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赛博朋克2077百灵鸟xV]》 第1章 “晚安，瓦莱莉，今天是个好日子。” 音响里，强尼的语气异常温柔。屏幕外，拿着手柄的少女脸色却越来越愤怒，咬牙切齿盯紧屏幕画面：“靠，这算什么破结局！” “活下来是活下来了，这还不如死了呢！” “昏迷两年，朱迪老婆和别人结婚了！帕南死了！以前的朋友走的走散的散，要不就是压根看不起现在的V的那些酒肉朋友——罗格和克里，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傻******！！！” “这还不算，主要是身体废了啊！装不了义体，走在街上被小混混欺负，我、我、我……！” 看着屏幕上的V渐渐被来往人群淹没，变成毫不起眼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屏幕前的少女彻底破防，猛地摁下关机键：“艹，退钱！！！” 电脑“咔”一声关上，房间倏地安静下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手柄扔到一边，少女瘫在电竞椅上，揉着额头烦躁地回想。 她只是想让V活下来啊……为了让V活下来，所以才答应百灵鸟去救总统，后来又听从了李德的建议，背叛百灵鸟…… 谁知道李德居然那么不靠谱！把百灵鸟逼得发疯……靠！ 一想到百灵鸟奄奄一息求着V杀了她的模样，少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当时她心疼百灵鸟，明明疼得揪心，却还是没有答应百灵鸟的请求，选择把百灵鸟活捉给李德，只为了给V一个活命的机会。 谁能想到，最后V活下来是活下来了，还不如死了呢！ “靠，我要读档，我要给百灵鸟一个痛快……不，我要给她自由，要、要送她上月球！”少女飞速打开电脑，点开游戏图标，载入存档。 “我知道百灵鸟从头到尾都在骗我，骗我又怎么样呢？反正我迟早也得死，不如送漂亮姐姐上月球。啊，为什么不能攻略百灵鸟……我可太喜欢她了。” “如果不是为了V，我才不会打出这么垃圾的结局！” 随着少女的碎碎念，回到故事开始前，V和百灵鸟还没认识的那一会儿。 …… “啊……！好痛！我的脑袋……” 脑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电流音，神经好像被烧了一样疼，痛得睁不开眼，全身肌肉都不听使唤了似的，猛地往地上摔，却丝毫没有缓解大脑的剧痛。 “V？” “V，你没事吧？” “艹，好**痛！” 温柔焦急的女声和明显痛得发颤的男声混合在一起，在少女的脑海里嗡嗡叫着，她逐渐找回了一丝知觉。 “我……怎么了？”她刚才还在玩游戏啊，靠，该不会被游戏结局给气得脑溢血了吧！那可亏大发了！ “V，你振作一些……集中精神，看这里，听我的声音，集中注意力慢慢抬起头，控制着你的呼吸……是的，就是这样……”耳边的男声逐渐消失，只剩下女声，而这声音，少女只觉得越听越耳熟…… 百灵鸟？ 少女睁眼。 视野还很花，红色的数据脉冲线条在眼前乱晃，紧接着是灰蒙蒙的沙尘暴天空，满地杂乱堆放的集装箱，以及不远处一群群荷枪实弹的幽冥犬护卫队。 她愣住了。 起猛了，穿越到2077的世界里……了？ “V，你好一些了吗？”女声再次响起，“我和relic芯片中的意识体起了冲突，我们没法同时存在于你的大脑里，所以刚才出了点儿小意外，别慌，我已经暂时屏蔽了他……” V的目光聚焦，最后停在声音“来源”处，瞳孔不受控制地睁大了一下—— 短发少女半蹲在她面前，正焦急地看着她。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皮肤白皙细腻，脸部留下义体化的金属线条。她的头发是渐变的紫红色，在阳光下漾着微光，一边扎起别在耳后，另一边随意垂在肩上，是很利落的发型。 这样一张年轻漂亮的脸颊，深色瞳孔却显得深邃、淡漠，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这是百灵鸟啊……！ 货真价实的百灵鸟，比游戏里隔着屏幕看，要好看太多好吗！ 游戏里的百灵鸟再好看、再对她的胃口，那也始终隔着电脑屏幕，画质拉得再高也摆不脱虚拟的数据建模质感。可现在，真正和百灵鸟面对面站在一起，她连她脸上的皮肤细节都能看清，甚至能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V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游戏结局里的百灵鸟。 她那么脆弱地挂在一串串电子连线上，脸色苍白得吓人，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唇，以及那双失了焦却依旧深邃美丽的眼瞳。 那时，百灵鸟祈求V，杀了她，让她解脱。她却没有做到，反手就将百灵鸟交给了李德，换来那么一个垃圾结局。 记忆中那张破碎脆弱的脸，和此时此刻的对比异常戳心。 靠……！管她穿越不穿越的，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伤了！她才不管什么李德，什么联邦，她只要送百灵鸟上月球！ “V，你在干什么？” 百灵鸟突然警惕地后退一步，她的身影晃了一下，显示出几条数据线条。 V这时反应过来，现在的百灵鸟也不是真正存在于她面前，只是一个数据投影，不过也比电脑上漂亮太多、真实太多。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真好看，宋昭美。”V缩回刚才差点触碰到百灵鸟脸上的手指，恍神间，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V脸颊立马开始发烫。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啊啊啊都怪她玩游戏的时候对纸片人老婆发疯发习惯了，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的。V都能想象得到，如果强尼这时候没被屏蔽，肯定会抱着手臂一脸鄙视地吐槽她： [V，你怕不是脑子被烧坏了吧！] 呃，说不定强尼现在正在这么骂，只不过她听不到而已。 “抱歉……”V呼口气，尽量掩饰住自己的紧张。 “没什么。”百灵鸟轻轻跳到身后的金属货箱上坐下，神色柔和了一些，瞳孔深处似乎染上了些许活力，盖住了那层淡漠，“你觉得我很好看，真的吗？” “当然！”V站直身体，靠在箱子旁边，抬头仰视百灵鸟，目光掠过她黑白渐变色夹克下的紧身黑客服时，能够看见腰腹间流畅漂亮的肌肉曲线。 百灵鸟忽然笑了：“V，虽然我们只说了几句话，但我感觉，你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V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夜之城活阎王？大名鼎鼎的V震天？ 至于刚才的她……想也不用想，肯定显得挺蠢，吧？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可爱呢。 “哈……”百灵鸟控制不住似的埋头笑了一下，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严肃，目光中的温度消失，再次变得淡漠，“好了，V，我们说正事。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吗？” 百灵鸟的语气似乎有点怀疑。 “记得。”V的神色变得正经，“迈尔斯总统的飞机被黑了，即将在狗镇迫降，我的任务是，进入狗镇，接应我们的总统。” V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层层重兵把守的金属堡垒，二十来米高的金属防护栏，还能看见电光，重型机枪，十来台全自动炮塔，还有数不清的幽冥犬士兵。 “……是的。”这回是百灵鸟的反应慢了半拍。 她感觉V的气质忽然变了，刚才明明还是一副清澈单纯的样子——是的，清澈，甚至清澈到可爱。这位传说中的佣兵留着一头过耳的浅色短发，是蓝色与粉色渐变，发型将她的脸颊衬托得非常娇小，眼睛瞳孔是改装过的义体，淡蓝色的机械纹路圆瞳，接近银色，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利落，反而像…… 嗯，用一个不太好的比喻，反而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可爱小狗。 现在这只“小狗”浑身上下都爆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的……杀气。 这种杀气，甚至让百灵鸟隐隐不安。 可能这就是顶级佣兵最真实的那一面吧，不管怎么样，以貌取人都是不对的……百灵鸟收回思绪：“好了V，狗镇有重兵把守，在拿到通行证之前没人能够随意进出狗镇，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 话还没说完，她却看见V扛起一把智能冲锋枪，大摇大摆地走向人群中央。 “V！你干什么！”百灵鸟一下子吼出声，“你疯了！” 狗镇出入口的一排排幽冥犬已经看过来，墙壁上的机械炮塔也已经对准了V。 V的手指扣住扳机，目光很是无辜，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别紧张，宋昭美，我只是想试试直接闯进去会怎么样，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 第2章 第2章 百灵鸟一路看着V杀进狗镇。 耳膜被轰鸣的枪炮声覆盖，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耳鸣还是真实的声音，眼前仿佛染了一层洗不清的红色，烟花一样不断炸开。 “V……” 这几年在联情局，百灵鸟以为自己见过的够多了，毕竟她自己就是一颗“核弹”，活的那种，工作里遇到的赛博疯子也不少，可是V…… 少女脸上还带着那种天真的笑，白皙的皮肤染上丝丝红色，美得妖冶。 她竟然让百灵鸟觉得有点怕。 自己找到她来帮忙，真的是正确的吗？百灵鸟重重呼口气，别多想了，也只有她了，不是吗？或许……她真的能成为自己的那根救命稻草。 百灵鸟回过身来，这时，V已经杀到围栏内面，只要突破最后一层封锁，就能顺利进入狗镇。 跃过栅栏往前突进一大步，V成功突破包围圈。V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她舔着唇，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密密麻麻的追兵，似乎还没有过瘾。 “V！”百灵鸟忍不住扶额，她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啊……！ “别耽误时间了！快甩掉他们，去我发给你的定位！” “好，这就去。”听得百灵鸟急切得微微发哑的声音，V抹了抹脸上的血渍，呼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 刚才这一架，打得也太爽了，心里的那股怒气，对游戏结局的不满，对自己做出错误决策的悔恨，一下子都发泄出来。 就是好像……大概、也许、有一点，吓到百灵鸟了？ “你被我吓到了？”V一边向着百灵鸟发来的坐标点狂奔，一边放轻声音问。 等了几秒，耳边听见百灵鸟的声音：“是有一点，我还以为你赛博精神病发作了。你们佣兵都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或许吧。”V笑声轻快，“也可能是我们年轻人都这么疯，不是吗？宋昭美，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过和我一样不顾一切的疯狂时候吧？” 百灵鸟的投影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但她真实的年龄，应该是三十三岁左右。 三十岁的姐姐啊……V莫名心跳加速。 这一回，V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百灵鸟不会再搭理她时，她听见百灵鸟轻飘飘的声音： “是啊……” 像是一声遥远的叹息。 V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睫毛黯黯地往下垂。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明明知道百灵鸟的过去是什么样…… 百灵鸟的过去，少年时期在华盛顿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那些年，整日无拘无束地徜徉在赛博空间里，前途无量的天才黑客，有仰慕她照顾她的朋友，爱她的另一半。 本来一直该如此的。 可是十九岁那年，她被李德逼迫着加入联情局，就这么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比如，家，朋友，爱人，再比如，自由。 她的梦想，到死也不过是自由。 小鸟就该自由地飞翔在蓝天上。 “百灵鸟……”V轻轻出声，“你放心，我会……” 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嗯？” “我会好好完成你的委托。”V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别看我刚才那样，可能是有点吓人，不过我可是很靠谱的！” “嗯，我相信你。”百灵鸟的语气恢复一贯的温柔。 尽管知道百灵鸟只是在利用自己、欺骗自己，都是茶里茶气的小手段罢了，可是V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吃这种温温柔柔的语气。 试想一下，一位三十出头的漂亮姐姐，用这么温柔又认真的语气说“相信你”，哪个小姬崽能受得住啊！ V甚至有点脸红。 还好现在她跑得很快，又刚打完那么一架，全身上下本来就血液沸腾发着烫，百灵鸟没有察觉到。 在狗镇破败的建筑群中，V扛着那把“应龙”智能冲锋枪，不断向前突进，躲开一队又一队街边巡逻的幽冥犬，终于抵达热闹的黑市外。 穿过黑市，爬上废弃建筑的顶部，就是百灵鸟给她的定位。 赛博世界的黑市里非常热闹，角落里挂满一整面墙的机械义肢，V经过那里时，选商品似的顺手刨了一下，机械义肢撞出“哐当”的声音。 另一边黑市老板全身上下就只剩义体，机械手臂、身体、腿脚，还有全机械化的颅骨和面部，估计只剩大脑是原装。这会儿，他正在人群面前表演喷火。 V在游戏里第一次来这里时，已经非常震撼了，但现实里看到的体验是游戏完全无法比拟的。 啊，想要选一选义体，想和那位改造狂聊一聊，再顺便去小吃摊买点狗镇特产。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玩游戏的时候就在这儿逛了好久，反正游戏里的购物时间是暂停的。 那么现在呢？如果现在自己停下来购物，会是什么样？ V就是想逗逗看百灵鸟的反应。 V脚步放慢，往左看，盯着角落的义体：“百灵鸟，狗镇的货可真不错啊！都是我在夜之城里没见过的高端玩意儿，你说，我去换个手臂义体怎么样？大猩猩义体我已经用腻了，像我这样柔柔弱弱的黑客小女孩，就应该用单分子线嘛。” V佯装往义体展墙走了两步。 百灵鸟的投影立马在墙边勾勒，挡在那些义体前，她抱着手臂，眉头微皱，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吧，V，你还有心思购物？” V收回脚步，乖乖往前走几步，目光又立刻被那位喷火的“改造人”吸引。 “我靠，宋昭美你看，那人牛逼啊——！”V顺势挤到人群前，“你说他是不是全身上下就只剩个原装脑袋了？” “诶——！他还能喷火诶，我也想搞这么个义体，好帅！” 百灵鸟：“……” 她看见，少女浅色眼眸亮晶晶地盯向那个改装怪人，小狗般的圆眼珠里写满好奇，白皙皮肤上还留着丝丝血渍，莫名显得可怜。 ——明明V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然会给人一种很可怜的错觉。 明明那么让她头疼，看着这么一张脸，百灵鸟一时间竟然连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V——”百灵鸟轻叹一口气，“总统还等着你呢，我们快要没时间了。” “我只是看看，不会耽误太久。”V丝毫没把她的催促当回事儿，反而露出一口尖利的鲨鱼牙，笑盈盈地歪头看向百灵鸟，“我就看看，就稍微逛一逛，不碍事的。狗镇黑市里的这些新奇玩意儿，外边可看不到呢。” “宋昭美，百灵鸟，你就让我逛逛嘛，不会耽误正事儿的，我保证。” 这时，百灵鸟的投影坐在黑市商铺的柜台上，她埋头看着V，V撑着柜台仰起脑袋，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很近、很近。 如果百灵鸟不是投影，而是真的在这里，她们大概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时间停滞几秒。 百灵鸟不自在地微微挪开视线：“你要逛多久？” V眉眼弯起：“十分钟。” 百灵鸟皱眉：“不行，十分钟太久了，最多三分钟。” “三分钟哪儿逛得够？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新奇玩意儿，或者……”V舔了舔唇，眸光忽然变得狡黠，“要不，宋昭美，你求求我，那我就不逛了。” 百灵鸟闭上眼睛，胸腹起伏明显地深呼吸两下。V以为自己把她惹恼了，正要道歉，她却忽然睁开眼，语气变得急切： “V，求你了，快点——飞机就要迫降，我们真的没时间了！” “好的！这就去！”V毫不犹豫，激活斯安威斯坦，身影瞬间消失在嘈杂热闹的黑市中。 …… 废弃建筑群顶端。 接近傍晚，天空一半湛蓝一半如火般燃烧着，远处的飞艇好像挂在日暮上的一颗永恒流星。一道忽隐忽现的身影出现在钢筋水泥堆砌的废墟上，刚开始只是一道不明了的虚影，逐渐变得清晰。 V快步奔跑，跨上最后一节混凝土柱，扶着旁边生锈的金属栏杆重重喘口气：“呼……终于到了……斯安威斯坦真不是人用的，也太累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坍塌的水泥柱，遥望远处的风景。 破败的高楼，残垣断壁，与远处霓虹灯闪烁的夜之城对比鲜明。 “还有多久？”V问。 “五分钟左右，盯好十点钟方向。”百灵鸟说。 V点头，目光锁定在西边。 “景色真好。”百灵鸟站在V身侧的混凝土柱上，V没有接话，她跳到V身侧，看见少女无比专注地盯着飞机即将来临的方向，丝毫不受外界打扰。 这么一个专业的佣兵，真的会在执行任务时，傻乎乎地被黑市吸引吗？ 百灵鸟忽然反应过来：“V！你刚刚是不是在耍我？” V专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圆眼睛心虚地眨了眨。 啊，被发现了。 V抿了抿唇，抱着膝盖，转头看向百灵鸟：“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样？” 百灵鸟一手揉揉额头，重重叹口气：“真想打你啊……” V坐在原地，神色无辜地仰头看她，隔了几秒，她无比诚恳又无比小心翼翼地说：“那……我让你打？” 百灵鸟的神色似乎哭笑不得。 她的手轻飘飘地举起，仿佛下一秒真要拍向V的脑袋。 V眨巴眼睛，委委屈屈乖乖巧巧。 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爆炸声—— “轰！” 百灵鸟的投影不稳定地闪烁一下：“V！总统的飞机被汉森袭击了——！我们……坠机……” 信号忽然断掉。 与此同时，天边一辆损毁的直升机径直朝V的方向砸来。 第3章 V几乎本能地激活斯安威斯坦，躲开坠毁的直升机，当她在旁边的废墟上站稳，刚才落脚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坑，坠毁的直升机上咔咔冒起火苗。 浓烟扑面而来。 “百灵鸟！” 明明知道剧情，V依然不可抑制地慌了一瞬，全身血液流动都在加速。好在，下一秒，信号恢复，百灵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V！是汉森，汉森他袭击了总统的飞机……现在飞机坠毁，我已经坐逃生舱离开机体，但迈尔斯总统还在飞机里，你、你要去接应她！” 百灵鸟语气很慌，停顿很不自然。 