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辣妻,带崽养夫种田忙程雪李晖》 第1章 连升两级 程雪被哭醒了。 看着身旁嗷嗷大哭的婴孩,她挣扎坐起,解开衣襟,抱起孩子,任由吮吸。 一系列熟练的操作,令她傻眼。xbiquge 虽然她是医生,虽然她今年26岁,可却是个连初恋没有过的黄花闺女,哪儿经历过这些! 她记得C城天灾,自己被分到突击二队去重灾区救援。后来发生余震,大块水泥板从高处掉落…… 哦,明白了,她这是被砸穿越了。网文里都这么写。 随着孩子的吮吸,一幕幕有她、但却不是她经历过的画面,疯狂来袭。 工作之余她会看网文、网剧打发时间,可看不代表她想亲身经历。 如今老天不仅让她经历,还让她连升两级,结婚生子,真是哔了狗了。 原主跟她同龄,是李家媳妇。4岁那年昏倒在望河村口,被外出归来的李氏夫妇救下,养在身边,随李老太娘家姓于。 于氏比丈夫李晖大两岁,可以说既是媳妇又是长姐。家里家外一把抓,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能干媳妇。 李晖是家中独子,自幼念书,天赋异禀。十岁下场就考中童生,一鸣惊人。可惜同年双亲染病过世,他守孝暂停科考。 三年孝期结束他就突染恶疾,于氏为救他花钱无数,最后药石无灵只能成亲冲喜,这才堪堪把人留住。 打那之后李晖逢考必病,于氏为他四处奔走寻医。实病、虚病一通看下来,银子花的如流水,但效果一点没有。 直到今年开春,李晖又生病了,夫妻俩终于认命放弃科考,踏实做农民。 二人育有两儿两女,怀里是小儿子四蛋,不满六月。长女大丫今年9岁,粗略算下,原主17岁就生崽,而且每隔三年生一个。 看着怀里不知何时睡着的小东西,程雪把他放在炕上,低头整理衣服。 既来之,安不安不清楚,反正棘手的麻烦一箩筐。 “董三伯,我爹这是咋地了……呜呜……爹你醒醒……呜呜呜……” “铁蛋别忙哭,快帮你三伯开门。” 院子里的对话打断她的思绪,很快董成背李晖进来,后面跟着郭大可还有李家的三个孩子。 这俩人跟李晖夫妻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三岁的二丫见到母亲,“哇——”地一声哭跑过来。 “娘……怕……二丫怕……” 程雪弯腰把孩子抱起,模仿原主状态轻哄: “乖,别怕,娘在呢。” 古人信奉鬼神怪力,如果被发现芯子换了,等待她的就是火刑焚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郭大可安顿好李晖,略微粗喘说: “弟妹放心,晖子没事,就是被砸晕了。郎中给他看过,说睡醒就好。” “砸晕?他不是在林场记数吗?”程雪不解。 随着醒来的时间越久,融合记忆就越深。 李晖放弃科考便主动去后山林场,毛遂自荐。北方念书人不多,一个镇出俩秀才都算好的,所以童生出身的他,很容易就得了记数的活计。 活计不脏也不累,每月工钱二百文,在贫瘠的北方算是高薪。所以说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读书都是最好的出路。可他去不到一个月就被背回来,这叫什么事?! 董成掏出块碎银放炕上,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一遍。 原来,这记数的活计一直都是同村李庆年暂代。今年李晖上山,他只能做回老本行——伐木工,心中自然不爽,所以在每天的报数上故意多报。林场工钱跟数量挂钩,李晖初来乍到看不出来,今天大掌柜查账发现了。 “……弟妹也知道,李庆年他爹是你们李氏族长,大掌柜要给几分薄面。原本大掌柜的意思是把账目更正、私下警告,这事就算拉倒。可晖子不干,气呼呼上山找李庆年理论。 当时正伐木呢,李庆年那瘪犊子故意引晖子过去,然后咱家晖子就被砸了。这二两银子是大掌柜给的,算他的工钱加补偿。林场不适合晖子,等醒了让他换个事做。” 言外之意,记数的活计丢了。伤敌五百,自损一千,李晖是个“人才”! 程雪颇感无奈,苦笑颔首道: “多谢两位大哥送他回来,改天他好了请二位来家吃饭,今儿不留了,山上忙。” 郭大可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强,竖起大拇指赞许: “晖子娶你真是他的福气!我听说平阳县有个姓耿的看外路病不错,得空带他去瞅瞅。万一考上秀才,你们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行,我记下了,忙完这阵就带他去。” 说着把怀里的二丫放在炕上,送二人离开。 关院门时感到力不从心了,心跳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挂掉。 穿越只是让她暂时保命,要想活的长久,必须尽快看病吃药。 屋内,铁蛋带妹妹在外屋点火,大丫在里屋给李晖擦脸。不得不说原主把三个孩子教养得很好。 趁大丫出去倒水,她给李晖检查伤口。除左后脑被砸个包,其他外伤不见。没仪器,只能上手把脉。好在念书时选修了中医,否则她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所以说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脉象无恙,反倒是她得尽快吃药。家里除刚得的那块碎银,已没现银供她看病。于氏这些年把家卖的仅剩三十亩旱地跟十五亩水田,再有就是今年新收的粮食。 粮食不能卖,有粮心不慌。 起身从箱底拿出个匣子,里面是当年于氏昏倒时所戴的东西。 一对赤金镯子,一个赤金项圈,还有块上等白玉。 由此可见于氏的身份不简单,可这些年她压根没有认祖归宗的念头。一来舍不得孩子,二来舍不得李晖。 夫妻感情极好,村里人全都知道。 “娘把它们拿出来干啥?”大丫边问边走到跟前。 程雪回神,轻摇头说: “没啥,我有点不舒服,想把它们当了看病。” “看病卖地就是了,这些是娘的嫁妆,不能动。”大丫不依,一把夺过去,“反正族里一直惦记咱家的地,卖地吧!” 凉燕对女子嫁妆有明文规定,只归女子所有,夫家没权干涉…… 第2章 格局 程雪明白孩子的想法,但她不赞同卖地。 老农以土地为本,土地能生钱,这些死物生不了钱。还有,士农工商,不是说说而已。 “好孩子,娘明白你的意思,可东西跟地比起来,还是地重要。” “可族里那边……” “族里不用担心,娘不会再让他们来家要东要西。”程雪郑重许诺。 大丫见母亲这般坚持,终于把东西还了回去。 “那让铁蛋跟娘去镇上,娘一人我不放心。