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钻A]长野之光》 楔子、故事开始 八月，兵库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 但火辣辣的烈日，却丝毫不能阻挡在甲子园两侧看台上观众们的热情。 他们大多穿着支持的学校的应援服，拿着应援的道具在看台上跟着学校的应援队一起载歌载舞，全力地为自己家乡的球儿们呐喊助威。 眼看着比赛进行到了第四局上半，电视台的主持人带着摄影师赶到了看台一侧的阿尔卑斯席旁，一边认真的观察着这些前来应援的支持者们，一边在脑海中过着关于他接下来要采访的这个学校的相关信息。 赤城专高，时隔二十年再次打进甲子园的市立专门高中，五家媒体都只给出了C级的评价，他们的目标就在甲子园拿到一胜；可是他们第一轮抽到的对手却是今年非常有冠军相，拿到了5A评价的青道高中。 想到这，主持人又转头瞄了眼赛场后方的计分牌。 四局上的现在青道已经7:0领先赤城，要是地区赛，估计第七局就能提前CALL了。 嗯……要采访谁比较好呢？ 球员的家长？一眼看过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棒球部的替补选手？好像也没什么故事可以说…… 那么啦啦队或者吹奏部……嗯！？ 主持人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站在架子鼓后，留着飞机头戴着墨镜的青年人身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边还站了个穿着大人的应援衫当裙子，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手上拿着应援彩球，跟着应援曲的鼓点摇头晃脑的小朋友。 那大大的眼睛和可爱的笑脸，配上那萌萌的蹦蹦跳跳，一看就很适合做为采访的对象。 于是主持人马上示意摄影师跟着他往吹奏部那边走。 “你好，打扰了。” 主持人在四局上结束，比赛双方攻守互换的间隙里马上上前出声和那位飞机头打招呼，“请问您是赤城专高的OB吗？” 刚敲了半局比赛的架子鼓，准备坐下休息的泽村真治马上就来了精神，抬手做了个抹头发的动作后，用力点了下头：“对，我是。”* “所以您是专门从长野过来支持您的母校……”主持人开始引导话题。 “啊，不是，我是从东京过来的，我和几个朋友在东京组了个摇滚乐队。”** 泽村真治挥了下手中的木棍，一脸与有荣焉的神情：“真没想到我的母校竟然还能再次打进甲子园，我知道后就马上决定，一定要来支持后辈们。” “先生与贵校的感情真是深厚啊。”主持人马上顺着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了站在泽村真治身边，还伸手抓着他一条裤腿的小朋友。 泽村真治也非常上道地抬手揉了一把自己孩子的头顶：“将来他也要去读专高的，现在是为前辈们来加油。” 听到爸爸的话，扎着小揪揪的孩子眼睛眨了眨，条件反射地挥了挥手中的应援彩球，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加油！”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反复教过的。 主持人马上笑着弯下腰问道：“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荣纯，今年……”荣纯小朋友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后，伸出左手大大的张开，“五岁啦！” “喔，荣纯酱五岁了啊。”主持人看了眼小小的孩子，心说看着不像有五岁啊，他继续笑着继续哄着小朋友说话：“你跟着爸爸来甲子园看棒球比赛，能看懂吗？” 听到主持人的这个问题，荣纯歪了歪头，这时正好赛场上，赤城的投手三振了一个打者，他们这边的看台上马上发出了一声欢呼声。 “懂！”荣纯看得眼睛亮亮的，他也学着赛场上投手的动作比划着：“就是这样把球丢出去，然后，对面的人打不到！” “这样啊，那荣纯酱喜欢打棒球吗？”主持人继续问道。 “喜欢！”荣纯说着咧开了嘴角，“将来我也要和大哥哥一样站在那里把球丢出去，让大家打不到！好帅的！” “这样啊，那等下荣纯酱你对着镜头给大哥哥们加油好不好？” 主持人看着五局下的比赛也结束了，马上这么和他说道。 “好！”小荣纯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没有半点胆怯的样子。 确认了电视信号已经切到他所在的这一侧看台之后，主持人先是笑对着摄影机打了个招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身边赤城专高的OB们，和他们互动了几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弯下腰蹲在了小朋友跟前。 他转身看向镜头，把话筒递到对方嘴边：“来，向电视台前的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好不好？” 有着一头棕色软毛的小朋友用力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怯场地对着怼上来的摄影机镜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中的彩带球： “大家好~我是荣~纯~” “荣纯酱，我们来为正在比赛的哥哥们加油好不好？” 主持人心说这孩子的镜头感真好，笑起来也很可爱，估计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会很喜爱吧。 荣纯又点了点头，就学着之前边上应援团姐姐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挥动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原地蹦蹦跳跳地舞着手中的彩带球。 一边跳还一边喊着：“加油，加油，赤城加油！加油，加油，赤城必胜！” 跳完一遍之后，他停顿了两秒，就在主持人准备开口夸他的时候，他又动了。 只见小小的孩子用手中两个彩带球在胸前画了颗大大的爱心，然后双手并住向前一送，对着镜头大声说道：“爱你们哟~mua~” 说完脑袋一歪，撅起小嘴做了个亲亲的动作后，就不断舞动着手中的彩带球，肉嘟嘟的小脸对着镜头灿烂的笑着。 啊…… 可爱！ 主持人下意识地抬手捂了下胸口，还好长年的职业素养让他挺住了。 他转头看向镜头：“以上就是来自赤城专高的特别应援，加油哟~”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他身后以泽村真治为首的赤城OB们马上来了阵激情演奏，然后一齐对着镜头大喊道“赤城必胜！” 站在最前面的小小的荣纯，也不忘蹦哒几下挥着手中的彩带球，跟着大人们一起欢呼。 …… 可惜竞技体育终究以实力说话。 不管前来加油助威的人群有多么期待，也不管应援团的呼喊声有多么热烈，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胜利的天平没有任何悬念的倒向了这一年夺冠呼声最强队伍之一，青道高中。 赛场边，赤城专高的球儿们大多哭泣着跪在休息区前，用手一下一下的挖着甲子园的黑土。 看台上，棒球部的二军队员和应援团的同学们也哭成一团。 那些从全国各地赶来应援的长野人大都红着眼眶，默默地看着台下的少年们，体会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失败，期待着他们的蜕变和成长。 “呜呜呜……” 在应援区的一角，小小的孩子哭花了脸，不管家长怎么哄都没有用。 “讨厌……呜呜呜……”荣纯赖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不要走……呜呜呜……” “小荣，乖啊。比赛打完了就要把地方让给下面的队伍了。”真治半拖半拽地要把荣纯抱起来。 可惜对方小小的身体里却有着股犟脾气，用两只手死死扒住了看台上座椅的后背，就是不肯松劲：“为什么不再比下去呜呜……再比下去……肯定会赢的……呜呜呜……” 听了他的话，大人们面面相觑，小孩子连数数都还不太顺，完全看不懂赛场后方的计分牌。 他只看到了在比赛结束前，赤城的选手们都在努力地微笑和拼搏，并不知道其实这场比赛从开局赤城就被青道压着打，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赢的可能。 “荣酱。” 这时一个穿着赤城专高棒球队队服的少年走了过来，他蹲到小朋友身前，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哥哥们的比赛结束了，很可惜这次我们输了；荣酱，下次你代哥哥们来甲子园，帮我们赢下来好不好？” 荣纯看着对方红红的眼睛，默默地松开了抓着椅背的手，轻轻地点了下头：“好。” “真乖，那就这么说定了。”棒球少年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指：“等荣酱长大了，打进甲子园后，哥哥我也会专门来为你加油的喔。” “嗯！” 荣纯也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小小的尾指钩住对方的小指用力摇了摇。 “我一定会来甲子园的！” …… “优！爸比在这里！” 刚跟着少棒的教练从散场通道里走出来，克里斯就听到了自己老爸的大嗓门。 感觉身边的少年们都看向了自己，他不好意思地抬手压了压球帽的帽檐，对着带自己来看比赛的教练鞠了一躬后，快步跑向了阿尼曼鲁。*** “怎么样？甲子园的比赛有意思吗？” 刚从训练馆出来，还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外籍男子抬手按上对方的肩膀，笑着问道。 “嗯。” 小少年那双棕色的眼睛亮亮的：“爹地，我还是决定要当捕手。” “为什么？” 听到儿子这么说，阿尼曼鲁一脸难以理解：“捕手多累啊，要一整场蹲在那不停的接球传球，即不像投手那么耀眼，又不像外野手容易秀美技，比赛失利还经常算在捕手身上……而且职棒里，捕手钱最少……” 克里斯的脑海里还回放着今天看的比赛，坐在本垒后方的观众席上，他清楚地看到了捕手一举一动。 那些捕手们绝妙的配球，镇定自若的指挥，精彩的盗垒防守。 虽然不像投手那么万众瞩目，也不像野手那样容易展现守备美技，但捕手就像是故事里隐藏在幕后的神秘智者。 比起做在棋盘上横冲直撞的棋子，他更喜欢做执棋人。 “爹地，我要当捕手。” 克里斯再一次这么说道，说完他肯定地点了下头。 “当最棒的捕手。” 一、一些相遇 “嗡——嗡——嗡” 随着防空警报声响起，棒球场上，两队选手再一次于本垒板前站成两列弯腰鞠躬，然后上前握手拥抱，有些彼此熟悉的队员，还能聊上两句。 球场两侧的看台上，前来为球队加油的同学和家长们也大都站到了最前方的位置，为下方的球儿们的表现鼓掌祝贺。 在看台最上方，有两个人站了起来，他们中年长的那位合起手中的记事本，转头看了眼身边还望着赛场方向的少年。 “怎么样，有看中的吗？” 棕发的少年闻声回过头轻摇了摇，因为混血而比一般人更显凌厉的五官透着丝淡淡的失落：“没有，看来想从软式找，希望也不大。” “也是，如果真有值得关注的苗子，那些名校的球探估计早就开始接触了。” 中年男子听后轻笑了一声，把记事本放进背包后，就向着看台的楼梯走了过去，棕发少年马上也跟着他往外走。 两人下着台阶，就要走进球场下方的通道里时，中年男子突然停下脚步，他再次转过身，看着因站在高了两阶的台阶上而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少年，在对方露出疑惑的神情的时候，开口说道： “现在的话，还有后悔的机会，克里斯。” 棕发少年听后眼睛眨了眨：“后悔什么？仮源教练？” 仮源秀一的目光越过克里斯，看向在这个位置还能看到的，球场后方的计分牌。 “我听阿尼曼鲁说，青道还是在继续邀请你吧；毕竟高中棒球只有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如果你想去甲子园的话，青道才是正确的选择；你也知道我刚接手的那个烂摊子，今年连参加比赛的最低9人都凑不到……” 说到这仮源苦笑了一下，然后严肃地看着对方，慢慢说道：“如果你跟着我的话，不要说甲子园，甚至有可能连地方赛的八强都打不进去。” 