唉——哪个特工会把总统一个人留在坠毁的飞机里，自己反而坐安全舱逃走呢？也就只有游戏里的V会相信这套说辞。 “宋昭美，你也太……”太不会撒谎了。 V靠近百灵鸟，她比百灵鸟稍微高一点点，微微低头看着百灵鸟，眸光带笑。 “太什么？”百灵鸟本能后退一步，双手扶住身后断掉的栏杆，“V，你不去的话，总统就完了！她不能落到汉森手上……！” V仔细垂眸看她，近距离下，她几乎能看清百灵鸟瞳孔上泛起的涟漪，看清百灵鸟这时有多慌，多无助。 哎呀，尽管这是个拙劣的谎言，可是谁叫她就是吃这一套呢？ “没什么。”V摇摇头，转身向坠机的方向狂奔，“放心，我说了，我会完成你的委托，我还要靠你救命呢。” …… 和总统同生共死是什么体验？ 反正接下来几个小时里，V的感受是糟糕透了。 ——一路穿过废墟，没命地跑到坠机地点救下迈尔斯总统，然后一路杀红了眼，被数不清的幽冥犬士兵追杀，被三层楼高的恐怖机器人追杀，还倒霉地和百灵鸟断了联系。 一路穿地道，走废弃建筑群，躲躲藏藏终于抵达藏身的地方，一栋废弃摩天大楼里的烂屋子，连电都没有，屋里到处是垃圾和老鼠尸体，臭得要命。 终于到了深夜，累得瘫在漏风的窗台上，V才有了思考的时间，安静俯瞰着窗外破败的城市发呆。 迈尔斯就在她不远处躺着休息，闭着眼，但明显没睡着。 “啊……”V埋头懊恼地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感觉稀里糊涂上了一艘贼船，明明自己知道剧情，怎么还是和游戏里走向一样呢…… 抱怨归抱怨，V其实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严格的剧情党，像她这种没耐心的人，当然是“skip”党啦！ 她知道大体的剧情走向，但细节什么的能跳过就跳过，玩得稀里糊涂。 如果不是对百灵鸟这个角色有好感，没怎么跳过和百灵鸟相关的剧情，她现在估计是真的啥也不知道。 救了总统，和百灵鸟断了联系，接下来该干啥来着？ 嗯，让我想想……游戏里这时候，百灵鸟是被汉森软禁了吧？那我去、去宝石青救百灵鸟？好耶！去宝石青那一段我记得，要走一个下水道！我可以的！ 不对，中间好像还差了点儿什么……差什么呢……差……李德！还要去找李德！找到李德，然后送总统出狗镇？嗯，游戏剧情是这样的。 可是我干嘛要送迈尔斯出去！迈尔斯都那么对百灵鸟了，把百灵鸟当做工具、棋子、武器，剥夺她的自由，这种人渣，我该杀了她才对啊。 可是百灵鸟今天又为什么要我去救迈尔斯呢？ 迈尔斯要是死了，她不就自由了吗？ 是为了和汉森制衡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不会是为了世界和平吧？啊烦死了！游戏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明明大致都记得，可是细节就是对不上，捋不清捋不清……！ 唉，不管怎么样，目前还是不要杀迈尔斯，等找到百灵鸟，把事情都捋清楚再说吧。 决定了！管他李德不李德的，明天第一时间就直接去宝石青！ 找到百灵鸟！ V的思绪渐渐平缓，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天已经蒙蒙亮，窗外满是沙尘的雾气。 “V。”迈尔斯也已经醒了，她站在窗边，淡淡向V打个招呼。明明昨晚才经历生死，现在也没有脱离危险，随时可能被幽冥犬部队找到，可这个中年女人眼里没有一丝恐惧，连波澜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心态，不愧是能成为总统的人。 “早上好，迈尔斯。”V同样淡淡地回应她。 接下来的发展和V记忆中差不多，迈尔斯把联情局的徽章交给她，要她去找潜伏在狗镇的特工去救她出去。 “知道知道。”V很敷衍地听迈尔斯逼逼叨叨，敷衍地拿起徽章。敷衍地朝迈尔斯挥挥手：“拜拜~~~” “V，”迈尔斯却突然叫住即将离开的她，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声音往下沉，“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感觉……” “嗯？”V抬眸，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放在别处，这稍显暧昧的话语，在迈尔斯口中却显得危险。 “我感觉，你想杀我。”迈尔斯笑着说完。 “啊？是吗？” 恭喜你，感觉对了。 V没有正面回答迈尔斯的话，她只是微笑看着迈尔斯，脑袋里却不自觉冒出了危险的想法。迈尔斯站在没有玻璃的窗口，这里足足有百来米高，如果她轻轻地在迈尔斯肩膀上推一下，会发生什么呢？ 迈尔斯会摔成什么样呢？ 一定很难看吧。 V舔舔唇，笑得愈发灿烂：“迈尔斯阿姨——我这个年龄，叫你一声阿姨没问题吧？迈尔斯阿姨，你猜猜呢？” 迈尔斯脸上的笑容收敛一瞬，眸中似乎闪过一些波澜，又立马恢复，她温和笑着说：“我开玩笑的，V，你要是想杀我，昨天多得是机会，我已经死在你手上了，不是吗？” “阿姨，这种玩笑可不兴乱开啊，说不定哪天就成真了呢？”V笑眯眯地转身，走出破烂的房门。 她的杀意渐渐消散，理智回笼。 她想杀迈尔斯也不是现在。 总之，先找到百灵鸟。 屋子里，迈尔斯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无比阴沉。 第4章 V走到破烂的电梯里，随着嘎吱声，电梯缓缓下降，强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抱着手臂戴着墨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欠打的样。 “牛逼啊V，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昨晚不还哭唧唧地坐在窗台边不知道怎么办吗？我还以为一早醒来，你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傻乎乎地向新漂亮国宣誓呢。” 昨晚发呆的时候，强尼这货在旁边说了不少风凉话，V当时压根懒得理他。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呢？傻逼兮兮地跑去当兵，发誓要效忠，一直到手臂给炸没了，才意识到热血什么的根本没用，半路当逃兵去。”V不客气地嘲讽回去。 “你知道我当逃兵这事儿？” “那当然，谁不知道强尼·银手的传奇经历啊。” 强尼自嘲搬笑一声：“算了，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V，说真的，你刚才干的是真牛啊！你是没注意到，那老娘们儿吓得在发抖。V，对一个昨晚才见面的陌生人有这么大敌意，这可不像你。” “看她不顺眼呗。” 随着长长的“吱——”的噪音，电梯一点儿也不稳当地停在一楼。V踩着满地灰尘，一步步走出废弃大楼，温热的阳光倾洒在身上，她不由得挺住脚步，虚起眼睛张开双臂： “阳光真好。” “是啊，总算和那个一看就满脑袋阴谋的总统阁下分开了，空气都变得舒坦。话说V，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真去找那个潜伏的特工？” V缓缓睁眼，打个哈欠：“不，我要去宝石青。” “宝石青？”强尼迷惑，“这不是汉森的老巢吗？” “是啊，就去那儿。”锋利的尖刀在V的指尖旋转，她随口道，“你想想，百灵鸟为什么会突然失联？肯定是被汉森抓了呗。那汉森又在哪儿？当然在自家窝里！我们直接潜入进去，找到百灵鸟，万事大吉！” 这回，强尼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V转着小刀。 对强尼这个人，V的感受非常复杂。说实话，刚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她非常不喜欢强尼，觉得他就是个自大没救的人渣——事实也如此。 可是玩着玩着，尤其是通关游戏DLC的结局后，她不知不觉对强尼有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强尼是个自大狂人渣没错，他试图影响V，却也一直在被V影响。他有在变“好”。 这么说吧，如果自己和他直接只能活一个，那V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但如果有其他的任何可能……V希望他也能活过来，好好活着。 又等了几秒，强尼才出声：“我是觉得，太激进了，这不像你平时的风格——不过我喜欢。” V随口道：“谢谢，不过你喜欢没用，希望宋昭美也喜欢。” …… 下午一点。 宝石青大楼低层，昏暗的仓库一角，从脚手架上往下看，是一小片黑沉沉的死水潭。 这里是一个被废弃的大楼出入口，因为兵力不足，汉森并没有派人看守这里，而是用有毒的废水将整个通道堵住。 “哗啦。” 忽然，黑色水潭中央溅起一朵水花，一个穿着防毒潜水服的略显单薄的身影从水中一跃而起，“嘎吱”一声抓住脚手架下断掉的金属扶梯借力。 再一秒，V的身影出现在最上方的平台。 “靠，难受死了……！”她迅速换下潜水服，本来想靠在扶手边休息一下，还没坐下眉头就皱紧了，一只手捏住鼻子，“这里也太臭了吧！” “难怪汉森不派人守着这里，臭成什么样了！”V下意识想把脏兮兮的潜水服扔到一边去，犹豫片刻，把它叠好藏到了角落。 这个时候，V的脑袋里隐隐约约跳出一个问题： 她只有一套潜水服，待会儿要怎么带百灵鸟离开呢？ 杀……杀出去吗？ 算了算了，别多想了，既然人都溜进来了，那先找到百灵鸟再考虑后续的问题！ 仓库里路线很复杂，到处堆满了杂物、钢筋，V找不到路，不过没关系，只要躲开人群一路往上走就是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游戏里就是一路往上吧？ V一路前进得非常顺利，别说被发现了，连个人影儿都没遇见，和游戏里潜入时的腥风血雨完全不一样。 唔，也对，游戏里潜入的时候，宝石青正在开party，安保严格一些才对嘛。不像今天，整栋大楼都冷冷清清的……等，等等！ V突然意识到，既然没开party，自己到哪儿去找百灵鸟？几百层楼，几万甚至十几万个房间，她、她，去哪儿找人？ 少女秀气的脸颊明显呆滞一瞬。 …… …… …… 宝石青顶层走廊。 “呼……老大终于走了，兄弟们，我去抽根烟。”一个幽冥犬士兵伸个懒腰，熟稔地转弯走近不远处的过道，突然，他感觉一阵风刮来。 风停了。 一只秀气的拳头轰到他脑门上，眼前一下疼得冒出金星，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拖进了角落的杂物堆深处。 他的面前是一个漂亮纤细的少女，浅色眼眸，精巧的唇正咧开笑，笑得非常开心，露出一口鲨鱼搬的利齿。 她笑着晃晃手里的尖刀。 下一秒，那把明显带毒的小刀已经刺进他的嘴里，只要他舌头乱动一下，就会没命。 幽冥犬士兵瞳孔瞬间瞪大，牙齿不住地颤抖，眼珠乱转，拼命示意少女他还不想死。 少女舔舔唇：“问你个问题，回答我，我就考虑放你一命，怎么样？” 幽冥犬疯狂眨眼。 “真的？”少女神色似乎天真无邪，那把刀却往深处压了压，就快刺到他的咽喉，“你要是敢出声喊人的话，会死得很惨的哦。” 幽冥犬都快尿了，牙齿抖得哒哒响。 “唔，看你这么老实的样子，我就姑且相信你一下吧，可不要出卖我哦。”少女一点点抽出小刀，“我问你，百灵鸟……也就是你们老大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在哪儿？” …… …… …… 几分钟后。 杂物堆深处只剩下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 另一层楼，通风管道里，V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行。 “第一间房，第二间，第三……第二十八间……就是这里！”V迅速掀开通风隔板，身体利落地往下一坠，抬头，扫视周围，然后…… 她愣住了。 白灿灿的墙壁，柔软的暖光灯光线洒满整个房间，以及……雾气朦胧的浴缸和躺在里面的人影，披散的头发，隐约能看见发丝下密密麻麻的金属义体。 这里是浴室。 “谁？”几乎是同时，百灵鸟察觉到身后动静，猛地转身，然后一下子惊愕，“……V？” 百灵鸟这时半倚着浴缸，发丝湿淋淋散在身侧，她的双手死死抓住浴缸壁，呈凶恶的防御姿态，水珠一滴滴凝在手臂肌肤上、肩膀上、锁骨上。 还有被浴缸遮住的更多更多。 四目相对，V的脸红成太阳。 第5章 “啊……！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我……”都怪自己刚才太激动了，都忘了检查一下再跳下来。V转过身，感觉到自己脸烫得要命，一时不敢再看百灵鸟。 在她转身的那一下，浴室外的门铃忽然响起。 “我亲爱的贵客，宋小姐，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还习惯吗？”汉森轻松的声音从全景门铃处传来。 刚才潜入被发现了？不对，汉森可能只是来探望百灵鸟的……V的脊背倏地绷紧，进入战斗状态，她听见身后哗啦的水声时，几乎下意识想转身攻击，又立马压抑住跃跃欲动的杀意。 百灵鸟的手摁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将她拉进了…… 浴缸里。 “咕哝。”V砸进浴缸里，忽然被水淹没，温热的水流覆盖她全身，她没有闭眼，她看见气泡一颗一颗往上涌，以及看见，水面之上，被水流折射过后的百灵鸟的脸，还有身躯。 她看见百灵鸟眸中轻晃的光点，目光有点无措，有点惊慌，又有点惊喜。 现实里，三十三岁的百灵鸟，和之前投影里二十出头的样貌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神色显得更柔和，少年时期的天真活泼被洗得一干二净，一并沉淀成了温柔。 而肌肤，现实里百灵鸟的肌肤很白，白到接近病态，在肩膀往后的机械义体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纤弱。 水滴从百灵鸟发丝滴滴答答往下落。 百灵鸟一只手还摁在V的右肩上，另一只手牵着她搁在浴缸边的左手腕。 V在水下，看着百灵鸟。 咕哝、咕哝。 理智告诉V，这种时候应该闭上眼睛，大脑却像被热水冲过一道似的茫然，除了微微发烫的感觉，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越来越烫。 咕哝。 搁在浴缸边的那只手腕温度，和浸没在热水中的身体温度差异越来越大，V能清晰感觉到百灵鸟手指搭在腕上的柔和触觉。 软得像在挠痒痒。 这是她第一次和百灵鸟有身体接触，这是投影里模拟不出来的柔软感觉。 心跳得好快，心脏就快随着热水冲出来。 安静对视几秒。 忽然，百灵鸟放开手，往后站起身，就这么离开浴缸。 “哗——”V终于记得闭眼，猛地坐起身，脑袋离开水面。再睁眼时，百灵鸟已经裹上浴巾走到浴室门口，回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V乖乖点头。 浴室门关上。 耳部义体将捕捉到的声音放大，V很清晰地听见百灵鸟和汉森的说话声。 “我还在休息，汉森上校，有什么事儿吗？”百灵鸟将声音压得微哑，似乎才睡醒。 “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激动得彻夜难眠呢，宋小姐。”汉森大笑。 “正是因为彻夜难眠，所以才睡到现在，不是吗？汉森上校，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儿的话，您在这种时候前来打扰一位女士，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些？” “哈……！是是是，我向你赔罪，好好休息吧我的贵客，宋小姐，我就不多叨扰了。”汉森走前，语气压低了一些，“总而言之，希望宋小姐在这里住得还习惯，毕竟——” “以后还要住很久很久呢。” 可视门铃挂掉。 门外一片寂静。 如果V这时在客厅里，就能看见百灵鸟此时默然站在门边，脸上神色异常阴沉，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紧紧捏住，金属义体手指捏出“咔哒”声。 百灵鸟在害怕。 刚逃出迈尔斯这个狼窝，又进了汉森的虎穴，往哪儿走都是身不由己。 …… V泡在浴缸里，打个哈欠。 她埋头盯向水面，眸光微凝，神色一点点变得暗沉。手指尖在水里抱着膝盖，手腕上仿佛还留着刚才柔软的触感。 那么真实的感觉…… V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这不是一场随时可以存档的游戏，她是真真切切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里。百灵鸟也不是什么游戏里的NPC，是一个看得到摸得到、有着自己独立思想的…… 人。 V的脑袋莫名有些乱。 浴室门外依旧安静，百灵鸟的投影忽然出现在V面前——刚才那一刻的身体接触，她们的连接已经恢复。 “呼……吓死我了，突然出现的你，还要汉森。”百灵鸟的投影抱起手臂，随意坐到浴缸上，偏头看向V，一股脑地问出声，“V，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会在这里？迈尔斯总统呢？她没事吧？” V抬眸看向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百灵鸟看似活泼的目光中藏着紧张慌乱，V没有焦点的目光下同样的迷茫。 各怀心思地对视着，似乎谁也没有发现什么。 “V？”百灵鸟再吃出声。 “啊抱歉……我走神了……”V回过神，从浴缸里站起身，衣服湿透地沾在身上，“有多余的衣服吗？我应应急。” 少女的身姿纤细，这时微微埋头浑身湿透站在浴缸里，乍一看就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狗狗。但百灵鸟下意识后退一步，离她远了点儿。 V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危险气息。 “有的，稍等一下。” 百灵鸟的投影消失，等了几秒，浴室门被推开，百灵鸟将一套崭新的白色黑客服递进来。V接过衣服，闻到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点像清新的柑橘香。 “谢谢。” 非常利落的黑客服，紧身黑客全身衣，再加上一件多功能外套，这明显不是汉森准备的衣服，是百灵鸟从飞机里带过来的。 V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百灵鸟也已经换下浴巾，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丝绸浴袍，暗哑的黑色打底，上面绣着大片金色花纹，既稳重，又华丽。 浴袍很松，几乎是挂在肩膀上的，露出大片白皙肌肤，以及……肩膀往后，背部的金属义体线条。唯一勒紧的地方是腰带，腰身往下，浴袍下摆不到膝盖，一双过分纤细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 V的身躯也能用“纤细”来形容，但更多只是一种感觉，实际上，她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高挑有力的骨骼比例，和百灵鸟那种实打实的病弱一般的纤细毫不沾边。 病弱…… 柔软知性、温柔到骨子里的一张脸，宽松华丽的睡袍，衣服下隐隐约约的义体金属线条，纤弱的双腿，美得极具冲击力。 V却莫名地觉得有点难受，想要叹气。 “V，你……怎么了吗？一只盯着我看。”百灵鸟顺手接过V换下的衣服，一并扔进烘干箱，“坐吧。” V在沙发上坐下，撑着下巴：“我只是觉得，你很美，百灵鸟。” “是吗？我还以为你被我吓着了，我这个样子……”百灵鸟说是这么说，V却注意到，她脸上明显地露出一丝笑容。 V的唇角也随之勾起。 百灵鸟坐到她对面，微微弯下腰，和她一样单手撑起下巴：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V，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刚才闲聊的那几句话，对氛围没起到任何帮助，甚至起到反作用，百灵鸟提到正事儿，房间里温度仿佛都下降不少。 “我？”V垂眸，睫毛很轻地颤了颤，“宋昭美，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你……” “不然呢？