。 此类药性不像温养灵药一类,反倒更像慢性附着的毒药。 不过林老教过,药与毒本来便不分家,只看使用之人的施放之法。 成运记下药性,还是打算写一封信问问林老,实在是自己拿捏不准具体是何种草药。 拿出另三枚丹药,每一枚一百五十灵石,虽然在四阶丹药里算最便宜的一类,可对成运来说还是有些奢侈的。 根据之前服下的那枚丹药,成运不敢一次性全吃了,只好随意挑出一枚按之前的方法服下。 服下后这枚丹药不像之前一般附着于穴窍,而是流于各处关键经脉,但却会汇聚在穴窍周边,缓缓引导天地灵力入体。 如此说来若是自己可以吃下的二阶丹药,四枚同时服下应该会在主要经脉内形成一个引导天地灵力运转的简单循环。 以此来达到循环过程中炼化天地灵力为己用的目的。 成运大概明白,可自己现在不敢再多吃一枚,更不提剩下两枚全塞进嘴里了。 突然感知到自己经脉有几处堵塞,连忙内视查看,发现是自己多出的经脉处和人族主要经脉相连的地方堵塞。 细细查探,正是多出的穴窍周边并未有药力附着,自己又无时无刻在运行自创的功法,两方灵力相撞才造成经脉堵塞。 心神一紧,成运连忙掏出郁前辈写的爰书,可来回翻看都没有看到琴女姬影的经脉有何异样之处。 成运还不死心,连忙起身出门前去寻找郁前辈。 多方打听才知道郁前辈住处,在外敲门却无人应声。 心里到了声抱歉运转问仙踪法门。 除去郁前辈神通广大能阻碍问仙踪的可能,郁前辈并不在院子里休息。 可一路上众人说法都是郁前辈回屋歇息了。 正要转身离去再寻郁前辈,身后关立突然出现,热情朝成运打了声招呼。 “成大人这是来找郁前辈?今早刚找郁前辈借了爰书,特地来此归还。” 关立故作惊诧看向郁溪雪院子,面带可惜看向成运,阴阳怪气说道: “郁前辈这是不在家吗?可惜了。” 成运看关立作派,估摸郁前辈不在应该是关立的手笔了。 或者说关立身后人的手笔。 可一个二品桑察卫值得谁去投入心力? 更何况是这么个藏不住心思的桑察卫,且不说关立探案查案的本事,但就与人相处成运便觉得不太行。 不过带着期待之情前来却未见到郁前辈,成运心情确实不太好,面前又有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关大人。 成运现在依旧显露的是蕴气炼血一境修为,可看关大人好像并不知情? 也是,没几个人天天运转法门走来走去,更何况前几日刚和关大人碰过面,他可不会信一个靠关系运气进桑察司的小子能有多大的修为。 并不言语搭理依旧喋喋不休,明里暗里说是自己的手笔的关立,成运先是运转问仙踪,看关大人确实只是个炼血三境。 又望了望周边,并无什么人,更不用提修为高深的修士武夫了。 可自己一路过来是问别人来的,现在时机并不好。 看了眼关大人,不知道关大人从何来?如何来? 于是装作生气惶恐的样子,成运说道: “郁前辈如何了?关大人你可不要乱来。” 关立说了半天终于得到回应,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阴沉沉说道: “若是成大人还记得之前我说的条件,忍下倒也无不可,没有郁前辈在此,成大人可能没有其他选择。” 成运听关立这么说,心里估计这位关大人来此应该是无人知晓的,不然被其他看去留下口实,对关大人名声不好。 那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成运浑身气机渐起,嘴上还不忘说道: “你就不怕来的路上被人看到了?我一定要向上禀告总卫!” 关立浑然不觉,得意说道: “办案多年不落痕迹我应该比成大人利落些。” 成运心中大定,轻笑两声,以蕴气炼血一境的修为一拳直冲关立面门。 关立早就感知到成运想要反抗,可一个锻骨巅峰如何打的过自己炼血三境? 直到成运气息猛然到了蕴气炼血一境,关立大惊失色,随后又镇定下来。 除非是双锻骨圆满破镜,否则不可能打的过自己。 见成运并未使用武器,关立想着不能将成运打重伤,于是收回刀,掌风凌厉,阻向成运直拳。 成运第一次和此等修为的武夫对战,于是隐下体内炁流和灵力,仅以气血对敌。 下意识间运转木匠传授给自己的《身纳》武夫法,成运突觉面前关立如同纸片一般,自己一拳下去就可捅破。 轻松躲过关立一掌,成运并未趁机打向关立,而是慢慢体会拳意一道。 之前木匠就曾教过自己,练拳练出拳意才算入门,别管拳意大小,《身纳》一法只要有了拳意,大小皆由自己定。 可成运此刻想破了天大的拳意,自己浑身也只是隐而不发汇聚于拳上的一小撮。 不过此时全部心神聚集于如何激发拳意上的成运并未发觉,关立的面容已由无所谓变成惊恐。 在关立眼中,起初成运只是勉强躲开自己的攻击,可短短几招后,自己往哪打,如何打,好像都被成运提前知道一般。 尝试数次后,关立想要拉开距离抽出刀对敌,毕竟拳法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在桑察司数十年也多是苦练刀法。 这一准备脱身,关立脸色大变,自己如同陷入泥潭般只能围绕在成运周身,逃脱不得。 关立此刻心中焦急万分,马上想了数十种类似的功法,又以不同方法应对,可皆无用处。 再看成运目光淡然,虽然关立觉得成运盯着自己,但心里总有股古怪感觉,成运看的是其他地方。 至于何处,关立想不到,此时的成运却也难明白。 尝试数十招后成运依旧不得门路,看关大人浑身气力渐弱,已然是撑不住成运的气力。 炼血三境这般弱?可看关大人的实力比一般炼血三境应该还是强上些许的,更不同提关大人还修炼了那门奇怪功法。 轻轻一拳击飞关大人,不好打伤,不然说不过去,容易引起事端。 当前还是想办法先破了琴女姬影一案,成运觉得其中水很深,说不得是自己真正了解桑灵国的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