克里斯闻言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很想去甲子园，但我更想继续跟着教练您学习捕手的知识和技术；而且您不是一直说我在少棒并不能发挥出我全部的实力。” 说到这克里斯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意：“我也想知道我这个‘关东第一铁捕’到长野后，有没有机会成为‘北信越第一铁捕’。” 仮源听后哈哈大笑了几声，抬起手拍了拍克里斯的胳膊：“有志气。” 说着他又拍了一下克里斯的手臂：“好了，比赛看完了，该干活了。” 听到中年人的这句话，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的少年瞬间变幻了神色，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教练，你不能总拉着我去帮你打工，如果哪天被查到雇佣童工的话，会连累到店主的。” “雇佣童工？”仮源听后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谁雇佣童工了？大胖他雇的人是我，开工资也只开了我一个人的，他给过你一円钱吗？这话你可不能瞎说啊！” “可是……” 克里斯想说，那他每次去都帮着教练一起照看来玩棒球的客人，收拾整理装备，有时甚至在其他教练们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帮忙蹲捕或者给小朋友做指导……难道不算在帮对方打工吗？ “大胖他给过你钱吗？”仮源盯着克里斯再次问道。 “呃……没有……”克里斯想了一下，那个胖胖的店长虽然每次都会给他拿饮料或者零食，但还真没给过他钱。 “所以啊，你们之间又没有产生金钱交易，当然不是雇佣关系。”仮源一脸诚恳地看着克里斯，“你只是去棒球训练馆找我的时候，看到教练我忙不过来，帮了点小忙而已。” 仮源转过身开始往前走，一边走还在一边说：“而大胖他也是看在你是我的学生的份上，时不时请你吃点零食而已，可没雇佣童工！” 跟在他身后的克里斯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教练说的话好像也没哪里不对。 还未经历过成年人那尔虞我诈的世界的稚嫩少年，就这么被他的教练忽悠着又一次走进了棒球训练馆。 直到他又一次换好了捕手的护具，准备去帮忙蹲捕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 他是不是在做免费的冤大头啊？那还不如拿钱做雇佣童工呢！ …… “嗡——嗡——嗡” 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球场，又一场比赛随着响起的防空警报声结束。 比赛双方的队员们来到了本垒板前排队站好，只是这两支队伍人数相差未免有些多，输掉的那一队才刚够对面一半的人数。 刚刚凑满了10人的球队选手在鞠完躬后哭成一团，而赢的一方也并没有表现出获胜的喜悦，他们纷纷上前拥抱安慰对方。 “赤城专高也成为历史了啊……” “他们也曾三度打进甲子园，没想到现在连生员都招不齐了……” “毕竟后年就要废校了，这届打完，棒球社就只剩下四个人，明年都不招生了。”* “唉，少子化，少子化啊。” 看台上稀稀拉拉的观众们也都站起身来，感慨着开始退场。 赤城专高一侧休息区的上方，站着几个少年少女，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棕发少年一边抽泣一边嘟嘟囔囔，其他几人都在安慰着他。 “荣酱，别哭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毕竟差距那么大……” 棕发少年还是情绪不高，他揉着眼睛含混的说道：“我从小就想读专高的……还想进甲子园……” 大家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泽村荣纯小时候被他爸爸带去看甲子园后，就迷上了棒球，这些年他一直拉着大家玩棒球，还总是说着将来要成为王牌带领球队去甲子园。 “阿荣，就算不去专高，去别的学校也可以打棒球的。” “是啊，荣酱和我一起准备去考三好吧。 “阿明，小荣他不行啦，三好偏差值那么高。” “或者去隔壁郡的高井农业？听说他们棒球部也还行。”** “对喔，如果是高井农的话，荣酱只要报名就一定能上吧？” “是啊，三好只是普通高中，高井有农科嘛。” “小荣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嘛，只要报农科就可以拿到推荐资格。” “比起体育特长生的资格来说，农科生的资格根本不是事嘛。”*** 眼看大伙哄着哄着话题就跑歪了，被围在中间的棕发少年涨红了脸大喊了一声：“我才不要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呢！” 说完就扒开众人，向着看台的出口跑了过去。 大家这才嘻嘻哈哈地追在泽村的身后往外走。 “本来计划看完去吃午饭，然后再逛街的；现在还有点早啊。” “那我们就先逛逛再去吃呗。” “荣酱你跑慢点，小心摔跤！” “知道啦，罗嗦！” 一行人离开了棒球场后，在附近转了转，发现有个私人棒球馆外贴了张活动海报。 “凭学生证所有项目可享1小时半价，办理会员享8折优惠！” “消费即送职棒全明星特典卡一张！哇，有好多种喔！” “还有专业职棒选手免费指导！？真的假的？” “上面写着不定期啦，说不定就是个噱头，去问就说不在。” “是啊，说不定过来和你说一句‘姿势不对’也算指导了喔。” “阿荣，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大家说到最后都看向了泽村，而后者正望着那张活动海报沉思：“呣呣呣……” 这时团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开口了：“荣纯，快点决定啦，再拖下去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呣呣呣……”被她点名的人还在继续纠结着。 其实泽村并不太想进去玩棒球，毕竟想玩棒球回家后哪里不能打？为什么要花钱到这屋子里面去玩啊？ 但是他真的很想要那个职棒明星特典卡，他看过了，里面有两张是他没有的！ 而且他也知道，虽然大家都看着他，但真正对棒球有兴趣的人，只有他而已；好吧，阿信能算大半个，其他人都是因为他才加入学校的棒球社的。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或者同行的小伙伴只有一两个，他都直接进去了；可是他们现在可是有七个人在，让这么多人为了他一个人花钱花时间，他有点过意不去。 就在他犹豫着的时候，又过来了几个少年，他们都穿着统一且眼熟的棒球服，正是刚刚结束的那场比赛中，赢了赤城专高的那所高中相似的球服款式。 这让泽村一行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 对方也望了过来，瞧他们的表情显然也记得荣纯他们。 两波人马站在棒球馆外的海报栏那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穿着棒球服的那一边中为首那个男生突然微扬起头，对荣纯他们露出个带着丝挑衅的笑容。 他转头对身边的同伴们说道：“为了庆祝我哥他们打进了八强赛，今天我请大家玩！” “好耶！” “哇！谢谢前野啦！”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边的同伴们都欢呼了起来，马上拥簇着名叫前野的男生走进了棒球馆。 看着他们一行人越过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进棒球馆，泽村瞪大了双眼，让原本就比一般人要大一些的眼睛显得更加圆润了起来，配上比一般人要更浅些的金棕色眼眸，就像是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狗。 “呣呣呣！！” 又意味不明的“呣”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挥胳膊：“我们也进去玩！我……我请你们！” 可是同样豪气的发言，却换来了截然不同的回应。 泽村身边的小伙伴们互相看了看彼此后，都对他露出了怜爱和理解的笑容。 “没事，小荣不用请我们。” “是啊，荣酱如果请了我们，等下就没钱吃午饭了吧。” “说不定下个月的零花钱都没有了呢！” “搞不好等下都没钱出门喔~” “是啊是啊，我们自己出钱就可以啦~” 大家嘻嘻哈哈地推着还在不断证明自己“真的有钱”的泽村，也走进了棒球馆的大门。 二、是个好人 两波人马在前台处再次相遇，然后各自占据了一边研究着这个棒球馆的各种消费项目。 相较于一看就是在少棒队里系统地培训过，熟悉地勾选着想体验的项目的一行人；泽村这边的小伙伴们看着价目表上写着的那些内容，多少都有些迷茫。 最前面的“单人投球练习”、“投捕练习”、“单人打击练习”、“投打练习”之类的，他们还能看明白。 但下面更多的什么写着不同人名的专属体验室，什么教练战术指导，还有什么经典赛事摸拟，甚至到下面全是片假名注音的项目，就根本不懂是些啥了。 就在他们小声的研究着要体验哪个项目的时候，另一边的人已经把勾好的表单交给了前台。 为首那个叫前野的男生转过头看了过来，见他们还在纠结选什么项目的时候，扒开身边的人挤了过来。 “喂，你们是第一次来棒球馆吗？” 他仗着比泽村高出大半个头，一眼就瞄到了对方手中的表单，除了第一项的“单人投球练习”处打了个勾外，其他的项目后面都是空着的，明显这么多人不可能个个都是来练投球的。 泽村听后条件反射地把手中的表单往自己胸前一埋，瞪大了双眼嘴硬地说道：“怎、怎么可能，棒球馆什么的，我们经常去的！只是第一次来这一家而已！” “是吗？” 前野明显看出了对方的虚张声势，他有些坏心眼地从泽村手中抽|出了那张项目单，然后又从前台的台面上拿起支圆珠笔：“都到棒球馆来玩了，玩什么单人投球啊，至少也选一下‘投捕练习’嘛，棒球馆的捕手一般都还不错；要不干脆直接选‘自由投打练习’吧，只要出个场地费就行了；我来打你的投球怎么样？你们来的人里有捕手吗？没有的话，我们出人也行啊，反正租护具不贵。干脆我们一起租个大场子，大家一起玩怎么样？这样只要请一个指导教练就行了，还能省些钱。” 他一边快速地说着，手下圈圈划划，就把表单给填好了。 因为对方语速过快，泽村被他绕得云里雾里的，脑子有些懵圈，怎么一下说“投捕练习”，一下又说“自由打击”，最后又变成了大家一起玩？他们有很熟吗？ 在大脑有些过载运行之后，前野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还能省些钱”的话，成功被他捕捉到。 的确没有多少零花钱，刚又发下豪言壮语说要请小伙伴们玩的泽村，马上就被这句话说动了。 他眼睛有些亮亮的抬起头望向对方：“我们一起的话，真的能省钱吗？” 前野闻言肯定地点了下头：“当然。” 泽村听后马上就有些意动，并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是个好人”的标签。 见状，前野转过头对跟着自己一起来的队友们挤了挤眼睛，同时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我们和他们一起怎么样？” 他的队友们互相看了几眼，就都点头同意了，其中一个眼角有些下垂的男生更是笑着开了口：“好啊，菽二你请客，你说了算。” 前野又转身看向泽村，后者这才反应过来，也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小伙伴们。 大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众人之中唯一的女生挺身而出，走到泽村身边。 “荣纯，你想和他们一起玩么？”她凑到泽村耳边，小声地问道。 泽村犹豫了一下，侧过头拿手挡着嘴小声和她说道：“可是若菜，他说一起玩的话，可以省不少钱哎。” 