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蚕陈平阎老大》 第一章 开局一只碗 长街清冷,锐风如割,偶尔有几个行人弓着腰背,缩着脖子,快步走过。 踩得碎雪“嘎吱”轻响。 天色昏沉沉的,两只寒鸦绕着残垣凄厉鸣叫。 在这种天气,估计连鸟儿也找不到什么吃的,只能无奈盘旋。 倒塌一半的土地庙前,碎砖烂瓦中早就探出了几棵细嫩绿芽。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或躺,或坐的斜靠在街边断墙处,眼巴巴的望着行人路过,齐齐叹了一口气。 陈平用尽全力半撑起身体,感觉自己快要虚脱,脑子晕晕糊糊的,有些看不清东西,好一会,才看到身前泥水雪粒中一只破碗,里面空空如也。 视线下移,就看到一条腿,从膝关节处反转,弯成诡异的弧度……这种姿势一般人摆不出来,明显是断了。 如果不是因为从腿上传来一阵阵钻心剧痛,还残留脑海,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腿。 ‘我腿断了,什么时候断的,不对,这不是我的腿。’ 二十二岁那年,陈平三十六路谭腿功成,一口气踢断八棵碗口粗细的小白杨,他就觉得,世上很难有人硬生生打断自己的腿。 怎么说呢? 自己的腿当然熟悉,说是钢筋铁骨夸张了点,但是,筋肉虬结,处处老茧厚皮…… 现在这条腿呢,细皮嫩肉,红肿断折处,色泽艳若桃李,发出一阵阵令人欲呕的腥臭味,关键问题还不是这个,小腿稍嫌修长,皮包着骨头,显然十分瘦弱。 “这不是我的腿。” 陈平喃喃自语,猛然伸开脏污漆黑的双手,见十指纤长,掌心和指腹处处血痕伤口,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抬眼望向四周。 入目所在,行人衣着复古,有人扛刀背剑,奔行快捷,房屋低矮成片,几处两三层建筑,看上去古色古香,飞檐吊角…… “当然是你的腿。” 旁边一个面容木讷的半大小子,一只手费力在腋窝里抓住虱子,塞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转头看过来。 “阎老大那天踢断你的腿,我亲眼看到的。” 这人左臂齐肘而断,伤口似乎没有全好,仍有丝丝血迹渗出。不过,他仿佛感觉不到什么痛苦。眼神木然,看着陈平的时候,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 是怜悯身边的同伴可能因为受伤发热,烧坏了脑子,一时分不清现状。 还是在嘲讽自己身处的坑爹的境遇?谁又比谁能活得更久一点? 心情正处于剧烈震动中的陈平,一时没能分得清楚。 “你的手?” 陈平有些纳闷他的态度,也不太好细问自身的情况,但基本上明白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身为东南亚第一高手,世界黑榜排名第七的老手,他的名望是靠着一手八卦掌硬生生打出来的。 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了解? 再说,任谁落入陷阱,被数十条枪集火,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活着就好,能活出第二世,还要什么自行车? 自己现在的身份看起来是一个乞丐,伤病交加,还饿得不行,身体又比较瘦弱,终归还是活着。 但是,身为乞丐,又是断腿,又是断手,就会让人想起了很不美好的事情。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事情就有些大条了,不单单是讨不讨得到饭、会不会饿肚子那么简单。 大家都变成残疾人,是巧合吗? “没事,我自己砍的。” 半大小子说话的语气,就像砍的是别人的手一般,声音没什么起伏。 “去岁雪灾,为躲避北周胡骑,我与乡人南下躲避,路上没有吃的,幺妹被几个畜生掳去……我当时饿得狠了,就砍掉左臂与人换了粮食,吃饱后,恢复了一点力气,寻着那几个畜生宰了。” 这是个狼灭! 陈平眼皮狠狠跳动了下,听懂了这小子平静话语里的凄凉血腥之意,也没去问他妹妹到底救回来了没有。 转头又看,右边是一个嘴角歪斜,还流着涎水的青年。这人竟然一直没有抬头,只是眼呆呆的望着自己红肿的断腿处出神,还不停的咽着口水。 草…… “所以,我断腿,你断手,都是残疾乞丐,那位也是……” “嗯,他脑子不好使,叫大傻,你得小心他把你的腿当鸡腿啃掉,他分不太清的。” “另外那两个呢?” 陈平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两人,同样的衣不遮体,浑身脏污,同样的身前摆着破碗,看上去十五六岁。但他们手脚是齐全的,甚至,他们的脸还颇为干净,有点秀气。眉毛上残留着雪渣子,想必是用雪擦了脸,是讲究人。 就算是要饭的,也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外人。 “他们呀……” 半大小子拖长了音调。 “小桌子和小凳子是亲兄弟,两人读过几年私塾,家道中落之后,想要出人头地,于是,割了自己想去靖海王府当差,结果人家不要,于是流落街头。” 的确,也算是残疾人。 陈平面皮抽动,终于确认了些什么,自身处境,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听着这话,那两个努力展现最美好一面的葵花兄弟,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左断手,你何必要揭人伤疤?” 随着清脆的嗓音响起,一个细细小小的身影从后面闪了出来。 这人说了一声,快速走到陈平身前,支着手把他扶得坐正,从怀里摸出一只鸡腿,一个大白馒头,塞了过来,“快吃,你都饿了一天一夜了,又受了伤,先前我都担心你醒不过来呢,还好,还好。” 这又是谁,为何对我这么好? 初来乍到,脑子没有一点原来的记忆,一时之间,陈平只是茫然看着新来的这人,衣服破烂,脸上被黑的黄的画成了花脸,完全看不出长相,只是一双眼睛乌漆麻黑,透着关切。 对方头上还有个凸起,渗出血渍…… 从身形到衣服,再到手中的食物,陈平约莫有了判断。 这同样是一个小乞丐,年纪应该更小一点,或许十一二,或许十三四,反正瘦不拉叽的,看不太出岁数。 那么,这鸡腿和馒头。 “是偷的?” “偷什么偷?福源酒楼程老西心黑手黑,吃不完的饭菜,宁愿倒在粪坑里,都不愿意施舍我们半点……拿他们家点剩饭,能叫偷吗?” 小家伙振振有词。 如果忽略掉他头上那被人打出来的肿包的话,的确有些说服力。 说着话,他又摸出两根短竹竿,猫着腰,把陈平的伤腿拉直,扯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绳子,支着竹竿把伤腿绑直。 “你还会这个?” “我会的可多着。” 小家伙扬起脸笑了笑,明明脸上花得看不清长相,却偏偏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 左断手用力的把目光从那鸡腿和馒头之上移开,没话找话:“花脸儿是你捡回来的,那些天我都以为他要死了,结果还是活转过来。你宁愿饿着自己也要分一口吃的给他。所以,不用有什么过意不去,该吃就吃,多活一天算一天。”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在花脸儿出去搞食物的当口,因为受伤受寒,或许还有发热,这位脑子彻底烧坏了,啥都不记得。 陈平点了点头,闻着鸡腿和馒头香味,肚子里恍如伸出了十七八只小手,使劲的揪扯拧撕,滋味简直是一言难尽…… 他的眼睛都开始轻微充血,只想一口吞掉手里的食物。 没饿到极处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正要把鸡腿放到嘴边,耳后风起。 陈平条件反射般,脑袋微侧,身形挪开。 嘭…… 半块砖头狠狠砸在地上,一只脏污大手,从鸡腿下方一掠而过,猛然回头,就看到大傻那张歪斜着嘴的大脸。 竟然放抢。 不是说同伴吗? “啊……” 耳边听到一声尖叫,花脸儿如同一只野猫般蹦起来,双手飞快的盯住大傻那张大脸抓挠:“让你抢,让你抢,还打人,大傻你想死吗?” 大傻看起来体型要大,动作却稍显笨拙,完全挡不住那抓挠的双手,脸上飞快出现几道深深血痕……当下顾不得反击,连忙蹲在地上,双手护头,呜呜叫了起来:“我饿,我饿。” “你饿就要打人?还抢东西,怎么不见你去街上抢行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花脸儿怒气冲冲,气喘吁吁的停手骂道,倒是没继续攻击。 “都得死,都得死。” 大傻看到花脸儿不攻击了,双眼赤红,像受伤的野狗一样咆哮,“阎老大说了,讨不到银子,是我们没用,干脆就打断手脚,扔到街心去乞讨,全都活不成啦!”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刺骨,雨水夹着雪粒,斜斜打落。 几人心中寒冷,全都失了说话的心气。 大傻当然不是真傻,会抢食,会打人,做了坏事还会开脱自己。 谁要说他傻,自己才是真的傻。 左断手木着脸,缓缓走进土地庙。 天色已经快要黑沉,庙外朔风如割,这早春时候,仍然很是寒冷。几人没有烤火,因为没有木柴……但好歹,庙里还能有片瓦遮身,能找到干燥的地方眯上一觉,这已经很好了。 花脸儿也失去生气的心情,扶着陈平进了庙内,找到半塌的香案底下安身。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进,是睡觉的好地方,也不知那几人为何不来抢占。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开,最后一丝天光,从破烂瓦片处照射下来,衬得庙内愈发阴暗。 “不能逃吗?” 陈平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奇怪。 从先前的观察中发现,自己这些人,大抵就是一个被人控制的乞丐团伙。 打断手脚,人为制造出一些可怜虫,利用路人的同情心乞讨银钱…… 这种行为,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后世那会,仍然偶尔可见。兵荒马乱的时代中,完全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那么,这里活不下去,为何不换个地方? “逃不了的,在城内还有一线生机,出了城更是死路一条,山贼横行,流民如鬼,更有野兽伤人……” 花脸儿声音低低的,鼻音有些重,“而且,麒麟街是七色堂麾下青字香堂地盘,好多人盯着街面,逃不了多远,就会被人发现。阎老大虽然凶恶歹毒,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就杀死手下的乞丐,或许会大发善心,给我们一条活路。” “什么活路?当日你忘了画花一张脸,阎老大还说把你卖给贵人享用呢?要不是你瘸子哥拼死护着,你就没了。”左断手幽幽说道,眼神中全是讥诮。 “不过,逃不了是真的,北城十三条街道,全是七色堂的地盘。出去让人逮回来,就是一个死字。就算是出了北十三街,去了南城区,长河帮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都没有安身之地。” “死就死,我绝对不愿意被人打断手脚,像狗一样成为别人挣钱的工具。” 大傻突然发一声喊,趁着月色微光,冲出庙门。 他一点也不傻,还是要逃走。 事实证明,侥幸心思要不得,虽然只是几个臭乞丐,还是有人盯着他们的。 大傻刚刚冲出庙门,门口黑影一闪,一只大脚重重踢在他的胸口。 “喀啦啦!” 大傻整个人离地而起,倒飞丈许,重重撞在庙内立柱之上,破瓦、粉尘簌簌直落,木柱歪斜。 有火把亮起…… 光芒照处,就能看到大傻那歪斜的嘴角,更显扭曲,嘴里嗬嗬惨叫,有血水淌出。 他的胸部已经整个塌陷下去,可见来人脚力之强,随意出脚也能踢死人。 “阎老大!” 看着门外踏步进来,脸上长着横肉的大汉,花脸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二章 千年杀 火把背光处,横肉高大汉子脸上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不觉亲和,反而有些狞厉。 他迈着四方步,很是不伦不类,身后跟着一个瘦高个,亦步亦趋,满脸的幸灾乐祸。 “你们这些小崽子不要怪俺这做老大的,麒麟街十一处乞讨点,偏你们这里,一两银子都讨不到,俺也很难做啊。” 不知为何,阎老大的语气竟然有些诚恳:“香主那里追索下来,一个月二百两银的上供,直压得俺喘不过气,要不,你们乖乖的让俺把手脚打断了,哭得凄惨点,可怜点,就能多讨一点银子了。” 众人心中一震,全身发冷。 陈平缓缓撑着香案站了起来,长长吸了口气。 他在后世那会,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的,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等,当然不会错看了此人的心性。 对方说得貌似十分诚恳,让你体谅体谅我的难处,但骨子里却是十分冷血,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对,别人的痛苦,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容不得有人半点忤逆。 大傻果然不傻,他想逃走,一点也没做错。 因为,他知道,一旦留在这里,阎老大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扑通……” 小桌子、小凳子两个葵花兄弟精神立刻崩溃了,双腿一软,跪倒在碎砖烂瓦之中,哭嚎道:“阎老大,饶了我们,我读过书,会写字,会算帐,还会……” “起开,两个卖一屁一股的阉人,薰死老子了。” 阎老大头也没回,只是死死盯着陈平。他身后跟着的瘦高个,凶恶叫嚷着把葵花兄弟两个踢了个跟斗。 左断手脸色木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转头看向陈平。 花脸儿身体微微颤抖,伸手捉住陈平的衣角,兀自昂着头,恨恨的看着阎老大那张狰狞的笑脸,仿佛要记在心里。 这一下,陈平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算是断了腿,发烧死过一回了,身体虚弱得不像话,仍然没人抢这香案之下很好睡觉的宝地。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几个小乞丐的“头儿”啊。 那么,问题来了,大傻到底傻不傻,先前竟敢抢自己这“头儿”的吃食。 这不单是那家伙脑子不太好使的原因可以解释,只能证明,自己原身,可能心地还挺善良……有能力又心善,能把众人拧成一根绳,上下同心。所以,被阎老大针对性打断腿之后,终于发烧发死了。 果然,好人不长命。 这逻辑就闭环了。 “本来你们年纪稍微有点大,就算断手断脚的,也比三五岁的孩童要差上许多,很难勾起别人的怜悯,挣不到太多银子。但多少也能有个三瓜两枣的,好过现在这般模样。” 阎老大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也不耐烦多说,一个箭步冲前,伸出青黑色手掌,挟着厉风抓向陈平的手臂。 他手指弯成勾状,根根粗如萝卜,一看就练了手上功夫。 这人也不是一味蛮横,倒是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先行泡制了当头的,其余人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让他打断手脚。 他甚至没有一点防备,上次踢断对方的一条腿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位看着面容俊朗气势沉静的少年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有本事。除了有一把子天生的力量之外,连基本的技击格斗都不懂。 自己锻骨有成,力大身强,出手精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失手。 他甚至已经预见了,抓到对方的手臂直接撕下,再把手脚踩成肉泥,伤口越难看越好。 当然,等会还要把对方那张脸给划烂,一个男的,长成这般模样,这不是犯规吗? 万一在乞讨的时候,勾引到了某位路过的千金小姐,找人来跟自己为难,那就不怎么美好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起一种痛快感,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有人在自己的手下哀嚎,尤其是这种没有能力反抗的“绵羊”,这会让他无比真实的感觉得到,自己是个大人物,生杀在手,多美妙。 眼前的“猎物”终于“惊慌”了起来,再也保持不住先前平和冷静的姿态,双手挥舞着,身体使劲侧着后闪,但又怎么可能快得过自己的抓拿。 阎老大心中冷笑,眼前突然就看到一蓬灰雾。 他连反应都没有,眼睛就看不清了,无数细小粉末颗粒打得眼珠生痛……灰蒙蒙的光线中,似乎有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耳中听到有风声,要从腋下穿过。 ‘香灰……’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怒吼一声,连忙回手护在眼前和胸间,一脚闪电弹起,卷起厉风。 啪,就把香案踢成碎片,收腿回来,还没站稳,脑后一震,身体僵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陈平脸色苍白如纸,重重喘息着,他已经站在阎老大的身后,断掉的右腿膝盖处旧伤裂开,血水潺潺,花脸儿细心绑好的竹杆此时已经断裂,刺入肉中。 刚刚的动作调动全身,手脚身眼并用,实在顾不得许多,伤腿也受力不轻。 不得不说,自己这具身体看着不显强壮,力量速度在普通人中的确是佼佼者,换句话说,是天生的练武胚子。 虽然根骨很是不错,但毕竟,他断了一条腿,身体又虚弱,再加上平日里似乎没有练过套招,稍稍一动,就能扭到胯,拧到筋…… 意识之中,强行控制身体用出八卦拳的“叶底藏花式”打出一捧香灰,再用“拔草寻蛇式”身形伏低,贴地绕身钻到阎老大的身后。起伏之间,反手把香灰小铲生锈的铁柄尖端刺入他的后颈,切断神经。 这动作看起来简单,却是前生半辈子浸淫,苦练二十年的杀招所在。 就算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个世界,蹶了一条腿…… 深入骨子里,刻在灵魂中的生死交锋经验,却没有扔掉。 “叶底藏花”本质就在一个“藏”字,就是骗。 招无常招,势无常势,不拘拳脚刀剑,只要骗得对方看不到自己扔香灰的动作就可以。 就如魔术一般,看起来是武术,其实内含深刻的道理,涉及到心理博奕。 阎老大别说没有防备,就算他如临大敌,时刻警醒,也不一定就能躲得过…… “惊慌闪躲”、“手臂乱挥”都是让他看的。不让看的,他永远也看不到。 对陈平来说,“藏”字诀是巧招,打起来容易;反而是身躯如龙,一伏一起,绕身刺颈的动作,太过艰难。 不过,好歹是做到了,完成度也不错。 九泉之下的爷爷看到,也会赞一声好。 看到变起肘腋,阎老大中招摇摇晃晃的倒地,身后三步外的瘦高个这时才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半长铁刺,胡乱挥舞着要冲上来。 刚刚跨出两步,“嗷”的一声跳起,蹦了两下,一个头栽倒地上,疯狂抽搐。 陈平转头看得真切。 忍不住眼角疯狂跳动。 正在瘦高个挥着铁刺上前的一瞬间,左断手已抢先一步,扑地翻滚,抓起地上的细竹杆,由下至上,猛然刺出。 竹杆正中瘦高个的臀部某处,直没三尺。 好一式“千年杀”! 瘦高个再凶狠,此时显然已经狠不起来。 小桌子被这连串的变故惊得失了反应,嘴巴张得大大的;小凳子却没有愣神,捡起半块青砖,两步上前,骑到瘦高个的身上,闭着眼睛,嘴里嗷嗷叫着,就往对方脑门上招呼。 “叫我阉人,让你叫我阉人。” 连锤了七八下,直到砖头破碎掉落,他才睁开眼。发现瘦高个整张脸已经烂成一团,只余下双腿不时抽搐,很快就不动了。 火把掉在地上,渐渐黯淡下来,缕缕青烟缭绕…… 破烂的土地庙中,只余几人剧烈的喘息。 当然,还有花脸儿上牙轻轻嗑着下牙的声音。 正在这时,门外“咣”的一声,似乎碰掉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有一连串脚步声,“蹬蹬蹬”急促远去。 “竟然还有人跟来,没有进庙。” 几人面面相觑,心想麻烦大了…… 第三章 一线生机 “说说吧,把阎老大的身份武功,行事风格,全都给我细细讲一遍。” 陈平大马金刀坐在倒塌的香案碎木板上,就像将军端坐白虎堂,眼神平静无波。 几人一看他神情,立刻镇静了下来。 仿佛迎面而来的狂风骤雨全都不算什么,分外的令人安心。 “阎老大暗地里管着这条街道乞丐流民,算是个小头目,平日里其实没有多油水,不过,听他自己吹嘘所说,是烧三柱香的正式弟子,去酒楼饭店不要钱……” “是啊,还听他说,经常跟兴庆府的捕头一起喝酒,估计是往脸上贴金,抬高自己的地位,倒是街上三十二家店铺收取例银,都是他带人亲自去的。” “前段时间董香主下令,每条街道必须缴纳二百两银,他交不出来。因此,疯狂压榨我们这些人,石头里面都想榨出油。以前,我们还能藏着几文钱,偶尔买两个馒头,后来,就没人胆敢再这么做,那天,那天……” 小桌子瞄了瞄陈平的断腿,没有再说下去。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把阎老大老底掀了个干净。 左断手弓着腰,快速的在阎老大和瘦高个身上摸索着,很是熟练。 搜出了一点碎银,加起来约莫有三两多点,其余的除了瘦高个亲自携带的黑铁短刺之外,阎老大身上还有一小瓶酒,一个粉色肚兜,一条不明用途的泛黄长条白布。 这些东西全都堆到陈平的身前。 花脸儿蹲在地上,细细拆开陈平伤腿之上绑着的断竹杆,看到又开始流血,低声嘀咕了一句。 见到左断手搜出来的一瓶酒还有长条白布,眼睛就是一亮,拿了酒水淋在伤口之上,稍稍清洗了一下,就想拿白布来裹伤。 “那块布不能要。” 陈平连忙阻止。 “哦。” 花脸儿疑惑抬头,也没有坚持,于是拿过鸳鸯戏水的肚兜来当绳子。这东西绸布做的,扔了可惜,留下也没谁有脸拿来穿,当废物利用了。 “说说武功吧,我看阎老大力量强横,身手很是不凡,也不知有什么门道?” 陈平想了想又问。 他其实不想露怯,但是没奈何,自己前身的记忆,一点也不知道,连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乞丐都不知道,更别说这几人的来历了。 还有,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朝代,身处环境武力值高低都不知道,偏偏来这没多久,直接就干死两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帮派头目,显然不是没有后患。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对方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被打断手脚,能不能活得下去,大傻都知道了,自己这些人不可能不明白。 对于陈平的问话,几人没有一个感到意外,似乎是接受了他发热烧坏了脑子,不太记事的毛病。 左断手对武功方面比较了解,闻言答道:“阎老大在我们看来,自然是很厉害的高手。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十个人围攻,也难伤他分毫,反而会被生生打死。但他毕竟只是外功修练者,筋络未曾通透,只是练到骨头,算是不入流。” “倒是董香主,有传闻称他已经开始洗髓换血,外家功法练到极为精深的地步,若是他来寻我们麻烦,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咦,你能看出阎老大的武功层次?” “这个不难,若是阎老大练筋大成,筋膜连成一片,后颈就不是七哥你拿着劣铁铲柄轻易刺穿的了……最多入肉半分,会被卡住。” 左断手理所当然的回道。 陈平注意到,这小子开始称呼自己为“七哥”,不再是称呼“瘸子哥”,应该是先前干掉阎老大的行为,得到了他的认可。 真够现实的啊。 “这么说来,我们只要过了董香主那一关,就可以高枕无忧?” “也不是,董香主是干大事的,眼里没有我们几个小乞丐,反倒是手下三个副香主,狐狸、黑狼、花豹,这几人会过问一下。据我所知,阎老大是跟着狐狸常三思常副香主的,他死了,常副香主不可能不管。” 说到这里,左断手紧皱眉头,望向屋外黑沉天色,面上有了焦虑神色。 陈平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急色,也根本没提逃跑的事情,低头思索,“常三思,好名字,狐狸这种生物总是狡猾的,不会很莽撞,以此为号,应该是个谨慎人。” 他没有仔细打问这位常副香主的实力到底如何。 事实上,就连阎老大的真实实力,也远远超过现在的自己,更别提副香主了。 在这古代社会,又是混江湖帮派的,很少会出现能者在下,庸者在上的情况。 因为,无能的人,很快就会被人暗地里打死了。 那么,可以认为,常三思的武功比董香主的洗髓换血要差一些,比阎老大这种锻骨境界要强上不少,至少就是练筋大成,反正,打是打不过的。 得另想他法,破开困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天都黑了,听几人议论,晚上还要宵禁。正常情况下,位高权重的常副香主会身处温柔乡中,没兴趣急赤白眼的来寻几个小乞丐的麻烦。 毕竟,死的只是帮派之中一个小头目而已,又不是他爹,并不用连夜奔丧。 更有可能,那逃走的活口,根本没什么胆量夤夜禀报给副香主,想见到人都难。理论上来说,这一晚上是安全的。 “想走的话,就离开吧,随便找个地方躲着。待得明日天亮,想办法混出城也可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好过在这里等死。” 陈平没想过要逃,他腿伤,走几步路都难,逃个毛线,就算不被人在暗夜里当成贼子直接砍了,一到天明,也太过显眼,直接会被逮住。 还有一个原因,如果来的是黑狼或者花豹两人“追凶”,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是狐狸常三思的话,就还有得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把准脉搏,阎老大和瘦高个的死,也不是不可揭过。 “我不走,七哥在哪,我在哪,生死同。” 花脸儿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草,这是个爱哭包。 “我们兄弟也不走,那天陈七哥从臭水沟把我们拉出来,不嫌弃我们是阉人,今日又杀出生天。不管怎样,我都跟着。” 小凳子面相阴柔,此时白净脸上有着异样的狠厉,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桌子没说话,只是重重点头,显然也赞同自家弟弟的话。 左断手叹了一口气,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波动:“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但是,七哥你把我从野狗嘴里救下,还给了吃的,这条命,卖给你又如何。” 合着这些人全是自己原身救下的啊。 这是什么大善人。 不用问了,大傻肯定也是自己救下的。 别说他了,那家伙已经死了,被阎老大一脚踢死。 死得如同蝼蚁,没有一点价值。好在,自己几人也算是帮他报了仇,算是可以闭眼。 “让我好好想一想。” 陈平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想要带着这帮小乞丐一起活下去,难度好像有点大。 不过,他不慌张,自然有不慌的道理,倒不是全因为胆大。 先前打死阎老大那会,眼前似乎看到一个细小透明光球,直奔眉心。冥冥中能感觉到,这应该是机缘。 忍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心中想着那光球,视线突然恍惚,看到一条白花花的蚕虫,正趴在云雾中睡着大觉,身体一涨一缩的。 死死盯着白蚕,有一些明悟涌入心中。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2(破境)] [福缘:1(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精通)、弹腿(熟练)] 第四章 拳法破境 初来乍到,立刻就是死中寻活,拼死搏杀,就算是前生久经风波,又死过一回,重新得了第二条命的陈平,也不得不暗暗道一声太过刺激了。 要怎么走出这必死的困境? 无论在哪个年代,杀人这事终归是不好的,如今这种环境下,底层人士虽然人命有如草芥,也不是没人管。 自己这几人,一旦被逮着,能在死前吃上几口牢饭就算很不错。 当然,以如今的身份来看,他们几个小乞丐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吃官家饭的。 很可能,就在哪个角落,被七色堂的人马捉住,直接摁死,没什么反抗的力量。 …… 新出现的光球,这条十分眼熟的蚕宝宝也许就是希望所在。 陈平死死盯着眼前属性栏上显现的字迹,他敢肯定,身边的几个愁眉苦脸的小乞丐根本就看不到这奇特的一幕,当下也不奇怪。连灵魂穿越的事情都发生了,再发生一些玄妙奇怪的事情可以接受。 为什么很眼熟? 这就要说到前生六岁刚刚跟着爷爷学武那会了。 武术,虽然在那个时候,终于成为了一种既不能谋生,又不能防身的可笑技能,老爷子却仍然把自身习练一辈子的八卦拳当成心头至爱,当成了代代相传,必须继承的传家宝贝。 因此,陈平从六岁开始,就开始泡药澡,扎马步,拉筋抻骨,打根基。 老爷子还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一只琥珀做为礼物。 那东西十分漂亮,正合适做为吊坠挂在脖子上,里面封着的一只虫子,就是这隐隐生出翅膀痕迹的白色蚕宝宝。 “娃啊,这是爷爷在老林子里得来的,偷偷找专家看过,说是自然形成,足足有数千万年历史……” 老爷子珍儿重之的把这白蚕琥珀挂在陈平脖子上,似乎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陈平当时也没当一回事,不过因为是爷爷的一片心意,因此一直挂在脖子上,三十年没离身,直到最后被集火围攻。 在最后弥留时刻,他好像看见,血光之中,胸口挂着的琥珀也被子弹打碎了。 ‘这是认主了,还是灵兽伴生,或者吸收了琥珀蚕虫的某种能力?’ ‘数千万年前,谁知道那时候的虫子到底有什么能力,又曾经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陈平的意识沉浸在这条叫春秋蚕的白色蚕宝宝身上,只停留了一小会,脑海中闪过一些前生过往记忆,就不再多想。 只是把意识盯在数字栏上。 不出意外,这片光幕,很可能是标识了自己的一些身体隐秘信息。 功法这一栏,八卦掌达到“精通”境界很好理解。 并不是说现在这具身体,精擅八卦掌,当然是前生苦练那么多年的武术,刻到灵魂骨子里的技能,被自己带过来了。 不能说技能‘精通’这个层次有多么差,据陈平所见,前生所见过的习武之人,能练到精通的,无一不是能打出很大名声的“高手”。 一般吹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那些武术流派,搏击高手,称得上一句“熟练”而已。 “精通”层次的技能,就是职业中的职业,练武练成了本能反应,这是很了不得的。huαんua33 不像有些人练起来花团锦簇,打起来啥都忘了,脑子一懵,立刻变成了王八拳。 别说发力精准,甚至,连动作都变形了,“熟练”都称不上。 超过“精通”层次的功夫高手,陈平在前世是没见过的,他只在传说之中听过。 听说,有些人拳法大成之后,力量大增,体质强悍,跑起来疾如奔马,力能毙牛。典型的标志,就是全身筋膜连成一片,不惧普通兵器打击,还能借力卸力。 那种层次,陈平自然是没有达到的,他有时很向往,可惜天赋不够,身体根骨悟性就只有那么强,就算心性再狠,用功再勤苦,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那些年,他能打出赫赫声名,也是以拳法配合枪法,与时俱进不断学习的原因。 遇到大势力动真格的,他还是只能走向末路……这是时代的原因,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 根骨、悟性,一个4点,一个3点,普普通通中人之姿也算是说得过去。 如果真是天赋惊人,前生今世,也不可能混得这么惨不是。 ‘凭借我本身的能力,可能没办法应对接下来危险。’ 陈平心里其实很有逼数,别看他在几个对自己很信任的小乞丐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很有办法的样子。 心里是真的没底。 关键是腿断了,这具身体明显也没有经历过刻苦锻练的痕迹。 先前以有心算无心,能把阎老大坑死,已经是邀天之幸。 这种幸运的事情,不可能次次可能得逞,也不能把敌人都当成傻瓜。 ‘那么,希望就在劫运和福缘上面了。’ 意识集中在“劫运”上面,陈平心中就是一喜。 他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 是刚刚打死阎老大之后收获的白色光球吸收显化。 阎老大因为自己这些人乞讨收入不够,因此心狠手辣前来打断手脚,这是劫。 但凡劫数,无论大小,要么避过,要么正面迎头,破除劫数。 自己正面硬扛,主动应劫,破劫之后,就得到气运,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一劫一运,春秋蚕以某种不知名的手段,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演化成能够提升自身实力的资粮。 原来如此。 陈平心中恍然大悟。 这东西好啊。 他双眼盯着游身八卦掌那里,呼吸也不由稍显急促。 劫运点能破境。 破什么境?就是功法修行境界。 “试试看。” 搞清楚了劫运点的用法,也不犹豫,意念扫过八卦拳(精通),想象着提升。 两点劫运点立即消失,化为一股奇异感觉从脑海之中荡漾开来,又弥漫进入身体骨血肌肉四肢百骸之中。 陈平面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就跳了起来,单腿立地,身体摇晃如风中劲竹,偏又稳如泰山…… “七哥!” “七哥,怎么了?” 花脸儿和左断手几人全都大惊,跟着蹦了起来,捡竹棍的捡竹棍,搬砖头的搬砖头,全都满脸警惕。 “没事,方才似乎有老鼠爬到身上来了。” 陈平讪笑一声,轻描淡写说道。 听到香案后面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几人长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看样子,全都已经是惊弓之鸟。 陈平说得平静,心中一点也不平静,他发现,刚刚这一会,似乎有奇怪的变化,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拒绝了花脸儿的搀扶,轻轻伸展着手脚……伤腿,似乎变得灵活了许多。 感觉到,身体之中,似乎多了一张无形大网,也像是多了无数只眼睛……前生三十年练到魂魄里的游身八卦掌,无端端的就多出无数明悟。 以往所不理解的一些发力窍要,以及身体骨骼、肌肉以及筋络的分布和操控,全都清晰无比。 一通而百通…… 就像是,就像是这门拳法,自己又生生练了数十年之久。 全身的大筋通透勾连,意念动处,能从四面八方全力出手。 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身体的每一处所在,形成筋膜,筋骨皮联成一体,同时发力,抵挡任何攻击。 意念集中,再看看“功法”那一栏。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 ‘原来这就是拳法大成的感觉啊,前生练了一辈子,总感觉白练了。强身锻骨之后,就是易筋……筋膜形成,遍布周身,无有疏漏,这就是拳术大师的境界了。’ 陈平默默叹息。 爷爷当初直到死那一天,仍然十分遗憾,声称后辈不肖,不能继承先贤绝艺…… 而自己呢,只在这么一瞬间就已经练成了。 朝闻道,夕死可焉。 他感觉,如果再给一具同样的身体,他能够打败十个前生的自己。 当时最后一战,如果能有如此拳法水平。 会不会速度更快,身法更诡异,也能多承受几颗子弹的攻击? 或许就能杀破重围,逃出生天…… 前世种种,恍如过往烟云。 一丝丝怅惘,在陈平心里闪过,手掌用力握住碎砖,“喀”的一声轻响,砖头裂成数块…… 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比起未提升境界前,超出数倍的力量,牵动手指手臂的筋络,调动肌肉,绷紧皮肤…… 力量恍如流水,延伸至肩背,掠过腰腿。力量传输,没有一丝浪费。 真真正正的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平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随意出手,威力大了许多,也轻松了数倍不止。 忧的是,就这么同时调动全身筋络骨骼,稍稍用力,约莫只用了两三成的力气,肌肉竟然有一种撕裂剧痛传来。同时,指骨掌骨有些不堪重负。身体一僵,全身震动,更是差点抽筋。 ‘只可惜,这具身体远没有前世那具身体的强……我的拳法境界已经到了,也随时可以打出混圆一体、精妙至极的拳法来。但是,肉身本来的素质决定,大成境界达到易筋层次的拳法,只能用出一点点威力。’ ‘速度,速度不行,力量,力量欠缺。强行控制身体借力消力,全力攻击的话,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筋断骨折都是往小了说……’ ‘面对锻骨阶段的对手,或许能凭借高人一等的境界拼上一拼。面对同样易筋有成的对手,很可能破不了人家的防御。正面碰一下,身体就散架了。’ 想是这样想,陈平心中却已经大为满意。 境界到了,肉身的强大其实就是水到渠成,只要多吃肉食,服用补药……适应这种拳法境界……很快,就能锻练到全身筋骨皮,达到巅峰状态。 突破之后,除了主修的“八卦掌”大成,就连辅修的三十六路谭腿,感觉也多了许多领悟。只要稍加练习,就能达到精通层次,练到腿法大成,也就水到渠成,浪费不了太多精力。 这才是劫运点“破境”的意义所在。 是一种认知的跃跹,是境界的高屋建瓴。 不像以前,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强化根基,苦练拳法、腿法,也只能锻练到皮肉骨骼,全身上下的大筋怎么也练习不到,效率十分低下。 而现在,只要营养能跟得上,全身力量、速度全都可以在旬月之间提升起来。 那么,就需要银子,大量的银子,用来买肉食,买药材。 这倒是个问题。 第五章 要成为,生金蛋的母鸡 从没有哪一刻,陈平无比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变得极为强大,能够主掌自己的命运,再不受人宰割。 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或许未来会很强大。 现如今的身体素质,并不允许他做出一些极限操作来。 不用太多人,只要来上一两个硬手,几个手拿刀枪的小混混,远远围着打游击,估计就能让他进退两难。 目光在自己受伤断掉的右腿上多看一眼,陈平摇了摇头。 ‘硬拼,是下下策。’ ‘必须智取,不能莽撞。’ 陈平双眼微眯,仔细思索破局办法。 前生经历给他的财富,并不仅仅是学了很多知识,或者是练了武,更可贵的是,对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 人的性格的形成,就在那一次次刻骨铭心的记忆之中。 大二那年,他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在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时候,当然,也免不了对异性会有一些憧憬。 也有了一个很谈得来,互相期许未来的女同学。 当时情窦初开…… 还没等发生什么。 在一次暑假出去旅游的时候,女同学竟然失踪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即红了眼睛,四处打听,疯狂追踪。最后,找到那掳走贩一卖自己女同学的人一蛇一集团,还有,那个处于偏远深山里的小山村。 找到了,那个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 可惜,已经迟了。錵婲尐哾網 女同学已经不堪折辱,投井死掉。 那一日,他双手沾满鲜血,把几个人渣,买的卖的,拦路打人的,全都活生生打死。 “都有罪。” 这是陈平给出的判决书。 同时,也葬送了他的未来。 他没有再去家乡,也没有再回学校,只能连夜购买一些生活用品,跨过莽莽丛林,一路向南,终生再未北返。 后悔吗? 陈平觉得自己从来不后悔。 做人,总得有些坚持。 就算是最后他因为利益被人设陷,被数十条枪集火,他也从来不曾后悔。 一生快意恩仇,不受束缚,就算死了,灵魂也自在。 虽然不曾后悔,过往经历,对陈平的影响还是很大。行事方式,也有了一些转变。想要活着,还要活得很好,有时候,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莽撞的习惯,要不得。 破局的办法,终归还是有的,虽然不算太靠谱。 陈平眼神幽幽的看着几个小乞丐,齐心协力把阎老大和瘦高个、大傻几人的尸体堆到倒塌的土地庙角落里。并且,用碎砖烂瓦草草盖住,不至于那么显眼。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你们说,要怎么做,才能让七色堂不追究咱们杀死阎老大的事情?” 陈平突然开口问道。 想要破局,必须得几人同心协力,统一认知。 “唯有一死而已,死都不怕,还怕他们做甚?有人找上门来,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杀得他们胆寒。”左断手捏紧从瘦高个身上搜出来的短铁刺,手背握出了青筋。 小桌子缩了缩脑袋,怯怯的看了左断手一眼,连忙说道:“趁着天色未明,我们可以四处躲藏。七色堂实力是很强,青字香堂人心不见得就很齐,不一定会用心来寻找我们。躲过一段时间,可能就安全了。” 小凳子则是双手颤抖着,没有说话。想是先前激起血勇,用砖头敲死瘦高个之后,心灵受到巨大冲击,还没能彻底平复。 花脸儿犹豫了好一会,才皱眉说道:“或许,可以找一个靠山……” 话说一半,他自己也摇了摇头。 找靠山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自己这些人残疾的残疾,弱小的弱小,一无是处,又能找谁做靠山? 陈平笑容未改,视线落在左断手身上,轻声道:“拼命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还没到那时候。作为预选办法,真到了绝路,也不是不可一拼。” 血性可嘉,不能打击。 他话音一转:“至于躲藏,就是听天由命了,分散开来,被抓住,一点生机都没有。” 陈平说的当然不是自己,他还是有着一搏之力,他想到小桌子兄弟,尤其是花脸儿,看起来弱得像小鸡子一样……真的被人抓到,生死两难,简直是必然。 “至于找一个靠山,想法是对的……只是,不能期待别人的时候,自己就要成为靠山。”他看向花脸儿,赞许的问道:“花脸儿,你说,想要找到靠山,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用。”花脸儿不确定的说。 “对,就是有用,可以被利用,可以有利益。” 陈平笑道:“在不能自保的时候,我们首先要找到让人利用的地方……能够让人利用,不是坏事,活下来才有一切可能。” “咱们有什么值得别人利用?” 左断手不解。 “想一想,阎老大他趁夜过来,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打断手脚,不对,他是为了例银,为了多挣钱……”花脸儿一声轻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七哥你找到挣钱的法子了?是了,只要我们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常副香主他们为了省事,可能就不会杀死我们。毕竟,他总不可能自己挣银子……事情总得有人做,一个死掉的阎老大,在他眼里,远远没有银子那么重要。” “就是这个道理。” 陈平一拍手掌,“大家动起来,先拿点银子,看看周围有哪家店铺还没打烊,去买一点吃的……接下来,明天能不能挣到大笔银子,就要看你们学得快不快了。” 经历前世资讯大爆炸,陈平脑子里的确是有许多挣钱的办法。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办法,凭借着如今自己几个小乞丐的身份都是用不出来。 身为乞丐,既没有本钱,也没有本事。除了讨饭,还能有什么用? 总不能学人家打劫偷东西。 这种方法,先别说是不是不道德,能不能挣银子?首先得考虑,会不会被人打死? 那么,唯一的办法。 还是乞讨。 不一样的乞讨。 绝不能是大声叫着“爷爷奶奶,大哥大姐,可怜可怜我……” 在陈平看来,利用别人同情心的法子,虽然不是没用,用处还真的不大。 尤其是古代这种生活水平极为艰难的时候。 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那么多同情心? 再说,真正有同情心的,心地善良的,一般日子都过得不怎么样。多数处于社会最底层,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他们也没有余钱施舍啊。 那些过得好的,有钱有势的,能够有大笔银子施舍的,往往心地不善良,也没什么同情心。 别说是断手断脚的乞丐说点好听话,就算在他们面前表演自杀,能皱一下眉头都算同情心过剩。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挣这批没有什么同情心的,有钱人的钱呢? 前生那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早就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答案。 告诉他有那么一种职业,很能轻松挣大钱。 那就是,娱乐业。 给人快乐,让人得到心理上的满足。远远比勾动别人的同情心,怜悯心,更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如果自己几人成为“能生金蛋的母鸡”。 七色堂青字香堂常副香主他们,还会杀掉这只母鸡吗? 还会在意一个死掉全无价值的阎老大吗? 基于人性的认知,陈平觉得不太可能。 第六章 一曲肝肠断 春日正寒,残雪化开。 常三思直待至日上三杆,才施施然从小妾那软玉般身体上爬起。 虽然起得有些迟了,每日里的“牵丝戏”却是不能落下,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领,如今能够过上此等舒畅日子,也全靠这门本事。 拔骨抻筋,易筋洗髓,常三思一板一眼的,缓缓吐纳着清晨寒冷的空气,做出种种奇异艰难的动作。只感觉筋骨一点点拉伸,仿佛有热流在血肉之中流淌着。 昨晚耗费的大量精力,就在这奇异的动作之中,一点点恢复过来。 直至全身血如大浪,汹涌流动,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才缓缓收式停手,吐出一口混白气浪。 ‘筋长一寸,延寿十年。’ 常三思很满意自己的现况,却也不急着完成任务。 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要一直拖下去,总会得到转机。 七色堂,青字香堂副香主的位置,其实不错…… 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最重要的还是消息特别灵通,对完成主公交付下来的事情,很有帮助。 修习完毕,他洗手抹面,舒舒服服用着薤白酒,喝下一碗温热牛乳地黄粥。 直感觉到胃肠处暖融融的皆是热意,舒服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当他尽情享受这安闲自在的日子的时候。 下人匆匆进来禀报,让他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了。 “你是说,阎老黑死了,还是被他手下的几个残废小乞丐做掉,哈……真是废物啊。” 常三思仰头大笑,笑得急了,轻咳两声,差点被热粥噎着嗓子。 “是,老爷,现在他们的尸体还摆在麒麟街土地庙里,当时同去的还有张大胡子,他亲眼目睹几个小乞丐动手。” 小厮知道,这位常副香主笑得愈欢畅,就越是想杀人。 说话不由得更小心了几分。 “有趣,太有趣了。” 常三思放下粥碗,笑眯眯的轻声吩咐道:“来几个人,跟我去看看,倒没想过,咱这青字香堂,竟然出了人才。”錵婲尐哾網 阎老黑是他亲自提拔于草莽,对这人的本事自然是十分了解。 再怎么不济,都是锻骨有成的硬茬子,岂是几个饭都吃不饱的小乞丐所能杀掉的,此事蹊跷,常三思忍不住多了点好奇。 …… 土地庙越发破败了,阵阵腥臭味传出。 这里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平日里也很少有人进去瞧看。 如今几具尸体被拖出,杂草丛生,碎砖烂瓦所在,更是显得瘆人,宛如乱葬岗一样。 “仔细讲来,他们怎么死的?” 常三思瞄了两眼,基本上也就看出了这几人的死因,不过,有些细节却还不是很确定。 “那几个家伙太过歹毒,先是用香灰糊眼,再突施辣手。阎老大一个不防,就丢了性命。还有李兄弟,被断手的小贼从后面……” 张大胡子泣不成声,满脸痛惜,讲得情真意切…… 他左边脸上五指印痕森森,已经肿得老高,此时倒也不敢耽搁,连忙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当夜见到的情景说了出来。 “你是说,一个瘸子,一个断手,还有一个阉人,就把阎老黑他两个给杀了……” 常三思发现自己又忍不住想笑,好悬忍住,指着那几具尸体说道:“去吧,他们应该逃得不远,就算出了城,也进不了山。无论如何,把几个小家伙全都逮回来,一个个细细的剐了。要不然,让别人知道,就会说咱们青字堂没有上下,不懂规矩。” 死不死人,死的是谁,常三思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问题是,阎老黑是跟着自己的,又是他亲口吩咐管理麒麟街道的乞丐流民,就算再有不是,要打要杀,也只能自己来。 被手下的几个小乞丐就这么杀掉,这算什么事? 合着,自己提拔起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废物。 他甚至,还得防着让兴庆府的捕快知道这事。 太丢人了! “没逃,他们没逃……” 张大胡子连忙说道,心知常副香主并没有继续责罚自己的意思,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从昨晚开始,他就带着几个兄弟,一直盯着这块。想动手却又不敢,还听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声音。 直至天明,才麻着胆子向上禀报。 这时想着立功赎罪,哪里还不懂得表现。 “没逃?在哪?” 常三思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声音尖厉,只感觉很是荒谬。 ‘是我常三思提不动刀了,还是那几个杀人的小乞丐脑子进了水?’ 他们有什么依仗? “就在那,唱小曲儿呢!” 张大胡子挤眉弄眼,哆哆嗦嗦的指着一个方向。 人流往来的麒麟街道,前方百十步远,竟然有些拥堵,一连片叫好声,隐约传来。 “好,再来一曲。” “给爷看赏,唱得好。” 有人大声高喝。 更多的人,却是伸着衣袖,偷偷抹着眼泪,同时身体用力往内挤,眼珠子像是被粘住了一般的盯着圈内,一边哭一边喊。 “再来,再来,我还没听够呢。” “好词,好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这是酸书生,摇头晃脑的。 几只乌鸦从脑袋上面飞过,常三思眼神茫然,面色古怪,看了看张大胡子,见他着实不像是在说假话,才若有所思的抬步往前。 “看看去。” 身后几人凶神恶煞的跟上。 离得不是很远,几人很快靠近,四周突然一静…… 一阵或清脆或暗哑,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带着奇异的韵律,敲出动人心魄的节奏来。 常三思幼时学曲,苦练“牵丝戏”,前半生扮演“小生”,在主公麾下成为一个杀手,手里面有着数不清人命。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与过去的日子彻底割裂开来,扮演的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听到这奇异韵律传入耳中,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差点控制不住身体,随着这敲击乐声起舞。 还没等他透过人群缝隙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乐器奏出如此古怪,又如此优美的乐曲,耳中突然就响起一声声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歌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声音咬字清晰,以情动人,瞬间就把人引入画景,撼动心弦。 常三思全身一震,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颤栗感涌入心灵。 这种感觉很熟悉,他每每听到自己十分喜爱的曲目时,就会极为沉浸,是幼时学戏的后遗症了,当然,这没什么不好。 他总觉得,生而为人,总要有些喜好。如此,在这苍白无情的世道中,才不至于太过绝望……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歌声悠扬,千回百转。 此时听得真切,能分辩出有三四个男女的嗓音在低声吟唱,重重叠叠,引动万般遐思…… 常三思听得入神入心,双眸微微泛起湿意。他甚至想起了早就忘怀的,当年的那些离别。 他已然不记得自己刚才要来做什么,心里的杀意也消失无影。 只想着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唱的好曲,作得好词? 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此时看着自家的常副香主迷醉神情,一时目瞪口呆,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一曲唱完,四周震天彩声。 随着人流拥挤……常三思顺势前行几步,眼眸睁得老大的同时,也看到了有些人正在扔着碎银子,铜钱如雨般洒落在地上。 还有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再来一首!” 这倒不是常三思惊讶的缘由…… 在如今这个消遣勾当极其匮乏的年代,能欣赏到如此好曲,当浮一大白,也值得扔些银子。 他惊讶的是,那唱曲的,赫然就是四个没长成的半大小子…… 一个花脸小家伙歌喉宛转,宛如黄鹂轻鸣;另外两个相貌十分相似的小子,声音难辩男女,柔和细腻。 还有一个断手的家伙,声音显得雄浑低沉,偶尔以作和声。 最离谱的是,自己最初听到的那阵优美万般的叮叮咚咚乐声…… 却原本是一个断腿的少年瘸子,用一双竹筷,敲击摆成几排的破砖烂瓦,所发出的声音。 第七章 阴手 曲终。 人散。 “挣银子竟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看着铺满一圈的铜钱,间或夹着一些碎银子,花脸儿喜笑颜开拿着一块烂布收拢起来,眼中放光。 前些日子想要乞讨一个馒头都不可得,今日就是立在寒风之中吼上几嗓子,这银钱来得如此容易,让他宛如身处梦中,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要吃鸡腿,吃莲子羹,吃燕窝……还有,七哥的腿伤,终于也能买药来治。” 谢谢你了。 还记得给我治腿。 看着花脸儿忙忙碌碌转来转去,就像草丛里寻觅虫子的小鸡,陈平也觉好笑。 再看其余几人。 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抱在一起,一边咳嗽一边笑,笑着笑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两兄弟先前唱曲最是卖力,又没有水喝,此时已经喉咙冒烟,但是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眼里全是光泽。 左断手没有笑也没有哭,一张木讷的死鱼脸,变得肃杀了三分,全身轻颤着,右手已经摸到了藏在破烂衣服中的短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依依不舍离去的行人之中,有几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靠近过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满面笑容,眼角还有着一点湿痕的清矍中年,这人看着就像个儒生,拢着双手在袖中,一派斯文风度。 陈平却注意到,此人抬步之间,重提轻落,就如狸猫踩在雪上,不但落地绝无半点声息,全身上下,更是有着一种难言的和谐与自然。 ‘是个高手。’ 八卦拳大成之后,陈平的眼光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他似乎能从此人的身形步态之中,看到对方筋骨强横,气血沸腾如火。 肉眼看去,这人就是个瘦瘦弱弱的教书先生,内心感应到,却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而在此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壮汉,肌肉强壮,目光冷漠。 最左方的,还有一个大胡子壮汉,左脸肿胀,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十分怨毒,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此人心中恶意。錵婲尐哾網 ‘那话儿来了。’ 陈平心中微凛,暗暗深吸一口气,调匀气血,当先迎了上去。 虽然事先就曾判断过,但凡自己搬来的这首《送别》唱响,只要挣到银子,化身为“能生金蛋的母鸡”,大致上就可以过得此关。 但人心难测,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一旦事有不谐,无非就是搏命一击,身体受不受得住全力爆发暂且不说,活着才有未来。 “好贼子,害了阎老大,还敢大摇大摆的停留在此,真是不知死活。” 大胡子抢先一步上前,戟指陈平喝道。 陈平呵呵轻笑,微微拱手:“可是香主当面,失敬失敬,你要我怎么死?” 张大胡子神情一愕,被一声“香主”叫得愣了愣神,还没回过神来,臀部已经被重重踹了一脚,踹得他嘴啃泥摔倒地上。 耳中就听得另一个汉子呵斥,“常香主在此,轮到你说了话了吗?” “好胆量。” 常三思缓缓抽出拢在袖中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巴掌,笑得脸上出现两个酒窝,双眼都微微眯了起来:“给我一个理由,不杀你。” 话音一落,场中顿时仿佛有寒风掠过,左断手,小桌子小凳子、花脸儿全都身体僵硬,心想七哥的办法看来没啥用,拼命的时候到了。 陈平却没什么反应,也没把常三思的说话放在心上,只是转头向花脸儿招了招手。 “过来。” 花脸儿满脸懵懂的捧着银子铜钱,满满一大包,走了过来,看着陈平,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平指了指那包散乱的银钱,转首笑道:“听闻常香主正为例银一事忧心,区区不才,愿领此差使。先前,麒麟街所收例银,显然是有点少了……若让在下负责此事,愿意每月供奉三百两银。” 常三思目光微闪,深深的看了陈平一眼。 眼前这人年纪不大,身着破衣烂衫,面上沾染污渍,却离奇的一派光风霁月,双眼朗若晨星,让人一见忘俗。 如此人物竟然流落成为一个叫花子。 常三思心中难得的升起一阵荒谬感,只觉羡慕、嫉妒,涌上心头,差点没忍住一掌拍死对方。 “你读过书。” “念过几年……” “不知先前词曲何人所作?” “此事说来话长,偶遇过路才子,得传几首词曲,实乃幸事。”陈平含糊应对,如果说这首词曲是自己所作,那也未免太小看人的智商。 就算别人相信了,那也是后患无穷。 倒不如什么也不说,随口应过,真实情况,让你猜。 “几首……”常三思注意到这话,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真好啊,倒是难为你记得清楚。竟然还能异想天开的用砖头瓦片,奏出如此动人乐章,后生可畏。” 说着话,他笑容一敛:“不够。” “什么?” “三百两不够,得加钱。” 常三思眯缝的双眼之中闪着冷光,看着陈平,竖起一只手掌。 “行。”陈平咬了咬牙,缓缓点头:“二月初五之前,在下定然奉上五百两银,若是不能,提头来见。” “很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常三思哈哈大笑,伸手重重的在陈平肩上拍了拍,还不忘替他弹去侧袖浮灰,笑着转头,重新把双手拢在袖中,一步三摇,缓缓去了。 身后几人急急跟上。 陈平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走远,脸上笑容未散。感受到刚刚对方拍上来时,那股隐而不发的庞大穿透力量,震荡自己全身筋骨内腑,眼神变得微微森冷。 这一关算是过了,也没有全过。 最后对方拍的那一下,有个名堂。 一些民间故事里经常有着说道,有人说是“暗劲”,有人说是“阴手”。 不伤表皮,只伤内腑,中招者无知无觉,七日后尿血而亡,就是形容此等暗手。 可想而知,这种手段,到底如何险恶。 一般来说,锻骨有成,拳力刚猛,只能硬打硬冲。 而到了易筋层次,却是生出柔力来……如同拉开的弓弦,暗力内藏,发力之时,挟裹无匹穿透力量。 能够透过石板打碎豆腐。 常三思随意出手,刚柔转变……看看没有用力,实则是在一瞬间震伤了陈平的五脏六腑。 当然,他可能没有用出全力。 陈平的伤势并不怎么严重,只是一般人很难发现。 毕竟还需要他挣银子,当然不会七日后就发作死掉,很有可能,这暗伤能撑过一月之期,到时会看看情况再行发落。 两人交谈,一句话也没提起阎老大之死,对方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但陈平知道,这人其实心眼挺小,手辣得很。 不过,常三思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这具比较“孱弱”的躯体里面的灵魂,其实是一个拳法大成的“老鬼”。 暗中下阴手的手段,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身为同样层次的武者,如此小伤,当然难不倒陈平,只能徒增笑尔。 第八章 福缘再涨 “看紧一点,每天挣了多少银子,仔细关注着。还有,接触到的人,也给我查个底掉。” 走出百余步,常三思脚步顿了顿,面上再无笑意,头也不回,随口叮嘱了几句。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细细想来,又摇了摇头,心想就这么几个小乞丐,学了唱曲儿的本事,倒是有着几分异想天开。 不过,只要能挣到大笔银子,就是一件好事,谅他们也跳不出自己的手掌。 “好咧,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把几个小崽子看得死死的。” 张大胡子满脸惊喜,一躬直到地上,嘴里大表忠心。 他脸上的掌印肿痕都仿佛在发着光。 等到常三思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才站直身体,重重冷哼一声,眼神闪烁着,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密谋一番。 …… 一点光辉闪过,眼前白蚕浮现,陈平精神一震。 ‘不用拼死拼活,也有进益?’ ‘是了,如果不是因为唱曲挣到银子,肯定会大祸临头。这不是劫,什么是劫?有劫有运,福缘也增长……’ 他意念集中,精神微微恍惚,就看到字幕已经有了变化。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2(破境)] [福缘: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弹腿(熟练)] 首先,就是天赋“溯源夺运”闪闪发光,已被激活。 ‘根骨悟性没有变化,劫运点用了两点,这次又收获两点……八卦掌再次提升还有些不够。提升弹腿境界没必要,有着易筋层次的境界,练上来十分容易。这点数就先积攒着,多了再用在主修功法上,提升境界才是王道。’ 倒是福缘,达到两点之后,竟然激活了“溯源夺运”的天赋,也不知到底有着什么用处?’ 想到福缘改命的功能,陈平忍不住有了期待。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试验春秋蚕新功能的时候,万一有什么异象呢,还是等安定下来再说。 一念至此,陈平长吸一口气,平伏跃动的心情。笑着看向花脸儿,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愁眉苦脸做甚?咱们有了钱,不用再饿肚子。阎老大的事,也算是交待过去,你还担心啥?” “可,可是……”花脸儿皱着小脸,挤出一个难看笑容,比黄莲还苦:“那可是五百两银子?” 七哥你就长点心吧。 你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再说哪里会挣那么多? 别看刚刚唱曲这会得来的打赏不少,但多数就是碎银子和烂铜钱,真算起来连五两都不到。 这还是因为有两个豪客,随手甩出了一两银子那么多。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大手大脚的。 看热闹可以。 喝彩也不吝惜力气,眼泪花花的,叫得山响。 扔银子扔铜钱的时候,其实小气得很。 自己就算是一天起早摸黑的唱曲,能挣到十两银子? 一个月下来,也就只有三百两左右,拿命上供五百两银? 陈平愕然看向花脸儿,转头看看,旁边的左断手和小桌子兄弟两人,也是苦着脸巴巴望来。 几人身形佝偻着,就像背上压着一座大山。 心气儿都似被这五百两银压没了。 “哈……” 这里全是老实人。 陈平想笑,又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就算咱们到期上交五百两银,你们信不信,常三思就会开口要八百两,甚至一千两……上位者,从来都只有疯狂压榨,并不会存在体谅,不把咱们逼到极处,他哪肯放手?” 所以,这是不打算给? 几人听着这话,琢磨出味道来了。 左断手眼神一亮,手掌又紧紧抓着那杆黑铁刺,眼神变得凶狠,“这就对了,逼得急了,无非就是拼命。” 他想得明白。 答应常三思的要求,只是缓兵之计,这一关还远远没有过去,虽然这种选择,听起来只是自寻死路,但为何自己就这么开心呢。 “此事放在心里即可,别让人看出来。” 陈平压了压手掌,看着几人面上都有着浓浓的倦意,当下不再提这事,赞许道:“我确实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学得这么快,只是一晚上时间练习,就能唱得声情并茂。尤其是花脸儿,一把嗓子真是比大姑娘还要俊,太好听了。能有此局面,你功不可没。” 虽然《送别》这首曲子,在后世,是传唱数十年的经典曲目,本身就能感动人心。 但如果唱得不好,那也是白搭。 并不是随随便便从街上找几个人就能唱得好听……一般的好听还不行,想要震撼人心,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本来,陈平的期望,也只是能多少挣点银子,撑起一个热闹场,蒙混过关。 却没想到,结果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倍。不但葵花兄弟两人唱得很不错,更惊艳的是花脸儿。 只能说,天不绝人之路,老天关上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 晚上那会,压着嗓子哼呀哼的练习,还听不出来什么。 真正到了上场表演的时候,花脸儿放开嗓门、一展歌喉,就连见多识广的陈平,也惊叹不已。 声音清脆之中,泛着丝丝沙哑,有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穿透力……听在耳中,就像是有着千百只小手,在齐齐抚摸着心尖尖。 这是天生的歌者。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那种。 