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V抬眸，认真地盯向百灵鸟，眸中暗沉的光点闪烁，气势咄咄逼人。 百灵鸟猜到了。 左边是迈尔斯，右边的汉森，她需要一根能够拉她出泥潭的救命稻草，现在这个人出现了，V来救她出去了，比起惊喜，她却更觉得……恐慌。 “迈尔斯呢？她还活着吗？”百灵鸟问。 “迈尔斯活不活着重要吗？”V的声音带着笑，却更冷了，“宋昭美，我知道迈尔斯的事情是你策划的，你把她卖给汉森，换取自己的自由。” “你知道……！” V的话语落在百灵鸟耳中，仿佛晴天霹雳，她几乎是慌乱地站起身，目光犹疑片刻，最后直直锁定在V身上。她的手指扶在沙发扶手上，金属指背绷紧。 “是，我知道。”V起身，一步步逼近百灵鸟，“姐姐，别那么紧张，我又不在乎。我只在乎我们……我的命。迈尔斯的死活，关我屁事。” “相信我。”V停在百灵鸟面前，百灵鸟几乎本能地想往后退，双腿被沙发挡住退不动，只有上身往下仰了仰，V正好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她。 “我带你走。” “你想要的自由，我可以给你。” “你只要相信我。” V的呼吸已经洒在她鼻尖，带着温热，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能在V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无措与慌乱。 她感觉到V的手指轻轻覆在自己的手背上，再到手腕，缓缓往上，V的指尖，在她的肌肤上，用极具侵略性的姿态，敲着异常让人安心的节奏。 她能相信她吗？ 一个异常强大的雇佣兵，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一个处处都透着古怪的人，一个……那么认真地对她说着“给你自由”的少女。 她能吗？ 第6章 无声对视几秒，只剩呼吸交缠在一起。 百灵鸟最终挪开目光，睫毛垂下，挡住眼里闪烁的微光。不是能不能相信V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就没得选。迈尔斯和汉森，选哪个都是死路一条，但V不一样。 或许在V这里，她能有一条生路。 “现在还不能走。”百灵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出声时，喉咙却依旧止不住颤抖，声音小得仿若蚊蝇。 “嗯？”V没听清。 因为自己侧过脸的缘故，V的呼吸这时洒在百灵鸟耳畔，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痒。 “我说……现在还不能走。”颤音消失，百灵鸟声音逐渐恢复冷静，“V，我之前说，你帮我，我就能救你的命。这没错，但我那时没有告诉你……救命的手段在汉森那儿。” 百灵鸟抬眸，认真观察V的神情。 V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啊，剧情里是有这么一回事，百灵鸟把迈尔斯出卖给汉森，一是为了自由，二是为了汉森手里的那什么……神经矩阵？真是的，明明大体的剧情方向都记得，可是细节就是想不起来，得等到百灵鸟亲自说出口才回忆起来…… 看见V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百灵鸟悄然松口气，顺势往后一滑，双手环抱坐到沙发上：“V，你也看见现在我这样子了，我的身体，也快撑不下去了。我也需要汉森手中的解药。”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很轻地向前，机械指尖搭在V的手腕上，祈求一般。和浴室里不同，这时的触感是彻头彻尾的冰凉。 V在她旁边坐下。 这时百灵鸟缩回双腿，微微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皮肤苍白病态，神色疲倦憔悴，还带着湿气的发丝落在耳畔。就是知道百灵鸟这模样大概率是装来骗自己同情的，V还是不自主地感觉到了心疼。 V不记得剧情细节，但大方向她不会忘，所谓的“解药”只有一份。 百灵鸟只是想利用她拿到那份解药，至于她的命，根本不在百灵鸟的考虑范围内。 百灵鸟只是想利用V，她从头到尾都在骗V。 V倒是不在乎，反正她一早就知道了。而且游戏里，她已经背叛了百灵鸟一次，她已经拿百灵鸟的未来换取了自己的生命，这一次反过来，让她来给百灵鸟未来，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事儿。 “你继续说，我们要怎么才能从汉森那里拿到解药？”V轻声问。 “那个解药是个神经矩阵，和很多年前的‘小北斗’项目有关。只靠我们是无法拿到那个矩阵的，矩阵密码在两个黑客手中，几天后，他们会受邀参加汉森在宝石青举办的宴会。” V对这两个黑客倒是有印象： 妹妹奥萝尔外向、风趣、魅力迷人，哥哥艾默里克则完全相反，内向、冷冽，内心深处有点憨憨。V玩游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两人，尤其是奥萝尔。 只是当时她完全没想到，李德竟然会那么果断地杀了他们。 ……该死的李德。 这一回，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先混进宝石青的宴会，见那两个黑客，从他们手里拿到矩阵密码，再和你一起破解矩阵？” “是。”百灵鸟点头，“但问题是，汉森布置在矩阵周围的兵力非常强，那里地下很可能隐藏着前几次公司战争留下的军用武器，我们不能再向之前闯进狗镇那样直接闯进去。” V重重地点了点头，游戏里，V被那什么军用科技的机器人追杀得死了好几次，不停得读档读档，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能杀进去，必须要让汉森“主动”把矩阵交出来。 等矩阵拿到手，在汉森失去防备的时候，再杀出去。 “百灵鸟，你有什么建议吗？” “V，”百灵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先告诉我，迈尔斯怎么样了？” “放心，她还活着呢。”V观察着百灵鸟的表情，她一直不太明白，百灵鸟既然想摆脱迈尔斯，为什么还关心迈尔斯的死活？ 听见迈尔斯还活着，百灵鸟明显松了口气，但立刻又变得紧绷。 V直接问出来：“你不想迈尔斯死？” 百灵鸟面色复杂，沉默片刻才说：“……我信不过汉森。” V明白了。 百灵鸟信不过汉森，也信不过迈尔斯，所以她希望迈尔斯活着，作为制衡。如果迈尔斯死了，她就彻底落入汉森手里。 而V，作为迈尔斯和汉森以外的第三人，同样是一种制衡，一个平衡点。 迈尔斯和汉森信不过，百灵鸟就多拉一个人下水，把希望寄托于V身上。 毕竟，V还指望着靠她救命。 “行吧，我明白了。”V又不是傻，她只是一个做事有点冲动、经常懒得思考的“skip”党，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她心里大概有数。 “迈尔斯不仅没死，她还给了我一个联情局的徽章，让我拿着这个徽章去找潜伏在狗镇的特工，说那个特工会救她出狗镇。唔，我当然没去，我直接来宝石青找你了。所以现在，我得去找到那个特工，然后在他的帮助下，潜入宴会，接近那两位黑客，想办法套取密码，想办法接近汉森，让他主动交出神经矩阵，是吗？” 还是得按照游戏里的剧情走啊…… 百灵鸟再次点头：“光靠我们俩没法拿到矩阵密码，等迈尔斯离开狗镇，她会给那位特工提供帮助的，那时候应该就可以了。具体细节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行。”V呼口气，“那么这段时间，我们保持联络。” “好的。”百灵鸟的投影出现在V面前，“V，提前祝我们成功。” 现实里的百灵鸟柔弱地蜷缩在沙发上，她的投影抱着手臂翘起二郎腿随意坐在茶几上，两边的神色截然不同，前者惊惶柔软，后者雀跃激动。 不止是神色，体态也完全不同。投影里，二十出头的百灵鸟只有面部有少量义体，坐在那里时身姿匀称利落，满是少年人的活力。 现实里的百灵鸟，身姿绰约温婉——或者说柔弱，满身金属义体没有丁点儿威慑力，反而引人心疼。 V看看百灵鸟的投影，再看看现实里的百灵鸟，目光最终定格在现实的她身上。 现在和过去，对比越是明显，她就觉得越难过。 “宋昭美……”起身离开前，V认真看着百灵鸟的眼睛，身体向前倾，一点点靠近她，“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一定会给你自由的，会让你拿到解药，让你自由地活下去，不仅是为了我的命……你相信我。” 她们离得很近，这回，没有了之前那股逼迫的疯劲儿，V的语气柔软到了骨子里，她的浅色眼眸里，毫不掩饰地漾出了一些别的情绪。 很深刻的情绪。 近距离对视下，百灵鸟心跳茫然漏了一拍。 等她回过神来，V已经退开，回到了浴室门口：“那么我走了，百灵鸟，照顾好自己，几天后我们再碰面。” “咚咚、咚咚、咚……” 心跳恢复平常的速度，百灵鸟回过神来。 …… V无声穿过通风管道，沿着原路返回，再次从臭水沟离开宝石青。终于重新见到阳光，强尼的投影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 “V，不对劲儿。”他眉头紧锁，声音很沉。 V懒洋洋地搭话：“我知道，迈尔斯、百灵鸟，联情局，他们肯定有阴谋……” 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尼打断： “我是说你不对劲儿，你看上那姑娘了！” “你终于看出来了。”V抱着脑袋，悠悠闲闲往前走。 现在是下午四点，正是一些酒吧开门的时间，她左手边就有间地下酒吧，极具节奏感的音乐声从里面传来，远处有人群勾肩搭背越来越近，街道逐渐热闹。 强尼来回走了几步，暴躁扶额：“我说你怎么一来就想闯宝石青呢！V……虽然我挺欣赏你这股劲儿的，但你能不能理智点儿？你都快死了！那个百灵鸟又是什么人？顶级黑客，联情局特工，你才和她认识多久，就想要和她海誓山盟了？” “强尼银手还有资格劝我冷静呢？”V随意往身后墙壁上一靠，和强尼拌嘴，“你知道恋爱脑什么意思吗？” “什么狗屁玩意儿？” V举起大拇指，比向自己：“喏，你现在知道了。” “V……！”强尼气得炸毛，再看满脸得意笑容的V，他一下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道，用力深呼吸压下情绪，“得了得了，不陪你这种没见识没阅历的小丫头片子胡扯。我们来说认真的，V，你接下来真准备去找那个特工？一切照旧？” “那当然——”V的声音忽然止住。 一瞬间，她满是戏谑笑意的目光凝住，直直望向前方，街对面地下酒吧的位置。 酒吧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风衣的壮硕男人。 是李德。 她要找的那个人。 “嗨呀……”V唇角一点点翘起，“‘潜伏’在狗镇的这么些年，你还真在酒吧当保安啊，李德。” 看见李德的一瞬，游戏中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李德，杀了奥萝尔的李德，心甘情愿做迈尔斯走狗的李德，让百灵鸟失去自由的李德，即将和V并肩作战的李德。 ……并肩作战？ 不。 V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她舔舔唇，拿出那把消音狙击“守望”，开镜，远远瞄准李德的脑袋。 联系李德，要他帮忙？之前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在看见李德的那一瞬，想起来游戏里那些剧情的那一瞬，她…… 她改主意了。 “嘭——” 第7章 第7章 随着很轻的“嘭”一声闷响，子弹破空，精准地炸出一朵血花。 酒吧外引起一阵骚乱，人群尖叫着四散逃开。 V放下大狙，安静欣赏着这一幕。 “V，你**——！”强尼条件反射地骂出声，看见V脸上那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表情——似凝重、似欢喜、又似悲哀，他默默地摇摇头，投影消失在V的眼前。 嘛，反正V在街上突发赛博精神病鲨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习惯了。 让V松一口气的是，百灵鸟这时并没有和她保持着联络，没有发现这一幕，不然，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 酒吧外人群散开，街道一片清冷。 酒吧里放着音乐，依旧热闹。过了几分钟，酒吧老板终于发现不对劲儿，推开门，骂骂咧咧站在李德的尸体前：“靠……怎么就遇上这逼事儿……” 他蹲下检查：“脑袋没救了，身体内脏还能卖给清道夫，好吧，也不算太倒霉。” 这时，他忽然听见“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他面前。酒吧老板抬头，诧异地看见一个背着消音大狙的女孩站在那里。 少女的面容异常精致，清秀的脸上写着道不明的情绪，莫名有些骇人。老板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可以把他交给我吗？”V微微弯下腰，直视酒吧老板的眼睛，轻声道，“他是我朋友。” “是、是吗？”老板下意识想拒绝，对上V淡漠的目光后，他本能踉跄后退两步，哈哈着改口，“没想到这家伙还有朋友，我还以为他一辈子孤家寡人一个呢……行，你带他走呗，哦对了，我昨天才结过工资，不欠他什么哈！” 老板踉跄退回酒吧里，背靠着房门，重重吐口气。 酒吧里迪斯科乐声起伏，伴随着酒客们吹牛的声音： “你们听说过夜之城的V吗？大名鼎鼎的V！” “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杀了荒坂三郎，大闹荒坂工业园区，把夜之城搅成一片浑水的V！” “我还听说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赛博精神病！没事儿就在街上瞎突突，暴恐机动队的人都拿她没辙！老天保佑，我可千万别在街上碰到她……” “嗨呀嗨呀，这都不是重点，你们听我说，昨晚不是有人强闯狗镇的关卡吗？把汉森的部队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我听说那个人就是她，V！” 酒吧老板倏地怔住，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他想起来刚刚为什么觉得那个少女眼熟了，他、他朋友是干中间人的，他在朋友那里看过V的照片，刚刚那姑娘就是V啊！呼，还好自己刚才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 …… 宝石青的餐厅里。 百灵鸟坐在吧台角落，单手捏着一盏小巧的酒杯，目光犹疑到很远的地方。 “宋小姐？”汉森的声音响起，百灵鸟倏地回过神。 汉森哈哈大笑，身体挨着桌子向前倾了一些，中年男人身上的烟草味扑面而来，还有股掩不住的腐臭味，百灵鸟强忍住后退的冲动。 这是杀人杀多了的味道吗？真够臭的。不，不是，V的气息完全不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时，少女身上带着股清新的仿佛来自旷野的甜味，是那种很淡很淡、风一吹就散了的微甜。 “宋小姐在想什么呢？我都在这儿坐大半天了，你才注意到我。”汉森笑呵呵地说。 “不好意思，汉森上校，我刚刚走神了……昨晚休息得实在算不上好。”百灵鸟客套道。 “哈哈，是……我知道，初来乍到嘛，是谁都会水土不服。没关系，宋小姐，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你就把这儿当成你家！” 家？ 百灵鸟无声地嗤一下。 从昨天开始，汉森明里暗里已经和她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看似温和热情，实则尽是在威胁她——既然来了，就不要想走了。 百灵鸟承认，在昨天，和V断掉联系后，她孤身被汉森带回宝石青里，听到他口中的威胁时，她心里是慌乱的。 不止是慌乱，一直到今天下午，还有迷茫、无助，以及恐惧。 她一个人……计划全被打乱了，好不容易摆脱迈尔斯，又被汉森控制住……她本来以为，自己没救了。 直到V来了。 事情又有了转机。 她不再害怕。 …… 入夜。 夜之城，北橡区，遗体焚烧中心。 这是一间狭窄的小房间，中间是遗体焚烧装置，李德正躺在上面，伴随着跳跃的火光。 或许是为了缓解房间里压抑的感觉，房间正前方、上方的墙壁被设计成全景玻璃，这间房正好对着夜之城外一望无际的荒野。 今晚夜色很美，抬头就能看到繁星，不远处荒野的草堆随风飘扬，火光好像和那些草融为一体。 V坐在走廊里，淡淡看着这一幕，手里把玩着一把黑色□□。 这把枪是她从李德身上发现的，叫弃子。 游戏剧情里，李德不是自愿潜伏在狗镇，而是迈尔斯把他抛弃在了这里，七年不管不顾，最后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抱歉，还是要他给迈尔斯卖命。 V没有玩过送百灵鸟上月球的那条剧情线，但她被剧透的差不多了，她知道，在游戏里，只要自己想救百灵鸟，李德就得死。 既然这样，那现实里…… 还不如让他提前死了呢。 死得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知道，总比经历后面那些痛苦和挣扎要好。 V就不信，没了李德的帮助，自己就想不到办法从汉森那里拿到“解药”了。 至于迈尔斯……反正V是懒得去管她了，她堂堂一届总统，还真能被困死在狗镇不成？她总有逃出去的办法吧？ 如果她真死在狗镇…… 呃，要不去开个香槟？ …… 焚烧房里的火光燃尽，V从管理者手中接过李德的骨灰盒，将其放入不远处的骨灰龛里。V想了想，写下这一条墓志铭： 【李德，一个有原则的人。】 “李德，你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何必呢，何必铁了心去当人家的一条狗呢？”骨灰龛关闭，V笑着摇摇头，驱车离开这一片荒野。 …… V没有回狗镇，漆黑的石中剑跑车停在蜿蜒的盘山公路边，这里是一处大坝，V坐在大坝边缘，正好能俯瞰整个夜之城。 荒野的凉风席卷远处的霓虹灯光，目光穿过重重叠叠的钢筋森林，还能瞥见狗镇的影子。 “呼……忙着忽悠汉森一整天，到现在总算空下来了，真是累死人。”百灵鸟的投影出现在一旁，轻快跃上大坝边缘，懒懒散散地往V身边一坐，“景色真好。宁静的郊区，远处的高楼大厦，让我想起了……” 她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 “想起了过去？”V轻声回应她。 “嗯……”百灵鸟点头，遥望远处的城区，“那是很久以前了，十六七岁的时候……那时我还在华盛顿，住在狭窄的鸽子笼里，偶尔夜晚出门，抬头看着外面的灯光，好像快要被吞噬……和朋友，还有前任……每天玩玩闹闹，和所有那个年纪的小孩一样，吹牛，畅想未来……” V认真地听着，直到百灵鸟的话语到尾声，脸上那种怀念的神情逐渐消退，即将开启下个话题时，V眉头微挑：“前任？” 夜风微凉。 百灵鸟的声音顿住，她的目光从远处的城区收回，缓缓转向V，V正认真看着她，眸中是掩不住的好奇，似乎想要透过短短的两个字，将她的过去探得一干二净。 像八卦，又不像八卦。 百灵鸟忽然就想起今天在她的房间里，分别前，V用那么认真温柔的语气对她说，给她自由、要她相信她时，眸中迸发出一样的情绪。 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百灵鸟慌了一下，躲开V的目光，抱着膝盖：“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V托着下巴，点点头：“哦--很久以前。”声音拉得老长。 “真的……！”百灵鸟莫名有点恼，“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 她语气忽然低沉：“或许是这些年，在迈尔斯那里过得太糟糕，过去的那些美好回忆，越是去回想，反而越难受，干脆忘了才好。” “那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 “嗯，以后，彻底摆脱迈尔斯，治好身体，远走高飞开始新的人生。你有幻想过，那时会是什么样吗？”V轻声问。 “计划是计划得好好的，可是我不敢想。”百灵鸟埋下脑袋，深深地呼吸，“我……V……算了，不提了。V，今天怎么样？你联系到那个特工了吗？” “啊……” V原本认真看着百灵鸟，脑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心疼、探究欲、以及夹杂着那么一点点的醋意，听到这个问题，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呆滞，心虚地眨眨眼。 “你……做了什么？”百灵鸟的语气变得古怪，尽管才和V认识几天，但她已经对V的作风有了深刻的认识。 ……不如说是惊吓。 看到V这副表情，百灵鸟已经预感到不对劲儿。 等了几秒。 V眨巴眼，表情从心虚逐渐平静，甚至理直气壮。 “我联系到了那个特工，但是，他不太愿意配合我们，所以——”V的声音异常平静，她说，“我把他杀了。” 第8章 作者有话要说：