听到泽村这么说，若菜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胳膊：“都说了我们又不用你请，如果你想和他们一起玩的话，那就一起吧，不过这样我就不加入了，嗯……其他人你再问问。” 泽村又看向其他的小伙伴，大家小声商量了一下，最终只有两人同意跟他一起，其他人都表示只要看他们玩就行了。 泽村也不勉强大家，还和若菜说，如果她想逛街就去逛，到时约个地方吃饭就好。 若菜则表示一个人逛街没意思，她也跟大家一起在拦网外看就行了。 见他们沟通好了，前野才对站在前台里面的接待员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刚选的那些项目作废了，按这个来吧，谢谢姐姐啦。” 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地伸出双手接过他重新递来的表单，低头看了眼上面勾选的内容后抬起头和他确认：“那么，前野桑您是要租用一个10人场地，使用时间为3小时，并需要一位指导教练，是吗？” “对。”前野点了点头，表示没错。 “诶！？3小时？” 泽村听后发出个疑惑的声音，要玩这么长的时间的吗？ 站在他身边的若菜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三个小时的话，那午饭怎么办？现在都11点了。” “我们可以提供订餐服务。”站在前台里的接待员这时出声说明了一下。 “毕竟光是热身和收操，就要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嘛；”前野笑着向看泽村：“是吧，这位同学？”* 完全是自己在家随便练，根本不知道这些算是基础却很重要的事情的泽村，又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 热个身还要那么长时间吗？不是随便跑两圈，活动一下胳膊就够了吗？ 但本着就算不知道，也不能露怯的思想，泽村还是大力地点了两下头，用比之前还夸张的笑容说道：“是啊，你说得没错。” 前野看着泽村眼底那一丝紧张和茫然，也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还伸出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态度，语气亲昵地说道：“而且好不容易来趟棒球馆，又是这么多人一起，还有新朋友，当然要多玩一会，是吧。” “嗯嗯……”还被牵着鼻子走的泽村又跟着点了点头：“对……” “所以选10人场三小时没问题吧？”前野见泽村没异议了，就伸手接过前台小姐姐递过来的钥匙，用上了点力道揽着泽村往棒球馆里面走。 和前野一起的同伴们见状，也马上跟了上去。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前野，练的是外野手的位置，你呢？” “嗯，我叫泽村，我是投手。” “哇，是投手啊！正好我们今天过来的人里没有投手呢，等下能让我试试打你的投球吗？” 一边走他还在一边套话，跟在他俩身后的那些队友们听后互相看了看，这个耸肩那个做鬼脸的，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猜到前野等下要干什么了。 “好啊，等下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烈焰左投。” “喔~~泽村你还是左投啊，厉害！” “嘿嘿嘿，也就一般般啦……” 泽村一边乖乖地顺着对方的话题往下聊着，一边被人揽着肩膀往前走，已经完全忘了身后的小伙伴。 若菜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个没脑子的竹马又被人几句话给拐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在地后面大声喊道：“荣纯！等我们一下啦！” 说完她就拽了身边的西口信彦追上去：“要玩投打的话，没有人接球不行的吧！”** 被她拉过来的人苦着一张脸：“若菜，要接球的话，我得去前台租护具啊。” 这时走在前面的前野愣了一下，他松开了揽着泽村肩膀的手，转过头望向对方：“……你叫荣纯（えいじゅん）啊？” 已经在心里把对方从“是个好人”上升到了“可以做朋友”的泽村继续点头：“是啊，我叫泽村荣纯，怎么了？” “呃……没什么，荣纯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前野淡定地收回了手，把它插|进裤子口袋里。 这时跟在他们后在面人里，那个眼角有些下垂的男生“噗”地笑了一声，然后快速抬起右手捂住嘴，撇开头躲掉了前野扫过来的视线。 “泽村荣纯是吧。” 前野收回看向后面的目光，再次和泽村对视：“等下请一定要让我打一打你的投球，拜托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前野突然这么认真地和自己又说了一次要打自己的投球，但对自己有迷之自信的泽村完全没带怕的。 他抬起左手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好啊，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正好他们也走到了租用的场地处，前野用刚前台交给他的钥匙打开了栓在护栏上的锁链，推开栅栏，撩起拦网走了进去。 大家都跟在他的身后钻进了这只有一面是墙壁，其他三面都用铁栅栏和拦网围起来的空间里。 …… 与此同时，仮源监督挂掉了电话，对正在帮着整理清点用具的克里斯喊了一声：“克里斯，前台说来了个名单上的，一起去看看？” 正把球棒往棒筒里放的棕发少年听后，回过头问道：“是投手？” “不是，外野手，佐久中的前野菽二。”仮源说着见克里斯又回头继续整理东西了，接着说道：“来了不止他一个人，听说还有之前没见过的投手，去看看呗。” 克里斯放下了手中的球棒，拍了拍手：“佐久中是一贯制的学校吧，佐久圣棒球部算是长野的名门了，前野他哥就是棒球部的选手，他应该不会考虑换高中吧？”*** “先去看看，反正他才国二，明年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仮源监督最后拍板，毕竟是他记上名单让棒球馆帮他留意的选手，难得自己送上了门，不去看一看太亏了。 三、从未听过 “喂，菽二。” 在大家进到场地里，各自四散开做着热身运动的时候，那个下垂眼的男生凑到了前野的身边。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看向在另一边角落里做着热身的人，同时小声的说道：“那家伙一看就是个门外汉，你没事招人家干嘛？” 前野一边做着肩部伸展的动作，一边笑着说道：“今天的比赛，他们是来给赤城专高加油的吧？什么都不懂还瞎喊，那么大声也不怕丢脸，一个要废校了连人数都凑不齐的球队，还好意思说要打进甲子园，我就想帮他们这群乡下来的长长见识，让他们少做白日梦。” “虽然要废校了，但他们毕竟也打进过甲子园，会有这种梦想不是挺正常的？想当初，某人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长大了要去读……哇！” 下垂眼的话没说完就一个下蹲躲开了前野挥过来的胳膊。 “安达英功，水可以多喝，话不要乱说。”前野收回自己的手臂，小声警告了对方一句。 “是是是，反正中野市是背着小书包到不了的地方~哇！”* 安达英功又躲开前野扫过来的腿，转身朝着泽村他们一群人在的地方喊到：“泽村桑~~我有个问题~” “喂！” 前野一把把安达抓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正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佐久中这群人怎么做热身的泽村，听到对面有人喊他，还以为自己被抓包了，条件反射地大声应了句：“在，什么事？” “没事！没有什么事！我和他闹着玩呢！” 前野大声回了一句，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安达一眼，见对方露出了讨饶的表情，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一抬头，就见泽村还好奇地望着他们这边，又对他笑了下，才转过身继续做热身运动。 “搞什么呀……奇奇怪怪的……” 站在拦网外看着这一切的若菜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听到身后有响动，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人从外面撩起拦网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个推着个小拖车过来的少年，推车上堆了不少棒球用具。 仮源走进了练习间，目光快速地从众人身上扫过，一眼就锁定了还穿着佐久中队服的前野菽二，然后打量了一下其他几个穿着同样的队服的少年，看着都有点印象，应该都是佐久中棒球社的。 至于剩下的几个嘛…… 仮源又看向泽村和他身边的两个人。 嗯，看体格就不像是科班出身的，估计就是临时起意过来玩的吧。 在心中把这几个人划到了不需要重视的那一栏里，他走到了练习间的中央，拍了拍手让大家都注意到他。 “大家好，我是你们今天的指导教练，大家可以喊我仮源教练。” 佐久中的少年们在看清来人后，多少都露出些兴奋或惊喜的神情，并第一时间来到了仮源的身前站好，同时还主动和对方打着招呼。 “哇！仮源桑！” “是仮源秀一桑！” “竟然真的有职棒选手来指导吗？” “仮源桑等下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而泽村这边的人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脸上多少带着点迷茫的神色；但他们互相看了两眼后，也都走到了仮源身前。 仮源看了下，一边六个人，一边三个人，拦网外还站着几个不准备进来的。 他再次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仮源秀一，是个退役的前职棒选手，也是你们今天的临时教练；如果想要我的签名，等下练习结束可以来找我。” 说着他对之前问出能不能要签名的少年眨了下眼睛，然后就正式进入了教练的状态，“好了，为了等下能更好的指导大家，我需要先知道一下大家的名字和习惯的守备位置，就从这边开始吧。” 说完他首先看向了泽村他们三人。 泽村马上当仁不让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大声地说道：“我是来自赤城国中的泽村荣纯，是投手。” 站在他旁边的西口见状也跟着开了口：“我叫西口信彦，呃……算是捕手吧。” 他有些没什么底气地说完这句话后，仮源和来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克里斯都望了过去。 “怎么叫‘算是捕手’？”仮源出声问道。 “呃……” 没想到这个教练会追问他这个问题，西口先是看了眼泽村，然后有些不自信地说道：“那个……因为我总是漏接荣酱的球？而且肩膀也没什么力气，总是传球不到位……” 听他这么说，仮源又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型，“肩膀没力气……你平时做肌肉训练是不是只做了手臂部分的？” 说完就毫不意外的见西口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想要让自己投得远，打得远，一定要全身肌肉都练到，下肢和腰背没力气，是没办法把球投远的。至于漏接，等下你蹲捕的时候，我帮你看看。” “喔、喔，好的。” 西口听后又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他本来没准备蹲捕，就想着挥挥球棒就好了，所以没租借捕手的护具，刚要开口说的时候，那个跟着仮源教练进来的混血少年就拎了一整套捕手的护具过来递给了他。 “租用这种综合场地，是可以免费使用护具的。” 