把刚才三伯给的银子也揣上,穷家富路。” “好,等娘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补补,都瘦了。” 于氏生病后,大丫每天带弟弟、妹妹下地收柴。连日忙碌,本就肉不多的脸儿,更加瘦削。 既承他们一声“娘”,该担的责任得担,不能推卸。 摸着玉佩考究的纹路,想想又放回匣子。倒也不是舍不得典当,主要是怕典当过程遭惹麻烦。凉燕虽是新朝,但很多规矩仍旧保留。 男子为尊,族长管事,什么品阶用什么物…… 东西装好后娘俩并肩出屋,房门关上那一刻,炕上双眸紧闭的男人终于睁眼。其实他早就醒了,出于谨慎一直装睡,暗中观察。 原身妻子不会医术,想来女医生跟他一样穿越了。毕竟当时他把她护在身下,他都来了,她没理由不来…… …… 望河村离树山镇不过二里,但程雪走走停停,足足一个小时才进城。 就近找家中规中矩的当铺,把东西放上柜台,很快就被伙计请去了东侧小间。屋子不大,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朝奉坐在一旁,桌上放着她要当的东西。 “不知小娘子这物,从何而来?咋个当法。” “死当。”程雪边说边到桌前坐下,“东西是小妇人自小所带,如今家里过不下去,只能当它度日。” 朝奉闻言眉骨微挑,缓缓颔首。 “五十两如何?说实话镯子跟项圈不重,但好就好在雕花精致。如果我没猜错,小娘子应该曾经也是富贵人家。” 第3章 庶人无故不食珍 七副药,七两七钱银子。相当于李晖两年半的工资。 怪不得都说“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老话诚不欺我。 离开药堂,娘俩直奔帽儿胡同,这是树山镇专门卖肉、鱼、蛋、菜的地方。农妇用鸡蛋换钱,也来这里。 摊位不少但种类不多,从头到尾,肉摊一个,鱼摊两个。 树山镇靠近松花江,所以鱼的价格很公道。但肉价就不行了,一斤五花肉高达百余文,比现代二师兄最贵的时候还要贵。 难怪古人有“庶人无故不食珍”的说法。 就这价格,一般人还真吃不起。 问过才明白,相较于现代几个月就能出栏的饲料猪,这里最快出栏也要三年。 三年喂养的成本不菲,价格自然就贵。 很多网文里写猪下水、猪骨头便宜,跟百余文钱的五花肉比,的确便宜。可大骨头剔的狗都不乐意啃,九十文一斤买它,除非脑子有坑。 至于猪下水,来的太晚,早卖光了。 思来想去最后买扇板油,荤油可以炒菜,油梭子能包馅儿,一举两得。 想她看过的种田文,女主进城就是买买买。再看她现在,这个买不起,那个不舍得。 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鱼摊的柳根子新鲜,这鱼不大,十文钱一斤,便宜。回去酱焖或者油炸,都可。 要了三斤,见花鲢也好,一问价格三十文。选条最小、五斤重的,付钱时铁蛋不干了,拽住她的衣袖,拼命摇头。 “娘,有柳根子就够了,别买花鲢,贵。” 孩子的懂事令她心酸。 李家有钱,可钱都被用来看病吃药,这些年着实亏了三个孩子。 蹲下与他平视,轻声哄着: “乖,就这一次。最近你跟你姐、你妹都累坏了,娘给你们补补。与其把钱用来看病吃药,不如吃些好的强壮身体。” “可是娘……” “小娃娃别可是了,你娘说得对,有看病吃药的钱,咱吃鱼多好。”鱼贩怕生意黄了,忙帮着劝,“妹子,这鱼拿家啥也别放就干炖,老香了。等第二顿吃再放豆腐、粉条、大白菜。” 程雪笑着数钱付账,铁蛋见阻拦无果,只能接过东西。别看只有六岁,手劲儿可不小,八斤东西说拎就拎。 “娘,咱找车回家吧。郎中爷爷说娘不能累着。” 铁蛋时刻把郎中的叮嘱记在心头。他虽然抠,但对母亲、对家人,十分大方。 租车旁有两个卖糖的摊儿,问过价格,只有南瓜糖便宜。掏钱买了五两,铁蛋嘴撅得很高,目测能挂二两油瓶。 程雪笑着轻戳他额头。 “你啊,就那么抠?一点都舍不得?早饭后你就下地跟你姐、你妹收柴,又跟我走了趟镇上,不饿?” “咋不饿!”铁蛋咂巴嘴里的糖,不依说,“饿回家吃饭,坐车很快就能到,没必要买糖。” “好,下不为例。”程雪说完吃块糖,不再解释。 糖不甜,不值这价,但有总比没有强。 望河村除春耕、秋收那段时间,吃三顿饭,其余都吃两顿。她也是担心这副身体低血糖,所以才买。 二里地路程,坐车很快。但路况不好,颠的人反胃。 离老远就看到村头柳树下聚了不少村妇,程雪不想惹眼,给车夫添一个铜板,要求从西面绕着进村。 有钱好办事,车夫不仅欣然绕路,还帮着把东西搬进屋才走。 程雪进屋看到二丫、四蛋躺炕上睡觉,便把剩的银子放好,蹑手蹑脚出来。 屋外,铁蛋已经叭叭把郎中叮嘱的话,跟大丫详细讲了一遍。 “……姐,以后我帮你做事,让咱娘好好歇着。也别局限于两个月,就让娘养到来年开春,养好为止。” 听听,这就是她的皮夹克,太抗风了! “闺女,你爹呢?” “爹醒了就出去了,说转转,走有一会儿了。娘喝粥,米汤都让四蛋喝了,老稠了,香。” 程雪接过碗,大丫便开始去一旁干活。 板油清洗,切块,点火,下锅。趁这功夫收拾鱼,期间还不忘盯着大锅。 九岁的年纪放在现代,也就二、三年级的样子,可此刻彰显出来的成熟,远远超过这个年纪。xbiquge 程雪心疼,把揣回来的糖包打开,塞一颗进她嘴里,余下全部放进碗架子,继续喝粥。 也没在外屋多逗留,她实在太累了。进屋上炕、挨两个孩子躺下,闭眼休息。 迷糊间,铁蛋刺耳的声音传来—— “不行,不许搬,这是我家东西。” “铁蛋你别找抽,这是你娘允诺族学、给咱李氏孩儿念书的族粮,让开。” “旺川伯、庆川伯,就算是我娘答应的,也得等我娘醒了再说吧。”大丫也帮忙拦阻。 李庆川挥手,不耐烦轻斥: “醒了能咋滴,该搬还得搬!赶紧让开,别碍事。” “哪来的胡子,搬人家粮食还有理了?” 沉稳、磁性的声音传来,令屋内着急穿鞋的程雪顿住。这声音是李晖的,可原主记忆里的李晖,不会这么底气十足的说话。 “晖子你是啥意思?想反悔?” “不能的庆川哥,晖子不是那样人。人家念书、是童生,一言九鼎。” 李晖瞅着红脸、白脸打配合的两个人,“呵呵”冷笑。 “别给我戴帽子,受不起。当初交族粮是因为我在族学念书,如今我不念了,我儿子也不念族学,为啥我家还要交族粮?” “这……”李旺川语塞,不知该怎么接茬。 李庆川不管那个,仗着跟族长一脉,大手一挥—— “你家地多,你不交谁交!再说是你媳妇跟二伯定的,你想反挂?谁不知道你家牝鸡司晨,你可别搁这儿装大尾巴狼了!” 屋内听声的程雪,此刻把原主骂个底儿掉。要不是有她纵容,族里的胃口不会养这么大。 望河村李氏是大姓,族内设有学堂。李氏一族的孩子念书不需要束脩,只交族粮。 李晖中童生后就不念族学,族长来家打着“一笔写不出两个李”的旗号,原主就傻不拉几的继续交粮,而且越交越多,现在每年交三十人份,真是凉燕好圣母! 