更别说音感,音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依稀有着红遍亚洲的某位歌姬几分风采。 陈平扪心自问,有过专业级卖唱讨生活的经验的自己,真唱起来,也比不上这家伙的本能天赋。 他头一次,对身边这位小跟班儿的身世有了怀疑。 没人能生而知之,小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又如何会沦落至此? 其余几人,虽然不错,算是在正常范畴了。 小桌子、小凳子因为声音尖锐高亢,难辩男女,占了一个新奇。左断手声音雄浑,中气十足,只是“哦、啊”和声,算是过得去。 总的来说,表演很成功,日子有了盼头。 不用去考虑以后会怎样,先把当前的日子过好。 陈平安排着小桌子、小凳子去找房子;花脸儿去买几身干净衣服;再让左断手去药铺和饭店。 填饱肚子是大事,土地庙显然不太适合再住人。 挣钱了,不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乔迁之喜,不是个事。 还有,腿伤没药真不行。 伤筋动骨一百天……修为境界进步之后,这腿伤可能会好得快点,也快不到哪去,还是得用药。 伤药药方,陈平记得一些,照方抓药就是。 甚至不用劳烦医馆大夫。 这事得抓紧,否则,很可能彻底留个残疾,到时真的坐实了“瘸子”之名,就不怎么好了。 本来还担心银钱不够用。 结果,陈平发现,这时候的银子比想象中还值钱。 买来肉食和包子,只花了五百文,半两不到,一大堆。 买药花了二两多。 这个有点小贵,主要是活血通筋的补药,不算便宜。 五套粗布衣物,只花了一两出头。 租房子,本来以为是大头,一问才知,那位准备进京赶考朋友的书生,竟然只收了三两银,直接就租一年。 而且,还是带院子、带厨房的两间房。 也不知是葵花兄弟两人的交际能力够强,还是因为那书生听过他们唱曲,所以给了优惠? 总共八两多银钱,竟然还剩下一两有余…… 些许小事自然不用多提。 当务之急,还是清洁问题。 陈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身上的痒意,他什么时候有过身上虱子一堆堆的体验…… 左断手可以不讲究,时不时的抓几只咬着吃,就当加个餐,他属实做不到啊。 先前危险临头,时刻崩紧一根弦,还不觉得怎样。 如今松了一口气,就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恨不得把身上一层皮全都刮掉。 不过说来奇怪。 几人之中,花脸儿的脸虽然最脏,身上却是最干净的。 没什么臭味。 许是因为小孩子身体,不会分泌那么多污垢吧。 陈平看了看个头最矮的花脸儿,心里这样想。 “先烧水,赶紧都洗个澡,臭死我了都。” 陈平闻了闻自己的腋窝,差点没被薰死。重重摁死两只爬到脖子上的虱子,叹气说道。 第九章 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小心着,伤口莫要浸水打湿了。” 花脸儿忙上忙下的,一溜烟进来,一溜烟又出去。 等到陈平一身光溜溜的泡在大木桶里擦胰子的时候,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子了。 胰子是猪的胰脏和草木灰制作出来的,味道怪怪的,倒是不算难闻。长头发塞在水里使劲泡一会搓洗,再用清水沥干…… 关键是背,痒得陈平扭来扭去的在木桶上狂蹭,还是有些洗不干净。 这要在后世那会,高低得请两个老师来狠狠搓搓…… 水都黑得像是沥青一样颜色。 自己看着都嫌弃得很。 他有些无奈,叫道:“花脸儿,来帮帮忙。” “七哥,你事儿真多。” 花脸儿像只鬼一样的,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屋走了进来,眼神游移的闷声说道。 嘴里是这样说,手上却没迟疑,拿着帕子“吭哧吭哧”的给陈平搓背。 不知为何,陈平总觉得小家伙的呼吸有点热,力气也有点小。 想到对方对音乐的天赋,心想在未做乞丐之前,花脸儿肯定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一天天养尊处优的,只是干点小活,就没力气了。 “……舒服!” 洗澡没人搓背,是没有灵魂的。 被手艺不太好的花脸儿这么猛搓一顿之后,陈平直感觉满心舒畅,飘飘然如处云端。 “哗……” 他站起身来,水珠滚落,惬意的眯缝着眼,拿起旁边的一盆温水,从头浇到尾巴。这一刻,仿佛连伤腿都不怎么痛了。 依稀间,听到一声“呸”,水花星星点点中,一个人影慌忙躲闪着,窜出屋子。 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儿,能活着是真好。 陈平换了新买的粗布衣裳,倒了污水,心情很不错的走出屋……院里阳光正暖,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埋头伏案大吃。 “花脸儿,还有热水,快点洗一下来吃东西。” 扯着嗓子,陈平招呼一声,就往院里走。 也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吃饭这几人神情略显古怪,双肩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憋着笑。 再看时,又仿佛是错觉。 “七哥,快吃吧,你有伤,先前就不曾买酒,多吃点肉补补身体。对了,药已经熬着……” 左断手殷勤让坐,面上肌肉一跳一跳的,压着呼吸说话。 “你有事瞒我?” “没有,只是担心,对,担心……若是这首曲儿唱多了,人家听得厌烦咋办?” 左断手连忙道。 “是啊,是啊。” 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小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点头。 “再好听的曲儿,也不耐久听。听得烦了,自然就没人给银子,到时咱们……” “这事啊,不用瞎操心,到时再唱新曲就是……万事开头难,难的是打出名声,以后啊,来的人只有更多,不会少。” 陈平浑不在意,拿起一只红油光亮的肘子啃了起来,筋道香酥,入口鲜美。 腹中饥饿少了油水,此时见了肉,一口咬下,就再也难以停嘴。 抬眼看去,发现左断手几人有点心不在焉,更不敢看自己。 有时还会拿眼望向屋内,也不知在想什么。 “哗哗”水声传入耳中。 陈平皱了皱眉,迟疑放下肘子,起身走向屋内。就见一个身影披着头发,举着盆儿,热水淋下,连头到脚。 穿着的脏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 花脸儿的确是在洗浴。 看起来,却像个落汤鸡,十分狼狈。 “你这是在洗澡吗?” 连衣服一起洗? 心想小家伙没当乞丐之前,怕不是连洗澡都是妈妈帮他洗的吧,连衣服都不会脱。 富人家的孩子,惹不起。 “会越洗越脏的,这要忙到什么时候。” 陈平无奈,又好气,又好笑的上前……顺手,帮花脸儿把破烂湿透的衣服,一把扯掉,“得,我也帮你搓搓背……” 目光扫过。 却见。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落上头。 花脸儿拔开头发,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 “……” “这个,那个……” 陈平突然感觉到伤腿有点疼,脑仁也疼……他默默的帮着换了一盆温水,沉声道:“多洗两盆水,快点出来吃饭,要不就让左断手他们吃完了。”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面色平静,瘸着腿,缓缓出了屋子。 还没坐下,就听到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一边“库库”憋笑,一边身体狂颤。 没有前身半点记忆。 坑就坑在这里了。 显然,眼前这几人是知道的。 可是,竟然没有一人提醒自己。 花脸儿竟然是…… 女的。 而且,看那规模。 估计还已经及笄。 先前看她个矮,还以为是年纪小。 却没想过,有些情况下,个头小,不见得就是年纪小。 童声也不见得就是童声,还有一种可能,是女声。 先入为主要不得。 她面部画花,一点也看不清。再加上这个年代,无论男女都是留的长发,陈平死活都没往那方面想。 当然,也跟花脸儿一直大大咧咧的举动有关系。 “想笑就笑吧,笑饱了,你们肯定也不想吃东西……去练身体,到时逃跑起来,更有劲。” 陈平这样说着,伸手把吃食全都拿了过来。 几人傻眼。 一下就笑不出来。 只能乖乖的跑到树下去锻练身体。 这时候,也没什么讲究,说什么饭后养生,不能马上运动。 再过一会,花脸儿出来。 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汤。 “七哥,喝药啦。” 她换了一身粗布青衣,脸上重新画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家伙眉清目秀。 眉心处,指甲盖大小的弯月形红色胎记,更是增添了几分柔和。 站在那里,让人着实有些移不开眼睛。 是了,这眉,这眼,这精致的鼻子和嘴,就算是看不清长相,也让人心觉可喜……先前什么眼神,竟然没看出来。 “吃饭吧,下午就不要出去了。先把新曲练熟,明天也能换着唱。” 一首曲儿包打天下,是行不通的。 陈平还能想到,这份“生意”其实做不长久…… 无论什么行当,只要涉及到利益,肯定不是自己几个小乞丐可以保住,不是被吞并,就是被压榨。 唱得久了,名气大到一定程度,可能还会迎来更加稀奇古怪的事情。 七色堂常副香主已经见过,那位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物。 真遇事了,对方绝对会撇开干系。 弄不好,还会直接把自己几人卖掉。 “还有新曲吗?是什么词……” 花脸儿惊喜万分。 能够见识到一首这么好听的曲子,已经很难得。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有。 看看,就这样。 就连花脸儿发现这词这曲,都是如此神情。 可想而知,后世搬来的经典,等到传开之后,在这个年代,会掀起何等风浪。 “水调歌头。” 陈平笑道。 看着花脸儿的笑脸,把烦恼扔到脑后。 先这么着吧。 腿伤没养好,说啥也没用。 等伤好了,身体练到巅峰,到那时,才有说“不”的资格。 …… 吃了饭,喝了药,陈平拖着伤腿,在院子里走着圈圈。 八卦掌,练的不但是掌,还是拳,最主要是身法。 左圈圈,右圈圈,无数个圈圈连成一个圆。 手眼身步、筋骨皮肉全都混元一片,像生锈的机器一般,重新运转……食物化成能量,一点点弥补根基,壮大筋骨。 这是水磨功夫。 能感觉到精神一点点健旺,气血一点点强壮…… 待到天色黑沉,几人已经睡下,陈平仍然未曾歇息,闭着眼睛只是把意念存想伤腿之中。 这就是拳经窍要,存念意守的道理了。 心念守中,灌注身体某处部位,会让那里的细胞更快新陈代谢,让伤腿好得更快一些。 没什么科学依据。 陈平却知道,这种做法其实是有用的。 ‘此时夜深人静,也不会惊扰到别人。正好,看看这两点福缘,怎么给我改命?’ 陈平突然睁开眼睛,心中满是期待。 第十章 合适的机缘 两点福缘消耗。 意识集中处,那白蚕宝宝似乎蠕动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 旋即不动。 字幕处,“溯源夺运”天赋闪出一蓬金光…… 金光散落脑海,陈平眼前一阵恍惚,眼前景色大变,耳中就听得有人大声喝喊。 “王八犊子,老二,甭磨矶,快杀沈掌柜,槽,竟然有连弩……” 这声音很熟。 一片哭号哀叫声中,陈平就发现,这是一片山野。 一条土路直通远方,两旁青山隐隐。 马车翻倒处,身着员外服的肥胖中年,正举着一柄小巧的弩箭,嘴里狂呼:“射死你……” 可惜,他话说得狠,手里的武器连弩也狠,身手却是不行。 肥嘟嘟的身体,灵活性实在是有点差,刚刚射倒一人,就被一个大胡子莽汉,凶神恶煞般赶到,一刀如练,斜劈成两半。 先前喊话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陈平的老熟人,阎老大。 这位一双手掌涨大,呈现青黑色,扑的一掌打在劲装护卫打扮的汉子胸前,几乎把胸膛打穿……身形如虎般冲上前去,噗噗又接连打死两人,身后几人大声欢呼。 接着,五人把商队男人杀光,女人拖到山林里,凌一辱之后,收拢尸体扔下喂狼。 从斜阳西照,一直到深夜时分,这票凶徒,才从城池排水通道,回到城内住宅。接下来,就是分银子,摆酒庆祝。 陈平的视角,一直就锁定在阎老大的头顶三尺,看着这帮人作恶,也看着他们收获和庆贺…… ‘春秋蚕的溯源夺运竟然是从被杀死的对手身上,提取过去光阴片段,让自己经历一遍。’ 他发现,先前自己似乎以一种无形的方式存在,并不能干涉任何一点东西。可以听到声音,看到景像,发现一些最隐秘的事情,就是不能阻止。 ‘这就是福缘的用处,溯源夺运,难不成夺了个寂寞……’ ‘用来查案倒是还行,好处,是真的不大。阎老大都已经死了,难不成其中另有深意?’ 陈平暗暗吐槽。 直到看到画面中的阎老大把一摞金叶子、小包白银,以及那柄十发小连弩全都藏到床底墙面底部的小洞里,他才恍然大悟。 ‘是了,所谓夺运改命,并不是要看机缘大小,而是看当前这具身体所需,最大化的获得机缘。’ ‘阎老大等人其实没什么太强盛的运数,看他们的身手,只学了比较浅显的外家硬功。矛法和刀法,隐隐有着军阵的影子,也不值得重视。但是,他们做的这一票,却得了金银,还得了连弩,对我来说,岂非就是当前最大机缘。’ 念及自身处境,陈平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白日里,左断手去买药,自己只是开了普通的伤药。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法子,也不是不想让身体更快速的强大起来,恢复巅峰实力。 实在是经济能力不允许。 总共只有这么几两银子,那野生的人参、首乌等大补元气药材,也买不起啊。 所以,想要早点治好伤腿,强大体魄,银钱才是关键。 还有,最重要的,那柄可以绑在小臂上面的连弩…… 看起来很小,威力其实很强。 画面中,中年人一箭射出,当场就有一人翻身倒地。 只不过,他的准度有些不够,只是射穿了对方的肩膀。接下来两箭没有射准,放了空炮,这就没办法了。 人不行,东西还是很好的。 当然,换在别人手里,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高手,除非是偷袭。 但是,陈平不一样啊。 当初,他凭借着八卦步和一柄短枪打下赫赫名声。 身形纵高伏低,形如鬼影,枪枪夺命。在复杂环境之下交火,等闲十余人就算是拿着再好的武器,也不是他的对手。 枪法和步法身法,已经练到骨子里,心到手到,瞬间攻击,那种强大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他的一半本事,其实是在枪上面。 配合着奇诡迅捷的八卦身步,才有着无匹的震慑力。 这时候自然是没枪的。 但是,有弩…… ‘如果能把这些东西到手,那么,伤势能快速好转,体魄也能早点恢复。还有,获得连弩护身,对付太厉害的高手,可能仍然力有不逮……但如果利用地形,动用身法步法,我的攻击力何止倍增。’ ‘所以,这就是机缘。’ ‘是目前最适合我的东西。’ 陈平眼神闪闪发光,他记得,刚刚退出来的那个院子临街,对面河水泛波,河边有柳,院中还有一棵大槐树,老远都能看得清楚。 …… 第二天,天气晴好。 花脸儿几人老早就睡不着,张罗着吃食。 陈平则是不着急,只在院子里缓缓调理气血,活动筋骨。 主要是锻练左腿下蹲,以及倒立增加手臂力量,再加上老一套,走圈圈。 八卦掌的功夫,大半就在走圈圈之上。 能练到身形如龙蛇,八面出手,无有死角。 对身法的要求实在是太高。 就算是现在有一条腿用不上力气,他也坚持练习。 感觉到身上热意滚滚,气血沸腾,再看日光照到堂屋,几人才收拾好东西,再次来到前一日表演的地方。 “来了,来了,就是他们,那曲儿真是唱得太好,比起翡翠楼沅君大家还要好听。” “清晨天光未亮,我就已经等着了,可笑的是,几个小叫花子,挣银子都不心急……” “爷有银子,快快唱来,决不吝惜打赏!” “别挤,别挤,踩到我脚了,死胖子。” …… 四周一片嘈杂。 几人刚刚落定,就被围了一个大圈。 随着陈平几句开场,敲了一轮将军令,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七哥,今日要唱新曲吗?” 对于四周那些“歌粉”的狂热呼喊粗言俗语,花脸儿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应,反而有些兴奋,跃跃欲试。 她昨日磨着陈平,学了新曲《水调歌头》,晚上半天睡不着,哼哼唧唧的吵得陈平许久都没有静下心来。 这时见着人多,就想现宝。 “不急,《送别》这首曲子热度还没过,你看看他们这些人就知道了,还能支应一段时间,先唱着吧。” “那就听好哩。” 花脸儿秀眉一挑,眼波流转,看了陈平一眼。在叮叮当当的敲击节奏中,轻启樱唇,歌声婉转柔媚,动人情思,引人泪下。 ‘好,比昨日所唱竟然更胜三分,这是暴露了身份之后,所以,不再加以掩饰了吗?’ 听着这歌声,陈平心中嘀咕。 估计是,左断手和葵花兄弟等人早猜到她是女身,却没有说穿。 花脸儿仍然专心的扮着假小子,当别人不知道。 此时既然被揭穿,再不遮掩自身特色……一首歌唱起来,声音百转千回,哀而不伤,更有别后重逢之意蕴藏,感人至深。 陈平一边敲打着配乐,一边扫眼望去,就见到四周众人,有泪流满面者,有鼻涕垂落尤不自知者,有双眼迷离如痴如醉者,更有满目垂涎,狂吞口水者。 不对,那眼中透出来的欲……望太过强烈,像是想吃人一般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第十一章 明刀与暗箭 接连唱了五遍,看看银子铜钱一次比一次扔得少,陈平决定收摊。 天色近午,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再好听的歌也不能当饭吃,同一首歌,一直听下去,震撼心灵的力量也会变小很多,都可以理解。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唱曲这事儿,终究是乞讨银钱,是一种挣钱的方式,总不能耽搁了自身的修习,那才是根本。 几人商量好了,每日里只出来半天…… 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市场,决不能让人一次性吃饱,还得给路人口口相传的时间。进行饥饿营销,就成了必然。 一个肥硕大胖子,摩挲着左手的绿玉扳指,缓缓走到跟前,笑呵呵的问:“小兄弟,你们在街道上面唱曲,能挣几个银子?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不如去我酒楼献唱,每日里吃喝管够,还有大把银子可以挣,你看……” 说老实话,这大胖子说的话还算温和好听,如果他能把那垂涎三尺的目光从花脸儿身上收回来,陈平其实也没有太多意见。 在哪唱不是唱。 只要给银子,啥都好说。 但显然,对方心里所想的,并不像说的那样。 九成九,这是打着吃干抹尽的主意,想把生意独占。 这也正常吧,几个小乞丐,虽然换了一身新衣服,不再那么落魄。但是,这条街上走过的人,谁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又哪里会尊重他们。 “程老西,呸!” 陈平还没说话,身边的花脸儿早就忍不住了。 她头上的包虽然已经伤好,却还隐隐作疼呢。 ‘是他……’ 陈平想起来了,自己曾听花脸儿说过,程老西这人手狠心黑,是福源酒楼的东家。平日里客人没吃完的饭菜,他宁愿埋在园子里、倒在粪坑里,也不会施舍给乞丐半口。錵婲尐哾網 不施舍倒也罢了。 更过份的是,只要有乞丐到他家酒楼前边乞讨,动辄就会叫人乱棍殴打。 住在土地庙那会,不但是花脸儿被打伤过,左断手和小桌子小凳子也被打过几顿。 说是他们几个身上太臭,离酒楼又太近,影响到酒楼生意。 这事花脸儿每次说起来,都是愤愤不平的。 这样的人,会好心请他们几人去唱曲? 听说,福源酒楼里,有个拉胡琴的老汉和一个唱曲小姑娘,整日里窝在柴房里,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走吧。” 陈平眼皮耷拉,看都没看程老西一眼,懒得搭理。 对方恶意和贪欲已经摆在脸上了,说多也没意思,只是招呼几人收档。 “嘿,你们可要想清楚了,那头老狐狸的性子,我是清楚的,他只管要银子,并不会关心其他。想要在麒麟街唱下去,最好还是仔细考虑一下。” 程老西面色羞恼,一双眼睛眯成细缝,话音转冷。 他身后一个山羊胡须老者连忙走出来,“我们东家可是有着兴庆府同知大人庇佑,尔等可不要自误,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东家把宝贝女儿献给同知大人做第七房小妾,这事不好宣扬,却是天大的好事。 一般也没人敢惹。 如果说,程老西还是半利诱半威胁。 山羊胡子可就是直白的威胁了。 “好狗不挡道。” 陈平轻轻把两人推开,带着几人离开。 这吃相太难看了,他连敷衍两句的心思都没有。 …… “东家,可要找人……” 山羊胡子满脸怒意的看着陈平几人走远,小声问道。 “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有没有发现,那唱曲的有些不对?” “没甚不对啊,是……唱得特别好听?”山羊胡子疑惑。 大胖子轻轻抚摸着左手绿玉扳指,摇了摇头:“你眼光还是差了点,看不出来……七色堂常三思的确有些不太好惹,但他又哪里敢来惹我,此事得好好计较一番,奇货可居啊,奇货可居……” 程老西感觉无比荒谬。 能唱出好听的词曲倒也罢了,他又不是骚人墨客、酸腐书生,对这些不算太过关心,关键是人。 如此绝色,竟然在街头乞讨…… 岂非暴殄天物。 人啊,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会有许多选择。 这种人,他见过太多。 …… “程老西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愧是左断手,从北境到南方,经过颠沛流离,见过人心险恶,此时就有些担心。 “麻烦当然会有,不过,他那里暂且不急,见招破招就可以,倒是……” 陈平脚步微顿,望向一侧,面上神情有些古怪。 不远处,有一座大院子,槐树高耸,能听到人声隐隐传来。 刚刚还有人在自己视线转过去时,闪身进了院子。 惊鸿一瞥之下,陈平看得清楚…… 那人脸上还有着丝丝青肿之色,一把大胡子十分惹眼。 这人明里暗里,自己总共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常三思找来的时候,他就在身边,还曾开口呵斥自己几人。 另一次,就是在“溯源夺运”天赋发动之时,看到的那幕画面……大胡子一刀把那用弩的沈掌柜劈成两半。 当然,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大胡子那双凶狠的三角眼,看过来的目光十分阴森。 ‘大槐树,青砖大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说,程老西那种奸商做什么事情,还讲究一个谋而后动,步步紧逼。 那么,像张大胡子这种莽货,那就是直来直往,不留余地。 虽说常三思那里说过,一月之后要收取五百两银。 但是,阎老大、张大胡子这批人可不是什么循规蹈距的货色,这从他们几人悄悄跟随离城返乡的沈掌柜,半路劫杀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真正的凶狠无忌。 以陈平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张大胡子等人,不像他们表象那般,是什么混混头子,出身有古怪。 劫杀沈掌柜那一役,这些人配合默契,杀意较强,似乎有着某种章法。 不是逃兵,就是山贼出身。 这样的人,在阎老大死后,他们会认命的一直等着常三思的命令行事? 不见得。 第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两间屋里,几人睡着的轻微呼吸声缓缓传入耳中。 陈平心静如水,一神内守,盘坐在窗下软软褥子上,意念牢牢灌注伤腿之中。 姑且算是疗伤吧。 也不知道爷爷当初授拳之时教导的这一招到底有没有用,估计心理安慰多一些。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腿伤未好多有不便,真遇到大事了,连逃跑都不行,就是个累赘,陈平心里也急。 但是,急也没办法。 今日挣了七两银钱,花脸儿自作主张,买了一点补药,说是给大家伙儿补一补气血亏空。 陈平知道,这其实是给自己疗伤的…… 那锅药汤,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心照不宣的没有多吃,只是尝了一口,就说不喜欢这味道。 都做了叫花子还挑嘴,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按说,生活都已经这么艰难了,还担心个什么劲。 但是,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huαんua33 还有句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陈平心里有着强烈的预感。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不主动寻找机缘破局,很快就可能会迎来绝不想见到的局面。 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不能坐以待毙。 先下手为强,是兵家要旨。 脑海中闪过白日里看到了那张大胡子的三角眼,他身体微一激灵,睁开眼来。 …… 窗外月色如洗,淡淡光辉照进屋内。 能看到床榻之上的花脸儿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雨中的小猫咪,似乎只有团成一团,才能找到些微安全感。 从门缝望去,月光微光之中,隔壁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三人挤在一块,应是睡得香甜。 陈平单足点地,无声无息的站起身来。 找到身边的竹棍,轻轻点地借力,悄然开门……想了想,走到左断手身边,拿起他最喜欢的黑铁短刺。 铁刺差不多小臂长短,左手反握,陈平挽了一个花式,面上微带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出,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比起后世来,夜晚的兴庆府城,如同黑暗中匍匐的猛兽,暗地里似乎蕴藏着无比的凶险。 隐隐传来的旖旎歌舞之声,也与平民街区绝对无关。 放眼望去,依稀可辨白日里曾经走过的路。 …… 黑暗中,左断手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下床,并没有惊动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 借着月光,他看了一眼自己放置黑铁短刺的地方,沉默了小会。 咬了咬牙,行至厨房,拿了剁肉尖刀,也跟着踏入夜色之中。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顶在前面……若是失了胆气,那还谈什么找回幺妹。’ ‘我说过,这条命就算是扔给你了,休想撇下我。’ 左断手恶狠狠的想道,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 现在只知道,幺妹是被人买走,应该是送到了兴庆府……线索已断,这偌大城池,府宅深深,又能到哪里寻找? 他能杀尽掳走妹妹的凶徒,在某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折腾不起多大的浪花。 很小时候,就跟着父亲于荒原杀狼,后来,又正面迎战过北周胡骑。左断手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 他见过凶险,感受过杀机临头。 哪里还猜不到陈平想去做什么。 无非就是杀尽贼人,清除隐患于未显之时。 这一次,他不想因为自己睡得太沉,而让陈平一个人面对危险。 心里是这样想,前脚后脚的追出来,只是前行数十米,左断手就惊讶的发现,自己在荒野之中,能追得上野狼的身手,竟然追不上一个“瘸子”。 前方月色暗影中的身形,只是几个弹跃之间,就已消失不见,快得简直让人全身无力。 “竟然,竟然如此之快?” 左断手徒然的在后追赶,直赶得气喘吁吁,终于认清现实。 有时,其实也不用自己感动自己。 真的有起事来,自己就是一个累赘。 …… 花脸儿的脸已经不花了,睡前她曾经用水好好的洗过。 当时还在想,若是七哥一定要盯着自己的脸仔细看,那肯定不让他爬上榻来。 清洗过污渍之后,尤其是夜晚降临,她就有些不敢面对某人仿佛可以看穿衣服的那双眼睛。 事实上,昨晚到今晚,花脸儿使劲的假装自己睡得很熟很熟,就算有人把自己卖掉都不醒的那种…… 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七哥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褥子上,如同一尊雕塑。 ‘夜已深沉,这时出去,还能干什么?’ 花脸儿怔怔坐起,月光照在脸上,秀美绝伦的小脸上,眉头紧紧蹙起,哪曾有着半分睡意。 她一向很聪明。 很能看透人心。 当然,也可能是环境让人成熟。 有些时候,不多长几个心眼,很可能早就死了。 ‘千万不要有事啊,七哥。’ 花脸儿重重捏起拳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点燃烛火,翻找屋内书生还留着的墨条秃笔,细细的磨了墨,湿了笔,摸出一块白绢摊平,埋头疾书。 很快,绢布上面,就出现一串串字迹,一个个图案。 …… 陈平伏低身体,借着树影、墙壁隐蔽处。似缓实疾,如风奔行。 左腿大筋弹抖,肌肉紧驰有度…… 只是足尖微微点地,身形就窜出两米有余。 竹棍轻点借力,全身筋骨发力,脊背起伏,如龙蛇游动一般……行走在暗夜之中,就如一只鬼。 八卦掌功法达到大成之后,身体的强度或许还不够,认知却已经提高到以前绝未想象到的境界。 能用一分力,达到十分效果。 这不但包括出手攻击和防御,还体现在身法步法之上。 发足奔跑,全身气血流动如珠,筋骨肌肉也仿佛苏醒过来一般,有一种雀跃感觉萦绕心中。 如果不是兴庆府的夜晚,不适合制造出太大声浪,他都有一种想要高声长啸的冲动。 麒麟街很长,从街尾到街头繁华处,其实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陈平暗暗估摸着方位,对照脑海中的记忆,悄然转进一条小巷。再行百余步,就看到一条洁白如同光练的长河。 河边垂柳依依,在夜风中左右摇摆。 侧旁一处大院,隐隐有灯光透出,还有人大着舌头高声谈笑。 到了这时,他就格外谨慎了一些。 仔细蹭着靠近,调匀呼吸,透过砖头缝隙,看了过去。 第十三章 暗夜杀机 “阎老大已经死了,姓常的明摆着拿我们兄弟几人当狗,不但不让咱们报仇,还随手打骂,真是岂有此理。” 透过门缝望去,火光照耀之中,满脸大胡子的莽汉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杯盘跳动。 他端起酒碗,仰首灌了个干净,恼道:“这不是条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投了北周,好过东躲西逃的没个出身。” 陈平猜得没错。 张大胡子出身边军,被打散之后,就疯狂逃逸,一路打家劫舍,攒了点银子之后,又混进躲避雪灾的流民之中。 其间,还占据一座小小山寨,做过没本钱生意。 可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就算是当山贼,也是朝不保夕。 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会有多余的东西让他们抢? 大些的商队,一般都有高手护卫,他们也不敢动手。 于是,光景寥落之下,混到兴庆府城内,心想凭借着几兄弟在沙场上拼出来的本事,也好混个出人头地。 反正,如今南离境内,四处烽烟,流民遍地,户籍制度已经名存实亡。 官府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去严查每一个人的出行路引,大家都是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倒也不担心身份败露。 “二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北周胡骑最是凶狠,听人说,云台之战时,那些投靠北周的同僚,全都被驱赶附城,死伤殆尽。最后,攻下城池之后,竟然还屠……城泄愤,若非如此,咱们也不必望风而逃。” 一个肩上裹着纱布的长脸汉子苦闷着脸插了一句,他没喝酒,只是低头吃肉。 这人陈平也认得,就是被沈掌柜用弩射穿肩膀的倒霉家伙。他吃了两口肉,冷哼道:“姓常的既然没把咱们当人,咱们也不必给他做狗,阎老大不能白死……” 说到这里,这人目光闪烁,又道:“我还怀疑,当初阎老大留了一手……金银细软都已经不见了,你说是不是……” “你是说,让那几个叫花子给搜走了?” 张大胡子神情一怔,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他重重一拍手掌:“难怪那瘸子能答应得如此轻易,想是心中有底。五百两银啦,就连俺都不敢开这个口。” “不止五百两,绝对不止。”他站起身来,又重重坐下,面上泛起潮红,沉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唱曲的小家伙有些古怪?” “古怪倒是没见着,不过,听那小子唱曲真是得劲,竟然比春风楼的头牌,还要让人心痒十倍。”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嘿嘿”笑了两声,又喝了两口酒,随口应道。 他伸手在脚丫子里抠了抠,放在鼻端闻着,身体扭了扭,似乎背上真的很痒。 “痒就对了……就这么干。” 张大胡子眼中放光。 “哪有声音这么好听的小子,还要无端端的把脸画花?这就是此地没有银子……什么话来着?” “此地无银三百两。”长脸汉子笑着,皱眉疑惑道,“你是说,那是个女娃?别说,还真有可能,穿得破破烂烂的,单凭一首曲子,唱得整条街都轰动了。这事别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过。”錵婲尐哾網 “管他是男是女,就说单凭那把嗓子,只要画上妆容,放在春风楼里,那还不是日进斗金啊,韦大姐见了,都能笑得合不拢嘴,只要送过去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不,不能去春风楼,得去翡翠阁,那里贵人多,他们家更舍得出银子。” “就这么办,甭吃了……趁着夜黑风高,咱们走上一趟。猴子,那几人的住处你可还记得。” 张大胡子重重挥了挥手,转身就寻兵器。 “俺做事你放心,吃饭的本事,俺可没丢,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尖嘴猴腮的汉子一听这话,立即兴奋起来:“俺早觉得应该提前动手,姓常的咱不伺候了。等卖了银子,就给阎老大报了仇……还可以买得起一本上乘功法,到时候练成一身本领,咱们去投东天王。” “就这么干。” “中。” 几人趁着酒兴,就准备散了酒席,趁夜动手。 没人担心此行会失败。 当初阎老大身死,张大胡子看得清楚…… 他在庙外一时被唬着,首先想到的就是先逃为敬。 主要是在战场上也逃跑习惯了,成为本能。 事后想起来,就拍腿叹息。 对方几人似乎并不算太过厉害,之所以能赢,无非就是有心算无心,真正实力低微得紧。 阎老大和李兄弟死得冤啊,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次偷偷摸上去,见人就挥刀乱砍,那几个小子还不是死路一条。 …… 几人刚刚站起身,正准备寻摸刀剑,突然一阵风起。 灯火摇曳…… 院落墙头有人影闪过,落地急窜,挟着冷风,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眸子,淡漠冰冷,带着无匹杀意。 “敌袭!” 张大胡子别看粗莽,却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暴喝一声,手中长刀蓄力疾斩的前一刻,右腿崩直,已是踢起整张桌子。 杯碗乱飞,桌面翻滚之中,一道匹练般的刀光,斜斜挥落。 从见到人影扑来,到踢桌、挥刀…… 张大胡子把一身从腥风血雨疆场之中杀出生天的本事,展现得淋漓尽致。 发力到了极处,凌厉刀风之中,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炸响。 同一时间,长脸汉子和猴脸中年,反身扑倒在地,探手摸向短矛和长刀。 …… ‘可惜,此时没枪在手。’ 陈平扑击之时,心中还有着一点小小的遗憾。 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他站在墙外倾听良久,看看不能耽搁,一旦决定行动,就全不迟疑。 出手之时,所有的庆幸和愤怒,全都一扫而空,化为浓郁杀意。 好在心血来潮早来一步,否则,被这几人抢先摸到自己的住处……就算自己能够过得此劫,恐怕,花脸儿等人,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他大概可以判断出来,张大胡子的身手,与那阎老大相比,相差仿佛,都是处于锻骨阶段。 力量强横,出手刚猛。 而其余两人,也可以称得上军中精锐。 身手利落,应对危机的方式可圈可点,更是隐约间形成了一个合击军阵。 第十四章 月下魅影 “呯……” 一声震响,桌子翻翻滚滚,呜呜撞来。 无数杯盘汤菜,如雨点般飞起,铺头盖脸落下。 陈平疾冲如虎,点地竹杆猛然从中断折,身形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猛然塌落下去…… “嗖嗖……” 头上碗碟飞过,还没跌落地面,他的身形已经贴地如蛇,从桌底一钻而过。 刀光临头斩落。 陈平心中平静如冰,几乎于地面平行,整个旋转起来,撞入对手怀中…… 瞬息间,刀圈之内,一只右臂如鞭如梢,早在不知何时,已经缠住张大胡子执刀右腕。 喀嚓脆响声中,右腕断折,骨茬刺出。 他嘴里一声痛叫,还未叫出声来,已是脖颈微凉,眼前旋转起来。 却原是陈平折腕夺刀,单足点地,身体旋转未停,已是一刀斩颈,张大胡子脑袋当场飞起。 “狼奔蛇行”对步法身法的要求很高,陈平断了一条腿,本来会很吃力。但是,八卦拳大成之后,他发现,往日里做来十分吃力的动作,现如今就如吃饭饮水般,十分顺畅。 身形舒展蜷缩之时,硬如钢,软如绵…… 张大胡子反应不可谓不快,刀光又快又狠。 可惜的是,被陈平近身之后,他一身本事,连半成都发挥不出来。被陈平一式“金丝缠腕”断手夺刀,顺势斩掉脑袋,临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易筋大成之后,不但是拳术的理解加深近倍,对力量和速度的加成,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身体本能应激而发的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陈平脑海里闪电般转过这个念头。 手上却丝毫未停。 顺着旋转之势,身形腾空一跃,刀光又起。 长脸汉子翻向右方,刚刚抓到短矛,还没站起身来,长刀挟着厉风,已是斩到他的肩颈。 哧…… 血光飞溅。 另一旁翻滚的猴脸汉子,眼角余光瞧见张大胡子被斩首、长脸中年被立劈的凄惨一幕,哪里还顾得上反击,心中只是狂骂。 ‘你这么厉害,你说出来啊,若早知道,俺躲还来不及,又怎会暗中算计?’錵婲尐哾網 前因后果,他已想得明白。 知道对方是怕自己这些人动手,所以,先行找上门来了。 他也不捡地上长刀,手脚并用急往前窜,一式鱼跃穿空,向着窗户撞去。 此人身形灵活,动作迅捷,见势不妙立即逃跑。 却是看穿了来袭的少年腿脚不便,就算身法再灵活,也不耐久追。 只要逃出屋外,躲过第一时间攻击,对方绝难追得上自己。 他的身子刚刚撞到窗页,陈平身上发出“嗡”的弓弦震响,却是大筋弹抖,腰背发力…… 手掌疾挥,袖中射出一道黑光。 “扑”的一声轻响。 锋利黑铁短刺已然抢先一步,射穿猴脸汉子的后心,把他整个人钉死在窗框之上。 一息之间,连杀三人。 “要是让你逃掉,我岂非白来一趟。” 陈平嘿然冷笑。 长长吐了一口恶气。 瘸着腿向前,在猴脸汉子惊骇痛苦的眼神之中,挥刀斩落,送他最后一程。 先下手为强,还不算完事。 只要对方跑脱一人,把此事捅上七色堂……就不说别人,单是那位以狐狸为号的常三思常副香主找来,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自己拳法虽成,身体远远没到巅峰,稳一手为好。 斩尽杀绝所以成了必然。 只要没人看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 单看现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身形孔武有力,身法迅捷的高手出手杀人。以至于三位硬茬,竟然不能有丝毫还手之力。 就算是再异想天开的人,肯定也不会想到,出手的,会是一个基本无害的瘸子。 低头摸了摸三人怀里,搜出一些银子银票,总共约有五十余两……还有几个纸包,包着红色黑色的药粉。陈平闻了闻,只觉味道辛辣,分辨不出是什么效用,就顺手扔掉。 收获不多,却也聊胜于无,陈平并不失望。 他本就没想过在这三人身上得到什么好东西。 几人每天花天酒地,开销很大,想必也留不住什么财货。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伙人,领头的是阎老大,金银大头在他那里。 “滋……” 掉落地面的烛火,摇晃跳跃了两下,终于熄灭。 陈平原地站了一小会,等眼睛适应了窗户月光照进的微弱光线,才又走到一张大床前。伏低身子,细细摸索。 终于,在床底墙壁之上,摸到一块松动的青砖,轻轻取下,掏出一个小小包裹出来。 随手掂了掂,也不打开细瞧,瘸着一条腿,走出门……顺手捡起半截竹棍,看看还顺手,借力点地,就要离开。 找东西,他是专业的。 更何况,当初使用福缘点之后,“溯源夺运”的天赋发动,他对这些人的身家,比他们自己还要清楚。 此时拿走包裹,自然不用担心错过什么宝贝。 “就为了这点东西,你就铤而走险?” 夜风习习中,突然,一把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似乎,后颈处能感受到对方叹息之时,吐出的气息。 更能分辨出对方语气中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是谁?’ 陈平身体微僵,全身崩紧,全身汗毛倒竖。黑铁短刺微微动弹,就要条件反射,向后刺击。 好悬才忍住攻击的冲动,平息狂跳心脏,放松身体,缓缓转过身。 为什么不攻击? 道理很简单……对方竟然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身后。那就意味着,身手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真有恶意。 在自己未曾发现之时,直接出手背刺岂不更好。 又何必出言提醒? 此时反应过激,做出任何敌意举动,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转身望去。 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影。 倒是院中离着三丈远近的大槐树上,传来两声压抑的轻咳之声。 陈平抬头,就见弦月当空,一个体态玲珑的身影正站在枝叶之上,随风浮沉。 宛如姑射仙子,飘飘然欲临风飞去…… 好吧,陈平承认自己是又长了见识。 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正常的历史世界,练武练到厉害处,或许能做到“百人敌”,骑着马匹冲击军阵所向披靡…… 无非就是气血强横,武艺精熟。 但是,眼前见到的这一幕,却告诉他,自己想差了。 ‘原来,这是个武侠世界。’ ‘所谓的轻功,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有人问,深夜出来杀贼,路遇武林高手的感觉怎么样? 陈平会告诉,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即算对方看起来,应该是个美女,身材很好,声音还好听。 即算,这个美女高手,似乎跟自己还挺熟,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恶意。 因为,他对前身的记忆一点也不了解,根本就不认得对方是谁。 第十五章 七弦无形剑 “没有这点东西,就算不饿死,明天也会被人打死。” 陈平面色无奈,诚恳说道。 完全不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到底与前身是什么关系,又有着什么样的交际,他决定,卖惨。 反正,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总是没错的。 女人嘛,对强者崇拜,对弱者怜悯,只要有一样能挨上点边,总不会态度更差。 “我给你的那些银子呢?” 树上的身影嗖的一声,就如移形换影般,以陈平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就到了身前。 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一泓秋水般的眸子。 目光在陈平的伤腿上停了停,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自顾自道:“是了,以你的性子,肯定是留不住银钱的。都跟你说过无数次,如今天下不靖,众生处于水火之中,咱们没那个能力,也救不了几人,能护住自身就已艰难……” 说了这话,女人又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也不听,先给你疗伤。” 淡淡月光之下,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具瑶琴,随手轻拂…… 明明听不到半点琴弦震动声响,陈平却是剧震,只感觉一阵无法形容的酸麻出现在四肢百骸处,全身血液不经催动,自发鼓荡起来。 同一时间,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四周气流汹涌,一股无形无影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目标直指,自己的右腿膝盖处。 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琴音有古怪。’ 感受到伤腿之中麻麻痒痒,舒畅至极的感受。 陈平再一次调高了自己对此方世界的认知。 ‘这又是什么手段?无声之琴,元气汇聚?’ 他心里好奇得猫挠一样,一句话也不敢多问,生怕露了馅。毕竟伤的是腿,伤的不是脑子,在常识问题上出了问题,很可能会节外生枝。 过了一小会,女人弹琴的动作停了下来,捂着嘴轻轻又咳了几声,声音略显暗哑,叹气道:“当初让你学武,你死活不愿,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好。江湖风波险恶,还是平平凡凡生活在这世间最好。” “你受伤了?” 陈平没忍住,问道。 随风拂来的,除了淡淡幽香,还有着一丝极其轻微的血腥味,自对方咳嗽那会,就浓郁了几分。 “没事,不过几只黑狗而已,奈何不得我。” 女人头颅微微昂起,眼神睥睨。 “倒是你,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陈平面色一窘。 心下尴尬。 我能有什么身份?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暴露? 那么,问题来了,“黑狗”是什么,能伤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有好几层楼高的女高手,又会不会找到自己身上来? “如果找上门来了呢?你能不能……” 陈平试探问道,他向前一步,想要看清面纱下面的脸,心想,若是这位看上去跟自己很熟的“故人”能够就近住着,是不是会安全许多。 还用得着跟人勾心斗角,用得着唱曲乞讨银子?那常三思以及七色堂,估计再也没有半丝威胁了吧。 “不行……” 女人仿佛受了惊吓,陈平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又像鬼影子般飘出两三丈,离得远远的。 她脑袋微微低垂,目光游移,急声道:“我是你小姨,不能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摸出一个药瓶,扔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语气转柔,又道:“这里有三粒玉参丸,能调养筋骨,补足气血亏空,记得千万不要跟人提起我,也不要寻找。” “我……” 陈平差点没忍住扇了自己一个大逼兜。 啥? 小姨? 胡思乱想? 好吧,前身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还没等他想明白要怎么回话,那女人已是如同被风刮起一般,没入浓浓月色之中,穿过几座屋舍,身影消失不见。 耳边还留下一句话:“玉参丸服用之后,瓶子埋掉,江左司徒家神算无双,要防着对方借物寻人……” 陈平几个箭步,冲出槐树大院。 遥遥望去,月光之下的城池,仍然静谧安宁,淡淡薄雾起处,似乎蕴藏着无穷凶险。 先前一会,他以为这是“敌人”,结果却是“故人”,当自己松了一口大气,最后,才发现疑似“情人”。 这事闹得。 不过,无论怎么都不重要,那不知道名字的女高手,有一句话应该是没错的,就是不能暴露身份。 但总得让我知道,需要隐藏什么?有哪一样可以暴露,哪些不能暴露吧。 陈平看了看手中瓷瓶,压下心中疑惑,正准备顺着原路摸回去。就见那水光潋滟,月色流转的远处,一蓬金焰如火熊熊燃起。 “妖女,总算找到你了。” 声浪如雷,震得半城嗡响,比他话语还要响的是刺耳锐啸,枪作龙吟。 在金色光焰照耀之下,陈平看得清楚,一人踏波而起,举枪刺出,水浪滔天。 那人黑袍金绣,红氅烈烈迎风,看不太清面目,只能感觉到面目刚硬,虬须如环,威势极强。 “若是许敬安亲来,还有点看头,是你梁崎的话,不过如此。” 清冷如月般淡然女声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浮现虚空,琴音炸裂,凤鸣长空。 随着琴音响处。 枪断,波平,似乎有一股巨大力量从半空压下,那黑袍虬髯男子倒飞而起,张嘴就喷出一口血雾。 一头栽入河水之中。 “九霄琴果然厉害,地榜第三名不虚传,也接我兄弟一招。” 两个声音如鬼哭,似狼嚎,从河岸两侧,化为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呼啸杀到。 一人着黑,手举旗幡,卷动之间,狂风啸叫,让人心烦意乱; 一人着白,握着一支杆棒,棒上挂满细小铃铛,叮当响处,震人心魄。 “绣衣卫不愧是藏污纳垢所在,连千骨林黑魂、白鸦这种货色也收罗下来,果然当灭。” 淡淡女声再次响起,却已不在原地。 空荡荡无有一人的河面上,只有一黑一白两人风雷电掣般的打了个空气,身上齐齐喷溅出血花,一条漆黑色皮包骨的胳膊,冲天打着旋子飞舞。 “七弦无形剑,你竟然练成了无形剑法?” 一声尖厉痛嚎之中,那黑色人影疯狂后退。 “哼,就留尔等一命,下次再追,定不轻饶。” 女声重新响起之时,已是淡不可闻,显然是对攻两招,已经去得远了。 第十六章 风云榜 陈平远远看着那边战局落幕,看到断臂的黑色枯瘦人影打破民居,从中抓出一人来当场吸血恢复,他再不迟疑,沿着屋宇一溜烟往回走。 路上影影绰绰的,有衣袂破风声传入耳中。 显然,这是夜行君子…… 他们也被河边大战惊吓到了,这时哪里还敢做些没本钱的生意。 速速逃走,躲回老窝才是正经。 一路行来,整条街道,再见不到一家一户亮起灯光。 这片街区,瞬间就陷入沉寂之中。 就连远处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声音,也少了许多。 “快走,还趴着做什么,外面危险,不出意外,捕快们也要出动了。” 前行一段路,陈平突然顿住脚步,望着连绵树阴下的一处黑影,压低声音叫道。 那是左断手。 他此时正撅着屁……股,专心扮演突出地面的树根。 但却瞒不过对他已经很熟悉了的陈平。 再说,刚刚出来那会,左断手在后面跟着,他其实也是知道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河边一战,掀起如此巨大风浪,气劲交锋之声,响成一片。 尤其是,那位名叫梁崎的绣衣卫大喊大叫的,嗓门大得惊人,实在是扰人清梦。 只要兴庆府衙门里不全都是死人,此时,肯定会有所行动。 最有可能的就是出动六扇门。 他们不一定就是想要协助绣衣卫抓住“妖女”,也没这个实力,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这样一来,沿街“作奸犯科”者,夜不归宿者,全都要倒大霉。 “先前那是绣衣卫指挥同知?他竟然败了,甚至,与他一起的两位紫绶供奉也没留住对手,黑魂似乎还断了一只手?” 左断手爬起身来,顾不得追问陈平是怎么发现他的,心有余悸的望着河水方向,呼吸还没喘匀。 “也不知那惊鸿一现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知道。 但不告诉你。 陈平心里又想起了,先前在槐树院落里的短暂交谈。 毫无疑问,不管那女人到什么身份,她对自己原身还是很关心的。不但赠药疗伤,还殷殷嘱托。 所以,她说的话,不管再怎么不理解,也不免要慎重三分。 不能把她的行踪说出来,也不能跟别人说曾经见过她,更不能去寻找打听。 其中蕴藏的意思,陈平其实有些猜测。 却不太想去深究。 看左断手的神情有些不对,他心下好奇,此时也不便多问。 当下,两人沉默下来,急急往回赶。 回到小院,进屋关门。 发现花脸儿、小桌子小凳子几人全都醒了,默契的没有点灯,都紧张兮兮的守在门口。 见到两人安全回来,几人全都长出一口大气。 花脸儿的眼睛会说话一般,就算是在黯淡月色下,仍然能看出她心里的担忧和疑问。 显然是想问,又没问。 “是张大胡子几个,阎老大手下那批人……白日里咱们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他们悄悄跟随在后,恐怕是打着对我们不利的主意,因此……” 此时事情尘埃落定,陈平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 如果蒙在鼓里,事后被人套话,一个不注意,或许会被人看出破绽。 正经是商量好了,无论什么人问起来,就说今夜从来没人出去过。 “没有后患吧?” 花脸儿眉毛重重一挑,悄悄走到陈平的身侧,仔细的打量着他。小鼻子还一耸一耸的,没闻到血腥味,才放下心来。 “没留活口。”陈平笑道。 “下次若是行动,可以让我们一起,就算帮不上忙,也能望风跑腿,接应一下。” 左断手面上稍显羞愧。 他是真的想要帮忙,奈何实力不够。 跟都跟不上去,此时说起话来,分外的没有底气。 “没事,下次一起,咱们同进共退。” 陈平正容说道。 几人面色同时松缓,笑了起来:“对,同进共退。” 相依为命,抱团取暖,其实真的不是要看个人能力大小。 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也就足够了。 笑过之后,这小小的屋子里,似乎又多了一些温馨。 “对了,你认识绣衣卫的那几人?” 想起路上左断手的神情,陈平此时直接问来。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迟早会碰上绣衣卫的高手,那女人有些话说得对,有些其实不对。 人生际遇终归是很奇怪,你越是不想遇见什么?他越是会迎来什么。 隐藏身份,一直躲藏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可以隐藏,但必须得有自保的本领,否则,有一天厄运临头,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藏着什么。 是藏着这张脸不见人,还是藏着什么胎记、武功? 好吧,他洗澡的时候,除了背部有些地方的确看不见之外,身前各处以及手脚,的确是没看出有什么胎记。 所以,总不能不出门见人吧,那更会惹人怀疑。 “人家高高在上的人物,我哪会认得。” 左断手苦笑,“只是以前听父亲说过,绣衣卫指挥使许敬安,一手斩魄刀惊天地泣鬼神,实力深不可测,令宵小胆寒。 在他麾下,还有左右同知……右指挥同知梁崎,擅长龙吟枪,曾在北境冲破千军,斩将夺旗,易如反掌。” 他回忆着往日里情景,似乎模仿着某个中年人说话,“至于左指挥同知曹烈,号称[紫焰锤],听说声名还在梁崎之上,具体有什么事迹,父亲没说。” “曹烈的武功的确是在梁崎之上,一手[紫焰真罡锤]打遍江北,难逢敌手。明家老祖,以及手下十三太保,就是他一人打死的。绣衣卫之名能让小儿止啼,一小半名声,就在他那里……这位排行地榜第九,一身硬功号称打不死,是公认的难缠。] “地榜?” 陈平今晚已经是第二次听过这词了。 一时间,倒也忘了惊异花脸儿竟然如此见多识广。 你说你一个见闻这么广博的小丫头来做乞丐,是不是对乞丐这个行业有什么误解? “全称是风云榜,共分天榜,地榜和潜龙榜。后两个榜单,六扇门会在各大城池之中不定时张贴,天下好武之人莫不以上榜为荣。只是,普通百姓终日里只为生计奔波,不太关注,咱们先前没听人说起,也是正常。”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到底是谁排的榜?天榜中人有消息吗,多厉害?” 陈平脑海里闪过无数种阴谋算计手段,心想,这背后肯定是有着某种隐秘了,地榜中人见识过了,身手之强,简直悚人听闻。 在此之上的天榜,更不知是何等情况。 这难道还不只是武侠世界,难不成是仙侠世界,那可真是,太妙了。 果然,花脸儿这次就不知道了,她摇头道:“天榜听说有九人,但是没人敢公示,也不知是否有着什么忌讳。榜单是谁排的?大离承平这三百年,一直没人说得清楚。有说是天启,有说是人为……反正,各说各话,真实情况,我也不知。” 第十七章 伏波仙子 花脸儿头一次像这样打开话匣子,想是见到陈平今日独自冒险,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心中有些触动。 此时只想着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不说天榜的事情了,就说今晚,那指挥同知梁崎别看败得干脆,就像个笑话似的,其实,这人也是榜上有名。此人排在地榜三十九位,听说离着宗师境,也只是一步之遥。他打不过伏波仙子,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伏波仙子,你是说,那弹琴的女子?” 左断手早就心中疑惑了,在他看来,绣衣卫同知,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顶尖人物,结果被人打成死狗。 对手还是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这怎能让人不好奇。 “对,伏波仙子魏伏波,手持九霄琴,一手无弦天音响誉江湖,就算是在宗师境高手之中,也算佼佼者。而且,她最初成名一战,是十六年前打出来的,当时才十三岁。” “啧啧……” 几人同时惊叹。 陈平注意到花脸儿眼中的星光点点,像极了后世某种人群说起偶像之时的神情。 不由心中一动。 “你是说,这位伏波仙子弹琴弹得很好?” “是,其音律水平天下首屈一指,能称大家。听说,她奏响[瀚海伏龙曲]的时候,能让大海波平……当年,[九霄琴]与[碧玉箫]从东海出世,可是令无数豪杰俊彦竞相折腰的。” 说起伏波仙子,花脸儿简直停不下来,颇有一种要说三天三夜的架式。 她舔了舔嘴唇,突然就丧气道:“可惜,先前离得太远了,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仙姿,连她的琴音也没听到。” “如果她真的练成了七弦无形剑,只怕地榜排名又要再次改写了,依我看,那绣衣卫指挥使许敬安,不一定还能稳坐第二。” 这整个就是一江湖迷妹,追星族。 陈平再次怀疑自己的眼睛,细细看去,还是没有发现花脸儿有丝毫修练过武道的痕迹,心中越发古怪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直接问。 身边的小伙伴,关系再好,人家不太想说的糟心事,还真没必要一定问出来。 谁还没有一些秘密? 他有。 左断手有。 甚至,连小桌子小凳子也有…… 这两人别看平时被人嘲讽讥笑,会略显自卑的低头,存在感不是太强的样子。 但是,从谈吐之中,陈平还是能感受到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出挑。 绝非只是上过几年私塾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心想要自荐成为太监。 去做侍侯别人的活计。 但是,这身才学却是遮掩不住的,有时说起话来,不经意之间,还会引经据典,用词极为雅致。 不管怎样,只要互相之间能够以心相交,一些隐秘,说不说的真没那么重要。 花脸儿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也许是说出太多东西,对自己几人有害呢。 …… 只是交谈几句话时间,沉寂一片的街道被彻底打破。 有火光遥遥透射过来,还能听到马蹄“的答”声。 有人呵斥,有人哭叫。 小桌子打开一扇门缝,探头出去望了望,缩着脑袋面带惊容,小声道:“不能再多言语,都早点安歇吧,七哥,你今晚从未出去过。” “是,都在埋头睡大觉,明天还要唱曲呢。” 众人心知,这肯定是兴庆府的捕快开始行动了。只要不出去,也不太担心被夜巡的人马逮住。 毕竟,捕快也是人。 并不会那么实诚的敲开每家每户的大门,仔细盘查。 那样做的话,会把人给活生生累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直等到一些声响从门前掠过……果然,没人来搜查房间。 陈平才安心下来,把包裹打开。 首先就看到里面那柄精致手弩,旁边还放着九支精铁箭矢,没有上弦。 他知道,这是当日阎老大一伙人打劫沈掌柜一行人的时候,损坏掉了一支箭。 不过,九支箭也够用了。 陈平把箭上弦,握在手里瞄了瞄…… 此时虽然不太好试箭,心里却又安定了许多。 他重新卸下箭矢,看了看那书页状的一摞金叶子,此时已经折成细长条。 掂了掂,估计有三四十两上下……如今金银比例是一比九,换成银子,约莫有将近四百两。 除了金叶子,还有一小袋银锭,足足二百两。 这笔财富实在是可观得很,除了弩箭之外,以银两计,就有小六百两。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还很小气。 阎老大有了这么大笔财富,还掂记着几个小乞丐讨到的铜钱和碎银,简直是神经病。 如此作风,就算上次没被自己干掉,迟早会死在别的什么人手里。 人的性格决定命运,就是如此。 他甚至怀疑,阎老大如此分赃不均,或许还等不到被别人干掉,就会被自己的几个弟兄干掉。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式了,阎老大泉下有知,想必不会希望有人再继续想着他。 银钱的事,倒也不必太过挂心……有钱了,就可以稍加放开手脚,购买一些上好宝药。把身体气血彻底补起来,追平自己的境界。 想到宝药,陈平又摸出一个小瓶子。 里面三粒洁白如同玉石的丸药倒在手中,细细闻过,又舔了舔,就感觉精神振奋。 当下再不迟疑,吞了一颗下肚,再次把心念集中在腿上。 经过琴音治疗,伤腿此时已经好了很多……除了走路时有些用不上力,拖着脚稍加点地已经不痛,竹棍早就被陈平扔到一处草从中,回来的时候,他根本没让人扶。 左断手倒是有些疑惑,却也只当陈平恢复快捷,或者是他的体质很强,并没有太过多心。 玉参丸落肚之后,陈平就感觉到伤腿又开始缓缓修复,身上气血流动加速,有一股无形而真实的能量,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入身体之中。 他没了分毫睡意,享受着药力冲刷全身的舒服感觉,视线又放到脑海里的春秋蚕属性栏上。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3(破境)] [福缘:1(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弹腿(精通)] 弹腿提升了一些,是这些日子稍稍练习的结果。 境界到了,身体强了,同样层次的武学,练起来简单。 还有,斩杀张大胡子三人后,劫运增加了。 考虑到这三人的实力,比起阎老大还要稍弱一些,又不是首领身份,只加一点也可以理解。 福缘也加了一点。 这福缘到底是什么?陈平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估计走的是惩恶即扬善的路子。 毫无疑问,这伙人做了许多恶事,以前做过,以后仍然会继续下去…… 这样一来,把这批人干掉,岂不是造福众生,于是就有福缘。 斩杀这类人,具体能得到多少劫运和福缘? 陈平猜想,估计是跟对方的实力境界,以及所做的事情,会造成的后果有关系。 倒也不必详究。 他关心的是,此时3点劫运,还不能提升拳法境界,未免有些遗憾。 应该还差一点。 挣劫运点,可比挣银子难多了。 不过,劫运点这东西,有劫才有运。 陈平希望这劫运来得更猛烈些,又有些不希望来。 只能说随缘。 第十八章 天赋异禀 时光匆匆,三日过去。 北方雪灾连绵,天寒地冻。 南方的春天,却是来得更早了一些。 还处于正月,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暖风,吹得人醉陶陶,薰薰然。 仿佛忘了前些日子还冷得直打哆嗦。 河边的柳树又吐了点新绿,路旁野草也悄悄探出了头。 给这片无情的冰冷的城市,增添了些许生机。 所以说,有钱人和穷人的生活是绝对不一样的,看到的世界也绝不相同。 明明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年节时分,前些日子几人凄凄惶惶,生恐冻饿而死,悄无声息的烂臭在破烂的土地庙里。 而现在,却是可以住上宽敞的院子……唱完曲归来之后,还可以数数银子,买来肉食酒菜。 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没事的时候,还可以练一练家传武艺…… 这种美好的日子,似乎会一直延续下去,他们会过得越来越好。 但是陈平知道,这是错觉。 当苦难还没真正到来,还能活得下去,多数人都会暂时舔舐那虚幻的蜜糖来麻醉自己,忘掉生活的艰辛。 而真正有志之士,就绝不会如此。 就如拉着架式,站在院中李树旁边的左断手…… 他以铁刺为剑,一剑剑贯注全身力气刺出,直至额上冒出大颗汗珠也不停下。 其实,左断手才是最努力的那个,看得出来,他既没有传承,也没有际遇,只是以最朴实最痴傻的方式,练着自己的武学。 练的,就是快,准,狠。 凭借的还是心中的一股杀意。 就这么天天月月年年,一直练下去。 说不定,有那么一天,还真的能给他练出一点名堂来。 陈平没有出言指点…… 事实上,左断手也不需要指点。 他全部精神,全部气血,凝注在那一刺之中。 这或许已经成为他的精神信仰,或许,是借着练习,在怀念着自己死去的父亲。 世上道路千千万,走通走不通,仅需要一点点运气而已。 陈平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专心致志的走着自己的圈子。 左圈圈,右圈圈,上圈圈,下圈圈。 八卦掌功没有别的窍门…… 到了大成之后,骨节坚硬如钢,细密紧实;大筋贯通全身,随手发力,打得空气“崩崩”作响。 之所以还一直练着套招,摆着架式,是因为,陈平想要把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筋骨,全都打下烙印。 拳法这东西,不管是“精通”,还是“大成”。会了是一回事,能完美的用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有些人拿江湖上的普通长拳,都能打出绝世武学的威力,变招应招如羚羊挂角,妙不可言。 而另外一些人,就算练成了绝世武学,打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真遇上高手了,就不堪一击。 这其中,真正的区别,除了天赋之外,就是勤奋。 练到本能,练到骨子里,练到灵魂中。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能不通过脑子,随机应变,随势而变。 一动脑瓜子,你就输了。 变生肘腋之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想一想。 武者修为达到高深处,出手就在十分之一妙,甚至百分之一秒之间。脑子转得再快,想一下再应招,想得过来吗? 所以,手比脑快,对武者来说,并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 一直练了整整两个半时辰,直到天色渐晚。 练得气血滚动如珠,筋络柔软如绵。全身上下,感觉几乎成为一块经过千锤百炼不断锤打过的熟铁,他才缓缓收式,吐出一口带着浓浓腥气的浊气。 