克里斯把东西交给对方后，抬手拍了一下西口的肩：“我也是个捕手，等下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说完他就回到仮源身边继续挑选护具，同时一心二用的听着其他人的自我介绍。 佐久中过来的基本都是内外野手，只有一个人兼着练习过捕手的位置，而投手则只有第一个做自我介绍的泽村。 克里斯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泽村身上，以一个捕手的身份审视起来。 投球实力在没见到之前不好妄下断语，可是看他那乱七八糟的热身姿式，就知道应该只是业余的水平；从体型上来说，也偏瘦小了一些，这样的体格，想要投出球速球威足够的球是很难的。 在不知道对方具体年龄和实际水平的情况下，克里斯倒也没直接把泽村划到不考虑的范畴里去，但也没抱什么期待。 毕竟长野地区近两年的好投手，已经被仮源教练来回扒拉了好几遍，就是次一等的投手，或者他觉得可以培养一下的投手，都跑去看过了。 克里斯很确信，泽村荣纯这个名字，他之前从未听到过。 很快大家就把自己的名字和守备位置都报了一遍，仮源也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让大家散开，按自己平时的习惯先练着，他会一个一个的指导过去。 佐久中的队员们马上就按平时在棒球社里一样，两两一组，开始了传接球的练习。 而泽村这边三人又互相看了看，似乎不知要干什么了。 仮源见状更加肯定了心底的猜测，这几个就是普通的棒球爱好者，平时自己随便玩玩的那种，于是他首先向着他们三人走了过去。 “嗯，小石你是练的内野守备是吧？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可以先一个人练习一下挥棒。” 仮源先把野手安排好了，就看向了泽村和西口：“正好你们是一对投捕，要不我们去那边看一看泽村你的投球，再看一下西口为什么容易漏接？” 他说着指了一下练习场里专门为投手投球准备，用拦网隔出来的空间。 “好啊，让你们看看我烈焰左投的超级威力！” 一点也不怯场的泽村马上拍着胸脯要给大家展示他的投球内容。 左投啊。 仮源和克里斯对视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固然左投比右投要少一些，但也没少见到珍稀的地步，光今年长野的国三生中，他们就见了三四个还不错的左投。 两人走进隔间，在偏向捕手的位置站好，他们就看到泽村以并不标准的姿势迫不及待地投出了一颗速度并不算快的球，而西口在接球的时候，明显有想往后躲的动作，不过硬生生又止住了，但也因此漏接了这颗球，让它滚到了后面的拦网中。 “……” 仮源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才重新挂上丝笑意，走到了西口身边：“这位……西口桑，你是真的想当捕手？还是因为没有人当捕手，才做捕手的？” “呃……” 蹲在地上的西口抬着头望着这个教练，他能跟对方说，除了荣酱的投手位外，其他的位置，都是大家抽签决定的么？ “做捕手，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习惯被球砸；捕手必须克服会被球打到的恐惧感，仔细地看好投手投过来的球，尽可能确实地接住每一球，才能令投手安心地投球。” 仮源说着对同样穿好了捕手护具的克里斯招了招手：“要不你先看一下克里斯的捕球？他的水平在同龄人中算是很好的了。” “啊，喔，那麻烦你了。” 西口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了这个之前和他说可以交流一下捕手经验的高个子混血少年，看对方蹲下后，还不忘好心地告知对方一声：“那个……荣酱的球喜欢乱飞，如果被球打到，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他这么说，克里斯挑了下眉，对西口点了下头：“谢谢，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而仮源听后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站在对面投手位上转动着左臂的泽村，出声对他喊道：“泽村桑，你可以全力投颗球过来，不用留力。” 泽村听后高举起左手，咧开嘴笑着大声说道：“知道啦！看我全力出击！” 说完，他就高举起双手，然后抬起右腿向前一迈，全力地挥动左臂，把手中的小球甩了出来。 “咻——！” 蹲在捕手位的克里斯和站在了他身后的仮源看着这速度估计就100KM左右的直球，心底多少都有些失望。 然而就在球快飞到捕手身前时，突然偏离了原本红中的轨道，向着左上方的位置拐了过去。 还好克里斯反应够快，飞速移动球套在左肩上方的位置挡下了这一球。 感受着棒球飞进球套后还没停止的颤动，克里斯的眼睛亮了几分。 如果不是因西口之前的提醒而保持着警惕，或者这球的速度再快一点，他大概率会漏接。 会在进垒前产生位移的变化球投手吗？ 因为这一球，仮源和克里斯都对泽村产生了些兴趣，但不知道这是他偶然投出来的，还是就是他的特质。 看着这颗明显跑偏太远的球，以及对面看来那欲言又止的两人，泽村瞬间涨红了脸，挥动着双手大声地为自己辩解。 “我、我平时才不会这样，已经基本能投进红中位置了！对、对了！一定是因为我第一次用硬球，不习惯才会这样！对，就是这个原因！”** 第一次用硬球？ 第一次用硬球！ 仮源露出进到这个练习间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拍了一下还蹲着的克里斯的肩膀，就越过他快速地走到了泽村跟前。 然后，语气真诚地开了口。 “少年，你喜欢打棒球吗？” 四、红中直球 “喂，你们说，那个投手很厉害吗？” 大家练习了有一会儿，发现仮源教练进了投捕用的小隔间后，就一直没出来，就开始小声的聊了起来。 他们都隔着拦网看着仮源教练站在那个叫泽村的投手身边，给对方做动作示范，看那认真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一个动作地拆解了指导着对方。 “说不定是他很菜，要从头教，所以才慢吧。”另一个人随口说道，换来大家一阵哄笑。 “要带领球队打进甲子园的投手，怎么会菜呢。”又一个人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让大家笑得更大声了一些。 毕竟难得真的有前职棒的选手来当指导教练，而且看起来还教得很认真，大家都有些期待他能来指导自己一番，也因此发现泽村占用了教练太多的时间之后，就有了些小小的不爽。 这时前野突然停下了练习，他去球棒桶那挑了支挥起来顺手的棒子，然后扭头向大家示意了一下投捕隔间的位置后，就拿着球棒去了隔间那边。 “……最好还是能找到有一定坡度的地方练习投球会比较好。” 通过在指导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仮源已经基本摸清了泽村荣纯做为投手的水平和经历。 因为小时候去过甲子园而对棒球产生了兴趣，但并没有报名专业的少棒社团，只是自己在家模仿着电视里的棒球选手投球。 进到国中后，因为听说学校即将废校，开始发动身边的小伙伴想组成一支棒球队，但到目前为止还差一个人，所以还从未打过比赛。 今天，也是因为听说小时候支持的高中球队将对上县名门校，很有可能将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所以和朋友们从老家赶来支持他们。 听完这些，仮源原本因为那颗投球而有些激动起来的情绪，又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眼前这个少年，更准确的说，只能算是个棒球爱好者。 也因为只是个棒球爱好者，他那看似乱七八糟投球，才更凸显出了他在棒球上的天赋。 可是仮源不能确定，当泽村接触到真正的棒球训练，那大量重复枯燥的体能练习，一次比一次严格的考核标准，还有真正站到赛场的投手丘上，面对强大的对手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表现出对棒球的热爱。 在汉语中，有个成语叫“叶公好龙”。 因为观看比赛或者某些运动明星而喜欢一项运动，和真正发自内心地愿意走进一项运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至少，泽村他就没有因为喜欢棒球，而选择在小时候报名某个少棒社团认真系统的学习棒球不是么。 虽然在心底这么想着，但仮源还是很有耐心地纠正着泽村的投球姿势，并且在听他说到平时就是在自家后院练习投球的时候，建议对方要么垒个投手丘，要么找个有坡度的地方练习。 正说着，他就见前野拿着支球棒掀了拦网走进来，便停下和泽村的沟通，开了口：“有什么事吗？前野桑？” “仮源教练，我看您在指导他投球，需要模拟打击的打者吗？” 前野用一副很热心的态度甩了下手中的球棒，然后又对泽村笑了一下：“而且前面我还和泽村约了，想试试打一下他的投球呢。” 听了他的话，仮源打量了前野两眼，思考一下后点点头，然后伸手指了一下外面放着护具的推车：“去把护具都穿上再过来。” “好。” 前野马上转身又撩起拦网出去了，仮源看着他走去推车那开始挑选合适的护具，就收回视线抬手轻拍了一下泽村的肩。 “有兴趣和前野桑比拼一下吗？” “好啊。” 泽村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下头，抬起手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放心吧，虽然刚才老板你教了我很多，但我会和他堂堂正正地进行男人之间的对决！” 极力地忽视掉了泽村喊自己“老板”的仮源，带着一肚子疑惑努力露出个笑容：“什么叫‘男人之间的对决’？” “就是绝对不投那种边边角角、躲躲藏藏的球路，我只投红中直球！”* 泽村一脸自信地笑着说道，还不忘用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 “这样啊。” 仮源听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对还在外面套护具的前野说道：“前野桑，不用穿护具了，泽村桑他目前的水平还不足以成为你的对手。” “诶——！” 听到仮源突然又改了口，泽村瞪大了双眼，伸手拽住仮源的衣袖，“什么叫我的水平还不足以为成他的对手啊！？我一定可以三振掉他的！” “喔？” 仮源挑了下眉，拍了拍泽村的后背，让他朝向捕手的方向站好，然后对站在对面的克里斯说道：“克里斯，把球套放在红中的位置。” “好。” 在之前仮源指导泽村时帮着接了他好几球的克里斯，大概明白了教练的意思，他重新蹲下后，就抬手把球套张好摆在身前红中的位置。 这时仮源又对泽村说道：“来，你刚才说要堂堂正正地投红中直球来和前野桑对决，现在投一颗红中直球给我看看。” “投就投！” 泽村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有些生气地从球桶里拿起颗棒球，在手中用力地捏了捏还不太习惯的硬式棒球，就举手、迈步、挥臂，一气呵成地投出了手中的棒球。 站在他身边仔细盯着他的动作的仮源眼神闪烁了一下，再一次在心底感慨：真的是个好苗子啊。 一般人在生气时做某些事，会在下意识里用上自己最习惯的动作和行为；可是泽村刚才这一球的投球姿势，虽然不够标准，但的确是按照他指点过后的动作来投球的。 要知道在职棒时，每年抽选会结束后，都是教练团最头痛的时候。 因为让那些刚入选的选手们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惯动作，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泽村只是在刚才被他简单地指导了一下，在情绪不稳定时，都能记得用更标准的动作来投球，这说明只要有人好好的引导，对于一些不好的习惯和犯过的错误，他都能第一时间改正，并不会再犯。** 这样的选手，放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存在。 只是虽然投球的姿势改正好了，可是投球的结果依旧没什么变化。 “咚！” 白色的小球在飞过18米的距离后，又一次的在快要到达捕手跟前时，突然的转向了，这一次它直接飞向了捕手的右腿方向。 