神经病V子真香！ - 宝贝们上一章有修过，增加了一点剧情v 因为我连载时，时不时会修文，建议宝贝们还是囤到完结再看，反正小短篇离完结不会太远啦。 - “……” 尽管已经预料到答案，百灵鸟还是忍不住扶额，揉揉太阳穴，重重地呼口气。明明应该生气，可是听着V轻描淡写的语气，竟然怎么也气不起来，反而有点隐约的期待……期待V后面的计划。 V这个人……虽然有点疯得不靠谱，但她做的每件事的结果，好像又异常地靠谱。 杀进狗镇、救下迈尔斯、到宝石青里找到百灵鸟。 宝石青…… 昨晚和V断掉联系后，百灵鸟一人面对汉森，入住宝石青时，她本来以为一切都没救了。没想到才第二天，V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被困在汉森和迈尔斯之间，哪条路都是思路，她需要一根拉她离开泥沼的稻草。 V就这么出现了。 比做梦还不真实。 V就是能用几不靠谱的方法，做出异常让人信任的事情。 百灵鸟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开始本能地相信，或者说……信赖V。 好吧，那个特工死了就死了吧，她相信V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百灵鸟轻声问：“那么迈尔斯呢？她……” 诶？这就不追究了吗？V的眼睛瞬间亮起，她还在想要怎么和百灵鸟说这件事呢。 她肯定是不会骗百灵鸟的，不然她就不会把自己杀人的事儿说出来，但是同样，她不希望百灵鸟因为李德的死而愧疚。 百灵鸟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特工就是李德呢。 如果百灵鸟继续问的话，V会说实话，只是会运用一些“语言的艺术”——实话说一半也是实话嘛，完全不问当然是最好啦。 V眼睛亮闪闪的，莫名让百灵鸟觉得有些刺目：“迈尔斯应该还活着吧，她一个总统，总不能没了我的帮助，就被汉森抓走吧？她没那么弱吧？唉，无所谓无所谓，干嘛要管她？百灵鸟，我是觉得，就算没了迈尔斯那边，我们也能从那两个黑客那里获取矩阵密码。” 怎么能不管迈尔斯那边？百灵鸟忍住反问的冲动，跟随着V那亮晶晶的目光：“你怎么考虑的？” “很简单，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夜色下，V的神色逐渐认真。 …… …… …… 宝石青宴会前一天，狗镇，“心事重重”俱乐部。 这是狗镇最豪华的酒吧，也是狗镇除了宝石青以外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已经凌晨一点，狗镇的街道归于寂静，但俱乐部门口依旧有幽冥犬士兵荷枪实弹地守着。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缓步从俱乐部中走出来，两人都是一头深栗色短发，在酒吧灯光下接近红色。 男人穿着西装夹克，安静地走在前面。 “艾默里克——！你等等我！”女人晃悠悠走在后面，踉跄着搭上男人的肩膀，包臀裙勾勒出美妙的身姿，声音也带着浑然天成的勾人的颤音，“不就是稍稍喝多了点儿吗？你生什么气？” “奥萝尔，我们明天还要参加汉森的聚会。”艾默里克无奈道。 “哎呀，不就是聚会吗？聚会上不也是喝喝喝，我现在先喝一点儿又怎样嘛——”奥萝尔睁开眼，那双黄宝石般的眼眸里漾着水光。 艾默里克无奈扶着奥萝尔，走进泊车处，坐上跑车。 仔细看，艾默里克的眼眸简直和奥萝尔一模一样，不谈性别和性格，这对双胞胎兄妹非常相似。 上车后，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聊着八卦。 “艾默里克，你说，明天的宴会能有多热闹？夜之城、狗镇……啊，不止夜之城，整个世界的大人物都齐聚一堂，一定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儿吧？” “我只关心我们能从汉森手上撬到多少钱。” “你总是这么无聊，艾默里克，说到汉森，我真好奇他这样的硬汉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奥萝尔压低了声音，语气勾人，“你说，要不要我去……”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车里的智能系统发出警告声，车内灯光变成红色警告光： 【警告：车辆被入侵！警告！】 “有人黑了我们的车！靠！”艾默里克被方向盘甩开手，脚下的油门也不受控制。他无力地看着跑车轰鸣，向城郊的方向跑去。 “那就快黑回去啊！上传控制程序，快！”奥萝尔第一时间插入芯片。 但已经来不及了。 短短几十秒时间，跑车已经远离狗镇城中心，向着无人的荒野狂奔。与此同时，一把漆黑的□□从后备箱里探出，狠狠抵住艾默里克的脑袋。 V的另一只手，从驾驶位的另一边，摁住艾默里克的脖子。 “别慌呀，这位女士，这位先生，我只是来和你们做个交易的。”V笑盈盈地道。 艾默里克身体僵住，奥萝尔惊慌往后看，车内昏暗闪烁的红光下，她看见V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以及微微咧开的尖利鲨鱼牙，和里的变态杀人狂一模一样。 “你、你是……！” “我是V。”V手指轻轻敲一敲扳机，没有按下去，“我都说了，别怕，我只是和你们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你、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奥萝尔绝望地发现，车窗外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 “交易嘛，当然是要在没人的地方。”V眉眼弯起，“奥萝尔，我知道你正在偷偷破解，不过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免得你哥哥被我一枪蹦掉，而你——你要不现在给自己做个扫描，检查检查你的ICE？” 奥萝尔目光僵了一下，下一秒，她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你、你在我的系统里植入了爆破魔偶，什么时候！” “当然是刚才，你连接车机系统的时候。”V轻轻道，“好了，现在能和我好好谈交易了吗？” 跑车的嗡鸣声渐渐消失，车子停在无人的荒野中。 “你说，什么交易。”被枪抵着头的艾默里克终于出声，喉咙因为恐惧而颤抖。 “很简单，第一，我要你们和汉森的交易——也就是你们手上神经矩阵的密码。第二，在明天的宝石青宴会上，我要从你们这儿过了明路，你们得把我引荐给汉森。” “你想要代替我们，自己和汉森交易！”奥萝尔怒声道，几秒后，她冷静下来，忽然笑出声，语气变得柔媚，“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这啊，那你说说开什么价呗。” 奥萝尔仗着密码在她们手上，既然V是冲着密码来的，就不可能真把她们灭口。 “汉森给你们开多少，我就给多少。”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和汉森交易！他可不会把枪架在我们脑门儿上。”奥萝尔抱起手臂。 “啊，难道不是正因为我把枪架在你们脑门儿上，我才有资格出价和汉森一样吗？”V舔舔唇，笑得潋滟，“总之，把访问码卖给我，不然现在就杀了你们。别觉得访问码在你们身上，我就不该动手，都什么年头了，让死人开口的方法多得是。” V循循诱导：“你们只是想赚钱，拜托，从谁手上赚钱不是赚呢？” “奥萝尔，你们信不信，如果今天你不把访问码给我，后面还是会有人来杀你们。到时候，连交易的机会都没有。别看我这个样，我是真心想救你们。” V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她没说的是——未来想杀奥萝尔的人，已经被她提前杀掉了。 “你——你这个疯子！”或许是被V的“真诚”打动，焦躁地深呼吸几次后，奥萝尔狠狠盯向她，“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既然我们死了也无所谓，你为什么不立刻杀了我们，反而在这儿和我们谈交易？” V叹口气。 “因为我不是一个弑杀的人，相信我，奥萝尔。”V的语气异常诚恳。 第9章 “等等，你说你是V……”艾默里克终于反应过来，“你就是夜之城的那个、那个没人不知道的赛博疯子！” “嗯哼。”V轻快点头，没有否认。紧接着，她笑着说：“哎呀哎呀，以前做的事儿都是意外，我说了，我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奥萝尔：“……” 艾默里克：“……” 一阵良久的沉默。 “好吧，除了相信你，现在的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奥萝尔往后一靠，身体呈现出放松的姿态，“具体说说看。” “很简单。”V眉眼弯起，撤掉抵在艾默里克脑袋边的枪口，“奥萝尔，你应该已经扫描出结果了，你系统里的爆破魔偶还有24小时倒计时。你只需要在倒计时结束前，把矩阵访问码交给我，并且在明天——哦不，今天的晚宴上，把我正式介绍给汉森上校，魔偶程序就会自动消融。” “不然的话，倒计时结束——嘭！”V唇角咧起，“奥萝尔，你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团烧焦的黑炭吧？唔，当然，你可以自己试试移除魔偶，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别把话说得这么可怕嘛，V，我都说了，我相信你。”奥萝尔娇滴滴道，“我和艾默里克只要钱，命什么的，才不会搭上去呢。” “那就好。”V伸出手，“合作愉快，奥萝尔。” …… 跑车轰鸣声越来越远。 V站在荒野中央，红色的跑车尾灯逐渐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她们信了吗？百灵鸟。”V打个哈欠。 百灵鸟的投影出现在面前：“信了。” “BINGO！”V咧开笑，开心地打个响指。 爆破魔偶什么的，当然是骗人的，V没这么厉害的黑客水平。如果是百十米内近距离接触，百灵鸟倒是可以，但她被关在宝石青里呢。 这个所谓的爆破魔偶其实就是由监控魔偶伪装的，现在百灵鸟可以实时监控那两人的动向，直到今晚的宴会结束。 “V，其实我也很好奇。”百灵鸟站在V身侧，少女正大咧咧地伸着懒腰，笑容灿烂，百灵鸟面色不解，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声，“就像奥萝尔问的那样，既然已经调查清楚她们的行踪，你完全可以杀了她们，拿到矩阵访问码，再通过别的渠道和汉森认识，为什么你一定要留她们一命呢？” “啊……”V眨眨眼，“因为我不想杀她们啊，我想救她们，就像我想救你一样。” 想救她们？这算是什么理由？ V的语气漫不经心，但百灵鸟感觉得出来，她说的是实话。 百灵鸟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孩了。 “……为什么想救她们？”百灵鸟最终没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V缓步往前走着，这时动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犹豫，她含糊地继续说，“因为奥萝尔她长得很好看啊，死了不是很可惜……很难过。” “……？”百灵鸟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 就因为这个原因？也太儿戏了吧！ 或者说，V，夜之城的最强雇佣兵，果然是疯的。 也只有疯子，才会有这么理所当然又奇奇怪怪的想法了吧。 而自己竟然在和这么个疯子合作，不，不止如此，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不自觉地信任、甚至信赖这个疯子…… 忽然，百灵鸟猛地意识到什么：“那你想要救我，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那当然——”V拖长声音，“不是。” V轻巧地转身，面对百灵鸟。她原本想说，她救百灵鸟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命，她和百灵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需要神经矩阵去救命。 可是真正面对百灵鸟冷静、质问、却又那么温柔的目光时，V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她知道百灵鸟在骗她，利用她。 可是她却说不出骗百灵鸟的话。 她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命，她从头到尾，就只是想给百灵鸟自由而已。 可是这种话……V同样说不出口。 会被当成彻头彻尾的傻子吧？百灵鸟说不定会就此害怕她，甚至厌恶她，把她当成和汉森、迈尔斯一类的人，想要摆脱她。更糟糕的是，明明厌恶她，把她当傻子，却还是要利用她获得自由。 啊——！想想就糟糕透了！ 这种事情，绝对不要发生！ 比起傻子，V更乐意当疯子。 “除了长相，你还很温柔，对我也很关心很照顾——我指的是那天帮我烘干衣服、给我倒咖啡的那些事儿啦，而且你还那么厉害，一个人谋划那么多，背叛总统这么酷的事情诶！我当然会想要救你啊。”V吊儿郎当地说。 “哈……”百灵鸟难以置信地笑，“V，你可真是个……疯子。” …… 第二场戏就此落幕。 而第一场戏，早在两天前就已经结束。那时，V让百灵鸟配合她，两人一起找到亚历克斯的酒吧——亚历克斯也是联情局的特工，因为某些原因，和李德一样“潜伏”在狗镇里。 不过和李德不一样，亚历克斯没他那么坚定的原则，她只想退休。 所以V没说迈尔斯的事儿，只说百灵鸟被汉森抓了，需要她的帮忙。听说以前的队友出事儿，亚历克斯没怎么犹豫，就给V准备了一套面部义体装置。 V现在可以通过这套义体，改变面部信息和生物特征，说人话就是，V可以借助这套义体伪装成其他人。 如果V对伪装对象足够了解，说不定ta最亲近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那么伪装成谁呢？ 当然是—— …… 【姓名：瓦莱丽】 【职业：黑客】 【家乡：华国】 晚宴开始前，宝石青酒店外。 身姿略显单薄的黑发少女站在酒店门口，面对着无数荷枪实弹的幽冥犬士兵，黑色眼瞳很大，目光楚楚可怜：“你好……请问、请问身份核对完成了吗？我、我朋友还在上面等我。” 声音也是弱弱的。 少女穿着一身轻薄的黑纱礼裙，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却不显得精神，反而引人怜爱，她的鬓间有几丝碎发垂下，更显得柔弱。她的一双黑眼珠很大，随时可能浸出水似的，看得人心颤。 至少，随着少女柔柔的声音响起，酒店外那些吵吵闹闹的幽冥犬士兵诡异地安静了一阵。 “很快了很快了！您请等一下下。”立马有人忙不迭道。 “身份核对完成，请柬也没问题。瓦莱丽小姐，请进，祝您玩得开心。”一小会儿后，负责核对身份的士兵好心地笑着补充道，“您是第一次来狗镇吧？别看我们这个样，看着是吓人，其实都是实打实的治安兵，您别紧张，我们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好好享受今晚的狂欢吧！”其他士兵也笑容满面，努力压制住声音大小，害怕吓到这位碰一下就会碎了似的漂亮女孩。 “谢、谢谢……”少女缓步走过通道，进入电梯，身影消失在其他人视线中。 …… “啊……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汉森的安保审核也太差劲了吧？游戏里一定要潜入才可以，果然是剧情需要吧？” 电梯里，V懒散地往壁上一靠，黑瞳中光点狡黠。 这是她给自己捏造的身份—— 一个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然后被北境冰国夫妻收养的小女孩，从小在北境长大的天才黑客。在北境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知名很正常，社恐什么的也很正常。 至于生物特征，当然是用的穿越前自己身体的啦！ 没有谁比她还了解她自己吧？V就不信，自己cs自己还能穿帮。 请柬则是从奥萝尔那里弄到的，奥萝尔今天一早就简短地和汉森提了提这事儿，不出意外的话，在宴会上，奥萝尔就会正式把V介绍给汉森。 “紧张吗？”百灵鸟的投影靠在电梯另一侧墙壁上，一边膝盖弯起，脚后跟踢在墙壁上，放松地环抱双臂。 “为什么要紧张？”V无所谓地打个哈欠，反问。 “……是我的问题，被你刚才那样给迷惑了。”百灵鸟笑着摇摇头。 V的长相，还有这身打扮……不管怎么看都、都太乖了。 电梯门打开。 V条件反射般站直身体，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气质瞬间消散，目光怯怯地往电梯外面忘。百灵鸟的投影忽然消失，只剩下聊天系统的留言： “汉森突然有事找我，V，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和百灵鸟道别，V脚步很慢，“小心翼翼”地循着音乐鼓点的声音朝宴会正厅走去。金碧辉煌的装饰、五彩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酒味、香水、香薰交杂在一起的奇异气息，和前几天V潜入这里的冷清完全不同。 大厅外的走廊上就已经挤了不少人，V随便走走，听见周围人不是在谈几个亿的大生意，就是在谈夜之城、漂亮国还有欧国的政治。 V还看到好几个熟面孔，大明星利琪薇兹、54台新闻主持人，还有夜之城里一手遮天的中间人们。 汉森的这场晚宴，怕是把全世界的大人物都请过来了。 像V这样的生面孔走在人群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没有任何人向她投来多余的关照目光。 如果现在用的是V的身体特征……会完全不一样吧。会有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也会有听说过“夜之城的V”的人向她投来或是好奇或是惧怕的目光。 用着自己的生物特征，走在人群里，无人在意，有一瞬间，V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 不被任何人在意，走在路上都没人会注意她、甚至没有一起出门的朋友……只是个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死宅。 其他人都是光芒万丈的主角，她只是个没有归宿的路人NPC。啊……真讨厌，突然有点难过呢。 “这位小姐，请问喝点什么吗？” 哦不，还是会有人注意到她的，比如吧台服务员。 “一杯龙舌兰日出。” 暖红色的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食管遍布全身。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端着酒杯这个动作让V走在人群中时多了几分归属感，V心里蔓延的难过情绪渐渐消弭。 没记错的话，在游戏里，V和百灵鸟是在大厅二楼碰面……不知道现在百灵鸟空下来没有。 V循着记忆向二楼走去。 到了走廊，有人忽然伸手，笑容满面地拦下她。 “这位美丽的小姐，来和我喝一杯呗？”年轻男人染着一头杀马特的红发，黑色西装敞开一大半，他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油腻地伸向V的肩膀。 