第4章 牝鸡司晨 程雪受不了了,大力推门出来—— “李庆川把话说清楚,谁牝鸡司晨?” 李旺川见状忙打圆场,不住摆手说: “没有没有,弟妹你听错了。是这样,前儿你不是跟二伯说族粮准备好了嘛,正好我跟庆川哥有空,所以二伯就让我们……” 程雪没理李旺川,径直走到李庆川跟前,一眼不眨的睨着他。 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宫肌瘤。 正愁没机会发作,这傻子竟主动送上门,那还能惯你? “回答我,说谁牝鸡司晨!” 李旺川:“哎呀弟妹……” “你闭嘴——没你事儿!李庆川,说话!” 李庆川翻个白眼,懒洋洋开口: “说啥,你家不就你牝鸡司晨吗?难道这家不是你当家?哎,你咋上手挠人!李晖……管管你媳妇……她再动手、我就还手了……” 李旺川没想到程雪能动手,正准备过去拉架,机灵的铁蛋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嚷着“旺川伯我怕”。大丫则扯住他另一头胳膊,不住往后拽。 辽东男人最不耻的行为,就是对女人动手,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所以姐弟俩根本不怕母亲吃亏,因为李庆川不会也不敢还手。 只见李庆川左躲右闪,程雪连踢带挠,打得那叫一个畅快。 李晖见差不多了,从后把女人抱住,一个转身将人带到安全位置。 程雪也懂见好就收,准备骂人收官,不想却被李晖比出的手势,震住了。 突击二队除她外,全是天鹰大队的成员。重灾区救援需全副武装,沟通只靠手势。 她当时勉强记住几个,其中就有这个“安全”。 没听说穿越还有组团的,当时他在哪儿,怎么过来的? 院子里的叫嚷声,终于惊动了左邻右舍。 很快院门口聚集不少村民,大家看到满脸血檩子的李庆川,全都傻眼。 “哎呀嘛,咋整的?” “跟谁打起来了?晖子吗?” “庆川,咋回事啊,谁挠的?” “还能有谁!”李庆川说完,愤恨怒瞪程雪。 程雪也不是吃素的,捂着胸口,直接“晕倒”在“丈夫”怀里。 “雪娘,雪娘你咋了雪娘——”李晖瞬间入戏,配合默契。 唯有不知情的铁蛋跟二丫,松开李旺川,全力跑过来。 李庆川只觉莫名其妙,明明挨揍的是他,这咋打人的还晕了? “铁蛋娘能不能不装,是你挠的我!” 李晖将人打横着抱起,大踏步往外走。路过李庆川身边时停下,阴森森道: “我媳妇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说完,抱人直奔村东董成家。他爹董立松是村里唯一土郎中。 原本村民以为程雪是装的,毕竟她除衣服皱点儿,别的外伤没有。但见李晖跑去找董立松…… “庆川你跟六婶说实话,你动手了?” “我动啥手,咱望河村的爷们就不打娘们!”李庆川不耐烦回答。 “庆川伯是没动手,可你骂我娘‘牝鸡司晨’,难道忘了吗?”大丫幽幽质问。 望河村有学堂,虽不能人人都去念书,但“牝鸡司晨”的意思,村里人都懂。 尤其是女人,最忌讳这词。 程雪走时故意捏了大丫,所以她知道母亲没事,便把李庆川二人来家要粮的经过,详细讲一遍。 李氏族人皆挂不住脸,其他村民则一脸看戏。 李庆川亲六婶冯氏听完前因后果,气的狠掐侄子一把。 “你这破嘴如果再不收敛,就趁早缝上。铁蛋娘秋收后就病了,你真把她气出好歹,李晖能跟你玩命!败家玩意,还愣着干啥,赶紧跟我去东头看看……” 冯氏边骂边推搡,只想尽快远离这里。 即便李氏族人惦记李晖家东西,那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讲,都是要面子的! 村里人见热闹没了,自发跟在后面,转移阵地。 大丫等人走远,关上院门,哼曲回屋做饭…… …… 经过董立松的“一番救治”,程雪终于“悠悠转醒”。 李晖为维持人设,一通“雪娘、媳妇、我的命”乱叫,直把程雪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才作罢。 董立松虽然知道小两口在阴人,但李晖媳妇的身体,是真的不好。 “晖子,抓紧带你媳妇去镇上看病,亏损的太严重了。我能侥幸救她一次,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 “好,谢谢董叔,我都记下了,明儿我就带她去。” 李晖起身、连连道谢,然后冲董成媳妇抱拳拱手: “麻烦嫂子等下送我媳妇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行,你媳妇交给我,快去忙吧。”徐氏满口应下。 等她把屋里人全都送走,回到炕边压低声音说: “你两口子终于醒悟了?我还以为你们得一直窝囊下去呢!咱现在走还是再等会儿?” 程雪听得云里雾里,自然不能现在走。徐氏也是本村的,跟原主自小长大,是个直爽性格、存不住话的人。 果然,她没提回家,徐氏就如同倒豆子般,把她想知道的,说了个干干净净。 “……你没看着,晖子搁林场质问李庆年那会儿,真是太飒了!大掌柜不仅辞退了李庆年,还让晖子明天继续去林场上工。 我跟晖子一起回来的,不过他就去找里正了,后来上的我家,跟我公爹通气。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你抱来了,还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到底是读书人,这算计,这城府,厉害。” 程雪听了心中暗喜,原本麻烦一箩筐,她得单打独斗。没想到老天眷顾,竟送她以为神仙队友,真是太赞了。 等事情处理完,跟他订个契约,孩子养大后、各自潇洒…… 嗯,不错,她有些按捺不住了。 “铁蛋娘,铁蛋娘……” “啊?咋了?” “啥咋了,我问你想啥呢,笑的一脸色眯眯。” 房里只她们两个,徐氏说话没有忌讳。程雪脸热,胡乱摇头,起身穿鞋。 董立松在院里鼓捣他的草药,见二人出来,再次叮嘱: “铁蛋娘,你身体亏得很厉害,要是再不医治,会影响寿元。” “知道了董叔,放心吧。” 第5章 按她规矩来办 程雪被徐氏送到家门口还没等请她到家坐坐,人家就去了隔壁。 那是她的娘家,想当初也是李晖家。 当年李晖爹不顾族里拦阻,强行推倒三进祖宅,把宅基地拆分三份。一份自留,一份交给里正,另一份就卖给了徐氏他爹——徐大果。 这也是为啥族里针对李晖一家,他们仍能在村里立足的真正原因。 李家房子盖得周正,坐北朝南,瓦房五间,东西两侧是仓房。 一个用来放粮,一个用来放柴。 偌大后院也分成两半,一半种菜,一半养鸡。 家里养了二十只母鸡,三个孩子几乎没怎么吃鸡蛋,还真是讽刺。 “娘回来了?我爹呢?” 回头见是大丫,手里端着盆,心知是来捡鸡蛋。 “你爹忙着。二丫、四蛋醒了?” “醒了,搁东屋炕上玩呢。” 大丫边说边捡鸡蛋,动作很麻利。也不知日后哪个小子能那么好命娶她。 回屋程雪抱四蛋去西屋喂奶。即便她接受了“娘”的身份,可在孩子面前袒x露r,仍然不习惯。 看着小家伙“哼哧……哼哧……”努力汲取的样子,再次佩服女人的伟大。 屋门推开,二丫笑嘻嘻进来,脱掉鞋子,坐在她身后说: “娘,靠着,不累。” 如此贴心的小棉袄,真是让人又爱又怜。看着同样干巴瘦的小姑娘,再次励志要把孩子们养好、养健康。 “娘不累,二丫陪着娘就好。” 话落,眉头微蹙,“二丫”这名字太土。 凉燕农家,女娃大多起个乳名叫到嫁人,然后便是某门某氏。至于男孩,原主怕儿子不好养,就取个小名,等过七岁再说。 如今她全盘接手,得按她的规矩来办。xbiquge 闺女、儿子一个样,必须好好宠。 四蛋吃饱找姐姐,俩孩子就在西屋炕上你一句我一啊的交流。 外屋雾气缭绕,香味四溢,大丫坐灶台旁聚精会神的看书。 她是今年才跟铁蛋一起同李晖认字,学的有些晚,但好在原主没有拦。其实小姑娘6岁就有要求过,但原主怕耽误李晖念书,愣是没让。 其实原主也跟丈夫认字,完全可以自己教,也不知是咋想的。 过去把书抽走,看着上面弯弯曲曲的象形字,幸亏有记忆,不然她此刻就是文盲一枚。 “娘,我有几个字不认识,能教教我吗?” 程雪摇头,见孩子满眼受伤,笑着说: “想学明儿白天教你,现在不行,火光伤眼。” 眼瞧她从哀伤到喜悦,最后小姑娘起身追问: “真的吗娘?娘真的教我?” 程雪宠溺颔首,“你是我闺女,不教你教谁?铁蛋呢?哪儿去了?” “要吃饭了,我让他去看看爹忙完没。” 正说着,外面传来声响,接着铁蛋跑进屋,李晖跟在身后。 他俩是临近中午过来的,此刻天已大黑。半日发生的事情不少,饭后得好好复盘。 晚饭丰盛,炖鱼里放了白菜、豆腐、粉条子,锅边还贴了三合面饼子。 三合面,就是以黍米面跟豆面为主,再掺一点白面。 口感好,顶饱,还有营养。 四蛋吃不了,但却不妨碍他扒桌子。别看小小一只,锲而不舍的劲头很足。 每每李晖把他抱开,小家伙就翻身再滚回来。 大丫心疼弟弟,见他哈喇子直流,便用筷子蘸鱼汤喂。 程雪想阻止已来不及,在家原主曾也这么做过,孩子照葫芦画瓢并没错。 见她还要给,忙出声阻止: “别,一口就行,他吃饱了。” 大丫收回筷子,“娘,明儿一早就给四蛋断奶吗?” “喝汤药前我再喂一次,然后就给他吃小米汤。可以化半个鸡蛋黄,到时我做。” “不用,我会。”大丫边说边放下筷子,抱四蛋去西屋玩。 铁蛋见状,西里呼噜的开吃,二丫也拼命往嘴里填饭。 都看出大丫并没吃饱,程雪欣慰俩小只懂事,也心疼大丫的付出。 把挑好鱼刺的肉、放二丫碗里,又给铁蛋夹块鱼肚子,提醒说: “慢点吃,注意鱼刺。不用你们,娘去替你姐。” 铁蛋不住摇头,还没等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李晖那边就放下筷子,出去了。 不多时他就抱四蛋回来,大丫又重新回到饭桌。两小只也不急了,兄妹俩又分个饼子吃。 程雪吃饱放下筷子,冲李晖道: “把孩子给我,你再吃点。” “不用,我饱了。” “那也把孩子给我,你给他们取名吧。总不能你念回书,女儿还是大丫、二丫的叫,太土。” 一个时空来的,有些审美、三观,还是很一致。 李晖抱娃坐在炕稍。 “起名不耽误抱孩子,往后你少抱,郎中叮嘱你的话忘了?” “……”程雪心头一震。 虽然知道他在维持人设,可突如其来的关心,还是让她措手不及。 “儿子跟你说了?” “念了一道!” 哀怨的语气,顿时让程雪“噗嗤——”轻笑出声。 他俩都被困在身体里,虽然意识、想法都是自己的,但很多情绪跟反应,还是原来的。 估计得等融合久了才能真正属于自己,他此刻的吃味,倒也正常。 “羞不羞,自古儿子都疼娘,我的醋也吃。赶紧想名儿吧,我可不想再叫他们大丫、铁蛋。” 李晖也觉得好玩,轻笑摇头,调整心态。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想来你也察觉我变了。不瞒你,被砸昏迷时我见到咱娘了。老太太把我痛骂一顿,说我不是个好父亲、不是好丈夫、不是好男人……” 李晖认真编故事,大丫、铁蛋听得双眼泛红,就是程雪自己也鼻酸眼热,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苦了那么久终于得到回报,它感动了。 二丫见母亲哭了,放下勺子,凑过去坐她怀里,胡乱帮着擦眼泪。 “……鬼门关走一圈,我终于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混账。所以醒来后我就去林场,跟那边承认错误。大掌柜见我态度诚恳,许我明天继续去上工。族粮的事情我也解决了,以后咱家不用交。往后我会顶门立户,不让你们再犯难。” 第6章 新的开始 “我也要做顶门立户的男子汉。”铁蛋大声响应。 大丫没吱声,但眼底雀跃,掩盖不住。 李晖见效果不错,继续又说: “今儿就是咱家新的开始,我打算以你们爷爷为祖,令立家谱,不进族谱。我从‘日’你们走‘心’。大丫叫李悦,这些年你受苦了,所以爹希望你能悦己悦心,一生无忧。” 程雪赞同他说得,摸孩子发顶道: “娘再给你取个乳名,叫糖糖。吃了那么多苦,也该苦尽甘来了。” “嗯,谢谢娘。” “二丫叫李恬,恬淡自得,顺心无忧。乳名就叫甜甜。铁蛋叫李恒,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爹希望你担起长兄之责。至于四蛋,他有福,哥哥、姐姐都宠他,就叫李怀吧。” 怀,形声,本义想念,怀念。 他们真实的双亲已经不在,小崽儿以名缅怀,理所应当。 名字取下,程雪接着开口: “既然你们爹说‘今天是新的开始’,那娘也凑个热闹。从明儿起,咱家每人每天早上一个鸡蛋,都不许挑食。 白天我教你们认字,晚上糖糖跟恒哥儿去书房念书。出去玩可以,但不能上山、下河、去江边。说得就是你,李恒!” 被cue的小家伙忙不迭点头,不敢为自己辩解。李悦想说不吃鸡蛋,留着换钱,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吃吧,反正家里鸡多蛋也多,吃鸡蛋补身…… …… 是夜,熟睡的程雪感到有人拍她—— “去书房!” 有些懵,刚要问是谁,怀里李怀不依“哼哧”、翻身滚到一旁。 如此,彻底清醒,给俩儿子掖掖被角,蹑手蹑脚出去。 书房内,李晖已把蜡烛点上,待她进屋,直接栓门。 二十多平的屋子,东西两侧打了到顶书架,架上摆满书籍。这都是李晖祖上传下来的。