这时候,本来干燥洁净的肌肤之上,冒出大颗大颗热汗,仿佛突然从水中钻出,从头到脚,全都打湿。 “七哥的腿这是大好了?” 花脸儿面上带着欣喜笑容,手拿一块软帕递了过来。 这是用来擦汗的。 她总是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最合适的地方。 “那三粒药很不简单,你都说了,连药铺都没得卖,是很珍贵的宝药,有这效果也不意外。” 玉参丸的来历,陈平只是告诉花脸儿,说是从阎老大、张大胡子他们的“遗物”中发现的。 与那些金银手弩一起。 并没有真的把伏波仙子的事情说出来。 倒不是有心瞒着,实在是解释不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又该从何说起。 他反而是真的想要问问,这个对江湖典故了如指掌的“武林小迷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与那伏波仙子什么关系。 可惜没法问,违背了“隐藏身份”的原则。 旁敲侧击问过花脸儿……得知伏波仙子十三岁成名,九霄琴名动天下,却一直孤身一人,四处漂泊。 哪里来的外甥? 事情越发蹊跷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多想。 这一直是陈平的优点。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探究身份的事情,而是提升实力,拥有自保的本事。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他可没忘了。 明面上,自己还受了常三思一记“阴手”,还有五百两银子的外债……huαんua33 这事没解决之前,哪敢有丝毫放松。 “热水已经烧好了,快去洗沐啊,仔细着别吹风着凉。” 花脸儿推着陈平往里屋走,心想七哥身体刚刚好转,千万大意不得。 陈平看着花脸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略带枯黄干燥的头发,摇头笑道:“我还没那么弱,放心,生不了病。” 筋骨强壮,气血如火。 这几天不但服用了玉参丸疗伤,多余的药力也渗透进入身体,补足元气,他的身体强度坐火箭一般的飞速上升,好像全无止境一般。 在无人的时候,他试过自己的力气…… 约莫上百斤重的青灰岩,单手抓在手里,就像是抓着一只篮球,完全感受不到压手。 初步估量一下,单臂一晃,可能有上千斤力气。 这就很不科学。 只是易筋大成而已,没听说过会这么涨力气的。 就算是后世所传说的民……国时期,那些武术大师们,把筋骨练透之后,双臂合抱,能举个七八百斤的也算是不世出的人物了。 我这双臂全身力气加起来,抱个两千斤也不在话下。 而且,随着武学境界的突破,力气还会疯涨…… 难道,这才是所谓的“不能暴露的身份”? 如此天赋,前身竟然不肯练武,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十九章 恶客临门 “[气血散]暂时停了吧,我这身体也差不多补足了。” 陈平想起一事,停下脚步迟疑道。 宝月堂卖的[气血散],能补足身体亏空,加速外家炼体,也不知是哪位医家大拿研究出来的。 药是好药,就是太费银子,五十两银子一剂的血药,花脸儿陆陆续续买了十剂。 所以说穷文富武,真的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花钱必须如流水。 不是大富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这般修练。 从这里也能看出,花脸儿以前的身份,是真的很不简单,脑子里基本上对钱没有太多概念。 对她来说,银子只是工具。 没有的时候,一个两个铜板也很高兴;有银子了,千两白银花出去,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药买回来后,左断手只服用了一剂,第二剂还没喝完,就补得流了鼻血。剩下的让小桌子小凳子兄弟两人吃了,这两人气血也健旺了许多。 倒是花脸儿,自个不愿意服用,只说不需要。 只有陈平,几天来,连服了八剂[气血散],感觉到身体一天天变得强横,气血滚滚有如河水泛波……出手之时身体内部血如洪流,精气逼人。却没有一点消化不良的症状出现。 身体再无半点虚弱,陈平猜测着,自己的拳法境界大概已经与肉身匹配起来…… 从药性上来看,[气血散]是拍马也比不上[玉参丸]的,后者不但补元气,还固根基。 前者就只有一个用处,就是补气血,锻肉身。 算是虎狼之药。 但即算是这种虎狼之药,让陈平经常用,他也是用不起的。 ‘到了此时,我才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假如常三思提前发难,也不见得就拼不过,只要他不隐藏本事。’ 当然,以陈平前世与人争斗的丰富经验判断,一般来说,常三思这种老狐狸,多多少少都会留着一些底牌。 明面上摆出来的东西,往往是用来迷惑人的。 ‘那么,就再稳一手。如今优势在我,随着修练,我会一天天的强大,而他的实力,已然基本固定。’ ‘开销太大,银子又不太够了,看来,唱曲还不能停。’ …… 听着水声哗哗响。 花脸儿手里捏着一张涂满字迹和图画的白绢,手指捏紧又松开。 到底给不给七哥呢? 娘亲说过,这东西最是适合打根基,但是,那是内修武道奠基所用,与气血武道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万一他练岔了伤到气脉怎么办?huαんua33 应该不会。 虽然没人渡气为引,但他身体这么强壮了,短短三天连服八剂[气血散]都尤有余力,单凭精血反补,也能跨过养气一关。 应该吧? 可能不会伤身体。 想到,假如七哥真的能够内养元气,外练精气,内外双修,其发展前景,简直有如潜龙腾渊…… 这种想法让她纠结不已,几天过去,还没有下定决心。 ‘唉呀,当初娘亲给我上武课时,怎么就没认真听呢?到底有没有忌讳呀……’ 花脸儿一张小脸时而皱成苦瓜,时而笑成傻瓜。一时之间,倒没注意,手里的白绢,差点被她给攥出水来。 …… “来了来了……” 天上虽然下着蒙蒙烟雨,仍然阻挡不住大家伙儿的热情。 许是因为今日初九,年节已过,衙门开工的缘故,麒麟街也格外喧闹起来。 “这[水调歌头]听说连学台大人,也大肆赞赏,称之为百年难见的名篇佳作。此词一出,中秋词尽皆作废……也不知那过路才子,到底是哪位?” 有慕名而来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还念上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有得听就好,还关心下蛋的母鸡是谁啊,反正你也听不懂。” 旁边有人嗤笑道,“你说,有哪一首不好听了,[送别]一出,离人尽皆泪下,[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柔肠百转,写尽惜花伤春之意……哪一首不是动人心弦?别说你们这些学府中人,就连兴庆府各处舞榭歌台,全都要挥着银票,前来请教了。” 花脸儿听得眉儿弯弯,眼睛眯起,心里乐得不行。 你们不知道了吧,这是七哥写的。 虽然说是什么“过路才子”,但又有哪位才子脑壳被烧坏了,把这么好的词曲让给别人。 那不是傻子吗? 他偷偷的看了陈平一眼,见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恍若这些人嘴里说的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这才叫气度,叫沉静。 我是得学着点。 难怪娘亲以往老是说我蹦蹦跳跳像个毛猴。 想起娘亲,花脸儿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连忙收拾心情,准备开嗓。 多挣银子,才有钱吃肉买药。 七哥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到时候,再不用受到七色堂辖制,直接破门出户,杀出生天。 对有些事情,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 只唱[送别]之时,还会有人觉得曲调过于凄伤,不合胃口。 等到[水调歌头]和[知否]一出,更是把男男女女一网打尽…… 懂学问的在旁听着,只觉余味无穷。 不懂学问的就是听个声响,也能享受到其中那优美难言的曲调。 当几个“叫花子”摆开架式,火力全开演唱之时,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是一个密密麻麻。 远远的,还有人气喘吁吁赶到…… 这气氛,这声势,比起节庆日时节的庙会,都已不遑多让。 ‘今日来了许多小姐姐,银钱又多了一些,大概能有二十两吧。’ 三首曲儿来回连唱数遍之后,花脸儿也顾不得嗓子发干,偷眼望着四周行人扔过来的银子和铜钱,心里暗暗开心。 今日到此为止,收获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自然是收捡银子的环节,这是几人最高兴的环节。 “散了散了。” 还没等陈平说话感谢捧场,场外人流突然骚动起来。 一把粗豪声音厉声吼着。 “是一撮毛,他怎么来了?” “呸……“ “这些人正事不管,专做恶心事呢。” 众人转眼一看,就见到一个身着黑衣红袄的捕快服中年男子。 这人左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小撮又粗又长的黑毛,顽强的生长,极为惹眼。 他十分蛮横的双手拔开围观者,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白役,也是喳喳唬唬呵斥连声。 直赶得众人连忙躲开,埋怨声中,一片鸡飞狗跳。 第二十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几个,谁让你们在此唱曲儿的?阻硬通衢,谋取私利,此是大罪知不知道?而且,唱的这些靡靡之音,简直是败坏民风……” 为首捕快一挥手,身后两个白役如狼似虎的就扑了上来,见到小凳子还在收取银子,一把就夺在手里。 “银子要收归官府。” 小凳子眼睛红了,自家道中落之后,他兄弟两人受过排挤嘲笑,很是尝遍了人情冷暖,对银钱也看得特别重。 尤其是从死亡线上重新挣扎回来,每日里唱曲所得的银子,更是自己这些人的命根子,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好不好?就看这个了。 哪能让别人抢走。 他浑然忘了自己读书人出身,并没有什么能力,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想要夺回。 一撮毛嘴角带着嘲讽。 冷不丁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扇得小凳子一个踉跄,紧接着,这捕快还不肯干休,抬腿就踢。 这人别看长相令人不敢恭维,却是身强力壮,颇有勇力。一腿踢出,呜呜破风。 小凳子真要挨上一脚,不死也得重伤。 四周已经有人开始惊呼起来。 远远近近都有人看着,虽然没人出头,但不妨碍各自同仇敌忾,愤怒难当。 “嘭……” 惊呼声中,一声闷响。 众人眼前微花,就见到一撮毛猛然后退,抱着自己的腿“嗷嗷”痛叫了两青,脸色都青了。 不知何时,原本那位蹲坐在地,一直没有起身,敲打着破烂砖瓦奏乐的少年,却已经换了个位置。 一撮毛重重一脚踢在他的胸前,就像是踢到了岩石墙壁上一样……没有踢伤人,反倒是自身受力不住,倒退摔倒在地。錵婲尐哾網 “这位大人,你可要小心一点,天雨路滑,别摔了跟头。” 陈平面上带笑,眼中微带冷意。 ‘抢银子,还出手打人,只能说,不愧为黑狗子吗?’ 若不是看在对方身上那层皮,代表着官府。单凭对方如此行事,当街就让他血溅五步。 “你敢拒捕,竟然敢拒捕?我怀疑尔等几人都是逃犯。” 一撮毛爬起身来,脸上着实挂不住,狠狠的威胁着,四面张望,高声道:“大家都看清了,记住这几人的相貌……” “可不能胡乱冤枉人,先前明明是你打人踢人,自个没站稳,竟然血口喷人?” 花脸儿气得胸膛起伏,小人如鬼,颠倒黑白,就是如此了。 尤其是当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任意妄为的时候,更是让人憋屈难言。 左断手右手已经摸到袖中,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是怕,他有些忍不住了…… 心想大不了就亡命天涯。 反正不能让对方砸了自己等人的饭碗。 “是啊,这也未免太过份了。” “人家几人只是谋个生计,唱曲维生,竟然把逃犯的帽子扣上,真是黑心。” “唉,被此人缠上,事情不好了结,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时不时有人说上两句,却也看不出到底是谁说的。 一撮毛看看没得到响应,脸色越发阴沉。 只是把那摆成几排的破砖烂瓦踩个稀烂,发泄了一阵怒气之后,指着陈平冷笑道:“今日就给个警告,须知王法森严,若是再行看到尔等在此唱曲谋利,定然送入大牢好好伺侯。” 说着话,又回头看了花脸儿一眼,眼神莫名,拿着银钱掂了掂,领着两个白役,大摇大摆离开。 留下一地狼籍。 “七哥,这也能忍?” 左断手狠狠看着一撮毛几人离开,压低声音道:“真是捕快里的败类,大离王朝,就因为这等人存在,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才……” 他刚刚只等陈平一声令下,就立即动手,决不肯受这口腌臜气。 毕竟是一个能砍掉手臂换粮食,也要把贼子斩尽杀绝,并且千里追踪的主。 可想而知,左断手的心性如何酷烈,他不是一个能受气的人。 “不急,凡事有因有果,咱们唱曲没招谁没惹谁的,除非利益相关,万不致于招致捕快上门。再说了,满街的小偷小摸,抢劫杀人,也不见有人搜拿,偏偏盯上了咱们几人,你不觉得其中古怪?” 陈平眼神幽幽,低声道:“先回去,等围观人等全都散了,你去摸一摸这几人的底子,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不妨去福源酒楼附近走一走,要记得谨慎点,不要打草惊了蛇。” “是,七哥。” 左断手重重点头。 “小凳子,你脸上没事吧,屋里还有点伤药,等会先用热水敷一下,刚才我有些预料不及,没想到那人如此嚣狂。” “没事的,七哥,不过是一巴掌,前些日子,我兄弟两人挨过不知多少嘲讽,挨过多少毒打,早就受惯了的。这巴掌一点也不疼……” 小凳子咧开嘴笑,肿起的左脸此时已经红肿突起,指印森森,反而很是庆幸:“先前若非七哥你帮我挡了一腿,此时我恐怕已经躺地上了。” 花脸儿蹲在地上,没有插话,只是摸着那些破砖烂瓦片,微微有些神伤,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就是这些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垃圾”,在七哥的手上奏出华美的乐章。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东西真的不值钱。 但在花脸儿眼里,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她甚至,没想过买一把琴来替换掉。 化腐朽为神奇,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变成奇迹,这怎是区区一把瑶琴能比得上的。 可惜,坏掉了。 “算了,只不过一些砖瓦而已。你如果喜欢,我等会再去废庙那里再捡一些,值得伤心个啥?” “那……不一样。” 花脸儿仍然感觉很委屈。 只是抱着陈平的胳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 “有什么不一样,真正珍贵的并不是什么器具,而是一双手,是自己的脑子。要不,回去了我再教你一首词曲?” “真嗒?” 花脸儿变脸一般,立马从黯然神伤转为欢喜,情绪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有些人的欢乐,就是这么简单。 “七哥你可不许赖皮,不能拿不好听的曲子糊弄,一定要与前面三首相差不多。” “好,差不多。” “这一次还是[水调歌头]吗?[如梦令]其实也可以的。” “都不是。” 陈平脑子发麻,随口应着,心里却是在想。这唱曲儿的勾当,以后应该是不长久了。 做为一时权宜之计,弄些此方世界并不存在的词曲渡过难关倒还可以。 长此以往的话,说不定,就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至。 总不能每次都让“过路才子”前来顶锅,也别把这个世界的文人当傻子。 第二十一章 脚下抹了油 “七哥猜得没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一撮毛名叫吴申,是本地破落户出身。因着父祖关系,谋了一个捕快的缺。此人平日里风评就不太好,经常欺压黎庶,暗地里的手段凶残得紧。” “而且,此人还好色,听人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盯着人家一点小错,勒索威逼,进而登堂入室,侮辱良家女子。受害者鉴于他的捕快身份,只能吃个哑巴亏,忍气吞声。” 左断手行动力很强,有时虽然容易冲动,行事鲁莽了些,但是,真正办起来来,还是很靠得住的。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就跑了回来,已经把一撮毛的底细打听清楚。 “这种人,在衙门里竟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花脸儿满脸不平。 “就没人举告,把他一身官皮给剥了。” “唉……官官相护,捕快里面估计不少这样的人。否则,为何那么多人想要谋个出身呢?不就是想要得到权柄,高居人上,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久未出声的小桌子阴阴沉沉的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当初满怀壮志,一心科举,想要报效朝廷。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有些人的手段,只能说,比想像中还要肮脏。 平民士子,完全没了上升渠道…… 在这种情况下,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过剑走偏锋,另谋一个出身。 两兄弟就是如此。 他们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就想着自残身体,荐身王侯府第。甘愿曲意逢迎,也要青云直上。异日但凡有一丝机会窃居高位,定然要把往日里受过的屈辱痛苦,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想要当狗的人,也已经疯狂卷了起来。 他们竟然,连狗都当不成。 这就是个很不好笑的笑话。 若非七哥心善,他们两兄弟,此时早就成为臭水沟里的两具腐尸,更谈不上如今衣食无缺,还能畅想一下未来。 左断手苦笑:“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虽然是底层吏职,吴申此人也是有着诸般经营的。他凭借着便利的身份,与一些富商大户关系甚好,经常会帮着做一些阴暗勾当。一旦事发,花银子上下打点,也是方便得紧。” 说到这里,左断手钦佩的看向陈平:“七哥神机妙算,果然早就心中有底,此事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福源酒楼程老西弄的鬼。我还纳闷着,这些日子那死胖子竟然未曾前来捣乱……却没料到,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绝户毒计。” 看上去,今日只是捕快出来巡视,整治街道风气。 事情不大。 骨子的阴狠,只要细想一下就明白了。 要知道,唱曲儿这事,明着说是卖艺,实际上是乞讨。根本就是他们几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最后的生计所在。 而且,不要忘了,麒麟街这地儿明面上是兴庆府管辖。暗地里,所有流民和乞丐,都受到七色堂青字香堂的控制。 几人被砸了饭碗还是小事,到了限期,真的交不出银子来,结局肯定比死还惨。 程老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打蛇打七寸,就是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既然如此,他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既然程老西等人已经开了头,那么,如何结尾就轮不到他们说了算了。” 陈平冷笑道。 先前的隐忍。 也是没办法…… 无论如何,只要还想在兴庆府呆下去,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杀官差。 不管其中对错如何,一旦出事,官府就算为了面子,也会大肆追捕,派出高手索拿。 众目睽睽之下,的确是不好收场。 但是,当场不动手,却不等于陈平就肯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恶气。 就算不是为了意气之争,暂时还得靠着唱曲儿挣银子活下去……任凭谁敢伸出爪子来,都得给他斩掉。 否则的话,是人是鬼都想要把他们连骨头渣子都一起吞下,那还得了? “这就动手?” 左断手讶然。 “难不成,还留着那恶心的家伙过年不成?不过,怎么出手,倒是值得计较一番。” 陈平想了想,沉声说道。 “花脸儿,你还记得福源酒楼的内部布置吧,画张图给我。把厨房、客座、通道、如厕所在,全都标记清楚。” “小桌子,你去厨房拿瓶香油……小凳子,你去远一点,寻一家民户买来旧衣衫,五成新就可以。不,干脆偷拿一件吧,放点银钱。” 而左断手,则是被陈平安排了望风。 他的身手很不错,人也警醒得很,适合做这事。 …… 天色渐晚。 暗哑的胡琴声早就停了,唱曲的小姑娘,低着头跟着自家祖父回了柴房。 今日没有多少生意,他们得饿着一晚上。 福源酒楼这些天的生意其实不怎么好。 往日里,程老西想出了许多法子。 比如,酒楼说书,再比如,唱曲小妹…… 不得不说,有钱人家吃个饭,就爱听点稀奇。吃饭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享受的是一个气氛和情调。 但是,这段日子。 他们家生意就有些冷清。 麒麟街出了唱曲的大手子,无论是词是曲,还是唱曲人的唱曲功底,是福源酒楼拍马也难追得上的。 比不过人家倒也罢了。 最难堪的是,但凡有人听过花脸儿唱曲之后,再来酒楼吃饭……听着老头的胡琴和小丫头的曲子,就不会觉得好听,反而觉得吵闹。 心烦意乱之下,连饭都不吃了,直接走人。 这让程老西如何接受得了? 于是,他就想了个主意,看起来效果还行。 “程老哥此计大妙,我看,那几个小叫花子,这下很难脱身,迟早会乖乖中计。走投无路之下,任凭程老哥予取予求,人财两得啊。” 一撮毛此时早就没了在街道上面的凶恶,满脸堆笑,仰头喝了一碗酒,红光满面笑意盈盈。 “肯定忘不了吴兄弟的功劳,同知大人那里,为兄虽然也不能说上话,但偶尔让小女提上一两句,还是可行的。” 程老西一边说着话,一面递过一个包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吴申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一个劲的推让,“这如何使得,银子的事就休要再提。否则,兄弟可要不高兴了,来来,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各自满意,直至华灯初上。 坐得太久,吴申感觉腹中略有胀意,就告了一声罪,往后院茅房而去。 憋得难受了,要放放水。 正当他解开裤头,吐出满口酒气,突然眼角余光就看到一道人影闪过。 后颈处猛然一震,如同扎了一根钢针进去,全身麻痹起来。 要糟…… 一撮毛自然不是什么没有江湖经验的新手……他做捕快许多年,也见识过太多的强人,虽然多数时间是躲在后面,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做法是什么。 他没有叫喊,只是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大哥,有什么事都好说,我虽然在兴庆府位卑职薄,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有吩咐,莫敢二话……” “我可不是什么大哥,我是小叫花子。” 黑影掀开头顶草帽,露出一张脸来,两道剑眉之下,一双眼睛如同深潭般沉静,仿佛带带着丝丝笑意。 也不知是讥笑,还是嘲讽。 “是你。” 吴申亡魂直冒,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他身体动弹不得,吓得真尿了出来。 “不就是我,呵呵。” 陈平伸手按住他的嘴,扶着他不至于前倾倒伏在粪坑里,一脸嫌弃的道:“我说你尿准一点,不要溅到我的鞋子。” “对了,既然是程老西请你干活,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再请他送你一回。” 说完这话,陈平就变了嗓子,轻咳两声,张嘴大呼:“程老哥,老哥,快来一下,脚有些抽筋了。” 吴申分明听到,这竟然是自己的嗓音,学得维妙维肖。 “来了,来了。” 门外不远处,程老西笑着摇了摇头,缓缓下了台阶,一边走一边说:“兄弟,你这身体有点不行……啊!” 最后一个“啊”字刚刚出口,他那胖大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疾冲,脚下好像抹了油,根本就刹不住。 胖大的身体,重重撞开虚掩的门户,再重重的扑在一撮毛的身上,两人化为滚地葫芦,一同扑进粪坑。 浓稠黄水激荡,直至没顶。 臭气薰天…… “东家。” “东家……怎么了。” “啊,东家掉茅坑了,快来人啦!” 大呼小叫之中,陈平早就出了院墙,把手里的空油瓶顺手捏碎,扔进臭水沟直直沉入烂泥。 可不就抹了油么? 不过,不是抹在程胖子的脚底板,而是泼了一小块,在那茅房门前。 都说不要吃那么胖。 人胖了其实不好,尤其是大着肚子,看不清灯光下的路……一旦摔起跤来,可是格外的狠。 “啧啧,真惨。” 陈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脑海中劫运点和福运点悄悄然的就涨了一点,蚊子再少也是肉,破劫就有运。 这样很好。 第二十二章 一重境界一重天 “走,回去。再过一会,六扇门应该得到消息了。” 看着左断手幽灵一般的从树后出来,陈平顺手扔掉头顶的草帽和那身灰不溜秋的布衣裳,压低声音说了句,挥了挥手,两人没入浓浓夜色之中。 天色刚刚黑了下来,路上就已经没有什么人影。 倒不是因为天黑看不清路。 陈平现在也清楚了,到了夜晚,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巡丁出现,往来巡视。 一旦发现有人在街上行走,不管是不是贼人,一律当做贼人处理。 轻则抓去吃牢饭。 重则当场打死…… 后果相当严重。 他虽然不太惧怕被巡丁逮住,却也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 至于留在现场享受自己的“犯罪”成果这种癖好,他是没有的。 回头再望了一眼早已乱成一团的福源酒楼,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经此一事之后,不管知道不知道是自己做的,总会有着明眼人,猜到一点什么。 自己几人的“唱曲大业”,应该也会少了许多觊觎的目光。 …… 回到住处,各自安歇。 倒也不担心有人进户查探。 这里,陈平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兴庆府的规矩。 ‘入夜之后,就算有作奸犯科者,只要不在街道行走,捕快和巡丁们也不会开门捉贼。除非是有着确切的证据。’ ‘能保证私密空间的安全,其实已经足够。一旦有人半夜入户,当做贼人杀了,绝对不会杀错。’ 看看几人已然休息。 陈平按捺下心头尤自荡漾着的杀机,平息心境,视线再次落到“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4(破境)] [福缘: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弹腿(精通)] 劫运涨了一点,福缘也涨了一点。 溯源夺运天赋这次没有动静,也许是因为这两次的对手没啥气数,不值得夺运。 “游身八卦掌”这一栏,变成了亮金色,终于显示可以提升。 ‘劫运点翻倍消耗吗?还行。’ 想到上次花费两点劫运,已经提升一次。这一次只花费4点就可以提升,陈平心头大定,消耗还可接受。 “提升。” 心中默默的下令。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轰…… 脑海之中仿佛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也不知是身体哪个部位,突然打开了门户。 瞬间,陈平就感觉到,无数关于八卦掌的经验,以及上辈子与这辈子,两世为人所练过的招数、与人打斗的各种细节,一点点的回荡在脑海之中。 所有记忆连成一片,最后化为一道光辉,融入识海深处。 至此。 八卦掌再无秘密。 达到圆满境界。 除了对拳法的领悟更深了一层之外。 陈平更是感觉到身体内部的巨大变化。 后世之人往往会说,武术无用,不如称之为舞术。 擂台之上打不过搏击,商业推广也比不过棒子和小日子,偏偏还有一些门外汉造假宣传。 吹得越是厉害,这门传统技艺,就越是臭了大街。 到最后,就连最是尊崇传武的练家子,包括陈平自己,对自身所学,也开始怀疑起来。 拿一生的时间,赌一个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防身护命的技艺,不知是聪明还是傻? 事实证明,他终于还是傻的。 但如果是现在。 有人再问他能不能打。 他一定会说。 “能!” 之所以觉得“不太能打”,是因为,还没练到那个境界。 所谓学无止境,艺无止境。 无限风光在险峰。 八卦掌一朝圆满之后,陈平立刻感应到身体变化,筋骨皮肉似乎融为一体,不再是泾渭分明。 感应之中,全身血肉筋骨,好似圆砣砣光灿灿的一块内蕴钢丝的橡胶。 身体毛孔都像是能够自主呼吸,随意开合,反应更是灵敏至极。 风儿吹过毛发,甚至能感应到风的力度……浮尘落在肌肤之上,能感觉到大小重量。 ‘如此一来,我每一寸皮肤,都能够自然而然的激发力量。与人拼斗时,兵刃拳脚尚未临身,就能提前一步,察觉到攻击落点所在。’ ‘难怪是一重境界一重天。’huαんua33 低境界的武夫,想要越级挑战,是很少见的一件事情。 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陈平又不由得暗自庆幸。 自己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没有在实力突破易筋境界、身体刚刚恢复巅峰的时候,就直接与狐狸常三思对上。 如果对方有着什么底牌的话,那就有些危险。 而现在呢,虽然他还没有把新突破的身体彻底适应下来,对上以前的自己,也能轻轻松松的打两三个。 这种进步的速度,就很可观了。 再来对上常三思,相信也不是难事。 而且,好处还不仅仅只是对拳法的领悟,对身体的运用。 真正的好处,已然开始显现。 他发现,身体骨头内部,已然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先是手指脚指骨头末梢,再到四肢,最后,全身骨头连成一片,同时发热滚烫,就像是有着无数虫蚁在骨头深处涌动。 既痛苦,又舒畅。 滋味复杂难言。 陈平再也坐不住,悄悄起身,推门来到院子里,缓缓拉开拳脚,一招一式从头练起。 举手之间,如挽千均;力道过处,破风无声。 …… 花脸儿终于也睡不着了,跟着起身,半开窗户,探头望去。 就见到月色下面,一个身影倏忽往来,在院中来往穿梭。 一招一式似有意似无意,随手而发。 到最后,再不拘泥于每招每式,只是随意抬手探足,招招妙手…… 出手之间已然没了章法,好像没有固定招数,又好像无数招法融为一体,完全无法预测到他下一步到底是想干什么。是出腿,还是出拳?是下伏,还是上窜? 这些日子,对于七哥的拳法,花脸儿自问已看得惯熟。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依葫芦画瓢的比划出来。 而此时此刻,她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拳法,她再也看不懂了。 ‘返朴归真!一定是娘亲曾经说过的,当一个武者把一门功法练到返朴归真的地步,就再也不复本来面目。正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这么厉害的拳法天赋吗?可惜,练的只是粗浅的外门拳法。若是修习上乘绝艺,就凭这份颖悟力……潜龙榜前十,当有七哥一席之地。’ 第二十三章 七星步 陈平沉津在拳法“领悟”中,越练越是舒畅,直到身体骨骼内部的麻痒痛楚渐渐消失,天色已然大亮。 ‘竟然不知不觉的练了一晚上。’ 他收式而立,身上热气滚滚,化做重重雾气蒸腾,鼻中就闻到一股奇异难闻的恶臭。 “呕!” 就算是以他钢铁般的神经,也差点被这股至秽至臭的味道,弄得呕吐出来。 愕然低头一看。 陈平就发现,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然渗透出无数的黄黑色斑点,就像是在泥土里沤了数月之久。 皮肤上面,更是有着一层厚实的黑油污垢…… 这些难闻的气味,就是污垢散发出来的。 远远站着,花脸儿和左断手以及葵花兄弟几人,全都拿白色绢布塞着鼻孔,满脸都是无奈。 ‘毛孔喷屎……’ 陈平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易筋之后,就是洗髓。 自己的八卦掌法突破至圆满境界之后,终于踏足炼体的另外一个层次。 洗髓境。 力量暗生,皮骨坚实,刚柔合一,速度大涨。 简直是脱胎换骨。 虽然全身奇臭无比,他却没有半点不开心。 如此征兆表明,自己已经完成第一次的洗髓伐毛,体质再次获得增强。 扫眼一看,果然,根骨那一栏,从原来的4点,悄悄然的突破到5点。 虽然依旧算是中人之资,并没有一下子就变成什么天才,或者是人中龙凤。但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再练起拳法兵器来,增长速度应该会变得快捷不少。 “不洗个澡是真的不行了。“ 看到花脸儿几人嫌弃的目光,陈平自嘲笑笑。 “热水早就备好。” 花脸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平的窘态。 一时之间,好像连这种古怪难闻的臭味,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沐浴过后,陈平伸了伸懒腰,觉得身体轻了十余斤,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一夜没睡,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半分疲惫,反而精神抖擞,心情无比振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腹中翻腾着,好像同时张开十余张大嘴在嗷嗷叫着。 “我可以吞下一头牛。” 摸了摸肚皮,他面上全是古怪。 坐在饭桌上,当陈平吃下十余斤肉食之后,仍然不停嘴,肚子也没感觉到鼓起来的时候。 花脸儿早就变了脸色。 她吩咐小桌子赶快去平安酒楼多买点吃食,自己却是跑到了宝月楼,掏出剩余不多的银子,再买了一份“气血散”。 “是气血亏空,元气不足。境界突破之时,就算是需要补足气血,让身体彻底完成蜕变,也不至于吃上这么多吧。” 看到陈平服下气血散,再吃了十斤熟牛肉,仍然意犹未尽的样子。 就连花脸儿也感觉到异常了,怀疑自己所学到的一些知识,是不是出了错误。 “要不,就答应翡翠楼欣如姐姐吧,她都已经出到一首曲子三百两了,再拖下去,也不会提价太多。” 这些日子唱曲,一传十十传百的,兴庆府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些官宦之家,举人秀才和大户人家,虽然自恃身份,很少会站到麒麟街头听曲。 但是,他们或多或少的会派出下人奴婢打探消息。 如福源楼东家程老西这般巧取毫夺威逼利诱的固然没有,对曲子动心的却不在少数。 这里面,需求最急切的,还是兴庆府城几大名楼…… 如翡翠阁、春风楼、绿柳庄等等。 其中,以翡翠阁最是财大气粗,花魁柳欣如最为迫切。 这位琴艺不凡,酷爱唱曲……往年间,在翡翠阁演出之时,往往有豪门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就为一饱耳福。 当然,也为一亲香泽。 但好景不长。 去年中秋,再选花魁,却花落别家。 比她更年轻的苏玉儿艳压群芳,夺得魁首。 这位的舞姿有着异域风情,腰肢柔如细柳,很是受到众人追捧,渐渐就威胁到了柳欣如的地位。 在柳欣如看来,自己以音乐成名,想维持身价不坠,最好的法子,其实不是以色娱人。 而是请词曲大家,亲自谱写一两首好曲。 这时候,陈平几个小叫花子弄出来的舞台,就落入她的眼中。 就算是以最简陋的乐器,以最狼狈的妆容……在嘈杂的大街上,都能造成万人空巷的局面。 可想而知,其词其曲到底如何美妙。 若是能把此等绝世词曲搬到翡翠阁的精舍之中演奏献唱,怕不是会惊呆那些达官贵人吧。 买…… 不怕出银子,就怕不肯卖。 在听曲之后,柳欣如已经缠着花脸儿说过几次了。 花脸儿本来不想把这几首曲子售卖,因为,她觉得这是七哥的“心血”,就算不求名利,也不能这么贱卖给青楼花魁啊,没得影响到他的名声。 此时却想,七哥需要补血宝药,开销大得惊人。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节流实在是不如开源。 于是,她心动了。 “买这几首曲子倒是没问题,只不过,青楼那地儿,有点麻烦。” 陈平都想自己前去“教导”一下花魁了。 无奈前面已经传出名声了,这是过路才子所作,与他没关系,也不好自荐上门。 再说了,那花魁柳欣如不但是想学曲,其实还想学一学花脸儿的唱腔换气法门。 这一点,就连陈平也觉得很是理解。 因为,他也觉得花脸儿的唱腔气息控制有些厉害,除了天赋之外,定然还有着独到的法门……很可能是从小就经受薰陶,否则,换一个人绝对不能将曲子演绎得如此动人。huαんua33 花脸儿展颜一笑:“我这妆扮,哪有什么事情?当初,连福源酒楼那种龙潭虎穴,我可都敢闯一闯的,还惧小小青楼?” “而且,我只是前去教曲,以欣如姐姐的能力,去几次也就够了。” 听到陈平答应下来,花脸儿就准备去挣银子。 昨日临睡之前,几人已然商量好,福源酒楼出了人命,这时候万万不可挑衅官府的神经。暂时停工几日,在家练功。 “早去早回,小桌子小凳子,你们跟在后面,都警醒一点。一旦发现不对,立即前来报信。” 听到陈平安排,花脸儿眼中浮显异彩,笑着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拉着他到了屋里,塞了一张绢帛在他手里。踮起脚凑到耳边道:“记住了就烧毁,试着练一下,如果不成也别勉强。” 说完就咯咯笑着出门。 心里却是想着。 七哥身体又变强了,气血强横,应该能未经培元,直接养气。 应该吧。 就算是练不成,也不会伤伐身体,总能有点好处。 陈平展开白绢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娟秀的字迹写着三个字。 [七星步] 第二十四章 经脉图 花脸儿带着葵花兄弟去挣钱了。 对于她的一腔美意,陈平也不太好拒绝。 毕竟,无论怎么看,越快挣到大把银子,买到辅助药材,就能越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这个战乱纷纷的年代,能够保全自己等人,没有第条路可选。 只有自身的实力才行。 做为团队的武力担当,被人满含期待的叫一声“七哥”,被人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也感觉到了压力。 修练一刻也不敢停,更不想停。 左断手例行出去打探消息,走街串巷的,颇有些神出鬼没的意思。 有闲的时候,他会雷打不动的在院子里练上数千上万次刺击,直到把自己的右臂刺得发青发肿,练得自己奄奄一息。 然后抹了一些活血散瘀的药膏,强撑着身体出去转悠,直至天黑才回。 陈平没有去管。 这位与花脸儿她们不一样,心里藏着一头狼,一只虎……从北境到江南,经历过太多,也见识过太多。 谁遇到危险,他都不会有事。 出门,当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与他那位没再提起的[幺妹]有关系。’ 陈平心中沉吟着,想起了左断手未曾说完的故事。 比如说,他为何又来到兴庆府城,为何以这等身手和经验,一直受制于阎老大等人,并不愿意逃离,逃到其余地方去。 如果说,在陈平重新苏醒之前,谁最有能力逃开七色堂的控制?非左断手莫属,他做得到。 ‘那么,若非麒麟街这一块,是他的目标;就是他家幺妹的失踪,其实与七色堂脱不了干系。左断手不说出来,或许只是不想把我也拖入这件事情当中……’ 还是那句话,伙伴之间相交,贵在待之以诚。 却并不等于什么话都说出来。 左断手选择把事情闷在心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他不是傻子,应该是认为,一旦说出来,会让自己等人为难,还会害了这个小小的团队。 ‘总归,还是实力稍嫌不足,否则,哪有那么多顾忌?’ 脑子里各种念头一一闪过。 陈平四顾空荡荡的院子,风过中庭,微带凉意,他心中的紧迫感又盛了几分。 “要下雨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眼神再次变得淡然无波,视线放在小小白绢之上。 上面的簪花细楷笔墨匀称,行笔起伏之间,如水波荡漾……陈平甚至能感受到,一只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描画勾勒,点横撇捺…… 最出彩的还是绢面上的图画。 一个个小人儿被几笔勾勒,已然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的样子。 陈平数了数,总共有四十九个小人图……一眼扫过,竟然在视网膜上形成一幅动态图,飞腾跳跃,来去纵横。 “啧啧,厉害了。” 花脸儿实在太不简单。 他自然不会猜错,这幅绢画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甚至,他还看到过那藏在卧室之中的笔,闻到了空气中曾经驻留过良久的淡淡墨臭味。 绢画小人身体虚画,足部写实,踩出不同方位,组成七组画图。编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字样。 一步化七步,七七四九。 总共四十九步。 有些繁琐啊。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如何了不得的一种步法?至于让花脸儿也觉得,以我这身体强度,这武学天赋,都不足以学习。还纠结来纠结去的,一直拧巴了许多天。’ 想到花脸数次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掏出白绢,又藏了回去。 想说又没说的样子。 陈平就微觉好笑。 他知道,花脸儿其实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 唯一的可能就是不太相信自己能够修习,很大可能对身体有害。 由此可见,七星步这门步法,肯定是非同小可的秘技,并且,与自己的修练道路还有些不同。 否则,以花脸儿这种什么都懂一点的“武林小迷妹”的身份,完全不至于会有无谓的担心。 仔细研读文字,再照着图画步法试着走走。 很快,陈平就发现,花脸儿的担心,其实很有道理。 他只是模仿着连走三步,身体血液就沸腾起来,从小腹到胸口,出现僵麻冰冷之意,差点一个不防就摔倒在地。 同时,双手双脚血气逆流,身体内部,那像数十上百个部位,同时震动,以陈平的忍痛能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 细细体会着逐渐消失的痛感,估测着方位,陈平脑中灵光一闪,依稀就想起了当初走南闯北时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看到过的一些东西。 如果把身体内部发生酸麻胀痛的部位全部联成一线,就可以在脑海之中构成一副图画。 ‘经脉!’ ‘这竟然是经脉图。明白了,七星步是内修心法,看起来虽然是外练动功,实际上练的不是精元血气,而是天地元气、人身营气。难怪,难怪啊……’ 他终于想明白了,刚才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那是自己曾经记下过的中医经脉图谱,虽然有些似是而非,大体有些相似。 出现痛感的,估计就是某些穴窍所在。 经脉这东西,无形无影,说不存在,也存在。有证伪的,也有证实的……反正如陈平这种学渣,只是看个热闹。huαんua33 他只知道,“经脉”和自己练到的“筋”不是一回事。 全身大筋连成网,组成筋膜,形成一片。 而经脉,就是另一套运行机制,似无形而有形,由穴窍勾连,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在后世之时,气功早就成为被打倒的伪科学。 世人深信,想要练习搏击之术,健身强体,除了日夜苦练拳脚,其他方式都没有用。 就算是五禽戏和八段锦这种养生拳,也是从人身气血入手,活血锻筋,恢复伤损。 而诸如冥想、打坐、搬运之类的法门,就没见到有人练成过。 后来,被所有人认为,那都是骗人的把戏,只在小说或者电影中存在。 ‘先入为主了啊……我却没想到,世界不同了,其实,修练法门必然也不尽相同。还固守着自己的认知,就有些不合时宜。’ 陈平自嘲的笑笑。 又想起了当初在槐树小院杀人之后。 那位黑衣女子,以无声之琴替自己疗伤的情景。 当时就感觉到一股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奇异存在的能量汇入自己的伤腿。 甚至,以那黑衣女子地榜第三的实力,还微觉吃力,牵动了伤处,咳出了血腥味来。 ‘那么,内力,内气或者说天地元气这东西,肯定是存在的,而且,还能受到人为控制,无中生有。’ 想通这个问题之后,陈平再来看这本“七星步”的绢画,眼神就有些不对起来。 花脸儿这出身,真是了不得。 那么,问题来了。 她既然懂得“内修”法门,为何又流落成了一个朝不保夕的乞丐? 是不是也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第二十五章 得损失咱多少银子啊 有些事,就在眼前,但陈平一直没有注意到。 他又想起了当初刚醒来的那一刻。 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花脸儿,也只有花脸儿有本事弄到吃的。 有馒头,有肉包,甚至还有一条鸡腿…… 虽然头上被打出一个包来,她毕竟还是弄到手了。 要知道,就算是以左断手的经验和狠绝的身手,也只能枯坐讨饭,做不到避过福源酒楼诸多打手的眼目去偷东西。 夜袭福源酒楼之时,陈平可是知道,程老西此人本身没啥本事,但对安保问题还是很重视的。不但重要地方都安排有人看着,并且,还栓着三只大狼狗。 也只有陈平这种拳法大成,身法快捷无伦,气血控制无比精妙的好手,才能轻松避过对方感觉…… 那么,花脸儿凭什么也可以。 就凭她弱柳扶风般,全然没练过武学的一个小丫头…… 也许,她练了,只是练的方法不一样,前期并不追求杀敌技击之道,而是一直在奠基。 外在表现就是,打架不行,但是,身体本质,其实比较强。 至少,身法和步法是很灵活的。 比左断手还要灵活。 倒是小看她了。 陈平呵呵笑了两声,这次目光更慎重,仔细研究着“七星步”,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分心。 天空乌云被风吹散,将下未下的雨水,并没有落将下来。 太阳重新挂在高空…… 陈平一步步,艰难的走着,从日正当中,到金乌西坠,他终于走完了这一套古古怪怪,完全违背人身基本结构的步法。 中途,摔倒了三百零九次,动弹不得七十五次,把腿扭成了麻花二十七次,腰椎都差点折断十三次…… 并且,还吐了七口鲜血。 身体如同被数十上百个容嬷嬷下过毒手,痛得厉害。 “不过,终于还是一鼓作气,走完了这七七四十九步。”huαんua33 抹去额头冷汗,陈平面上似哭似笑。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分明的感觉得到,自己仍然是那个平平无奇、中人之姿的传武修习者。 天赋异禀,不存在的。 什么举一反三,也是没有的事。 每一分成绩,其实都是靠着自己勤学苦练得来。 付出过成吨的汗水。 春秋蚕属性栏终于起了变化。 在陈平的感知之中。 武功那一栏,除了八卦掌(圆满)和谭腿变成大成之后,又多了一个“七星步”的标识。 入门。 学一门新的武功,要真正入门,需得初步掌握,明了其中玄机。 而只有入门之后,才能出现在春秋蚕的属性面板之上。 然后,就可以用劫运点提升了。 ‘我又能变成绝世天才。’ 陈平欢畅的吐了一口气,心中只觉快意无比。 因为,他发现了这门步法其中一个巧妙之处。 刚刚辛苦无比的走完从天枢到瑶光,总共七七四十九步之后,身体内部突然出现一股奇异律动。小腹丹田部位,热烘烘的竟然多出一缕气流。 不多。 只有一缕而已。 但这一缕气流是可以操控的。 附在拳头上,扑的一声,其速度和威力,约莫增加了十分之一。 附在腿部,蹭的一下,人就窜了出去,他的速度更是激增三成之多。 这也太神奇了! ‘这股气流与气血武道,竟然是可以互不干扰,相互叠加的。’ 陈平感觉到一阵惊奇。 他还发现,气流用过之后,只要稍加休息,过得一炷香之后,又慢慢的生出来。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盘旋在丹田处,乖得像个女孩子。 这缕气流着实很有用,就是有点太少。 按理来说,需要天长日久的修习,才能提高效率。 一方面,需要对步法的领悟达到一个高度,就是所谓的境界突破,技能熟练度是分等级的,从入门到圆满,仍然是天地一般的差距。 这么看来,如今自己的入门阶段的七星步,走起来耗时良久,功率转换也不足,积累内气的速度自然也很慢。 就需要升级。 陈平在意念中关注“七星步”,心里升起一丝明悟。 ‘升到“熟练”境界,竟然需要4点劫运点吗?会不会太多了。’ 细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自家原本修练的“游身八卦掌”虽然在后世被称为内家拳,是上限极高的一门极其厉害绝技。但从本质上来看,仍然走的是外门技击的道路,那是在环境不允许超脱的情况下,创造的简化修练模式,真正是算不得高明。 “游身八卦掌”从入门到熟练估计是需要一点劫运。 这一步自己跳过了,熟练到精通,在“弹腿”那里感受过,也是需要一点。 从“精通”到“大成”,就需要两点了。 后面到圆满,再次翻倍。 而“七星步”直接起步就是四点……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门步法,比起“游身八卦掌”和“弹腿”这种等级的武学,要高出三个等级。 一分钱一分货,陈平倒不是心疼升级的劫运值,而是他现在根本没有。 也无从试验“七星步”达到“熟练”之后,到底能有着怎样的积气效率,踩出步法来,又能快到什么程度? 暂时可以搁置,只待慢慢试验。 只管埋头苦修就是。 事实上,他不修练这门步法,也基本上无功可修了。 “游身八卦掌”如今已是拳法圆满,达到上限。 除了自身骨髓还没有洗炼完满,达到巅峰,可以说,这门功法已经可以搁置。 平素里最多打几套拳活动活动,不让手生了即可。 想到骨髓洗练的事情。 陈平又有些挠头。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用劫运点提升境界之后,并不能无中生有的,把自己的身体即时提升到应有的层次,而是需要营养,需要补药去补足所缺。 ‘没想到,就算是换了一个世界,仍然必须遵循能量守恒规律。’ 提升了几次境界。 陈平已经差不多弄明白自己身上的蚕宝宝的能力。 劫运破境,破的其实并不是身体。 而是心灵。 因为,想要破境,首先得会。 就是要有这门武学,并且修练过,思考过。然后,消耗劫运点,在此基础上,推演出下一层需要的拳法认知。 一鼓脑的传输进入识海,或者说是灵魂之中。 认知这东西有多重要? 有人说,每个人都无法挣到“认知”之外的钱财。 陈平是比较认可这个观点的。 你不知道,所以想不到,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又谈何掌控,获得利益? 就如他以前跟着爷爷习武那会…… 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之前,就完全不会想到那些动作,到底会如何做? 就算是见到了,内心潜意识之中没有认知,没有掌控。他的身体条件达到要求,也做不出来。 除非是日久天长的练习之后,才能彻底掌握。 例如旋身后踢这个动作…… 按理来说,只要这人身体没有残缺,手脚没有不协调,韧带也拉开。人家能做到的,理论上自己也能做到。 试一试就知道了。 别说旋身后踢了,连转过身跳起来,都会摔倒。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脑海深处,也完全对腾身出腿的感觉没有认识。 手和腿,以及身体……在那一刻,并是不属于自己的。 更别说掌控自己的思想,再到掌控拳脚的每一分肌肉和筋腱,做出妙到毫巅的动作出来,兼顾细微发力……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也极其长久的过程。 就是认知或者说意识的局限所在了。 春秋蚕的劫运提升,就是打破这层界限……直接跨过漫长的学习、掌握、变化的经过,获得认知,直接交给你一个顶级意识。 至于肉身条件,倒也简单…… 就是直接补元气,补血气。 资源足够,就能让肉身打破层层瓶颈,跟着破境。 就如一个练拳二十年的老拳手,他的手和脚就算是被打断了,身体久病在床,肌肉萎缩了……他仍然还是个厉害的拳手,虽然已经不能打。 但只要把他的身体直接治好,营养补足,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他立刻又变成一个顶级拳手。 因为,他曾经会,也永远会。 软件达到了,硬件满足运行条件,就能立刻全速运转起来。 陈平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提升就有这么几分味道。 就是把脑子和身体记忆这个软件先提升起来…… 身体强度,易筋、洗髓的进度,就要靠其他手段补足。 这一点,春秋蚕是不管的。 本质上属于一种推演过程。 从已知信息之中,推演出一种高级的运用来。 再联想到“溯源夺运”的天赋运转时候的情况。 陈平也大概明白。 这门天赋的发动,其实也没从根本改变什么……只是从过去光阴岁月中,得到一些信息,一些感悟。 本质上,仍然属于推演。 从对手的身上的岁月痕迹,推演出他的过往经历,再挑选出对宿主最有利的发展方向。 这就是机缘。 ‘如此一来,倒是安心了。并没有用太过神秘的方式无中生有的改变身体和灵魂,只是知识的贯输和经验的领悟。 真正的提升,都是我自己勤修苦练得来的……春秋蚕只是一个工具,也仅仅是一个工具而已,没有隐患。’ 陈平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新学了一门“很香”的步法,感觉自己的实力又提升了不少,胃口于是大开。 他直接吃了十斤卤羊肉,又开始艰难的走起“七星步”。 内气这东西,真的是多多益善。 气血炼体不能停,但需要营养。 内气修行也不能停,却需要勤奋。 …… “去查一查,那几个小乞儿,为何没去唱曲,是否有着什么变故?” 常三思坐着马车,经过麒麟街时,本来准备去看看自己的一个钱袋子到底如何了。 结果,就看到福源酒楼已然关门大吉。 而在原本花脸儿唱曲的那个地方,却是冷冷清清,并无人流聚集。 今日赤字香堂香主庄红衣,前来与青字香堂董尽忠会晤商讨大事,他要去迎接招待,着实有些走不开。只能派人打探一下消息,心中却微微升起了怒意。 ‘歇息一日,这得损失咱多少银子啊,这还了得?’ …… 第二十六章 勃然大怒 七色堂势力遍布南十三街。 青衣堂麾下自然也有着诸多人手,就不说那些随处可见的流民、乞丐,小偷小摸,还有靠着走偏门坑蒙拐骗的无业人员。 单只是上过香,拜过祖师爷的正式弟子就有数百人之多。 当然,这批力量直属董尽忠董香主统管,常三思能动用的力量并不算太多。 再不怎么多,随便挑几个得用的人手还是有的。 就如现如今前来禀报的唐三两就是其中佼佼者。 从常三思发布命令,想要知道几个小乞丐唱曲的事情,只是过了三炷香时间,马车的的答答的还没回府,消息就已经到了。 “好,不愧是叫铁鹞子,打探消息的确是很有一手,你这身法现如今是越发出挑了。” 一看到唐三两面上神色,常三思就呵呵笑出声来,大肆夸赞。 来人是一个身形瘦小,脸盘很小,恍若孩童的汉子。 不过,此人一双手臂却是格外粗大,连带着两片肩胛骨,也向外探出。 走动之间,就像翅膀扇动一般。 最惹眼的,当然还不是他的形貌,而是身形动作。 刚刚还只看到人影,几个窜动之间,就已到了面前。 深得轻快灵动之窍要。 当然,这也与他的身体重量太轻有关。 “都是香主大人提携……若非香主救助,小的还在深山之中,与狼兽为伍,哪有现在的成就?”唐三两深知,这位常三思副香主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好说话。 他的话要反着来听。 明明是夸奖,一个应对不好,下一刻说不定就会痛下杀手。 他们这一批人,兴盛的时候,足足有十余个,最后也只剩下三人。 其余的不是在任务之中出事,就是被常三思亲手格杀。 “说说吧,那田七几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的行踪打探清楚了没有?” 常三思掀帘走了下来,微微俯身,在躬身行礼的唐三两肩上拍了两下,示意对方不要太过紧张。 都是兄弟,搞得这么生分做甚? 唐三两抬起头来,讨好笑道:“麒麟街的事情,哪有什么秘密?随便打问一下就清楚了。别说,还真让香主大人给猜着了。那几人咋一看,就是唱曲挣钱,暗地里的动作颇有古怪。 他们明明很需要银子,对唱曲挣钱的事情,却不怎么上心。” 需要银子的事情,唐三两没有明说,大家都知道。 副香主给了对方一月之期,到时交不出五百两银,很可能就要痛施辣手。 但凡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日没夜的快点完成定额…… 能多挣一分银子,就多挣一分银子。 可他们倒好,比起衙门里的公差还要悠闲…… 只是上午出工,唱一两个时辰,立刻收工,也不管生意好坏。 如此举动,一看就不正常。 “这样说来,他们是一点也不上心啊……我的银子。”常三思捂着心脏,面色痛苦。 “每日只唱半天时间,这得少挣多少银子啊?就算生意再好,名气再大,又能攒下几个钱?” 唐三两突然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他怕副香主大人听到之后,当场心疾脑疾同时发作,嗝屁着凉。 “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一点也不能隐瞒。”常三思再也顾不得维持脸上假惺惺的笑容,冷冷盯着唐三两,目光宛如毒蛇。 “是,香主大人,他们几个唱的曲子那是真好啊。听过的人,全都念念不忘,每日里开工的时候,半条街人流全都涌过去了。 不单只是麒麟街,其余地方的也有人挥着银票,洒着银子,就想着先听为快,几个虽然不太上心,倒也挣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的银子,似乎并没有积攒下来,基本上全花了。” “花了?” 常三思声音变得尖厉,几乎破音,“花到哪了?” “属下去平安酒楼和宝月堂打听过……那花脸儿前期还好,只是购买大量肉食与治伤补气的普通药材,倒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数日之后,就大方了许多,竟然一连买了十余剂[气血散]。” “这么说来,田七那小子,这是有了反心呐。不出所料,他的伤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身体调养得如何?是不是已然气血大增,锻骨有成?不知能在老夫手里撑过几招?” 听到几个小乞丐竟然大肆购买气血散,常三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那么,福源酒楼那事,还真与他们有关。”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一剂的大补气血药物,自己这个副香主,一个月下来,也得抠抠索索的节省着服用,用掉七八副而已。 多了就是浪费。 也没那么多银子使劲糟蹋。 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用了十余剂? 他已经有些后悔,这些天一直在忙着他事,没有好好关注那几人。没想到,这几人竟然有着如此胆量。 “是,如果只是几个普通小乞丐,受到欺压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他们既然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买了那么多气血散,每天还抽出大量时间闭门苦修,自然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程老西那家伙吃相太过难看,想要砸人饭碗,用出阴毒手段来,自然会受到反噬。” 唐三两说到这里,瞅眼望去,就发现副香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心里咯噔一声。 说的是程老西,岂非也是常副香主,他的手段,可也未必光明。 这是,说错话了啊。 他连忙补救: “不如,就让属下前往,把那田七几人捉来,剥皮抽筋,出得心头一口恶气。” “你?实力倒是够了,脑子却不太好使。” 常三思淡淡说道,目光愈冷:“这几人还有大用,尤其是花脸儿……唐三两,你是不懂得,如此曲儿,如此唱腔,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摇钱树呐……” 他捏住眉心思索了一下:“田七此人,当日一见,就觉谈吐文雅,气度不凡。这种人绝非池中之物,万万不能给他时间修练起来。 最麻烦的还是,那几个小子都唯他马首是瞻,还很得人心…… 若真的打上门去,你信不信那几个小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拼个一拍两散,银子也别想要了。” 难,就难在这里了。 这都穷到讨饭了。 竟然还能如此收拢人心,深得众人爱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投鼠忌器,还真不好明目张胆的对付他。 “田七啊田七,既然如此,不好明着杀,只好暗着来了。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是咱们动的手。 想必,花脸儿几个唱曲的,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中。而且,还会因为失了庇护,想要报仇,不得不归心七色堂。” 第二十七章 考核任务 “借刀杀人。” 唐三两身体一个激灵,他最崇拜的就是常副香主的心思深沉,走一步算十步。 这时,香主大人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他还哪会不晓得,自己要怎么做。 “这几日,兴庆府里闹飞贼,除了伏波仙子与绣衣卫的事情之外,还有就是[惜花公子]江玉蝶又再次现身。huαんua33 此人一出现,就连连糟塌了七位良家,可谓无所顾忌……汪捕头为此事已然焦头烂额,您说,咱们是不是可以送他一个大大的功劳?” “不错,不错,三两你还学会动脑子了。姓汪的那块蠢笨石头,他能捉到江玉蝶才怪了。 不过,此人极为贪财,又与咱们有着诸多合作……如今正值他家小儿成年,看中了一位家境很是不错的姑娘,正需大把银子呢,就是他了……” 程三思其实并不介意属下的脑子灵活一些,这样他也能省下许多事情,会过得轻松许多。 “就用老办法,要送功劳,就送得磁实一些。让所有人都知道,田七是因为作奸犯科,死在汪大石汪捕头的手里。 如此一来,花脸儿几个就算想要报复,也只会冲着官府去。报复无门之下,自然会依靠咱们,这摇钱树,就很稳了。” …… 中午时分。 左断手慢悠悠的转回自家院子。 就看到几个小伙伴都已经摆好了桌子,肉菜已经上案,正在等着自己一起。 他心中一暖,也不洗手,连忙坐下,等陈平挟着一块卤猪耳朵送入口中,才开始拿起筷子开动。 “今日曲子卖得可好?” 左断手这些天其实也看出来了,心里隐隐有了些担忧…… 唱曲这事本来是好的,只是挣点小钱。 没成想,这一不小心的,竟然把事儿做大了。 怪,只能怪这几首词曲太过出色,也传得太广。 说是名动兴庆府,那是有些夸张。 但是,对于爱好此道之人来说,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肯定,这事不能长久。单凭他们的身份,保不住。 那么,以高价抢先卖给翡翠楼,倒也不是坏事。 免得引来无数程老西这般人物…… “挺好的,欣怡姐姐倒是大方得紧,一首词曲还没学会,就已经给了三百两银。” 花脸儿笑嘻嘻的道,“别怪我全都拿去给七哥买药了啊,好吃的也没忘掉你们,快快用饭吧,下午还得去一趟。” “怎么会?七哥强大起来,才是如今当务之急。再说,这词这曲都是七哥弄出来的,我们几个都是沾了大便宜呢。” 左断手还没来得及说,小桌子已经笑呵呵的说道。 他也吃得满嘴流油。 这种生活,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尤其是在苦难过后……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哪里还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感恩? 左断手微微有些尴尬:“我不是这意思,是想说,那福源酒楼处,今日去了不少人。 有两个捕头,十余捕快……甚至,还有六扇门一位银章捕头也到场问了问情形,想来,这是同知大人那里出了点力气。” 说到这里,左断手停了咀嚼,脸色有些沉重:“好消息就是,捕快吴申和程老西之死,并没有怀疑到我们身上来,被当做意外事件处理了。 当然,也有坏消息……我四处打听了一下,还是有一部人私下议论着,说是这两人前脚得罪了咱们,后脚就出事了。不管是不是意外,肯定是与七色堂脱不了干系。” “所以,不但是七色堂被盯上了,我们也被盯上了。” “两人都掉粪坑淹死了吗?没有一人救回来?”花脸儿倒不担心什么盯上不盯上的,说着话干呕了一声,又忍不住想笑。 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程老西和一撮毛的恶形恶状,可是还历历在目。 她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听到对方掉粪坑淹死,只觉心下大快。 至于被人胡乱猜测,被人盯上。 倒也没什么。 这些日子,自从曲子火了之后,盯上他们的又何止数人,倒也有些习惯。 只不过,唱曲的活儿,真的不能干得太久了。 早晚得出事。 “程老西倒也罢了,他身体太过肥胖……一旦摔进粪坑,没有几人同时用力拉扯帮忙,一时半会也拉不上来。呛死在里面,很正常。 可那一撮毛吴申此人,看着就是身强体健,实力不弱。区区一个粪坑,又怎么可能难得住他,最多,就吃上几口,咯咯……” 花脸儿这下是真的吃不下饭了,笑得全身颤抖,连筷子也掉在地上。 连忙弯腰去捡。 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陈平,眼中倒是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许是因为这位吴捕快一时运气不好,脚抽筋了。” 陈平淡定的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只蹄膀啃了起来,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于是,几人全都明白了。 这肯定是七哥动了手脚。 一个正常人掉进水里,自然是可以爬出来的。 但如果是一个喝醉酒了,并且不能动弹、身体僵硬的人掉了进去,那自是十死无生。 偏偏,无论是谁,都找不到任何证据。 程老西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 花脸儿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某种急迫,表面上不说,却是把得来的三百两银,全都买了补药。 当她得知,陈平已经把七星步学会了,正在熟悉当中,喜滋滋的去了宝月堂。 单是[气血散]就买了五剂。 从这也能看出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就连陈平,也不得不感慨,对方的敏锐。 他也没多说什么,当晚就服用了两剂气血散,修习大半宿的拳脚。 把洗髓进程往前推了大大一步的同时,还用七星步法,又积累了三缕内气。 第二天一早,按原计划,几人仍然不会出门唱曲。 左断手要去城北打探一下消息。 