可是之前几次都快速移动球套，稳稳地接住了他那乱跑的投球的克里斯，这一次却一动不动的把球套摆在红中的位置，任由那颗棒球砸在了他右小腿的护具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 泽村看到对方被球砸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肩，然后就伸手指向克里斯，大声的喊道：“你、你为什么不移动球套接一下球啊！？或者、或者躲一下啊！”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仮源语气平淡地开了口。 “泽村桑，你不是说，要和前野桑进行红中对决吗？刚才这一球，你可没有投到红中的位置啊。” “呜！” 泽村又缩了一下肩膀，他扭过头看了看仮源，又转回去看了看还是以那个姿势蹲在原地，连球套的位置都没动一下的克里斯，慢慢地涨红了脸。 猛地弯腰又从球桶里拿出一颗球，泽村紧紧地握住它，对仮源说道：“这一次，我一定会投到红中的位置的！” 说完就举起左手，高高地抬起右腿，大步向前迈出，然后扭动腰身，让左臂如同鞭子一般甩出，同时投出了手中的棒球。 “咻！” 白色的棒球又一次飞过18米多的距离，再一次来到了捕手的身前，可是它依旧没有飞进捕手摆好的球套之中，而是砸在了捕手的左肩上。 “咚！” “噫……” 这一声感觉比刚才都要大，听得泽村都觉得自己的肩膀疼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 这个人为什么不移动一下球套啊！？ 他难道不怕痛的吗？ 明明刚才连站一旁的阿信都不自觉地向后躲了一下吧？ “来，泽村桑，你还没有投进红中喔。” 这时仮源把一颗棒球强硬地塞|进了泽村的左手中，并伸手指了一下对面的克里斯。 “继续吧，什么时候你能投进红中的位置，我就去喊前野桑过来打你的投球。” “呜……” 泽村看着还蹲在原地的克里斯，第一次觉得手中的棒球重如铅块，又好似火烧般的烫到他几乎要握不住了。 “那……那个……如果接不到，你可以躲的……” 泽村小声地对着克里斯那边说道。 反正他的小伙伴们，每次看到不好接的球都会躲开，就算这个人也躲开，他也不会生气的…… “没事，你投吧。我把球套摆好了。” 克里斯稍微动了动双腿后，又重新蹲好，把球套再次摆在了红中的位置。 他已经完全猜到仮源教练的意图，也准备好好的配合对方。 反正只是被球砸几下，当捕手的谁没被砸过呢，而且泽村的年纪和体能摆在那，他也有穿护具，球砸到身上的疼感并不大。 如果能让这个小投手明白控球的重要性，多挨几下问题不大。 泽村看着对面那摆在红中位置，张开的球套，突然觉得它就像是一个黑洞般可怕，甚至有些不敢投球了。 “怎么了？不投了吗？” 仮源这时又开了口，“刚才你不是说绝对不投那种边边角角、躲躲藏藏的球路，只投红中直球吗？可是刚才两球，你投的都是边边角角的球路啊。” “呜……” 泽村咬紧了牙，一脸纠结地再一次挥动手臂，投出了掌中的小球。 这一球甚至连飞出的球路都不是往红中去的，而是直接砸在了克里斯身前的地面上，然后弹起在他的左膝盖的护具上跳了一下，滚到了捕手的身后。 而克里斯伸出的左手还是稳稳地把球套摆在红中的位置，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泽村桑……” “呜……我不投了！” 泽村推开了仮源准备再次塞过来的棒球，直接蹲下来抱紧了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 “荣酱！” 西口见泽村蹲下去了，马上就向着他跑了过去，在外面看着的其他几人，也都准备进来。 而仮源也蹲了下来，抬手揽着泽村的肩膀拍了拍。 “看，红中直球并不是那么好投出来的吧？” 仮源这时的语气十分温和，就好像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不存在过一样。 “棒球这项运动，可是从投手把球投出的那一刻开始的；投手会投出什么样的球，可以说能直接影响到队伍的胜负。如果泽村桑你真的那么喜欢棒球的话，就更应该好好的练习投球。” 泽村听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瞄了仮源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情，才重新露出了一副愿意听他讲的态度。 “真正厉害的投手，不应该只想着和打者红中对决的快|感，而是能做到指哪投哪，轻松地把打者玩弄于掌间。” 说完这些，仮源就把泽村从地上拉了起来：“好了，下面我教你怎么投真正的直球，等你能投进好球带了，再让前野来试试打你的球，怎么样？” “可是……” 泽村又扭头看向站起了来的克里斯。 如果那个人还像刚才一样，只要他没投进球套，就一动不动的话，不知道还要被砸多少次…… “嗯，现在他是你的捕手，你们自己去商量怎么练习吧。” 仮源拍了一下泽村的后背，让他去和克里斯沟通。 看着泽村快步跑到克里斯跟前后，马上就鞠躬道歉，看起来甚至还想来个土下座的样子，仮源扬起了嘴角。 是个品性不错的孩子。 哎呀，更想拐回去了啊。 五、投捕交流 “原来要这样？连握球都有这么多讲究的吗？” 也不知道克里斯和泽村说了些什么，只见泽村很快就从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变成了没心没肺的傻乐，并且开心地跑了回来，开始缠着仮源教他怎么投直球。 仮源也没多问，直接拿着手中的棒球转了两下，一边按照四缝线的方式握好，一边和泽村说着这种握法的要点。 “是啊，注意看啊，食指和中指要扣在线上，和缝线垂直，大拇指要扣在这里，这三个手指间尽量形成等腰三角形……”* “喔……喔、喔喔~哇啊！” 泽村手中也拿了颗棒球，他按着仮源握球的方法握好，握住后习惯性地用手指捏了捏棒球，就因为不适应这种握法直接把手中的棒球给挤掉到了地上，忙又追着跑出好几步去拣球。 “真的是完全的小白嘛。” 因为想看前野和泽村的对决，佐久中的人也都来到了围网外，看到泽村竟然在临时学四缝线的握法，安达从一个网洞处伸手进去戳了两下已经穿戴好护具的前野，凑近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前野侧了一点头，小声同自己的好友交流着。 做为从展现出天赋起就一直被各方关注着的选手，前野早就习惯了自己是众人的焦点所在。 所以他很清楚，在仮源教练刚进来的时候，多看了自己好几眼，明显对自己是最有兴趣的；可是在指导了一下泽村投球之后，教练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泽村身上去了。 他刚才试探着表示想打打泽村的球，仮源教练的反应也很微妙，比起想看他的打击实力，更像是正好借机看一下泽村的投球能力。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在仮源教练看来，泽村这个连投球姿势都还要现学的人，天赋可能比他还要高。 隔间里，泽村把棒球拣回来后再次握好，一边握一边小声的嘀咕着：“食指、中指这样，大拇指这样……等腰三角形……呃，什么是等腰三角形来的……嗯……”** 终于握好后，泽村马上用一副显摆的样子，伸着手给仮源看：“这样握对吧！” 仮源：……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轻笑出声，引得泽村涨红了脸瞪视过去。 可是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出刚是谁笑的，只好又收回视线，用更大的声音对站在捕手位置的克里斯喊道：“我要投了！” “好，看着我球套的位置，全力投过来吧。” 克里斯轻捶了一下球套后，腰部微抬地半蹲着，左脚脚掌踩实，右脚以脚尖做支撑，然后伸出左臂把它摆在红中的位置，右手也微握成拳放在了右脚脚踝附近，做出了一副标准的接示姿势。*** 话是这么说，但他已经做好了泽村大概率会失投的准备。 毕竟投手想要掌握好一个新的球种，就要进行大量练习，与之相伴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失投，直到能比较稳定地把球投进好球带中，如果还能区分一下内外角，就算是练会了，等能按要求投到四宫格的位置，那就能说投手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种球路。 而捕手在此时的作用，就是尽可能多地接住投手投过来的球，让投手对练习有信心；同时引导投手尽量把球投进好球带中，帮助投手练习控球。 泽村在垒起的投手位上踩了踩脚下的小土坡，他还是有点不太习惯，总觉得自己投完球后，会顺着力道滚下去。 但还是很快挺直上半身，把重心放到左腿上，抬起右腿向前迈步，左臂如同鞭子一般的甩出，同时放出握在手中的棒球。 “咻！” 白色的小球笔直地从投手位飞出，向着捕手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克里斯紧紧地盯着飞过来的棒球，好做了随时移动球套去接球的准备。 然而这颗小白球平稳地飞过了18米的距离，在红中偏上的位置飞进了好球带，最终他只是微微向上抬了点球套，就接住了这颗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算不错的直球。 “嗵。” 克里斯起身从球套里拿出棒球，出声对泽村说道：“ch！泽村。” 换来泽村双手叉腰大笑，“就说了我绝对没问题！” 站在泽村身后的仮源低头看了眼测速木仓，104KM/H。 他记得泽村说过自己是中二生，之前一直玩的是软式棒球，也完全没有受过任何指导。 几乎零基础，第一次用硬球，14岁的左投，嗯，还有一个关节柔韧性好的特点。 仮源敛了眼眸，如果完全交给他来调|教，他有信心让对方在一年半后进高中时，球速至少达到125KM。 或许算不上最顶尖那一批的投手，但对一个刚发展起来的高中棒球社来说，足够了。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泽村真的愿意专心的练习吗？他又是否愿意为了棒球离开家乡到外地求学呢？还有，如果他的家长不同意的话，要用什么方式说服他们呢？ 就在他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泽村又连着投了两球，虽然还是有些偏高，但都被克里斯在好球带内接住了。 “好耶！” 觉得自己连着三球都很稳地投进了好球带中，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四缝线直球投法的泽村，兴奋地高举起左臂挥了挥。 挥完就转身看向了站在身后的仮源，那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仮源没直接回应泽村，而是看向了站在对面的克里斯，后者此时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开口，只是对着他点了下头。 “嗯，既然泽村桑你能把球投进红中的位置了，那前野桑，” 仮源说着看向了拿着球棒在边上等了很久的前野，“就麻烦你试打一下泽村桑的球吧。” “好。” 前野马上应了声，拿着球棒对泽村笑了一下，转身走到了克里斯身前，还客气地同他打了声招呼：“前辈。” 然后他就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又拿着球棒挥了几下后，才在克里斯身前右打席的位置站好，举起手中的球棒转过头望向了投手位。 站在投手丘上的泽村低头转着手中的棒球，在按四缝线的方法握好后，刚兴致勃勃地抬起头准备和之前一样显摆自己握好了球，就冷不丁地与对方四目相对了。 站到了打击位上的前野，一改之前阳光开朗、笑容满面的样子，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双目圆睁，神情冷冽，仿佛一头猛兽盯上了猎物，随时准备扑食。 泽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表情也有些僵硬了起来。 就在克里斯想着要不先过去和泽村说两句话，缓解一下他的状态的时候，泽村却突然张开双臂开始做起扩胸运动和深呼吸来。 大概做了四五个深呼吸后，泽村再次握着棒球向前一伸，大喊了一声：“来吧！看我干掉你！” 