族里一直打它们主意,但原主没应。 只要涉及李晖念书,她还是很有原则。 二人谁都没说话,一东一西的扫视书架。 程雪在架上找到六本关于医术的书,有两个还是孤本,专门治疗妇科病的良方。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 “你选修过中医?” 程雪“嗯”一声点头。 “只学了皮毛,往起捡应该不难。事发当时你在哪?怎么也来了?” “在你身后。”李晖回答,“水泥板下来时咱俩谁都躲不掉,我就把你护在身下了。” “哟,这么讲的话,您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呢!” “嗯,可以这么说。” 俩人对视,“噗嗤——”轻笑出声。 笑过后,李晖扯她衣袖去书房东北角,那是原主读书累时休憩所用。 把被褥拿开,映入眼帘是两个大号樟木箱子。 雕花纹路考究,一看就是古董。 李晖掏出钥匙,挨个把箱子打开—— “我去,发了啊!” 程雪惊呼声不小,索性夜半屋内只有他们俩,倒也不怕暴露。 “的确发了!所以你放心吃药,钱不是问题。”李晖席地而坐。 程雪拿起一块金条,仍旧难以置信。 “咋藏这么多?果然男人藏私是天性!” “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连对象都没有,不藏私。” “赶紧交代,哪儿来的!” 李晖摊手,据实已告: “主要还是你原主身份不简单,老太太怕她儿子吃亏,偷摸留的。不过这小子是恋爱脑,一心等你原主认祖归宗,用它们重新下聘。” “艾玛,痴情好男人。”程雪说完,落寞呢喃,“若她不对你原主隐瞒病情,估计她死不了。” “那咱俩说不准穿哪儿了!” 李晖打趣,将钥匙扔给她又道: “说正经的,钥匙给你,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家里跟孩子都由你做主。” “那你呢?干啥去?” “我能干啥!卧薪尝胆,等待时机,反正这地方不能呆。” 程雪明白他的意图,但仔细想想,还是摇头。 “哥们,不是我泼你冷水,这异世欺生,咱不能贸然行事。‘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不是字面那么简单。” “所以我想走科举,利用公职调派跳地图。举人不行,必须做官。” 中举只是没人欺负他们,但只要还在望河村,还是李氏一族的成员。举人的优待,还是会被李氏一族所用,他不甘心。 程雪把金条扔回箱子,起身到桌前拿纸笔写字。 目前分不了,可一旦他高中,升官发财死老婆,她不得不防。 一刻钟后,她放下笔,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满意点头。 切结书大致意思就是:如果李晖纳妾或者娶平妻,家里孩子归她,家产也归她,李晖净身出户。 “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名、按手印。” 李晖刚才脸就黑了,此刻恨不得一把捏死她。 “你确定要我按手印?大姐,咱俩一个地方来的,你就这么想单飞?你不怕被烧死?” 程雪忙不迭摇头,指着“若”字解释: “一旦你发生后面的行为,这切结书才有效。只要你在村里,咱俩肯定不能离,我怕死。” 李晖气的牙根痒痒。 “那就等我获得殿试资格以后再说,急个鬼!” 李晖拿起切结书,直接放在书架的最顶层。 程雪想想也对,没再逼她。 内部和谐很重要,万一因为这东西有了隔阂,反倒不好。 “哥们,我现代叫程雪,跟原主同岁,你呢?” “我也跟他同岁,就叫李晖。” 妈呀,还是个弟弟呢! 毫不掩饰的表情,令李晖无语。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物种,正事儿不积极,就会扯犊子。 “你仔细想想,你原主家人到底谁。她肯定不简单。” 李氏夫妇当年救她时,李晖太小,根本不记事。小姑娘睡醒就说自己叫“雪儿、4岁”,至于姓什么忘了。 是真忘还是不想说,一直是个谜。 程雪努力搜索记忆,然后茫然摇头。 “没有,一点都没有。但今天我去当东西时,朝奉说镯子的雕花很考究,是大户人家之物。当七十两呢!你要早把这些东西给我,我就不当了。” 好歹那是她的私有物,用着仗义…… 第7章 只有最丢人 李晖推测她原主应该也叫程雪,不过凉燕姓“程”的太多,大户人家……怎样算大户? “哎,想啥呢?” “没啥。”李晖摇头,“你当嫁妆时我知道,但没法拦你,而且那会儿我记忆混乱,并不知道有这些,所以才……” “哎哟,我就随口一说,你干嘛较真儿。再说你都把钥匙给我了,这些钱我想咋花就咋花。你别这样,我有压力。” 李晖丝毫没看出她有压力,轻笑摇头。 “这钱你咋花都行,但有一样,先把身体养好。” “这你放心,我最惜命了,得把现代的寿命一并活了。”程雪边说边笑,“哎,你说咱在县里买房如何?虽说不能搬去住,但你春闱科考可以小住几日,总比住客栈强吧。” 李晖觉得可行,颔首赞同。 “那等落雪咱俩去,正好让县里的郎中给你好好检查一下。买房就写你的名字,也算给你颗定心丸。你放心,‘升官发财死老婆’不是我李晖能办的事,我是军人!” 话落,他转身去把樟木箱子扣上、落锁,然后又把被褥重新铺上。 程雪此刻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对不起啊。是我心胸狭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错了,弟弟。” “叫谁弟弟呢?!”李晖惊愕。 “那叫哥,叫哥行不?我错了,哥。”程雪能屈能伸,再次真诚道歉。 李晖被她闹的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扯着她的衣袖、吹灭蜡烛,回房休息…… …… 翌日,程雪站好最后一班奶妈岗,终于“光荣退休”。 李悦已经把药递过来,看着碗里散发酸涩气味的液体,程雪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很难喝,但为了活命,她忍。 看着孩子手心里的南瓜糖,程雪真觉得是因为她做医生积了德,所以才穿越到这。 没有公婆,没有妯娌,四个孩子懂事听话,妥妥食物链顶端。 把糖塞进李悦嘴里,笑说: “娘是大人,哪用着这个!铁蛋出去找你爹了?” 两个男孩的乳名没换,结实一些求心安。 “铁蛋说去地里捆柴,应该没去找我爹。娘,早上吃包子,鸡蛋还煮吗?咱是跟我爹一起吃,还是等巳时吃?” “一起吃,以后咱家也吃三顿饭,跟林场一样。往后无论早上吃什么,鸡蛋都煮。