他的笑容同样油腻。 …… 与此同时。 “汉森上校，一会儿见。”百灵鸟举起酒杯，与汉森碰杯。 “宋小姐，玩得开心。”汉森微笑颔首。 “呼……”百灵鸟好不容易摆脱汉森，转身才走没几步，一个身姿单薄、穿着黑纱礼裙的少女，踉踉跄跄朝她扑来。大厅昏暗的灯光洒在少女裙摆的碎钻上，晕染出星空般的光点。 而少女的脸上，在五彩灯光下蔓延出一种华丽的破碎感，宛若一个精致无比的瓷娃娃。 百灵鸟顿住脚步。 下一秒，少女跌进百灵鸟的怀里。 仰头，漂亮的黑眸里浸起水光。 “姐姐，有人欺负我……”她抬手指向后面那个红发男人，蜷缩在她的怀中，肩膀瑟瑟发抖，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我、我好怕。”她说。 不远处，正要离开的汉森注意到这一幕，目光停在二人身上，泛起探究的光点。 第10章 百灵鸟来不及反应，一低头，一双水灵灵的黑色眸子进入眼帘。少女瓷娃娃般的脸上写满恐惧，浸着泪珠的眼中反射着百灵鸟的影子。 再加上那句软软糯糯的“姐姐”…… 百灵鸟脑子“嗡”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揽紧少女发着抖的腰身，冰冷地抬眸，扫向不远处那个红发男人：“你在做什么？” “我……”男人被吓得顿住脚步，眼前的这个女人穿着华贵优雅的露背礼服，长相也是温柔那一挂的，但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力，就像赛博恐怖电影里的生化机械人。 男人怔了一秒才发现，女人背部、手臂，乃至大脑，密密麻麻都被金属义体取代。 他慌张地动了动嘴，站定身体：“我做、做什么？喂喂，我就是开个玩笑，想请这位小姐喝杯酒而已，用、用得着这么严肃吗？” “可刚刚这位小姐说，你欺负她。”百灵鸟含笑俯视他，“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吧？这位……” “我……”男人被吓得后退一步，“我可是金家的小儿子，金氏财阀，你、你难道想要求我这种身份的人因为一个玩笑就道歉？” 金氏财阀，H国的一个财阀大家族，百灵鸟心里有数。 “金先生，这里是汉森上校的晚宴，不是H国。”百灵鸟轻笑着说。 然而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她感觉到怀中埋着脑袋的V，手指正在她肩上轻轻敲着。明显是因为觉得有趣，所以忍不住笑，又强忍着不能笑出声，干脆就在她肩头轻轻敲啊敲。 V指尖柔软的触感通过义体的神经接收装置，传入百灵鸟的大脑。 有点痒。 还有心思在这儿笑呢？早知道就不陪她演这么一出了……百灵鸟懊恼地想。 “那、那又怎样！”男人强撑着抬起头，还想说什么“你要是敢惹我，我家一定不会放过你”这样的话，但看见百灵鸟没理他，他不可遏制地心慌一下，脑海里想起抵达夜之城后遇见的各种事…… 无休无止的帮派火并、暴毙的荒坂三郎、随处可见的赛博疯子……别说有谁惹他了，就算他死在这里，他家估计也没办法。 男人喉头心虚地动了动：“那我、我给她道歉还不行吗？” 百灵鸟还没有回答，她怀中的V弱弱抬头：“在这里道歉吗？” “不、不然呢？”男人皱眉，不过看见V那张柔弱精致的脸蛋，他火气又下去了，捏起一个笑，“这位小姐，我真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想请你喝杯酒而已……这样吧，你说，你想要我在哪儿道歉？” “我觉得在这里，不够有诚意呢。”V眼珠轻轻转，眸底浮现一丝笑容，“你看那里。” 男人循着V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是宴会厅的天台。 “天台？” “嗯呢，”V轻轻点头，语气无辜，“你从那里跳下去，就当是给我道歉吧。” 这里可是宝石青的顶楼，几百米高空！男人睁大眼睛： “你开什么玩笑！我又没飞行义体，从这里跳下去不就没命……” 男人话还没说完，却发现自己喉咙滞涩地卡住，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不、不仅仅是喉咙，他的手，他的身体，都不受控制了！ 他被黑客入侵了！ 他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滞涩地一步一步走向V手指的方向，宝石青酒店的天台。 不……！救、救命！ “唔……”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走向天台，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周围丝毫没人察觉不对劲儿。 …… 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天台边缘。 宝石青的宴会依旧热闹，没有谁发现宴会听里少了个人。音乐声、聊天声始终嘈杂，没有谁听见百米外地面的那声闷响。 “……”百灵鸟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那个V，那个弑杀成瘾的疯子。 尽管这时，这个危险的疯子少女正小心翼翼蜷在她怀中，用那双无害的眼瞳瑟瑟地瞟着她。她低头，正好看见V浓密的睫毛无措地颤。 近距离对视，V一双黑瞳里水汽氤氲，那么无害的目光，却灼得百灵鸟心慌。 V没有在意刚才那个男人，她似乎只注意着百灵鸟一个人，她眼里只剩下百灵鸟的倒影。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百灵鸟的脸颊，到脖颈，到肩膀，眸中情绪越来越沉。 “嗯？”百灵鸟不自在地出声。 “会很疼吗？”V轻轻问，声音很轻很轻。 百灵鸟怔了几秒，才意识到，V问的是她这一身义体。 V的手指一直轻轻搭在百灵鸟的肩头，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腰背后。百灵鸟穿着一件华丽的露背礼服，V的指尖触在她脊背上，触感冰凉。 脊椎、肩胛骨、背部肌肉……什么都不剩，被替换成了冰凉的机械义体。 V甚至能触到裸露在外的电路分布。 全身上下，血管、肌肉、骨骼、皮肤、神经……大多数器官都被冰冷的机械代替，究竟是什么感觉？得有多痛啊？ “……会。”百灵鸟点头，轻笑，“不过早就习惯了。” 百灵鸟看见，V眸中的水汽更浓了些。 明晃晃的心疼写在那双黑瞳里。 百灵鸟感觉得到，V的手指正轻轻抚过她脊背裸露的电线，就连抚摸的力度，都能感觉到浓浓的心疼的情绪。V在心疼她。 前一秒才毫无愧疚地杀了一个人，后一秒却用如此认真、如此专注的目光看着她。 脊背上泛起电流，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瓦莱丽……”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下意识想要推开怀中的少女，却又下不去手，反而抱得更紧。 百灵鸟的脑子乱成一团。 V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 这样的目光，以及目光下蕴藏的情感……她又不是没有感情经历的小孩子，这样明晃晃带着欲望的眼神，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目光中蕴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意思。 其实她前几次就已经意识到了，不是吗？ 只是那时，她本能地逃避，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对她来说，她只是要利用V，为自己争取虚无缥缈的自由而已。她不敢多想，也不该多想。 今天却躲不过了。 宴会大厅里人潮涌动，声音嘈杂，灯光昏暗，没有谁注意到拥抱在角落里的她们，没有人注意到紧紧相依的她们。更不会有人注意到，V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脊背时的暧昧动作。 对视的目光、几乎交缠的呼吸，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二人。 逃？ 她怎么逃？ 如果自己就此逃离，下场会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吗？或者是像那些以千奇百怪姿态死在V手下的幽冥犬一样？又或者是，那个她还不知道是谁，就已经被V“处理”掉的联情局特工…… 百灵鸟不过走神一下，再回过神来，不过一晃眼，她和V的距离又拉近一些。 V的呼吸间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让她也一时微醺。 V喝过酒了？百灵鸟这时才注意到，V的唇角是湿润的，在昏暗灯光下反射诱人的光泽。是甜味的酒吗？一个恍惚，V离她又近了一点点。 是差一点就要亲吻的暧昧姿势。 忽然，旁边传来“哒、哒、哒”毫不避讳的沉重脚步声，百灵鸟和V同时转头，汉森正缓缓拍着手，停在她们身侧。 “看来我打扰你们约会了，怪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汉森笑着看向V，“瓦莱丽小姐，你好。” 百灵鸟顺势放开揽住V的手，V却弱弱地抱住她胳膊，眸光晃悠着眨眼，似乎被汉森这么彪形大汉给吓着了：“汉森上校，你、你认识我？” “来自北境的天才黑客，我未来的生意合伙人，今早奥萝尔将你介绍给我时，我就去了解了你的资料——你是我尊贵的客人，我怕失了礼仪嘛。”汉森目光探究地打量她们俩，“倒是我很好奇，你和宋小姐认识？” “啊，我们……我单方面认识宋姐姐，她是我的偶像。”V揽着百灵鸟的胳膊，贴着百灵鸟的身侧，乖乖巧巧道，“我很喜欢、很崇拜前辈她。” “也不算单方面认识，”百灵鸟的神色同样恢复如常，她笑着说，“我和瓦莱丽小姐在黑客论坛上交流过，汉森上校，你真是捡到宝了，她是很厉害的年轻黑客。” “比我们宋小姐还厉害么？”汉森晃晃酒杯。 “有句华国的古话叫，后生可畏。” “当然是宋姐姐更厉害，我怎么能和姐姐比。” 两人同时出声。 话音一落，她们又同时看向对方，V眸光亮闪闪的，百灵鸟宠溺般摇了摇头。 “你们黑客啊……”汉森看得直摇头，“我来是想说，我恐怕得从你这儿借走宋小姐一段时间了。抱歉，宋小姐，我刚刚忘了，我们还有一位朋友要一起去见。” 汉森向百灵鸟伸出手。 “汉森上校，健忘可不是好兆头。”百灵鸟向前一步，挽住汉森的手臂。V的目光落在他们接触的地方，眸底泛起一闪而过的杀意。 “瓦莱丽，那我们先走了，之后再联系。”百灵鸟不知道看没看见V的目光。 汉森笑哈哈：“瓦莱丽小姐，你在宴会上好好享受，你放心，刚才那样的意外不会再发生了，晚一点我会联系你和奥萝尔小姐的。” “……好的。” …… 汉森和百灵鸟的背影远去。 百灵鸟的投影出现在V身旁，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栏杆边，无声注视宴会厅一楼的舞台。 V站在她身旁。 一楼的舞台中央，大明星利琪薇兹正在表演一支全息歌曲，刺目的光芒从舞台上绽放。随着她的歌声，全息屏幕中，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被恶狼狠狠咬住，被蛛网缚住，毫无生命力地消弭在绚烂光点中。 歌曲结束。 百灵鸟依旧看着一楼，语气微沉：“V，金家不会放过你的。” “金家？”V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红毛他家？” “等他们家找过来，‘华国的瓦莱丽’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了。他们还能找到V头上不成？”V毫不在乎地笑，“如果真找来了，那不正好，全杀了就是。” 百灵鸟没有说话。 她的投影就这么突然消失。 另一边，汉森身旁。 汉森正和欧国的几位高官应酬，百灵鸟拿着一杯酒，出神地盯着酒面。 她在想—— 疯子。 V这种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真的会对这种人心动吗？ 就算、就算有过那么一瞬的心跳加速，有过那么一瞬的暧昧，也一定只是因为荷尔蒙作祟。她没有心动的资格，她不能心动，就算可以，那个人也不能…… 不能是V。 因为…… V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还要利用V获得自由，她……她怎么能对她心动呢？ 不能。 不可以。 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11章 “百灵鸟？” 百灵鸟的投影突然消失，V本能地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是汉森那边遇到状况了，所以不能分心了吗？V疑惑地眨眨眼，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百灵鸟刚才的情绪好像不太好，是因为利琪薇兹的那支舞曲吗？ 还是因为……因为V？ 奇怪，自己刚刚说错什么了吗？明明很正常啊……那什么金家的，根本无关紧要吧，有什么问题吗？ V苦恼思考着，忽然，收到百灵鸟发来的信息： 【我这里有些应付不过了，没法分心。】 【V，一切照旧。】 【我刚刚闻到你喝了酒，别再喝了，照顾好自己，好吗？可别等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让我见到一个喝得不省人事的V。】 接连三条信息，V的眼睛越来越亮，她立马回复：【好好好！！！】 V：【我不喝酒了！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想办法离那个汉森远一点】 百灵鸟：【嗯 :）】 嘛…… V盯着她们的聊天记录看了一会儿，飘飘然地走几步，如果不是宴会厅里太挤，她恨不得跑起来。没记错的话，在游戏里的时候，百灵鸟就经常给她发这种“茶里茶气”的信息，虽然她明知道百灵鸟就是为了拿捏她才说这些话，可就是很受用嘛。 可是没多久，等激动的情绪褪去，她的眉头再次紧紧皱起。 不对劲，不对劲儿极了……她还是感觉，百灵鸟的状态不太对，可是她又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一切都在按照她们的计划进行啊，没有一点儿茬子，百灵鸟怎么就突然不开心了呢？ 还是说，真就只是她的错觉？ V想不明白，心里升起一团火，烦躁的情绪快要把自己点燃。 这时，她收到一条来自奥萝尔的信息：【我们在偏厅。】 和游戏里一样，奥萝尔和艾默里克两兄妹正在赌场里忙着“挣”钱，比起黑客技术、崇高理想什么的，这两人把钱看得最重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和V的交易。 趁着这股烦躁的情绪，V换了一百万欧元的筹码。 奥萝尔和艾默里克已经等在机器旁，看样子两人情绪还不错，应该是还没开始玩。V记得清清楚楚，在游戏里这两人输钱后可是会破防的。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奥萝尔笑盈盈朝V勾勾手，一秒进入状态，仿佛昨晚的冲突压根没发生过，艾默里克沉默站在一旁。 “来一把吗？我刚才看你去换了筹码。”奥萝尔指一指旁边的机器。 V摇摇头：“我想玩德州。”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人设，V肯定要嘲讽出声，啧，老丨虎丨机，都是顶级黑客了还玩这种东西？谁不知道后台有人在调概率啊？最后的赢家只有庄家。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居然是喜欢玩牌的性格，行吧，那里有一个空牌桌。”奥萝尔走向一旁的牌桌，“就我们三？” “就我们三吧，我牌技不好。”V弱弱道。 “行。” 牌桌正中间的机器“刷刷刷”自动洗牌、发牌。 “唉！这牌也太烂了吧。”奥萝尔掀开自己的底牌，娇滴滴地皱眉抱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拿到那么一手烂牌了。 艾默里克依旧沉默。 V掀开自己的底牌时，差点没笑出声。 3、8。 这什么烂牌。 再看已经掀开的三张公共牌，A、Q、10，啧，输得一塌糊涂，如果是别人，估计这时就已经直接弃牌了，V却毫不犹豫地加注。 五万欧元。 “瓦莱丽，这才刚开始呢？就玩这么大？”奥萝尔诧异，却依旧选择了跟注。 公共牌又掀一张。 V没有看牌，直接加注，奥萝尔犹豫一下，选择跟注，艾默里克扔开底牌，直接弃牌。 最后一张公共牌。 V轻飘飘看一眼，all in倒不至于，毕竟这才第一把，总不能一开头就把钱给输完吧？加注四十万差不多。 奥萝尔明显犹豫了。 几秒后，她把手牌往前一推，选择弃牌：“哎呀，我可玩不起这么刺激的，我认输还不行吗？” “你……确定？” “当然确定。” 桌子中央的筹码全部推向V，同时V亮出底牌，一张3，一张8. “我……！”奥萝尔惊讶出声，就连一直沉默的艾默里克也没忍住骂了一声“我艹”，谁能想到V竟然是空手套白狼呢？拿五十多万欧元做赌注！这、这未免也太胆大了。 “我说了，我牌技不好，今天就是来输钱的。信不信由你们。”V捧着下巴，打个哈欠，看着桌上被机器推得稀里哗啦响的筹码，心情莫名舒展一些。 奥萝尔刚开始还不信，玩了几把她才发现，别的不说，V的牌技是真的差，全靠那一手自信撑着。别人弃牌她下注，别人加注她加注，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在乎钱。 至于底牌？奥萝尔怀疑她压根不看牌。 打到后面，眼看V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奥萝尔终于忍不住，玩笑般地问：“瓦莱丽，你不会想把输给我们的钱当做预付款吧？” V没有否认：“剩下的那部分我会在完事后转给你们。” “啧……刚刚赢那么多，真是白兴奋了。”奥萝尔说是这么说，毫不手软地加注一轮。 “女士们先生们，玩得很开心啊，介不介意多一个人加入牌局？” V的筹码即将见底时，汉森姗姗来迟，和百灵鸟一起坐在牌桌边。百灵鸟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一个人往旁边坐了些，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埋头轻抿一口。 V看向她，她却始终盯着酒杯里晃荡的液体，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汉森上校！”奥萝尔眉眼弯起，自然地和汉森靠近一些，“我当然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我这位好朋友她……” “我……我介意。”V不再看百灵鸟，她摇摇头，声音依旧羸弱，却拒绝得非常果断。 “哦？”汉森饶有兴趣地挑眉，“为什么？” “我牌技很差。”V如实说。 “哈……！”汉森看一看桌上的筹码分布，对之前的战局了然，他笑着问，“怎么，瓦莱丽小姐，你愿意输给奥萝尔和艾默里克，却不愿意输钱给我？” V没有否认，而是认真地点点头：“奥萝尔和艾默里克是朋友，汉森上校您……我和您还不认识，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应该说，未来的合作伙伴，现在还不是。” “哈、哈哈……！未来的合作伙伴，说得好，瓦莱丽小姐，我可真喜欢你这直来直往的性格。”汉森哈哈大笑，“要是不那么冷冰冰就好了。” V没有回应他，她最后一次下注，ALLIN，把剩下的筹码全部推向奥萝尔。 她猜的没错，面对汉森，拿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他反而才不会起疑。矩阵访问码现在在她身上，汉森才是求人办事的那一个。 “冷冰冰？汉森上校，你别看瓦莱丽现在这样，她私底下可热情着呢。”奥萝尔手指勾着V的脖颈，掠到肩边，与她贴近，“热情得……我都被吓一大跳呢。” 奥萝尔身上沾着股浓郁的香，是很昂贵的香水味，没有一丝廉价感，V却觉得有些刺鼻。 而且……突如其来和人有身体接触，V下意识就想挣脱，又努力压制住情绪，她没有动，只是再次瞟向百灵鸟。这回，百灵鸟也在看她。 歧路司义眼很清晰地捕捉到百灵鸟眸中的倒影—— V和奥萝尔亲昵贴在一起的模样。 以及，百灵鸟眸中那一丝酸涩味。 百灵鸟立刻移开目光，但已经迟了，V看见了。