花脸儿照常带着葵花兄弟两人去翡翠楼。 几人还没离开。 就有两人找上门来了。 一人身形瘦小,宛如孩童,看上去三十来岁,眉宇间却隐隐带着戾气。 另外一人,身形高挑,像是竹杆一样,佝偻着背,面色木然。 一双手却是黄中泛黑,散发出淡淡的腥甜味道…… 花脸儿几人闻着这气味,脑子就有点发晕。 “田七,常副香主吩咐,让我们兄弟寻你一起出趟任务。” 身形瘦小那人笑着说道:“真是羡慕田兄弟啊,这么快就接到考核任务了,只要做得好,很快就能拜入香堂,成为正式弟子。我兄弟两人可是多番波折才入得七色堂。” “不知是什么任务?” “就是接一趟货物,此事关碍董香主与赤字堂庄香主的大事,不好细说。不过,今次只在城内行事,一切顺利,也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矮瘦之人笑呵呵的说道。 陈平感觉到,这人笑起来的弧度,同样露出八颗牙,与那常三思竟然有点像。 第二十八章 未虑胜,先虑败 “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看到矮瘦汉子脸上的笑容,陈平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 “敝人唐三两,浑号铁鹞子。这位是追魂手吕喜,田兄弟此次任务过后,拜过香堂,就是同门兄弟。大家福祸与共,倒是不必见外了。” 唐三两指了指身边的高竹杆汉子,笑意盈盈的说道。 不得不说,如果忽略掉身形和长相的话,陈平几乎以为是常三思当面。 这位,竟然把那位常副香主的言谈举止学了个七成,甚至连那面上的狐狸笑,也不例外。 “失敬,失敬。” 陈平目光微微一凛,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左断手这些日子在外打探,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除了一些众所周知的大路消息,比如,如今是大离王朝,北周入侵,边关告急。 兴庆府上任知府染病告老,新任知府赴任,途经大河遇袭,如今生死未知。 靖海王单人独剑,出海迎战跨海夷人,与东夷剑豪“分海刀”决战海潮之上……阵斩敌酋,威名大盛。 沿海各州各府,全都弹冠相庆。 还有,最大的事件,就是三千北周奔狼骑,借道南下……追在逃亡流民身后,血腥杀戮,剑指陪都、兴庆一带……却被神秘高手一人一琴,阻挡在断魂峡谷,兵锋受阻。 至于玉京告急,被围三月,四处狼烟,反贼烽起,大离王朝摇摇欲坠这事,已经不是新闻。 皇城之中的事情,百姓听过就忘。但是,对于靖海王以及断魂谷神秘人,不论在朝在野,多数人是佩服的。 对于挣扎在求生线上的乞丐五人组,这些消息,却未免离得太远了些,反倒是对左断手所探听出来七色堂一些隐秘消息有些感兴趣。 也因此,对青字堂比较活跃的一些高手,就有所了解。 铁鹞子唐三两和追魂手吕喜两人,并不是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弟子。 至少,在青字香堂管辖的几条街道,这两位的名声,比起阎老大要强上许多。地位也要高上许多。 他们的名声之所以比较大,不单是因为实力要强不少。 最主要的原因,这两人是副香主常三思的亲信…… 听说是从孤儿开始,就被常三思收养教习着长大,是嫡系。 所以,他们的意见,基本上可以看做是那位狐狸副香主的意见。 这时无端端的就派下任务,定然是有着蹊跷…… “那就多劳二位关照了。” 陈平转头淡淡看了花脸儿、左断手一眼,又道:“既然是出任务,自然是要正式一点,穿着短褂总是有点不妥。两位稍等,待我换身衣服。” “田兄弟自便。” 陈平进了屋,取出青布长衣,穿在身上……倒不是真的换什么衣服。 他再讲究,也不会在此时多此一举,而是多做一点准备。 从床底下摸出手弩,调好弦,上好箭…… 五指穿针引钱,飞速把小巧弩机绑在左腕之上,这是以防万一。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对于所谓的“任务”,再怎么高估其中风险都不为过。 知人知面不知心。 按理来说,常三思不至于这么快就冲着自己下手,完全没必要。 但人与人的想法,并不相通……未虑胜,先虑败。以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这种观念已经深深的刻在陈平的骨子里。 凡事多准备一手,肯定是没错的。 “你们几人好好看家,我去去就回。” 再出来时,陈平已是长身玉立,青袍飘飘,好一派英俊公子气度。 唐三两和吕喜两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即使同为男人,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心道一个臭乞丐,弄成花楼镖客般模样。 莫非,他是把自己当成鸭子了,想要少奋斗许多年? 倒是花脸儿,眼神在陈平那宽大左袖上面扫过,心里有数,重重点了点头。 事前曾经约好,某一天,一旦需要动用小型连弩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生死关头。 他们几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好东西,立即赶往第二个据点…… 这里不能再住了。 宁愿估算错误,也不能存有侥幸心理。 花脸儿记得很牢。 至于眼前这事,到底是真任务,还是假任务,对方是试探?还是真的有心提携一把,想让他们拜入香堂?这些不重要。 …… 马车缓缓前行。 唐三两亲自在前赶车,吕喜就坐在陈平的身边。 看上去,几人就像是踏青一般,全无半点紧张感。 但陈平却能感应到。 这两人其实是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 神态看起来很舒缓,实际上,却早就调匀呼吸,筋骨微微崩紧,保持着一定的兴奋度。 ‘是准备随时动手的吗?到底是想要应对外来的危机,还是专门在防备着我?’ 陈平微微耷拉着眉头,并不多言,只是任由着对方两人把马车赶到一处大宅后面。 他其实很有一点事情想不明白。 常三思此人城府很深,实力也很是不弱,手下更是众多。他想要对付自己,无论是明攻还是暗袭,都不至于有什么顾忌才对。 根本就不需要绕着弯子行事。 这么分析的话,难不成真是任务? 或者说,是投名状? 之所以陈平不主动出手,不先下手为强,实在是他如今的实力处于飞速进步之中。 每过一天,就强大一些。 完全不必要与对手抢时间。 只要是混得下去,就继续蒙混过关,等到实力强横到一定程度,就以泰山压卵之势,直接把青字香堂碾碎…… 这批人做事凶残得很,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嚎泣。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陈平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到了。” 马车停下…… 吕青一个窜身就跃了出去,身上骨骼微微炸鸣,空气中又飘荡起一股甜香味。 陈平于是明白,这位练的是毒掌功夫,可能会擅长用药。 而且,练体方面的功夫也没有落下,应该是锻骨大成。 而唐三两却是老神在在的不出动,只是在车上等着。 估摸着实力地位,还在吕青之上…… 那么,可以把他当成易筋层次。 目光在唐三两那异于常人,宛如两扇翅膀的肩胛骨上扫了一眼,陈平就再不多瞧,心里已是有数。 ‘单凭这点实力,有些不够看啊。’ 他心里越发好奇了。 很快,吕青就从一处豪宅后院窜出,避过行人眼目,扛着一个长条大包窜上马车。 “走。” 唐三两也不招呼,直接赶着马车,由缓至急前行。 转过几条街道,前面更显脏破。 路上行人更是眼神麻木,多了许多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流民乞丐。 看着马车过来,这些人连忙躲开,生怕惹来了杀身之祸。 第二十九章 突施辣手 马车进了院子。 接下来,自然是卸货了。 “竟然是个女人?” 当那长条包裹,也就是团花绣被散开时…… 陈平看着马车里一个花枝招展,身形火辣的年轻女子,一时有些无语。 事情从头捋起…… 唐三两和吕喜两人,把这女人从先前的豪门大户弄走,大费周章转来转去,来到此处宅院,是为了交付给某人? 从这女人身上绫罗细纱、鬓角碧玉凤簪来看,身份还不低,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么,先前那户人家之中,肯定是有人配合。 很可能是丫环和婢仆身份,不知是不方便出面,还是另有用意? ‘控制小孩,绑架女人,欺压流民,这青字堂果然不干正事,也全无顾忌。’ 陈平眼神微微眯起,看着唐三两的目光都有些不对起来。 这家伙此时仍然笑呵呵的。 仿佛他不是在干坏事,而是在做好事。 “我就说吧,田七兄弟,这趟任务简单的很,完全没有什么危险。如今只需静候,等买家来接货就是。” “是吗?”陈平干笑一声,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这哪是危险不危险的事情? 是该不该这样做的事情。 “此女名唤张若雪,是城中豪商张百城家闺女,家中可是富有得很。艳名播于州郡,颇得名门侠少追捧。 张百城对他家宝贝女儿可是视若珍宝,从小百依百顺的,又请名师教导琴棋书画,整日里藏在深闺。 平日里似咱们这等人,想要见上这等美人一面,都是难于登天的。如今却是予取予求,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唐三两呼吸变得急促了些,看着绣被之上海棠高卧的女子,眼神狂热。 不声不响的吕青,更是直接行动了起来。 “趁着还有些时间,不如先乐呵乐呵,鹞子,你先还是我先?” 说着话,他伸出食指,放在张若雪的鼻端。 女子打了个喷嚏,悠悠醒转过来,看着眼前环境,还有恶形恶状的两人,当即大惊,想要尖叫出声。 不过,也不知那吕青使了什么手段,这女子放声大呼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妩媚。 叫起来仿佛是在撒娇一般,完全听不出什么惊恐之意。 “你,你们做什么?” 感觉到心中如火烧一般的热意,女子算是彻底慌了。 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有了些荒谬的想法。 “做什么?这还用问吗?今日是咱们田七兄弟入伙的好日子,不干一件大事,怎么对得起他如此才华气度。 张小姐,你只管享受就是,咱们兄弟虽然长得是坷碜了点,但田七兄弟却是俊秀得很,你也不算太过吃亏。” 说着话,吕青伸出黑黄色的大手,已是一把就撕开女子的衣服,露出一片雪…… “啊……” 女子眼泪水都流出来了,又惊又怒,窘迫难言。 偏偏浑身没有多少力气,站起来都费力。 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草。 你说话就说话,处处报我的名字做甚? 陈平突然笑了:“本来还想看看你们到底是弄什么花样,看看常三思那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算了,不玩了,到此为止,你们恶心到我了。” 唐三两和吕青猛然转过头来。 只觉眼前一花。 站在不远处的青衣人影突然就一分为二,劲风扑面。 呼吸都感觉不顺畅。 两人暴喝一声,同时出手。 吕青一双青黑色的手掌,猛然涨大。 一股腥甜劲风呼啸印出,眼中全是阴狠。 “好大的胆子。” 唐三两则是存了两分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双臂微展交错,从身前剪过。 两道刃光反射天光,森冷冰寒。 “啪、啪……” 两声闷响。 刚刚站直身体,印出青黑掌印的吕青。眨眼之间,双臂同时断成七八截,骨血倒溅。 一只手掌如同摸鱼般,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之上。 轰…… 此人吭都没吭一声,高瘦如竹杆的身体,倒飞数丈,重重撞在院墙之上,好一会才滑落下来。 他的胸骨已经彻底内陷,后背探出一个血红的掌印,印在院墙青砖之上。 却是被陈平一式青龙出水,直接打断手臂……力量透骨穿胸,直透后背。 他挣扎着站起,又倒下,嘴里不可置信的呜呜叫着,终于趴下不动。 一双眸子鼓得老大。 万万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小羊羔,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吊睛白额大虎。 他连自己拿手的十余种毒粉都没用出来,直接被打死。 而在另一边,唐三两情况好上许多。 他不像吕青那般恃毒掌功夫了得,又对陈平扑过来的威势所惊,心中存了警惕。 所以,并未硬拼…… 其双手短刃,交错飞舞,有如蝶影纷飞。 削、绕、旋、切……在身前组成一片风暴。 更是借力消力,双手柔软如绵,组成网罗。 想要锁死对手的强攻,反手再行杀人。 这时,再有什么计划也顾不得了,保命要紧。 想法是好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唐三两脑中心念百转,眼角余光看到身旁不远处的吕青如同稻草人一般倒撞出去,血雨纷飞的同时。自己双手一震,十指剧痛,已是断了五六根。 他眼皮急跳,心知不好。 这是对方的力量大到以倍数计算的情况,才会有此感觉。 一触之间,指断,刀碎。 刀片如飞蝗般激射…… 他的身体也已经提前一步后跃,双臂微展,腾身跃上院墙。 正要借力弹跳,跃出墙外。 却只觉双腿一软,用不上力。 平日里筋骨俱通,灵巧百变的身形,已然笨拙得像是一头老牛。 怎么也跳不起来,跃不出去。 他低头一看,就见到身上已经如同筛子一般,出现无数个血洞。 气力在飞快的消失之中,眼前也阵阵发黑。 “你,你早就,存心……” 唐三两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只是不明白。 对方既然有着这等强横本事,又如何会一直不表现出来,又怎会答应自己接取任务? 没道理啊。 若是提前就想着下杀手,又何必等到如今。 “也不算多早。”陈平收拳静立,风吹过青色长袍,衣衫猎猎,“只是突然不想陪你们玩了。我只是有点不解,为何,你们埋伏的高手,竟然没有出手相救?” 对两人所作所为感觉不顺眼一回事。 发现暗中埋伏高手,是另一回事。 突然出手,先除羽翼,再迎战强敌,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应对方法。 陈平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本身力量的成长。 这突然出手之下,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比自己估量的还要巨大…… 练髓之后,单臂一晃,要说少于两千斤,他是不肯信的。 啧啧…… 连精钢短刀,都打成了碎片。 而自己的双手毫发无损。 我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这是洗髓境界该有的实力吗? 陈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豪情…… 也许,或者,自己不必这般谨小慎微般的生存,可以张扬一点。 …… 求跟读,大家伙儿有空点开看到最新章,别养书啊。 追读不够的话,大浪淘沙打不过人家,可能连推荐都没有,上架的机会都不会有的,那就被迫夭折了。 求支援!跟着看,我尽量写紧凑点吧…… 这本准备写得很长很长。 给个机会呐。 第三十章 反咬一口 “大胆贼子,休得放肆,还不束手就缚?” 陈平刚刚收手,就听墙外传来一声大喝,有人跃上院墙,扑的一声,落地抽刀,指着院内。 此人身着黑衣红袄,与当初陈平见过的一撮毛吴申相似。 只不过,他的衣襟处,却是绣了金色柳丝,看起来更显华丽。 现如今,陈平已经不是刚刚过来,对此方世界一窍不通的时候。 他知道,这种绣了金纹的捕快服,其实就是捕头服装,以示区别其身份地位。 “这位捕头,贼子已然被杀,张小姐被我救了下来,幸好没有伤到她。” 陈平无比确定,冲进来这捕头,先前一直埋伏在左近…… 炼髓锻体,脱胎换骨之后,他全身都有了些变化。 不但是皮肤和毛孔变得十分敏锐,能感应到极细微的一些波动,头脑更是清明如水,像是排掉了一些污浊的、沉重的负担,五感大大增强。 身体本质的提升就是这样,根基强了,各方面都水涨船高。 刚刚进来不久,他就感应到不远处,微微有一股强大气血靠近……呼吸声压得很低,听得不算清晰。 但是,对方运功行进间,身体气血流淌加速,心脏怦怦跃动的声音,还是隐约可查。 尤其是在自己发动攻击的时候,突然就没有控制住,变得很是明显。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人也杀了。这捕头此时跳出来,也不知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如看看再说。 “汪捕头,是我啊。” 张大小姐一看人影,立即泪崩。 到来的捕快,她认识,曾经去过家里,当时是爹爹亲自招待的。 捕头这职位,身份不算高,但是,却基本上是地头蛇出身,又代表着官府,惯常与各色人等打交道。 有时上门打个秋风,也不太好得罪。 张家虽然豪富,却不会拒绝多上一分人脉,因此有过来往。 张若雪手软脚软的也跑不快,微微恐惧的看了陈平一眼,向着墙边蹭去,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这也可以理解。 一个养在深闺,平日里只是与人讨论一下诗词歌赋,弹弹琴,吹吹箫的千金小姐。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挑战她的神经了。 不但被人掳掠,看看贞节不保,接下来,又见到生死搏杀,血腥残酷。 此时没有晕过去,已经很不错。 “张小姐,你怎么?” 汪大石看了看院内的两具尸体,一人双手扭曲,骨茬参差,胸前塌陷,背部隆起,死得十分凄惨。 另一人身上如同蜂窝,出现数十个血洞,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这是,基本上一触即溃,彻底被打崩了,没有什么还手的机会。’ ‘更或许,已经还手了,但是没起到作用。’ 见到眼前这一幕,他瞳孔微缩,面上挤出憨厚笑容。 “那没事了,先前因为一桩公案,正从左近经过,就听到呼救声。 紧接着,又有打斗声出现,我就没忍住过来看看。 幸好多了一分心眼。否则,就不能救下贤侄女了。” “这位小兄弟,如今这是出了人命大案,又涉及到张家独女清誉,还是不得不请你跟着走上一趟。 有些事情,需要了解清楚。 你放心,若是错不在你,杀人之事,也没有什么大碍。 击杀歹徒,救了张小姐,反而有功。” 这人说话诚恳,面相老实,看起来就像一个田间老农,看起来就让人感觉沉稳心安。 并不怎么惹人讨厌。 陈平心中一动,却是眉头微皱。 这事不太好办。 自己的身份也经不起查。 主要是,先前那唐三两和吕喜死前,假模假式的,一直提着自己的名字。 再说,官字两个口。 真的跟这捕头回去,用屁一股想,也知道没啥好事。 ‘是缓兵之计吗,这是看到我的实力超出预料,另图他策?’ 还没等陈平说话,嘭的一声,又有人撞开大门,一个身形贴地两个腾跃,已经到了身前。 来人身着月白剑衫,剑眉星目,腰佩长剑,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模样,一脸英气勃勃。 “若雪,你没事吧,为兄得知你被歹人掳走,差点就没急死。紧赶慢赶的,好在没有来迟。” “姜子明,呜呜,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他们,他们……” 如果说,刚刚见到汪捕头时,张若雪还能控制几分情绪,崩紧心弦,小心翼翼的。 现在,就彻底松了一口气,像是有了依靠。 她一头扎进前来的年青公子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哭诉了两句之后,张若雪回过头来,眼神之中全是怨毒,指向陈平,“就是他。这贼子与那死去的两人是一伙的,先前我听得清楚。 他们还想对我行不轨之事。若非,若非汪捕头来得快,恐怕……” “呃……” 陈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救了你一命好不好,大姐? 你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 张若雪这话一出,不但是陈平脸色变了,汪捕头的脸色也跟着大变…… 姜子明反应更是激烈,猛然转头,目光凌厉如同刀子一般看向陈平。 他伸手扶了扶张若雪,脸色变得狰狞,拔剑在手。 煞气腾腾。 “我姜子明师从长空武馆,剑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留你全尸。” 陈平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连被绑的苦主,都指认自己,再长两张嘴也说清楚了。 难道,这才是那老狐狸常三思设下的计谋。 他竟然可算计人心到此等地步。 可他为何无端端的想要害了自己?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平突然就明白过来。 这里并不是现代社会了,并不用讲证据,也不讲什么人权…… 看不顺眼,那就杀了。 事情的真假如何?到底该不该杀,反而并不那么重要。 就如常三思。 也如这位张若雪小姐。 还有,这位满腔热血,一怒拔剑的姜子明。 “如果说,掳人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而且,还杀了两个贼子,救出了张小姐……” 陈平还是想要努力一下。 不明不白的生死拼斗,真的没什么意思。 “受死吧。” 可惜的是,姜子明并不这么想。 任凭陈平说得再多,他也不想听。 心上人差点受了玷污,让他眼睛都红了。 当下右脚重重踏地。 轰…… 地面砖石破碎裂开。 身体更像是被人用绳子扯着一般,突然箭一般射向陈平。 卷起一片尘土。 “铮!” 一声剑鸣起处,漫空星光点点。 第三十一章 我不信 “七星摇落,摇光……” 姜子明显然对自己所修剑法极为自豪,出手前还光明正大的念出招名,声如鹤唳,直贯耳膜。 同一时间。 随着那剑光大盛,陈平只觉眼前星星点点的出现七点剑花,直刺自己眉心、人中、咽喉,左右胸、小腹等各处要害…… 剑光落点飘忽,锋刃还未及体,已经彻骨生寒。 如针刺般的锐痛,反应在心灵之中。 这种感觉并非错觉。 陈平知道,对方剑招精妙,倒也还罢了……关键是,这剑上好像有着莫名能量附着。 赤手空拳硬挡的话,很可能要吃亏。 ‘这应该就是走的内修之道的路子,与我气血武道有点不同了。身体不见得很强,杀伤力一点也不弱。’ 脑海心念电转,陈平早在剑光暴起之时,一步斜斜踏出…… 游身八卦掌最是擅长走圈圈。 危机还没到,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反应。 一式“穿花绕树”,身体与地面呈三十度角,将倾未倾,向前疾跑。 只是两步踏出,已经脱出星光般剑锋笼罩圈,人影微晃,到了张若雪身前。 “喝……” 一拳裹挟风雷,当头打到。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攻敌之所必救。 …… 劲风狂袭,张若雪已是花容惨淡,发丝向后飘飞。 陈平眼神平静漠然,似乎眼前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株树,一块石头。 拳势落下,筋骨齐鸣。 只要击中,张若雪势必头颅炸开,十死无生。 “尔敢。” 牛逼轰轰的姜子明的确有着值得自傲的本事。 他一剑落空之后,身形并未落地,只是足尖一点,旋空半转,身形倒折回来…… 剑尖如玄鸟划沙,划出一道极其优美的轨迹,挡在张若雪的面前。 手腕微振,剑上炸开一道光晕,如大日初升。 [七星摇落,开阳。] 这一式寓攻于守,算计精妙。 心想,如果对手一意孤行,想要伤人,那自然就是把手臂送到剑锋之上,徒寻死路。 正常人万万不可能为了伤人,而断了自身一臂。錵婲尐哾網 他一进一退,来去如电,快捷非常。 由攻转防,不见丝毫勉强。 内修武道就是这样,丹田一口气具足,腾跃变幻,莫不如意。 再加上剑锋挟裹内气,断金斩铁,不在话下。 这也是姜子明信心所在。 他算是看出来了。 对方身上血气健旺,气机却是不太通畅。 不但不懂轻功,出手之时,也是硬打硬撞,失之灵幻精妙。 比招数,比应变。 优势在我。 更何况,姜子明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帮手。 刚刚进来之时,他已经看到,那位兴庆府的执事捕头,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却已悄悄然变了颜色。 汪大石捕头,姜子明自然是认得的。 而且还打过数次交道。 其人品行如何,暂且不说。 身为衙门里几位能办事的得力捕头之一,实力很不错。除了一套“滚石刀法”之外,比刀法更出名的,还是“大摔碑手”。 一掌摔出,能开碑碎石,威势难当。 他成名一战,是一掌打碎了长宁黄家门前一人多高的石头狮子。 并亲手把黄家血脉全部拿下。 而当时的黄家,就是他的岳家。 从此,汪大石也搏得一个“不恂私情,铁手刚骨”的美名。 每次下定决心出手杀人之时,他的手掌就会变得漆黑一片,青筋暴突,宛如蒲扇。 体魄也是强横硬实,普通刀剑难伤。 意料之中的,姜子明剑尖刚刚绽开耀阳,一个黑衣红袄身影,突然动了。 动如雷霆。 脊背起伏着,就到了近前,一掌打出,空气炸鸣如雷。 噗…… 闷响入耳。 姜子明面上已是露出了丝丝笑意,长长松了口气。 同时面对两位,同样是养气、洗髓境界的强手攻击……就算对手有再多的把戏,也难以逃得生天。 更何况,汪一石捕头,惯会利用憨厚老实的外相进行欺骗,突施冷箭。 这一掌受实,对方不死也得重伤。 接下来。 还不是只能乖乖受死。 …… 掌印打实,印在陈平的后心之上。 青色粗布衣衫化为寸蝶飞舞,力量穿透、震荡…… 陈平背后的肌肉筋骨,在一瞬间,就如河面一般,泛起阵阵波纹。 向着四面八方晕散开来。 他既没有惨叫出声,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声应敌。而是跟着姜子明一起,嘴角同样露出浅笑。 嗖…… 袖中黑光一闪。 姜子明剑势轮转,咻咻啸叫还响在耳边,身体已经僵住。 他的眉心出现半支锋锐黑铁弩箭,直贯入脑。 血水四溅。 “你……” 姜子明一句话没说完,翻着白眼仰天就倒。 ‘看来,无论是内气修练,还是气血武道,都有着各自的优点与缺点。 气血武道就是身体强横,体力悠长,能扛能打。 而内修武道,却是攻击极强,灵幻多变。但是,防御不太行,体魄弱了点。就连一根弩箭,也受不起。’ 陈平背后受了一掌,一口鲜血直翻到嗓子眼,又强行吞了下去,脑子里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他并没有猜错。 自己进入洗髓境界之后,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分筋骨,都变得强横无匹。 受力应激而发,随时卸力化力。 就算是身后的汪捕头掌力再强,也不过算是洗髓境界而已。 硬受一掌,还远远伤不到自身根本。 弩箭射出之后,陈平看也不看姜子明的死相,后背微收,一缩一放,双肩内含,重重倒撞出去。 [老熊靠树] 他可没有白白挨打不还手的爱好。 刚刚不闪不避,以背接掌,半是想要试验一下自己如今的力量和体魄,看看与同境界的气血武道修行者相比,到底强弱如何? 另一半的原因,当然是以身为饵…… 引蛇出洞的同时,再放松对面剑法极其精妙的长风武馆弟子心情,让对方警惕下降,再暗箭射杀。 从姜子明出剑开始。 陈平已经本能性的定下计策…… 先是围魏救赵,再是引蛇出洞。 到最后暗度陈仓,攻其不备,速杀一人。 再回过头,好好收拾这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捕头。 这叫。 “反客为主。” 一式老熊靠树,重重撞在汪一石的右掌之上。 骨骼呻……吟,发出咔嚓细响。 在汪捕头的感受中,自己一掌落下,就像是打在钢板上,又像是打在水浪中。 触手所及,既如同钢铁般坚硬,又有流水般柔软。 以致于一掌震落,差点就错伤了手腕腕骨。 完全没有摧枯拉朽的感觉。 正当他心内大叫不妙,想要抽身后撤时,姜子明已是溅血翻倒,对方后背突然以泰山倒覆的姿态轰然碾压过来。 他来不及抽刀斩击。 只是左手加力,狂吼一声,脸上青筋根根凸出,双掌交错,一腿后踏,前弓后箭。 地面石板泥土炸碎成粉…… 此时退是退不得了。 对方力量渲泄,狂猛难当。 自己只要手腕一软,这只练了数十年大摔碑手的右掌,肯定会直接废掉。 只能左手助力,双掌叠加,从骨髓处二次发力。 筋骨齐动,向前猛推。 嘴里不忘大叫:“且慢,汪某并无恶意。” “我知道啊,你没有恶意,只是有杀意而已。” 陈平全身气血蒸腾,精气冲顶,聚力后背,化为精钢城墙。 约莫三四千斤的力量,瞬间爆发…… “喀啦啦。” 耳中只听到一连串的爆竹炸开声响。 背后一空。 他才缓缓转身过来。 就见到。 这位这位憨厚无害的汪捕头,此时已经没有了那标志性的老实笑容。 此时面色凄厉如鬼,双手弯曲断折,嘴里狂喷鲜血。 疯狂咳着。 更有黑色碎块随着血液涌出。 竟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怎么想的,跟我比力气?明明看到我打死那两人的时候,连骨头都打得稀碎。” “我……你敢杀官差,逃不了的。” 汪捕头虽然败了,却仍然不服气。 他觉得,刚刚自己是上当了。完全没想过对方力量如此强横,体魄坚固之极,更是已然炼髓,得了拳法震荡真意。 若是早知如此,以长刀相助,从旁夹击即可。 这样一来,姜子明也不会死得那么冤枉,这一战结局如何,尤未可知。 “我就从来没想过要逃。” 陈平哧笑道。 他这时哪还不清楚,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对方也是必然会针对自己。 其中到底有何隐秘,并不需要问得太清楚。 只要知道,这是敌人就够了。 他捡起地上姜子明掉落的青钢长剑,反手一剑就刺入汪捕头的喉咙,把对方最后的说辞彻底堵死。 再转过身来,看向张若雪。 这位千金小姐,此时已抖如筛糠,满脸布满泪水。 恐惧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 后悔如同毒蛇一般,疯狂噬咬。 本以为,身为长风武馆亲传三弟子的姜一明,想要杀得此人,只是手到擒来。 更别说还有名声很大的汪捕头也在此处,对方应该不能反抗才是。 却没想到…… “田,田公子,我,我先前不是故意的,并没有想害你的意思。”张若雪牙齿打磕,“你你你你……你放心,我,小女子定然不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说着话,她还努力的露出妩媚笑容,把先前被撕开的衣襟,悄悄的蹭开了些许。 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该怎么保命。 “我不信。” 陈平温和一笑,一剑刺入她的心脏。 …… 又改名了。 《光阴之主!》 昨天改了名,大家普遍都说还不如不改。果然,改完之后,点进来看书的人更少,于是,就叫这名了。 最后版本,大家觉得好吗? 第三十二章 炼体炼气,两条道路 “不是我酷爱杀人放火、辣手摧花 是因为,这个世界,很容易把人逼成了鬼。” 陈平叹了一口气。 就他这段时间看到的、听到的以及经历过的事情来看。身为弱者,想要生存下去,的确是太难太难。 “朝不保夕”这个词,并不仅仅是一种形容。 而是真实。 自己有了一点实力,有时心中窃喜之时,也会豪情满怀,想要做点什么,改变一点什么。 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 他连自己,连身边人都不一定能保护得了…… 还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 还是洗洗睡了,来得正经。 张若雪此人,被人盯上,在家上掳来,说起来有些无辜。 但她身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半生富养,养成了任意妄为的性子。 因为家庭关系,更是习惯了生意人的权衡利弊,有些想法,在潜移默化之下,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当陈平突然发难,把唐三两和吕喜两人生生打死,救下她的时候,估计她心中是存在一些感激的。 这一点,陈平绝不会看错。 有获救的喜悦,当然还有一丝担忧和惊惧。 惊惧可以理解。 毕竟有人在眼前杀了人,手段酷烈,真见着了,正常人都会害怕。 担忧就更好理解了。 她被“追魂手”吕喜那个猥琐的家伙,撕开衣服,任意玩弄了一小会……不但反抗不了,竟然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如此就有些不堪了。 虽然是被吕喜用了奇奇怪怪的药物,也算是勾动了她内心的本性。 这一点,瞒不过人。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一幕情景,偏偏还落到他人的眼里。 而且,还活着。 这也正是她见到汪捕头和姜子明过来,心中大定的同时,立即反咬一口的原因所在。 “理解,我都理解,但就是不能原谅。” 陈平视线在张若雪那张微微扭曲的娇美面容上看了看,目光一闪,面容重新恢复了平静淡漠。 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是第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张若雪到了最后关头,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不会把今日的情况讲出去,但以她的心性判断,这肯定就是虚言逛骗。 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的。 所以,此人不得不杀。 陈平可不想因为一时心软,导致自身陷入无穷麻烦之中。 从此终日逃亡,见不得光。 他可没忘记,现如今,相对官府和豪门、武馆来说,自己还很弱小。 汪捕头虽然喜欢装成憨厚老实的样子糊弄人,最后那句话,却没有骗人。 ‘杀了官差的罪名,我现在根本就担不起。’ 至于姜子明其人,双方生死搏杀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杀掉他。 也没么好说的。 长风武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以后倒是要关注一下。 ‘我从不相信,事情能够永远的瞒下去。能撑一段时间,让我成长起来,就已足够。’ 脑海春秋蚕闪烁了一会,属性面板就有了变化。 由此,陈平知道,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现在就是收获的季节。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huαんua33 [根骨:5(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4(破境)] [福缘:4(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入门)] [炼体:二阶(洗髓)37%] [炼气:二阶(养气)1%] ‘劫数有大小,福缘有多寡。从属性面板可以看得出来,今日这一劫,还是挺难应付的。 劫运点涨了4点之多,比阎老大那次,还多了两点。 的确,当初面对阎老大之时,他虽然身体孱弱,但有心算无心,还真没太多危险。 就算是第一次偷袭未能杀死,还有左断手一同联手对敌。 拼个你死我活,不算太难……’ ‘至于夜袭张大胡子那一战,就完全没危险了。 真正的劫数,从我决定先下手为强,又摸到他的住处发动攻击,其实已然渡过。’ ‘而这一次,面对姜子明极其精妙的内修剑法,以及汪捕头的老辣攻击……如果不是多处设计,以身为饵,并且巧妙利用对手的心理,各个击破的话,还真有些危险。’ 就算不死在这里,也得脱层皮,能重伤逃离都算不错。 侥幸的是,终于还是我赢了。 陈平目光落在姜子明身上,摇头失笑。 这家伙厉害是很厉害了,战斗经验却好像不是很多。 至少,心思不太沉静…… 生死交锋之时,还有闲心想女人。 杂念太多,死得当然不冤。 而那汪捕头,却是无关战斗了。 不论是出手时机,还是决断进退,都很值得称道。 若果他遇到的不是陈平,而是换了一个人。身在“洗髓”境界之时,没有这种强大得不太正常的体魄和怪力,他可能就会得逞了。 只能说,时也命也。 命苦不能怨政府。 人生总是充满着意外。 拼力气,竟然拼输了……败得干脆,全无二话,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饶是如此,陈平还是内腑受到震荡,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伤势不算重,并不影响战力,但终归是来到这世界之后,第一次受伤。 单凭这点,汪大石捕头,死了也该引以为傲。 以这些人的战力,劫数相当难渡,一次性给了4点劫运、2点福缘,就不足为奇。 …… 看过劫运点和福缘点。 在重新激活的“溯源夺运”天赋上面停了停,陈平目光落在属性栏新出现的[炼体]和[炼气]之上。 结合这段时间对于外界情况的了解。 他大致明白了。 自身实力所处层次。 炼体方面,第一阶段,自然是“外练筋骨皮”。 寻常人努力打熬身体,抻筋拔骨,熟悉拳法。 只要练习得法,不要伤到自己。 自然而然,就能达成“易筋”成就…… 全身筋膜连成一片,力量大增,体魄强横。在江湖不入流武者之中,就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各帮各派之中,这种层次可以当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手下管着一些人。 在官府和军中,也算是悍卒小将,数量不多…… 至于炼气方面。 陈平听花脸儿说起江湖事的时候,就听说炼气的第一步,是培元。 培育身体元气,强身健体,生出气感来。 这一步,其实也很花时间…… 并且,与气血武道比起来,前期不太能打,多数“养在深闺”,算是打基础。 真正的名门大派传承,倒也有办法加快修行速度。一般由师父手把手的引领,播下气机种子……比炼体气血武道,要走得轻松顺遂。 没有打熬筋骨那么痛苦,门槛则更高一些。 只能说,有得有失。 贫苦人家早早的就要为生活奔波,打个头破血流,争活命机会,自然不会选择炼气。 九成九走的还是气血武道的路子。 不管所学法门是否粗浅,锻练身体总没错。 练不死就行。 当然,贫寒人家子弟,没有背景,就是想要炼气,也做不到。 想拜入武馆或者门派,也没那个银子。 芸芸江湖,天下之大,练武之人,极大多数就卡在第一阶段。 真正到了第二阶段,才算是真正跨入武道大门。 第三十三章 故布疑阵,剑锋所指 气血炼体第一阶,各门各派,各家武馆,以及帮会和军伍之中,都有流传。 因为,炼体这东西,只要吃得够好,营养足够,瞎练之下,总能练出一些成就。 是典型的易学难精。 前期还是很多人能够修练有成的。 到了第二阶段,就很艰难。 不说敝帚自珍的问题,单单是修练资源,就变得珍贵起来。 需要各种陈年老药补足气血,治疗伤损。又要长年累月磨练气血和武艺……每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 更何况,到了这个境界,开始就有人把持功法,把一些精妙传承关窍隐藏起来,视为传家之宝。 一般人也很难得到。 即算是找到了路子,没有大笔银子开道,也是行不通。 人家脑子坏掉,才会无私传授。 教会徒弟打死师父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着。 一点也不新鲜。 所以,功法也是个问题。 不加入一些大势力,基本上学不到足够高深的知识。 就算学到了高深的知识,也不算完事。 还得忍受着龟爬般的速度,洗髓脱胎、强五脏、三次换血,逆返先天。 从而聚血丹,称宗师,算是进了三阶炼体。 这还是气血武道。 …… 炼气方面,就更加艰难了。 这门知识,一般人都没资格去学,也学不会。 没有师父指导的情况下,偶尔得到一点机缘,学到残缺秘谱。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走火入魔,直接经脉破碎而死。 与气血武道不一样的是,没传承,没教导的普通人,根本就入不了门。 这种修行路,就是典型的,入门难,出成绩较容易的类型。 再到后期,能否摸到上限,达到巅峰?与努不努力关系倒不是很大,比较吃天赋。 这条道路的第二步,就是养出丹田成湖海……行气通脉。通十二正经,破奇经八脉,捅开任督天地之门…… 目标三阶,直至逆返先天,成就真气,号称宗师。 难不难? 很难。 …… 据花脸儿说,就算是冲进宗师境界,连地榜前三十的边都没摸到。 更别说,地榜上面还有天榜。 天榜上面指不定,还会隐藏着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 因为,榜单不是按境界排名,而是按战绩来排,每月十五,公布榜单。 若有人隐退江湖,消失于人前。三十年不出手,则自动下榜。 这一点,花脸儿就没多说了。 可能是因为她年纪不大,家中长辈不想小家伙好高鹜远……一些高深的东西,并没告诉她。 也可能是觉得这些消息,离自己几个乞丐级人物,实在是太远。 说了也没意义。 除了修练境界,还有各种奇功绝艺的高下之分,这关系到战力强弱,不太好区分。 只能说,一入江湖岁月催……随时保证谨慎小心就对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代高手就死在无名小辈手中。 闹出了阴沟里翻船的大笑话。 “我这二阶武道刚刚起了个头,这才哪到哪?” 看着春秋蚕属性面板上[炼体]和[炼气]进度,陈平沉默了一小会,才哑然失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鲁先生所言甚是。 …… ‘劫运点有了4点,倒是可以提升[七星步]的层次,加快养气速度,能多多积累丹田内气。 并且,步法突破境界之后,战斗起来,速度更快,变幻更多,也不是没用。’ 这样想着,陈平无奈摇了摇头。 也是不得已。 他的[游身八卦掌]此时已然练到圆满,这门功法很好用,从前世一直伴随,花费无数年苦修。 也替自己解决了许多敌人。 先前能破得劫数,战胜姜一明和汪捕头,也多亏了练到本能演化、应激而变的拳法境界。 可是,前行无路了啊。 后世传说中,那些历史留名的武术大师们,练到最厉害的,估计就是自己如今的这个层次。 也没见谁能练到增进寿元,强脏换血,重返青春的。 ‘那么,想要沿着气血武道,继续走下去……功法的事情,是刻不容缓了。’ 想到这里,陈平又在脑海深处,那两个淡淡透明光球上面看了眼。 这是斩杀姜一明和汪捕头时,获得的光点。 也许是标记。 ‘到底选择谁,进行机缘夺取呢?’ 其实根本就不用选。 姜一明的机缘光球,很明显的比汪捕头要亮上不少。 价值肯定要高一些。 至于唐三两和吕喜,也不知道春秋蚕是嫌弃他两还是什么,连光球都没收获一个。 无论是劫运点提升功法,还是激活“溯源夺运”,都要花费时间,还需适应和修练,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 时间也来不及。 陈平匆匆看过之后,就飞速走到唐三两身边。 他记得,这位身材矮小跟个小孩似的家伙,一身鸡零狗碎带得很多。 他有暗器。 先前自己突然发难,对方不是没想出手,而是没机会出手。 跃到墙头上时,唐三两身上已被破碎刀片射成了麻子……其右手仍然摸到了腰间革囊之中,直至咽气,也没有拿出来。 拉开革囊,陈平就看到一些透骨钉、飞刀、袖箭,还有抹了毒的细针等等。 心想,这家伙倒是准备得很齐全,不愧是行走江湖惯了的。 他捡起袖箭和长柄飞刀、透骨钉。 先是拔出姜一明眉心的弩箭,换了一支袖箭射了进去。 伤口大小刚刚好,也看不出太多区别。 又把长柄飞刀扔进张若雪的胸口…… 再用透骨钉成品字形打在汪捕头的身上,最后甩了一柄飞刀在他候间。 想了想。 陈平又在“追魂手”吕青身上摸了摸。 摸出一些刺鼻呛人的黑色毒粉,向着空气中洒了几把,沾到姜一明几人的身上…… 好好的处理一番现场,并在唐三两和吕喜身上,拿剑刺了几剑……陈平才拿着搜出来的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数十两碎银,转身就走。 银票是在姜玉明身上搜出来的,这人还是挺有钱的。随身就带着大额金钱,腰间挂着明黄暖玉,家境想必很是不俗。 可惜的是,有些东西,太过显眼,不太好动。 比如,姜一明的腰间黄玉,张若雪的碧玉簪子……陈平连碰都没碰一下。 包括那镶着字迹的精钢宝剑,陈平也都没有拿走。 一番布置之下,回首看了一眼,脑海之中进行案情重演。 这既是刀伤、剑伤,还有暗器伤的,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事情是这样子的。 几个恶徒掳掠张家独女,欲行不轨。 捕头汪大石、名门子弟姜子明仗义相救,紧追而来。 双方发生冲突…… 接下来,就看前来查案的捕头,是不是眼力高深,实力强大了? 陈平倒是希望。 来的人越强越好,眼神越厉害越好。 推理越强越好。 如此,也不枉自家一番布置。 ‘我就不信了,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七色堂还能一点事都没有。’ 陈平出了院子,拿袖遮面,一溜烟跑到街上,怒吼一声:“长风武馆,欺我七色堂无人否?异日再来见个高下。” 声震长街…… 行人皆惊,一时慌乱起来,齐唰唰转头望去。就见到一道人影嗖的一声,钻入巷子之中,消失不见。 很快,就有人好奇过来。 进入院中。 惊呼声响起。 …… 陈平穿过几条巷子,又变得一蹶一拐。 他披散着头发,依着左断手描述的路径,直往双桥街海棠院而去。 常三思就住在那里。 ‘如今,唯一的破绽,就是常三思。 他知道我的行踪。’ 第三十四章 抽丝剥茧,锁定真凶 随着陈平离开。 街道众人被惊动。 终于,有人发现了小院里的凶杀事件。 立即有人报官。 更有人认出了几位死者身份,顿时,就如捅了马蜂窝。 过不多久,清寂孤冷的破败小院之前,已是车马喧喧。 衙门捕快到了,长风武馆馆主“七星落长空”高岳到了,隆昌商号的张世荣也到了。 “雪儿,我可怜的雪儿。” 张世荣趴在自家宝贝女儿的尸身之上,哭得老泪纵横。 他年近花甲,须发花白,面容清瘦,看起来不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反而像是满腹诗书的老儒生。 此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跟寻常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四十多岁的时候,张世荣才生出这么女儿,自然是捧着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平日里当做心肝一般的疼爱。 当他听说女儿被掳的消息之后,倒也没有乱了方寸,认为贼人多数是为了钱财,事情还可挽回。 还没等他调齐府内护卫,再请高人援救。 就听到女儿已经身死的消息。 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只要为小女报得此仇,我张家愿出三千两黄金。” 哭了一会,张世荣强抑悲痛,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出手之人不止[铁鹞子]唐三两和[追魂手]吕青两人,其中另有高手。他们两人也没那本事,杀得了小徒和汪捕头。” 与张世荣神情截然不同的是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中年人。 眉间有着深深的皱纹,长脸刚硬如同刀削,背上负着长剑,腰杆挺得笔直。 此人正是高岳,一派高手气度。 只是一眼扫过,就判断出当时情景。 他面上神情微带冷漠,似乎对自家徒弟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并不算太过在意。 但只有细心的人,才能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深深痛惜。 姜腾身为长空武馆三弟子,从八岁开始拜师学艺,十年过去,艺业有成。正准备打下一番名声,却没料到,就这么死了。 “放心吧,世荣兄,他们不会白死。” 说完这句,高岳不再多言,只是转过眼看向旁边两个捕头。 左边一人正在细细查探地上足印,以及血迹溅射的方向。一双柳叶细眉紧紧皱起,眼中全是化不开的疑惑。 此人名唤卓云飞,是道门混元剑派嫡传弟子,身为混元七剑之一,不去闯荡江湖,反而加入了六扇门。 按他的话说,自己是历练红尘,磨练心性,并不是为了金银和权力。 此人长相奇异,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娇美。 细眉凤目,面容清秀柔和…… 但他并不是女人,而是男生女相。 往日里,就算是衙门同僚,都难免暗地里多说一些闲话,颇有龌龊心思。 这让他很有些恼火。 很少交朋结友。 感应到高岳的目光,卓云飞抬头苦笑,“师叔,目前能看出的,只知道这第三位凶手,力量强横,体魄惊人,精擅一手暗器功夫。还有,身法应该也不错。 从现场交战痕迹来看,此人修为境界并不算太过高明,最多与姜师弟相仿,以至于不能正面迎战,反而迂回转进。 不过,能在如此不利形势之下,在汪捕头和姜师弟的联手攻击之下,反杀成功,其人心计堪称恐怖。” 他是想到了一人,却认为不太可能。 只要那家伙没有失心疯,就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掳掠张家千金的事情,他还敢做一做。因为,张家虽然豪富,家里养着的护卫,却也算不得十分厉害。 商人只是商人而已。 但若说对方胆敢杀死兴庆府捕头,还敢杀死长风武馆的亲传弟子,那就是脑子真的进了大水。 高岳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本山近年出了几位了不得的后辈……听说师侄修习的是太阴心经,最是能够感应气机,不知,能否追踪到凶手的下落?” 他因为一桩公案,壮年下山,另辟基业…… 在兴庆府繁华之地,开设了一家武馆,办得好不兴盛,在江湖上也算是很有名气。 因为出身的原因。 对这位同门师侄倒是更高看几分,清楚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外相之下,其实有着独到本事。 “问题是……此人出手凶狠,心计和武功非同小可,按理来说,气机应是十分强横。 但是,我却没有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气机泄露,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卓云飞疑惑就在这里了。 “牵丝戏。” 旁边一个身形圆滚滚的捕头拍了拍脑门,满脸恍然大悟。 “应该就是牵丝戏了,此功藏阴聚阳,气如牵丝,敛息潜形,偏又最是擅长磨炼体魄五脏…… 我就说嘛,既然唐三两和吕青在此,那么,他们身后的常三思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那老梆子最攻心计,平日里遮遮掩掩的,似乎实力不算太高。 但我还记得,当初他刚来兴庆府那会的事迹……他拿手功夫,正是牵丝戏。” 这捕头身形矮胖,满面笑眯眯的,长得像弥勒似的,是兴庆府三大捕头之首,[滚地龙]陶方。 这个外号,一是形容他的身材,很是圆滚; 二就是说的他的拿手本事了。 陶方精擅一套[地斩刀],把一套江湖三流武学,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十分难缠。 由于功法的原因,平日里恨不得走起路来,都是滚来滚去的。 性格也是极好,基本上不得罪人。 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捕头之首。 还有,他这名头,之所以被叫响,是指他遇到高手了,就连滚带爬,逃得飞快…… 兴庆府知府都过了三任,他这个捕头还当得稳稳当当。 可想而知,这滚地功夫有多厉害。 “常三思有这么强?” 高岳眼神微厉,一丝杀机不经意间弥漫,让人心中发冷。 “我也不知他有多强……八年过去了,他基本上没在人前出过手。 只是,八年前,他曾经拦住一辆冲出城门的马车,救了一众流民。 当时双马奔腾,他一只手就拦住了。袖底飞针如雨,毙杀慌不择路的黑风山三位当家。 因此,被七色堂收罗麾下,直至如今…… 此事发生之后,常三思[一臂挽双马,掌中藏剑,剑底飞针]的美名,还传扬过一阵子,此人深懂蹈晦之道,非易与之辈。 当然,若是高馆主亲自动手,自是手到擒来,杀之如屠鸡狗。” “那还等什么? 事不宜迟,不管此事是否他所做下。擒下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高岳冷然道。 第三十五章 功亏一篑,险死还生 七色堂这个组织,近些年来,做事越来越有些过份了。 与早年间创立之时,四处救助平民百姓、杀贼人、扶孤寡的行事方式再不相类。 名声败坏之后,官府也不是没想过对他们下手,可却发现,对方已然势大。 手下七个堂口加起来,势力遍及兴庆府各县各乡,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手下。 此时再想对付他们。 就如同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单单不说别的,若是逼得急了,有人振臂一呼,很可能会掀起一场小型叛乱。 到时候,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过,如高岳所言,只是针对于堂口一个中层头目,倒也没甚妨碍。 更何况,师出有名。 …… 到了双桥街。 海棠院很好找。 街道尽头,一片花树连绵的大宅,看起来与四周的低矮平房,有些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这就是一个讽刺。 明明青字堂是出身于流民乞丐之中,手下也多为苦哈哈,都是吃不饱饭的百姓。 可是,青字堂香主和副香主等人,却是住着豪宅,赏赏花,看看月,过着奢侈生活…… 此时天气回暖,南方的海棠花树开得更早一些,有些树上已经结出了花骨朵儿。 陈平远远看着,一点点极淡的清香随风传来,心神一振。 到了这里,陈平更加谨慎。 身形歪斜着,脚下一蹶一拐,缓缓靠近院落。 就像街道上面随处可见的乞丐。 闪身进入小巷,伸手一搭,身体轻盈跃入院墙。 陈平还没想好,是不是擒个下人,问询常三思的下落……鼻子微微耸动,就闻到饭菜香味和陈年佳酿的醇香。 看看天色,此时已近午时。 ‘也不用多问了,循着这酒菜香味找去就行……’ 陈平眼神一动,借着树身廊柱,脚下无声,快速靠近。 他曾听左断手说过,常三思平日里的生活,颇为讲究。 奉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养生至理。 鼻中闻到的酒菜香味极浓,令人食指大开,一般人根本就吃不起…… 很可能,他就在那里。 只是窜出百十步距离。 陈平轻咦一声。 竟然看到,左断手。 ‘他竟然也进了院子,不是说在外围打探清楚消息,然后直接去城北等着?’ 左断手不但深入了青字堂的大院,而且,还在杀人。 他神情冰冷,身形微微低伏着,手中黑铁短刺滴着鲜血,如同一匹雪地里独行的饿狼。 双眼嗜血,眼珠通红。 嗤…… 他身形一扑,舒展开来…… 手中短刺向前一刺,从背后刺死一个青衣持刀壮汉。 脚下不停,往前踉跄半步,短刺微抬,在另一个青衣壮汉刚要张嘴大呼的同时,刺穿了对方的咽喉,斜斜入脑。 ‘他想做什么?竟然如此冲动?’ 陈平心中暗叫糟糕。 左断手的出手的确是快捷凶厉,一般人看着,几乎连短刺出手的影子都看不见。 虽然他的体魄不见得很强,气血也不见得很旺盛。 但却另辟蹊径,把一式刺剑,练到惊心动魄的程度。 似乎把生命和灵魂,全部融入一刺当中…… 在陈平看来,对方这一刺,虽然现在还有些稚嫩,各方面都稍显不足。 但如果一直这么走下去,再把身体练得强横起来,最后很可能变成一柄极其凶厉的杀剑。 独臂仿佛不再是他的软肋,反而变成了优势。 ‘不过,也太小看七色堂了。’ 在左断手连杀两人,还要前冲之时,陈平心中已经感觉到不妙。 丹田处辛苦积攒而来的几缕内气灌输到双腿之上,全身气血瞬间如同火焰焚烧起来。 右腿肉眼可见的涨大,身体变得轻灵。 陈平脚下一动,化为离弦劲箭……嗖的一声,就到了左断手身后。 伸手拖住他的后领,尾指按压颈椎,让这莽小子身体僵了一僵。 同时,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就往来路奔去。 衣衫破风,呼呼巨响。 这时越快离开越好,顾不得遮掩身形。 ‘打草惊了蛇,再想杀常三思是不可能了。’ 陈平如今感应力极其敏锐。 早就感应到了那杯盘响处,两道强盛至极的澎湃气机。 那不是常三思,比起常三思的气息,还要强盛许多许多倍。 一人热意如火,一人冷如寒冰。 在左断手出手杀人的当口,这两股气机猛然一涨,迸发杀机。 这也是陈平立即放弃原计划,救人转身就走的原因。 “是谁?” 厅内一声金属摩擦般的冷酷声音传入耳中。 一点金光呜呜啸叫着,如流星锤般,破风袭来。 陈平身形虽然快捷,那道金光却是更快。 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后发而先至,直击背心…… 他心脏狂跳,脑海中警惕之意大起。 百忙之中,斜斜反转身体,一掌拍落。 “嘭……” 陈平全身剧震,左手五指微微后缩,掌心酸麻。 身体也被这股震荡力道,震得微微酸软了半秒。 同时,丹田之中最后一缕内气用光,身形再次加速。 呼…… 跃过院墙,穿过小巷。 左绕右绕,没入人流之中。 过了好一会,陈平才停下身体。 躲在一片民房的阴影处,把左断手放下。 抬起手掌一看。 就发现,一个极其精美小巧的金色酒杯,已经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手掌手骨之中,血水淌出。 到了此时,他的左手手臂仍然有着一丝酸麻。 想必是筋骨也被酒杯上面狂猛力道震伤。 “只是用不算太过坚硬的酒杯,隔着数十丈远,竟然追上我的身法,还震伤我的手掌,这人是谁?” “是董尽忠,他那嗓音十分独特。” 左断手此时低垂着脑袋,不太敢抬头看向陈平,声音倒是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眼中血丝仍然密布,面色十分不好看。 “董香主?” 平日里在街面上,对七色堂青字堂的这位香主,陈平早就已经如雷贯耳。 普遍传言,这位一身功夫极为厉害,很可能达到洗髓、换血的境界。 这时感受过金杯一击,陈平简直无语。 市井传闻东西,往往是靠不住的。 却没想到,以讹传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真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董香主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洗髓、换血,甚至就不是走的气血武道的路子。 刚刚附着在酒杯之上的气劲极为强横……只是触及,就有凌厉穿透的力量,直往手掌手臂穿过,向着心脏进发。 若非陈平体魄极为坚韧,力量远胜常人,又及时运用洗髓震荡法门,消弥气劲。 指不定,被这金杯一击,直接被震破心脏,当场身死。 ‘这股力道,感觉起来,比姜腾附着在剑上的力量还要强上数倍。 肯定不只是养气期,有可能是通脉境界,也不知是否已然贯通了十二正经? 应该不会,若是贯通十二正经的高手。他也不太可能窝在七色堂做一个香主……建立一个小型帮会,做个帮主都够了。’ 陈平心头腾起阴云。 这样就不太好办了。 本以为,凭借自身如今的实力,在兴庆府地面,不说能横着走,谨慎小心的情况下,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董尽忠的这一击,却是让他明白。 就算是这小小的兴庆府中,自己仍然是个菜鸟。 万万大意不得。 “说吧,为何跑到海棠院去杀人,不是让你们先藏起来吗?” 陈平有些不解。 又有些忧愁。 本来准备悄悄的刺杀掉常三思那头老狐狸,把自己杀人的事情彻底掩盖下去。 只要拖得一些时间,就可远走高飞,换个身份,再藏起来慢慢发育。 结果呢? 再想要对付那头老狐狸,是想也别想。 麻烦大了。 “小鸳,就是被他们带走的……我看到了眉姑与黑豹他们。” 左断手眼中又腾起杀意。 “眉姑又是谁?” “是一个眉毛断掉半边的中年女人,身体很瘦,很凶……我曾经亲眼见到她拿着鞭子抽打那些女孩。先前,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应该是赤字香堂庄红衣的手下……” 也许是因为坏了陈平大事,心中愧疚,左断手再不隐瞒,把藏在心里的一直不说的故事说了出来。 当日在雪原之中,他杀尽流民凶徒之后,四处打听妹妹的踪迹。 知道,曾有那么一支商队,装载着从流民堆里挑选出来的小女孩,缓缓向南。 他顺着车辙痕迹,一路追踪…… 过了没多久,路上就见到那俩马车。 追来的当然不只他一个,有些人冲上去,很快就死了。 有些人一直吊在后面,不敢动手,只是寻找机会。 多数也被眉姑和黑豹等人反扑过来袭杀掉。 左断手机警…… 心知打不过,就一直没出手。 他又不愿意让自家妹子脱离视线,东藏西躲的一直跟了三日,直到跟进兴庆府城。 到了这时,又累又饿,晕了过去。 然后,就遇到了陈平原身,那个爱做好事的小伙子。 被救,做乞丐…… 后面发生的事情,陈平都经历过的。 也知道左断手一直在寻找,一直没找到自家妹妹的踪影。 因为,他并不知道,那批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以是哪个势力中人。 问都没法问。 第三十六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为何你以前能忍,如今又不能忍了呢?” 陈平叹了一口气。 左断手的确是个讲义气的小伙伴,平日里为了自己这个小团体也是尽心尽力,搜罗消息。 算是给自己帮了不小的忙。 尤其是,陈平并没有忘记…… 那一夜,自己察觉到危险,趁着月色出门,先下手为强的去杀张大胡子等人。左断手这小子,还跟在后面,想要一起战斗。 不管他的实力够不够强,这份心,其实很让人感动。 但无论如何,再怎么讲义气,再怎么能干,如果性子一直这般鲁莽,我行我素的不顾后果,那就不太适合再聚在一起。 迟早有一天,他会害死自己,很可能还会害死同伴。 左断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以前我已饿得头晕眼花,看到那些人的身手,自知不敌。紧紧跟在后面,也只是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把小妹给救出来。” 结果…… 自然不用再多说。 当你心中有了忐忑的时候,事情往往都只会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别说没救到人,还把妹妹还跟丢了。 若非遇到好心人,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早就饿死在了街头。 左断手顿了顿,又道:“这次,在海棠院外面,我本来也没想过要进去。只是躲在一边偷听着,听那些人说起什么[上元灯会]、[大功告成]的一些只言片语,还看到了董尽忠与庄红衣两人走在一块…… 常三思和花豹、黑狼等人,也陪同在一旁,应该暗中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因为离得太远,具体情况没有听清楚,但却看到了一个人,不对,是一群人。huαんua33 那眉毛断了一截的中年女人,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身旁,从几辆马车下来的还有七八个女子,全都黑布罩头,被赶猪崽一般的赶到了厢房之中。 中途,还隐约能听到抽泣声……” ‘原来如此。’ 成年人的崩溃,也许只在一瞬间。 更何况左断手这么一个半大小子。 他以前能够隐忍不发,只是在心中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对方会疏忽,让自己寻到机会。 当然,也是因为那时身体极度虚弱,饿着肚子又没有力气拼斗…… 而如今呢? 这段时日,他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还苦练剑法。 一剑剑刺出,苦练数千上万遍,全身力量贯通,自觉实力强了不少。 再加上,在海棠院中,突然看到了仇人,也看到疑似小妹的女子,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要么,把小妹救出来。要么,就拼了这条小命。就当那日没从荒原中走出,死在了狼吻之下。” 左断手伸出双手,紧紧捂着自己被风霜割出一些血口的粗糙黑脸,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就如受伤野狼。 看到这样的左断手,陈平又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二十二岁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看到那曾经说过山盟海誓的女孩,就那么静静浮在井水里…… 已经泡发的身体,变得再也不认识。 那一刻,是不是有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和可怜。 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怒拔剑,把这世间污浊,斩杀个干干净净。 陈平是这样做的,以至于命运从此调转了个方向,从此一头扎进了腥风血雨之中…… 而左断手,也是这样。 他再能忍,到了某一刻,就再也忍不住了。 那一刻,自身的安危,成功或失败,全都已经不重要。 只能出手,也必须出手。 否则,就算活着,他也必将成为一具会吃饭、会拉矢的行尸走肉。 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毕竟只是十六岁。 是青春如火,意气冲天的年纪啊。 “还记得那晚,咱们打死阎老大之后所说过的话吗?”陈平轻声问道。 “同进退,共生死?”左断手抬起头,眼中突然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只是一瞬间,又变得微微灰暗。 敌人太强了,自己这条性命轻贱得很,可以不顾生死,却不能把别人也拉入火坑之中。 “不是,你说过的,你的命,卖给我了。这还没多久,啥事也没干就死掉。这笔生意,我岂非血本无归。” 陈平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想那么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没机会,不等于以后没机会,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是,七哥。”左断手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陈平没有责怪他。 也不忍心再多说一些什么。 鲁莽冲动是一种性格缺陷。 但是,当自己有那么一天,凡事权衡利弊,畏首畏尾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老了。 人生匆匆百年,总是算计太多,其实挺没意思的。 ‘四处掳掠女子,图谋甚大,若说背后没有一双黑手操控着,我肯定不信。’ 从左断手的描述之中,陈平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七色堂的部分组织架构与分工。 青字堂掌管流民和乞丐、小偷小摸之类的,这无疑,是专注于情报收集的部门。 当初几人看看危机来临,想过许多办法,唯独没有想过的,就是逃出城去……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青字堂眼线遍布兴庆府,他们几个这般显眼,又找不到帮助的人,肯定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更何况出城。 没出几里,就会被人捉住。 以青字堂那么多人搜集情报的效率来看,或许会有延迟,但绝对不会搜查不到。 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比起官府还要有效率。 而赤字堂呢? 看那庄红衣的手下眉姑的做派,这应该就是专司拐一卖一女子的一个组织。 其麾下说不定还掌控着一些青楼,技馆…… 最出色的女子,还有可能是送给达官贵人。 里面的水很深。 巴结上层,就会结出一张无形大网…… 这也证明了一点,想要让官府出手来对付他们,希望还是比较渺茫的。 就算能破坏他们的一次两次计划,七色堂的根本,仍然不会受损,只会越来越壮大。 除了知道的青字堂和赤字堂之外,是不是还有黄字堂,绿字堂或者紫字堂呢? 他们又各自负责哪个方面? 是单独在兴庆府活动,还是向着其他州府延伸? 想起前世历史故纸堆里曾经描述过的一些旧事,陈平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这样的组织,留着简直就是祸害。 没有见着,自然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这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身边。 实在忍不住,想要动上一动啊。 第三十七章 安全屋 看不惯终归只是看不惯而已。 世上看不惯的事情太多,有些时候,还是得权衡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以卵击石,非智者所为。 