别因小失大,娘就是个活例子,一副药那么贵,就吃一天,真心疼。” “贵没事,只要娘能好病就行。”李悦说完,出去做饭。 程雪把家里的褥子全部找出来,准备几个合一起,厚实些。 原主除了丈夫的读书用品不对付,其他什么东西都对付。 吃的对付,穿的对付,用的更对付。 褥子薄薄一层,本来炕就硬,再加上人又瘦,睡一宿觉跟上刑似的,特难受。 正做着,院里传来开门声,李晖回来了。 “爹哪来的车啊?铁蛋呢?” “地里捆柴呢。我跟里正家借的。” 程雪出来就看见李晖面色惨白,趁李悦抱柴去仓房的功夫,忙过去小声提醒: “你悠着点,别累坏了,贪多嚼不烂。” “嗯,我心里有数。” 一共就推六捆,九岁的李悦搬两趟脸不红、气不喘,而他却…… 反正他现在是没有更丢人,只有最丢人。 “爹进屋歇会儿吧,地里柴禾不用您,吃完饭我就跟铁蛋收了,没剩多少。” 深受打击的李晖岂能听话回屋歇着,面无表情的推空车走了。 李悦想把人追回来,被程雪喊住了。 “……娘?” “让你爹去,你奶不能白骂他,他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事。” 话落,隔壁传来尖细声—— “谁奶啊铁蛋娘,不会是你婆婆吧。”徐大果媳妇耿氏,站院墙旁追问。 凉燕北方特别信跳大神、请仙家、托梦等,这也是村里茶余饭后谈论的热门话题。 程雪老早就发现她了,所以刚刚才故意这么说。 她是村里有名的大喇叭,经她嘴巴传播,事半功倍。 “呀,是徐婶子,咋起这么早?糖糖进屋做饭吧,等下你爹回来咱们就吃。” 耿氏听“糖糖”已然惊愕,当看到李悦进屋,顿时觉得来活儿了。扔下一句“你别动”,下一秒就推门过来。 “啥情况啊铁蛋娘,大丫咋叫糖糖了?你刚才说托梦,是不是昨天晖子挨砸时你婆婆托的?” 哟呵,这老妇人还挺能脑补! 程雪故意支支吾吾,耿氏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你,咱又不是外人,住这么近,你还瞒我?快说,到底咋回事儿?” 两家虽然挨的近,但平日甚少走动。她服就服在耿氏这自来熟的态度,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我跟你讲啊,昨儿我闺女回来就说你家晖子的事儿了。要不是最近你家没动静,我都以为谁把他‘夺舍’了。你跟婶子说实话,到底咋了?” 就猜到徐氏昨天回家会跟她娘讲,果不其然! “既然婶子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昨儿晖子挨砸时的确梦到我婆婆了,老太太把他好顿骂,终于把他骂醒了。昨儿给孩子们起了名,没按族谱走……” 程雪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讲一遍,耿氏听到自己想知道的,终于消停了。 “就说不能是晖子自己想通,我闺女还说啥‘读书人聪明’。聪明还能被你们族欺负成这样?还得是你婆婆,那老家伙厉害。 不走族谱对,晖子也没走。当年要不是你婆婆坚持不按族名走,晖子也够呛能站住。六个,全没了,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婆婆哭的样儿。” 哟,还有这事呢! 程雪记忆里完全没有,不知李晖那边有没有。 “行了,我回家做饭了,你也忙把。” “婶子再坐会儿呗!” “不了,走了。” 程雪送她出门,还没等关院门就听到隔壁传来—— “老头子,李原家的昨儿给晖子托梦了,我就说咱闺女讲的不对……” 唉,还真是一刻不耽误,知道了就必须传播。 程雪边笑边关院门,瞅着家里的五间正房,琢磨要如何利用…… 第8章 渐入佳境 一晃五天过去,程雪跟李晖都渐入佳境。 每天晨起李晖会带上李恒出去锻炼,围村子小跑一圈再回来吃饭。饭后去上工,傍晚再回来。 程雪在家教三个孩子识字,这收拾一下,那整理一下,一天也就过去了。 连喝五天汤药,明显感到身体有好转。 上次跟李恒来镇上,花了半个时辰。这次仅有一柱香。而且身上还装六斤多的东西,没有感到疲乏。 进城先找四通钱庄,这是李晖特意找林场掌柜问的。 钱庄是凉燕朝廷所开,虽然价格高些但保准,不会让银票转瞬成为废纸。 揣好银票,一身轻松,她开启买买买模式。 跟上次来镇上不同,这次虽然也是货比三家,但不会抠搜不舍得。 棉花、棉布、大浴桶,烧鸡、猪肉、江鲤鱼,菜种、调料、烧刀子…… 林场今天休息,李晖找了董成跟郭大可来家干活。 作为现代人,实在受不了几个月洗次澡。所以商量决定,把西头第一间屋的炕拆了,火墙重垒,改成浴室。 肉买了很多,连同上次的事情,一并感激。 雇车还是上次的骡车,车夫记得她,打招呼说: “小娘子今儿看着精神多了,身体好了?” “劳您惦记,好多了。” 车夫帮忙把东西全搬上车,去管事那边登记领牌。 他们每趟出车都要记录,而且车夫不是什么人都做,需得知根知底有担保人才行。 程雪把棉花、棉布、菜种等物,放进浴桶。 这样既节省空间,还能让浴桶稳固。 出城后,车夫跟她闲聊,说了好多其他村最近发生的事儿。 什么这村媳妇回娘家了,那村妯娌干架了,别村跳大神时把房子燎了…… 说得所有话题,不是家长里短,就是跳大神、请仙家。 她就当听一乐呵,偶尔还发表下个人意见。 “小娘子说得没错,这娘家不硬气,婆家自然不把媳妇当回儿。反正老赵家要是这么磋磨我闺女,我肯定不能干。” “那大哥家闺女多大?” “哪有闺女,我家六个小子。” 呃…… 再来一个,可以召唤神龙了。 说说笑笑回到望河村,还跟上次一样,骡车绕路回家。帮忙把东西拎进屋,还讨碗水喝,估计话说多了。 程雪目送他赶车走远,才去书房把银票藏好。 县里房子什么价格不清楚,但他们决定换五百备用,宁多勿少。 别看留的钱财很多,两份聘礼、两份嫁妆,还有进京赶考,这都是要用钱的。 今天听得这些八卦,基本都是婆婆磋磨儿媳。她有两个女儿,需得有本事才能给女儿们撑腰。 看着桌上的医书,决定忙完这阵就开始用功,先把关于妇科的孤本吃透。 深宅大户的女人得病,多少有些讳疾忌医。但如果郎中是女子,那就不用顾忌,什么都能说。 书房重新落锁回到正房,李悦正看着灶台的五花肉,嘴角狠抽。 “娘,咋买这么多肉?不少钱吧。” 目测得有十余斤,得一两多银子。 “难得找你董三伯跟郭伯伯来家吃饭,肉足些,吃个够。更何况天冷、能搁住,剩的用重盐炒了,以后炒菜放一些,香!”程雪边说边切肉。 励志要把孩子们养胖,绝不是想想而已,要付之于行动。 “糖糖,你带铁蛋去摘豆角,顺道把架条收了。” “哦,好。” 李悦出去干活,程雪搬来大盆,铺上厚实的小垫子,把李怀放进去,让李恬坐外面看着。 断奶后的李怀明显抓饭,虽然吃的很单一,但小米汤放蛋黄,一顿能吃小半碗。 