V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百灵鸟在看她和奥萝尔，不仅在看，而且明显的吃醋了。 那是不是说明，百灵鸟也、也喜欢她？ 那是不是，今天百灵鸟突如其来的情绪也有了解释？ V整个人都变得雀跃。 只可惜，之后一直在聊正事儿，交接神经矩阵的这单生意，V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着汉森的试探，压根没时间和百灵鸟闲聊。 深夜，好不容易聊完正事，百灵鸟突然放下酒杯，起身径直离开：“我有些醉了，先去休息，你们玩得开心。” “宋姐姐……！”V下意识起身想要去追。 百灵鸟没有回头，摇曳的礼服微微向后飘，勾勒出她瘦削的钢铁之躯。V无措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去追。几秒后，她坐下抿了抿唇，失落地自言自语般： “宋姐姐是我的偶像……本来想多和她说说话，既然她累了，那就算了吧……” “哈哈哈哈……以后说不定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多呢，我一定把宋小姐好好介绍给你。”汉森笑着掺一杯酒。 …… 天台上。 宴会大厅已经非常安静，人影稀疏。百灵鸟靠在天台的栏杆边发呆，她望着天空，那里是一片澄澈如深色玻璃般的夜幕。 今夜的晚风是热的，久久也吹不散百灵鸟烦闷的思绪。 忽然，她听见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 V？百灵鸟眸子下意识亮了一瞬，又立马熄灭，她回头，看见汉森的身影。 “怎么了宋小姐，看见我很失望？”汉森同样靠在栏杆边，吐出一口酒气，脸色泛着红，他喝醉了。和V一起喝醉的。 V一定也喝了不少吧？之前明明答应她不喝酒……哈，自己想那么多干嘛，她喝不喝酒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说些漂亮话哄她开心而已，怎么把自己哄进去了。 百灵鸟自嘲笑着点头：“是啊，我更想要看见瓦莱丽一些。” “瓦莱丽这种性格的小姑娘，真是十分惹人喜欢，连我都觉得心动。难怪你第一次和她见面，就来那么一出英雄救美，这可不是你的性子。”汉森意有所指，“你说呢，宋小姐？” “别说笑了，汉森，”百灵鸟望着夜空，轻轻呼气，“我这种人，哪儿有动心的资格。” 第12章 第12章 两天后。 一切准备就绪。 V抵达“小北斗”项目所在的地址，存放武器、接受安检，一路进入基地深处。 “嘿，瓦莱丽！别紧张！”一个负责安保的幽冥犬士兵朝V招招手，他稍稍放下头盔下的覆面，露出一点五官，“是我，那天我们在宝石青外面见过！你别紧张，汉森上校对待朋友很不错的！” 年轻士兵脸上漾着阳光的笑。 V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前天晚上在宝石青安检的时候，这个人好像也对她说了不要紧张一类的话。唔……是他吗？ V实在记不清那人的脸。 对她来说，除了百灵鸟，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不过都是游戏里的NPC，一团数据而已，没有什么可在意的。说不定待会儿她带着百灵鸟杀出来的时候，这人就得死在她手下呢—— V和百灵鸟已经商量好了详细计划，她们通过矩阵访问码，夺取矩阵里的数据，一旦成功，百灵鸟立马动用黑墙的能力，黑掉整个研究基地，V趁机带着她逃出去。 说是逃出去，一路上肯定免不了杀杀杀。 “瓦莱丽，总之，祝你交易顺利！”年轻幽冥犬士兵牙齿很白，笑起来亮晶晶的。 “……谢谢。”V避开他的目光。 汉森已经等在基地里了，封闭的实验室被他分割成两层，一层放着从地堡里挖出来的矩阵机械结构，另一层被他做成lft式的观景房，全景落地窗，正好能看清矩阵。 百灵鸟在机械结构边认真捣鼓着，汉森则大咧咧躺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喝着小酒，脸色微醺。 ……还挺享受。 看见V来了，他慢悠悠起身，晃晃酒杯：“瓦莱丽小姐，下午好。”他指指桌上，立刻有人倒上一杯酒。 “汉森上校，我今天不想喝酒。”V摇摇头，“拘谨”地坐到沙发边缘。 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冷淡啊……汉森又和V寒暄几句，依旧是那样——着小姑娘看着软软糯糯，真要从她嘴里套话，一句都别想套出来。她这态度，偏偏又勾人得紧。 不急，不急，等到这单生意结束，有的是时间去了解，汉森浮想联翩。他喝下最后一口酒：“好了，开始吧。” “嗯。”V点头，缓步走进地下那层，百灵鸟依旧站在矩阵边忙碌，看见她来了，只简单地点了点头。看似专注，她的投影却已经出现在V的前方，激动地和V说： “V，只要破解矩阵，拿到里面的数据，我们就开始行动！” “这之后……我们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被别人控制，不用担心病痛……啊，真好。”百灵鸟投影的表情雀跃。 两天过去，宝石青那晚她们之间的诡谲情绪早已消融得一干二净。 V没有回应百灵鸟的话，因为汉森，他竟然也从楼梯里跟着下来了。 游戏里的汉森明明一直在二楼观望，是因为游戏里是奥萝尔和艾默里克两个人的原因吗？汉森留一个人在上面当人质。 现在只有V一个人，他干脆亲自下来监工。 V倒是没有紧张，不如说正合她意呢。这么近的距离，待会儿顺手就能把汉森给解决，免得待会儿一片混乱的时候她还得跑上楼杀人。 V低下头，看似专注地看向仪器表盘。 这一回，没有李德，没有亚历克斯，只有她。 这一回，她不会再背叛百灵鸟，没有人会背叛百灵鸟。 百灵鸟的投影丝毫没把汉森当回事，继续在V耳边叨叨：“待会儿拿到数据后，给我十秒时间，我去黑掉基地的电路，汉森就交给你了。” “嗯。”V不着痕迹地点头，在汉森的注视下，输入矩阵访问码。 噼里啪啦，一串又一串的加密代码被输入进程序里，电子屏幕上白色的字母像光斑一样快速闪烁，机器时不时发出“嘀、嘀”的响声。 “嘀——” 好了。 V的手速放慢，却并没有停下来，缓缓敲着最后几个字母，给百灵鸟争取时间。 “还没结束吗？”汉森看不懂代码，但刚才机器发出的那声长音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儿。V输入最后一个字母，抬头，朝汉森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不要打扰到百灵鸟。”她轻声说。 话音落下。 整个基地的灯光突然熄灭，巨大的电路轰鸣声响彻地底。黑暗中，V的目光变得犀利，再不复之前那副无辜可怜的模样。 “咔嚓。” 螳螂刀穿透汉森的喉咙，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在了V的面前。出发前，V特意把自己的手臂做了手术，改装成螳螂刀义体。 电子屏幕上，V输入的最后几个字母，是中文的双拼： hjsfuabi——汉森，傻逼。 “我们走吧。”V将螳螂刀抽出汉森的喉咙，“百灵鸟……你、你没事儿吧？” “咳、咳咳……！”百灵鸟扶着电子屏幕，忽然吐出一口血，“没事儿，黑墙的反噬罢了，哈哈……黑掉这么大个基地，我总不能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我们走吧。” 短短几秒，百灵鸟的眼下已经一片青黑，身形也变得佝偻。 和黑墙连接，大脑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负荷，每根神经都像是被烧灼一般……得有多痛啊？V立马上前扶住她，却被百灵鸟甩开了： “我说了，V，我没关系，你去前面开路好吗？不用在乎我，我会跟上你的。咳、咳咳……” V感觉到外面的幽冥犬士兵已经察觉不对劲儿，已经有人往实验室里开枪了，她急忙道：“好、好，我去开路，你跟紧我。” …… 从无数幽冥犬士兵中杀出一条血路是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毕竟V已经干过这事儿不止一次了。 但今天不同的是，她身后跟着百灵鸟。 V不敢杀得太疯，她怕自己激动之下顾及不到百灵鸟。她也不敢杀得太慢，她怕幽冥犬的子弹会落到百灵鸟身上。她不敢走得太快把百灵鸟落远了，她怕后面也会出现幽冥犬追兵。 V每次回头看百灵鸟，她都迈着踉踉跄跄、虚弱至极的步伐，却一直坚持着往前奔跑，甚至帮V解决掉一批又一批智能炮塔、武装机甲。 V忽然感觉，百灵鸟就像是一株生长在戈壁的野草，看起来风一吹就会断，可不管过去多久，她依旧长在那里，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不，不是野草。 本来就是向往自由的鸟儿啊…… 百灵鸟，过了今天，就离你想要的自由不远了。V重重呼口气，一手螳螂刀，一手举着智能冲锋枪“应龙”，在斯安威斯坦的辅助下，身形化作一道残影。 …… …… …… “这次……可算是把幽冥犬从内到外杀了个透。”到最后，终于摆脱追兵，逃进无人知晓的废弃下水通道时，连V都累得直喘气，“百灵鸟，呼……很快了，再走几步，我们就到外面了。” 百灵鸟没有跟上她的步伐，虚弱停在原地，单手撑着墙壁喘气。 V向她伸出手：“百灵鸟。” “没事……我自己能、能走……”百灵鸟艰难往前走两步，“呼……？” V忽然拉住她的手臂，蹲下身子，将她往背上拉。 “宋昭美，别逞强了，我背你。”V的动作强硬，语气却异常温柔。感觉到百灵鸟在自己背上搭稳了，她立马快步向前奔跑，在下水道里踩出“哒哒”的沉眠脚步声。 “我……”百灵鸟艰难出声。 “什么？”V轻笑，“别是觉得不好意思吧？觉得亏欠我，不乐意让我背？拜托，宋姐姐，我着一路保护你已经累得够呛，不差这么一会儿。” 等了会儿，百灵鸟再次出声：“我……重吗？” 她的脑袋就搁在V的肩膀上，可是她说话时那么轻，V差点要听不到。 V鼻子一酸。 “说什么呢，你才不重，轻得跟羽毛似的。”V特意加快了速度，验证给百灵鸟看，“真的！” 百灵鸟怎么可能不重。 血肉之躯被替换了一大半，只剩下钢筋铁骨，怎么可能不重。 V鼻尖越来越酸。 好在，她的话把百灵鸟逗笑了，她听见百灵鸟匐在她肩头，很轻很轻地笑。V的眼眶一下子湿润，忽然她看见甬道尽头有光渗进来： “百灵鸟！我们要到了！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身后却没了回应。 “百灵鸟——！”V倏地停下奔跑的脚步，没风了，她感觉到百灵鸟的呼吸沉沉洒在她脖颈边。 百灵鸟睡着了。 V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下水道尽头，“哐”一声踢开铁栅栏，黄昏的暖光洒在她们身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暖色荒野，下水道里映出长长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第13章 阳光很暖。 V背着百灵鸟，轻巧跳下三米高的下水道出口，双脚踩在软绵绵的荒草上。不远出躺着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百灵鸟安排的出租车已经在人群边等着了。 按照原先的安排，百灵鸟会坐车离开，和V分头行动，免得两人都被幽冥犬找到。 可是…… V转头看了眼昏睡的百灵鸟，她现在这状态，让她一个人坐出租车离开？V哪儿放心得下啊。 “让我陪着你，好吗？”V等了几秒，眉眼弯起，“不说话我就当同意啦。” “啧，V，你对这小丫头可真是……够喜欢的。”一直没吭声的强尼突然呛一句。 V没理会他，小心翼翼把百灵鸟放进车厢后排，自己也坐进去。百灵鸟的脑袋很自然地靠在她肩膀上，发丝蹭得V脖颈有点痒。 不知道是不是闻习惯了的原因，她们身上的血腥味逐渐散去，V又一次闻到百灵鸟身上那丝淡淡的柑橘味。 是她很喜欢的气味。 自动行驶的出租车点火，加速，在黄昏下驶入荒野。V揽着百灵鸟的肩膀，望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城市景观：“真好啊……” “好个屁！”强尼嗤笑。 “你不觉得这一幕就像是……我和她，就像是一对，嗯，被追杀得亡命逃亡的小情侣吗？”V一点儿没有理会强尼的挑衅，目光始终柔和地看着窗外，“这种感觉真好。” “V，不是我说——你对人家这么用心，她知道吗？”强尼忍不住扶额，再看看V那毫不在意的表情，他长长叹口气，“行行行，你觉得好就好，就当是提前庆祝我们有救了——虽然我总觉得矩阵这事儿有问题，这姑娘准有事儿瞒着我们，只有你在这儿掏心掏肺。” “嗯哼。”V懒散哼一声。 “靠，真没救了。”强尼做了个自杀的手势，投影消失。 …… 两个小时后。 漆黑的荒野里出现一片灯光聚集，远看着，橙色灯光像火把一样跳跃。这是荒野里的一处流浪者部族。轿车停在部族外，几个扛着枪的人影已经等在那儿。 V抱着百灵鸟下车，警惕地盯着前面这群人。 情况一有不对，她就动手。 “你们来了。”带头的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妇，她穿着厚实的军甲，一手拎着把爆炸狙击枪，皮肤是小麦色的，露在空气中的部位遍布伤疤。 她目光冷冷扫过V和昏睡的百灵鸟，手指将狙握得很紧，随时可能扣下扳机似的。 “嗯，我们来了，从城南来的。”V说出暗语。 老妇人目光柔和下来，她放下枪，转身带路，挥挥手：“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她旁边那几个年轻人依旧死死盯着V，没有放下戒备。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哒哒哒跑到V身旁：“你、你别紧张，以前有人假装成客人，杀了我们部族一大半的人，所以我们才这么警惕。” “姐姐你放心，只要你不是坏人，在这里就很安全！相信我们的信誉，在夜之城外，也就我们部族靠这一行赚钱啦。”女孩眉眼弯弯，和老妇人一样，她也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脸上还有几颗可爱的雀斑。 比起别的部族，她们部族人太少，规模不够大，干不了打打杀杀的大生意，干脆就以接济夜之城里逃亡之人为生。 说是接济，当然是要收高额费用的。 “嗯。”V点点头，跟上老妇人的步伐，防备地护着怀中百灵鸟。 女孩目光关切：“她伤得严重吗？我们这儿有义体医生，要不要给她看看？” 不等V回答，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大咧咧地笑：“别看我们部落里没几个人，珍妮大夫的医术可好了！不比夜之城里那些高收费的医生差。以前我们的顾客病了瘸了，都是找她看的。” 面对这么热情的笑容，V晃神一下，忽然就想起了今天在实验基地里遇到的那个年轻幽冥犬士兵。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是死了吧？在混战中被她杀死了。 V摇摇头。 “不用，她这是内伤。” “内伤？系统出了问题？这的确挺难搞。”男人抠抠脑袋，“不过你别慌，你们是交了钱的，我们肯定保护好人！住这里的几天里，有什么问题找我们就是了。” “随时为你们服务！”女孩补充道。 V含糊地“唔”了一声。 这时她已经走到营地深处，整个营地就十来个帐篷，再加三个拖车车厢，规模的确不大。营地中央搁出一个小广场，这会儿正有人在那儿烤火弹吉他，看见她们路过，还朝她们打招呼： “玩得开心，陌生人！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是！” V沉默往前。 她怀中，昏睡的百灵鸟嘤咛一声，一路上时不时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似乎一下子进入更深沉的睡眠。 是周围轻快的氛围，让她想起了年少时在华盛顿的那些日子吗？V目光一点点柔软。 没走几步，老妇人停下脚步：“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放心，表面看着简陋，该有的里面什么都有。” “有什么问题记得叫我们哦。”女孩再次补充。 “……谢谢。”V抱着百灵鸟走进帐篷里。 帐篷后面是往内倾斜的崖壁，三面防风隔音布料围成一个小房间，左右各十米处都有一个警戒帐篷，位置的确非常安全。 而帐篷里面，行军床、桌椅、衣柜、武器架、供电和暖气，该有的都有，唯一让V感到困扰的是——行军床是单人大小的。 0.9m的尺寸，硬是要挤的话也够两个人睡，就是……就是有点……V眨巴眼，脸色微红，她实在没有过和人一起睡一张床的经历，刚何况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 这也太羞耻了！ 而且百灵鸟……她、她也会不习惯的吧！ ……还是找部落的人再要一张床好了。 V想着，把百灵鸟扶到铺着柔软垫子的小床上，伸手去拉被子，即将给百灵鸟盖上被子时，她又犹豫了。她们身上还脏兮兮的，沾满了血，就这样直接睡觉会不会不太好？ 要、要擦一擦吗？ V感觉到自己脸颊烧得厉害，她低头，看见百灵鸟身躯松懈地蜷在垫子上，一点儿防备的意思都没有。她是侧着睡的，似乎是因为背后的机械结构让她无法舒适地平躺。 白天看还不觉得，这会儿V才突然发觉，那些机械电路，将百灵鸟瘦削的身躯衬出了几分高大的错觉。 如果没有那些机械……百灵鸟现在看起来一定、一定很瘦弱，甚至娇小吧。 V缓缓蹲在床边，脑袋趴在床铺边缘，目光沉重。 忽然，帐篷的门铃被摁响——虽然是帐篷，但居然安装了门铃。 “什么事？”V猛地起身。 “一些生活用品，你们应该会需要。”是老妇人的声音。 V打开帐篷门，老妇人端着一盆棕色的药水走进来，水盆里冒着热气，她解释道：“入了药的热水，擦在身上，可以促进机械义体内循环。小姑娘，给她擦洗擦洗吧，会好一些。” 她放下药盆，熟稔地打开衣柜底层：“这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包。待会儿擦洗完了，你再叫我来收拾。小姑娘，你别紧张，你们是在夜之城里惹麻烦了吧，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出来避风头？放心，我们有经验。” 老妇人离开帐篷，V沉默盯着那盆热水： “……” 既然都、都送上门来了，那擦擦身体什么的，也是应该的吧？而且睡觉什么的，本来就、就该换睡衣吧？V刚才注意到了，衣柜里挂着两套崭新的睡衣。 V搓一搓烫呼呼的脸颊，鼓足勇气，缩到床边坐下。 “百灵鸟……宋、宋昭美，我帮你换一下衣服，擦一下身体，好不好？”V低声问，“不回答的话，我就、就当你答应了哦？” 好巧不巧，睡梦中的百灵鸟忽然翻个身，背对着V，迷糊地“嗯”一声。 呼……V在床边蹲下，无比小心地伸手，探向百灵鸟身前，黑客服的拉链处。 往下，哗啦。 V的指尖轻轻发抖，她感觉到，自己的指节不小心划过百灵鸟的肌肤。 她闭上眼，迅速扒下血迹斑驳的衣服，将柔软的毛绒被毯盖在百灵鸟身上，百灵鸟似乎觉得冷，本能地蜷紧了一些，身体蜷在被窝里，肩头的金属骨骼露在外面。 “百灵鸟……”V叹口气，用帕子敷上药水，轻轻替她擦拭。 帕子抚过金属骨骼时，触感是坚硬的，抚过血肉肌肤时，是柔软的。对比鲜明。这时V已经不再紧张，她只觉得心疼。 擦完身体，一直到套好睡衣，百灵鸟都没有醒，她太累了。 V给自己草草清洗了一下，换好衣服，摁铃叫来了刚才那位老妇人，把水盆还给她，顺便再找她要一张行军床。 “擦了药浴舒服很多吧？我们部落那些小孩子说得可没错，珍妮大夫医术可不一般。”老妇态度一次比一次和善。 “谢谢您。”V轻声说，“对了阿姨，我还要……” 话还没说完。 她的衣摆忽然被百灵鸟抓住。 “冷……”她听见，百灵鸟低声呢喃。 V的身体倏地僵住。 “嗯？要什么？”老妇人迷惑出声。 V摇摇头，慌乱摆手：“没、没什么事儿，阿姨您、您忙去吧，今晚不用再管我们了。” 第14章 “V。” “V……” 睁眼，眼前一片黑暗。 V是被遥远的呼喊声吵醒的，是百灵鸟的声音，虚弱沙哑，仿佛随时可能消失。 “百灵鸟？”V猛地站起身，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甬道里，只有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点，她撑着墙壁，踉跄快步走向光点那里。 甬道被她的步伐撞出“咚咚”的声响。 “百灵鸟？你在哪儿……？没事，没事，我马上就到！你等等……！”V的声音也变得急促、沙哑。 她不知道沿着甬道走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终于抵达甬道尽头，在微弱的红色光斑下，她看见百灵鸟。 “V……” 百灵鸟半跪在那里，背后义体的电路与甬道四周的电线相连，几乎是被一条条电线挂在那里。红光照在她脸上，是一片死寂。 她虚弱得几乎抬不起头。 “V……杀了我吧。” “求你……让我结束。” “不要……把我……交给李德……求你……” “杀了我。” V听见她微弱的声音。 “不……！” V还没来得及出声。 她忽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百灵鸟渐变色的发丝，近在眼前，混合着昨晚的药味。V恍惚地眨眨眼，心跳一点点变缓。 是梦啊…… 真是太好了。 这时天刚蒙蒙亮，百灵鸟还没有醒，V揉揉眼睛，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钻出去，没有打扰到她。 V离开帐篷，拿冷水洗了把脸，才彻底摆脱梦境带来的头痛感。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帐篷里其实很暖和，整个被窝都是暖呼呼的，但百灵鸟的躯体接近冰凉，V从清醒到迷迷糊糊睡着，都没能将她捂暖。 一直到今天清晨，百灵鸟的机械义体才染上温度。 而且就算是睡着后……V下巴搁在百灵鸟肩膀上，说实话，坚硬的金属义体枕久了之后还真有点磕人。痛倒不至于，毕竟V的脸部也做过改造，但还是很不习惯。 “这位姐姐，你醒了吗？”不远处，昨晚那个小姑娘朝V招招手，轻快地笑，“我们准备了早餐，你要现在吃吗？就在那边的帐篷。” “好啊。”V没有拒绝。 小姑娘蹦跶到面前，和她一块儿走：“昨晚那位姐姐怎么样了？她伤得好像很严重……真的不要看一看吗？系统检查……我们珍妮大夫也可以的！” 小姑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 说实话，对V来说有点吵，但是面对一个笑容面满的可爱小姑娘，她的确提不起反感的念头。唔，不止是这个小姑娘，应该说，整个营地的成员都很吵。 餐厅帐篷里，大家叽里呱啦聊着天，包括但不限于营地里的各种八卦，风月往事，家长里短，还有夜之城里的各种小道消息。 时不时还有人来招呼一下V，关心百灵鸟的身体状态。 现实生活里，V作为一个死宅，已经很久没有在这种热闹而又满是生活气息的地方待过了，但她不得不承认……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氛围。 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人群中吃饭，听着周围人友好热切的谈话声。比起一个人缩在小房间里，拿着手柄对着电脑一待就是一天，有种“活着”的感觉。 如果不是一个人，就更好了。 想着百灵鸟，V三两下吃完卷饼，等不及回到帐篷里。餐厅那边还在熬粥，说是待会儿给百灵鸟送过去。 V回到帐篷里时，百灵鸟已经醒了，她侧躺在床上，面对帐篷入口的方向睁着眼发呆。睡了十来个小时，她似乎还有点没睡醒，眼瞳被朦胧的水雾覆盖。 “醒了？”V轻轻走到床边，蹲在她身前，双手支撑着下巴，柔和看着她。 “嗯……”百灵鸟迷糊地眨眨眼，手指从被窝里伸出来，半梦半醒般去捉V的手腕，V把手递给她，两边手指扣在一起，轻轻牵住，百灵鸟忽然回过神来，“……V？”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好了分头行动，过几天再在轨道航空那里汇合吗？” 按照原本的约定，她们本来应该在狗镇外的下水道出口分开，直到几天后航空公司安排好上月球的航班——据百灵鸟说，月球上有家黑诊所，能够利用神经矩阵里的数据，治好她们的病。 “唔……”V眨眨眼，先是心虚一下，立马理直气壮，“你当时睡着了，我不放心你，所以就陪着你一起来了这二嘛。事实证明，这里其实挺安全也挺不错的，营地里的大家都很好。” V顾左言他。 “你……”百灵鸟艰难撑起身子，V立刻起身扶住她，手掌稳当地撑在她背后，百灵鸟埋怨的语气一下子说不出口了，反而显得嗔怪，“被汉森的人找到了怎么办？” “他们不会找到我们的。”V认真说，“汉森死了，幽冥犬群龙无首，他们内乱还来不及。再说了，就算被找到，我也会……” “把他们杀光？”百灵鸟轻笑。 “不，”V眸光无比认真，“就算被他们找到，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你。” 她握着百灵鸟的手，指尖一点点掠过百灵鸟手指骨骼的金属纹路，像是用自己的指腹，一点点摸清她手上的一切细节。 百灵鸟的嘴唇张了张，许久，她才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V……” 想继续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血液里有种很柔软很柔软的感觉，沿着血管蔓延。鼻尖有点酸，心跳没有加快，可是“咚咚”的跳动声却异常明显。 她…… 她不知道。 “粥熬好了，姑娘们，现在要喝吗？”好巧不巧，对讲门铃里传来老妇人的声音，打断百灵鸟的思绪。V目光灼灼地问：“你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他们这里的手艺可好了，我已经尝过了。” 百灵鸟点点头。 很快，老妇人端着一碗热粥和几碟小菜进来，她将食物放到桌子上，目光和蔼地扫过百灵鸟和V：“你们这对小情侣，从夜之城一路逃过来，很不容易吧？” V和百灵鸟的手还牵在一起。 小情侣……？ V的身体紧张得僵住，无比心虚地眨巴眼，她感觉到，百灵鸟的手指同样僵了一瞬。V一下子心慌，她以为百灵鸟会将手从她的手里撤出去，会否认老妇人的话。 V一点也不敢动，手指僵硬地停在那儿，等待百灵鸟的反应。 然后，她感觉到…… 百灵鸟的手指松了一下。 似乎想要放开她。 下一秒，却抓得更紧了。手指与手指，紧紧相扣。V紧张到呼吸都快要停滞，她的手心几乎在冒汗，手指却本能地与百灵鸟相扣。 老妇人没注意到她们之间的氛围，叨叨着问：“你们之后有打算了吗？准备去哪儿？听说北境那边挺不错的。” “我们准备回夜之城。”V无声呼口气，朝老妇人露出个笑颜。 “回夜之城？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被追杀着呢，回去干什么？如果有东西忘在那里了，以后再去拿也不迟。”老妇人语气关切。 见V没有回答，老妇人也不再多问，指指桌上的粥：“趁热喝吧，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们。” “谢谢阿姨。”V点点头。 等老妇人走了，V的目光不自觉挪到她和百灵鸟紧紧相扣的手指上，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她忽然感觉脸烧得厉害，从指尖到手臂，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蔓延着往上爬。 她和百灵鸟牵手了。 几乎就是十指相扣。 百灵鸟没有否定老妇人的话。 那是不是……是不是说明…… 啊！光是想想，脑袋里就开心得放烟花。 “V，我感觉……”百灵鸟没有提起刚才那个模糊的称谓，她看着V，目光微软，“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V上下看看自己，迷惑道，“哪儿不一样？我怎么没觉得？” 百灵鸟想了想：“你好像……比以前更礼貌了。” “我一直是个懂礼貌的小孩。” 现实里V就是这么个人，一个懂礼貌，但沉默寡言、没有朋友，不被人喜欢的死宅。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无趣的死宅。 “是吗？小孩？”百灵鸟笑了，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这时的笑意藏着几分宠溺与宽容。 “啊，我是说，我是个懂礼貌的人，嗯，人。”V的脸更红了，慌乱间，她的目光乱瞟，最后看到桌上的热粥，“饿吗？百灵鸟，我、我喂你喝粥吧。” 扣在一起的手指松开。 V捧着粥碗，眼睛明亮地蹲在百灵鸟面前。她舀一勺粥，小心地吹一下，才缓缓送到百灵鸟唇边。 百灵鸟没动。 等了两秒，V：“啊——” 百灵鸟还是没动。 V正要再次出声，她往上看，看见百灵鸟白皙的脸颊竟然微微发红。 V小声地哄：“啊——？” 这回百灵鸟动了。 她迅速坐起身，没一点儿虚弱的样子，金属手指精准稳当地从V手里接过粥碗和勺子，没有一滴粥漏出来：“我自己来就行。” 第15章 吃完饭，百灵鸟并没有精神多少，虚弱地靠在床边休息，没一会儿眼睛再次闭上，似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V在旁边坐着，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发呆。 想要和她聊聊天，又怕打扰到她，不敢离开帐篷太久，怕百灵鸟醒来看不见自己会着急。也没心情浏览社交网站，不知道为什么，V消磨时间的时候觉得社交网站可好玩了，短视频、论坛八卦一刷就是一下午，可每次真需要消磨时间的时候，她又觉得这玩意无聊极了。 V神游天外，她在游戏里没玩过救百灵鸟的剧情，但是听说百灵鸟上月球后，会给她留一件不朽义体作为礼物，但除了礼物，什么都没有了，百灵鸟不会再来见她。 也不知道按照现在的发展，百灵鸟会不会给她留礼物。也不知道她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真的只有几个月就会死去吗？ 就那样死去，死之前还不能喝百灵鸟见面，再也见不了……那也太让人难过了。 V脸色变得低沉，她用力揉揉眉心。 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想吧！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当下，什么都别想，说好了要送百灵鸟上月球！除了这一点什么都别想吧！ 当然，在这期间，如果能有一点点甜头尝，V是不会拒绝的。 唔……不如说，她会努力给自己争取甜头的！ “V……”靠在床边的百灵鸟睁眼，瞳孔缓缓恢复焦距，她虚弱理了理微乱的发丝，“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又睡着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想睡多久都可以，昨天一定很累吧？”V诚恳道。 “嗯。”百灵鸟点点头，声音很轻，“V，我应该睡不着了，你和我聊聊天好吗？” “好啊，你想聊什么？” 百灵鸟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那……”V想了想，小心地问，“能聊聊你吗？” “我？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V脸上心疼的情绪快溢出来，“和黑墙连接后，那种超负荷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样的……？唔，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觉得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些……心理上可能会。” “呵——” 百灵鸟轻笑，她看着V，目光柔和得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少女一样。 百灵鸟没有立刻回答V的问题，她说：“V，我没有感觉错，你真的不一样了。不止是更礼貌，你比以前更……” 她话音停住。 “更什么？”V反而慌了，她怕百灵鸟会不喜欢自己的另一面。疯子以外的另一面，现实里更懦弱、胆怯、不产言辞的那一面。 百灵鸟脸上的笑容却更盛，她忽然伸手，金属指节轻柔地靠近V，一点点落到V的面颊上，轻轻抚摸，在V的下巴上挠了一下： “更可爱了，小孩。” “啊——！”V差点抑制不住弹开，一时间脸烫得快烧起来，“宋、宋昭美，不带这么调戏人的！” 百灵鸟眉眼弯起一个弧度，无声地笑，她这时才回答V的那个问题： “借用黑墙的力量……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放电，不停碰撞，撞出恐怖的电流。痛……除了痛，你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连痛都感觉不到，只以为自己死了。” “可是很可惜，你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但你……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混沌，就像是宿醉，不，比宿醉还糟糕几百倍，你连你自己是谁，可能都记不住了。” “你活了下来，可是你清晰地知道，你随时可能会死去。要么死去，要么作为没有神智的工具活着，没有选择。而你不知道这一天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这种感觉……我很害怕，V，我很怕。” “还好，还好……是最后几天了。”V呼吸很沉，听着百灵鸟的描述，她感觉自己心头被压了一个沉沉的巨石，“再过几天，等我们上了月球，你就自由了。百灵鸟，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不……”百灵鸟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然后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依然害怕。 但她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没有勇气按原计划执行下去了，她心底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个恐怖的声音，那个声音让她，不要再骗V了。 把一切都告诉V吧。 该活下去的是V。 而不是她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可是她…… 她…… 她依然做不到。 已经做了那么多，唯一的一次机会，只差最后几天了，她……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 “V，聊聊你自己呢？”百灵鸟语气柔和，自然地转变话题，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 “唔……？我？就是你知道的那样吧，一个可能不那么普通的夜之城雇佣兵。” “不那么普通？你可真是谦虚。那么成为雇佣兵之前呢？V，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那就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讲吧，那时我还没有来到夜之城，和许多小孩一样，在一所普普通通的学校里读书，成绩也普普通通……没有爱我的父母，我的原生家庭非常糟糕，我这辈子都在拼命逃离他们……” V不知道属于“V”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她自己的过去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传统的东亚原生家庭，在学校里遇到的各种各样不公平的事情——出社会后当然更不公平了。这些话，她本来一点也不想说，这时却鬼使神差地一股脑说出口。 百灵鸟安静地听。 …… 断断续续地，聊一会儿，百灵鸟睡一会儿，很快到了傍晚。 晚饭的时候，百灵鸟身体恢复一点活力，她们一起去营地餐厅，一起听周围闹腾腾的说话声。 “姐姐们，”几个年轻人冒头，一屁股坐到她们身旁的位置，“你们在帐篷里呆一天了，不觉得无聊吗？和夜之城相比，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反正我是觉得无聊死了。” “这家伙就想去夜之城里闯出个名头！谁劝都不听。”旁边的人哈哈笑道。 “啧，”少女白他一眼，“虽然你们都说夜之城不是好地方，可我就是觉得那里很好玩啊，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比我们营地好玩多了。” “好玩？在夜之城这种**地方，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籍籍无名一直到死，要么出名，然后被焚烧殆尽！哈哈，就像那些传奇们一样。” 叽里呱啦地聊一阵，小姑娘目光滴溜溜转回V二人身上：“姐姐们，待会儿我带你们去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 …… 少女口中的“好地方”就在营地范围内，V和百灵鸟住宿的那顶帐篷紧挨着的崖壁上。二十来米高的悬崖顶端，坐在那里，仿佛能俯瞰整个旷野。 一簇簇连绵的沙漠绿植，偶尔能看见一只苍鹰飞过辽远天际，这是在夜之城里永远看不到的景象，夜之城里压根没有蟑螂和老鼠以外的动物。 这时正是傍晚，落日余晖洒满整个旷野。 从高处往远看，仿佛能看见世界的另一面，那是黑沉沉的夜晚。风从远处吹来，仿佛席卷着整个世界，呼啸声诡异地让人平静。 “呼啊——” 那几个年轻人激动地在悬崖上蹦跳，呼喊声在旷野上扩散开。 V和百灵鸟没有凑热闹，V找了个无人的尽头，和百灵鸟在那里坐下，正好面对落日的方向。迎面而来的风将身后的呼喊声吹得越来越远，在眼前是夕阳覆盖的辽阔原野。 V的手指从下面托起百灵鸟的手掌，指尖摸索着穿过指缝，轻轻扣住。 她低头看她们十指相扣的手，被夕阳洒上一层暖红的颜色：“宋昭美，坐在这里，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时间好像停留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们。” “是……” 百灵鸟轻轻吐出一个音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V不知道她后面想说的话是什么—— 是反问句“是吗”。 还是陈述句“是这样的”。 V抬眸，认真看向百灵鸟的眼眸，想从她眼里寻找到答案。夕阳下，百灵鸟眸中的倒影都是暖的。想必在百灵鸟的视野里，V的眼眸也是一样的。 “V，其实……” V看见百灵鸟眸光微晃。 有什么情绪从她眼底一闪而过，V还没捕捉到，就消失了，被温柔的暧昧取代。V看见百灵鸟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如蝶翼一般，仿佛一个微弱的信号。 V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她缓缓靠近百灵鸟的脸，闭上眼，只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近，最后缠绕在一起。 V感觉自己快被温柔吞没。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夕阳抚过的暖意。 …… V没有捕捉到的，百灵鸟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挣扎。 刚才，百灵鸟差点就把一切告诉V了—— 矩阵只能用一次，她一直在骗她。 但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百灵鸟承认承认，自己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贪心。 不止一点点。 好希望…… 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这一刻的温柔触感是真实的。 第16章 在悬崖尽头的那个吻代表着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不算。 之后的日子，还是就那么平静地过去。 在流浪者营地里，没有想象中的追兵，没有夜之城里的各种高科技，走几步就是一望无际的旷野。 白天在营地周围逛逛，傍晚看夕阳，晚上听营地里的吉他手在火堆边弹琴，其他人叽里呱啦地低声聊着天，日子过得甚至比V在现实中还要平静。 不同的是，现实里的V一直是一个人，蜷缩在阴暗的小房间里，捧着手柄盯着电脑屏幕，一天就那么过去。 而这里有百灵鸟，有营地里那些友好的…… NPC？ 不，不是NPC。 