到时卵破了,石头还在,那就有些搞笑。 所以,就得先好好发展自己,修练强大起来才是正经事。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想什么都是大梦一场。 …… 中午时分。 陈平和左断手赶到府衙旁边的一所民居的时候。 花脸儿和葵花兄弟已经到了。 几人大包小包的,就连生活物品都已经携带了一大堆,的确是有着搬家的样子。 花脸儿没有闲着,见到有人进来,只是抬头,甜甜的叫了一声“七哥”,自顾自的进了厨房。 饭菜是在酒楼买来,只是已经冷掉,稍稍加热一下就可食用。 倒是[气血散],却是需要煎熬半个时辰,把药性全都煎发,趁热喝下行功。 这东西颇为耗费火功,不得不找个隐蔽住处,暂时安定下来慢慢熬。 陈平还注意到,小凳子此时也没有闲着,正拿着一只绘成龙形的麦牙糖块,逗弄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两个人鸡同鸭讲的,倒也聊得欢快。 小桌子站在一旁,就有些尴尬,看到陈平的目光望过来,他眼神微微闪缩。 “小孩怎么回事?” 陈平可是记得,当初自己定下的应变措施之中,就做了狡兔三窟的谋划。 一旦遇到危险,几人立即撤走,中途寻找不太显眼的民房,给点银子,暂时安顿一下。 到了傍晚,快要天黑时,就立即赶到“安全屋”。 之所以这般计划,是因为兴庆府如今风声鹤唳的,又要防着海寇上岸,还得防着北周细作,大部分时候,采用的是宵禁方略。 就是到了晚上,街道上面,不许闲人游走。 自己这些人,只要赶在天黑之前,逃到“安全屋”,基本上就能保证安全。 无论是哪个势力,想要发动人手,大肆追捕,都不可能在晚上行事。 中午的临时落脚民房,也是事先挑好的,属于那种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地盘。 比如此处,前方转角三百米处,就是县衙捕快房。 七色堂再怎么势大。 就在衙门旁边,总归是要收敛一点的。 他们搜不到这里来。 在小院杀了人,又经过多番布置之后。 陈平心中虽然安稳了一些。 却仍然不敢百分百保证,消息不会走漏。 所以,得多留几个心眼。 防止被人盯上,顺藤摸瓜,直接找到自己头上。 这种躲躲藏藏时候,小凳子竟然有心逗小孩玩? “是此处房东的儿子,本来给了那房东夫妇二两银子,说好只是借住一宿,明日就离开。 却不料二弟突然开口说再多给一两银子,他喜欢小孩,让虎头陪他一起玩石头弹子……” 说到这里,小桌子脸色都红了。 有这么一个弟弟,就有些丢脸了。 多大人了,还玩石头弹子。 “那房东答应了?” “能多挣钱,怎会不答应……” 小桌子满眼茫然。 “小桌子啊,当初你们兄弟自荐去靖海王府,应该也你弟弟出的主意吧?”錵婲尐哾網 “是啊。” 小桌子笑着笑着,脸色就变得微微苦涩,当初想得有多美好,后来就有多失望。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于是。 陈平差不多确定了葵花兄弟两人的性格。 小桌子其人稳重,办事牢靠。 而小凳子却是爱走偏锋,行事颇有些不择手段。 ‘这哪是喜欢与小孩玩石头弹子,明明是防着那房东夫妇呢。’ 永远不要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也永远不要去试探人心。 小凳子年纪不大,却已经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想到当日破庙那会,小凳子看到机会,拿起砖块,硬生生的补上几砖头,把那高瘦个子活活敲死的疯狂。 陈平心想,这小子其实也是一把好刀。 只可惜,出身太过微寒,连上进的路都没找到。 只能随波逐流,活着一天算一天。 这是时代的悲哀,无关人品和才华。 看到小桌子还站在身边不离开,想说什么又不太好说的样子,陈平心下奇怪:“可是有什么疑惑?” “也不算疑惑吧,只是有些担心。” 小桌子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着的花脸儿,压低了一点声音,小意道:“先前咱们收拾好东西,离开租屋,途经翡翠阁的时候,花脸儿进去了一。,说是要与欣怡姐姐讲些曲子的事情,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她就出来了,倒也没有耽搁太久。” “可有什么变故?” 陈平眼神一凛。 以小桌子的稳重而言,如果没有什么发现,不会这般偷偷的说。 花脸儿顺路去翡翠阁走一趟,陈平其实事先也知道。 听她说过,那位精擅音乐的花魁出手实在是敞亮得紧……三首词曲没学完,九百两银子,已经陆续给了。 花脸儿甚至连第三首的曲谱,都还没写出来。 单是撰写词曲,倒也不难,按曲子音调直接写下就是。不过,涉及到“宫商角徵羽”音调长短,音韵、唱腔诸多复杂的东西。 就有些繁杂。 花脸儿做事周到,因为“欣怡姐姐”对自家挺好的,不太好意思坑了对方,就想要把自己的所有体悟都写上去,还要以对方看得懂的方式详细描述出来,就有些耗费精力。 据她所言,这既是对“欣怡姐姐”的回报,也是对七哥的词曲的一种尊重。 胡乱学去,胡乱唱来,没得辱没了此等绝妙好词。 这种做法,多多少少,就有些“强迫症”的味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疑,在花脸儿从欣怡姑娘的潇湘苑出来的时候,我见到有一个青年公子躲在帘幕后面看了好久,还与妈妈桑问了几句。 那人面色沉重,似乎是有着什么惊人发现,见着我在望他,公子哥有那么一刻,目光想杀人……” “竟有此事?” 陈平一下就慎重起来。 小桌子虽然苦读诗书,对江湖中人所修武道并不算了解。 他说公子哥目光想杀人,并不是对方真的要杀人…… 估计是对方某一刻心中存有恶意杀意,一时来不及掩饰。 泄漏出来之后,给普通人的造成一种心灵震慑的效果。 武者交锋,言语、目光、以及心念,全都是杀人的东西。 后世也曾经牵强附会的加之以“话术”、“目击”、“信念”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目。 归根结底,就是杀意的外在表现。 意之所至,心之所想,呈现出来的表象。 “这么看来,翡翠阁也不能再去。” 陈平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也只能如此了,就算是对不住欣怡姐姐,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花脸儿端着两大盆肉菜出来,听到了话尾巴,跟着有些无奈的答道。她两道细眉紧紧皱起,神情怔忡。 其实她先前也感觉到了,离开的时候,有一道目光,从里面望出,令人如芒在背。 “可是想到了什么人?想要对你不利吗?” 陈平问道。 “我怀疑,是家中的一些糟心事。这事暂且不说,烦得很。七哥快吃啊,等会还有[气血散],快快提升实力吧。把那些坏人,全都打得落花流水。” 花脸儿心大。 明明上一刻还在忧虑,下一刻已是元气满满。 握着小拳头喊了一声,就拿起竹筷。 爬到椅子上坐没坐相的趴着,在碗里找着排骨里的软骨头来吃,她最喜欢咬得“嘎吱”响的感觉。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平看着,心里升起一丝柔软。 笑了笑,坐到桌子上,不再去考虑风风雨雨。 只是想着,吃过饭后,趁着此地安稳,劫运点还是得用掉,不能再积累下来。 虽然气血武道进一步的修行功法还没有……但如今局势不太好,提升七星步境界,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实力增强一点,也能多些应变手段。 至于福缘点,也必须使用了,就选姜腾。 此人实力境界算不得很强,但那套剑术,却是太过惊艳…… 陈平自问,就算自己力量增长神速,体魄的强大速度也有些不象话,真的公平一战,还真的不一定能压下对方。 或许,利用“溯源夺运”,能从这小子的身上获得一些什么。 天黑之前,还要去城北的“安全屋”,希望一路平安,不要出什么意外。 第三十八章 小白脸,卧底 每逢大事有静气。 虽然刚刚经历过被陷害,反扑杀人接着逃逸的惊险过程,陈平还是很快就平息了心情,摒除杂念。 匆匆吃过饭后,再服了[气血散],感受到髓血生成,身体燥热,又拉开八卦掌的式子,慢腾腾的画圆,把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 这时,才与几个小伙伴说了一声,进了里屋,关起门户,意念落到“春秋蚕”那白净软绵的虫身之上。 蚕宝宝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的关注,隐隐传来一点兴奋孺慕的情绪,轻微动弹了一下,属性栏弹出。 “溯源夺运。” 首先,还是得看看,这福缘点到底能给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上一次,从阎老大过往经历之中,得到了金银和手弩。 不得不说,这两样东西,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无论哪一样,都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若是没有大笔金银,就不会有气血散……不能这般全无节制的大口吃肉,大口喝着补药伤药,自己的实力至少要比现在弱上几倍。 这种情况下,遇到常三思暗中派人下手谋害,简直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那还不成为待宰的鸡鸭? 事实证明一点,福缘点很有用,“溯源夺运”这个天赋,不管所得到的好处是否真的珍贵,但的确是可以改命。 夺运改命,能改变当前不利局面。 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光影微闪。 4点福缘悄然燃烧,一股奇异波纹笼罩,陈平眼前一花,就感觉又换了个地方。 这次,视角再不是飘在高空看着。 而是有血有肉,五感全在。 甚至,还能细微的体验到一些情绪。 心脏“呯呯”跳动着,身上汗出如浆,假山石头虽然冰冷,但身下的女体却是那般的柔软温热。 “三师兄,小妹不行了,你就饶我了这遭吧。” 一个女声软声恳求。 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鼓励呢,还是真的害怕了。 这一点,就连有着前世经验,见多识广的陈平在,一时半会都没有分辨清楚。 ‘真是离了个大谱。’ ‘春秋蚕的机缘夺取法,那可真是荤素不忌啊。 这次竟然是附身在三师兄的身上,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除了并不能操控这个肉身,就像这具身体就是自己的一样,甚至,连血液的流动,气机的运行,都感应得一清二楚。 更别说,这种短暂的欢愉,身体的疲累……” 三师兄,当然是姜腾本人了。 如今的陈平就附在他的身上。 当日在那破旧小院之中,他还以为这姜腾是个热血青年,为了救援心上人,不顾风险,一往情深。 现在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小子原来并不简单。 还只有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与门中师妹共参极乐大道了。 简直是个花丛老手。 那么,表现在外人面前的,可能就是装的。 他疯狂的追求张若雪,那是“有所求”。 这样的话,机缘在哪里呢? 陈平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得到那剑术传承,学会长空武馆的镇馆绝学“七星落长空”。 就算是姜腾年纪轻,境界不高,学得不全。再怎么不济也该学会两三式……对自己来说,也够用了。 至少能补全一些短板,增强攻击力。 这赤手空拳的,遇到兵刃强大的高手,总是很吃亏的。 却没想到,这次的“溯源夺运”竟然给了自己来上这么一出。 “嘘,师父来了,噤声。” 月色溶溶。 光影交错之中,陈平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感受到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然后,自己就出了假山石洞,胡乱整理好剑衫,缓缓靠近,悄悄的探头望了过去。 只见树影晃动间,一个身形高大腰杆挺得笔直的中年人,正在面授机宜。 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面如冠玉,神清气朗的青年。 这青年长得俊秀,身形却与面相大相迳庭……看上去,一身腱子肉鼓鼓囊囊,气血强横,体魄极为高壮。 这体型,这长相,一看就是深闺怨妇最钟爱的极品啊。 披上银甲,放到战场上,持枪冲阵,就是白马银枪赵子龙。 见着此人,就连如今不能操控身体的陈平,也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然后,他就感应到心中传来一阵阵的嫉妒与怨毒,不用问了,这是姜腾的心声…… 他肯定是以为,这三更半夜的,师父高岳把这人叫来,是暗中传授绝招。 “辰儿,这十七年来,我不让你居住在武馆,一直让你深居山林苦练体魄,磨练体魄,更没有教你七星剑法,可会怨我?” 高岳轻声问道。 “怎么会?义父救孩儿于水火之中,更是杀尽山贼,替孩儿报了血海深仇。这些年还不辞辛苦的日夜教导,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青年哽咽道:“我顾辰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敢有半点背弃之心。请义父放心,那混元金身法,孩儿一定能拿到手中,亲手奉上。” “好孩子,当年本山剑罡同流,镇派宝典七星混元真经,让四方垂涎。五代祖师天才绝艳,一手剑法神乎其神,威能浩大,更是能摧山断岳,令天下英雄侧目。 元贞三年,三代祖师与法相宗十方老和尚战于云山之巅,一剑断山,斩破老和尚的明王法相,登上天榜榜首,一时风头无两。錵婲尐哾網 可惜盛极而衰……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修习七星剑的长辈,竟然会与修行混元金身的长辈们,自个儿打了起来。各执一词,都称己方为正统,以至于血流成河,门派也分崩离析。 为师在那一战之中,也是险死还生,匆匆逃往山下。说得不好听,这是怕了啊。” 月光之下,高岳眼神怅然,有追忆,有遗憾,有不甘…… 不过,这种负面情绪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高岳长吸一口气,又道:“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年的罡极流修混元身的韩无伤,竟然也下了山,还在兴庆府开了一家混元武馆,你说可笑不可笑? 堂堂掌门之子落到如今这个场面,开个武馆也是名声不响,手下弟子更是个个不堪。混元金身法落在他的手里,实在是明珠暗投了。” “义父是想……” “你是生面孔,这一次出山,直接拜入混元武馆。韩无伤脾气虽然又臭又硬,不太好打交道,更不会轻信于人。 但是,此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对门派血罡一脉的修行法,极为尊崇。 对身体强健,天赋异禀的弟子极为看重……你不去则已,一旦上门拜师,定然能得传衣钵,成为亲传。” 第三十九章 七星步,提升 “既然韩无伤把混元金身法看得很得,那么,必然不会轻易传人,就算传授,也会留着最关键之处……除非,除非……” 顾辰面色犹疑。 “除非拿到混元金身法的原本秘谱对不对?”高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别急,还有一个消息,你不知道,那韩无伤对自家独女韩小茹百依百顺的,十分疼爱。 而偏偏这位小姑娘,却是特别喜欢追逐一些容颜俊秀、实力高强的名门侠少。 听说,她还写了个本子,把江湖中年轻俊杰列入其中,更是与别人为了争论谁更英武,谁更强大打过几场。” 顾辰脸色大变,他终于明白了,义父选他过去,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长相俊秀。 得到秘籍…… 他脸上现出些微挣扎,转眼就平静下来。 高岳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门混元金身法,修到极处,力量无有穷尽,身体坚固难伤。 韩无伤还只是练到[银身]境界巅峰,差点火候才能达到金身。等闲宗师,已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高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若非那韩无伤横刀夺爱,师妹也不会就此跟了他一起受苦。 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打不过他…… 多情自古空余恨,高岳这些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就是想要练成剑罡合流,光明正大的把韩无伤打成死狗,把小师妹抢回来…… “孩儿定然不付所托。” 顾辰俯首拜下,目光坚毅,转身就走。 他身形轻如狸猫,健壮的躯体腾岳一步踏出,就是三四丈。 显然,对力量的掌控,已经深入血髓,内腑极为强大,暗力深藏。 “等等,待你功成之日,义父为你摆酒庆功,并且,传下本门绝技[七星落长空]。 你我师徒二人,总能重振混元剑派声威,再次让世人见识一下剑罡同流,到底有多厉害。” 顾辰去得远了。 高岳也缓缓离开后园。 陈平脑海一阵眩晕,刚刚感受到身体汗出如浆的湿热,紧接着,就又回到平房卧室之中。 睁眼一看,一桌,一凳,一张倾斜简陋的床榻。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冷开水,仰头一口喝下……心里既是兴奋,又有些失望。 这次的“溯源夺运”怎么说呢? 你要说有价值,却没有提升自己的修为一丝半点。 要说没价值,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很显然,这是指明了自己气血武道,下一步的修练道路。 指明道路,更是顺带奉献了一条可行性入门拜师的方法。 这东西值多少钱,陈平不太好估量。 可是,凭借自己一张“小白脸”,以哄骗小姑娘的方式,拜入混元武馆学艺,是不是有些下作了? 难怪,刚刚在“溯源夺运”的过程中,清晰看到那顾辰面上的挣扎。 年轻人心中自有热血,向往的自然是行侠仗义,纵横江湖的快意人生。 这一开局,就变成勾引小姑娘,成为卧底,再去偷取人家镇馆秘谱的无耻小贼,任谁心理都很难转得过弯来。 不过,那高岳手段高明,谋划深远。 又是施恩,又是帮人报仇,还传授功法,把对方养大。可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倒也容不得顾辰拒绝。 …… 从长远看来,这次的福缘点消耗,只能说不亏,还很赚。 短期的话,就有些坑了。 的确是上好的机缘,在自己气血武道修练,暂时无路可行的时候,奉赠了一条光明大道。 但是,对目前的自己实力提升不大啊。 想拜师学艺什么的,总得先把这个烂摊子处理好了。 至少,也得安稳下来。 否则,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打,连个藏身之处都不安稳…… 谁会吃饱了撑的,还未收徒,就先惹上一大堆麻烦。 ‘可惜已经没有福缘点了,不然,再“溯源夺运”一回,要是能把那汪捕头的“大摔碑手”学到,也能增加一点实力。’ 脑中转过这个念头,陈平又是自失一笑。 汪捕头同样是练的外门功法,以他的光球亮度来看,无论学到什么东西,对自己的提升都不会太大。 暂且不多考虑福缘点的问题了。 还是先用劫运点把“七星步”提升。 心中一闪念。 4点劫运点燃烧化为光辉,涌入脑海。 心神猛然一震。 脑海变得清明无比。 无数练习步法之时的疑惑与难点,一一解开。 心中有了许多明悟。 ‘原来,步法行进的节奏,还有着如此奥妙。身随步走,似想非想,这七星步的走法,不能刻意而为,是在无为之中见真意。’ 脑海中一道无形关卡,突然打开。 自然而然的,陈平对“七星步”变得无比熟悉,就像是苦练了三五年一样,再也感觉不到半点生疏。 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七星步那一栏,悄悄然的就变成了[熟练]。 他也不去强行控制心中的雀跃之情,身体如同流水般,淌落地面…… 狭窄屋内,人影晃动。 穿过桌子,绕过椅子,床榻上,窗户下,楼梯旁…… 所有杂物似乎不能阻止他的身形半点,只感觉轻灵如意,步法过处,如行云流水。 隔壁厅堂中,花脸儿忽然心中有感,回头望去。 透过窗棂见到,有七八道身影,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就如月夜之下的精灵独舞。 “怎么可能?” 花脸儿一口水喷了出来,捂着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才多久? 就把七星步练到如此地步了吗? 记得当初自己,好像是练了好久好久,是两年还是三年来着,才堪堪熟极而流,踩出七星幻影。 虽然那影子只是残影,远没达到七星步大成之后的凝幻成真,分不清真假的地步。 但就算如此,也是很难得了。 她还记得娘亲说过,这套步法,违背人体自然动作,分外难练。 一旦有成,精气同修,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能积累内气,是最顶级的奠基功法,也是最顶级的躲闪步法。 磨刀不误砍柴功…… 只要七星步大成,内修真气,外壮血气。日后无论修练什么功夫,都是轻而易举。 左断手看着窗户里面腾跃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艳羡,随即又把恢复平静,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黑铁短刺。 小桌子小凳子两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七哥实力越来越强大了呢。 他们也更安全了一些。 躲躲藏藏的日子,应该也快结束了。 第四十章 杀上门来 海棠院。 宴席重开,几人喝酒都喝得心不在焉。 董尽忠黑沉着脸不说话。 先前发现血腥味飘了过来,更听到动静,他抢先出手,早就面上挂不住。 毕竟是在青字堂口,是自己的地盘。 有人跑到自己家里来撒野,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因此,别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扔了一个杯子出去,却已经使出了七成力量…… 烈火内劲附着在金杯之上,杯中酒液瞬间燃烧蒸干,化为熊熊火力。 按理来说,就算是达到通脉境的强手,接了那一式借物传功穿心一击,也不会那么轻松,至少要跌上一跤,吐一口血。 实力稍弱者,更是可能手挡手折,当场被打穿。 不是不想全力出手…… 对方只是来了偷偷摸摸的小贼,自己一介堂堂香主之尊,就急赤白脸的鼓起全身内力,也丢不起这个脸。 结果呢? 小贼是小贼,来人身手却是异乎寻常的强大。 接了自己一式烈炎击,身形也只是稍稍一顿。 不注意看,还根本看不出来。 甚至,受到攻击之后,还跑得更快了。 以至于,自己这些人,想追都没法追。 一眨眼就看不到影子。 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这个脸,真的丢大了。 …… 庄红衣眼神冷厉的扫来扫去,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有问题。 有内鬼。 但凡巧合,往往并不是巧合,而是有着必然的原因。 自己刚到不久,竟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她的直觉很厉害…… 先前那人悄悄摸到近前,九成九是冲着自己手中的“货物”来的。 这种直觉救了她无数次性命,也让她做起事来顺风顺水,基本上不会出错。 “眉姑,可看清了来袭者是谁?” “年纪不大,身手不弱,往日里似乎未曾照过面,也不知到底是何方人手。不过,看那装扮,应该不会是衙门捕快。” 再怎么有人护着,更是上下打点,她们做的某些事情,还是不太好摆到台面上来,只能偷偷摸摸的。huαんua33 如果真是六扇门的高手查到这里,别说这次商讨的大计要立即中止,自己这些人恐怕要惹上大一麻烦。 因为,要么不查,要查的话,对方肯定不会顾忌她们背后的力量。 这是显而易见的。 庄红衣和董尽忠两人各自询问手下,探查消息。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常三思,已是面色大变,眼神闪烁。 ‘竟然是他们,那小子没死?唐三两和吕喜两人没有跟着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了。真是两个废物……’ 他心中感觉到一阵寒意。 对方不但没死,还胆敢找上门来。 这证明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好气魄。 常三思作为一个有着秘密在身上的暗子,自问还不到彻底启用的时候。 平日里能不顶在前面,就不顶在前面,做事喜欢谋事而后动。 很少有事情可以逼得他亲自下场。 这一次,不但是看走了眼,还做错了事…… 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失败。 这是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可能是这些年平静的日子过久了,早就忘掉了那种生死搏杀、命争一线的危机,终究还是想当然了,太小看那人。 想到当初那个英俊得不太像话的少年,面对自己侃侃而谈,直言一月过后,若是不能奉上五百两,就提头来见。 当时怎么想来着? 为何完全就没有引起半点警惕呢? 但凡这种人物,只要不死,总会出头,往往都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历史早就证明。 可是……我竟然会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或许是年纪大了点。 常三思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胡思乱想的有点多。做事的方式也越来越宛转柔和,患得患失的。 ‘这样不好,真的很不好。江湖上应该已经没人再记得,当年那个鬼剑书生的名号了吧。’ 他木然静立,没有去理会海棠院的骚乱。 身上一根根汗毛早就炸了起来。 这一刻,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 “常三思,纳命来。” 院外一声暴喝响起,震人心魄。 剑啸咻咻震耳。 几人眼中就映照出漫天星斗,恍如长河瀑布般席卷而来。 目标直指,那呆立一侧的常三思。 “七星落长空,是高岳……” “竟然是他?我七色堂与长空武馆井水不犯河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老小子怎么会打上门来?” 董尽忠嘿然一声,双掌微错,变得血红一片。 “嗵……” 大厅猛然一震。 灰尘簌簌落下,遮挡视线……桌椅杯盘,恍若被飓风吹过,打着旋子向着四面飞舞。 董尽忠手上的寒铁金丝掌套,如同巨锤狂舞,化为一道钢墙。 [融金铁掌]。 崩山式。 面对如星辰,似暴雨般的剑光落下,他寸步不让。 先不问是非对错,这时必须要出手,也必须要护住手下副香主。 否则,人心尽失,这香主还当个甚? 滋! 一道刺耳金属尖锐切割声音,让人耳膜生痛。 董尽忠身上突兀射出两道血线。 一招之下,已经被剑光掠过,伤及手臂肩膀。 “红衣助我。” 董尽忠须发皆张,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只是堪堪抵住,心叫不好。 这高岳能把长空武馆开得如火如荼,兴盛无比,的确是有着惊人艺业。 自己拼尽全身本领,竟然挡不住一招半式。 好在,今日阴差阳错,并不是一人在此,还有赤字堂庄红衣。 “嗖!” 眼前红光微闪,满室飘香。 在董尽忠双掌撞出,剑锋受挫的当口,都不用他开口求助,庄红衣已然出手。 本是坐在原地不动的庄红衣,也被高岳一式“七星落长空”笼罩在内。 她不想动手都不行。 因为离得远一些,出手慢了顷刻,却也还来得及。 两道红绫从腰间袖底探出,如灵蛇般飞舞…… 香气扑鼻。 两道寒光交错斩击,来去如电。 竟是以攻代守,绵密如天女织衣。 同时,红绫之上气劲鼓荡,如水柔绵。 剑光炸开,刺在红绫之上,穿不透,斩不断…… “红绫剑舞,玄水功果然不凡,庄红衣,你也要淌这浑水?杀徒之仇不可不报,常三思必须死,你们,可得想好了。” 灰影一闪,漫天剑光骤然消失。 两人眼前微花,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就像根本没进来过,仍然站在大厅门口,剑锋斜指地面。 一股强盛气机,牢牢锁住厅中众人。 透骨生寒。 第四十一章 奇耻大辱 “此事是否有着误会,常副香主何时杀了你家徒儿?今日他一直与我等商讨堂内事务,须臾不曾远离,高馆主怕是认错人了。” 董尽忠这个难受。 平白无故的被人打上门来。 自加入七色堂以来,他何曾如此憋屈。 不过,技不如人,也不得不多做解释。 “尔等一面之词,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高岳是老江湖了,哪能为言语轻易诳骗。对董尽的忠的说辞,他根本连一个字也不听。 在他想来,就算有着误会,也可以肯定,与七色堂青字分堂脱不了干系。 没见现场还死了两人,正是常三思的手下。 至少,绑走张世荣家宝贝女儿张若雪的,肯定是那两人无疑。 这一点,张世荣清查家中内鬼,早就审问清楚了。 “董香主所言的确属实,高馆主高人雅士,总也得讲点道理。你就算不相信他,也能相信我吧。”huαんua33 庄红衣似乎没有感觉到杀机,身上内气流转如水似冰,面上却是娇巧浅笑,热情如火。 虽然年纪稍大,却不减半点风情。就有一种奇异的亲和力。 让人对她的话分外相信。 见到高岳神情微动,庄红衣趁热打铁,笑得更欢了。 “七色堂同气连枝,互帮互助,高馆主不问清楚事情真相,就出手杀人,妾身觉得还是不太好。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若是我七色堂也如此行事,执法,分金等堂口派出供奉高手,直接冲进长空武馆……如此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话未说尽,虽然看起来是讲道理。 实际上,庄红衣软语温声之中,却藏着锋利的刀子。 直白的告诉高岳,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弟子,有武馆,有基业。 今日或许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我们可以逃,也可以放出消息。 日后七色堂报复起来。 你可不要哭哦…… “你以为高某人是吓大的不成,今日不单只是我长空武馆前来寻仇……衙门里还死了捕头,张世荣家的闺女也命丧黄泉。这事,你们七色堂担不起。” 高岳神情淡淡,好像先前喊打喊杀的并不是他一样,把压力重新给了回去。再次冷笑道:“无论你们说破大天去,常三思总得交到我们手里,问个清楚明白。 否则,你们七色堂虽然势大,也只能等着退出兴庆府吧。” 庄红衣和董尽忠听到这里,全都心中一震。 啥? 还死了这么多人,张世荣家的闺女倒还罢了,对方无非是出钱请人。 一介商贾而已,真要斗起来,并不算难对付。 但是,衙门里的捕头,可是代表着兴庆府的颜面,那是万万杀不得的。 就算兴庆府本府没有高手,自己这些人也能发动人情,牵制住不让城卫出兵扫荡。但若是对方一发狠,请来京师六扇门的高手。 随便来一个金章捕头,不,只要一个来两个银章捕头,他们七色堂就会头大如斗。 “常三……” “咦!人呢?” 董尽忠正想让常三思分辩两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转头招呼时,就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刚刚还静静站着,闪身躲避飞起的碗筷,看起来颇为笨拙的老梆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全是诧异。 他们气机互相牵引,笼罩大厅之中。一般情况下,无论是谁进出,都逃不过几位高手的眼目。 但就有这么奇怪。 那位常三思常副香主,就在几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同时,消失不见。 “好一个敛息藏形之术。” “拦住他。” 当下几人再顾不得死拼,身形一动,窜出大厅,放眼望去。 刚刚出来,耳中就听到十余声痛叫哀吼…… 十几位捕快和白役,如波分浪起,飞跌两旁。 一道人影如鬼似魅,从中间一穿而过。 那人身形干瘦,颔下花白胡须随风飘舞。 不是常三思还有谁? 刚刚窜到长街之上,突然,眼前一轮剑光炸裂,如冷月般升起半空。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剑啸如雷。 常三思身形腾跃,刚刚落地,就被笼罩其中。 “是卓云飞。” 看到这轮月光般的剑光,高岳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惊叹。 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本山师侄了。 虽然如今山门破落,大猫小猫只有十余个弟子,更是排出混元七子这种惹人笑话的排名,撑个脸面。 但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剑术、武功…… 卓云飞主修太阴心经和冷月剑法,本属于混元派二流功法,高岳本来也没有太过瞧得上眼。 都混到府城来当一个小小捕头了,能有多强? 但现在一看这剑光,心头就是微凛。 剑式沉凝之中,有着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意。 杀伐之强,竟然比起先前庄红衣的红绫剑舞一点也差,气势上面,更是要胜上几分。 自家武馆那些亲传弟子,更是不知被比到哪里去了。 如此天份,如此年龄,若是再给他几年,岂非…… 高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又悄悄然压下。 想要追击常三思的心思也淡了。 与他相同的,就连董尽忠和庄红衣也停住脚步。 心想,常三思可能凶多吉少了。 不是被生擒,就是被当场杀死。 因为,除了卓云飞,还有一人按刀驻立,远远看着,正是“滚地龙”陶方。 这位兴庆府三捕头之首,打架的时候从来不冲在前面。 但若是谁觉得他好对付,那就错了。 圆滚滚的身材,并不见得就笨拙,性子更是阴险。 抽冷子,下黑手,是一顶一的高明。 他盯在一旁暗戳戳的掠阵,任谁都不好硬闯。 “哼……” 剑光笼罩之中,一声闷哼响起。 冰冷如霜的月色剑光之下,一道人影突然充了气般膨胀起来。 从一个身材消瘦平常的中年,突兀的变成了一位身长九尺、膀阔腰圆的凛凛大汉。 大筋崩响,如千百张长弓齐齐震弦,骨骼爆响连珠,血液流淌着发出哗哗声响,就连剑啸声也遮挡不住。 “铮铮铮……” 三声清脆的金石交击声音传出,只见那常三思那高壮的身形,纵横来去,出手之间霸气尽显。 偏偏,还透着丝丝诡谲邪气。 双手如拈兰花,手臂延伸,从关节处反转过来,如同皮鞭一般的抽打。 身体则是扭成大蟒,破开剑网…… 血光溅开之时,一步踏出。 碎石飞溅中,已是到了陶方身前。 右腿跌地横扫的同时。 十指贴耳轻弹。 一蓬针雨向着脑后激射,泛起一片幽蓝。 脚下起处,呼…… 立在道旁的石头桌子,连根断裂。 桌子被他一脚踢起,如同攻城巨炮一般,挟着狂风向前方陶方当胸砸到。 让你挡! 这石桌足足有五六百斤重,摆在海棠花树林中,平时也只是作为景观。 此时被常三思一腿踢出,就像是踢飞一颗小石子般,去势又快又急…… 陶方想也不想,身形一矮,整个人像是皮球一般,向着侧方弹出。 刀光裹身,滚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 堪堪躲过石桌,就发现,那霸气诡谲的身形已如轻烟般,从身旁一掠而过。 没入街道,冲入人流,钻进了巷子之中。 “追!” 卓云飞剑身剧震,身形旋转倒跃,剑锋划出一轮满月,卷飞针雨。 他眼神如冰,心中已是怒极。 没挡住…… 不但被对方跑了,还被暗器逼得只能倒退,岂有此理。 明明剑术武功都在对方之上,可是,打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对手那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让人直感觉浑身不舒服。 倒飞的身形一顿,他右足轻点花树之上,复又弹身疾射。以剑为眼,破风急追不放。 心中则是在想。 “此人隐藏极深,气血已然练到脏腑,至少练通二脏……心肺同时鼓荡,力量惊人。 而且,他还能随意扭转拉长四肢,身上更是抹了油一样。受了我一剑,竟然只是皮外轻伤。‘ 卓云飞本来觉得,那小院凶杀案,绝无可能是这位常副香主亲自动手。 现在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在他身后,高岳如影随行,前脚后脚追到。 很快,两人同时停步,苦笑摇头。 前方人流往来,竟是连常三思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 董尽忠面色阵青阵白,愕然半晌,才恼羞成怒。 “查,给我狠狠的查,看看常三思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要逃?又是谁在栽赃杀人,接二连三的针对我青字堂?” 四周应诺,人手立即散了开来。 庄红衣呵呵轻笑道:“鬼鬼祟祟的,老鼠一般的家伙,成不了大患。董香主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正事要紧。” 说是这样说,她的眼神却是冰寒一片。 显然,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完全不在意。 这次若非青字堂常副香主不知发什么疯,直接心虚逃离,引走长风武馆高岳以及衙门捕快的视线。她们这里,恐怕还没那么好脱身。 …… “好一个冷月剑,不愧是三宗四派中嫡传弟子……就算是没落了,也不能小看半分毫啊。” 看看斜阳西下,常三思终于重新调匀了气血,恢复了伤势。 他冷冷嘀咕了两句,摸着脸颊处一道外翻的皮肉伤啧了啧嘴。 “田七,你以为用出这种手段来,就能置老夫于死地?想得太也简单了点吧。” 不得不说,对方这一招,实在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让人百口莫辨。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平日里也做下不少的阴私事,实在是不经查。 而且,那唐三两和吕喜,实打实的是自己派出去的。 虽然没想过要杀捕头等人,自己本来是一边的,但这话不能说,说出去谁也不信啊。 对方也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直接动手杀人。 再把长风武馆和衙门捕快引过去。 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够洗脱嫌疑,又能不能找到证人证明清白? 反正,这一天两天的,肯定是脱不开身。 而这,才是对方的用意所在。 不出意外,是要拖延时间,直接逃跑。 “放出消息,封锁城门处与城北长河帮入口,还有码头入水口也要看好。 田七带了几个累赘,肯定逃不快。一旦发现踪迹,随时报来,记住不要私自行动。” “这一次,我要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想到自己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这个身份再也保不住了,常三思心中就是一阵痛骂。 一时不慎,八十老娘竟然倒崩孩儿,被摆了一道。 如此奇耻大辱,只能以血来洗涮。 第四十二章 道阻且长,回头是岸 夕阳西斜。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 几人打好包裹,略微妆扮了一下,在房东夫妇怪异的目光之中,快速离开。 “前面不远就是长河帮地界了,这里紧靠元丰码头,每日里有数百上千人讨生活,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小桌子略显兴奋的说道:“咱们只要去了那里,应该不用再担心七色堂。长河帮实力很强,与七色堂又不是很对付。而元丰分舵舵主谭四海为人四海,最爱结交三教九流中人,做人做事还算公平……” 小凳子也是满脸赞同:“是啊,就算是当初我等求学那会,也曾听说过这位谭舵主的名头。真到了那里,我兄弟两人或许可以先行找一份教授蒙童识字的活,先行安顿下来。” “我可以去码头干活。”左断手沉声说道,神情略有些阴郁,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就连花脸儿也凑趣道:“那我,我可以帮人洗衣浆衫,也不闲着。还有七哥,以你的本事,开一个小武馆应该是绰绰有余,到时可以收取拜师礼渡日。” 几人说笑几句,谁也没再提起唱曲和乞讨的事情。 在麒麟街的经历告诉他们,当身份地位十分卑微的时候,妄图涉足一些暴利行业,迟早会惹来垂涎。 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而已。 要求并不是那么高。 “停。” 陈平面上带笑的听着几人计划未来,笑着笑着,突然脚步顿住,看向一旁。 那边有两个行人,本是挑着菜担匆匆赶路,见到几人停下,竟然连菜担也不要了,顺手扔下,慌慌张张掉头就跑。 左断手都不用招呼,身形俯低,几个箭步就追了上去。 追到巷子里,正好追了个首尾相接…… 他也不二话,手中黑光微闪,嗖嗖两下,就刺穿了前方奔跑二人的大腿。 “你们逃什么?” 左断手目光冰冷,短刺滴着血,缓缓向前,“谁派你们过来的?”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追错了人。 七哥既然怀疑上了,那肯定有鬼。 “是青字堂的人手,你看看他们的衣领。” 陈平摇头道:“太不专业了,只是随意套了一件灰衣,连香堂弟子的纹路标识都不遮掩起来,这是看不起我等?” “说说吧,是常三思,还是董香主的命令。” 他抬头望向城北方向,虽然离着长河帮地盘已然不远,前方显然是不能再去了。 路上就有人盯着,不问可知,在各处要道,全都布了眼线。 并不是每一拔人,都会像眼前这两位这般粗心大意的。 暴露了行踪,对手在暗,自己在明。 无论躲到哪里,都不安全。 “是常副香主的命令,我等四处搜寻,守住要道,没打算对你们不利……” “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 这两人显然不是什么硬骨头。 也不能指望底层普通混帮派的,能有什么太多忠诚? 一番恐吓之后,都不等左断手上手拷打盘问,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盘招了。 “你是说,长空武馆高岳,联同兴庆府捕快杀到青字香堂……董香主和庄香主两人抵敌不住,常三思无奈单人遁逃?”左断手表示不信。 在他的认知之中,这七色堂势力很大,更是与官府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 平日里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也不见兴庆府理会。 这时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杀到青字香堂。 这不可能。 转头一瞧,就见到陈平脸上的笑容,心中微怔,登时明白过来。 心想,七哥清早出门之时,就已经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七色堂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莫非,是他弄的手脚? 是了,当时自己在海棠院冲动杀人的时候,七哥刚刚赶到,显然不是专门去救自己,而是另有所图。 ‘可能,我还破坏了七哥的一些计策,可他竟然一句也没提起。’ 左断手不是笨人,显然已经想通了一些关节,此时再看陈平,眼中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感激、愧疚、难过,不一而足。 “被官府捕快和长空武馆追索,竟然不思逃离兴庆府,反而端踞城中,按排手下四处找寻我的踪迹……这是有多恨我啊,至于吗?” 陈平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一直以来,他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从杀了阎老大开始,再到张大胡子,以至于后来的唐三两和吕喜二人…… 这几次与常三思的隔空交手,说来说去,他并没有太多主动针对常副香主的意思,只是想着脱离控制。 没想到,对方宁愿甘冒大险,也不想放过自己。 不依不饶? 那么。 “就如你所愿!” 陈平随手打晕这两人,从地上捡起一柄豁口砍刀,凛然道:“这样东躲西逃的不是条路,只有把对方打疼了,打怕了,才得安稳。” “杀回去?” 左断手眼珠泛红,捏紧手中黑铁短刺。 花脸儿脸上虽然有着担忧,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紧紧跟随。 葵花兄弟两人身体轻颤起来,小桌子迟疑道:“已经知道常三思在哪,要不,咱们谋而后动,等天黑了再想办法偷袭。” “偷什么袭?事不宜迟,这次,我要立威,传名。否则,这些人前赴后继的,实在让人心烦。” 陈平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世界,说有王法,的确是有的。 但也没有。 真正的强人,都视王法于无物。 种种规条,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随便怎么玩弄都行。 眼前的局势,至少比起先前,要好上许多。 常三思虽然不算叛出七色堂,但他悄悄溜走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得提倡的。 在消息未曾传开之前,他或许能凭借着过往威望,还能调动青字香堂大部分弟子和外围手下。 等到青字堂董香主反应过来,下达命令。 他不说会成为孤家寡人,至少也会势力大减。 唯一可虑的是,对方多年经营,亲信众多。暂时还有那么一批,只听从他一个人命令的人手。 只要不打掉他,一直盯着自己,就如附骨之蛆,怎么也不得安宁。 …… 就在前方。 到了章和街,这里街道两旁种满了树木,空气清新得很。 人流很多,但多是穷人。 街道正中的一座院子,墙面刷着红色漆面,木门厚…… 院内树木探出枝丫,门前站着两个按刀持棒的青衣汉子。 陈平知道,这是常三思的外宅所在,里面养了他的第三房小妾。 在这里,他不姓常,而是姓王,是一个员外身份。 所有消息,都是先前在两个盯梢的汉子那里打听出来的。 街上人流缓缓经过,各色叫卖传入耳中。 更多的,还是那些想要出城的乡人……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骚人墨客兴致勃勃的,前往花红柳绿方向行去。 嘴里念着诗文,说着姑娘。 第四十三章 柔骨拳,折花手 “你们保护好自己,不要跟来。” 陈平手拎长刀,左腿拖地,头发披在身前,只露出一张锋锐眸子,缓缓向前。 这是他在人前立下的人设,就是披头散发,瘸了一条腿。 无论谁听说都是这样。 当然,也是为了后路早早做下的准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就算是有心杀人,陈平也没忘记演出自己的特色来。 看着陈平手中持刀,杀气腾腾,街上行人走着走着,无端端的就生出几分寒意。 回头一看,心头大惊,连忙避让开来。 “是田七!” “这瘸子还敢前来,真是合该我等立功。” 有人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 实在是,常三思过往迷惑性太强,惯会施些小恩小惠,倒是拉拢了不少亲信。 同时,他还收罗了不少孤儿,教授杀人技艺。对麒麟、玉兰、青河三条街道经营日久,这时一声令下,要对付田七,众皆踊跃。 就算是董尽忠亲来,一时半会的,都阻拦不了。 陈平头也不抬,拖刀在后。 只待两个持棍舞刀的汉子冲到身前,刀光如雪,闪了闪。 两颗硕大头颅就已飞起。 血如喷泉。 “啊……” 四周响起一片尖叫。 人流拥挤着,痛骂着,向着四面八方散开,离他远远的。 越来越多的青衣弟子冲到近前,却不敢再行靠近。 这是,真的敢杀人。 “冤有头,债有主……常三思倒行逆施,欺压良善,今日,特来取他性命。只是个人寻仇,尔等切莫自误。” 陈平杀了两人,就如碾死两只蚂蚁,脚步不停,声音淡漠。 这一次,鼓噪的声音就少了些。 有人喝骂着,不敢近前。 更多的却是躲得远了些,把目光看向那处朱门小院。 里面沉寂无声。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出来吗?常副香主。” 陈平呵呵轻笑,却也不耐烦多等,几步走到门前,抬足前蹬。 咣…… 巨响声中,两扇朱红厚实大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轰然四分五裂…… 嗖嗖嗖……木片横飞激射。 “放……” 院内一声令下。 箭矢如飞蝗般射来,劲风扑面。 陈平身形一虚,手中长刀身前划圆,崩崩闷响中,十余根箭矢落了一地。 大离王朝虽然已是风雨飘摇,官府控制力度下降。 但是,对于有些东西的管控,还是比较严格。 比如,禁弩不禁弓,禁甲不禁刀。 常三思就算是占据三条街作威作福,像是土皇帝一般,能搜罗到一些敢于拼死的手下,却也很难搞到大批强弩和铁甲。 埋伏在院里的,只有十余人身着青衣,弯弓搭箭,崩崩射击。 对陈平来说,箭矢威胁不是很大。 后世那时,见惯了子弹横飞的场面,对这些软绵绵的长弓射出来的箭矢,他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压力。錵婲尐哾網 他甚至没有太过躲闪。 只是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和耳力,那箭矢射来的轨迹一一看清……挥刀或拨或斩,随手扫落。 就如战场上的无双猛将,骑马冲阵之时。 零星箭雨,对他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除非是同级别的武将,用最强力的神臂弓射出的冷箭,才有一点作用。 不过,作用也不算太大。 陈平如今这种状态,就是如此。 五感极其灵敏,反应快捷无伦。 院中只是埋伏了十余张软弓,射出来的箭矢,在他看来,比起电影里拍摄的慢动作,也快不到哪去。 又哪来的半点威胁? 他右手挥刀斩击,左手则是摸鱼一般,晃出残影来,捉住来袭的零星箭矢,反手甩了出去,竟好似强弓大弩。 躲在屋角、房檐处射箭的弓手,一个个惨叫着跌倒,挣扎抽搐着。 很快,箭矢稀疏,人声渐杳。 “当日未曾杀你,是我此生最大失误。” 里屋门户洞开,一人走了出来。 正是常三思。 当初第一次见时,这位常副香主笑容满面,极尽亲和。 时隔半月,再次见面,却是面容憔悴,眼神阴森,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陈平哈哈一笑。 看到这样的常三思,他就放心了。 若是对方一无所惧,对自己的到来,并不在意,倒还需要谨慎数分。 因为,这就代表着号称狐狸的常三思,还有着诸多底牌。 但这又是派出大量人手搜索,又是埋伏弓手偷袭,手段尽出。就证明对方已然黔驴技穷,再无后手。 “且慢,唐三两和吕喜的事情,是老夫不对在先,不该暗算于你。如今老夫已然脱离七色堂,大家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不如罢手言和,你看可好?” 常三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说道。 “你怕了。” 陈平笑着摇头,眼神却是冰冷,缓缓拖刀向前…… 路过一位弓箭手的尸体,伸足微勾,就踢起一位弓箭手的尸身,甩向前方。 噗…… 弓箭手沉重的躯体,落在地面,却是发出一声空洞闷响。 尘灰腾起,屋前地面猛然塌陷,出现一个方形洞口,足足有一丈宽,三丈长。 哧哧…… 随着尸身落将下去,里面传出两声利器入肉的声音。 “你如果不在身前设下陷阱,我差一点就信了。” 看着身前的陷阱暴露。 常三思眼角微挑,神态猛然变化,就如一只眯着眼睛打盹的雄狮,猛然惊醒过来。 “何必呢,何必要我多费手脚,乖乖受死不好吗?”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脚下数块青砖无声无息的碎成齑粉,身形已是弹跃半空。 一步踏出,跨过三丈,手臂泛着青黑色光泽,一抓就到了眼前。 厉风扑面。 常三思攻击虽快,陈平反应更快。 在对方青黑色的手爪堪堪抓到面门前,早就一式如封似闭,长刀斩出一片光幕,横在胸前。 你敢伸手,我就敢断臂。 当…… 长刀刚刚斩出。 他就发现,常三思那如同狮虎探爪般猛恶的抓击,手臂轻轻抖动着,竟然变得柔如面条。 化为软鞭一般,绞住刀身巨力缠绕。 崩…… 刀身断成两截。 这还未完。 绞断刀身的同时,常三思再进一步…… 身形充气一般的涨大起来,探出的右手如同灵蛇一般,伸长半尺有余。化抓为拳,“嗵”的一声闷响,就击在陈平的胸前。 “这是什么拳法,手臂能延长,还能缠绕反转,骨头练没了吗?” 被一拳击中胸口。 感受到穿透震荡力量袭来,宛如受了一式巨锤一般,陈平顺势含胸,消力卸力。 脚下一滑,就滑出三丈…… 鞋底摩擦地面,划出两道长长印痕。 他轻咳两声,好奇问道。 这种拳法,实是他生平仅见。 不但身形能突兀变大变高,手臂竟然可以随意弯折,还能变长……就像杂耍一般。 威力偏偏还一点不小。 这一拳打中自己胸口,拳力足有两千斤上下,足足有自己的五成力道。 “厉害了。” 这一刻,看向常三思,陈平眼神狂热,就像看到一个宝藏。 …… 别养书啊,养死我了。 第四十四章 袖中藏剑,剑底飞针 常三思一拳击中陈平的胸口。 只觉触手绵软,力量发尽,竟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手臂暴增,身随拳走,正想要二次加力,击穿对手胸腹。 却又感觉到一股刚猛无匹的力量,反撞回来。 以至于一拳打出,所谓的震荡和穿透劲,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对手虽然中招后退,自己却也全身剧震,倒挫一步,失了追击良机。 “这是什么拳法,胸部也能打人?” 就算是杀意盈胸,常三思仍然没有忍住,问道。 眼神变得慎重起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自己最是擅长短打搏杀,分生死与毫厘之间,就算是实力比自己要强上一两个层次的对手,在被近身之后,也有极大可能饮恨当场。 原因,自然是因为“牵丝戏”修练出的傀儡肉身之术,可以违背人身关节常硬,往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 发力既猛,出手诡奇。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无传世之名…… 常三思出手之时,很多小手段都上不得台面,动作隐蔽,算尽人心,虽然为人所不耻,但就是能笑到最后。 一般人面对这种招数,往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战斗经验竟是离奇的比自己还要丰富。 无论是破开弓箭突袭,还是躲开陷坑埋伏。甚至,面对自己诡异的攻击手段,借力化力……各种妙招信手拈来,全无半点勉强。 如此战斗经验,就算是自己也要逊色三分。 看他上唇还带着丝丝绒毛,只能说乳臭未干……难不成,这是从娘肚子里就开始战斗了吗? “你不懂。” 陈平反手弹去前胸衣襟沾上的灰尘,摇了摇头叹气道:“行走坐卧皆是功,全身上下能打人……在我心里,不只是拳掌和刀剑能够杀人。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是杀人的武器。” 没有经历过那个武道没落的时代,永远不会想到。 有那么一些人,凭借着薄弱的力量,整日里研究着怎么用最小的力气,最科学最有效率的方法,达到杀伤对手的目的。 在那里,不但头能打人,胸部腹部能打人,连屁股都能坐死人。 对身体的利用,达到了极致。 听说,还有人能无聊到用脸上的皱纹去夹死苍蝇…… 这也可以理解,钱太少,就要省着花,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口上。 与眼前的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天地元气充裕得简直能洗澡,食物和药材之中也蕴含着那个年代想也不敢想的能量。 以至于,身体力量提升迅猛,还能轻轻松松的练气有成。 力量大了,根基厚了,就可随意挥霍,不用珍惜。 所有人都在想着,能突破境界,就突破境界。 并不会在每个境界,都磨练到极致,把身体利用到极致。 讲究的就是以力压人。 反倒是比不上陈平上辈子数十年如一日的,在绝对逆境的大环境下,为了保命而磨练出来的战斗本能。 “行了,常副香主,我也见识过了你的拳法,拳是好拳,放在你的手上,却是太过浪费。废话少说,请你,上路吧!” 话还未落音。 陈平脚下微沉,地面凹陷的同时,一股波纹从足到腿,由腰至肩。 他身体前倾,掀起烈烈狂风,向常三思扑去。 一拳刚刚提在腰间,打出之时,已经到了常三思的面前。 双足前弓后箭,身体极致前探,几乎与地面平行。 [弓身射虎] 一往无前。 身为弓,拳为箭……全身气血沸腾,拳头打爆空气,发出轰然雷鸣。 这一招,是把常三思当成老虎来打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陈平深知眼前这个老狐狸手段太多,心思太脏。此时既然出手,自是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錵婲尐哾網 能一拳打死,就一拳打死。 “好拳法。” 感受到拳风扑面,劲气狂啸,常三思头发和衣服全都往后烈烈狂舞,眼神深处泛起一丝凶意…… 他不但不退,反而沉腰作势,扎出一个四平八稳的马步…… 身体随着狂风起伏不定,双手捏在胸前,如捧兰花。 十指交错绽开。 折花手。 折的不是花,而是手。 第三只手。 两手交错在明,却幻出第三只手,袖中短剑已然无声无息切向陈平右拳手肘。 以攻对攻。 以险对险。 他曾凭借着柔骨拳和折花手,硬接练通奇经第三脉的高手全力一击,而不死。 此时感应到危机,竟是把压箱底的本事用出来了。 这也正是他“鬼剑书生”其中“鬼剑”的来由。 出剑诡异莫名,生生像是多出一只手似的。 “早就防着你这招。” 陈平冷笑,看着像是全力扑击,孤注一掷的前冲。 其实是虚张声势。 想停就停。 他身形一顿,双腿交错,身体旋转,滴溜溜画了一个圈。 贴着那柄突兀刺出来的黑色短剑,绕到了常三思的身后。 同时,肩背发力,双手呈阴阳,重重撞在常三思的腰胯处。 [霸王送客] 嘭…… 闷响之中。 常三思一剑刚刚刺出,还没来得及变式,就觉得左边身体如同被疯牛撞到一样。 身体再也控制不住,腾云驾雾般的飞起。 围墙砖块泥土如纸片般,被他巨大身形撕裂,炸开。 烟尘之中,砖头泥土乱飞,常三思身形重重摔在长街之上,砸出一个坑来。 他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也顾不得理会四周响起的阵阵惊呼,也顾不得招呼那些手下亲信来救援。 落地弹身即起,深吸一口气,左半边被撞得微微塌陷变形的肌肉骨骼,宛如充气一般回复。还没摆出架势,一点锐风,已经到了眉心。 却是陈平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 脚下如趟泥,手掌像摸鱼,轻柔无比的摸到他的面部。 [金丝抹眉] 这一抹中招的话,常三思毫不怀疑,以对方的力量和控力精准,就算不把自己的头盖骨给抹掉,弯曲的无名指和食指,也会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给抠出来。 ‘好凶厉的手段。’ 一旦出手就如狂风骤雨,不给人丝毫的喘息机会。 危机临头,常三思只来得及举剑问天,挡在胸前。 脑袋用尽全力后仰,身体与地面已经呈四十五度角,眼见得再也难逃此劫。 可是,在他身前乘胜追击的陈平,却如见鬼一般,不进反退。 身体晃动之间,拉出七道长长的残影。 咻咻…… 一连串尖锐细响。 在陈平原本立足之地,突兀就多出数十根蓝幽幽的长尾细针。 一蓬针雨,射出十余丈,方才斜斜扎入地面。 第四十五章 一棍打成肉泥 “袖中藏剑,剑底飞针。” 陈平眼神冰寒,七星步发动,踏玉衡,走天璇,内气动处,一步就脱离针芒笼罩。 到这时,他才发现这老梆子真的有些棘手。 对方身上的牛黄狗宝实在太多。 永远也不清楚,下一刻,他到底会掏出什么东西来。 最厉害的还是,那剑乌漆麻黑的,不知道有没有下毒;可是那针,蓝汪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当货色。 随着轻风吹过,有一股腥甜的香味弥漫…… 这要是没有涂上猛毒,打死他也不肯信的。 “那再接我这招试试。” 陈平幻出的七道幻影一收,已是到了街旁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樟树旁。 他反身半蹲,轻喝一声,双臂环抱住樟树,手臂肌肉根根炸起…… 噼哩啪啦…… 地面震动。 那棵樟树拔地而起,泥土翻滚如雨落下。 这树十分高大,被陈平拿在手里,却有如普通木棍一般的轻巧。 举在头顶,随手舞了个花……四面狂风怒卷,行人疯狂走避。 常三思一见,脸都白了。 他袖中藏剑,剑底飞针也只是玩一个出其不意。 实际上,当他看到用出全部手段,也只是暂时逼退对手,心中已经没有一点战意。 还没来得及想着是不是逃走,就看到眼前惊悚一幕。 这树,一两千斤是有的吧,只有多没有少。 硬生生拔出来,就像拿一根木棍,拿来打人? 这是作弊! 常三思转身就逃,甚至,没来得及招呼手下众人一声。 这一刻,他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轰…… 头顶屋云笼罩,常三思感觉到天都黑了。 他暴吼一声,连躲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躲。 头顶恶风扑面…… 他只来得及双手交错上举,用尽全力托举。 这一刻,他咬得牙根都出血,太阳穴高高鼓起,全身青筋暴突,不类生人。 “扑……” 大树落下,从头到尾断成无数截。 而在树头处,常三思双手手臂,已在第一时间,就碎成肉泥,身体也被砸中,瞬间扁成了一瘫肉饼,连人样都看不出来…… “好剑!” 陈平走上前,摇了摇头。 何必呢?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事故。 若非这老梆子居心不良,一直没事找事的,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般下场。 连全尸都没有,整个呈一砣肉酱了吧。 陈平看了眼那一滩红的白的黑的,闻到腥臭味,干呕了几声,不忍目睹。 他捡起常三思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短剑,感觉到微微坠手,目光一闪,轻轻在断树上割落。 就割下一大块木头来。 心里不由得赞叹。 的确是好剑,手肘长短,能藏在衣袖之中,既锋锐又坚固,比起平常见着的那些普通精铁长刀,要好上无数倍,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锻造而成。 “剑声漆黑无光,可以如毒蛇般藏起来,就叫[黑蛇]吧。” 陈平不知道这柄剑以前叫什么名字。 也没想去问。 他认为,这东西质量不凡,不是大路货色,值得取一个名字。 捡了黑蛇短剑,常三思身上再没有能看得上眼的东西。 陈平也没了兴趣,在一团肉泥之中,寻找宝贝。 回首望了望此时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行人和青字堂弟子,笑着摇头,拖着左腿,反握短剑,一步一步走向街尾。 这么大的阵仗,死了十七八个,就算再瞎再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下一刻,来的或许是七色堂高层,或许是兴庆府的捕快。 不过,陈平已然不再关心。 他走到背人眼目处,就看到花脸儿几人全都张大嘴巴,神情呆滞的看着自己。 眼神中,有着震惊、崇拜……甚至,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的眼中,还带着丝丝畏惧。 太凶残了。 杀人的事情,他们不是没见过。 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倒拔大树,把人一棒打成肉酱的。 这种事,连听都没听说过。 力气大小,修为高低暂且不说,关键是没人这么打过。 “怎么?不认识我了。” 陈平有些无语。 “愣着做甚,快逃啊。趁着天还没黑,去往城北。再慢一点,就晚了。” 哥几个真以为咱们已经无敌了不成。 单是兴庆府,就有很多高手应付不来的。 就算是七色堂,董尽忠和庄红衣那两人也不好对付,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大量的手下。 蚂蚁都能堆死象,七色堂真的全力发动起来,大型帮会的实力,远远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抗衡。 “哦,走,快走。” 花脸儿如梦初醒,甜甜一笑道:“七哥,你先前真威风。” “是吗?我也觉得。” 陈平呵呵一笑。 “那你下次打架了,把青色外袍脱掉再打好不好?我已经帮你缝过两回了。” “呃……” 陈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就发现朐口处破了个拳头般的洞,肩背处已经松了线,裂开了几个大口子。此时就是坠在身上,已经不能穿了。 “不用缝了,买新的,咱们有钱……吧?” 陈平讪讪一笑,先前打得兴发,就没顾上许多……走气血武道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抻筋拉骨,体型胀大。 这衣服跟纸片似的,随便动几下,就破了。 花脸儿翻了个白腿,在他的腰上用力拧了一把,乐呵呵的再不去说这个话题,只是想着:“七哥的饭量越来越大了,又正是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 气血散和培元丹还是需要买,欣怡姐姐那里得来的银子可能不太经用,到底是不是要开个武馆呢?” …… “神力无双,堪比古之霸王,并且,天生就有着对战局的敏锐感知。此人放到战场上去,可抵千军万马,可惜了。” 检查过现场痕迹。 又逮住几个青字香堂的弟子问了问,卓云飞彻底傻了眼。 “你确定没有胡说八道,那是一个唱曲的小乞丐?就是纠结了几个同伴,在麒麟街编唱[水调歌头]的那位?” “就是他,小的也不知道常副香主为何定要置他于死地,只知道,那几位唱曲很能挣钱,生意都做到翡翠阁去了。此事真假,一问就知。” 青字堂弟子如丧考妣,哭丧着脸哀声道:“却没想到此人如此凶恶,不但不逃,反而杀了一个回马枪,把常香主就这么打死。” “这哪是打死?明明是蹂躏至死。从头至尾,就没见过常三思有什么象样的反击。在那人面前,所有手段,全都变成小女儿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不过,勇则勇矣,未免有些无谋。” 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咆哮着大发雷霆的董尽忠等人,卓云飞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有这么一条鲶鱼出现,搞得七色堂鸡飞狗跳的。或许,是一个机会。’ ‘兴庆府再也经不起太多动荡,有些毒瘤必须得铲除。’ …… 更得少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啊,网站有规定,免费期更两章,不要爆更,走流程吧。 大家每天跟一跟,看到最新章。不管好赖跟到上架,别放着不管……有成绩有热度,写得也有激情不是,会写得好看一些对不。 上架会爆更的啊,我说的,耶稣都拦不住。 第四十六章 审时度势,居安思危 “随意找个地儿躲上一躲,先前一时手滑,杀得痛快。现如今恐怕连兴庆府的捕快全都惊动了。” 陈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知道自己先前所为,的确是动静大了一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 好处就是,一般的阿猫阿狗,不至于再有那胆子来找自己的麻烦…… 坏处也有,那就是行为太过恶劣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开杀戒,无论杀的是帮派中人,还是普通百姓,人死得多了就是大案要案。 就算是兴庆府想要睁只眼闭只眼,也要蒙混得过去才行,装装样子还是需要的。 否则,肯定会被人咒骂尸位素餐。 所以,这时候悄悄躲起来,给别人点面子,也是给自己的里子。 真的硬扛下去,正面对敌,引得六扇门的高手出动,或者是城防巡卫出马,那就叫插翅难逃。 捕快这里,威胁倒还不算大。 最有威胁的,其实还是七色堂。 