一边做饭一边看娃儿,心里踏实。 红烧肉跟鱼先炖上,又用小灶把剩的肉炒出来,连油带肉一起装进坛子里。 李悦摘回来三篮子豆角,两篮子茄子,全部堆放在院子里。程雪拿盆出去挑拣,剩的就留着晒菜丝,腌蒜茄子。 囤菜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惯,她能发扬光大,还能增添点样数。 “哟,铁蛋娘忙着呢!” 族长李方边说边推门进院,程雪指着一旁的板凳,道: “二叔坐,有事儿?” 那日之后整整五天过去,还以为这老头能再忍忍,没想到这就赶着来了。 李方重重打个“唉”声,故意挖苦道: “说话就在院子?你们家新定的规矩?” 在徐耿氏的“大力宣传”下,几乎村里人都知道李家四个孩子取名,没走族谱。 程雪专注挑豆角跟茄子,没有抬头。 “二叔这话唠的真有意思,啥规不规矩啊,老农哪那么多讲究。二叔要是不习惯,咱就进屋说呗。我这就是做法忙罢了。” “你话都说这份儿上,我还咋进屋?就这说吧。” “啊,那也行。”程雪继续干活,还是没看他。 李方不能发作,只剩暗自生闷气。 “是这样,铁蛋过年7岁了,你打算啥时让他进族学?我的意思是明儿就送他,启蒙越早越好,不累。” 程雪这次抬起头,故作惋惜说: “谢谢二叔,可这小子不定性,没法送。昨儿还用水把仓房的耗子洞灌了,让我给他好顿揍。” 灌耗子洞确有其事,但她没有打,还跟着一起灌呢。 李方眼珠一转,不在意挥手—— “七岁八岁讨狗嫌,哪有孩子不淘的。你就放心把孩子……” “还是算了,我不送了。”程雪打断他的话,“万一他把族学里的东西碰了、摔了,我可没钱赔。” “没事,我在那你还有啥不放心的?”李方坚持。 就你在才不放心呢! 程雪撇嘴,继续摇头。https:/ “不得了二叔,再等两年他定性的。我现在生病、吃药,花了不少,他要再给我弄出些莫须有饥荒,我可扛不住。” 这老家伙要不是有秀才傍身,根本做不上族长、管不了族学。看着精明,实则心眼子不多。所有的小算计都放在脸上,还把谁都当傻子。 “没那么严重,你看……” “二叔我今儿是真忙,不跟你唠了,我得赶紧先去做饭。” 程雪说完起身就走,根本不给他拦阻机会…… 第9章 请客 李晖三人仅用半天时间,就把西间改造好了。 当然,董成跟郭大可是主力,李晖就是个凑数的。 西间火墙往前移动几寸,垒两个大灶。屋里的架子搬到外屋,大浴桶就放在里间。 董成把前后两个窗户打开,道: “明儿中午点火烘烘,晚上就可以正常使用。还是你们两口子会琢磨,单独弄个屋子出来。” “那也是人口轻。像咱俩家就不行,哪能专门腾个屋子沐浴。”郭大可边说边瞅,眼底尽是羡慕。 他们二人都跟父母住在一起,没有分家。 董成比郭大可强些,至少他们两口子有自己的屋子,不跟孩子住在一起。郭大可就不行了,一家四口睡一张炕上,这也是为啥他孩子最少的原因。 回到东屋,李悦已经把饭菜摆好。 红烧肉炖土豆,五花肉炖豆角,炖鱼,烧鸡,摊鸡蛋,凉拌茄子。 六个菜,唯一素的就是凉拌茄子,可是说特别丰盛。 “哎哟弟妹,这……这也太过福了!”郭大可有些不知所措。 董成直接不想上炕,“你这菜太硬,我怕硌牙。” “别闹了两位大哥,你们忙活了一上午,上次又把晖子背回来,这我都觉得不够呢!赶紧上炕多吃些,都别客气。” 程雪说完出去不多时,把烫好的烧刀子拿回来,放在桌上又道: “敞开喝,一下午时间呢,喝多就躺在这睡。” “行,谢谢弟妹啊!” 两个人笑呵呵道谢,随后齐刷刷看李晖,眼神意味深长。 全村都找不到这么舍得的小媳妇,不得不说他是真有福! 程雪回到西屋,两屋菜色一样,比李家过年的年夜饭都好。 李恒双眼冒光的看着,不敢相信道: “娘,咱们真……真吃这些?随便吃?我没做梦?” “那你掐一把自己,看看疼不疼。” 程雪故意打趣,没想到李恒竟然真的掐了自己。 “嘶——” “掐也轻点啊,干啥这么使劲儿”程雪无语,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揉捏,“你啊,别这么没出息,你不是只能吃四个菜,也可以吃六个!” 李悦笑着夹菜放程雪碗里,又给弟弟、妹妹夹了鸡腿。 程雪特意买了两只烧鸡,就为了让孩子们吃的满足。 李恒夹块红烧肉塞嘴里,边嚼边夸张的“啊啊……”直叫。最后李悦听不下去,拍他一巴掌,这才收敛。 李怀睡的正酣,没有他的打扰,娘四个吃的特别安稳,满足。 程雪吃饱去东屋瞅瞅,这边还在吃。 董成、郭大可,喝的满脸通红,李晖倒是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桌上的拌茄子吃没了,肉、鱼、烧鸡也动了大半,但比西屋剩的多。 李晖拽她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炸点花生米,再拌两个凉菜,吧这些撤了,凉了、吃不上了。” 喝酒喝到一定程度,大鱼大肉就不想吃了,吃些爽口的小菜最佳。 程雪出去不多时,就端着炸好的花生米,还有拍黄瓜,凉拌茄子,酱油大豆腐,上桌。 “哎呀弟妹,太带才了,回去我得让我家那口子跟你学。” “是啊,这茄子拌的好吃,得空教教我媳妇。香妮做菜永远都是刷锅水,不好吃。” 董成是真喝潮了,嗓门比平时都大,还直呼妻子小名。 “茄子又不是啥金贵玩意儿,三哥、大可哥想吃就过来,我随时给你们做。栓子娘做菜也好,那就像刷锅水。” “咋不像,老难……嗝——吃了,嘿嘿……” 程雪把凉透的几道菜撤走,顺手把东屋门关上。 幸亏董徐氏没听见,不然还不得上手挠他?当初他俩做亲,一波三折,要不是里正媳妇出面,只怕这俩根本走不到一起。 西屋内,李悦已经开始剪布。 程雪笑眯眯走到炕边,夸赞说: “我闺女就是带才,啥做的都好。” 李悦恬淡一笑,亲昵蹭了蹭她的肩头,继续干活。 这个程雪没敢插手,即便有原主记忆也不敢动。 棉布太贵,她怕剪坏了。 东屋一直吃到酉时初才散,董成彻底多了,被李晖跟郭大可扶着回家。 屋内一片狼藉,酒气熏天。 倒也不用喊,俩孩子主动过来干活。 李恒把南北窗户支上、通风,李悦则捡桌子、刷碗。 程雪把剩的菜折进盆里,添上糠皮、麦麸,上后院喂鸡。 有几个不爱下蛋了,她准备落雪后就宰,冬天炖个酸菜、蘑菇,给孩子们吃。 李晖送完人回来,挂上元门,直奔把头西间。 炉子干得很快,但火墙还得再晾晾。 程雪见他挠脖子的样儿,走过去说: “要不在正房给你烧两锅水洗洗,别挺了。” 一连五天出去锻炼,每天都是出一身汗回来,铁定不舒服。 “算了,不差这一天。”李晖摇头,没好意思麻烦她,“事情办得顺利不?镇上有几个四通钱庄?” “两个呢,后天我去镇上抓药到那个钱庄换。你明儿上工问下大掌柜,哪里有卖狗的。