而已经做好了待打姿势的前野一动不动，完全无视了泽村的叫嚣，目光紧紧地盯着泽村手中的棒球。 泽村喊完之后，见对面没有反应，一时也有些怏怏，于是抿紧了唇，抬起手挥臂投球。 “咻！” 前野的目光一直随着泽村握着球的左手而动，可是当他看到泽村投球时的动作时，双眼不由自主的又张大了两分，以至于当球投出来的时候，他一时间竟忘了挥棒。 “卟！” 可是泽村也因为有些紧张，这一球投得手很紧，球根本没有飞够18米的距离，在快到打者跟前的时候提前落地，变成了一个俗称“挖地瓜”的坏球。 于是在大家看来，就是泽村失投，而前野看出了对方没投好，干脆就没有挥棒。 “抱歉，我过去一下。” 克里斯这时站了起来，他弯腰拣起弹跳着滚过来的棒球，一路小跑到了泽村跟前。 “泽村，不习惯前面有打者吗？” 克里斯把刚拣起的棒球擦了擦，然后递给泽村，后者伸手接过球，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会被打中球。” 听到他这么说，克里斯顿了一下，然后他就接下了泽村的话：“你知道棒球比赛中是怎么拿出局数的吗？” “当然知道啊，投手三振打者，或者打者打出去的球被接杀或者封杀。” 泽村有些不高兴地看向对方，一脸“这种最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有的”的表情。 “所以投手投出去的球，会被打者打到，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克里斯马上反问泽村，“一场比赛，就算投手九局完投，甚至拿到完全比赛，也不可能做到三振所有的打席；就算三振的打席，也可能有球被打者打出界外。” 说到这，克里斯抬手拍了下泽村的肩膀：“所以，不用在意投出的球是不是会被打到；你要想的是，投出的球，是否是按照你或者捕手的意思，投到了该去的地方。” “是……是这样吗？” 第一次有人和他这么认真的说这些，泽村一时间有些迷茫，他转过头想向其他人问询；可是仮源教练之前已经领着西口走开了，现在只有他和克里斯两人在这。 “棒球，是一项讲究团队合作的运动，虽然看起来是九九对决，但在垒上没有跑者的时候，其实是九对一；所以投手站在投手丘上的时候，不要想着是自己与打者对决，而该想着要怎么与守备们合作拿下每一个出局数。” 克里斯说完这段话后，发现泽村的表情好像更迷茫了，就对他露出了个安抚的笑容，又伸手拍了拍泽村的后背：“现在说比赛的事是有些太早了，但是你也不是一个人面对打者啊，现在我们和他是二对一，怎么看都是我们的胜算更大吧？” 听到克里斯这么说，泽村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确信地瞟了眼站在那边挥着球棒的前野，小声嘀咕了句：“是这样么……你们不是认识的么……” 是的，虽然泽村看起来大大咧咧，甚至还有些没心没肺的，但不代表他没有观察能力。 他也察觉到了仮源教练和克里斯进来后，对前野明显更有兴趣，加上前野他们又知道仮源教练，所以泽村觉得他们才更熟一些，而不像自己谁都不认识。 克里斯听后伸手握住泽村的肩头：“泽村你是投手，而我是捕手，我们俩是才是一边的。相信我的球套，把球投过来，嗯？” “我们俩才是一边的。” 听到这句话，泽村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看向克里斯，而后者又对他点了下头。 泽村一时间觉得血气上涌，脸颊发热，但心里又开心又激动。 “好、好的，我们一起对付他吧……那个……前辈……” 他有些嗑巴地说到后面，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对方名字，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瞄了对方一眼。 “我叫泷川·克里斯·优，你可以叫我克里斯。” 克里斯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在棒球训练馆里帮忙，大多数时候遇到的客人都只是一期一会，以后难得再有交集，所以也很少有人会问他名字。 “好，克里斯前辈！” 泽村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前辈可以叫我荣纯！” 六、投打练习 投捕两人又聊了几句，克里斯才重新退回捕手位，再次蹲下。 前野在一旁挥了一阵球棒，见克里斯又回来了，才重新走到捕手位前方站好。 他看了眼正在那头甩着胳膊的泽村，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那个……” “什么？” 克里斯抬起头看向前野，脸上带着丝问询的神情。 “不，没什么……” 前野又摇了摇头，再次挥了下球棒后，再次举起球棒站好，看向了投手位。 正常人投球能把手臂弯成那样吗？ 泽村他这么投，不会伤到胳膊吧？ 不过，很有意思啊！ 在边上看的时候就能知道，泽村的球速最多也就100KM出头，可是站到了打击区后，因为他那个奇怪的投球姿势，看起来好像能有110KM的样子。 一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没做好功课的话，挥棒一定会提前吧。 但是在知道之后，这一点特殊就没什么用了。 这么想着，前野对着泽村投出的棒球挥动了双臂。 “唰！” 挥出的球棒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后，迎上了飞来的白色小球。 “乒！” “哗……” 棒球直接被他一棒扫开，砸到边上的拦网上，发出一阵声响。 前野重新站好后，裂嘴笑了下。 看，只要估计好挥棒的时间，最多试上一两次，就能把球打出去。 好，既然能打到球，那么接下来就是把球打到该去的地方。 投手位上，泽村看着还在不停抖动的拦网，一双金棕色的眼睛睁得滚圆。 “泽村。” 克里斯摘下头罩站起来，朝对面喊了一声，见对面一时间没有反应，只好再喊了一次：“荣纯！” “啊，有！克里斯前辈！” 终于被喊回神的泽村条件反射地举起了左手，然后想起来不是在学校上课，才又把手收回去。 “刚才这一球稍微投高了一些，下一球再压低点，可以吗？” 克里斯直接和泽村说道，换来站在一旁的前野有些奇怪的打量。 “前辈，你们就这么商量啊？” 一般哪有捕手会把想要的球路或者球种，直接在打者跟前说出来的。 克里斯对他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泽村连四缝线都是刚学的；暗号之类的，他更是完全没有概念，我想要什么样的球，只能直接说出来了。” 他说得坦荡，前野听后一想也对，便又挥了一下手中的球棒：“那就是我占便宜啦！” 占便宜？ 重新蹲下的克里斯微微扬起了嘴角。 有时候，知道了球路的球，才是最难打的啊。 把球套摆在了比红中位置要更低一些的地方的克里斯，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看着泽村再一次握好了球，做出准备投球的姿势。 来吧，泽村，看好我的球套，把球投过来。 站在投手位上的泽村，见克里斯对他的投球被打出去，没有任何的不满，再想到之前他说的“投手投出的球会被打到是很正常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又一次按四缝线的方法握好球后，泽村再次迈步扭腰，全力地甩动左臂，把手中的棒球投了出去。 “咻！” 来了！ 前野看着飞过来的棒球，心说根本没压低多少嘛。 他想着挥动了球棒，这次一定能完全打中！ “唰！” “乒！” 金属棒再一次击中了飞来的小球，但依旧没打好，棒球就砸在了前野脚前一点的位置，然后弹跳着滚开了。 奇怪？ 前野微眯了下眼睛。 刚才他明明是迎着球来的方向挥棒的，球棒也切实地打到了球，他以为这次球会飞向内野安打的方向，可是最后却打歪了？ “再来！” 前野重新站好，挥了挥球棒后，拿着它向着泽村指了一下，便再次举起了球棒，看向投手位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犀利了起来。 “来就来！” 泽村见状，兴致也起来了，再次从球桶里摸出颗棒球在手中握好，低头踩了两下脚下的土坡，站好后就抬脚迈步，扭动腰身，全力的挥动左臂，把手中的球投了出去。 “咻！” “哇~啊~” 随着白色小球飞出，泽村的重心也跟着跑了，整个人顺着土坡往前一栽就滚了下来。 “唰！” 前野在球来的那一刻就挥动了球棒。 可是因为泽村最后使力过度，那颗球在进垒之前开始现下方坠去，正好躲过了他挥过的球棒，砸落在了克里斯身前，被后者第一时间挡在了身前，并把球捕进了球套之中。 “咚。” “小荣！” “荣酱！” “泽村桑！” 大家见泽村从投手位的土坡上滚了下来，忙都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把他扶了起来。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仮源有些担心地摸了下泽村的后脑勺，心说可别在这里受伤了啊。 “……没、没事！哈哈哈哈，没有任何事情！” 衣服上沾上的尘土都被小伙伴们拍得差不多了，泽村才从涨红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是我自夸，我从小就运气特别好，摔跤绊倒什么的，从来没受过伤！” “是啊，荣酱从屋顶上掉下来都没事。” “有一次他从大树上跳下来，然后一路滚到沟里，都只是擦破了一块皮而已。” “还有一次小荣在学校，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也没有事。” 泽村的小伙伴们不管是在拦网内还是拦网外的，马上七嘴八舌地向仮源证明，他真的运气很好。 而其他人听后都一言难尽地看向再次涨红了脸的泽村。 屋顶上、大树上、楼梯上…… 你这家伙，是不是也太活泼了一点？ “啰……啰嗦啦！才没有、才没有！” 转眼就被小伙伴卖了个净的泽村，着急地瞪大了双眼，挥着手想把大家说的那些糗事都扇掉。 仮源沉默了一会儿，对泽村开了口：“泽村桑，我能拉伸一下你的手臂吗？” 之前在教泽村投球姿势的时候，他就发现泽村的关节柔韧性比一般人更好，但听他的同伴们说起来，泽村的灵活度也非常高，更有了一丝好奇。 “啊？喔，可以啊。” 泽村想了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仮源首先把他的手臂向上伸直，然后往后慢慢地下压，一边压一边说：“如果觉得很痛，要马上说出来。” “好。” 泽村由着他往后扳自己的手臂，到快要打平的时候，才开口说了句“有点痛了”。 仮源又试着从不同的角度扳折泽村的肩膀、手肘、手腕，最后连手指都一一试了下。 “咝……痛！” 安达偷偷地学着仮源的方式来扳了扳自己的手指，才向上扳了一点，就觉得好痛；可是看泽村的反应，他说痛的时候，也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了而已。 “他这身体的柔软程度，都可以和女生比了吧？” 佐久中这边有个男生小声嘀咕了一句：“感觉班上练艺术体操的女生也就能弯得和他差不多了。” 前野听后看了那人一眼，又看向了还在被仮源扳来扳去的泽村，看来他那种投球姿势，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影响。 把泽村的两个手臂全部拉伸完后，仮源拍了拍他的肩，“泽村桑，回头我给你写份训练计划吧。如果你进高中后还想打棒球的话，有空就照着计划练习，进高中的时候，我保证你的球速能上120KM/H。” “真的吗？” 泽村一听，马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对方，赤城中学没有懂棒球的老师，他们村子附近也没有这样的棒球训练馆；如果仮源真的愿意给他一份训练计划，那就太棒了。 “荣纯，这应该是要收钱的吧？是这里的增值项目吗？” 比起已经一脸期待地看着仮源的泽村，一行人中唯一的女生若菜要细心得多。 她觉得一般人哪会这么好心的帮人做训练计划，除非是收费服务，毕竟这里是私人棒球训练馆，肯定是用这种办法哄着人多花钱呢！ “对喔，难怪说有职业选手免费指导呢，基础指导完了就是收费的内容了。” 西口听后也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跟着点了点头，其他的小伙伴们也都看向了泽村。 “啊……是要收钱的吗？” 泽村脸上期待的神情变成了纠结，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零花钱了，怎么办啊？ 就连佐久中的人，此刻表情也都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噗……” 知道仮源教练大概是真的看中了泽村，想提前把他培养起来的克里斯扭过头，轻笑了起来。 “不收钱！说了是免费指导，就是免费指导。”仮源马上强调：“我们这是正规的经营场所，如果是收费项目，会提前说明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整理份训练表，克里斯。” 说着他就喊了声克里斯，把他叫到一边，嘱咐了两句后，就掀了拦网出去，看起来是真去弄训练计划去了。 看着仮源离开了，克里斯笑着转过身看向泽村：“好了，还要投球吗？我再陪你练练？” “好啊好啊！” 听仮源说不会多收费之后，泽村就把一切问题都抛到脑后去了，再有克里斯问他要不要投球，马上就点头同意了。 难得有人能接好他的球，他当然要多投几球。 “那我也继续试着打泽村的球吧。” 前野把扛在肩上的球棒拿下来挥了下，看着刚才仮源教练的一通操作，他多少猜到了点泽村的特别之处，就对打他的投球更有兴趣了。 “呣呣呣……” 泽村有点不太高兴地瞪了前野一眼，虽然克里斯前辈说投手的投球被打出去很正常，可他也不想总被打出去啊。 “就三球、不，两球，怎么样？我就再打两次，不管打不打得中，后面都不打了。” 前野估摸着自己已经猜到了泽村投球的特点，还是很想验证一下。 “那就两球。” 泽村一听他只要打两球，就同意了。 于是三人再次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克里斯看着前野往前站了约半个身位，眼神闪了一下。 果然这个前野菽二在打击这一块，很有天赋。 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只是打了两三球就摸到了怎么应对泽村投球的方法。 不过克里斯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就算在正规比赛中，只要打者不出打击区，随便怎么站都可以。 而且他也想看看泽村现在的投球水准，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么想着，他蹲下后，就在一个偏外一点的位置摆好了球套。 既然你往前站，那我就试试要外角球。 泽村见克里斯把球套摆得偏外了后有丝疑惑地歪了歪头，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在心中默念：“看着球套投球，看着球套投球……” 这么念了几遍后，他就迈步挥臂，投出了手中的棒球。 “咻！” 白色的小球再一次从他的掌中飞出，向着捕手与打者所在的方向飞去。 “唰！” 前野微眯着观察的眼这时睁开了，他紧盯着球飞过来的路线，左脚向一侧踏出，双臂挥动，把球棒舞出一道残影。 “乒！” 哈哈，这次应该打中…… 还没来得急高兴，前野就意识到自己这球打高了，如果是在球场上，这会变成一颗外野高飞球被外野手接杀。 他有些不爽地看着球飞出去的方向，心说怎么还是差一点点呢，明明感觉能打到球心啊。 然后下一秒，他就睁大了双眼。 “铛——” “呀！荣纯！” 泽村听到若菜发出一声尖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脑勺一痛，然后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咚！” 被前野打出去的棒球，非常巧合地砸在了用来挂拦网的钢精长柱上，然后反弹向了站在投手位上的泽村，直接命中了他的后脑勺。 “天啊！” “我的妈！” “荣酱！” 在场的人几乎全都亲眼看到泽村就这么被球一砸，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瞬间乱成一团。 “快去喊人！” 克里斯马上掀了头罩，强做镇定地对站在拦网外的人喊了一句，然后就跑向了泽村倒下的地方：“大家不要围在一起！也不要轻易的挪动他！麻烦先都让开！” 而还双手握着球棒的前野，直接傻在了当场。 他不会是……闯祸了吧！ 七、喜欢的人 泽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棒的梦。 梦里有个好心的大叔教自己投球，还有个很好的前辈帮自己捕球……嗯，还有个家伙一直把自己的球打出去，但……人还挺好的…… 就是都做梦了，为什么不是他带领赤城的小伙伴们一起打进甲子园，在那里夺冠啊？ 梦里的他也这么喊了出来，换来若菜拿着球棒猛敲他的头。 边敲还边在着说：“荣纯是笨蛋！” 然后他就一边喊着“痛痛痛”一边抱头鼠窜。 以至于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啊，果然是做梦……” 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泽村小声感叹了一句。 “做了什么梦？” 这时他边上有人回了一句话，引得泽村转头看了过去，然后惊讶地伸出手指着对方。 你不是我刚在梦里梦到的…… “……克里斯……前辈？” “对，是我。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克里斯说着伸手摸一下泽村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热后，就收了回来。 总算记起之前被球砸到的事情，泽村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就摸到了一块鼓起来的小肿包。 “嘶……” “很痛吗？” 克里斯忙从旁边的保温桶里拿出个冰水袋，把它递给泽村：“快用冰袋冷敷一下，会想吐吗？”* “喔，谢谢前辈。”泽村把冰水袋放到后脑勺上按住后，左右看了下：“这是哪里？大家人呢？” “你被打到头之后就晕过去了，仮源教练就把你送到这家诊所来做了个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就让大家先去吃午饭再说。教练则回棒球馆去拿东西，等下应该就会回来了。” 克里斯向泽村解释着，刚说完就听到很大一声“咕~”从泽村肚子里传出来。 他微愣了一下，马上想到泽村昏睡了快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应该是会饿了。 这么想着，他便开口问道：“泽村你想吃什么，我……” “我没有不吃早饭！” 而泽村则条件反射地捂着肚子说了句。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愣住了。 “所以……你其实连早饭都没吃吗？” 克里斯慢慢带上了几分严肃的神情，之前听泽村的同伴们说，他们为了赶最早的班车，所以5点多就起来了；这一没睡好，二没吃饱的，难怪泽村一晕就直接昏睡了近两个小时。 也因为这样，医生一开始都说让他们快送去大医院做全面的检查，要不是泽村自己翻了个身开始打起了小呼噜，可能救护车都来了，哪还会放他在休息室里睡觉。 “我吃了……颗奶糖……” 的确没吃早饭的泽村本来还要狡辩，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克里斯只是收敛笑意，拉平了嘴角，就让他觉得对方好可怕，最后还是乖乖说了实话。 克里斯听后是真想扶额叹气了，他抬手准备先找点零食给泽村吃，可是摸到衣服的口袋，才想起来他穿着棒球服，没带零食在身上。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若菜他们陆续走了进来。 “荣纯，你醒啦！头会痛吗？” “小荣，你还好吧？” “荣酱，我们给你带了吃的。” 看到泽村已经醒了，大家都围到了床边，七嘴八舌地关心着他。 克里斯见状，起身把床边的椅子让了出来，自己退到了休息室的门口，往外一看，佐久中的人也都没走，全在外面站着呢。 “泽村他醒来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前野桑你们要进去看一下吗？” 克里斯看了眼一脸局促的前野后，笑着对他们说道。 安达也推了下前野，被后者有些不爽瞪了一眼后，露出个微笑的表情：“菽二，你爸可能快到了喔。” 听到这句话，前野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还是一咬牙向前几步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泽村在被小伙伴们关心过一轮后，拿着他们帮他带回来的炒面面包正吃着。 前野一进来，屋里的人就都看向了他，他深吸了口气后，就对着坐在床上的泽村弯腰一个深深的鞠躬：“很抱歉，我打出去的球打到了你，那个……我一定会认真负起责任的，请原谅我，泽村桑。” “诶？可是你又不是故意的……”泽村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个毫无芥蒂的笑容：“我跟阿信他们玩棒球的时候，也经常砸到他们，没事啦。” 他话刚说完，就被若菜拧了一下手臂，后者还凑近了在他耳边小声骂了句：“荣纯你是笨蛋啊！” “嘶~若菜你怎么不管在梦里还是醒来都要骂我啊？” 泽村缩了一下手臂，扭过头不太高兴地对若菜说道。 听到泽村说梦到了她，但又说她在梦里骂他，若菜一时间又气又羞，脸都红了几分，又在泽村耳朵喊了句：“大笨蛋！” 喊完她就转身负气走开了。 被若菜喊得耳朵“嗡嗡”的泽村一时觉得后脑勺又有点痛了，便抬手摸向了后脑勺。 就在这时，休息室外又有人进来了，走在前面的是仮源教练，在他身后跟着个约莫40多岁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拿着个安全帽，身上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脚下是厚厚的电工鞋。 这人进来后看到前野，就上前一巴掌重重拍到他背上：“老二你又给老子我闯祸！” 前野扭了扭腰，一脸不自在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敢是故意的，看我不捶死你小子！” 嗓音粗犷的前野父亲又一巴掌拍着前野背上，换来后者一阵龇牙咧嘴，但他已经越过前野走到了床边，对着坐在床上张着嘴望着他的泽村笑了一下。 “你就是泽村吧，我听教练说了，都是我们家菽二的错，实在是很抱歉。你要打要骂他都可以，我绝对没有意见。真的很抱歉。” 说完他同样深深地鞠了一躬，吓得泽村都要从床上弹起来了。 “没、没关系，前、前野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慌忙地摆着双手表示自己没事，换来后者一番仔细地打量。 “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这我就放心一些了。” 前野父看泽村状态还好，便重新直起身子，转头看向了仮源：“仮源教练，要不我们还是送泽村去医院拍个片子吧，钱我来出。” “啊，不用了，这事情是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是我没起到监护责任，所以产生的所有费用都该由我来承担，通知前野桑您只是棒球馆要尽到告知义务而已。” 仮源则认真地和对方说明了一下，这次事故是属于他的监管不力。 两人又互相客气了几句，最后商量出了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他们先带泽村去医院拍个片子，然后由前野父开车把泽村送回荣村，和仮源一起去泽村家登门致歉，返程再把仮源捎回来。 做为当事人，前野菽二肯定要一起跟着过去，而佐久中的其他人就让他们先回去算了，克里斯也可以先回家去，和泽村一起的过来的小伙伴，可以跟着前野父的车一起回去，因为他家厂里正好有辆中型巴士，可以带上所有的人。 在场的两个大人做出了决定后，仮源就和所有的少年们说了这个安排，前野父还特意对佐久中的几个男生说道：“你们都老老实实回家听到没有，回头我会去问你们父母的。” “喔。” “知道了，大叔。” 