从先前审问青字堂的烧香弟子时陈平就已得知…… 常三思虽然在外人攻打之时,做出了逃离反叛的举动。 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这位其实并不是真心反叛……而是感觉到百口莫辩之后,干脆吸引众人视线,撇清七色堂。 这哪是叛徒,这是忠臣。 再加上,他也算是七色堂的老人,已经混到了青字香堂的副香主职位数年了,多少算是有些情份。 如今死得凄惨,如果堂内不闻不问,岂不是寒了底层帮众之心。 所以,由此观之,七色堂肯定会着手追踪报复…… 尤其是青字分堂,董尽忠决不会罢手。 事实上,虽然自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陈平还是听到了玉兰街上传来的怒吼。 那个声音杀气腾腾,如同金属摩擦一般,让人听着耳朵都很不舒服,极有辨识度。 不是董香主还是哪个? “不去城北了吗?”左断手初生牛犊不畏虎,才不会担心,是不是与追兵碰上。对七色堂帮众,他是恨之入骨…… 一直忍着,就是因为本领不够,而不得不忍。 “先避过今夜……明天就是上元节。听说兴庆府还要大办一场,祭火拜神、除虫以期谷物丰收。 街道上面,管制会更严,会有巡兵出动。七色堂就算有人盯着,也会收敛许多。” 小桌子突然开口。 “对对,那就明天再去城北。唉呀,我还没买来元宵,还有花灯……咱们那新院子里,总不能黑灯瞎火的,好坏也要整几个灯笼。” 好吧,这是花脸儿。 她已经在畅想着,怎么装扮自己几人的新居所。 这神经,杠杠的。 陈平听得哑然一笑,心道自己这见惯了风雨,活出了二世的人物。在心境上,竟然还比不上几个小孩,难道真的活得太谨慎了吗? 还是说,这几人就是传说中的“傻大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平几人穿过几条胡同,在房屋阴影之中闪来躲去,倒也没惊动旁人。 街道上面人流稀少了许多,该回家的已经回家了。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人奔来跑去的,喊着切口,互相招呼。 这应该就是青字香堂弟子在搜索。 果然还是他们最积极。 走到一个老旧院子旁…… 斑驳掉漆的朱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把声音不耐烦说道:“贵叔,你这是老糊涂了吧,少爷的事情你也敢管? 古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寻摸着去春风楼给咱们老齐家弄个儿媳妇吗?到时候,生两个大胖小子,也能好好孝敬一下你这老骨头不是。” 一个身着簇新长衫,皮包着骨头,两袖飘飘的年青书生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一把推开拦住他的老头,一边说着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头被推得一屁股坐倒地上,脑袋一歪,就磕到门框。 双眼翻白,吭也没吭一声,晕了过去。 陈平几人脚下一顿,看着那年轻书生远去的身影,一时无语。 “这老伯没人管不会死在这里吧?”花脸儿跑上去摸了摸老头的鼻息,松了一口气,探头望向院子张望了一眼,“不如就这家吧,没人呢。” “读书人都这样吗?”左断手木讷着脸,偷偷瞟了一眼葵花兄弟二人。 心想,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逛青楼说成找媳妇。huαんua33 偏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小桌子两兄弟吱吱唔唔的不知怎么回答。 他们有心想说不是,不过,这话显然是说不出口。 当年兄弟还在那会,家境不错,这种行为也是常事。 逛起花楼来,那就跟吃肉一般。 而且,据他们所知,身边的同窗,全都以喝花酒为荣……能够一亲芳泽,第二日上学之时,定然会吹嘘半天。 大家伙儿,甚至包括教学先生在内,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反而会询问,有没有趁着酒兴写出了上好的诗篇……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对于小桌子小凳子来说,左断手的问话,无疑是对他们的一种羞辱。 你见过有人问一个太监逛青楼的事情吗? 果然是粗鄙不文的边境军户出身。 两兄弟心中嘀咕着,一时沉默无言。 …… “行了,就这里吧,把门关上,把老伯扶到里屋去,地面很凉。” 陈平看了看四周,这里处于胡同深处,倒是比较幽静。 院子里,除了老仆之外,就是一个已然出去逛青楼的青年书生。 逛青楼这事,银子不花光,天色不大亮,估计是不会回来。 正好作为临时落脚之地。 “你们准备一下吃食,我要调息一会。” 陈平匆匆扔下一句话,就找到一个静室钻了进去。 先前打死常三思的时候,一团只有他看得到的雪亮光团投入识海……这个光团的质量是前所未见,估计要胜过前几次得到的劫运和福缘。 在路上那会,他偷偷瞟了一眼,就发现,劫运点直接增加了6点,福缘也增加了4点。 这一次,算是难得的高收入。 果然不出所料,常三思此人运数不凡,实力强劲,的确是一个宝藏。 ………… 第四十七章 布局天下,功法妙用 陈平基本上算是搞明白。 劫运和福缘这东西,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东西。也不单纯看劫数大小,危险不危险。 而是要看渡过此劫之时,对手身上是否有着气数。 或者说,他过去以及将来,会引发的一些对世间事物的变化…… 影响因子越大,杀死他,改变了未来,破除了劫数,自己能得到的劫运点数就越多。 而福缘这东西,或许是看对这个天地,这个人间所做出的贡献。 杀恶扬善,顺天应人,就有福报,也有机缘。 春秋蚕白净的身躯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催促自己快快行动起来。 每一次的劫运升级,福缘夺运,都会让这蚕宝宝得到一点成长。 陈平甚至感觉到,比起刚来此世那会,这蚕宝宝,好像是胖了一圈。 胖到一定程度之后,会不会结茧? 到时会不会破茧化蝶,生出翅膀来? 陈平感受着那种血脉相牵的亲切感,心里倒是有些期待。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 外面风雨飘摇,刀光剑影,在这暂时的安稳时间段,努力提升自己,刻不容缓 …… “溯源夺运。” 陈平一看,溯源夺运天赋已然点亮,首先就锁定了杀死常三思得来的光球。 这位号称“狐狸”的常副香主,在自己来到此方世界之后,一直纠缠不休,处处针对。 就如连在自己几人身上的一把锁。 斩断金锁,才算走得蛟龙。 而他,也是陈平所遇到的,最有价值的对手。 身上的本事,的确是让人眼馋…… 尤其是对于修习传武出身,在气血武道上面已经走得较远的陈平来说。 这位,无疑就是先行者。 自己正好前行无路,[游身八卦掌]也练到尽头,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延续。 眼前光影转换。 换了环境。 …… 这里是一个大厅,一群人足足有数十位之多,各自静默无声,低头肃立。 有身着书生长袍的,有穿道袍的,有穿袈裟的,还有穿着各种戏服的,更有衣衫破烂,遮不住肌肤的。 前方台阶之上,只摆着一把交椅,上坐一位身着雪白长袍的斯文中年,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着自己的子民。 而自己,就身处人群左后方,站在柱子旁。 不对,是常三思。 自己现在的身份,自然是那个身材中等,面相青癯的中年书生,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 还是与上次一样,只能感受,能听能看能思考,还能感受到常三思内心的一些隐秘思绪,就是不能操控躯体行动。 ‘这是,常三思曾经经历过的一段往事?我这是光阴倒流,来到了常三思的过去。 看这阴森森的聚会场所,看起来,不似正经玩意。’ ‘那么,机缘在哪?’ 陈平最想要的,还是常三思所学的气血武道……看到这个开会一般的场景,心头不由有些失望。 下一刻,他就没心思想太多。 坐在椅子上那看起来满身贵气的中年人发话了。 “等会,尔等前去武阁,各自领取一门武学,按功劳和品级,自行挑选…… 这一次,七彩楼暂停所有刺杀任务,隐入暗中……各自奔赴州府,潜伏下来,不到重大变故发生之时,不得启用。” “是,主公。” “我等甘愿赴死,助主公成就大业。” 底下众人应诺。 陈平附身的常三思,也是满眼狂热的大声嘶吼应答。 就跟被洗了脑似的。 “赴死倒也不必,保全有用之身,异日诸位再来与本座共享荣华。 如今圣上倒行逆施,为求长生不理朝政,还亲自派出人手,前往江南江北搜罗美女,想要仿效先贤御女三千白日飞升,简直是荒谬之极。 帝星飘摇,神州板荡,大离覆亡在即,可天下庸碌者太多太多。竟然蒙眼塞耳,看不清天数将变。 大乱将临,我河东章氏崛起于草莽,历经千载,看天下兴亡……这次,也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安排……” ‘原来如此。’ 陈平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从聚会之中只言片语得知。 这位“主公”似乎是朝廷之上掌控大权的臣子,出身世家大族…… 如今皇帝一心修仙,想要御女飞升,已经很久不理朝政了。 正当此时,北地胡骑入侵,连下数城。 兵锋直指京师。 屋漏偏逢连夜雨,兵灾暂且不说,这天灾更是一年到头,从来不停。 旱灾、蝗灾、水灾、雪灾…… 好像是约好了一般的齐齐到来。 而各地官府,多数掌控在功勋贵族和世家大族手里,对百姓的生死,基本上是不闻不问。 反而趁着千载良机,大肆兼并土地,搜刮金银。 这种情况之下,百姓们活不下去,不造反那就是该死了。 因此,就出现了“四大天王”、“七煞星君”、“三十二路烟尘”等等义军举旗,打来打去的,天下几乎都给打崩了。 外忧内患,大离王朝危在旦夕之中。 更离谱的是,某些掌控朝廷的大臣们,此时已然悄悄的图谋后路,各自下子。 有的抢先布局,扶持叛军; 有的却是勾联异族胡人,想要献城杀官。以期改朝换代之时,取得晋身之资。 眼前这位河东章氏出身的朝廷大员,就是派出手下“彩衣楼”刺客暗子,潜伏下来…… 欲图在胡骑南下之时,助其一臂之力,开城破关,直取右京陪都,立下头功。 常三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往兴庆府,潜伏下来。 至于为何要加入七色堂。 又怎么掀起兴庆府的内乱? 其余种种往事,陈平却是不知,他还在开会呢? 正当他感觉逐渐无聊的当口,高台交椅上的白袍“主公”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众人各自散去。 而常三思,就来到了武阁,挑选了一本名为“牵丝戏”的上乘气血武道秘谱。 并且,还拿了一本配套的呼吸法门,名为“牵丝气”。 [气如牵丝,人生如戏,生旦净末丑,万变随心。] 看了扉页上的字迹,陈平于是明白,这门功法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能敛息藏形,操控肉身,变换身形容貌……至于洗髓炼脏,倒是次要的,是附带作用。 上限虽然不是很高,妙用绝对无穷。 ‘这种武学,也能随便传授的吗?’ 陈平心中直呼厉害。 这时,才看到远胜上辈子武学的地方了。 ‘常三思应该练得并不不精深,若是真的练到大成,他随时都能改容换貌,潜伏到别人身边使坏,那还得了?’ 想到这家伙若是变成小桌子或者小凳子,潜到自己身边偷袭,简直是防无可防。 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那毒针射死。 ‘好险。’ 陈平心中一惊的同时,又随之大喜。 因为,他发现,附体的常三思,已经迫不及待的修练起来。 第四十八章 洗髓强心,力量大增 过去时间片段之中的常三思,显然也是个谨慎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赶赴兴庆府。 而是在半途下了马车,在一处名唤绿竹镇的小镇之上,买了居所,扮做一个员外郎,隐居了起来。huαんua33 整日里就是琢磨“牵丝戏”秘谱,调整呼吸节奏,一招一式的磨练自己的体魄。 陈平到了此时,就明白了,常三思到底隐藏得有多深。 他早就踏入洗髓境界,只不过,功候还浅,没有彻底脱胎换骨…… 在药物和大量肉食的辅助之下,一月过去,他终于还是学会了牵丝戏。 感受到血髓新生,变得更加强大,控制得更加如意的肉身,忍不住长啸一声。 惊得小镇之中,鸡鸣狗吠,乡人神情惊慌。可常三思却是不再在意。 他知道,随着时日渐渐过去,自己必将会洗髓圆满,炼脏有成,一步踏入高手行列之中。 而这,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 这一日,常三思志得意满,趁着夜色,离了绿竹镇,溯流南下,直奔兴庆府。 陈平就在这时候醒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灯如豆,听到屋外花脸儿忙忙碌碌的煮着肉食,脚步细碎来来去去的,香味扑鼻,从门缝中传了进来。 还听到左断手那无时无刻不在习练的刺剑声。 嗖嗖…… 细微而尖锐的破风声,一声声很有节奏。 更能听到树枝划在地面沙土之上的沙沙声…… 那是葵花兄弟在练字。 也许是以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闲暇时光,不写点什么,总觉得身体不太自在。 西厢房内齐家老仆仍然处于昏睡之中,呼吸倒是平缓,没有生命之危。 再远处,一片寂静,路上无人往来。 夜晚的兴庆府,似乎也跟着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片胡同深处,显得格外静谧安宁。 ‘入门了……’ 陈平终于明白,花脸儿那一日看着自己修习“七星步”达到熟练境界的心情。 ‘原来,就如常三思这种资质的杀手,入门上乘气血武道,也要花上一个月时间。就这,还只是堪堪能够运用而已。 七星步这种更加高一个或者两个等级的武学,能飞速入门甚至达到熟练,一般人练来,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以月来计……甚至,以年来计算。’ 看着属性面板上面,“牵丝戏”入门的标志,陈平心中平静,倒是没有太多激动。 因为,溯源夺运之时,他似乎真的就变成了常三思,整日里苦思琢磨着新的武学…… 一招一式,每一分气血运行,每一寸筋骨拉升锤炼,都仿佛经历过千百次一样,刻到了身体之中,灵魂深处。 他摆出几个关节扭曲的奇异式子,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筋脉的联动。 随着绵长顿挫的呼吸节奏,骨髓之中微微痕痒。 他知道,这是血髓在生成,在洗练…… 这门功法主打控制肉身,洗髓强脏,正合自身所需,不愧为春秋蚕认定的机缘。 陈平无声的咧嘴而笑。 目光就移到了“劫运点”那一栏。 常三思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入门,也不知花费多少时间才达到熟练,离着精通境界还差一步,到底是五年呢,还是八年…… 这一点,陈平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既然劫运点够用,他可以把这数年时间,直接一步跨过。 “提升,牵枝戏。” 两点劫运燃烧。 无数修练记忆,倒灌入脑海,身体如同火烧,骨髓深处,一股巨大的痒意出现。 陈平并不理会,似乎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咬了咬牙,意念一动: “继续提升。” 这一次,最后4点劫运,轰隆隆的化为奇异能量,冲入体内…… 脑海之中仿佛听到一股撕裂的声音,身体陡然痉挛起来。 全身肌肉扭成一团,筋络疯狂拉伸缩放……血液哗哗流转,心脏一阵剧痛。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能看到自己的心脏不断的膨胀,耳中似乎听到“呯呯呯”的巨大擂鼓声。 整个天地,全都消失不见,眼前一片血红。 除了那巨大的鼓声,回荡在脑海之中。 再也感觉不到其他半点信息。 好半天,陈平才回过神来,心脏恢复平静,骨髓里传来的痒意也消失不见。 抹去满头汗水。 心有余悸。 想着下次还是不能接着连续两次晋升,身体有点扛不住。 差点就把自己给弄崩了。 不过,急功近利的好处也不是没有。 至少,他感觉到,如今的心脏跳动得极为有力,甚至能感觉到血管里血液流动沉甸甸的厚实。 轻轻摸了一下石凳,喀嚓,掰下一小块石头来。 手掌轻轻合拢,石块先是碎成无数块…… 紧接着,就渐渐化为粉状。 松开手,碎石粉末纷纷扬扬洒落。 “力量,又大了不少,感觉足足增强了五成。双臂一晃,估计都快六千斤。” “我这身体,绝对有问题。” 看着地下的粉末,陈平陷入了沉思之中。 普通人的体质,就算是练到洗髓强脏的境界,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甚至,很可能连一半都没有。 常三思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敢肯定,刚才这一下,完全没有运用丹田内部那稀薄的内力。 单凭着肉身力量,就能捏石成粉,轻松如意。 最离奇的还不是这个。 他感觉到,随着身体力量的增加,肉身并不如想像中那么沉重不堪。 洗髓完成,他的身体反而像是变成了空心金属一般的,又轻了几分。 一步踏出,身形变幻,就如风中扬柳,捉摸不定。 不见丝毫勉强之处。 “是了,气血炼体的道路,能够与炼气通脉武学并称与世,肯定不会全无可取之处…… 到了这个境界,已然有了某些奇异之处。” 他挥拳击空。 轰…… 一声炸鸣。 肉眼可见的,从拳面之上,一股空气被彻底击爆,化为半透明的波纹,向着前方冲击。 离着拳面三寸有余的石头桌子,被这股波纹击中,啪的一声,裂成四块,倒塌在地。 ‘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结合,就是打破空气,形成真空。 这时候的我,比起先前的我,战力何止提升了一倍。’ 只不过,如此强行提升之后,身体元气消耗太大,连肌肉和脂肪都燃烧掉了许多。 察觉到自己变得消瘦了许多的身形,陈平摇了摇头,也不去在意。 只是看向春秋蚕的属性面板。 第四十九章 登门拜访,来意莫测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4(中人之姿)] [劫运:0(破境)] [福缘:0(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熟练)、牵丝戏(精通)] [炼体:二阶(炼脏)20%] [炼气:二阶(养气)16%] …… 春秋蚕属性面板上的数字表明。 根骨和悟性,其实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如现在的自己,洗髓完成,达到炼脏强心之后,根骨又悄悄然的提升一点。 至于“悟性”也跟着提升一点,那也可以理解。 观千剑而后识器…… “悟性”这东西关系到方方面面,有灵机一动,也有见闻广博的影响。 自己经过几次“溯源夺运”,又学会了不少的武功,炼体炼气都颇有涉猎,见识得到提升,生命得到历练,要是心中没有感悟,那肯定不合情理。 所以,“悟性”能够跟着水涨船高提升一点,从平平凡凡达到中人之姿,也是水到渠成。 至于“牵丝戏”达到精通境界,洗髓境界一步跨过,祭炼五脏,达成心脏强化的成就,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刚才试过了。 心脏祭炼完成之后,体内血液变得浓稠数分,蕴含着更多能量在内。 气力更加强横,速度也更加快捷,这是身体本质的提升。 就如当初常三思所展现出来的本事…… 心脏激发,泵血更有力,身体无端端的就变得高大了许多,力量爆发之下,攻击力倍增。 甚至,在受了陈平一式全力攻击“霸王送客”之后,左半身被打得塌陷的情况下,他心脏疯狂跳动,还能暂时压下伤势,并不影响战力。 其生命力的强横,可见一斑。 一时半会打不死。 从这可以看出,心脏祭练成功,生命力也会变得极强。 保命的机会大增。 一般情况下,不是当场被打死,就能恢复过来,保持大部分战力。 续战能力也强得一匹。 常三思能做到的。 现在的陈平,自然也能做到。 他甚至,在这股强大的生命力支撑之下,还能做到身体柔软无骨,能让筋肉骨骼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涨大或者缩小。 更能在极细微的层面上,改变骨骼和肌肉的分布。 简直称得上一句,妙用无穷。 看着屋内的铜镜,陈平心中一动。 意念到处,运转全身骨骼,挤压筋肉,身体发出古怪的咯吱声,体型一下就缩小了许多,变成一米五左右的一个小矮子。 面布肌肉一阵扭曲,骨头被压缩……眉毛鼻梁的位置也发生轻微的变化。 再次仔细看去,就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尖嘴猴腮,面容猥琐的苦瓜脸青年。 弹跳两下,挥了挥拳、踢了踢腿,莫不如意。 根本就不影响到自己的实力发挥。 “这……” 陈平又一次惊叹“牵丝戏”这门功法的奇妙。 到底是谁创出来的武功? 要是有谁说,这门武功不是给杀手刺客练的,那肯定是在说瞎话。 实在是,练到精通境界之后,他已经可以自称一句“千变神君”,都没人敢说一句不合适。 第五十章 画大饼,藏机心 自己初来乍到,刚刚安定下来。 立即得到消息找上门。 并且,还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从他的语气中听来,看样子,还对自己近段时间曾经做过的事情很是清楚。 不用问了。 来人肯定是长河帮元丰分舵舵主谭四海。 也只有这位有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大气豪爽之名的好汉。 方才有如此气度,如此排场。 “谭舵主大架光监,我等未能远迎,实在是……” “哎……田七兄弟见外了不是,咱俩虽然素未谋面,但却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就以兄弟相称吧。 什么舵主不舵主的,这芝麻大小的职务,也值得提起?” 谭四海哈哈大笑起来,很是自来熟的上前虚揽田七的肩膊,转头吩咐道:“摆宴,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咱高兴,就与田兄弟不醉不休。” “这……” 陈平自诩见多识广,上辈子也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大人物小人物,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等…… 但是,如此社交牛逼症患者,他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也许,古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吧。 他心中暗暗嘀咕着,想起演义上面说的某位皇叔,也是见着想要拉扰的人了,就倾心相交,涕泪横流。 并且还把酒言欢,晚上要睡在一个被窝里。 不对,那叫“抵足而眠”。 眼前这位谭四海就有几分意思了。 莫非,是来拉拢自己? 也不是不可能。 “谭兄,你看,我等几人匆匆过来,还未来得及安顿。诸事繁杂,今日喝酒的话,不太合适。不知谭兄此来,可有要事?” 陈平习惯了直来直往,弯弯绕绕兜圈子的事情他可不干。 这位一上来就送礼,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问清楚,这个酒喝得不舒坦。 万一,真的想让自己几人替他卖命呢? “你看,为兄这脑子,真是糊涂了。” 谭四海拍了拍脑门,也不勉强,讪笑道:“日前听说田七兄弟于长街活活打死七色堂青字分堂那头狐狸,当时我就惊讶得很,差点让酒给呛着。 常三思那老小子虽然名声不显,但他的实力,咱却是领教过的,比起董尽忠来,也没弱上多少。兄弟如此年纪,就有如此战力,异日前程莫可限量。” “谭兄是想让田某加入元丰分舵?” “不不不,咱家庙小,哪容得下兄弟这尊大佛…… 敝帮萧长河号称翻江龙王,其武功之高强,天下有数,麾下三十六分舵分布五州四府,做人亲善,更是求贤若渴…… 若他在此,必会亲自上门邀请。当然,田兄弟若是有意在元丰分舵任职,先行委屈一下,担个副舵主也是可以的。” 谭四海满脸堆笑,表示不敢领导兄弟,只要加入帮会,一同辅佐萧龙王,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陈平心内一凛,这人是个高手啊。 倒不是说他身手如何,没试过手,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能担任长河帮重要分舵舵主一职,想必绝不会比董尽忠要弱。 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这是从双方帮派的体量来判断的。 长河帮名字虽然粗俗难言,但听花脸儿说得多了,陈平如今也知道,天下势力分布。 这个帮会在整个中原都排得上名号,排入“七帮”、“九会”、“十三世家”之中。 而七色堂呢,是后起帮会,名声未出州府,不在其列。 在“七帮”之中,长河帮排行第四。 其势力,与上辈子历史上有名的“漕帮”差不多…… 掌握着大河水运,与朝廷与地方都有着种种勾连。 要论帮众人数,还真没几个势力比得上他们。 若是太平年代还没什么。 在这烽烟四起的当口,人多就是力量。 他们又代表哪方势力? 连自己这个刚刚崭露头角,未曾及冠的小年轻都要招揽,可以想像,对方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之所以,说这谭四海是个高手,是因为此人手段了得。 一来就先行施恩,把自己高高架起;huαんua33 再行画饼,不动声色的揭示长河帮的势力庞大……再加上帮主和他自个儿的看重,一般年轻人听到了,那还不就如打了鸡血一般的,直接就加入了。 再为他们做牛做马,死而后已。 但陈平历经两世,心理年龄恐怕比这谭四海还要大。 哪里会被几句话就忽悠了。 当下笑道: “此事重大,且容小弟细细思量。” 人家盛意拳拳,又是画饼,又是送礼的。 虽然有所图。却也没必要拒绝得太过生硬。 这也是人之常情,无缘无故的,人家为何要上门交好。 陈平只说要考虑考虑,看看再说。 他注意到了,旁边的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面上都有喜色,似乎被人看重,很有面子的样子。 倒是花脸儿。 她端着茶盏上来,虽然脸上被画花,看不清面色……对她已经很熟悉了的陈平,却能看出小丫头眼神之中隐藏的忧虑。 “好说,好说,本该如此。” 谭四海对陈平的推托之言,全然不以为意,仍然笑得欢畅。 双方饮了茶,他立刻提出告辞。 “既然如此,愚兄就静侯佳音了,到时咱兄弟把酒言欢,再干出一番大事,何愁不能名扬天下。” 把谭四海送出门去,陈平转身回返,也不去理会葵花兄弟几人焦切的眼神,而是把花脸儿拉到一旁。 小声问道。 “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此人我以前曾经见过一面,当时,他跟着我那[兄长]走在一块,貌似十分恭谨……” 说到“兄长”两个字时,花脸儿语气都差点变调。 看来,又是一个家门不幸的悲伤故事。 花脸儿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停了一下,又道:“当日我发现危机来临,而爹爹又不在家,只能匆匆逃了出来,易容妆扮流落街头,连银子也没带。 天上又下起雨雪。若不是七哥,我……我就……” 说到这里,花脸儿眼圈又红了,眼看着马尿就要滴下。 这姑娘简直是水做的…… 不过,她有一个好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前一刻还伤感,后一刻就能高高兴兴。 很好哄那种。 第五十一章 主动出击,攻其不备 陈平伸手轻轻揉了揉花脸儿的脑袋,温声道:“你说的危机是指?” “是庄红衣……此人与我那兄长时有密晤,被我偷偷的瞧着了。当时还不识得她的身份,但昨日听得青字堂香堂弟子所说的赤字分堂香主形貌,我就想了起来。 那女人喜着红衣,两道红绫十分厉害。对了,她手下还有一些厉害的高手,黑衣蒙面,行动迅捷。” 说到这里,花脸儿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 似乎是想起了当日如何惊险,也庆幸自己逃得快。 好吧,这是一个豪门恩怨,兄妹阋于墙。 “你家大人不管吗?” 陈平心中疑惑。 从花脸儿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家的势力恐怕不小…… 只是她兄长就能驱动这么多人手。 那么,她家父母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爹爹,他不管我,整日里只顾着东跑西跑。” 花脸儿嘴巴一扁。 好吧,又委屈上了。 陈平感觉自己不能再追问,很明显的花脸儿想说又不太敢说,视线还不自觉的扫向两旁,生怕隔墙有耳的样子。 这就是惊弓之鸟。 难怪她每天天未亮堂起来那会,就条件反射般的拿墨条彩笔画花自己的脸。 很没安全感。 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悄悄洗了脸,晒一晒月光。 还会把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俏脸凑到自己面前,抿嘴笑着,试试自己瞧得见瞧不见。 陈平还注意到一点,花脸儿并没有提起她娘。 也许并不是疏忽。 而是另有因由。 …… “这里不安全了,等天一黑,立刻就走。” 陈平抬眼看了看花脸儿几人好不容易妆扮好的房子,心里叹息。 灯笼,还有门口的桃符,以及屋内贴着的剪纸花窗,这一次全都白忙活了。 “真的要走吗?或许,那谭四海没有其他心思,是真的前来拉扰咱们的。” 小桌子两兄弟面色挣扎,又不好太过置疑陈平的决断。 只是弱弱的问了一句。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朝不保夕的,最想要的就是安定下来,不愁生计。 往日里家里未曾出现变故之时,两兄弟早就曾经听说过谭四海的美名。 内心深处,还是对那位有着四海之名的豪爽汉子,很是信得过。 尤其是先前,当他们听说,对方愿意请七哥去做一个副舵主。 在城北元丰码头这一块,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以往的危机,生活的流离,都将离他们远去。 往日虽然不堪,未来相当可期。 可是,这美好的向往,刚刚在心里起了一个苗头,就这么被生生扼杀。 一时之间,让人缓不气来。 “七哥说不安全,那就是不安全,咱们跟着就是,说那么多做甚?” 左断手面色木然,瞄了一眼小桌子,眼神中已经有了些不高兴。 这些日子走过。 小伙伴们,从每天都要饿着肚子,活过今天看不到明天的状况。 日子变得一天天好了起来。 能吃饱、穿暖。 并且,还能时不时的服用补药,修练武学。 从七色堂的重重压榨之中,打出了一片生天。 七哥做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错漏,往往算计在前,步步争先。 就连号称老狐狸的常三思,也斗不过七哥,以至于赤膊上阵,于长街之上,全无尊严的被格杀当场。 如此武功,如此心计。 他作的决定,还有错了? 左断手心想,这兄弟两人卵子没了,莫非连胆子也没了? 无非就是重新走进风雨之中。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也谈不上失去。 陈平点了点头,也不好把花脸儿的“隐秘”说出来,只是沉声道:“我得到消息,这谭四海与七色堂的庄红衣认识,而且交情匪浅……” “怎么可能?” 这一次,就连左断手也是面色震惊。 小桌子小凳子更是额头渗出冷汗来。 如果谭四海此人与七色堂暗地里交好的话,那明面上打来打去的互相抢地盘,肯定就是在演戏了。 是想蒙骗过某些人的眼睛。 然后图谋一些什么。 这其中因由,不能细想,一想就会让人毛骨悚然。 城南城北两大帮会势力,互相联合。 一旦同时发动,这兴庆府城,到时候,恐怕要出大问题。 这么一来。 谭四海明明知道自己刚刚与七色堂硬刚了一回,还杀了青字香堂的副香主,是对面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 他跑来又是送礼,又是许诺拉拢的,这显然就不合常理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稳住自己等人。 拉拢是假,吹捧也是假,求贤若渴什么的,更是天大的笑话。錵婲尐哾網 豪爽大气的表面之下,隐藏的是险恶用心。 花脸儿看着小桌子两人面色难看,心丧若死,有些不忍:“不幸中的万幸,七哥于玉兰街一战成名…… 此时,就算是再有信心,武功再强的高手,也不敢就说能轻易把我等拿下。 所以,还有应变的时间。” 她指了指屋内,声音放低:“当日租下这套院子之时,我曾考虑到今日这般情形,特意挑的就是有着退路的地儿,快来看看……” 说着话,就领着几人前往主卧。 她弯腰趴到床底,摸索着抽出一块木板,地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方孔大洞来,能容一人进入绰绰有余。 “还有地道?” 陈平面色一喜。 暗暗的给花脸儿竖了一个大拇指。 要说逃亡躲避之道,小丫头算是研究到了骨子里。 可想而知,这日日夜夜,她到底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找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是,在白天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仍然笑呵呵的,看起来没心没肺,陈平完全想不到她心里压着这么多心事。 “有地道就好,试过了吗?出口在哪?” “地道只有一人来宽,要低着头通过,约莫一百五十丈长,出口西南。” 花脸儿得意笑道。 “锦绣街,烟火胡同。” 几人只是在脑海中微微转念,就脱口而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齐家附近。 他们当然还记得,昨晚还在那地儿住了一晚。 齐家少爷就算是家中落魄了,也要前去春风楼喝酒。 那个地方,严格来说,不属于平民街区,多数都有点身家。 更有趣的是,出口在那,只要行出不远,就到了兴庆府最繁华也最复杂的地段“花市”。 此花非彼花,是烟花巷陌人家。 今日正值上元节,那地儿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人流接踵,川流不息。 尤其是到了晚上,满街花灯挂起,到处都是猜谜逛灯的各色人等。 有诗为证。 “花市灯如昼,一夜鱼龙舞……” 这地道直通那里,想要脱身倒是不难了。 “如此灰溜溜离开,未免太过窝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谁能够日夜提防,不给七色堂等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这事没完没了。” 陈平冷然笑道:“左断手,再让你看到那些人,可还认得几个?” “化成灰,我也忘不了。” 左断手咬牙切齿,面目显得狰狞。 他当日跟着那群人,眼睁睁的看着小妹远离,再也找不回来,哪里还不刻骨铭心。 “那好,准备收拾一下,待得满城灯起,立即出发。” 陈平可是一直没忘掉,他打听到的消息之中,得知七色堂在上元节这天,要干大事。 他倒要看看,这事到底有多大? 来而不往非礼也。 绝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正合兵法要旨。 第五十二章 道高一尺 上元佳节,家家点灯,户户欢庆。 年青男女全都换上新衣裳,走上街头,仿佛忘掉了往日里艰辛劳苦,享受这难得的欢愉。 过节嘛。 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 元丰码头一带。 他们学不起花市那里摆上各色彩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的奢侈。 小户人家,小商小贩们,也有自己的乐趣。 总得备上几只鱼灯,几只红灯笼,增加点节日气氛。 狗蛋和花猫家里实在太穷,连个灯笼也买不起,两人蹦蹦跳跳的也不失望。 他们可以去蹭一蹭别人家的花灯,向着光亮处奔跑嬉闹。 当然,身上还带着好不容易磨着爹妈买来的“升天雷”,能够放着玩闹。 “这里,这里有一堆牛屎。” 花猫最是顽皮,看到牛屎象见了肉一样,倒不是想吃…… 他三步并着两步的,跑到那堆黑糊糊的物什旁,就着商铺房檐火光看去,发现仍然湿糊糊的,就更加满意。 “升天雷”插上,吹亮火折,点燃,然后疯一般的咕咕笑着跑开。錵婲尐哾網 轰…… 一声震响雷鸣。 黑糊糊的牛屎暴雨般散开。 傻傻的狗蛋一时躲闪不及,过年那会才换上的新衣服,已经溅满了腥臭黑点。 “哇……” 狗蛋低头一看,张嘴就嚎了起来。 他仿佛见到了父母齐齐上阵,把自己的屁股蛋儿揍得稀烂的场景。 干嚎了两声,狗蛋突然捂住嘴,不敢再哭…… 花猫也是瑟瑟缩缩的,两股战战,差点就没软倒在地。 前方不远处,人影绰绰的,出现一群杀气腾腾的壮汉。 为首一人虬须环眼,正转头看来。 眼神冰冷凶煞,让人毛骨悚然。 这人正是董尽忠。 此时带着青字堂的三帮精锐,十张弓,五张弩,三十刀手,把张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谭兄,有劳帮忙,异日定当重谢,” 董尽忠挤出一丝笑意,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户,那里两块桃符格外刺眼。 “董兄,此次看在红衣妹子的面上,咱们两人联手,却是不好大张旗鼓,宜速战速决。” 谭四海笑呵呵的,他带着手下,就如白天一样,仿佛依旧是前来送礼,并不是想要杀人生事,“贵堂常副香主的事情,还请节哀顺变,听闻玉兰街的事情之后,谭某也是愤恨不平啊。 大家同在兴庆府混口饭吃,这个忙我就帮了。” 两人所带人手,把元丰大街两面围得死死的,再加上四处布满了哨探,根本就不担心房内有人脱离视线。 其实,单凭两人的本事,就算未曾带着诸多人手,也已经足够了。 那位田七虽然力量奇大,也不见得就能逃出生天。 只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他们还是带足人手,更是携带了一些违禁利器。 有心算无心,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插翅也难逃。 屋内烛影摇红,人影绰绰。 在火光照耀下,几个半大不小的身影,依稀可见。 “全都在屋内,没发现我等到来。” 有人凑到门前,从门缝中探头望去,就见到细薄窗纸之后,映照出来的人影。 “那还等什么,杀……” 董尽忠挥挥手,前行一步,当先一掌拍出。 咣…… 木门破碎。 他的身影如同箭矢般向前疾冲。 比他更快半步的是身后弓矢和弩箭…… 嗖嗖嗖! 如飞蝗般避过他的身体,一头扎向那几个灯光中摇曳的影子。 董尽忠一手护在胸前,一手前探,溶溶焰光附着在手掌之上。 十步之外,都能感受到炙肤热意…… 一掌拍出,窗棂破碎,土石横飞。 谭四海既然答应帮忙,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高大的身体恍如游鱼一般跃起。 两条分水刺从袖底探出,如青龙出水,环绕身周…… 身形微晃,穿过尘烟,从窗户处滑了进去。 “咦……” 映入眼帘的,哪里是有什么人影。 屋内静悄悄的,却是几根木棍和板凳,撑起破旧衣服,稀稀拉拉的摆在烛火前方。 先前所看到的人影就是这东西了。 “不好,上当了。” 谭四海一冲进屋里,两柄分水刺刚刚刺入衣服,感受到触感不同,心中大感不妙的同时,身体已经闪电回缩,倒射屋外。 与他同时做出反应的是董尽忠。 也是面色大变,倒跃而起。 张嘴狂喝:“退!” 刚刚进来之时,脚下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 转眼望去,那里有烛火倒下,白烟腾起…… 紧随他们身后冲进来的七八个黑衣刀手,听到呼喝声,一时挤做一团。 被门框卡住一瞬,却已来不及退出。 “轰隆隆……” 一声爆裂炸鸣。 整个房间,如同砂堆般垮塌下来。 地面摇晃震颤。 余光所见,就看到那七八个黑衣人,张嘴无声呼喊…… 肢体横飞,血液喷溅。 下一刻,已经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该死。” 董尽忠退到院子里,一拳重重轰在身侧桂树之上。把那碗口粗的大树打成两截,横飞三丈。仰天怒吼一声,只觉心中憋闷万分。 自己召集人手,准备万全,还请托长河帮的“宿敌”帮忙。 可是,不但扑了个空,还被对方陷阱所害,损失了八个亲信精锐兄弟。 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 长河帮元丰舵主谭四海面色尴尬,轻咳了几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倒是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只是前胸衣襟被火焰燎出一块黑痕。 因为是援助性质,他并没有把手下弟兄派在前方作为主力攻坚手,损失倒是没多少,面上却挂不住了。 事实胜于雄辩。 就算他再怎么撇清,也难保董尽忠不会多想。 对方那几个小乞丐不但早就得到消息,并且,还准备了一份大礼,专司迎候。 要不是走漏了消息,哪里可能会出现这等荒谬的事情? 不用问了。 消息的走漏肯定是出在元丰码头。 是谭四海这里出了问题。 “我需要一个解释。” 董尽忠看向谭四海,眼里喷火。 气怒难言。 …… 花市之中,人声鼎沸,四周人流往来。 陈平与几个小伙伴,改容换貌,走在其中东瞧瞧西望望的,饶有兴致的看着各家各户挂出来的彩灯,一时目不暇接,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 此地人烟稠密,几人就如一滴水汇入到了大海之中,分外不起眼。 并不担心有人找到他们的行踪。 花脸儿最是兴奋,仿佛彻底忘却了心中的忐忑不安,时不时跑来跑去象个孩子一般的扯着陈平的手臂,“快过来呀,七哥,这个灯谜好有趣哦,我要仙女灯。” 你自个就是小仙女,要什么仙女灯。 第五十三章 魔高一丈 陈平有些无语,看着花脸儿手中已经捧着了四五盏灯,已经捧不过来了,摇了摇头,仍然不忍扫了她的兴致。 “不就是猜灯谜吗?这事我拿手……” 上辈子打黑拳那会,除了练拳,整日里无数事事的,倒是看过不少杂书,其中就有灯谜大全。” 陈平的记忆力本来就很好,就算是看得杂书,也能记得七七八八的。 再加上这街道外围的灯谜并不会出得十分刁钻,店家也不会舍不得几个花灯…… 猜这种题目,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十个里面能猜出七八个。 一来二去的,拿奖拿得手软。 以至于花脸儿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时间差不多了。” 陈平随口猜出了灯谜谜底,在店家钦佩的目光中,随手拿过小仙女花灯,放到花脸儿的手里,转头望向远空。 耳中似乎能听到,“轰隆隆”一声闷响。 有焰红火光冲天。 几人同时回头望去,各自对视一眼,忍不住嘴角就挂起了笑容。 “能炸到人吗?” 左断手对这方面极感兴趣,看着那火光余晕,眼中全是兴奋。 “应该能吧,任谁也想不到我们不在屋内,一旦发动突袭的话,乐子可就大了。”花脸儿半是担心半是期待,“更何况,七哥弄出那么一大团的黑药……真要是点燃,怕不是整个房子都被掀掉。” 她斜着眼睛抬头望向陈平,面上笑容再也掩饰不住。 心想,七哥还是那么厉害。 不但会写词写曲,学武功又那么的快。 这一次,竟然连普通人绝无可能知晓的火药都能弄出来…… 难道有人能生而知之,能者无所不能。 “该,让他们追杀……” 小桌子狠狠的骂了一句,眼神中却有着丝丝失落。 事实证明,他先前对谭四海名声的信任,其实十分幼稚。少年时候曾经跟随父亲见过的谭舵主,对自己称呼的那一声贤侄,好像也没有几分亲热。 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人与人之间,也没那么多真诚。 就连浓眉大眼的谭四海,也是个骗子…… 幸好,往日里,我也不曾想过去投奔他。 江湖险恶,又能相信谁呢? 虽然花市人来人往,笑语欢声,小桌子却是感觉到心中悲凉。 “哥,你没事吧?” 小凳子在旁轻声问道。 “没事,我有点想咱爹娘了。” 小桌子低着头,灯光摇晃,映着他的眉眼,看不分明。 …… “可惜啊,只是炸死了几个小喽啰……” 陈平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的条件有限,匆忙之间,也只能找到硝石、硫黄、木炭以及油脂等常见的东西。 自己虽然会调制,终归没有多次试验,难以配出最佳效果…… 炸裂的效果可能不太理想。 不过,无论如何,能给他们增加一点不开心,那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看着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多出来的4点劫运和2点福缘,陈平心里又高兴起来。 毫无疑问。 如果自己先前没能发现谭四海的叵测用心,真等到夜晚来临,被人堵在家里,肯定是一场恶战。 ‘即算是我能带伤逃脱,他们几个很可能会死,所以,这一次的劫数,其实不算小,方能得到4点劫运。 福缘只得到两点,应该是只弄死了几个边边角角的货色,并没有太过深远的影响。’ 陈平现在对秦秋蚕的劫运、福缘计算机制已经很了解…… 从数值的获得,大概可以猜出来,自己的布置,到底造成了多少战果。 有些惋惜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快了,快了,再来4点劫运,[牵丝戏]就可以再次提升,突破至[大成]境界,实力又能再次飞速进步。’ ‘到时候,新帐老帐,可以一起算算。’ 回望那焰光余辉消失殆尽,陈平收敛眼底精光,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走着走着。 他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变得微微肃然。 陈平看到了,左断手不知何时,已然悄悄把手按到了腰间黑铁短刺上面,身体微微颤抖,好像是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稍安勿躁……” 陈平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悄悄对花脸儿几人打了个眼色。 当下,几人飞速散开,表现出不太认识的模样。 这是先前就约定好的。 一旦有事发生,几人立即行动起来。 左断手有着一些自保的本事,又兼顾着认人带路的职责,所以,由他跟随自己一起行动; 花脸儿和葵花兄弟几人,先行找个人多的地方躲藏。 如果情况太过复杂,几人失散,就去锦绣街烟火胡同老地方见面。 也就是齐家大院。 此时左断手神情异常。 显然是看到了“熟人”。 陈平猜测得没错,赤字堂所谓的大事,应该就是趁着人多杂乱的时机,大大干上一票。 哪里人最多,哪里最热闹,哪里就最能找到七色堂的人手。 他已然猜到,赤字堂的主要业务,其实就是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买卖”。 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了,那是肯定要插上一手,坏了他们的大事。 更何况,如今他与七色堂,一直纠缠到现在,差不多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让敌人不快乐,让他们难受。 自己就会快乐。 …… “唉哟……” 一声童稚痛叫,让人心中一震。 入目所见,前方酒楼门口,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扑倒在地…… 她的额头都撞得红肿起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努力忍住,没有大哭出声。 与这小女孩撞在一块的,是一个身后背剑,高挑雄壮的年轻女子。 用雄壮两个字来形容一个女子,其实挺奇怪。 不过,陈平实在是想不出任何其他词汇来形容,只觉得都不贴切,只有“雄壮”两字堪堪能体现她的风彩。 这女子身高八尺,腰细如蜂…… 问题出在她的上围和下围。 古铜色的肌肉鼓鼓囊囊,把一身宝蓝色剑衫撑得鼓鼓囊囊,整个体型呈现出完美的葫芦形状。 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一眼,然后眼珠子都拔不出来。 只能说天下无奇不有…… 古西腊女武神的体型,放到东方来,任谁都免不得惊叹几声。 若不是她那精致英武的面容,还能看出一些柔软和稚嫩,陈平第一眼望去,都差点错认她的性别。 不得不说,体型大,食量也大。 刚刚走出酒楼的剑衫女子,正捋着半截衣袖,一边啃着鸡腿,三口两口吞下肚,又换一个。 却没提防旁边有个小女孩跑来跑去,一头撞到她的臀部,弹开足足三米远,栽倒在地。 突然的变故,显然出乎女子的意料。 她捧着一大摞鸡腿,猪肘子,有点不知所措。 “撞到人啦,撞到人啦……” 有人在旁惊声呼叫。 “看看,好像还流血了。” 剑衫女子就更加难受了,面上闪过一丝歉意,连忙一个箭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小心扶起:“伤得重不重,姐姐这里有吃的,给你鸡腿,还有这个……”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她,好像连伤口也不痛了。迟疑一下,怯生生的接过鸡腿,在剑衫女子鼓励的眼神中,大口吞咬。 一口肉食还没下肚,她已经满足得眯上眼睛,眼泪水收住,甜甜的笑了起来。 “好吃吗?” “好吃,谢谢大姐姐。” 小女孩很有礼貌,完全不记得自己摔了一跤的事情,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慢点吃,别噎着了。” 女子放下心来,这时才放下包裹,又拿起一个鸡腿递了过去…… 视线在小女孩的额头停顿了一下,就转首在自己的随身腰囊中找药。 刚刚翻出药瓶,拔出瓶塞,还没来得及帮小女孩敷药,就发现对方啃着啃着,眼睛一闭,翻身就倒,脸庞也泛起了黑色。 “不好,鸡腿有毒。” 旁边传出一声惨嘶。 一个衣着破烂,左边眉毛断了一截的干瘦妇人冲了上来,哭嚎道,“你好狠的心,竟然把有毒的鸡腿给我家小囡吃……” 第五十四章 防不胜防 人群一片哗然。 七八个声音在旁窃窃私语起来。 “这女子生得如此人模狗样,竟然恁地歹毒……” “多可爱的孩子,撞到人了也就罢了,还忍心如此作践?谁不是爹妈父母养的,她也下得去手。” “是啊是啊,听妈妈说,越是艳若桃李的女子,有时候越是心如蛇蝎;可惜,我刚刚见到此女之时,竟然还心向往之,欲好逑之……” 剑衫女子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嘴唇都哆嗦起来,全身发抖。 一是委屈,二是气怒。 自己明明没有下毒。 为何所有人都这么说? 难道,都眼瞎了吗? 可是,眼前的小女孩,的确有点中毒迹像…… 脸上那股黑气游走很快,嘴唇都微微发紫,身体也跟着痉挛起来。 显然是在忍受着痛苦。 当然,也可能是突发恶疾,被自己倒霉催的,给遇见了。 断眉妇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着小女孩嘶喊,面容恐怖,像是天要塌了,还伸手来撕挠剑衫女子。 “嗯……” 剑衫女子眉锋微挑,闷哼一声,肩背微微一挺,就有凛然之威。 脚下青石地板无声无息就已然粉碎,两个脚印深深陷入地面。 “这位大婶,我敢肯定,给你家小囡的鸡腿绝对无毒,不如咱们快快去找个大夫看看,千万不能耽搁了。” 看到剑衫女子脚下的印痕,断眉妇人眼神闪缩了一下,转眼就哭得更大声,抹着眼泪伏到小女娃的身上,哀求的看着四周人群: “你看,你们看看,下毒害人,还不承认。这难道没天理了吗?没王法了吗?鸡腿肯定有鬼…… 我家娃儿,只吃了一小口,立刻出问题……要不信的话,老身也吃一口,毒死算了。” 说着,她就要拿起小女孩手里还抓着的鸡腿,看着就要寻死。 剑衫女子被一口咬死下毒,百口莫辩,额上都出汗了。 闻言想也不想的抢先一步拿起鸡腿,“好,你说这鸡腿有毒,我吃给你看,看看是真是假?” 她自己买的,这一包肉食,都吃了小半,若是有毒,自己早就毒死了,哪里还等到现在。 三两口的,剑衫女子把鸡腿吃掉,为了展示清白,连骨头渣子都没吐多少,整个咽了下去。 却没注意到,那断眉妇人,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得意。 鸡腿一下肚,剑衫女子正待开口说话,突然,脑袋一晕,眼前就泛起重影。 本来强大至极的体魄,也仿佛不太像自己的一样,发软,发胀,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如处云端。 明明头脑清明无比,就是提不起丝毫力气。 这时,她哪里还不知道上当,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看着那断眉妇人。 “快快,鸡腿还真的有毒,那女人真傻,还自己去吃,她下了毒还能不知道吗?” “脑子都不清醒了,果然,那啥大了,就无脑。” “赶紧的,送去医馆吧,两条人命呢,上天有好生之德。” 说着话,几个男男女女“热心”的冲了出来,扛的扛,背的背,把小女娃和剑衫女子往一旁的马车搬去。 “果然,这世间,还是有好心人啊。” “人心不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依老夫看,那心地歹毒的蛇蝎女子,就应该让她毒死当场,也好过治好她,以后继续害人。” 有个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在一旁痛心疾首。 身边有人称是。 既然没热闹看了,众人又开始散去,兴冲冲的去看花灯,猜灯谜。 “七哥。” 左断手刚刚就要冲出去。 被陈平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动弹不得。 不解的看向陈平。 “那些人明明设下圈套……我虽然没看明白,鸡腿为何就变成了毒鸡腿。但是,眉姑此人绝对是不安好心,女剑客要糟了。” 不远处,花脸儿也满脸担忧的望来…… “我知道。” 陈平眼神冷然。 “既然赤字堂大费周折的设下圈套,针对这女剑客下手,肯定不是为了杀人,她暂时没危险。 你忘了咱们的目的了,还想不想救下你家小妹?” “七哥是说,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 “不错,你整天跟着小桌子小凳子两人斗嘴,倒是学会了几个不错的词,快跟上,这次要发挥你跟踪的本事了。” 陈平打了个手势,让花脸儿几人按计划等待。 自个儿像是赏灯的游客一般,脚下似缓实快,五感保持清灵……以眼角余光,锁死那辆行走的马车。 打断眉姑这些人的坑蒙拐骗手段,当然容易。 甚至,还能把她们的计划揭穿,把这几人,包括起哄架秧子,以及热心送医馆的“路人”全都干掉。 再救下那位女剑客。 但这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 救了这一个,还有一大批呢。 他敢肯定,对方称为大事的,绝不可能就只是绑一个人而已。 绝对是大手笔。 有可能是十个,数十个上百个这样的女子,被掳掠而走。 不能犁庭扫穴,一网打尽,陈平心里着实不甘。 看着远去的马车,他眼底深处,浮显出一丝腥红,杀意已是凛冽至极。 就仿佛上辈子那一日,看到自己的女同学安静的漂浮在井水之中。 也看到了自己满手血腥…… 身边,尸横遍地。 扫不尽的不平事,杀不完的恶心人。 既然遇见,又怎能放过? …… 果然,那辆并不是前往医馆去的。 而是去往城门方向。 中途,还停了一小会。 又有两辆马车汇拢过来,从灯光辉煌的花市,渐渐的就没入黑暗之中。 “看清了吗?” 陈平小声问道。 此时,两人压低身形,远远缀在马车后面,从屋角墙底闪身而过,夜晚之中,也不虞有人发现。 “十余位小姑娘,黑布蒙头,有几个身形依稀见过,气味也熟悉。” 左断手既期望又忐忑。 期望着,等会就能救人; 忐忑着,自家小妹到底在不在这些人的里面呢? 前方,到底还有没有另一批女子汇入? 对方高手似乎有点多了。 七哥能不能打得过? 他看到了不止几个熟人,看到了不少黑衣精壮大汉,还有那两张凶神恶煞的脸。 黑狼郎宁,花豹花云。 这两人气机凶悍,目光凌厉,真真是如豹如狼。 一人手执獠牙双刃,一人斜背豹突长枪,护在几辆马车左右,须臾不离。 第五十五章 螳螂捕蝉 黑狼和花豹两人的名声,在青字香堂之中,还处于常三思之上。 常三思这人不太爱动,近年来又追求养生,坐镇三条街,管理得井井有条,基本上不会与人打斗。 而黑狼和花豹两人,却是四处出击,青字香堂的名声,基本上是他们打下来的。 这些事,左断手早就打听清楚。 他还特意了解到两人的本事,防着某一天与对方遇上。 当日在荒原之上,他吊在马车身后,看到了一路尸体。 也看到这两人多次出手,是又狠又辣,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众。 “黑狼凶,花豹毒,狐狸猾,七哥等会要特别小心这两人。” 左断手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包打听属性…… 他的跟踪技术也挺好,不但没有暴露自己,还摸清了对方的身份和实力。 此时一一说来,让陈平做到心中有数。 “城门竟然开了。” “不是说,到了夜晚,绝不可能出城吗? 尤其是今夜上元佳节,巡兵出动,更不可能在夜间开启城门,难道他们不担心有人冲城?” 左断手幼时跟随父亲,驻守边城。 那是谨慎防守,军纪森严。 哪像这里? 马车到了城门口,一刻都没拖延……城门守卒,竟然很有默契的直接开启半拉城门,放了过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平摇头失笑。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所有的规矩,所有的限制,其实都是对付平民百姓。 制定规则的既得利益者,那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又怎么可能束缚得了自己? 由此可见,七色堂的背景,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来得厉害。 “是在这里动手,还是继续追下去?” 左断手一声哀叹。 话语焦切。 这时就进退两难。 继续跟着马车,城门这里就是一个大问题。 别看城卫实力不强,却代表着兴庆府的威严。 你还不能杀他们…… 一旦硬冲城门,乐子可就大了。 被人看到,吹动号角,点起狼烟,满城都会被惊动。 到时候,靖海卫精锐兵马出动,六扇门的坐镇银章指不定也会出手。 甚至,城内各家武馆,府衙供奉高手,都会出来看一看热闹。 不追的话,这些人就跑丢了…… 出了城之后,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知道会被送往哪里。 “继续追!不过,不用冲撞城门。” 陈平冷笑。 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这一次,也不能放过。 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夜晚四门封锁,自己虽然没有特权,不能从正门进出。 但出城的道路,从来不是只有一条。 这时,他就体会到了“溯源夺运”这个天赋的牛笔之处了…… 跨运光阴的河流,直接回到过去,经历某些人的往日岁月。 不仅仅只是学一学本事,得一些银钱而已。 每一份过往之中,其实还包括着许多阅历和隐秘。 或许,在这个朝不保夕、风雨离乱的世界,那些阅历和隐秘,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事事料敌于先,从波谲云诡之中,抽丝剥茧,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这才是“改命”的真意所在。 现在还看不太出来。 当有一天,所有人的秘密都不成为秘密。 世间一切,都如掌上观纹,那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而且,春秋蚕如今只是二转,后面,还有一个“蜕茧重生”的天赋未曾激发。 小东西会不会长出翅膀,变成什么“光阴蝶”? 到时候,不仅仅只能看到过去……甚至,还能看到对方的未来。 岂不是能趋及避凶,永远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全知不等于全能。 但至少,能够最大限度的规避危险,得到机缘好处。 只要一直活下去,总能笑到最后。 而这时候,陈平就想起了:当日第一次“溯源夺运”之时,自己飘在半空,跟随着阎老大、张大胡子等人出城劫掠的经过。 那一次,阎老大先是打听清楚沈掌柜等人的出城时机和路线,兄弟五人并不惊动旁人,从城池出水口潜行出去,划开铁丝网,一路疾行,很快就追上了商队。 得手之后,待到天色黑齐,又循着来时的路线,悄悄回到城里,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阎老大和张大胡子五人,如今已经魂归黄泉。 他们的出城路子,却没有随着身死,就这么隐藏在过去之中。 而是深深的藏在陈平的脑子里。 “随我来。” 最后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看着那守城士卒颇为熟练的把城门掩上,然后,五个一组,十个一群的,昂首挺胸尽职尽责的守御城门口。 陈平深深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左断手一头雾水的紧跟在身后。 没有多问。 他已经很习惯听从命令了,不再去多想。 …… 出水口很好找,这里垃圾成堆,污水横流,表面上看来,也没有什么破损之处。 陈平有办法。 他轻手轻脚的按照某个顺序,拆掉十余块大青砖,前方就露出一个不算太大的洞口。 摸索一会,在墙头草窝里,拎出了两块油布。 分给左断手一块,自己拿一块……裹在身上,系好麻绳。 雨衣裹头,连脸目都遮住,只留一双眼睛看路。 等到左断手也照着穿好油布衣服,陈平弯腰穿入洞口,踏入水中,一穿而过。 只在水里扑腾了几下,顺水逐浪,前方就看到铁丝网。 陈平知道,这网早就被人剪开,如今只是虚虚搭在上面而已。 果然,他稍稍用力推动,铁网出现一个大洞。 就出了城池…… “这么简单?” 左断手站在岸上,神情惊讶。 脚下杂草丛生,回头看向高高城池,只觉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如雾般照耀身周。 城里的灯光和人烟,随着一墙之隔,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出了城来,这里不会再有王法管束,也不会再有道德的压制…… 山林之中,狼虫吼啸,有虫鸣蛇嘶,让人打心眼里萌生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但只要看到身前七哥那宽敞厚实的肩背,不知为何,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极强安全感。 ‘好像,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到。’ 左断手心中惊叹,没有出声,只是艰难的默默跟随。 看到身前人影跃动奔跑,高低不平乱草丛生的树林和谷地,在两人脚下,出现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 跨过山岭,经过一道石桥,再于一处蓬松荆棘密布的平野,左拐右绕,走出两里路…… 前方视野变得清晰。 薄雾散去,浓浓的月光洒落。 一队马车吱吱呀呀的逶迤前行,速度不快也不慢。 此时的马车,已经变成了五辆。 人手多了一倍。 估计是出城之后,不知是在哪里,又汇集了另一波人手。 或许,还有另一波“货物。” 两人俯低身形,越奔越快…… 前方杂草长势渐稀,树木却是越来越大。 眼见得大路就在眼前,马车离得也越来越近。 左断手的一颗心,渐渐的就“崩崩”狂跳起来。 接近之时,就是血战一刻。 也不知庄红衣到底在不在场? 如此大的阵仗,五辆马车出动,数十女子被转运出城,赤字香堂不说全堂出动。 至少,会有诸多高手随行。 这一仗,还真的不太好打。 不过,暗中突袭,也未必没有机会。 ……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光芒大起,一声铃响,火把亮处,一左一右两道身形出现。 一人手持奇形双刀,一人虚握长枪,夹道而立。 挡住去路。 “庄大姐果然说得没错,后面还真有小老鼠前来送死。我兄弟两人歇了半晚上养精蓄锐的,正好身体痒得发毛。” 黑狼脸上挂着残忍笑容,轻轻敲击着手中双刀,嘿嘿笑着。 “没错,这两个小崽子,毛还未长齐呢,就学着别人劫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郎兄,左边那个细脸白净,眉目如画我见犹怜,比小娘子长得还俊……等会你下刀之时仔细着点,别伤着他的皮脸。” 花豹面上笑容古怪,带着丝丝揶揄。 “蛇行,先杀弩手,不要理会黑狼花豹。” 陈平对两人的污言秽语,听而不闻。 甚至,他的眼神聚集点,都不是火把下面的对手,而是道路两边的大树。 树下两位,树上两位。 总共四双眼睛,躲在枝叶杂草丛中,冷冷看着自己,如寒冰入骨。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上辈子陈平闯过枪林弹雨,被人用冷枪瞄准的时候,心灵往往会升起感应。 据某些人所说,那是老兵的直觉。 陈平习惯称之为“第六感”。 他一声厉吼出口,提醒左断手。 丹田中七星内力微微震动,涌向双足…… 身体早就幻为七道虚虚淡淡的影子,扑向四面。 扑扑扑…… 几声尖锐厉风掠过,一头扎入地面。 弩弓强劲,箭矢入土,连尾部都见不到了……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投票,拜谢!小鱼记在心里,尽量写得精彩。 “书友20230307002630019”的盟主打赏,上架了再加更啊。老兄高低起个名字啊,这数字记不太住 再求一下跟读。 现在网站搞成什么pk机制,谁跟读人数多,谁就吃饱喝好,有推广位。 谁的跟读差,后面就打入冷宫。意思就是,你都没人顶,还是歇歇吧,写个机儿…… 很残酷吧! 这本书跟读还差点意思,所以,求支持。 第五十六章 回马枪,獠牙刀 四支弩箭,呈交错状,钻入泥土之中。 只是射穿陈平留下的一道残影。 黑狼和花豹两人面色大变。 他们反应比弩手略快,正要开口提醒,就见到那七条虚影一散,就有两道肉眼看不到的黑线,哧的一声斜斜射向高空。 躲在树上,以为自己安全无虞的两个弩手,正想移动手臂再次瞄准,眉心一痛,闷哼半声,齐齐跌落。 陈平身影一停忽起,弩箭两连发之后,绝不在原地停留,身形如蛇般扭动着,躲开草从中的弩箭,两个起落,已经到了那人身前。 果不其然,这人两箭不中,早就贴地翻滚,显然是知道了对手腕上也绑着弩箭,不想步了树上两人的后尘。 刚刚转了两圈,还没爬起,一只大脚已经落下。 喀嚓…… 踩断了他的脖子。 陈平站直身体,就见到另一边的左断手,如兔子一般的右蹦右跳着,靠近另一个弩手,身体将倒未倒之际,短刺闪电般刺入对方心脏…… 对付高手或许不太行,只是对付普通精锐,左断手绝对是一把好手。 并且,在行进之中很懂得保全自己……以至于,那个弩手由始至终,没有做出像样的反抗来。 “你们不是身上痒吗?让我给你们止止痒。” 清除弩手之后,陈平抬眼轻笑,“常三思挡了我三招才死,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惊喜。” 说完,也不待黑狼和花豹两人回话,脚下一踏,地面泛起波纹的同时,他的身形前俯疾冲。 地面沟沟坎坎,如同平地,被他几步一跨而过。 挟着狂猛劲风,已经扑到花豹跟前。 你嘴巴最臭。 先打的就是你。 花豹怪叫一声,根本就不接战,身形倒翻而起,落地一点,调转身体,向后疯狂逃逸。 他与黑狼两人带着四个弩手前来拦截,手里还打着火把,既然看清了对面两人的形貌,哪里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常三思在玉兰街被人打得如同皮球般飞出庭院,使劲浑身解数之后,再被对手倒拔黄樟,一棍子敲成肉泥的事情,整个青字香堂都已经传遍了。 但凡亲眼见到的香堂弟子,说起来,都有些打磕巴,并且,把陈平的形像也说得一清二楚。 花豹两人早就记在心里。 看到陈平追来的那一刻,若说他们心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污言秽语,故作轻松。 也只是为了降低对手的戒心,从而让先行躲藏起来的弩手找到出手的机会而已。 都是老江湖了。 这些诡谲阴谋手段,简直是信手拈来,全无破绽。 心里想的则是,任凭你力量再强,武艺再高,在猝不及防之下,面对禁器军弩的攒击,就算是百战老将,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死也得重伤。 结果,对方的应变,远在两人的意料之上。 竟然好似开了天眼一般,把己方的布置看了个一清二楚。 先杀弩手,再行攻坚。 一气呵成,冲势如虎。 花豹几乎没了一点战心,完全不想与对方正面交手一招一式。 常副香主前车未远呐。 他知道,只有出奇制胜,方能有一丝生机。 