V承认，她对现实世界并没有多少留恋，所以穿越就穿越了呗，她一开始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至于在穿越后遇到的那些人，到她来说，都只是一团数据而已。 杀了就杀了，没有一点愧疚感。 不说其他人了，就算对百灵鸟……V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喜欢她，说爱她爱得要命，一心给她自由。但是她做的许多事情，分明是抱着玩笑的态度。V压根没有认真。 穿越也有一段时间了。 V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然不再觉得这里只是一个游戏。身边的一切逐渐变得真实……她在参加聚会时会紧张，在面对他人的好意时会感到愧疚，会喜欢流浪者营地里温馨的氛围。 以及，在百灵鸟面前不再那么随心所欲。 …… 晃眼到了最后一天。 一辆无人驾驶的技术汽车悄悄停在营地外，百灵鸟靠近后，车门缓缓打开，里面运载着各种电子仪器。百灵鸟上车检查一圈： “我收到消息，去月球的航班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今晚。” V点点头，一想到要离开营地里平静的生活，她就有点不舍。不，不只是舍不得营地，今晚过后，她就要和百灵鸟分别了吧……？ 百灵鸟会走向自由。 而V……迎接她的，大概只是死亡……吧？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V……”百灵鸟的语气很小心，她几乎掩不住心虚了，“安排航线的人告诉我，今晚的航空火箭里，只有一个位置。我先去月球，一切就绪后，再联系你，可以吗？” V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心虚，反应异常平静，就这么开始规划今晚的行动：“嗯，那么今晚我先从检票口进入航空站点，再潜入他们的仓库，想办法从那里将你引进来……” 游戏里，迈尔斯和李德会在航站楼里围堵百灵鸟，军用科技和轨道航空还因此大战一场，为下一次公司战争埋下大雷。 而这回李德死了，V压根没有救迈尔斯离开狗镇，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今晚会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发展。 只能希望一切顺利。 计划完毕。 现在是中午，烈日将荒野烤得冒烟，V的心绪异常平静。 今晚，去月球。 …… 天色渐黯。 从旷野一路驱车回到夜之城，一路上呼啸的风声被城里嘈杂的广告声代替，摩天大楼和霓虹灯光遍地都是。V困倦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回到这座城里，她就下意识地想睡觉—— 在现实里，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打开游戏，在夜之城里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挂机，把这座城市里的各种声音当做白噪音。 百灵鸟半靠在V的肩膀边，依旧在闭目休息。 几天过去，她的状态甚至更差了些，眼眶下不知何时长出一片青黑。还好今晚就结束了——对V来说，这是唯一开心的事情了，今晚过后，百灵鸟就不用再遭受这样的折磨了。 “宋昭美，我们就要到了。” 汽车驶入跨海大桥。 这条几百米长的大桥尽头，就是轨道航空的基地。这个时间点，桥上很安静，几乎没有车辆驶入，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车载AI发出提示音：“您即将抵达轨道航空航站楼，请选择泊车位。” “去B停车场……”V的声音忽然止住。 正前方，跨海大桥的尽头，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突然冲了出来，拦在航站楼入口处。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是穿着一身利落白色西装，戴着墨镜，身姿挺拔的中年女人。 迈尔斯。 她淡淡看向车里，透过车窗，目光冰冷地与V对视。 第17章 “V，我们又见面了。” 隔着几十米距离，通过歧路司义眼，V看见迈尔斯的口型。她的唇角轻蔑地往上勾起，在笑。 啊……真是的。 V眉头微皱，重重地呼口气，早知道就斩草除根了！她就说，迈尔斯一个人肯定也能逃出狗镇！ “V……迈尔斯！”感觉到V的情绪不对，百灵鸟睁开眼，身体倏地紧绷。 “没事，我带你杀进去。”V已经掏出那把消音狙击枪守望，将抢扛在肩头，对准迈尔斯的方向，“来吧，老女人。” 子弹穿越汽车挡风玻璃，精准命中迈尔斯的脑袋。 然后，穿了过去。 打在她背后的柱子上。 “艹！只是一个投影！老家伙……”V瞳孔放大，把守望扔到一边，端起她最常用的那把应龙智能冲锋枪，想要直接跳出车窗杀过去，又犹豫了。 跨海大桥的入口也被军用科技堵住，她们没有退路了，如果她这个时候冲上去，那百灵鸟会不会有危险？ 百灵鸟虚弱到，连凝重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V，你去吧，去给我开路……拜托了。”百灵鸟察觉到V的担忧，很轻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我能对付那些人，他们……还捉不到我。” V知道，只要百灵鸟再次动用黑墙的能力，那些人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 “会很痛苦吗？”V轻声问。 “会，但是我也没那么脆弱。V，谢谢你的保护，但也请相信我。”狭窄车厢内，百灵鸟手指颤抖着抚过V的脸颊，“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是吗？” “我会很快的。” V低头，闭眼，感觉自己的呼吸、心跳、脉搏一并燃烧，下一秒，斯安威斯坦启动，她的身影出现在轨道航空航站楼入口处。 螳螂刀和应龙同时启动。 …… 这一战，可比之前和幽冥犬的那几战激烈太多。 V甚至怀疑，军用科技是不是有什么复制人项目，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多精锐士兵前赴后继？杀到后面，何止是杀红了眼。 螳螂刀锈了，应龙没有子弹了，就连体力也几乎耗尽，再没力气启动斯安威斯坦。 百灵鸟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V最后回到她身边时，清晰看见她身上流窜的电火花。 “V……”百灵鸟眼眸被红光覆盖，不是杀红了眼，是黑墙数据流的颜色，她的瞳孔被密密麻麻的数据覆盖，虚弱到了极点。 V抹一把唇边的血，快步扶起她：“百灵鸟，我们走。” V想要背起百灵鸟，但她自己也快没了力气。 夜空中传来直升机的声音，又有追兵要来了。 “V，何必呢？”迈尔斯的投影坐在绿化观景台的边缘，她抱着手臂，淡淡看着她们，唇边始终挂着那一抹轻鄙的笑，“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杀了李德，把狗镇搅得一片混乱。你和百灵鸟才认识多久？居然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奇怪。” 听到李德两个字的时候，百灵鸟身体颤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抬眸看向V，却没有力气。V轻声道：“以后再和你解释，如果……” 如果今天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 “死到临头了，还窃窃私语呢。”迈尔斯翘起腿，嗤笑，“V，把百灵鸟交给我，我们两清，不好吗？” “我们两清？迈尔斯，我救过你的命，你和我谈什么两清？是你欠我才对。”V露出一个笑，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 “啧……”迈尔斯拍拍手，“V，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我，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和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为百灵鸟出生入死一样。不过嘛……你既然一开始想杀我，为什么没动手呢？” “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因为你是个疯子，救我也好，杀李德也好，对百灵鸟掏心掏肺也好，都只是一个疯子的随心所欲罢了。” “疯子的确让人害怕，但同时，疯子做事不讲究后果，所以也最好拿捏。”迈尔斯从台阶上跳下，一步步走到V身前，“你看，你现在不就被我拿捏住了吗？” “V，追兵就要到了，你没有时间了，把百灵鸟交给我吧。” 头顶，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哈，哈哈哈哈哈……”V忽然大笑，笑得咳出一口血，“迈尔斯，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哈哈哈哈哈……就算今天你不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让你死在我手里。” 下一秒，她拔出自己的脑机系统接口，与百灵鸟的接口相连。 真是的…… 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她明明可以和百灵鸟一起承担黑墙的负荷。 她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V的视野被一串串血色数据覆盖，她的虹膜变成血色，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蜂鸣似的炸音。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意识。 好像陷入了一片虚无。 但她感觉得到，百灵鸟与她依偎着的温度。 “轰。” 天空中的直升机轰然下坠，砸出一朵漂亮的火花，余火比烟花还绚烂。世界在V眼中变成了慢镜头，她看见追兵缓慢地朝她和百灵鸟跑来，然后在黑墙数据的攻击下，缓慢地死去。 其实不过就一瞬。 V一步步走近航站楼。 航站楼里非常安静，四处都是尸体。游客的尸体，还有轨道航空员工的尸体。 V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刚才，跨海大桥上会那么冷清了，原来是因为，迈尔斯把人都杀了啊。哈，哈哈…… 迈尔斯……她可真狠。 V当然知道，在这方面，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迈尔斯。但这并不妨碍她多了一个想杀迈尔斯的理由。人嘛，都是双标的。 …… 一路到航站楼深处。 踉踉跄跄，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与整个世界失去联系，最后登上通往月球航线的接驳火车时，V几乎快站不住，她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将百灵鸟扶到座位上。 “咳，咳咳……”一低头，就吐出一口乌黑的血。V一把抹掉唇边的血渍，半蹲在火车座椅前，抬眸对百灵鸟笑，“我们就要到了。” 百灵鸟的脸色青黑得吓人，嘴唇已经完全没了血色。 “V……”她的声音几乎这火车运行声淹没。 V的心脏紧了紧。 “我在。”V轻轻牵起她的手。 百灵鸟艰难睁眼，逐渐失焦的瞳孔努力聚焦在V的脸上，这时的她已经虚弱到连表情都做不出来，V却从这简简单单的一瞥里，看到浓烈的…… 痛苦与悔恨。 V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 尽管早已做好准备，V的喉咙还是不可抑制地痉挛，疼得呼吸都快要停滞。她无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安静听百灵鸟继续说。 百灵鸟说，对不起。 百灵鸟说，神经矩阵只能用一次，她用了，V就不能再用，她们俩只能活一个。她骗了V，一直都在骗她。 “V，对不起。”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V的声音很平静。 V蹲在她身前，抬头温柔看着她，就和前一天在流浪者营地中度过的日日夜夜一样。 说是这样说，她的声音却变得沙哑，眼眸不自觉地蓄上泪光。 V一开始就知道，百灵鸟在骗她。 可是那时，她对百灵鸟的喜欢……或许只是，对游戏里纸片人的那种喜欢。骗她又如何？骗了就骗了吧，她不在乎。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V见过百灵鸟最脆弱最无助的那一面，见过百灵鸟最勇敢最坚韧的那一面，见过温柔的她，见过愤怒的她。她们经历过身死，相互依偎，一路走到了这里。 她以为见过她的一切。 她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过最初。 她爱她。 她觉得自己了解她。 她觉得，她也一定爱着她。 可是……她却依然，骗了她。 V怎么能不心痛。 怎么能不难过。 …… 百灵鸟的眼眸闭上，听到V的回答，她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力气再出声。V读懂了她脸上的情绪，V一点点站起身，手指轻轻捧住百灵鸟的面颊。 百灵鸟想问她，为什么？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要配合她演这么一场戏？为什么要陪她走到现在？ 她轻声道：“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以前，V不敢对百灵鸟说喜欢，因为她怕被她当成傻子愚弄。V愿意被当做疯子，做百灵鸟手里的刀，可她不想被当做傻子。 可现在……爱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让人愚钝的魔药，不是吗？ 她就是傻子啊。 百灵鸟也真够傻的……都最后关头了，干嘛还要把事实告诉她，如果她没那么傻，把百灵鸟抛下，换成自己上月球怎么办？都最后了，说些漂亮的假话哄哄她不好吗？就算知道是假话，她也会甘之如饴的啊……！ V看见百灵鸟的唇角无力地往上轻轻勾了勾，又迅速耷拉下去。 因为听到了V说喜欢，所以高兴？又因为骗了V，所以内疚悔恨？V不知道百灵鸟这时在想什么，她起身坐到她身侧，百灵鸟很自然地将脑袋靠在她肩膀边，沉沉睡了过去。 窗外夜色很浓，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 V的情绪渐渐平静。 …… 抵达火箭发射站点时，雨已经停了。 只剩湿哒哒的空气。 V抱着百灵鸟走过最后一段路，将她安置在火箭舱里，系好安全带。V停在面前，最后看了会儿她的脸，最后抿起一丝柔软的笑： “去月球吧，宋昭美。” 自由飞翔吧，我的小鸟。 她附身，在百灵鸟额头留下最后一吻。 第18章 火箭升空的场面很震撼。 V却没有心思欣赏，她盯着火箭消失的方向，在发呆。 “唉……这算个什么事儿？”强尼的投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那姑娘也是够狠的，都到最后了才说出来，这股狠劲儿，啧啧啧，我喜欢。还有你，V，我就说你没那么傻，你居然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骗你！一路和她演到现在，开心了吧？” V没有搭理他，依旧盯着夜幕发呆。 强尼走到她身侧，安静地等了会儿，忽然叹口气：“我说V，要是实在难过的话，你可以哭一会儿的。虽然老子最看不起哭唧唧的傻*，但是V……唉，我就装作看不见好了。” 这回，V终于有了点反应：“哭你大爷的。” “哈哈哈……”强尼做到一旁的椅子上，翘起双腿，“还行，总算有了点活力。百灵鸟这姑娘上了月球，估计就不会再回来了，最后还是只剩我们俩，我说V，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去荒坂塔，然后去华盛顿。” “干嘛？” “炸了荒坂塔，杀了迈尔斯，泄愤。” “哈，牛逼啊V。” …… 【军用科技突然对轨道航空发起袭击，造成大规模平民死亡，对此，轨道航空表示强烈谴责……这是否会是第四次公司战争的导火索……】 【一个自称“V”的恐丨怖丨分丨子毫无预兆地闯入荒坂塔，对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夜之城的传奇亚当重锤也在这一战中身亡……2023年的事故又一次上演，这预示着什么？】 【新漂亮国总统迈尔斯被刺身亡，据知情人士透露，袭击者与炸掉荒坂塔的是同一人……有传言说，轨道航空一案中，也有V的身影……】 【这位叫V的传奇雇佣兵究竟有何目的？我们试图派出记者采访她，但统统被拒绝……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的举动延缓了第四次公司战争的到来……】 一个月过去，夜之城似乎还是以前那个样，一成不变的高楼大厦，闪烁不歇的霓虹灯光，满地的垃圾和喝得烂醉的流浪者。 唯一不同的是，新闻里全是关于V的报道。 她离开的这一个月里……V都做了些什么啊……？百灵鸟揉揉额头，想到V的做事风格，下意识轻笑，但很快她的笑意收敛，眸光变得暗沉、复杂。 V。 百灵鸟加快脚步。 她背部的金属义体已经拆下来，换成了普通的仿真皮肤，骨骼里填入血肉，十几年来，她的身体从未如此轻盈。 百灵鸟循着自己查到的地址，很快找到V的住址。在城郊，一个普普通通的汽车公寓里。大概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V竟然没在城中心住着豪宅开着香槟，而是蜗居在这种地方吧。 汽车旅馆的走廊很暗，地面满是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臭味。 百灵鸟一步一步，走到V的房间门口，她看着眼前这扇破烂的大门，沉默地站了会儿，抬手摁响门铃。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连尖锐门铃都盖不住的心跳声。 “咚、咚、咚。” 门开了。 “谁啊……百灵鸟？你居然回来了。”V懒散靠在门边，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诧异打个哈欠。 “V……？”百灵鸟立刻反应过来，“不对，你是强尼，V在哪儿？” 强尼缓缓抬眸，似笑非笑：“你说呢？” …… 心跳的声音停住了。 …… “哈、哈哈……逗你玩呢，小姑娘，多大个人了怎么突然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别吓我。你要有个三长两短，V不得撕了我。”强尼站直身体，随手撕一张纸，写上一个地址，“V在这里等你，去找她吧。” 地址在，北橡区，骨灰龛，1111号。 …… 百灵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在重重叠叠的骨灰盒中，麻木地沿着导航往前走，终于停在1111号骨灰盒前。 她闭眼，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从缝隙里渗出来，无声滑过脸颊。 她就要伸手触向骨灰龛的边缘。 忽然，她的手被握住了。 很柔软的触感，熟悉的淡淡薄荷香扑面而来，柔软的长发落在她的肩头，她听见那声熟悉无比，带着点软绵绵强调的声音： “宋昭美，你回来了……” 百灵鸟几乎条件反射般握紧那只手，十指相扣。 黑发少女从身后抱着她，明明在笑，声音中却掩不住颤栗。 百灵鸟睁眼，看清了骨灰龛上的字： 【李德】 她恍然转头，与近在咫尺的黑瞳对视。 少女的眼眸被水雾覆盖，看不清眸中的情绪，像是极力地忍住哭，又像是惊喜地在笑，她说：“我说过……我也有事瞒着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和你解释的。” “现在看来，我们有机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