佐久中的少年们好几个都偷偷翻了下白眼，不过还是都答应了他，毕竟刚出了这么个事，他们还没多少想玩的心情了。 仮源则看向同泽村一起的来的小伙伴们：“医院大概这有两站路远，棒球馆对就斜对面，你们是回棒球馆等，还是去医院那边？” “我们去医院。” “嗯，我们和荣酱一起。” 泽村的朋友们当然还是不太放心他，决定要一起去医院，好第一时间知道拍片的结果。 “克里斯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仮源又看向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的少年。 “我也先去医院看看吧，反正和回家是同一个方向。” 克里斯也有些关心泽村的情况，毕竟是他为泽村蹲捕的，也是他向泽村要的球路，虽然泽村的控球不怎么样，但他多少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责任。 于是出了这家小诊所后，大家按照安排便各自散了。 等泽村在医院拍好片子，确认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之后，克里斯也向他们告辞回家。 前野的父亲也回去把车开到医院门口，接上剩下的人向着荣村驶去。 已经接过仮源的电话，早早地都等在家里的泽村一家人，在听到屋外的停车声走出去看的时候，就见自家孩子轻巧地从中巴车的车门内跳了下来，一点也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而跟在前野父身后的前野菽二，在看到泽村真治那显眼的飞机头时，就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再等他跟着父亲进到泽村家用来待客的和室内，见到贴在墙上，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的一张大照片上，那扎着头花，穿着赤城专高应援衫，笑得甜甜的“小荣纯”时，只觉得两眼发黑。 “哎呀，这不是菽二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嘛！” 前野父大着嗓门又拍了一下自己小儿子的后背，直接把前野一巴掌拍趴下了。 算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前野闭上眼睛前这么想到。 八、你看这些？ “看，可爱吧，我们家荣纯的七五三，都是穿的振袖呢。” “还有这个，我们带他去参加一个摇滚音乐节时拍的，这个萝莉裙是不是也很可爱！？” 泽村的妈妈正抱着一个厚厚的相册，一页页的翻着，给客人们看荣纯小时候拍的各种照片。 仮源和前野父两人看着相册里如橱窗里的人偶般娇小可爱的小荣纯，一边点着头附和着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一边偷偷打量着同样因为童年黑历史曝光而和前野一起缩在角落里种蘑菇的泽村。 有这么不靠谱的父母，泽村还能健康地长到这么大，真不容易。 因为早产身体不好，家里怕养不大，所以入学之前一直当成女孩养着什么的…… 原来以为里才会有这种桥段，没想到现实里竟然还真的有啊。 难怪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咳咳，客人大老远的过来，你去准备些好吃的吧。”泽村的爷爷泽村荣治假咳了两声，把有些上头了的儿媳妇喊住，示意让她去准备一下晚 餐。 说完他又转头喊了声泽村：“荣纯，不请这位小哥上去坐一下吗？” “喔，前野，跟我上楼吧。” 泽村乖乖地爬起来，喊上前野出了和室，往二楼去了。 看孙子把另一个少年带上楼之后，泽村荣治才重新笑眯眯地看向仮源和前野父：“二位，难得来一趟，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吧。” …… 泽村进到自己房间后，先弯腰把地垫上的抱枕拣了拣，又把矮桌上乱堆的课本和光碟都简单理了一下，就示意前野自己坐。 “你随便坐吧，想喝什么？” 前野快速地瞄了眼下屋内的布局，嗯，和自己家大同小异，他默默地松了口气，但又莫名觉得有一点点的失落。 等等！ 为什么要失落啊！ 在心中给了自己一拳的前野，拿了个抱枕在矮桌前盘腿坐下。 “……都行，我不挑。” 泽村听后就“蹬蹬蹬”地跑下楼去拿饮料了，前野这才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进门右手边就是书桌，紧挨着书桌放着的是电视柜和电视，然后转过去靠着窗的是泽村睡觉的床，挨着床与书桌正对的是这个房间的壁橱，被这三者围着的，就是他现在坐着的地垫和矮桌了。* 扫了一圈后，前野又看了两眼贴在墙上的海报。 有些想不明白泽村做为一个投手，为什么喜欢的明星选手却是个打者。** 最后，他再次看向了书桌上方的那块照片板。 几乎都是泽村和他那群朋友的合照，而且在这些照片中，泽村基本都处在核心位置。 再想想之前看泽村和他朋友们相处，就能知道他是这群少年中的领头人。 正想着，泽村又“蹬蹬蹬”地跑回来了，怀中抱了不少瓶瓶罐罐，可乐、果汁、乌龙茶都有。 “喜欢喝什么自己拿。” 泽村“哗”的一下把这些饮料都放到矮桌上，然后从里面拿了盒橙汁，扯开吸管插|进去，自己先喝了起来。 前野低头看了下，发现了个不该出现的东西：“怎么还有啤酒！？我们还没成年啊？” 泽村看了眼，大概是刚才他从冰箱里扫饮料的时候，顺手把他爸的啤酒拿过来了。 “不喝就行了。” 他说着就直接坐到了矮桌的另一边，“你要看什么吗？我这有漫画，有杂志，或者你要看电视吗？” 前野想了下说：“我看漫画吧。” “喔。” 泽村听后点了下头，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纸箱来：“想看什么你自己挑。” “好……你看这些？” 前野正准备随便拿本漫画，结果一低头，《水果○子》、《好想☆△你》、《学生会长是◇□》、《樱兰高校◇☆○部》……*** 啊，可能是他眼花了。 前野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还是粉粉的书脊…… “嗯，很好看喔，我最近在追这本……不过男主太磨叽了，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嘛。”泽村指着《好想☆△你》的那几本说道。 “我以为你会喜欢看《T◇UCH》、《棒球小联盟》这一类的漫画……” 前野默默地把书箱往边上推了推，心想他就喜欢看《BL☆EACH》，那些能变化的刀可太帅啦，他才不会告诉别人，有时候练习挥棒的时候，他还会在心里大喊：“始解吧！” 嗯，就是一直没想好要给球棒起什么名字会比较好。 “那些我也喜欢啊，不过阿信已经买了，我就不用再花这个钱了嘛，想看直接去他家看就行啦。” 泽村说着随手翻了翻书箱里的书：“哎？这几本好像是若菜的吧？怎么放我这了……《西京巴比伦》，我还没看过，是讲什么的？” 前野当然也没看过，他也随手拿了一本，打开翻了一下，然后就看到里面貌似是男主的少年流着泪说：“我‘喜欢’☆史郎……”。 前野顿住，前野沉默，前野轻轻地放下了漫画。 他看了眼已经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漫画的泽村，突然觉得他应该继续在楼下的角落里缩着，而不是和泽村一起上来看漫画。 好在他还没纠结多久，泽村妈妈就把晚饭做好了，在楼下喊他们下去吃饭。 前野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对上泽村看过来的眼神，努力笑了一下：“那个，我真的有点饿了。” “哦，那你等下要多吃点喔，妈妈做的菜可好吃了，尤其是可乐饼。” 泽村也放下手中的漫画，顺手拿起那罐啤酒起身往外走，刚到楼下，就听到他爷爷大着嗓门对他喊道：“荣纯，教练说想邀请你去他任教的那所学校去读高中，然后进他们的棒球社呢！” 而泽村真治也在一旁用衣袖擦着不存在的眼泪：“真是太好了，爸爸一直担心你考不上三好要怎么办……” “诶？为什么要邀请我？” 泽村抓了抓脸颊看向他爸爸：“就算上不了三好，我还是可以去读高井农业或者其他学校的嘛。” “笨蛋，长野农工高中可是长野县现在排得上名的好高中了，前几年刚合并了长野商和长野农，听说过一两年可能还要合并只野工？是生源有近千人的大学校！” 泽村荣治因为孙子快要升学了的原因，这几年还挺关心县内各种高校变动的。 没办法，谁叫当初以为荣纯绝能考上的赤城专高要废校了呢，他这个做祖父的，就只能多打听打听了。 “这种有名的学校，我能考得上吗？” 泽村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连三好都危险，爷爷说得那么好的学校，偏差值肯定更高。 “我可以试着帮泽村你申请一下运动生的名额，另外还有一个途径，就是以农科生的名额报名农林科入学，然后报名棒球社。” 之前一直没出声的仮源，这时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的和泽村说道，说完后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克里斯明年会入学，泽村如果有兴趣的话，到时也可以来学校看看。” “喔。” 果然，在听到克里斯会去读长野农工之后，泽村就不那么排斥了，毕竟克里斯前辈捕球的技术那么好，他还说“他们俩是一边的”…… 这时，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前野，突然开了口。 “可是……长野农工不是没有棒球社么？” “啊？没有棒球社？” 听到这句话，泽村一家人都看向了前野，连他爸也看了过去，前野不由得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尖，又看了眼仮源后才说道：“我看过哥哥他们今年的对战表，上面没有长野农工。” 他这么说完，大家又都看向了仮源，而后者不急不躁的又喝了一口茶，才向大家解释道：“长野农工不是没有棒球社，只是以前的成绩太差，又一直招不到人，所以废社了好几年；但泽村老爷子不是说了么，这两年学校改名又合并了两所学校，明后年大概率还要合并一所学校，所以生源上来了，校长和校董事会还是希望把棒球社重新开起来，所以找到了我；今年我们已经在高野连重新注册了棒球社，只是目前社员人数还不够九人，所以没有办法参加比赛而已。”***** “喔，原来是这样。” 大家了解的点了点头。 “但是到明年，社员就能满足外出比赛的人数了，到时我们就会申请参加各种正规赛事的。” 仮源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夸张或者说疯狂，但我的计划是用五年左右的时间，带出一支有实力冲击甲子园的球队。” “五年……” 泽村还在低头扳手指，而前野已经快速的推算出了时间。 “也就是说，大概是我们高三那年？” “对。” 仮源点了下头，然后又笑了一下：“当然，我只是说有实力冲击甲子园，到底能不能去，还是要到时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 “那，我们到时可能会在赛场上对上呢，泽村。” 前野听完后，转头对泽村说道。 “诶？喔。到时我不会让你打出去的！” 泽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前野身上穿的佐久中的队服，才反应过来，马上认真地和前野说道。 而仮源在听到前野的话后，心底有些失望，不过马上又振作了起来。 人家本来就大概率会直升佐久圣，一个成绩和经验都几乎为零的棒球社，根本就没有吸引力，不要说想不想来，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唉，招人这件事，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所以耽误之急，就是先想办法把泽村给拢过来。 虽然他本人看起来好像兴趣不大，但好在他的家长倒是挺支持的。 而且刚才他提到克里斯时，看泽村的反应还挺有戏的，果然一个好捕手对投手很有吸引力。 嗯，看来得要找机会带克里斯多过来几次。 仮源摸着下巴，在心底已经把克里斯下个周末的行程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