感受着身后恶风扑来。 花豹前冲步伐陡然一停…… 双腿交错着右臂划圆,手中虚虚提着的豹突枪,随着身体后仰旋转着,从耳旁刺了出去。 这一枪,由腿部发力,腰部拧转,手臂弹抖…… 快到极处,也狠到极处。 枪头本来朝前,瞬间刺向后方,更是违背了人体惯性,让人防不胜防。huαんua33 [回马枪,凤点头……] 一点寒芒,只是映入眼帘,就到了陈平的咽喉前方半寸处。 可是,这半寸虽近,却如隔着咫尺天涯。 任凭花豹身形后仰成弓,手臂拉长到极限,枪尖到处,就是差了这么一点,够不着对方的皮肤。 “怎么可能?” 花豹心中一沉,象是坠入了冰窟窿。 他这式“回马枪”可谓千锤百炼,甚至能闭着眼睛,阄割身后狂乱飞舞着的苍蝇。 哪里可能连身后追来敌人的距离和方位都弄错。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手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并且,一直等着这一枪。 心中闪念,花豹正待回枪上步,加力再刺。 手中长枪突然就变得有万均之重。 竟然抽不回来。 因为发力过猛,枪柄磨破了手上皮肤,甚至,腰椎处都传来嘎吱嘎吱的呻一吟。 “不……” 眼角余光看到一只白生生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握在那枪刃红缨之上,花豹狂吼一声,眼前似乎又看见了常三思那成为一堆肉泥的尸身。 原来,力量大到极处,真的可以压死人。 噗…… 后心狂震。 花豹身体一软,已被枪柄刺穿,挑在枪上,飞起半空。 这一刻,他真的很后悔,刚刚就应该一直逃,连出手试探都不要。 车队那里,庄红衣气修六脉,实力强横,自然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令,斩杀对手。 又何必逞能呢? …… 黑狼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殆尽。 花豹逃得有多快。 他就冲得有多猛。 两人合作无数次,默契十足。 甚至,都不用使眼色,说暗号,就能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该怎么配合应对强敌。 当花豹急冲逃逸的时候。 他并没有跟着逃。 而是舞着双刀,卷出一片光刃,贴地斩向陈平侧翼。 双刀如牙,狠狠噬咬。 他相信,在花豹的回马枪下,对方很难不中招,就算是挡住了或者躲过了,也会方寸大失,这才是机会。 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凶悍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这时机,却不是刚好能够顺势斩杀对手。 而是刚好能够送到门前挨抽吧。 他冲得太猛,甚至来不及回转身逃走。 眼皮狂跳中,看到花豹被一枪捅穿心脏,被对方一式震荡化圆,挑向半空,飞得象一只纸鸳一般…… 而那沾血的枪尾,轰隆隆返身抽了过来。 气浪滚滚,就像天空都开始崩塌。 退,退不得。 逃,逃不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黑狼狂吼着,手中獠牙双刃,越舞越急,手上青筋几乎崩出血丝来。 身周一团银光,灿若天上圆月。 这一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以硬碰硬,以强对强。 第五十七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崩……” 耳中就似打了个焦雷,余音远荡。 黑狼狂舞刀刃的双腕,不受控制的错位、破碎……huαんua33 獠牙双刀打着旋子,向着身旁咻咻飞走。 一柄插在树身之上,一柄插入泥土之中,几乎看不到刀柄。 他眼神绝望的看着那精钢枪尾,竟然如同面条般,化为诡异弧形,再次弹起,挟着厉风击落。 他竟然身体酸软,连闪避的力量都没了。 啪! 像是打碎了一个烂西瓜。 陈平随手收枪,看了一眼枪柄上沾染着的红色白色,嫌弃的把豹突枪扔掉。 前行几步,捡起刚刚打飞的獠牙双刃。 相比起来,自己用棍用枪的手段,还是比不上用刀。 当初,拳法入门之后,就跟随老爷子修习子午鸳鸯…… 那东西形似镰刀,用法精妙,配合着身法步法,奇诡厉害至极。 后来,在危机四伏的境外搏杀之时,他还特意打造两柄奇形短刀,也用过一些年头。 此时,看到黑狼这两柄双面开刃的獠牙弯刀,心中未免就升起几分亲切。 “刀的质量倒是不错,被我如此狂抽猛打,竟然没有一丝裂纹,也没有出现缺口。” 陈平捡起双刀,反握在手,感受到脑海属性栏增加的4点劫运和4点福缘,眼神微微眯起。 再看向那停在原地不走的五辆马车,无端端的就看出一些金光来。 “好,高手越多越好,劫运多多,福缘多多,我正愁着这五脏未能圆满呢。” 牵丝戏下一层境界,想要大成,就需要8点劫运,如今已然积满。 不出意外,想要让牵丝戏达到圆满境,五脏全部练通,可能需要16点劫运。 还差得太远。 …… 左断手愣在原地。 他杀了弩手之后,还想上前帮忙。 就算帮不上太多,至少也可以牵制一二。 却没料到。 还没等他跑出几步。 大名鼎鼎的黑狼和花豹两人。 一人被从后背穿心而死,挑飞到半空。 另一人已是被打爆头颅,死得凄惨无比。 “这……” 让我跟着来,可能就是带个路而已。 甚至连带路都不怎么需要。 左断手心里忍不住就怀疑自己的用途。 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搜一下两人身上,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前方战局未停,你不要靠近。” 陈平扔下一句话,缓缓向前。 脚下越走越快,呼吸越来越轻,身上杀机也越来越盛。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红衣,高高站在马车车辕之上,宛如女王一般的身影。 那人一直遥摇盯着,就算是看到弩手被一个个清除,看到黑狼和花豹当场惨死,眼眉都没跳一下。 可是,那种凝结宛若实质的冰寒目光,却是牢牢锁定自己。 月色虽然黯淡,光线不是很好。 陈平却依然看到了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带着杀意。 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想救人吗?等你来。” 陈平当然不会半途而废,也用不着躲躲闪闪。 都已经是明牌了。 谁强谁弱,是生是死? 见个分明就是。 从捉住的青字香堂弟子那里拷问得知,庄红衣这位赤字香堂堂主的实力还在董尽忠之上, 走的炼气一道的修行道路。 一套红绫剑舞,极尽奥妙……与她为敌之人,往往死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清她的深浅。 最出名的,还是庄红衣这人的名声。 这人表面看去美艳风情,骨子里却是冰冷如霜。 尤其是经营赤字堂多年,就没听说过,她手下出过一丝差池。 就算是那些被掳掠而走的女人,再怎么不甘不愿,到最后都会服服贴贴,恭敬柔顺。 这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也是一个极为残酷的女人。 因此,就算是以陈平如今强大的自信,也破天荒的拿起了武器。 除了袖里“青蛇”短剑用来作为底牌之外。 明面上,还把黑狼的獠牙双刃捡了起来。 对面女人身上两道红绫,一看就非同凡响,肯定结实得很。被捆缚上了,滋味相当不好受。 没有刀子在手,心中没底啊。 “区区一个气血二阶的外门武道修习者,我倒是不知,你哪来的勇气,胆敢杀上门来?” 奇怪的是。 庄红衣一直等到陈平走近,隔着五丈远近,仍然没有动手。 仍然站在车辕上,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而且,在她说话之时,五辆马车前后跟着的黑衣精壮汉子,全都默然无声,只是手握刀剑,静静等着,没有一人抢先出手。 甚至,连马车里那些被掳来的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全都乖乖坐着,目光怯怯,不出一声。 有点意思了。 陈平笑了笑。 无论对方是装腔作势也好,是真的胸有成竹也好,单靠排场和气势,那是吓不死人的。 他停了停,脚步继续前行。 气血武道强在哪里? 在陈平看来,其实就是近身。 当日与长空武馆的姜腾一战,对方拉开距离,一套剑术耍得那是花团锦簇,打得自己只能避实击虚,躲躲闪闪的,不敢硬碰。 最后,还是抽冷子趁着对手放松心神的时候,一式袖底弩箭把他射死。 由此可见,对付修为境界远在姜腾之上的庄红衣,万万不可让她拉开了打…… 能近身就近身,能拼命就拼命。 她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慢着。” 事实上,对方不是傻子。 “你不就是为了这些女人来的吗?看你是个人才,不如投奔我七色堂,保你一个荣华富贵。并且,看中了这里哪位姑娘,就放还给你,如此可好?” 说着话,庄红衣腰间红绫如同灵蛇般缓缓飘起,前方双剑宛如被手托着一般,已是蓄势待发。 “庄香主,不得不说,你比常三思,甚至比董尽忠的眼光都要好,肚量也不是一般的大。”陈平失笑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招揽人才。 并且,不在意自己先前杀人,还打到她的面前。 这女人,至少在这一刻,是个人物。 称一声枭雄心性,也不为过。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让前世的那位女同学知道了,自己投靠一个专门拐一卖一妇一女的黑一恶组织。定然会死过去又活过来,再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掐死。 “大哥哥,救我。” 正当陈平准备疾言拒绝,大干一场的时候。 本来站在一旁的眉姑,似乎一个疏忽,她身边的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哭着就跑了出来。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谈不拢立即就是生死相见的情况之下,竟然被那小女孩找到了机会。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思特别灵敏,还是脑子糊涂了,竟然相信陈平能救她。 别看腿脚短小,小女孩因为出其不意,又跑得飞快。 错愕之中,眉姑在后挥刀支手,抓也没抓着,砍也没砍到。 倒是给那小女孩逃出了三四丈距离。 看看就要靠近陈平。 第五十八章 尔虞我诈 眼看着小女孩将要扑到陈平面前。 眉姑愤怒无奈的怒吼响在耳边…… 陈平动了。 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双手似抱似揽。 眉姑悄悄然的就放慢了脚步。 车辕上红袍随风飘舞的庄红衣,嘴角冷酷笑容,更加显得讥诮。 “噗哧……” 一缕雪亮刀锋,突然闪过。 一截刀尖,从小女孩的后心透出。 所有人神情全都僵住。 尤其是奔跑中的小女孩,脸上先是欢喜,接着就是痛楚,再接着就是愕然,再到绝望。 一张小脸在一瞬间,变幻出无数种表情来。 就算是最强影帝在她的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为……什么?” 小女孩抬起头来,想要问个究竟,她始终想不到自己的破绽到底出在哪里。 此时心脏被刺穿,感觉到全身力气飞速减弱,她那张脸再也保持不住幼稚童真的面容,随着气机逸散,气血流逝。 面部很快就变成鸡皮森森,如同树皮,手臂上的肌肉也变得斑点密布,再也不复光滑柔嫩。 这哪里是什么小女孩,明明是个身形矮小的老太婆装扮出来的。 竟能把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扮得维妙维肖,让人心生怜悯……此人武艺高低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一身的用毒本领以及对人心理的判断本事,绝对是个高手。 “我就没见过,有小孩子的指甲这么长的,里面好藏着毒粉么?还有,如果你不是太过贪心和阴险,手指间不夹着两根毒针,我倒还会心软几分。” 会不会心软,陈平不知道。 就算他看出了对方的破绽,刚刚这一刀刺出,仍然差点刺穿了自己的良心和底线。 毕竟,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就算明知有鬼,下杀手的时候,心里也是嗝应得很。 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其实没错,做得也没错。 “卑鄙手段,终究是上不得台面,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吧。” 陈平抬起头来,双刀微摆,冷然笑道。 面上一片光风霁月。 对方以为,自己追着前来救人,肯定是一个心地纯善,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正常少年人。 想用最小的代价,直接扑灭自己的这次攻击,也算是正常想法。 由此可见。 庄红衣,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 一切的装腔作势,其实,都只是心理战术。 “大言不惭!” 庄红衣双臂微振,再也忍不住了,她身形前冲,腰间双红绫冲天而起,漫天都是红影。 红绫尖端两柄锋锐短剑,咻咻破风,如灵蛇吐信,飘摇不定…… 须臾之间,就刺向陈平周身十余处要害。 “硬挡不得,这贼婆娘内气附兵,延伸三丈,十二正经至少开了六脉,甚至开了七脉……” 前方马车之上,剑衫女子自从那“小女孩”被陈平一刀刺死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眼睛。 她面上神情十分怪异。 有欣赏,有惭愧,有后悔,有担心…… 心里简直就像是打翻了百味瓶。 同样的情况,同样的利用同情心暗算。 对方游刃有余……轻描淡写之间,就破了计谋,没被伤到一根寒毛。 而自己呢,却是傻乎乎的,被算计得死死的。 更是羞耻的被绑在了马车之上,宛如等待被害的羔羊,背心三处要穴,还被银针刺入,封死血脉。 此时看到对方赶到,剑衫女子从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又怕这希望就此破灭,忍不住就开声提醒。 因为,在她的认知之中,一般气血武道修行之士,不懂得破法截气法门,很容易在兵刃相交之时,被对方的内气侵入经脉之中,直攻五脏六腑。 打没几下,自己就吐血受伤,坚持不下去了。 “也未必挡不得。” 陈平哈哈一笑。 他不退反进,步步上前的同时,手中獠牙双刀交错斩开,一式“蛟龙出水”,上下斩击。 像是根本不看那如同暴雨般袭来的剑雨,只是遵循着冥冥中直感,斩向空气之中。 当…… 两声脆响化为一响。 紧接着,就有无数细小金铁撞击之音,响成连绵一片。 脚下错步、垫步、跳步、箭步,步步轻灵,身形就如被狂风吹拂的柳枝,起伏不定,偏又沉稳至极。 雪亮獠牙双刀,在陈平的手里,比起在黑狼手里,少了几分血腥杀气,却是多了一点灵动和简练。 似乎每一次挥击,都是全不费力…… 刀光起处,那红绫飞剑,就是攻不进去。 倒不是没有后患。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没被衣服遮挡住的皮肤也像是要滴出血来,身上已经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正如剑衫女子说的那样。 面对高一个阶层的气修武者,炼体武道着实是有些吃亏的。 想要近身都难。 而在近身的过程之中,得防着对方传输内力,穿透攻击自己的身体内部。 积小伤为大伤,任凭是铁人,也撑不了多久。 不过,他竟然能把庄红衣的红绫剑舞三十六式凌厉飞剑挡得滴水不漏,已经让人大开了眼界。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延缓死亡的时间罢了。 剑衫女子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目,再也看不下去了。 脸上升起一股灰败。 “嗖……” 她刚刚闭上双眼,就听到锐响破风,响在耳边。錵婲尐哾網 肩头一震,身体微微后仰。 劲风过处,掀得自己发丝飘飞。 同时,身后传出“扑扑”三声轻响。 她猛然睁开双眼,低头一看。 一柄青黑色的短剑,正插在自己右肩之上,入肉只有半分,刚刚破皮,摇摇欲坠。 扭头瞧去,就见月色之下,三根银针反射着月光…… 同时,身体僵滞麻木逐渐散去。 气血逐渐畅通 ‘刚刚那一剑!’ 她看向在红绫剑圈之中,把双刀舞成了一团绚烂银月的少年身影,眼中的惊叹再也掩饰不住。 “能在如此攻击之下,还能分心射出手中短剑……射中我肩膀的同时,改为柔力,震荡穿透,破开银针刺穴,激活我身体僵麻。” “这力道,这准度……” 剑衫女子震惊的同时,心中无限喜悦。 感受着力量飞速回来,甚至,都没在意那位名叫眉姑的中年妇人恶狠狠的扑来。 第五十九章 你上当了 “先救人。” 陈平一剑射出之后,就再也不多看剑衫女子那边一眼。 他可是真切的记得。 当时那女子中了圈套,愤怒无助之极的时候,曾经不经意的泄露了身上的力道。 都不见她怎么动作。 脚下的青砖地面,就已经变成粉碎,连双足都陷了进去。 剑衫女子其实是个高手。 只不过,江湖经验弱了点。 不过,相信经此一劫之后,她心里肯定有着无边怒火。 需要发泄。 眉姑可能真的要变得很凄惨了。 …… “先救人。” 陈平清喝一声,身形再不似先前一般慢腾腾欺近的模样。 而是化为离弦劲箭,手中双刀加力,震开红绫短剑,向着庄红衣疾扑而去。 他可是一直没有忘记。 以自己如今的气血修行境界。 也只是二阶阶段,论及身形闪躲飘忽,总的来说,还是逊色于同样层次的炼气修行武者的。 因为,对方会轻功。 一旦见势不妙,会飞啊。 会吊着打,放风筝。 真让庄红衣醒过神来,局面可能会变得十分艰难。 他先前看起来打得热闹万分,左支右绌的,身体已然受了极大的内伤…… 事实上,他一身增长得十分不正常的力量,此时只是用出了五成,三千斤的力道而已。 身体强横至极,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伤重。 力量更不可能衰竭。 当初常三思全力出手,也只是两千斤力道,在陈平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在别人眼里,这才是正常达到炼脏阶段,练通了心脏的气血武道修士的正常发力水平。 所以,他也不担心庄红衣发现有什么不对。 示弱的原因,当然是为了剑衫女子,准确的说,也不仅仅是为了她。 陈平担心,以这庄红衣的冷酷凉薄性子,见势不妙,很可能会招呼手下人杀人质来威胁自己。 甚至,就算不为了威胁自己,也会叫那些黑衣人挥动屠刀,为了泄愤。 自己来此的目的从来就没有遮掩,以对方的心性,也着实做得出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的女子死在脸前,不管心境会不会受到影响,反正绝对不会好受。 因此,就得先行解决后顾之忧。 剑衫女子背后那三根长长银针,反射明月毫光,十分显眼,陈平又不是眼瞎,哪里看不出来。 他选择赌一把。 从结果来看,自然是赌对了。 剑衫女子长身而起,第一件事,并不是活动手脚,而是如猛虎咆哮山林,张嘴发出一声长啸,伸着懒腰,俯仰之间,一手挥落。 眉姑刚刚冲到近前。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动作。 剑衫女子洁白光润的手掌,已经如奔雷疾电般,轰在她的头顶。 噗…… 一声轻响。 眉姑的脑袋直接就看不到了。 被拍进了胸腔之中。 剑衫女子长啸稍歇,深深的看了陈平一眼。 果真没有前来支援。 而是如同下山猛虎一样,身形过处,卷起阵阵腥风。 马车前的黑衣精壮汉子,如同装了弹簧,只要触及她的拳头和腿脚,那是有多远飞多远。 哀嚎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远处,庄红衣的愤怒厉叱震得耳膜都微微发痒,可是,完全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她干脆就不再理会远处正在大肆屠戮自家手下的剑衫女子,只是应对如疾风般扑来的陈平。 心里则是暗暗发狠。 ‘想近身是吗?’ 那就让你近身。 别人不知道这红绫剑舞的名堂,庄红衣却是最清楚了。 锋利短剑倒也罢了,算不得什么稀奇东西。 真正的得力兵器,其实是那绑剑的红绫。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丝绸织成的飘带,最多附着一些内力,变得坚韧难悔。 却完全不知道,她为了这两根长长飘带,到底费了多少心思,那其中掺杂的一些天蚕丝,又是如何的珍贵。 ‘能挡得住我的暴雨剑式,身法和刀法都算得上是高深,算是厉害强手。但是,一个区区气血二阶,进了我的红绫天罗网圈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暴雨式”是正常手段,“天罗式”才是庄红衣的真正杀招。 这个隐秘,除了寥寥一两个亲近之人,庄红衣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展现在任何活人的面前。 但凡见过的,都被她杀了。 当她看到陈平发力疾冲,不顾一切也要近身的时候。 并没有运起轻功,抢先移形换位,而是剑锋飞舞愈极,表现得气急败坏,手底下却是松力三分。 ‘你来,等你来。’ 一个有心。 一个有意。 两人本是离着五丈之远,瞬息之间,随着陈平几步前冲,已经到了近前。 简直面贴面,仅相隔一臂长短距离。 “你上当了。” “你上当了。” 两人同时开口,脸上浮现出笑意。 首先就是庄红衣,一式脱袍换位,红袍鼓荡着,放长击远的双剑红绫如同织女穿针,绣出细密的花纹。 眨眼之间,那两道红绫绕来绕去的,附着强劲的内力,把陈平裹得风雨不透。 这种情况下,别说攻击了,连伸手伸脚都做不到,更别提出手发力打人了。 而偏偏,以气血武道的常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攻击及远,缚手缚脚的情况下,除了等死就没有第二个结果。 庄红衣已经探手抓住一柄短剑,顺势挥舞,就要割掉陈平的脑袋。 什么招揽,什么人才。 那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来袭这个少年,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万分,青字堂三位副香主都死在他的手里,与七色堂有着血海深仇倒也罢了。 最关键的是,黑狼和花豹在他的手里,竟然如同稚童般无力,随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轻轻松松的,就如拍死两只蚊子一般就弄死了。 来袭的少年,绝对是顶顶厉害的危险人物,能杀就不要留着。 她万万不会以身涉险。 正当她手中短剑发力挥动之时,眼前就是一花。 本来作为绝招杀手的天蚕丝红绫,竟然完全捆不下去。 一股炎阳般的气血热力从身前传来,让人如处火炉之中,分外燥热。 眼前红叶飘飘,纷纷扬扬。 自己那视若珍宝的金丝红绫,竟在一瞬间,断得如同无数彩蝶。 剑还没挥落,她就看到,一只拳头表筋暴突,裹挟着熊熊气浪,当胸打到。 拳锋未至,空气都仿佛被抽空,让人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一股极致压迫,悄悄然浮上心头。 “不好,他隐藏了实力,绝非二阶气血,而是三阶。” 只是感受着拳锋破开空气的速度,估算出拳力。 庄红衣急急提起轻身,剑锋再也斩不下去,百忙之间,只来得及横在胸前,就被一拳打中。 喀啦啦。 她手中短剑当场就被打折,右手手臂在接触到那拳之时,全无半点悬念的骨断血溅,力量层层传递,从手腕到手肘,再到肩头…… 庄红衣尖叫一声,身形倒飞,还在空中就吐出两口心头热血。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飘飞的身形,在树身之上轻点一下,借力腾飞,已是跃上半空,腾身纵出十余丈。 “休走。” 陈平心中微凛。 他用尽全身六千斤的力道,以高频震荡之法,震断了手中的獠牙双刃,终于在庄红衣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崩碎了红绫。 再悍然出手,一拳摧山破石,把对方手臂打得粉碎骨折。 就这样,还有一股柔韧至极,冰冷至极的力量,传到自己拳锋之上,攻入经脉,让他停了一停。 以至于,力未用尽,让庄红衣找到机会,借势飞退,腾空退远。 此人功力深厚,再来一次,未必能算计得了…… 此时右臂断了,身体受创,想必也逃不了多远。 却是万万不可放虎归山。 一念及此…… 陈平脚下加力,丹田七星内力疯狂运转,附在双腿之上,踩出滚滚尘烟。 追在庄红衣身后,堪堪追了个首尾相连。 第六十章 大河之上 在剑衫女子纵横冲杀之下,护着马车的二十余位黑衣汉子,终于控制不住心里恐惧。 死了十七八人之后,发一声喊,慌慌张张的四散逃逸。 可是,这时候,再想逃,显然已经有点太迟。 剑衫女子从第二辆车辕之上拿回自家背着的阔剑,追上逃走三人,一一斩死,才看向刚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左断手。 “你是与那人一起来的?” 黑狼和花豹拦截陈平两人的时候,相隔也不太远,不但庄红衣看到了,车队里其他人当然也看得到。 “是,七哥让我在战局未停之前,不要出现。”左断手连忙答道。 先前在城内酒楼门口,他还觉得这高挑女子有点呆傻,被人一步步的引入圈套之中,骗得自动吞下毒药…… 现在,再看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汉子,还有那脑袋都看不到的眉姑,他觉得自己才是真傻。 对方不是傻,可能是有点太善良了,也被保护得太好,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黑暗。 因此,完全不会防备那小女孩竟然会欺骗自己。 而当她认清真相之后,也不妨碍化身为血手罗刹,绝不留情。 在这种人的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那么简单。 如果有谁认为她真的好骗,那最好祈祷一辈子都不要穿梆,也不要让她找到机会。否则,没法后悔的眉姑就是最好的榜样。 “救人回城的事情,交给你了。” 她拎着阔大的长剑,匆匆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向着刚刚平伏下烟尘的方向追去。 “除恶务尽”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不过,她还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穷寇莫追”。 小时候听妈妈讲故事,往往在这种情况下追敌,总会遇到诸多变故。 有时候,逆风翻盘总在一瞬间。 先前的陈平和庄红衣的生死交锋,她虽然急着救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黑衣贼人全都杀光,尽最大努力护住那些女子。 但她的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看着,当然知道,陈平其实并不是什么三阶气血,甚至,连二阶巅峰都不一定是。 因为,对方的力量是分成三段,一段骨肉力,破剑;二段大筋发力,断手;三段内脏发力,震荡。 能隔着六脉或者七脉的气修高手护体劲气发力,打断对方手中的红绫短剑,只能说是神力惊人。 拳力至少是五六千斤以上。 如果真的达到三阶,筋骨皮肉五脏,那时出手方式又有不同。 所有力道都会凝成一体,生成独特血元劲道,破去三阶通脉期气修的内气,就不用使出这么复杂的手段。 正因为自身同练气血,她才能感受得分明。 心知,先前的情形不可复制。 对手的手臂虽然被废掉,但是,内气仍然浑厚,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那女人轻功精妙,能逃能打,虽然如今处于劣势,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转为优势。 一不小心,那少年可能还会被反扑击杀。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当然,主要还是被人骗得太惨,差点就会落入无比凄惨的境地。 幕后主使不死,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肯定得追。 …… 陈平也是这个想法。 他甚至不用去怀疑,就能知道,这位赤字香堂香主庄红衣,在兴庆府城之中有着隐密据点,绝对还有后援和背景。 这一点,从城门可以随意于夜间开启就能判断得出来。 有一股势力,居于七色堂身后,在幕后遥遥指挥着。 只是斩断别人手中的一柄刀没什么意思,不把用刀的主人找出来,他心中实在难安。 花脸儿说过一点隐秘,但也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就是她那位“兄长”。 如庄红衣这种人,平日里看起来虽然冷若冰霜,得看她面对的是什么人。 能撑出这么大的场子,她的交游可能有点广阔……并不能认为,她认识结交的随便一个人就是幕后黑手。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擒住她,仔细问上一问。 而且,他还怀疑,庄红衣此次运走的女子并非全部…… 按青字香堂的规模来算,赤字香堂至少也得有数百人之多,就算精锐少点,一百还是有的。 否则,单凭马车旁边这二十余人,撑得起一个香堂? 如此一来,她还有手下,还在行动……说不定,还有一批可怜的女子没有运走。 所以,就算是追到天边,也不能放过眼前这位疯狂逃逸的庄香主。 炼体修习者,在前期,对付气修的时候或许没有太多办法,手段上面会处于劣势。 但是,在身体强度还有耐力方面,那是气修拍马也追不上的。 陈平甚至觉得,自己这个速度,能跑上三天三夜。 而气修,内力用完了,实力就会大降。 更何况,庄红衣还有伤在身,既要护住伤势不恶化,又要催运轻功逃走,更是撑不了多久。 因为,她根本就不敢停下来疗伤。 也不敢跑到城门口,叫开门户。 …… 前方是一条大河,波光鳞鳞,在月光下显得唯美静谧…… 庄红衣掠草上树,身法轻灵,一路接连变向,换了五六条小路,还是没有甩脱陈平,心里已经开始焦急。 她发现,对方不但体力悠长,奔跑的速度奇快无比,每当被甩脱之时,还能突然间加速,身体拉出道道残影。 虽然不会轻功,但是,却比轻功也没差到哪里去。 ‘这还是气血修行的外门炼体吗?’ 她暗暗叫苦,却又无法可想。 前方大河拦路,后方气势汹汹。 庄红衣根本就不敢回头应战。 并不是没有一搏之力,只是心里已然没有了必胜的信心,也担心误了大事。 只要逃过此劫,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到时搬来高手,直接碾死就行。 此时不用太过冒险。 “不好。” 正当心中转过此念,庄红衣就感觉到身后劲风又起…… 回首望去,就见到七道残影还未消退,残影之中,又爆出七道残影。 一只手掌,已然悄悄然探到了自己后背。 ‘是怕我入水潜走吗?到了这时,试过了我所有后手,再无变数,才全力动手?’ 这一刻,庄红衣咬牙暗恨,再不抱半点侥幸心思。 生死之际。 唯有一搏…… 第六十一章 混元破阵锥 庄红衣红袍鼓胀着,疯狂运转经脉内力…… 冰寒气机,于身周凝结成霜,断裂的两条半截红绫,层层叠叠的在身前结成网茧,旋转绞缠,借力消力。 扑…… 一声闷响。 那红绫本是坚硬如同钢索,疯狂旋转钻击。 被陈平一掌印落,立即如同死蛇般,软绵绵再不受力。 透过冰寒内气隔膜,一股庞大震荡力量隐隐传了过来。 直震得庄红衣全身剧颤,五内如焚。 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也跟着倒飞而起。 这一次,她连借力都借不到了。 气机受阻,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重重摔出七八丈,落在河边草地之上。 翻出了一身湿泥,形容十分凄惨。 陈平收掌疾扑,按捺住沸腾气血,五指箕张,就要彻底拿下庄红衣。 耳中就听到一声叹息。 “唉……” 只见那银光闪闪的河岸边上,一艘破烂木船,突然动了起来。 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高大人影下了船 隔着十余丈远,黑糊糊的一线虚影,已是到了身前。 ‘好快。’ 陈平右手刚刚触及庄红衣的左臂,就要捏碎,就感觉锐风如箭,已是到了胸前。 他想也不想,收手交错胸前,双足拧动,沉腰坐马。 嘭…… 一声炸鸣。 他整个身体如同触电一般,向后直退三丈,地面草泥翻折。 这时候,耳中才听到隐隐雷声啸鸣。 是剑鞘。 陈平看得清楚。 刚刚自己本能反应,挡住的那丝看不太清的黑影,原来是一支黑木剑鞘。 只是挡得一挡,他的双手已经出现无数细小的血痕。 被气机所伤。 还有一股子锋锐坚凝的内气,如同蚯蚓一般往身体内部钻去。 全身控制不住的微带酸麻和胀痛。 “咦,果然不凡,难怪如此胆大妄为。” 那佝偻着身体、头上戴着草帽的灰衣人影,声音含糊的说了一句,手中青光盈盈,突然就看不清楚。 不但他手中长剑也看不清,身体也是虚虚淡淡,恍若融入到了风中。 一点寒星如雾,无声无息的就刺到陈平眉心。 其出招之快,剑术之奇,比起庄红衣,显然要厉害数倍。 ‘竟然有如此藏头露尾的高手在护着庄红衣等人。’ 危机临头,陈平再也顾不得吝惜丹田中那稀薄如云烟的数十缕内气,疯狂运转着,附在足底、指尖。 全身气血轰鸣,筋骨炸响。 身形在一瞬间,就长高了十余厘米,变得八尺有余,凛凛有威。 踏步一退,身形爆出幻影的同时,双手无骨般扭动,十指在胸前如牵细丝…… 一线牵丝,金丝缠。 哧…… 锋锐剑光掠空斩过。 就如斩到泥水中。 速度变慢的同时。 有血水溅射。 陈平倒翻而起,只觉锁骨上下,猛然一痛,身后“哧哧”有声,却是血水溅射,洒落草丛之下。 饶是他应变快捷,用出了“八卦掌”和“牵丝戏”的卸力法门,仍然没有挡做那剑锋的一式轻描淡写挥斩。 对方内气凝结如针,根本就牵引不动。 刺到眉心的一剑,随着自己身形突然变高变壮,只能刺到锁骨偏下。 余劲侵袭,仍然穿透自己肉身,刺出两个剑洞。 ‘若非[牵丝戏]达到精通之后,心脏得到洗练,体魄增强,生命力大增……单是这一剑,就能让我失去战斗力。’ 感受到身体内部疯了一般四处乱撞的凝实内气,陈平心中沉静如冰,却没再想过要逃。 对方不但剑快,身法更快。 自己这半吊子的七星步,再加上强横的气血,也是逃不过去的。 就算暂时摆脱,迟早也会被追上。 倒不如趁着内气还在,拼命一搏,也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陈平脑子里闪着念头,定下战策,倒退的步伐还没站稳,那头戴草帽的高大人影已是如影随形,鬼魅一般到了身前,剑光挥舞,根本就看不清那剑的影子。 只能感应到,一丝丝透骨锐寒,再次到了眉间。 这人出手又快又狠,杀心甚坚。 也不知为何,这么喜欢刺眉心? 陈平心里隐隐伏现这个念头。 此时显然不适合分心他念,当下血如滚珠,以臂遮面,就要硬受一剑近身,以伤换伤。 他身形微俯,手臂剧痛的同时,耳边就听到龙吟虎啸之音。 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下,黑糊糊的影子扑天盖地般冲击而来。 那是剑影。 此剑宽敞,色呈暗哑玄青,挥动之间,劲风狂啸,差点连耳膜都被震破了。 草帽人影手中那融入风中的长剑,终于露出了真容。 在月光下泛起一泓秋水。 迎上轰隆隆斩落的大剑。 人影交错疾闪。 波纹荡开。 细草纷飞。 陈平一时之间,竟然被挡在身后,没能插上手。 他这时自然看清了。 那从山坡上一跃而下,挥剑狂斩的却是身形高挑的剑衫女子。 第一次见到之时,这位呆萌茫然,傻乎乎的被几个人—贩骗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次见到,她初脱樊笼,如乳虎啸谷,杀人救人,一气呵成。 这是第三次见到了,这位竟然全身泛起黑色血纹,一柄大剑当做攻城巨锤,狂轰滥打。 即算是对面草帽人影快剑无双,面对这蛮不讲理的轰击,也不得不先行遮挡,撑过这一波强袭。 咣…… 巨响之中。 脸上肌肤变得黑糊糊的剑衫女子,身形一震,倒飞而起。 就能看到她双手手腕处,齐齐飙血,宝蓝色剑衫胸口处,也出现一抹血色湿痕。 抛飞的身形,在半空就已经软绵绵。 陈平心脏狂跳起来。 跃身半空,接住剑衫女子,落地化为七道幻影,向着草野林木处飞奔而走。 眼角余光看到,那草帽身影,此时已然退开七丈开外……胸前衣衫破开,出现血迹,竟然停在原地,没有追来。 “他受了我一式[混元破阵锥],心肺受创……一时半会追不上来,你把我放下……立即逃入城中,去混元武馆求救,可保万全。” 一句话,剑衫女子分成三句,气喘吁吁的说完,脸色由漆黑色转为苍白色。 这种情况,陈平虽然未曾见过,大致上也能明白……对方身体气血被打散,手筋受伤,膻中受了一剑,此时伤得其实极重。 刚刚那[混元破阵锥],他也算看明白了。 中剑之后,剑衫女子全身气血弥漫,嘴里吐出一口腥红血箭,如光似电般轰在草帽人的胸口,把他击退。 这吐血化箭的手段,应该是拼命的技能,用过之后,剑衫女子身上气息狂降,已经虚弱无力。 草帽人剑法厉害,修为极深,虽是受伤,估计也伤得不重,稍稍缓口气就可接着追来。 背着一个人进城,拖慢速度,肯定会被追上。 但是,这时让自己把她放下,又怎么放得下?錵婲尐哾網 难不成,留她在原地等死? 陈平摇头,不但没有放下剑衫女子,双手一甩,把她负在背上。 转个方向,一头扎入莽莽山林之中。 第六十二章 深夜逃亡,丛林山洞 “喂,美女,你有没有什么手段,能通知道你家大人?” 自从身后背着的这个高挑女人说出了混元武馆的名字,陈平隐隐猜测到她的身份。 但他显然不能直说。 总不能告诉对方,我是用一种穿过光阴河流的方法,在死鬼姜腾的过去之中得知你的消息吧。 瞎扯什么? “你叫我美女?”剑衫女子都顾不得如今很是虚弱,很不自然的扭动一下身体,“从来也没人这样叫过我,好多人都叫我大个子。” 的确是有点大。 感受到背部的接触处,陈平认同的点头。 “我姓韩,你叫我小茹吧,其实,人家也不怎么美。” 韩小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刚刚一头扎进丛林之中,陈平左拐右拐,急速前进,眼角余光早就看到,站在原地调息了一小会的灰衣草帽人,此时身形也开始动了起来。 整个人好像是融入了风里。 只觉得气机萧杀,疯狂涌动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逃命啊,大姐。’ 陈平都有些无语。 这家伙打起来很疯,就像是战场上的无双猛将…… 性格方面呢?就有些不一样,似乎颇有些幼稚纯真,不看身形外貌的话,单从说话中,感觉比花脸儿还要小。 “我是说,有没有通知混元武馆的信号,那人追上来了,咱们如今的状态,打不过他,也很难逃脱得了,只能求援。” “有倒是有,只不过我先前是偷偷跑出来看花灯的,并没有告诉爹爹他们……今晚花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城外出现什么动静,城内也不一定能看到。” 被陈平负在背上,不用自己跑路,韩小茹倒是喘匀了一些,头脑也恢复了清醒,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还有火折出来。 当然,还有那柄青蛇短剑,她也带了过来。 本是挂在腰间,一并递过。huαんua33 “号箭吗?也行,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有着树木遮蔽,草帽人暂时还没追到。 但陈平知道,对方修为深厚,轻功极好,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换方向,绕圈子,不想个办法的话,迟早被逮住。 前方出现一条并不宽阔的山涧,对面林木更显茂盛,陈平到了这里,点燃号箭,顺手扔出数十丈。 他自己却没有跨越过去,而是调转身形,一跃上树,抓住参差的树枝,宛如一只大马猴般,荡来荡去的,斜着荡过十棵大树,七根长藤。 远处,一道绿色光焰,冲天而起,直上云空。 “这样就能逃脱吗?” 身后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耳边呢喃。也不知是伤势恶化,还是怕惊动敌人。 “不能,但是,可以误导那人追过山涧,拖延一点时间。” 陈平有些无奈。 实力不如人,奈何。 他现在要的就是拖出一段安全的时间,藏起来提升自己。 救援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抱有太大期望。 有,固然更好。 没有,那也得自救。 脑海之中闪过左断手和庄红衣,他心中闪过一丝焦灼,转眼就把这些负面情绪全部压下。 逃命的时候,最忌胡思乱想,分心他念。 左断手是个精明的,虽然性子有些莽撞,但他能从北地流落到江南,不管是不是断了一只手,总归是活了下来,这历练也有。 在赤字香堂出城人马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想必,带回那些被掳的女子不是难事。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找到自家小妹? 希望一切顺遂吧。 至于庄红衣那里,陈平就完全鞭长莫及了。 没有补上最后一刀,彻底杀死,心中多多少少总是有点不安。 对方断臂之后,又受了自己一掌,内外皆伤,短时间之内应该玩不出什么妖蛾子。 只要躲过草帽人的衔尾追杀,今晚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吧。 在树身点了几下之后,陈平身形腾跃着,感觉脚下力量稍重,气息渐浊,心知丹田里面的稀薄内气,快要耗光了。 单单凭借气血的力量,的确很难做到不留痕迹。 当下,扯着绳子荡到一处山崖背面,目光如鹰般四处寻找。 “就在这里。” 陈平最后提起一口气,像公猴子背着母猴子一般的,两个腾跃,破开枝叶,钻入一处岩洞之中。 落地一个踉跄,陈平差点摔倒。 身上的伤势倒也罢了。 刚刚这波操作,不但涉及到心理博奕,更是清除痕迹,察看地形,还要控制力道运用……在黯淡的月光之下,做到这些着实不容易。 “我这里有点伤药,你先涂上,再挤点树叶草根汁水涂在衣服上面,遮住血腥味。” 陈平扔出一个小瓶子。 他的身上,如今鸡零狗碎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多数是战利品。 其中自然也有金疮药。 这样做只是有备无患,如今受伤,倒是庆幸带的东西有点多。 “知道啦。” 韩小茹斜斜靠在山洞里,两条大长腿很不讲究的搭在陈平的腰上。 没办法,山洞有点小,藏一个人的话倒是宽敞,两个人的话,就有些逼仄。 陈平也不管她。 随意接过一点药粉,洒在自己锁骨处的剑洞之上。 因为达到炼脏境初境,心脏强大,造血功能得到极大增长,生命力反哺。 他所受的伤势在别人那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致命伤。 放在他的身上,只算小伤。 血液灌输,肌肉……蠕动,前后贯通的伤口,几乎已经长好,封口止血,不在话下。 当初,常三思运用[牵丝戏]控制肌肉骨骼,在半边身体被撞塌的情况下,都能瞬间恢复过来。 如今的陈平,对[牵丝戏]这门奇异功法的修练境界,还在常三思之上,自然也能做到这种事情。 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势。 陈平此时方才得到空闲,看向自家脑海[春秋蚕]属性面板。 14点劫运。 16点福缘。 与庄红衣一战之后,再救下那些无辜女子,这次的收获有点大。 或许是没有彻底斩杀庄红衣的缘故,自身所遇危险也不算太大,对方修为虽然达到三阶,并没有什么致命威胁,这一战收获了6点劫运,也算中规中矩。 至于那草帽人的突然出手攻杀,并没有得到劫运点。 原因也很简单,陈平估计是因为这一劫还没有彻底过去,没破劫,就没运数。 福缘点这边,应该是庄红衣做的事情影响有些大,破了她的计划之后,自己的福缘涨得有些快,直接就涨了12点之多。 视线触及福缘,陈平发现‘溯源夺运’天赋并没有被激活。 想必是因为黑狼和花豹两人的运数太差,从他们的过往之中得不到什么补益自身的机缘,所以,这天赋根本就懒得理会。 而那“根骨”和“悟性”,却是可以提升了。 十点福缘,提升一点“根骨”或“悟性”。 ‘根骨这东西的作用,我大概能明白,就是能更加有效率的利用能量,让自己以更快的速度强壮身体,修练进步。’ ‘悟性呢,应该是提升脑力和触类旁通的能力,悟性越高,对武道修行的领悟越快,以后拿到一门厉害武学,入门也会更加快捷。对技能的领悟更强,用出各类招数,威力应该也更大一些。’ 陈平心知,悟性这东西的提升,看起来并不会有什么立杆见影的功效,但是,长远看来,悟性越强,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修行进步。 就如有些百年难遇的天才,都不用怎么学,只要看到山中一只猴子舞树枝,就能悟得绝世剑法; 看到天空大雁飞过,就能领悟到绝世轻功。 悟性高的用处,可见一斑。 若是陈平当初拿到“七星步”的时候,悟性能够达到很高的层次,恐怕只是扫一眼,就入门了,哪里用得着试来试去,把自己搞得狼狈万分。 如今福缘有多,根骨随着肉身炼体方面的进步,达到了6点,基本上够用了。 悟性只有4点,仍然拖着后腿,有些功法拳法兵器,用起来,总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想了想,陈平眼眸微闪,心念在“福缘”上面点了下去。 ‘提升悟性。’ 这时候,每增加一分实力都是好的。 也顾不得浪费不浪费了。 第六十三章 搜魂摄魄,魔门音功 悟性从4变成5。 陈平只感觉头脑一阵清明,深深吸了一口山间薄雾,直凉到心肺。 他发现,以往所不能理解,想不明白的许多招式,在自己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更多的组合方式。 对眼前局势的判断,以及事后的应对,也有了更多想法。 这种感觉,虽然算不得什么换了一个人般。 其改变还是清晰可察的。 伸出手掌,轻轻划出一道弧线,感受到手掌皮肤空气流动。 一片树叶轻轻飘来…… 陈平反手微震,手关节似乎消失一般,那叶片无声无息被震得粉碎。 [牵丝戏]的柔劲,掌握得也更加精妙。 陈平叹了一口气。 福缘好用。 福缘难得…… 积德有福,行善有功! 这么一来,不是逼着我做好事吗? 难不成,我也得跟原身一样,走向大好人的道路。 对于成为一个大好人,陈平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前世的他,也不是不想做个好人,只是不想做个悲惨的人。 只要能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实力,好坏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随心即可。 …… 悟性有了提升,实力增长少许,还不够。 陈平沉下心念。 ‘提升,牵丝戏。’ 这才是大头。 目前,最有可能让自己快速增加即战力的就是这门武学。 七星步提升之后,虽然能够增加一些步法和身法,想要追平身后的草帽人,还是有点难的。 再加上又带着一个人,还跑不快……真被对方找到了,那就只能引颈待割。所以不取。 牵丝戏最大的作用,是操控全身筋骨肌肉,敛息藏形,让生命力变得更加强横,轻易打不死。 而且,这门功法还能兼顾“洗髓”、“炼脏”,正合自己所用。 以自己这具身体奇怪的“隐藏血脉”来看,只要境界得到突破,肯定还能让力量再次得到疯狂提升…… 所以,提升“牵丝戏”功法,才是最好的选择。 8点劫运疯狂燃烧,一股奇异能量,涌入脑海,汇入四肢百骸之中。 “牵丝戏,大成。” 同一时刻,他的身体急骤抽搐起来。 本来因为喝了几剂“血药”,又灌了许多补汤,才逐渐丰盈起来的肌肉皮肤,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了横样。 双目深陷,皮肤紧贴骨头,肌肉平伏,甚至,连头发也变得枯黄。 从一个飘俊英武的健壮少年,眨眼之间,就变成一位流连花丛、旦旦而伐的不知节制的风……流书生。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那双眸子星光流转,面上也浮显出奇异的光泽。 明明瘦成鬼样,却偏偏有一种异样的魅力。 这种奇异的变化,在星星点点照射进来的月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看得韩小茹直张开小嘴,差点塞得下一个拳头。 “这……” “正常修练突破,不用担心。” 陈平挤出笑容,只感觉面部特别干涩,心中也有些无奈。 突破境界之时的身体表象,他其实是知道的。 也搞清楚了其中的深层逻辑。 到了二阶气血炼体境界,越是往后修练,就越会牵涉到身体的进化。 比如,二阶后段炼脏,五脏祭练,让体魄得到极大强化,等于增进生命本源。 身体变得强横,力量变得宏大,速度更快,造血加速…… 在功法的作用之下,种种妙用呈现出来。 劫运点应该就算是催化剂,是一种方式,一种推演,一种进步的方向。 那么,根据能量守恒原则,这种进化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陈平现在明白了。 从体内而来。 所谓的“气血炼体”武道,在前世的道家典籍之中,就有提到过,是一种“炼精化气的过程”。 只不过,陈平练的这种武道,走的不是“化气”,而是“化血”道路。 炼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精,而是“精元”。 化“精元”为“气血”,强行蜕变,脱胎换骨…… 祭炼筋骨皮肉,五脏髓血,让人身整体彻底进化成为一个超脱的物种。 既然消耗的是“精元”,当然就需要补足。 一般武人是在天长日久的修练过程中,逐渐汲纳足够的营养,让身体精元充盈,化为磅礴气血,从而达到蜕变。 因此,也就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而陈平呢? 他是在一瞬间,在全无补给的情况下,强行炼化,强壮五脏。 这样一来,精元损耗之后,就呈现出一副痨病鬼本鬼的模样。 别说是韩小茹,就算是陈平自己,照到镜子,恐怕也难认出自己。 不过,代价虽大。 事后却是可以补足。 而本身实力,却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牵丝戏”大成之后,先是脾脏,整个呈现出黄澄澄色泽,一股厚重无限的感觉出现在陈平的心底。 他只觉得,只要站在大地之上,就有无穷体力,无穷力量。 就如那屹立山巅,数百上千年,风雨打磨的巨石。 不但身体变得沉稳,精神也变得沉稳,就如身后的追杀并不存在似的。 那种平静淡然,就算再来几个高手,自己也敢上去正面搏杀。 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普通伤势,对自己来说,再也算不得什么……被人捅出十七八个窟窿,也只当是放放水。 …… 这还没完,除了脾脏的变化,肺部也有了变化。 在心灵感应之中,肺部似乎蒙上一层薄纱般银辉,一瞬间,恍如错觉,陈平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筋骨,全都变得坚韧许多。 他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想了一下,拔出青蛇短剑,在指肚上微微加力划了一刀。 就见到自己的皮肤处,露出一道细细白痕,转眼就消失不见。 ‘是真的……皮肤防御大增,普通兵器,对我来说,伤害力量锐减。就算是高手附着内力,这皮肉和筋骨,也能抵消大部分伤害。’ 他伸手捏了捏拳,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又有了进步,大概估量了一下,足足比先前强了三成有多。 ‘力量岂不是达到了八千斤。’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只要想到自己晃膀之间,约有万斤之力,陈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在前世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只能说,这个世界是武者的天堂,是平民的地狱,人与人的差距一旦拉开,就会发生各种不忍言之事。 当规矩不再形成约束,那么,弱肉强食就成了必然。 “此时那帽人再追上来,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了。” 虽然,好像,还是有点打不过,但也不至于像先前遇到那般无力。 当然,能躲多久,就躲多久。 最好等到天亮,那人自去。 陈平一念及此,转头轻声问道:“你觉得那人会以什么方式来寻找咱们?” “这种情况之下,无非就是卜算、寻踪和感应之法……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邪门手段,让咱们自己跳出去。” 韩小茹对江湖的见识,当然在陈平之上。 此时稍稍动脑,就提出了几个办法。 她话音刚落,两人耳中就听到一把直令人痒到骨子里的奇怪声音。 “小老鼠,你们藏在哪?” 声音就如毒蛇吐出的嘶鸣,又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就算是捂住耳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是响在心底深处。 陈平感觉自身血液,随着音调起伏,猛然沸腾起来。 一口热气,从丹田升到头顶,兴奋,雀跃,激动之情,有些按捺不住。 直想冲出山洞去,高歌一曲,痛快舞上一场。 陈平都有这种感觉。 受了重伤,气血溃败的韩小茹,此时就更加不堪。 已是鼻息纷乱,汗水淋漓…… 脸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看向陈平的目光,也是十分不正常。 “是搜魂摄魄,魔门音功,快打晕我……” 韩小茹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 第六十四章 交待遗言 陈平没有理会理会韩小茹的话。 心知她此时伤势有点重,气血暂时被打散,抵御不住这什么搜魂摄魄术也是正常。 这门魔门音功,就不说名字如何,单说效果,一是引动人内心情绪。再一个就是勾动人身气血乱窜。 一旦打晕韩小茹,她全身的强盛气血失去意志力操控,乱走一气,伤势恶化简直是必然。 甚至,还可能造成血脉拥堵,对身体器官形成永久性的伤损。 保持灵智不失,虽然难受一点,终归还是有一丝潜意识控制躯体,不至于如同大河崩了堤坝一样凄惨。huαんua33 强行控制心里层出不穷的妄念和幻像,压服心头沸腾乱撞的热血。 陈平一丝心念寄托在脑海“春秋蚕”的身上,瞬间,就感觉头脑一清,心如止水,再听到那嘶嘶怪声,就全无感觉了。 燥热的感官全都消失不见,身体以及心灵的异状,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感染,再不受外界半丝影响。 ‘原来,这小虫子还能如此用法。’ 陈平心下大喜。 也是,春秋蚕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死物,能够陪着自己穿越到此方世界,也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变化。 或者说,这条蚕虫本质阶位极高,经过一些独特的际遇,变成“本命灵虫”一类的东西之后,虽然未曾完全复苏,但已经能够被动的发挥一点点威能。 干涉身外世界,它可能做不到,但是,自己脑海这一亩三分地,却是护得牢牢实实的。 心中一定。 陈平当即决定不再理会。 不管什么功法,想要维持下去,终归是要耗费精力和体力,甚至需要浪费内力。 他就赌着对方这门音功,不会死死锁着这片地盘。 也不会一直维持下去的。 他只是用手死死捂住韩小茹的嘴巴,防止她一不小心发出太大的声音,让外面的人听了去。 并且,还防止韩小茹因为动作太大,再次伤到自己的身体。 就如一尊菩萨般,坐在山洞里,等着那道连绵不尽,像蛇嘶,如虫鸣般的声音停歇下来。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分。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陈平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感受到洞外山林再无动静,却也没有急着钻出去查探。 这时苟着一点为好。 就着月色再看韩小茹,就发现这姑娘已经面色灰败。 显然,刚刚在重伤之后,抵御音功的攻击,耗费了太多心神,此时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听我说,你走的是气血武道,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筋骨和五脏练得如此强横……但是,力终究只是力,还不是劲,想要在那[清风无影剑]的手下脱生,希望还是很渺茫的。” 韩小茹的身体软得像是一滩泥,此时趴在陈平的耳边,有气无力的悄声说道:“我教你一门凝劲手法,把骨力、筋力、五脏和血肉之力凝成一股,阴阳合一的攻击防御法门。” 说着话,她也不管陈平是否回应,耷拉着眼睛,断断续续的念出一段经文:“……乾坤坎离,刚柔配合……四者相包,谓之禀钥。二四三五一,天地之精……二八之数,相应天符,会于鼎中……” 念了一会,又重新念一遍。 “记住了吗?” “记是记住了……我说,你还是好好歇歇吧,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没等到天亮,你家大人就来接咱们了呢。” 陈平感觉这段经文,很有些深意,却又听不太懂。 此时自然不太好这么说,多让人失望啊。 韩小茹一副交待遗言的模样,就算是以陈平这种钢铁般的意志,心底也微微发酸。 “记住了就好,不用思索其中真意,只要在心中照着念就行。念叨百遍,其义自现,配合着呼吸,仔细体会我的呼吸节奏……” 韩小茹把嘴巴鼻子凑到陈平的耳边,时而长呼,时而深吸,时而呼吸交错轻重变化…… 陈平听着听着,就试探着心里念着经文,呼吸相和。 奇异的是,他真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只觉身体暖融融的,就如回到了前世还在刚刚读书那会……难得遇到了星期天,清晨窝在背窝里,怎么也不愿意爬起来。 那被窝好暖,好舒服,像是躺在云端。 心神迷迷离离。 随着呼吸节奏的变幻,这一刻,他仿佛忘掉了自己的身体在哪…… 所有肌肉、筋骨、以及五脏六腑全身血液,全都感应不到。 只感应到一团圆砣砣,光灿灿的莫名能量。 “可惜啊,时间不够,要是能有十天半月的,说不定,你能悟通其中奥妙,战力更增三分。也能在[清风无影剑]手下逃脱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看着陈平在听到功法之后,立即就凝神静虑,进入状态之中。 韩小茹目光中有着淡淡惋惜。 刚说到这里,就看到陈平的身体肌肤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浮显出一丝丝黑色细纹。 “什么,竟然入门了,黑纹现,铁身入门……你看上去根骨不算太好,难道是我看走了眼,或者说悟性很强?” 韩小茹声音越来越小,气息断断续续的,却仍然能听出其中的极度震惊,和欢欣鼓舞之意。 ‘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有着什么秘密,明明连春秋蚕都没有显示出来,但是力量能够不正常的提升,练一些气血功法,也是轻而易举的就入手了,好像是本能就应该会的。’ 陈平心里嘀咕着。 看到自己手臂皮肤上面浮起的黑纹,心下也有些默然。 很显然,韩小茹所说的功法,应该算是混元武馆的不传之秘。 或者说,是当初道门四派之一混元剑派的看家本领。 [春秋蚕]的属性面板上面,悄悄然浮显出一行字迹。 “混元功:入门。” 就这么简单。 “若是父亲早一点见到你,也就没三师弟什么事了。想当初他一月入门,三月铁身初成,父亲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韩小茹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在惋惜着陈平,还是在惋惜着自家父亲。 如今的陈平,入门是入门了,想要形成战力,显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只是增加一丝机会而已。 我也算尽力了。 韩小茹抬头望向山洞口枝叶稀疏处透过来的月光。 心头微微怅然。 月上中天,已经是深夜了吧。 那号箭烟花,应该是没有被家里人看到…… 爹爹妈妈这个时候也不知睡了没有?有没有发现我并没有回家,会不会出来找我? 看了一会,韩小茹回过神来。 只感觉精神又萎蘼了一些。 身上没有回元补气的良药,可能撑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清风无影剑]出手极为狠辣,剑气歹毒阴狠,竟然还懂得截血刺穴法门。 她的混元功功侯虽然不浅,还是抵挡不住。 第六十五章 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雄雌 待到韩小茹回过神来,再看向陈平之时。 忍不住就愣了一下。 强行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睛花了吗?’ ‘还是月光太暗,看不清楚?’ 她分明的见到,本来只是肌肤上出现丝丝黑纹的陈平,此时就如一尊黑铁一般,脸上手上黑纹密布,端坐在山洞中,就如一尊黑铁雕像。 “竟……竟然成了。”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刚才心有所悟,福至心灵,一下就突破了关窍。” 陈平嘿嘿轻笑。 当然不是什么福至心灵的顿悟。 看着还剩下的6点劫运点,他想也不想的就花费4点,用在了混元功的提升之上。 这门功法只是铁身境,单是从入门到熟练境界的提升,就需要4点劫运。 显然是与七星步同样档次的极上乘功法,一旦能够运用自如,肯定能够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 再看看春秋蚕属性栏。 此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2(破境)] [福缘:6(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熟练)、牵丝戏(大成)混元功(铁身:熟练)] [炼体:二阶(炼脏)60%] [炼气:二阶(养气)16%] …… 功法进步,实力大进。 表现在外,就是一会儿功夫。 他铁身境初成,达到熟练境界。 他终于明白这混元功的铁身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全身如铁似钢,筋骨血肉混融一体,能防内气穿透,能凝全身劲道,发出极具破坏力的攻击。 未练之前,自己力量虽然强横,但是,肌肉力量是肌肉力量,骨力是骨力,筋力是筋力,就是一团散沙。 再怎么用精妙的手法,把这些力量凝成一股,也只是强行捏合,或刚或柔。 所有力量加在一起,只能算是1+1等于2,甚至还小于2. 而混元功呢? 却是把筋力、骨力、肌肉力、五脏力,全都用一种奇异的方式,融合成一块,化为完满无缺的劲道。 不但捏合成一个整体,更是凝聚压缩。 如果说以前的力量,那是木头,现在这股血血元劲道,就是铁。 这不只是1+1等于2,发挥的作用,可能会等于3,等于6,甚至等于11. 所以,一门顶级功法,对战力的增幅之大,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是叫混元劲吗?” 陈平伸手拍在洞壁的石头上,不闻声响,手掌已经印了进去。 他看着掌印深痕里面显眼的掌纹,也压抑不住心头喜悦,沉声问道。 “是。” 韩小茹的视线也在山洞石壁上久久没有离开,呢喃道:“铁身境练到极处,可摧山裂石,银身境就可融金化铁;到了金身境,听说能摘星拿月。” 说到这里,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般各门各派都是把自家功法吹嘘得无所不能的。 混元经的金身法,到底强到什么地步,她反正是没见识过的。 自家父亲也没有练到那一步。 不过,单是练成“铁身五境”,面对三阶十二正经修习阶段气修武者,就再也不用惧怕,甚至能战而胜之。 “那[清风无影剑]是通了十二正经的高手吗?” 刚刚陈平虽然在努力提升武道,却并没有关闭六识,还是听到了韩小茹的小声嘀咕。 显然,她是认得那草帽人的武功,知道一些对方的底细。 “不止,这人听说是道门四派清微剑派的弃徒,曾经被追杀过好一阵子,有人说已经被击杀于雪山,也有人说,他被高人所救。 江湖上,普遍认为此人没死。因为,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彩衣楼中……不久之后,就出现一个极为狠辣,用清风无影剑的高手,杀人手段十分高妙。 传闻中,此人应该至少有着开奇经三脉的境界,算是勉强入得江湖一流高手行列。” 韩小茹目光之中微微有着自矜,自己虽然是败了,败得很凄惨,但是,对方是江湖一流,自己还年轻,输了也不丢人。 更何况。 河边一战之时,自己凝血化箭,以“混元破阵锥”的法门,还打伤了对方。 这不但不丢人,反而很值得自豪了。 可惜,这份自豪,显然是抛个媚眼给瞎子看了。 陈平根本就不太清楚。 气修十二正经的强手,与开奇经八脉的高手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能说,他上辈子,包括这辈子的短短时日之中。 一直是在低端局混。 这一旦遇到高手了,只觉得很高很高,自己打起来特别吃力,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力量强不强,境界高不高?他没有太多体悟。 唯一的感觉,就是对方那剑法,是真的很快。 快得几乎让自己反应不过来。 若非八卦掌已经练到返朴归真应激而动的境界,能够本能自发的应对一些危险。 指不定,第一剑就会被对方刺穿眉心而亡。 不过,如今力量增加二千斤之多,自心脏强化之后,脾脏和肺脏又依次得到强化,体魄更是呈指数般增强。 再加上,还练了混元金身法的铁身境功法,能凝力道为血元劲气,战力到底增加了多少,他心里都没有一个底。 只知道,比起先前的自己,强了数倍有多。 到底是一倍还是三倍,还是多少倍,那得再次面对那[清风无影剑]试试手才知道了。 想到这里,陈平战意满满。 “脱衣服吧。” 他沉声道,目光凛冽。 这一战,躲是躲不了的,终究要面对。 “啥?” 韩小茹傻眼。 我都伤成这样了,快死了好不好?再说这地儿,合适吗? 她又羞又怒,差点脑子宕机,连出声喝斥都忘了。 “咱们换过装束,等会出去……若是那人来追,月色之下,他也看不清到底谁是谁。你身受重伤,全无抗力他是知道的,并不会太过防备。” 陈平一看她脸色,就知道误会了。 连忙解释道:“只要那人没有把精力第一时间全部锁在我的身上,事情大有可为。” 这话就说得明白了。 韩小茹性子虽然纯真,比较好骗,但却并不傻。 脑子微微一转,就明白了陈平的意思。 这道计谋,骨子里仍然是“声东击西”。 简简单单的用法,结合如今的情势,却是十分合适。 急切之下,那[清风无影剑]除非是能未卜先知,否则,必然会狠狠的上个恶当。 原因很简单。 韩小茹自己受的伤,她自己最明白到底有多严重。 气血被打散,手筋被切开,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战力的。 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对这样的伤员,提起什么防备之心。 而陈平呢,战力基本上保持完好……除了肩井锁骨处两个血洞。穿透伤,对于他强悍的体魄来说,根本就没有太大妨碍。 生命力顽强得简直就如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这种人,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种,会用出奇招。 所以,才要重点关注,不能给他一丝机会。 若是正常情况出去,就算是陈平实力大增,面对十二正经全通,奇经八脉通了三脉的江湖一流境界高手,胜算依旧是极其渺茫。 经过简单的改容换装,情况就扑朔迷离起来。 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生死关头,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想出破局之法,才见真功夫。 “高,实在是高。” 韩小茹想通了陈平的用意,忍不住就竖起大拇指,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都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她抬起手来准备退去身上的剑衫。 手抬到一半,就叹了一口气,虚弱说道:“你帮我吧。” 昔日打死一头猛虎都不用第二拳的混元武馆二师姐,如今脱件衣服都难,想想也有够凄凉。 “好。” 陈平也不犹豫,帮着韩小茹脱衣穿衣,自己也换了装扮。 挨挨擦擦的,两人都急出了一身热汗…… 好不容易穿好,他才发现,这身宝蓝色剑衫,穿在自己的身上,竟然还略显宽大。 好吧,不愧是大长腿,高个子。 他想了想,运起牵丝戏,目测了一番韩小茹的身高和体型,身体骨骼筋骨一阵拉伸,体型拔高少许,衣服就显得合身起来了。 再将韩小茹的头发打散,拿过她绑头发的丝线,把自己的头发绑到脑后,形成一个马尾。 淡淡月光照耀之下,此时再也认不出,到底谁是谁。 第六十六章 鸡飞蛋打计中计 “可惜我的大剑丢了,否则,你拿在手中,就像足九成九,再也不会惹起半分怀疑。” 仔细看过陈平的妆扮之后,韩小茹眼神十分古怪,心情却是好了几分,没有先前的死气沉沉。 虽然她的心里对这次的突袭行动,并不太以为然。 河畔一战,自己两人基本上就处于处处挨打的情况,就算是拼命出手,也只能给对方造成一点小伤。 一重境界一重天,可不是说说而已。 [清风无影剑]的境界达到奇经开脉,与自己两人境界的差距已然形成了碾压之势,无论怎样想,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反败为胜。 奇招毕竟只是逞一时之雄,到最后,仍然难以决定最终胜负。 “不如,你趁着那人注意力不在你的身上之时,立即逃亡。” 这样的话,多少逃出一个人,去往武馆报信,以后再寻机会报仇。 否则,两人都死在这里,悄无声息的,多亏啊。 “此事休要再提……” 陈平叹息道。 这人啊,一辈子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遇到许许多多的选择。 有些选择,可以骗得过天下人,却无论如何,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如果这次缩了,逃了。 他怎么面对漫长岁月中日夜后悔的自己。 生死事小,有些事,却是做不得的。 “何况,我也未必会输。”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杀机,就如那年那日,无非就是拼过一场而已。 “好吧。” 看到陈平信心满满,杀气凛凛的模样,韩小茹张了张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 再没有多说什么。 往日里听过的那些英雄故事,以及江湖俊杰传奇经历,悄悄然就淡了下去。 也许,真正的英雄,就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洒然,就算是身临绝境,仍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抗争。 “师弟,咱们就拼上一场,虽然我身上有伤,却也不是动弹不得,就先行诱敌了。” 被陈平激起心中豪气。 韩小茹面上浮显丝丝坚毅,强忍着身上痛楚,竟然激起几分力气,穿过枝叶,一跃而出。 “为什么叫我师弟?” 陈平哑然失笑,一个箭步向前,抓着她的胳膊,起落之间,两人踏着草叶,狂奔而走。 “混元功都教你了,爹爹还能不收你这个弟子?你入门在后,当然要做师弟,难不成,你还想做师兄?” 韩小茹说是这样说,眼角却是有泪水丝丝滑落。 心想,这声师弟可能只是最后叫上一句,今夜一战之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劲风拂面,泪水刚刚出现,就被风儿吹干。 耳边就听到一声阴恻恻的笑声。 “等了半夜,终于等到了你们。” 一个人影,从高高耸立的一棵大树枝丫上面,腾身飞跃而来。 此人扑击的动作,有如苍鹰搏兔…… 一剑在前,身体像是被剑所拉扯,又快又急。 剑光反映着月光,锋刃处清风缭绕,泛起森森寒意。 很显然,此人耐心已然耗尽,此时的清风无影剑,因为全力贯注,再也称不上无影之名,反而锋芒毕露,剑啸隐隐。 “快走。” 韩小茹心知最重要的关头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重重推了陈平一把。 两人手臂碰境,各自分开。 向着两个方向逃离。 “一个都逃不掉。” 嘶哑低沉的嗓音中,草帽人剑光果然微顿,重新融入清风之中。 能看到一波涟漪,闪电般刺向韩小茹的后心。 此人出剑奇快,决断也是极快。 兼且久经战阵,经验十足,知道先行斩除最有威胁的目标。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身着剑衫的高挑女子,已然身受重伤……除了能跑一跑之外,根本就没有了任何威胁。 等杀了那披发小子,再来追击也是一样。 眼前此景,也只不过是小兔子最后的挣扎而已。錵婲尐哾網 长剑如流光般刺出,锋刃在前,音啸在后…… 草帽人面色冰冷,手很稳,心更稳。眼角余光却扫见,那个身着剑衫的女子,并没有跑得多快。 不对,她不但没跑出去,背对着自己,反而离得更近了少许。 “不好。” 剑尖刚刚刺到前方青衣男子的后心,还没发力穿透……草帽人就感觉地面草叶纷飞,一道黑影如毒蛇般窜起,发出鞭梢破空般的脆响,“啪”的一声,就抽到了自己胯下。 ‘竟然还敢攻击?’ 草帽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全身气血早就被打散,又中了自己一招截血断脉剑法的女人,还能踢出如此凌厉,如此凶狠的一脚出来? 此时已然容不得自己多想。 电光火石之间。 身体快过脑子,他强行提了一口丹田之气,身形冲天窜起三尺,双腿蜷缩拦阻阴险的一腿。 刺出去的长剑,如同柔风细柳般,回转过来。 顾不得再刺下去,先斩身后敌人也是一样。 其人应变之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陈平这一式蓄意反踢的“虎尾脚”。 此腿聚集陈平全身力道,足足八千斤往上…… 力量凝聚足跟,气血压缩,混元劲轰然勃发,身上布满黑色细纹。 一腿踢起,有如风雷乍起。 先是柔细如鞭梢破风,等到腿势完全展开,脚跟崩紧之时,已然发出轰然雷鸣炸裂之音。 草帽人双腿足尖刚一触及陈平的右腿足根,就被一股宏大力道弹开。 护在双足和腰胯处的强大内气,同一时间,也跟着被震荡开。 “啪……” 一声脆响。 草帽人仿佛听到了蛋碎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上腾空。 手中回风舞柳斩落的长剑,也跟着失了准度……从陈平头顶一掠而过,只是斩断了数根飘扬的发丝。 “啊……” 草帽人胯下剧痛,忍不住尖声嘶吼,眼中透出森寒杀意,以极强大的意志力,控制手臂转动。 剑光随即反腕斩落。 如奔雷掣电。 论及小巧范围内的应变,他自信,对方再强,也强不过自己数十年刺杀搏头的经验。 这次不小心中招,却也没有失去战力。 气机尚能凝聚。 内气练开奇经八脉之后,五脏六腑以及全身筋肉骨骼,都受到强大内气滋养,比起常人强大何止十倍。 草帽人知道自己的下体已然被踢得稀碎,心中恨意五湖三江都洗不去,此时只想着把对方的脑袋割下来当尿壶,再将对方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这一剑刚刚斩落,他就感觉手腕一沉,斩不下去了。 那满脸漆黑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 一条手臂更是不类常人,宛如面条般,延伸半尺。 刚刚好,搭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第六十七章 不与人争韩无伤 “抓到你了,小老鼠。” 陈平一声大喝,身形如充气一般的膨胀起来。 全身筋肉虬结,抓着的手碗就是一撕一拧一扯。 喀嚓…… 草帽人整条右膀子被撕得从肩井处断裂开来。 随着撕扯力道,陈平身形俯冲,以肩为锤,脚下右弓左箭,嘭的一声闷响,就撞到草帽人的腰间。 他被人出剑刺杀,又是刺眉心,又是刺胸口的,逼得只能如同耗子般躲在山洞里不敢现身,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 明明有着一身力气,偏偏用不出来。 对方剑法奇快,连影子都看不清,而且,身法也快,想逃都难。 这时逮着机会了,顿时就是一套连招。 生恐对方不死。 草帽人胯下受伤,手臂被撕裂,脱身不得……腰腹间更是受了一式撞击,直撞得他肋骨断了三四根,全身内气动荡,眼前发黑。 一招出错,满盘落索,说的就是他了。 巨大的死亡危机压在头顶,身形倒飞的同时,他又看到那高大威猛的黑面人影如狂风般卷到。 当下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 “遁!” 陈平撞飞对手之后,根本就不曾放松半点,双足如趟泥,两步跨出,已经追到草帽人的身前。 正要出拳发力,眼前就是一蓬血雾升起。 草帽人整个身体变得虚幻起来。 拳风啸叫着,打破血雾,就看到一道人影已然到了树梢之上,根本就没有停留,只是闪了闪,腾在月色中,向着远方飞遁,速度快得难以形容。 “好家伙。” 陈平抬头望着,连追赶的心思都没有了。 心中再也控制不住,升起一股子失落来。 费尽心思,左右盘算,又是突然袭击,发挥自己的最大战力…… 结果,还是让对方逃走了吗? 江湖中的奇功绝艺,也未免太多了。 失落之意刚刚浮现心头,山林突然嗡嗡作响,树叶纷纷落下,地面也跟着颤抖起来。 远处一声暴喝如雷般响起,“敢伤我女儿,好大的胆子。” 一道银亮波纹出现,滚滚向前。 树木、山坡被银色波纹触及,轰的一声巨响,土石纷飞,炸为平地。 “[不与人争]韩无伤。” 草帽人尖厉凄惶的嗓音刚刚传出…… 那道血色身形,被银光一撞,就炸开成了漫天血雾。 雨点纷纷扬扬洒落,连大块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卧槽。” 这还是武馆馆主吗? 陈平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本来以为,一个练肉身,走气血武道的,再强也是一拳一腿,是在自己理解的范围内战斗。 但眼前的这一幕就有些颠覆,比起那一日在大河之上,看到九霄琴动还要震撼。 说实在的,那日大河一战,绣衣卫铩羽而归,伏波仙子手段莫测,高深是高深了,他从头到尾就没看懂。 怎么出手,怎么中招的?完全是云里雾里。 但现在这个不一样。 韩无伤出拳之时,那磅礴气势,震得山林都簌簌发抖。 一拳打出,摧山之力,再不是一种形容,而是真实。 能把人打得骨头渣子四溅,血雾纷飞。 可想而知,他的拳力到底有多吓人。 ‘彻底安全了。’ 陈平长长松了口气,血气平伏,才感觉肩井处两个刚刚收口的剑洞伤处,已然被自己挣裂,迸出大蓬的鲜血来。 把上半身都染红了。 刚刚发力过猛,一时没注意。 再加上强行加点,提升实力之后的精元虚亏,打心眼里感觉到极度疲倦和空虚。 事后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可惜,那草帽人被打成了血雾,身上就算有什么好东西也没了。 正想到这,他就发现,那个银光隐隐的身影,已经风驰电掣般的跑到了身前,一把就搂住自己。 带着哭腔道。 “小茹,小茹,你没事吧,爹来迟了……” 陈平完全就没有防备,一时惊得呆了。 韩小茹也是目瞪口呆,在一旁疯狂的咳嗽,也不知是不是被口水呛到。 “爹,这里,这里,我在这……” 她红着脸,弯着腰挥动手臂。 “啊……” 韩无伤一个倒跃跳开。 两米高的巨大身形就像个大猩猩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脸色就有些发黑。 不是。 这位…… 是男的吧? 怎么穿着女儿的衣服。 这还得了。 韩无伤心头疑惑,不过,此时又不太好问,真是急死人。 他转头细细看了韩小茹一眼,立即倒抽一口冷气,眼圈都红了。 “女儿啊,你担心死我了,要看灯会,也不要偷偷出门啊,也不说叫个人陪着。 先前散了灯会,一直没有找着你,你妈都急得哭了。直到后来,还是有个好心的老人家说起这事,我们才知道你已经被……” “唉……” 韩无伤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光头,一脸的后怕。 有心想要怒声责骂,可是,看到自家女儿身上的伤势,又心痛得脸都扭曲,哪里还舍得骂? “爹,没事的,不就是一点小伤吗?睡一觉就好了,先前多亏了……” 韩小茹挤出一个笑脸,也是微微尴尬。 自己在花市被一个小女孩骗得团团转的事情,的确是好丢脸。 她连忙转过话题,“师弟,你叫啥名来着?” 韩无伤脸色就更黑了。 一只手捂着心脏,他怕自己被气得晕倒。 你连混元功凝劲之法都教了,还叫人家师弟,还换衣服穿。 你竟然,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的傻女儿,能再傻一点不? “叫我陈平吧,耳东陈,天下太平的平。” 陈平笑道。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韩无伤,这人的名字,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到。 正是兴庆府混元武馆的馆主。 当时在长空武馆弟子姜腾的过往时光之中,就得知,高岳那老小子,还派出了自家义子准备拜入混元武馆,想要图谋混元金身法。 听高岳当时的语气,似乎这位很中意收罗一些天赋不凡的气血修练天才,一见到就想收入门下。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自己的眼光,怎么全是嫌弃?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陈平心里多少有点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了,登时就哭笑不得。 有时候,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 “爹,这次真的多亏陈平师弟了,他先是救了我,后来,又血战连场,终于战败那[清风无影剑],要不然,也等不到你过来。 你快快想办法收他为弟子啊,我告诉你啊,陈师弟天赋可厉害,是气血修练的奇才……” “停。” 韩无伤连忙打断她的话。 “女儿啊,这事以后再说,爹先带你回去找你妈,伤势延误不得。” 说着话,他拉着韩小茹就如提着一根稻草一般的,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小声说道:“那小子面青口唇白,眼圈都是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收为弟子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爹……” 韩小茹很不乐意,停住脚步不肯走了。 看着韩无伤脸上的恳求神色,她心中一软,皱着眉头想了想,妥协道:“人家救了我两次,怎么也得跟他道个别,爹你身上还有补元丹没,拿来。” “只有三颗了,你妈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想让你到关键时刻,服药突破,我给你倒一颗啊。”韩无伤一脸肉疼的看了看陈平,他知道自家女儿问药丸什么意思。 “小气。” 韩小茹翻了个白眼,对这个爹简直无语。 她抢过小瓶,捏在手里,转身走到陈平面前,塞过药瓶的同时,还悄悄的从怀里拿出个玉佩,小声道:“记得来武馆拜师啊。” 她怎么也忘不了,对方修练混元功的情景,简直是天生契合,不练真的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练习这功法,有着许多窍要,连自己也不太清楚,尤其是后面的银身境和金身法,是怎么个修练方法,连听都没听过。 想教也没法教。 “不是说不想收我吗?” 陈平讶然。 “反正你去就是了,记得到时拿着玉佩。” 韩小茹挤了挤眉毛,笑得有些鸡贼。 两父女离开的时候,陈平还听到韩无伤的嘀嘀咕咕:“除了那[清风无影剑],山林外边死掉的阴极宗魔门高手是谁杀的?” “阴极宗?是不是有一门搜魂摄魄术?” “对,那些魔崽子手段诡异,这门音功极其歹毒,在阴极宗也不是人人能学会的。” “我还以为是……没想到,爹,那魔门高手怎么死的?” “似乎是利刃割颈,但是现场找不到任何第二人的痕迹,好像那兵器是天外飞来的无形之物,不想了……先前啊,爹正是追着那魔崽子弄出来的动静,追过来的,幸好没追错……” 声音渐渐远去。 陈平陷入沉思之中,“无形利刃,凌空割颈,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莫非是她?” 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厉害的敌人躲在一旁,这次还真的危险了。 他想了想,不再考虑太多,如今身体被劫运加点弄得七痨五伤的,快快服药补足精元才行。 再不能耽搁下去。 否则,损伤到本源,就不太好修复。 第六十八章 替天行道 为安全起见。 陈平并没有留在原地。 而是悄摸摸的又学着猴子,扯着树枝和藤蔓,不在草叶和泥土之上留下半点痕迹…… 晃来晃去的,又找到另外一个更加隐蔽的,也不知是什么野兽挖出来的山洞,虽然里面还有些腥臊臭味,但他一点也不嫌弃。 原来的那个石洞自然是不能再去了。 他与韩小茹为了诱敌设伏,故意未加掩饰行踪,脚印很明显。 若是山里再出现变故,出现未知的敌人,自己被堵在里面,就不怎么美好。 他并没有觉得韩无伤强行把韩小茹带走,偏偏没有理会自己有什么太大问题。 任谁看见一个穿着自家女儿衣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都是心里憋着怒气的。 看都不太想看一眼,何况还带着回城。 当然,也有可能是韩无伤为了赶时间帮女儿治伤,又带不了两人静悄悄的攀越城墙…… 此事不必深究。 躲到隐蔽山洞之后,陈平才安心下来,细细察看脑海里的春秋蚕属性栏。 草帽人被打成骨血渣渣四处飞舞的时候,陈平就感应到了脑海之中,春秋蚕有了动静。 劫运+12点。 福缘+6点。 福缘倒还罢了。 不算太多。 或许是因为那草帽人之死,并非自己一个人的功劳。 其中有着一些克扣,也是说不准的。 为什么每杀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恶人坏人,就有福缘值呢? 有时候,陈平也曾细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这些日子做下了不少的事情,福缘获得有多有少,现在已然摸索到福缘的获取机制,大抵是需要自己走的天道路子,而不是人道之路。 天心最慈,损有余而补不足。 而人之道,就有些不知怎么评价了,损不足以奉有余。人家都已经不足了,没得吃没得穿,生活困苦难熬,还要损上一损,把最后一点油水榨出来,再把骨肉论斤论两卖掉。 但正是这种行为,偏偏还合符自然规律,依此原理行事,还能顺风顺水,直至富贵终老。 陈平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里面就如堵住一般的难受。 所以,古之义侠之士,就是走的天之道,打出的口号,也是替天行道。 他获得的福缘的多寡,其实也有这么几分意思在里面。 所谓除恶扬善,护天下有灵众生。就是有福。 陈平不知道春秋蚕的福缘机制是不是告诉自己这个道理。 却也不愿意深思其中真正意义。 至少,这种理解,会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那么,就除恶扬善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问问本心,正该如此去做,那就行了。 至于草帽人刺杀一事,破劫之后的劫运点就有点多了。 是单次获得最多的一次劫运。 想想这一次,自己被逼得到处逃跑,几次险死还生,躲到山洞里不敢露面这么危险。 渡过此劫,能得到12点劫运值,也就理所当然。 此时的劫运点总共达到14点,福缘达到12点。 除了一门“七星步”可以提升之外,如“牵丝戏”和“混元功铁身境”两门功法,就不够提升。 后两门再提升一层境界,全都需要16劫运点之多。 不过,此时也不急着提升功法境界,身体根本就抗不住那种精元搜刮,抽骨吸髓的感觉。 他怕这么提升下去,没有获得足够营养的补充,一股脑的就把自己抽成了一只骷髅出来。 陈平默默打开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舔了舔,细细的分辩了好一会,感觉到身体升腾起浓浓暖意,才一口吞了下去。 听韩小茹的话里意思,这“补元丹”对自己眼前的情况有用。 估计应该是很珍贵。 应该不比当日那黑衣女子魏伏波给的“玉参丸”要差。 否则,以那韩无伤的本事,对此药丸极为不舍,就有些不合情理。 果然,药一下肚,陈平就感觉到全身如同火炉烘烤,气血沸腾起来,精神补足,筋骨皮肉在欢唱…… 一股极致的满足和欣喜,从心眼里浮现。 陈平知道,这是身体影响到精神,补足元气亏空,壮大体魄精神的一种外在表现。 他不再迟疑,就站在山洞里,默默在方寸之地,伸手伸脚打着拳法。 从八卦游身掌的走圈圈,直打到牵枝戏的极致拉伸……到最后,再也不分什么拳法,什么动作最舒畅,就怎么打。 一时物我两忘,醋畅淋漓。 等他停下所有动作的时候,就见洞外月影西斜。 三颗“补元丹”已然全都下肚,消耗殆尽。 耗费是有些大了。 效果也是很明显。 陈平只感觉此时神完气足,精元鼎盛。 气血如长河一般,静谧且汹涌,缓缓流淌着,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着极其强大的伟力。 他摸了摸脸颊,就发现,皮肉已经重新充盈丰润,手指触摸到的,竟是滑如凝脂,竟似比少女的肌肉还要光滑细嫩。 好吧,又成一个小白脸了。 精元亏损被补足,还有些许外溢。 陈平欣喜之余,又有些郁闷。 这具身体哪里都好,就是这脸盘子长得太俊了一点…… 明明能靠本事吃饭,难不成,还想着靠脸吃饭? 感受到澎湃的精力,陈平心中安全感大增。 此时就有心思考虑“福缘”的事情。 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溯源夺运”天赋已然闪闪发光。 陈平知道,这是因为草帽人死的时候,那颗飘来的光球,有着对自己很有用的机缘。 机缘可大可小,或许只是对方一点过往的小小经历,能知晓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消息。 或许就是对方的毕生仗恃,独特本领,就看看这次运气如何? 心念集中到脑海之中。 “夺运。” 眼睛微微一花,下一刻,陈平的五感察觉到变化。 屋内一灯如豆,窗外夜色深沉,无风无月。 “自己”独坐在桌几之旁,手中拿着筷子,案上摆着半只烧鸡和一蝶茴香豆,“滋”的一声,酒入愁肠,愁更愁。huαんua33 ‘我这是附着在草帽人的身上了。 这一次的溯源夺运,千万不要只是喝一晚上酒,那可就亏大了,可是足足花了十点福缘。’ 陈平心中一沉。 这场景,有点不妙。 第六十九章 护一程,杀一人 好在,春秋蚕这次还是有点靠谱的,并没有让陈平附在草帽人身上喝酒喝到天亮。 只是过了一小会,草帽人突然放下酒杯,身形一闪就到了屋外。 正是那融入清风之中的身法。 他已经把这套身法和剑法,融入到了骨子里,此时用来,全然没有一点烟火气。 就算是陈平附在他的身上,也感觉十分惊艳。 漆黑夜色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却能够感知到,那处桃树之下,其实有着一个人。 静静伫立着。 这是气机牵引的触觉,是气修高手的独特本领。 陈平此时就提前享受到了这种感知。 心里也在默默的盘算,下次遇到这种档次的气修高手,到底要如何应对,又要如何避过对方的气机感应。 想到这里,陈平连忙收束心神……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激动,心脏怦怦跳得有些快了。 “可是答应了在下的条件,那[问心剑]能否予我一观?” 陈平听到“自己”嘴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好奇更重了。 在他的印象中,草帽人一晚上追击杀伐,神情一直冷静如冰,牛逼轰轰的……就算是最后被自己一式‘虎尾脚’偷袭击中,鸡飞蛋打。他仍然能控制住心神,还能悍然反击。 被扯下手臂,又打断四根肋骨,直至生死关头,都能沉下心来,用出“血遁”秘法,逃之夭夭…… 可想而知,其人心性如何沉稳,意志如何强大。 陈平自己都不敢保证,在自家小兄弟被踢得粉碎之后,还能保持战力,继续进攻…… 那完全不是人类所能忍受的伤痛。 所以,这老小子对敌人狠,对自己其实更狠。 对面声音似乎带着一些笑意:“问心剑何其重要,哪能这么轻易交给你?再接一个任务,完成的好……世子那里,或许可以为你请托。” “你耍我?” 草帽人身体一震,怒气勃发…… 腰间长剑出鞘,在蒙蒙夜色之中,如一道幽灵般,无影无形的杀了过去。 不见剑影,只有剑刃破风切割的声音,来去纵横。 院中桃树在一瞬间,已经被剑气从枝头到树干,切成无数细碎小块…… 嘶嘶轻啸中,似乎前面空虚无物,并没有任何对手。 但陈平却知道,对手一直都在,只是看不到,摸不着。 云层被风吹过,露出弦月光影…… 在无数气劲切割成网的对面空地之上,陈平终于看到了。 前方那人,身着白袍,黑发飘洒身后,看上去一派儒雅风度。 离奇的是,他的面上竟然没有五官,竟然是平平一片,光滑无比。 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上半身轻轻摇摆着,似一个不倒翁。 任凭草帽人身形狂舞,融入风中,手中的长剑如何快捷,快得连影子也看不到,却根本就刺不中他一根头发。 陈平刚刚看清人影。 白袍人也出剑了…… 一剑递出,空气中密密麻麻若隐若现的剑光全都消失不见。 对方那一剑,明明刺在空处……草帽人却是硬生生的一头撞了上去,剑锋正正顶在咽喉处。 两人相对而立,从极动,到极静,风停月隐,院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问心剑?” 草帽人声音嘶哑,又热切又失落。 明明看到绝技在前,就是学不到手……对于一生磨练剑术的武者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没错,问人、问己、问天,持剑三问,剑出必死。” 白袍人淡淡说道:“其实你的清风无影剑已然大成,只不过心里有个结一直打不开,剑法也就未能圆满。 若是你做到清风照影,不再追求无影无形……那时,我这问天剑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你。” “我何尝不知,可是,最后一步,就是迈不出去,只能求得他山之石,补完根基。甄无面,你赢了,说吧,什么任务?” “护一程,杀一人。” 无面人也不废话,闻言轻笑出声,虽然他的面上并无任何表情。 他挥了挥手,一封便签就飞了过来,落在草帽人的手里。 待到草帽人重新回到屋内,点燃油灯,陈平还没看清纸上字迹,心神已然拉高,醒了过来。 眼前又是自己身处的山洞。 洞外月色溶溶。 ‘这次的经历,时间如此之短?’ 陈平微微愕然,也弄不清这“溯源夺运”,到底是以什么机制运行的。 不过,时间虽然有点短,剑法却是已然学会。 附身在草帽人的身上,亲自体会了气劲运转,剑式剑招以及身体发力,比最好的老师教导还要详尽周到。 这都学不会,陈平估计可以一头撞死在豆腐上面。 更可贵的,还是草帽人为了对敌,以同一套清风无影剑,他用出了十七种杀法,三十六种诱敌手段,经验丰富得一塌糊涂。 当然,对手那无面人,还是棋高一着,把他算得死死的。 一剑就破了清风无影剑。 只能说,剑法或许有高下之分,人的差距更加巨大。 对面那白袍人只是站在院中,又仿佛不在院中……弦月照耀之下,这人好像看不分明,明明离着极近,看看又是极远,以至于怎么攻击都是无用。 那问天剑,显然是一门算计在前,未卜先知的剑法。 难怪草帽人垂涎三尺。 他这无影剑快是快了,也够隐蔽。 但是,单纯一味的快,一味的隐,面对真正的高手,只要第一时间杀不死,久战之下,他的攻击力显然是有些不足。 但如果结合问天剑的算计,以如此剑速,又能以一定层面的隐身……不发则已,一旦出剑,就算高他一个两个层次的对手,搞不好都要饮恨剑下。 问天剑是学不到了。 陈平倒也不失望。 以他的见识来看,其实,在很多时候,这门清风无影剑的用处更大。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草帽人的剑法,之所以两次都吃蹩,徒劳而无功,并不是这套剑法弱,而是因为他没有快到极点。 甄无面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 只不过,草帽人以为对方只是敷衍,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平却是知道,对方说的并不是假话。 第七十章 深夜寻踪 如果能练到圆满,清风照影,剑过留痕的地步,别人就算是看到了剑,却早就已经中剑,又哪里是那么轻松能算能躲的。 正如禅宗某位大和尚所言,三重境界,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再重新见山是山。 有影至无影,再到照影,这门剑法才算圆满。 不过,此时不是圆满不圆满的事。 陈平看着属性栏上面标识出来的[清风无影剑(入门)],就失笑摇头。 学是学会了。 把草帽人毕生修习的安身之本,夺了过来。 但是,这提升境界,还得靠劫运点,要么,就靠自己经年累月的苦练、领悟。 与草帽人一战,他深刻的认识到,手中没有厉害的兵器,在某些情况下,的确是很吃亏。 精擅一门厉害剑法,的确是当务之急。 恰好先前在韩无伤父女走后,陈平本着不浪费的想法,把草帽人掉落在地上的精品长剑连同剑鞘捡了起来,挂在自己腰间。 此时兵器都是现成的。 因此,他想也没想。 心念闪动。 “清风无影剑,提升。” 从入门到熟练,花费了4点劫运。 陈平心中一喜。 这门剑法,其实一点也不弱,果然,自己想得没错,草帽人之所以不行,是他的人不行,而不是剑法不行。 起步提升就是4点。 可想而知,这是一套与“七星步”和“混元功”同等级的剑法。 走的路子,就是快到极处。 看了看属性面板上的“清风无影剑”和“七星步”,陈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了提升剑法。 毕竟,他骨子里其实是崇尚进攻的,在逃得更快和攻击更强之间,终于还是选择了攻击力。 至于“七星步”的附带作用,能够积累内气,这是个天长日久的过程,倒是可以缓上一缓。 再次消耗了8点劫运,陈平脑海中又被灌输无数记忆和知识,种种剑法领悟在心头一一掠过。 他仿佛变成了草帽人,手持利剑,从严寒到酷暑,十年如一日的修练剑法…… 终于有一天,剑势一变,化为清风缭绕,剑锋再也看不见。 “已经是精通境界了啊。” 陈平睁开眼睛,握剑在手…… 手中剑似乎不再是一柄无知无识的死物,而是有了温度,就是自己的手足,血脉相连。 “认知,在一瞬间更改,意识重新塑造,用剑已然成为本能。” 这一刻,陈平知道,自己对剑的亲和与熟练,远远的超过了刀术。 “好想一直提升下去。” 陈平看了看自己的属性面板,摇头一笑,心知自己贪心了。 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2(破境)] [福缘: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熟练)、牵丝戏(大成)混元功(铁身:熟练)、清风无影剑(精通)] [炼体:二阶(炼脏)60%] [炼气:二阶(养气)16%] …… 劫运和福缘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再想提升也是没办法。 他感受到身体气血强横精气弥漫,利剑在手,心中倒是涌起无限信心,看看洞外月色,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左断手那里,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庄红衣受了重伤,如今战力大减,应该不至于冒险还留在城外,她肯定会想办法溜去城中,或是养伤,或是求援,总之是一个隐患……’ 想了想,陈平在山洞中,就再也呆不住了,正想出去,目光微闪,突然停下脚步。 敛息藏形,把气血收敛到了极处。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洞内树影之下,只用眼睛余光,看向远处。 那里是一棵高达二十余米的大树,树梢之上,竟然停着一只白色乌鸦,正左右摇晃着脑袋,像人一般的在倾听着什么。 不过只是一只白色乌鸦,实在是没有什么惊奇的,夜晚山林中,什么鸟都可能出现。 陈平也不至于相信“乌鸦噪,灾祸到”的民间俗语,认为自己看到了这只鸟,就要倒大霉。 他之所以停下脚步,而是因为这只头顶长着三撮黑毛的白色乌鸦,有些眼熟。 当日长河一战,绣衣卫指挥同知梁崎,带着的两个紫绶供奉,其中一位,肩膀上就有着一只黑顶白毛的乌鸦。 随着夜风拂过,人声隐隐传来。 陈平侧耳细听。 “昨夜皓月当空,苍龙七宿却是大放光芒,应在南边战起,变数亦应在南……最有可能就是兴庆府……”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缓缓说着,随风吹过耳边,听得不太清楚,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星象”和“变数”。 陈平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就是一紧。 他隐隐感觉到,此事似乎与自己并不是全无干系。 “……司徒先生卜算无双,白某自然是信得过的。此事若成,江左之事,再无掣肘,司徒家大兴在望。” “承白大人吉言,不知梁大人那里?” “当日梁大人追着七弦琴音,一路往北,过沅溪、赴天门,全无半点头绪。 日前传来信息,可能我等又被那人骗了,若非司徒先生心细,再不能揪住妖女的影踪。” 陈平心中一震。 把“牵丝戏”功法运转到极致,身体宛如一块石头,一株朽木,探头望了出去。 就见到山风吹拂,衣衫猎猎处,不远处山坡上竟然站着数人,正俯视这座山林。 还有人影穿梭林中,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查探着先前战斗的痕迹。 人影闪动着,在那被轰平的小山坡处停留最久,还有一处,就是山涧旁边……huαんua33 那里,应该就是韩无伤所说的,魔门极阴宗弟子被割颈的地方了。 陈平心里升起一些疑惑。 本来与朝廷全无干系的事情,竟然把绣衣卫也引来了。 目标,还是那位目前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关系的黑衣女子魏伏波。 他此时已然看清,站在山坡上的,除了一个白发飘飘的葛衣老者,还有一位头上戴着白色高帽,手里一杆镶着金铃的哭丧棒的干瘦中年。 老者自然就是什么司徒先生…… 那戴着白帽子,身着白袍的,陈平认得。 当日在大河之上,与黑魂一起围攻伏波仙子的两人,是千骨林的白鸦。 白鸦既然在此,黑魂又在不在? 那位绣衣卫右指挥同知“龙吟枪”梁崎呢? 去了天门关,是不是又赶了回来? 司徒先生又再次开口:“变数?变数到底是什么?不知白大人可否明言?” 窥探天机之人,最怕的是,自己连天机是什么都弄不清楚,稀里糊涂的一头扎进漩涡之中。 连趋吉避凶都做不到。 “司徒先生还是糊涂一点的好,有些事问不得的。否则必有大祸。”白鸦语气转厉,很是不悦。 这是你该问的吗? 想了想,觉得自己还能用得着这个神棍,白鸦想了想,语气又转得温和,“不是本官不肯明言,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关系到圣上……司徒先生尽管放心,天威浩荡,绝无反噬。” “苍龙七宿星动吗?那看来,的确是如此了……来人,去查一查,妖女两次出现的地方,都有什么隐秘,在场之人,但凡是死人还是活人,生平履历,查清楚了,全都报上来。” “是。” 又有无数道黑影,从黑暗中悄然冒出,向着四面八方离去。 第七十一章 青鸟传信 “走吧,司徒先生,妖女最是机警,既然已经出手,这里就决然不会再次停留,再等下去也没意思。 不过,她于断魂关一役之中,单人独琴抵御宇文昭三千奔狼骑,更受了慕容雪射日弓三箭,想必伤势也没那么快就好转。想要抓她,如今正是最佳时机。” “此女真真是了不得,那宇文昭乃北周皇帝宇文穆胞弟,修不灭金刚身,极为难斗,风云榜上地榜排名第五; 慕容雪修密宗大日心经,虽然只是排在地榜十三,杀伤力却可步入地榜前三。一手射日神箭,鬼神难挡…… 伏波仙子能一人当之,尚能全身而退,实属可怖可畏。”司徒先生听到这消息,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 “你怕个甚?何止是宇文昭与慕容雪,北周这支精锐南来,图谋甚大,很可能携带了天巫教杜兰神师的随身法物…… 依我看来,妖女能剩下半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否则,前段时间大河之上,她也不会离开那么匆忙。” “可是,可……” 饶是司徒先生一生历经波澜,活到了耳顺之年,此时也不仅有些心惊肉跳,暗暗后悔起来。 明明是北周入侵……你说,你们这些绣衣卫代表朝廷正朔,不去想着抵挡胡骑,反而一口一个妖女的追索伏波仙子。 伏波仙子可是力抗北周胡骑疯狂屠戮,救助数十万流民南下…… 谁是敌,谁是友都分不清了。 这不是扯蛋吗? 难怪,近来星相显示,七杀、破军、贪狼三星有汇聚之兆。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家主这次提前下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下错了。 “不要多虑。”白鸦喋喋怪笑,“天威难测,这种事情,都是圣上算计之中,用不着咱们操心。 天下一局棋,说到底,咱们都是区区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哪里能看得分明。” 说着话,他挥了挥手,人影绰绰,如潮水般退去。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白。 天快亮了。 直到这些人,包括那只停在树梢之上的白色乌鸦走了许久,陈平仍然一动不动。 就如山间的野草,把自己扮成了无思无想,无知无识的一个死物。 静悄悄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都升起三丈高,金红光芒照在丛林之中,雾水泛起明光,闪得眼眸生疼。 他低垂遮盖住眼眸的眼皮缝隙中,望过去的视线,才发现,那山坡之上,又出现一个人影。 此人身着破烂铁甲,尖嘴猴腮,身形瘦小,看不太出年龄。 他手里铃着两只黑红色锤子,却是凛凛生威,四方扫视,目光如火焰般,扫过莽莽丛林。 在此人看过来时,陈平第一时间,已然闭紧自己的眼睛,再不去多看一眼。 被目光扫过,直感觉皮肤微微火辣。 从附身草帽人的经历那里得知,真正的高手不但能气机响应,更能有着冥冥之中的感应。 自己一旦直视对方,很可能就会被发现。 这人形貌特殊,一见难忘。 本来,陈平不可能认得的。 但偏偏他还真的听说过。 记得那日,花脸儿说起绣衣卫高手之时,除了指挥使许敬安斩魄刀之名让人惊惧之外。 还有一人,名声响亮,杀性奇强,一手“紫焰真罡锤”打遍江北,打得江湖失声,这人就是绣衣卫左指挥使曹烈。 ‘是了,梁崎不在,我本来还在奇怪,单凭这白鸦与那些绣衣卫,又怎么敢面对伏波仙子? 即便是对方,重伤在身……却没料到,暗中还有诸般埋伏。’ 陈平心里既沉重,又有些放松。 心知这曹烈既然现身出来,那些人,应该是真的离去了。 接下来,该找线索就去寻找线索,该拼杀就拼杀,反正,波及不到自己这种小虾米的身上来。 真的波及不到吗? 想到先前听来的惊天隐秘。 想到白鸦所说的“变数”,陈平心中一沉。 他终于明白,当日初见那伏波仙子之时,对方说的那句“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这话到底有多少份量了。 …… 为了保险起见。 陈平在土洞里再呆了半个时辰。 直到天色大亮,日上三杆。 外面再无动静。 他才悄悄走了出来。錵婲尐哾網 更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弄出任何痕迹。 一路潜行,敛息藏身,如同鬼影子般出了丛林,辩了一下方位,往兴庆府城方向而去。 到了东城门门口。 就看到络绎不绝的乡民,排着长队往里走。 这是早早出来谋求生计的百姓。 其中不乏一些背刀拿剑的江湖人士,吆五喝六的匆匆进城。 也有一些人,打着哈欠坐着马车,往城外走。 这些人多数衣着华丽,想必晚上灯会有点伤神,此时出城赶个远路,也不知是去往何方。 兴庆府一府十三县,商事兴旺,北往南来的客人很多,白日里其实查得不严。 至少,陈平挎着长剑进城的时候,那几个城卫只是扫了一眼,就没有关注。 更别提前来搜查路贴文书之类的。 ‘这样也好。’ 对兴庆府的城卫,陈平其实一点也没抱希望。 你能指望夜晚开门给人——贩放行的城卫派上什么用场? 他此时已然恢复体型,身形不胖不瘦,比常人略显高大少许…… 左腿跨大步,右腿跨小步,并且敛伏气血,又变成了那个平平凡凡的田七。 世人往往会对残疾人小看几分。 这种形貌,更显得安全几分。 也更适合伪装自己的身份。 他有一种预感。 “田七”这个身份,可能,或许,已经用不长久了。 再往里走上一会。 陈平就放缓了脚步,眼神微微眯起,扫向街道转角、墙根污浊处,看看上面有没有出现小鸟标记。 这是昨日出了地道之后,几人约好分别之后的通信手法…… 若是左断手,就是左面加颗星,鸟嘴指向,表示有大事。 若是花脸儿,就是右面加颗星,鸟嘴拉长,表示有危险,要小心……小桌子小凳子那里也是如此。 如今一路走来,没发现什么标记,陈平心中稍定。 却也微微有些不安。 原因很简单,他看到了捕快,比平常时分更多一些的捕快。 来来去去的目如鹰隼,扫来扫去的,就像是要抓贼。 但是,却没有听到行人有一丁半点说起昨晚的掳掠女子案件。 就像事情未曾发生一般。 ‘难道,左断手并没有把那些女子送回城中?还是说,被送到城中之后,消息又被某些人悄悄的压了下去?’ 脑中念头转过,陈平就决定,先去锦绣街……与花脸儿她们会合,问问消息。 一晚上没回城,估计她们已经等得急了。 只是转过两条街。 脚下一顿。 他眼神微凝,盯着墙角那青鸟印记,左面有星,右面鸟嘴拉得极长,像个箭头一般。 从那线条之中,能看出做标记之人,心中的焦切。 “左断手出事了。” 陈平心中一动,脚下加速,向着箭头方向急步行去。 第七十二章 功亏一篑,穷追不舍 左断手真的很心急。 倒不是那些被掳掠的女子没有被送回城中。 而是因为。 他并没有在这些人中,找到自家小妹的身影。 匆匆应付过兴庆府的官差询问,也顾不得等着捕头带来兴庆府的嘉奖。 听说,新来的崔知府,昨日刚刚上任,晚上就发生如此恶劣的掳人事件,让他大感颜面无光…… 天色未曾大亮,就已经升堂下令,满城大索。 捕快们这一次,想要摸鱼也是不敢。 只能乖乖听令。 至于,捕快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全心任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左断手就感觉到,自己今日见到的捕快们,全都急切动了起来,再非往日常见的那种懒洋洋模样。 他心中有事,既牵挂着小妹的下落,又担心陈平是否在城外遇敌受伤,有没有危险……匆匆应付过几句之后,找了个如厕借口,脱身离开。 去了东城门口等了一小会,却没能等到陈平回城,倒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掠过。 那人神色怆惶,步履踉跄,看上去十分落魄。 但是,左断手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身红衣,以及那种艳媚入骨的身段。 ‘庄红衣,她竟然没死,还回到城中来了。’ 左断手心脏怦怦乱跳,一时心乱如麻。 ‘七哥到底有没有事,中途被人拦阻截杀了吗?’ 想要拦阻对方,左断手默默估量了一番自身实力,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 在一家早起的摊位前买了碗豆花,顺手拿了顶灰色阳帽,悄悄离远缀着。 许是因为庄红衣心里藏着心事,完全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人不辞辛劳,于清晨时分,从城东到城北,一直跟随着,竟是没有发现他。 左断手一路抽空于墙角划下记号,一路上花了些银子,连换了五次形貌…… 他时而装扮成老年乞丐,时而装扮成青年刀客,时而装扮成货郎,挑着担子叫卖,慢慢的就追到了城北 经过县衙公示栏时,左断手看到前方围了一大堆人,全都议论纷纷。 他本就来不愿多事,也没有时间去好奇一些事情。 无奈耳朵太灵,就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昨夜灯会之时,被掳掠女子是被田七公子所救,战七色堂庄红衣,败清微派弃徒段文遥,救下二十三名无辜女子。 能登上潜龙榜三百零五,实质而名归,不愧[侠肝义胆、急人所难]的好评。” “这位兄台,不得不说,你弄错了一点……田七不是公子,据传闻似乎是七色堂欺压的一个乞丐出身。 他能进入潜龙榜,也不是靠的一腔侠义之心,而是武艺超群。” “怎么说?愿闻其详。” 旁边就有人凑趣道。 那声音是一个背着双刀的年青人,闻年得意洋洋道:“这一点问我就问对人了,等会请我喝酒。 你们看啊,这[惜花公子]江玉蝶何等臭名昭著,竟然也登上潜龙榜,还不是排在末尾,高达256位…… 可见潜龙榜单其实是不论善恶,只要是二十五岁以下,战绩突出,潜力出众,就能上榜。” 说到这里,背刀青年脸上全是向往。 也不知是羡慕江玉蝶可以夜夜笙歌,既享了无边艳福,还能广传名气。还是羡慕着那“田七”侠义之名传遍四方,以区区十六之龄,跻身潜龙榜。 “原来如此。” 四周众人恍然大悟。 又有人问道:“庄红衣此人我是听说过的,七色堂赤字香堂香主,美艳非常。 多闻她实力高强长袖善舞,却没想到,暗地里竟然做下如此污浊无耻之事。 果然,七色堂就是一颗毒瘤,必须铲除才是。新任崔知府能痛下决心,下大力气加以整顿,实在是难得的青天。 不过,那段文遥又是何等来历?区区弃徒,就算是出身清微剑派,也算是无名之辈。为何战败这两人,就能上榜。” “这话就问得外行了。”背刀青年摇头笑道:“段文遥虽然名声不响,但他的另一个名号,你们肯定是听说过的。” “是谁?” “清风无影剑。” “是他,鼎鼎大名的无影刺客……” “那可是开了奇经多年的江湖一流,清微剑派曾多次派人追拿,都未能得手的厉害人物。能败得此人,田七真的是十六岁吗?他怎么练的?” 咻…… 四周响起一阵惊叹。 几位江湖人士,各自默默对视一眼。 然后悄悄然散开。 再未去多看一眼旁边挂着另外一张通缉榜文。 只见那榜文上面写着,缉拿嫌犯:田七。 罪名:谋害捕头顾大石、长空武馆弟子姜腾、隆昌商号姜若雪。 赏金:捉拿此人,赏银千两。 这赏格,比起“惜花公子”江玉蝶的五百两银,竟然还高了一倍。 只不过,那画影图形的画师,似乎本事不太行,把“田七”的样貌画得极为粗犷…… 浓眉大眼,吊眉横肉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倒是蹶了一条腿的特点,被画得惟妙惟肖。 ‘这画师也太过无能了吧,如此能抓到算是见鬼了。’左断手本来心中忐忑,一看那画,就算此时心情沉重,也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七哥昨晚竟然面对那么多强敌,潜龙榜如此快捷就已张贴出来,就连排名更换也是神速无比,也不知这消息到底是怎么获取的。’ 左断手脚下不停,缓缓走过。 心里暗暗嘀咕。 他一直觉得很神奇,风云榜单一直在每月十五更换,十分及时,也极为精准。 这消息也灵通得太过份了。 别人他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没人一直跟在旁边目击…… 可是,榜单已经张贴出来。 只能说是奇迹。 扬名是好事,不过,把七哥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了,以后想要隐藏身份,就有些艰难。 还有那通缉令…… 左断手深吸一口气。 回头望望东门方向,咬了咬牙,摒弃掉所有杂念,放下肩上挑着的箩筐,静静坐到街口人群中,专心卖着小孩零嘴。 他看到了,前方一片绵延的豪奢宅院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红衣不知何时,已然偷偷换了身粗布衣裳,改换了容貌。 与门子交谈几句,径直进入院中。 在门楣之上看了好一会,左断手才收回目光。 静静等待起来。 兴庆府灯会掳人一事,已经闹得全城沸扬。 他就不信,这庄红衣还能沉得住气不作出应对。 如果送出城的只是一部分女子,那么,其余的那些可怜人到底在哪? 又会不会进行转移? 前方那处宅子上面的门楣上面写着的字,他并不全都认得。 但是,有两个字,正好是见过的。 “吴府。” 左断手默默的念叨一下。 在兴庆府中,能住在这种最气派的豪门大宅,又是姓吴,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第七十三章 榜上有名,殊死博杀 庄红衣出了同知府,嘴角泛起一丝狠意。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昨晚的经历,实在是刻骨铭心。 自加入七色堂,为主子奔波劳碌,一直忠心耿耿,暗地里做下许多大事。 可是,临到头了,却告诉自己,要把往日里一切行动,全都割裂下来。 再处理好后续,不再联系。 她进城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本来不是前往吴同知家府宅…… 半途之上,就有人擦身而过,传下一句话。 “蛟龙即将归巢,主子要斩断一切联系……快把事情收尾,逃,逃得越远越好。” 这人,她自然是认得的,是主子身边的得力亲信。 若非自己曾有大恩于对方,想必,也不会冒着风险,出来提醒自己。 ‘是了,我做下的诸般阴私事情,已然被那该死的榜单宣扬出来……真是荒谬。这是用人朝前,鸟尽弓藏吗?’ 庄红衣心中一狠,心想,自己不好过,那么就让大家都不好过。 想到昨晚那个少年,那双如鹰如狼的目光,她就感觉到全身寒冷。 直感觉利刃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感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了。 她已经不再记得。 可是,险死还生的经历告诉自己。 这事还没完…… 对方迟早要找上门来,到时又该如何自救? ‘潜龙榜三百零五,如此潜力,如此心性,被他盯上了,我怎么逃?’ 庄红衣走着走着,心里就有些凄凉……暗暗的发了一阵狠,转头进了吴府。 她知道,这位兴庆府同知,虽然号称清廉,能在上任知府离任之后,兼理兴庆府诸事,就可证明他的名声不错。 但是,此人暗地里,还有着一个秘密。 这个消息,本来绝对没人知道,但奈何,吴家公子吴世隆却是个贪花好……色的。 一日酒醉之后,恣意放浪,说话太不小心,被她听到了其中隐秘。 知道这家人在想些什么。 此时,正好登门,奉送一幅画,一个消息。 还怕那田七不死? …… 从吴府出来之后,庄红衣心下松快,感觉到断臂和心脏处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她匆匆赶到自家宅第,服了药,换了衣服,再补一下妆,重新恢复成冷艳妖媚。 一个青年书生在门外求见。 庄红衣本想不见。 想了想,又迎了进来。 “檀公子,这么早又来寻找妾身,可是昨晚上清雅姑娘服侍得不太周到?” 庄红衣淡淡说道。 不注意,真听不出她气息微微虚弱。 “再怎么好,哪有红衣姑娘这般高贵诱人。” 华服书生满脸兴奋的说道。 “真的吗?”庄红衣噗哧一笑,又道:“那日在翡翠阁中,去寻欣悦姑娘的时候,看到的那人是否真的眉间有着月形胎记?” “此事檀某愿以性命担保,绝然不会出错。 当日那少女正在书写着一首曲子,被欣悦姑娘所养狸猫打翻了墨盒,溅墨汁于面…… 她正清洗之时,被我偷偷瞧见,月亮胎痕十分清晰。” 说到这里,檀姓书生面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迷醉。 嘴角涎水也悄悄的流了出来。 ‘这是色……中饿鬼啊。’ 庄红衣暗暗摇头。 不过,也能从旁证实,用黑笔画花面目的少女,在男人眼里到底美到何等地步。 以至于,这家伙在自己面前,都忍不住露出不堪神色。 如此出色容貌,岂非正与自己印象中那少女相符。 这谁能想到,小姑娘金枝玉叶之身,竟然会隐藏在市井乞丐之中,以乞讨为生。 若非此人无意中瞧见,恐怕谁也想不到。 “这么说来,你所画之图未曾出错?” “绝无错谬之处,此图乃是小生亲自查访,把那几人容貌身形全都记在心里,星夜手绘而成,并未告知任何一人…… 若是不信,红衣你可以随我前去,见一见那姑娘与瘸子,必是神肖之至。” 对于自己的画技,檀姓书生很自豪。 在书院之时,就连山长也是极为欣赏。 只要见人一面,就能画得神形兼备,维妙维肖……涉及到自身专业技能,此时自是不能容忍别人质疑。 “不用了,那人我已见过。” 庄红衣面上闪过一丝苦涩。 ‘那瘸子……’ “既是如此,檀郎,一事不烦二主,妾身还有一事需你帮忙,不知可否愿意?” 庄红衣柔声说道。 “檀某愿为姑娘效死。” 书生涎着脸,一把抱住庄红衣柳腰,呵呵笑道。 “如此甚好。” 庄红衣伸出未曾受伤的左手搂住书生的脖子,五指纤纤搭在对方后颈之上,内力激发。 “喀嚓……” 书生瞪圆双目,身体僵直,缓缓软倒在地。 “如此,就再也不会有人发现,此事乃是由我从中主导。”庄红衣松手后退,看着书生那死不瞑目的惨厉面容,嘴角挂起一丝讥诮。 她拿出白巾细细的擦了双手,低眉垂首,喃喃自语:“主上,不知你家妹妹落入北地胡人的手里,还能不能割裂得那么轻松?又能不能接得住迎面而来的惊涛骇浪?呵呵……” 接下来,自然是处理最后的一丝手尾。 “收罗在鸣凤苑中经受训练的小姑娘,仍是破绽。” 那些人训练日久,与新掳来的女子有些不一样,可能会无意中获知一些隐秘。 庄红衣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神情转瞬又变得复杂万分。 她既是心恨主子无情,想看到对方焦头烂额的模样,又不太想让他就此万劫不复。 这一去,风里雨里,可能再也回不来。 回望某处,庄红衣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是否还会偶尔想起我? …… 再次出门之时,庄红衣已经变成了全不起眼的一个荆钗布裙乡下大嫂。 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极远处,有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小乞丐,耸动着鼻子,缓缓跟随。 …… 陈平追寻着“青鸟印记”,东拐西弯的,经过五六条街道…… 印记画得越来越是潦草,鸟嘴箭头越来越长。 直追到城南靠城墙处,在一处屋角石头上,印记就只画了半只小鸟…… 鸟嘴指向,喧哗哭喊声传来。 有人大声嘶吼咆哮。 眼前红光耀目。 大火熊熊,黑烟腾起半空。 只见那雕花镂空的木制楼台,正在缓缓倒塌。 门户开处,有人四处奔走逃逸,有人大声呼喝拼杀。 一道青色人影,如同疯魔般,身上沥血,向前疾冲。 手中短刺挥舞,刺出一道道凌厉影子。 哧哧哧哧…… 身旁黑衣精壮汉子一个个倒下。 左断手连进五步,速杀五人。 完全没理会自己身上被捅了一剑,斩了两刀。 他向着大火冲去,也向着一个身着灰衣布裙面上带着冷笑的人冲去。 那女人衣着虽然朴素,体形窈窕丰润,嘴角微带讥嘲,眼神冷若冰霜。 虽然看起来容貌改变。 陈平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庄红衣。 隔着十七八丈之远。 陈平一眼看到,左断手如同扑火的飞蛾,想要越过妇人,冲进大火燃烧的楼宇之中。 一刺出手,宛如光影,可是,庄红衣更快……袖中短剑出现,一剑挑飞左断手的短刺,裙底一腿踢出…… 青色人影应声飞跌,人在空中,身上已是飙射出五六道血泉。 陈平暴喝一声,心脏处血液轰然炸开,丹田内气如沸……身形冲起,脚下踩得土石乱飞,如利箭一般轰隆隆向前射出。 一个呼吸时间,已经冲进院中。 “左断手……” 他一把接住倒飞的青色人影。 心中发冷。 左断手已经快不行了。 右胸被刺了一剑,腹部被洞穿,最重的伤是被庄红衣裙里腿所踢。 胸部骨头刺入心脏,鲜血狂涌,嘴角也溢出粘稠血沫。 已是处于弥留之际。 “七,七哥,求,求求你救救……小鸳。” 这一刻,左断手没有再看庄红衣一眼,也没了仇恨。 只是瞪圆双眼死死盯着那大火燃起的楼宇,完好的右手,用尽全力揪着陈平的胳膊。 揪得生疼。 第七十四章 狼和羊 “好,我答应你。” 陈平心中一颤。 左断手这个人呢,怎么说,虽然行事有点莽撞,骨子里,却是一个一诺千金,重情重义的好伙伴。 自那次开口叫“七哥”以来,自己安排给他的事情,完全不打半点折扣。 他练功很勤苦,平时也不多话,有时在深夜起来练功那会,还能感觉到,他辗转着来去,睡不着。 陈平知道,这家伙是在自责。 自责着自己没有保护住小妹,以至于被人抢去,到最后都没有救回来。 这次,陈平有意反扑,打掉七色堂的赤字堂。 要说最高兴的,肯定是左断手。 他忙来忙去的,不辞辛劳。 更是像疯狗一般的,从城东到城西,再到城北,追着庄红衣,直追到对方的老巢。 陈平并不明白,为何庄红衣要把自家老巢,把那些掳来的女子一把火烧尽,但他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左断手唯有一死而已。 不管力量强弱,这种情况下,不允许他再缩下去。 最后那句恳求,是他在牵挂,也是在放下。 陈平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他失望。 庄红衣离奇的并没有急着跑。 她站得远远的,内气已经周游全身,揶揄的看着陈平。 似乎很欣赏对方的煎熬。 火势越来越大,你到底是救人呢,还是来杀我? 每耽搁一刻,就要烧死几个人。 屋内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并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陈平把左断手放下,冷然笑道:“你以为,能阻我多长时间?” 锵…… 原地青砖成粉,他的身体化出六个幻影,闪了闪就到了庄红衣身前。 “故伎重施,有用吗?” 庄红衣早在陈平聚力冲刺之时,已然身形腾空。 她知道,在正面对战之时,对面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短途冲刺速度快得惊人,只不过,终究是练的气血武道,不会轻功。 在城池之中,尤其是在屋舍绵延之处,自己纵高窜低,高来高去的,想要摆脱轻而易举。 根本就不会像昨夜于山林平野之中,逃得那般艰难。 在陈平拔剑出鞘,化影冲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有时间笑了一笑,身形随之如同一团云朵,划出一道疾速唯美弧线,落向树梢。 只待一点枝干,就要借势穿射出院外。 ‘等等,为何是六个幻影。’ 闪念间,庄红衣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安。 昨晚接连两次交手,她可是见识过几次对方运用七星步的情形。 以一身幻七身,惑人眼目的同时,灵动快捷至极。 关键是七个身影。 那么,还有一个在哪? 一念至此。 就见本来并无一人的桂树下方,清风缭绕着,显现出一个人形。 虚虚淡淡的,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剑。 只有凌厉剑啸掠过,枣树已然被切成三段,轰然倒伏横飞。 而自己落脚所在,已是空空如也。 “清风无影剑。” 庄红衣终于明白,消失的那道幻影到哪去了。 七星步的七道幻影其实一直都在。 只不过,有一道是真身。 而陈平的真身,运用清风无影剑的剑术,融清风,化无影,欺骗视线感官,暂时从人的眼睛中造成了消失的假象。 他早就算到了,庄红衣要想跑,肯定是凭借着轻功。 一旦让她抢先一步腾空而起,自己再怎么样也是追不上的。 他或许战力胜过庄红衣,境界上面,终究还是差了一层,气血武者在前期,也的确是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稍显笨重了一点。 武修道路上的分别,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所以,想要留下一个并无战意的对手,自然就得想办法。 而他算定,庄红衣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没有借力之处,直接飞过二十余丈远的院子外面。 必然要找一个借力之处。 只要算准了她的借力腾空的所在。 就能逮住她。 那么,还有什么比起院子中间的这棵桂花树,更好的借力点。 “下来吧。” 陈平一剑横斩,断树,腾空,左手呈鹰爪状,骨骼啪啪拉长,如灵猿舒臂,早就搭在庄红衣的绣花鞋上。 手腕微震发力。 喀…… 就捏断了庄红衣的左足,下一步,波浪般力量传递,身体在半空,弯成弓状,往下重重一砸。 轰…… 庄红衣惨叫着,被砸在地面。 烟尘滚滚。 只听到噼哩啪啦一连串骨头爆裂声音。 已经软成一瘫泥。 气机散乱,花容惨淡。 看向陈平的目光全是绝望。 陈平没有再多望她一眼,自己下手轻重,自己最是明白。 庄红衣算是彻底废了,就算是请来天下最好的名医给她疗伤,没有个三年五载,也养不好这身伤势。 他停都不停,伸手一卷,卷起一旁晒在索上的两床被单,裹在身上,拎起水桶,从头浇到脚。 然后,闷头不吭一声,就往那熊熊大火中冲去。 破开厚重木门,五感打开,感受到轻微的咳嗽和呻吟声,陈平也顾不得分辩到底是谁。 只要还有动静,还有呼吸的,他顺手捞过。 身形在屋里如风般闪过,撞断木头和石桌。 很快,他的肩上扛一个,左右胁各挟一个,手中还捧着一个,又穿过重重火浪,出到院子。 抬眼一望,鸣凤阁门口哗啦啦又来了一伙人。 这次来人的衣着,就很显眼了。 黑底红袄,腰间佩刀。 他顾不得细看,来者是谁,只是吼道:“快救人,拿水。” 说完,就再次转头扎进了火屋之中。 就这般来回四五次,陈平最后抱着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回首望向火场,叹了一口气。 人力有时而尽。 他紧赶慢赶的,里面还是有五个女孩被烧死了。 也许是运气不好,陈平找到时,那几人早就烧得面目全非,更是被倒塌的梁柱给砸到,想救也没法救。 “哥……” 怀中小女孩一口气喘得匀了,乌七麻黑的小脸上,刚刚露出逃脱生天的喜悦,眼睛突然一顿,她看到了左断手,登时大叫一声,张嘴就哭嚎起来。 “小鸳。” 陈平愕然,把小女孩放到左断手面前,看着兄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看着左断手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再看到他缓缓低垂脑袋,再也不动…… 刚见生离,又见死别。 陈平仰首望天,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或许有着许多不平事,总能遇见诸多看不顺眼的人和事。 但总没有眼前的这个世界,如此血淋淋。 也许,世界的真相,往往十分残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有些人就已经是狼,有些人命中注定,会成为羊…… 天下大乱在即,自己一个人,又能救得了几人? 第七十五章 追风神箭 “七色堂……”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我虽然救不得你,但一定会把七色堂连根拔掉,慰你泉下之灵。’ 走向仍然哀嚎不停的庄红衣身前,先前之所以还留着她一条命,当然不是心慈手软。 似庄红衣这种专门掳掠搜罗女子贩……卖的势力,就算杀一百遍也不为过。 他只是想要知道。 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用意? 这些人训练好了,运往城外,到底又是运往何方? 这只黑手不曾斩断。 以后或许还会出现许许多多同样悲惨的事情。 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袖手不管。 “且慢。”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拦在身前。 此人正是那位号称兴庆府三大捕头之首,精擅地斩刀的陶方陶大捕头。 “滚地龙陶方,你要抓我?” 陈平手按剑柄,眼神微眯。 他听青字堂弟子说过,当日联同长空武馆高岳找上青字堂问罪,拦阻常三思的时候,此人只是一交手就滚开了。 那是真的滚。 陈平怀疑他并未尽力。 此人历经三任知府,仍然一直活得好好的,性格实在是太滑。 以至于,陈平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他的真正用意。 陶方挤出一个笑容。 “田兄弟侠肝义胆,救回数十孤弱女子,功莫大焉,我又怎会拦你呢? 只不过,庄红衣此女恶事做绝,府尊大人那里得知此人恶行,就曾下令,必须严加审问,问出幕后主使来……” “巧了,我也想知道幕后谁在主使,不如就让陶捕头来审问。” 陈平眼神一动。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歹毒,倒是不在乎谁问出消息。 “我来吧。” 旁边一位蹲在地上,给那些受伤的小女孩涂药的青年捕头站了起来。 此人面如敷粉,男生女相,五指捏得手中剑柄咯吱响。 心中显然极不平静。 正压抑着浓浓的怒气…… 见到此人形貌,陈平也知道了,对方正是混元宗混元七子之一,下山历练的卓云飞,卓捕头。 当日去往青字堂,这位捕头,是真刀真枪的想要拿下常三思,结果,在措不及防之下,被常三思带伤逃脱。 刚才,陈平从火场出来,呼唤众捕头捕快救人,也是这人第一个响应,招呼众捕快,去井里打水,并且,收拢膏药,就地治疗烫伤。 不管对方立场如何,至少,品性相当不错。 “也好。” 陈平点头。 “可是,这人是田七啊,是那个杀捕头,杀姜腾、张若雪的江洋大盗。两位捕头,咱们不逮他吗?” 旁边一个青年高壮捕快突然出声,指着陈平。 他脸上泛起潮红色,想到大功在前,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认错人了。” 卓云飞回头望去,看傻子一样。 那捕快抽刀出来,摇头大声道:“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刚刚陶捕头不是也认出来了吗?你们两位捕头都在此处,拿下此人易如反掌。知府和同知大人得知,定会大为嘉许。” 陶方一听此言,脸色都变了。 卓云飞目光微闪,手中长剑猛然出鞘,如同冷电般,嗖的一声,刺穿那青年高壮捕快的脖颈……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灰暗,才叹息道: “都说你认错人了,偏偏你一定要上前抓贼,这下可好,实力不济,死在贼人手里了吧。” 他抬起头来。 身前另外几个蠢蠢欲动的捕快,全都吓得脸色惨白,身体轻颤。 “是,李大壮就是眼神不好,身手也不好,明明实力不行,还想争功。” “庄红衣凶悍异常,穷途末路大开杀戒,李大壮当场被杀死,我等深感痛惜。” “就是,府尊大人想必不会吝惜怃恤,到时,定然会给李兄弟一个死后哀荣。” 滚地龙陶方面上肥肉疯狂弹动了一下,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几个捕头捕快全都统一了认知。 再次看向庄红衣。 陈平突然心头一冷,沉声道:“小心。” 手中长剑出鞘。 瞬息间刺出六剑。 封挡住身前暴雨般射来的长箭。 他身后就是大群可怜的女孩。 闪避不得。 被箭雨一射,顿时不敢动弹,只能原地封挡…… 身旁的卓云飞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背上长剑划出一片冷月弧光,把身后几个捕快牢牢护住。 陶方则是双刀一错,身形滚滚,早就躲到了断墙后面。 嗖嗖嗖…… 箭如密雨,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最离奇的还是,那些普通羽箭之中,间或还夹杂着几支重箭,又快又狠。 陈平接箭之时,都感觉到手腕剧震,剑锋嗡嗡颤动。 一个身形高壮,虬髯光头人影不知何时,站在远处高高的院墙之上。 手势如同幻影,从背上一抹,手中箭如连珠,连绵不歇。 “追风神箭尉迟羽。” 箭雨停歇,墙头人影消失不见。 卓云飞还剑归鞘,冷然看向那倒伏在地,喉咙被利箭洞穿,已经没了声息的庄红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神情十分沉重。 陈平也没有追。 他看到那人收起弓箭,弹身如一头大鹰般冲天而起的身形,就知道自己根本就追不上。 就算是追在屁股后面,无非就是当一个耙子,让人尽情施展神射本领。 一不小心,逼出对方的看家本领,说不定,还要吃个小亏。 “这人什么来历?”陈平心里也微微涌起一丝挫败感。 自己擒住庄红衣,看着就要问出幕后主使者,没想到,竟然在转眼之间,就有人跑来杀人灭口。 而且,还是一位大高手。 头一次,陈平怀疑自己先行提升剑术,不去提升“七星步”的决定是不是有失斟酌。 身法不快,轻功不强。 就算是有着通天的本领,正面战斗天下无敌,追不上敌人,也只能抓瞎。 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面前跳来跳去,就是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很不好。 “是驼云峰鹰啼涧大当家……前些年,这股山贼势力,已被靖海卫踏平。没想到,尉迟羽竟然没死。 他的箭术听说是学自上古箭术残篇,自行揣摸得来,出手又快又急。曾一人一箭挡住五百精骑。阻拦断后,令官军不敢追击。” 卓云飞面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七色堂势力其实很大,但出头任事的,一直都只是青字堂和赤字堂。 其他数个堂口一直隐在暗中,根本就不知道主事人是谁。 尤其是执法堂,其中诸多供奉高手,平日里没出任务之时,往往都有着另一个身份,查都没法查。 这一次,借着陈平与七色堂斗起来的风口,他看到了把幕后主使抓出来的机会。 却没想到,还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就嘎然而止。 线索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