我最近心里不踏实,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没穿越之前,她是唯物主义,如今也有点唯心论了。 李晖不相信什么第六感,但队友吩咐的事儿,他会照做。 “那你给我拿俩钱,明儿如果有合适的,我直接就买。” “你自己拿……就拿一把钥匙?” 李晖颔首,依靠架子说: “讲好了我主外、你主内,自然银钱归你管。你说咱俩都是穿越者,会不会像女频网文那般,上山摔个跟头,捡根千年人参?” 这样的揶揄程雪有些不服气,啥叫“像女频网文”,女频网文也得务实成不! “你天天上山,要不明天试试?” 李晖“呵呵……”轻笑,言归正传: “菜种买了吗?都买的啥?” “基本常吃菜我多买了,但像西红柿、玉米这些没有。” 特意去杂货铺买菜种,就是为了了解这边的农作物。虽说他俩不是农畜专业者,但基本的常识还在,免得日后闹出误会、麻烦。https:/ 西间外屋扩这么大,也是为了冬日填土种菜,给孩子们吃…… 第10章 莫欺少年穷 转天吃过早饭,程雪给李晖拿银子。 买狗这事越快越好,耽误不得。 昨晚她就睡不踏实,再这么折腾下去,汤药都白喝。 刚要递钱,突然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接着身体软绵,靠着柜子慢慢下滑。 舌头硬的根本动不了,仿佛就在死亡边缘。 李晖一把将她抱住,见其面色惨白,虚汗连连,揣好钱就跑。临走时不忘叮嘱李悦,看家、照顾弟弟妹妹。 一路狂奔跑到里正家借车,蒋建业自然不能不管。 先吩咐小儿子去林场帮忙告假,然后套车带他们两口子直奔德济堂。 德济堂一早看病的人就不少,李晖抱人进屋,扯嗓门喊—— “郎中——郎中——来个郎中救救我媳妇!” 嗓门不小,立刻引起药堂所有人的注意。 给程雪看病的路郎中认出人后,赶紧带他们去后院诊治。 把脉,查看,一切正常。 程雪缓解不少,睁眼就看到慌张的李晖。 “雪娘,咱现在搁德济堂呢,上次给你看病的郎中也在,哪不舒服赶紧说。” 李晖此刻心慌异常,他怕了。好不容易有个三观一致的队友,真要提前离队,他不知要如何面对两儿两女。 路郎中收回手,看着程雪道: “小娘子,你的身子比上次来时要好得多,并无异样。” “咋能‘并无异样’?”李晖不依,“在家时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根本就不是没事。” 程雪看出郎中面色不好,赶紧扯下他的衣袖,说: “不瞒先生,这几天喝您开的药,我能明显感觉身体恢复。可早饭后突然就心跳加速、浑身无力,舌头硬的根本说不出话。” 路郎中闻言,换个手继续把脉。 蒋建业拴好车找来,站在李晖身边小声问: “咋样?郎中咋说?” 李晖摇头不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郎中跟程雪。 眼瞧她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如果刚才不是他亲眼所见,都以为这女人在装病。 良久,路郎中收回手,喃喃不解道: “我是真没发现你有任何异样,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程雪老实摇头,想了下说: “昨晚我睡得不是很好,梦境连连,早起头昏脑涨,可是这个缘故?” 可是你这几天发生了啥?累着了还是生气了?” “哦,照你这么讲,应该跟睡觉有关。这样,你药还剩一天,我再给你开七天,吃完咱们再看。” 路郎中边说说边走到桌前,坐下写方。 蒋建业看着只觉纳闷。德济堂是镇上最好的药堂,每天看病人无数,咋郎中就记住了晖子媳妇。 直到他帮忙去柜台抓药才明白,就这药价,换哪个郎中都能记住。 七副药,七两七钱银子,李原两口子到底留了多少家底儿给他们?难怪李方那么惦记! 拎药回来,见程雪彻底没是,蒋建业打趣说: “你啊,可把晖子吓坏了,抱着你嗷嗷往我家跑。你是他的主心骨,可得注意点身体。” 程雪不好意思点头: “让蒋叔操心了,真是对不住。” “说这干啥,你没事就比啥都强。” 说着,把药递给李晖,又道: “我去套车,你俩在这儿等我,回家好好歇着,别对不起这药。” 太贵了,反正他家吃不起。 李晖叫住要走的蒋建业,问:新笔趣阁 “叔,你知道哪里有卖狗的吗?就是那种能看家护院的。” 他原身除了念书、科考的记忆,其他啥都没有,可以说就是个生活废人。 “要买狗?去东街就行,那边除了狗,骡子、羊、猪,啥都有。我带你们去。” “多谢蒋叔。”李晖郑重抱拳拱手。 蒋建业把他扶起,轻拍他的肩头转身出去。 他也是在卖好,甭管日后人家会不会科考成功,莫欺少年穷。 树山镇的东街很宽,街头就是卖狗的。 程雪对这不了解,李晖倒是颇有心得,跟蒋建业边挑边唠。 什么腰要自然往下塌,什么鼻子必须湿乎乎,什么后腿前蹬随时准备跑…… 挑来挑去,最后在一处角落,李晖发现了一只中华田园犬。 狗的双眼特别有神,鼻子湿乎乎的,腰总往下塌。 “兄弟买狗?你看我这只咋样,别看只有八个月,老凶了!” 狗贩子卖力推销。李晖蹲下顺毛撸狗。小东西没有抗拒他的触碰,特别配合。但蒋建业要伸手,它就发出了低吼警告。 “哎哟兄弟,这小东西跟你有缘啊!要了呗?给你算便宜点,五百文钱咋样?” 李晖摸着狗的下巴,摇摇头道: “要可以,但你价格不实诚。这狗是独狗吧!” “你别乱说,它可是……” 不等狗贩把话说完,李晖笑着又道: “如果它有兄弟姊妹,不会等到八月还无人问津。三百文,你出我就要,不出我再看看。” 蒋建业一听这话,赶紧扯下李晖说: “不能买,独狗不吉利。” “老爷子别乱讲,我这不是……诶算了算了,三百文就三百文,付钱。” 眼瞧李晖要掏钱付账,蒋建业只能看向程雪。可惜这小媳妇就顾着逗狗,根本不看他。 老爷子长叹口气。按住李晖准备付钱的手,冲狗贩道: “把你衣摆扯下来一块。俩孩子不懂、我懂,赶紧扯块布。” 狗贩闻言撇嘴,不情不愿的扯块衣摆递过来。李晖不信这些,但老爷子是好心,他得领情。 付完账,李晖捏着衣摆问: “叔,这个咋处理?” “回家埋狗窝底下。你啊,一点都不听劝。” 蒋建业气呼呼扭头往前走,李晖、程雪互看一眼,默契跟上。 回村后,李晖把程雪送回家,又叮嘱家里孩子先别逗狗,这才去林场上工。 刚进林场,董成就急急忙忙跑过来。 “你媳妇咋样?没事了?” “没事,就是昨晚儿没睡好。” 董成扯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道: “幸亏你今儿早上没来,李庆年那小子不是东西,带王家庄的几个跑腿子在路上堵你。他以为他藏的好,都他娘被我看到了。这几天上工你辛苦点,跟我一起走。” 李晖闻言惊愕, “你今儿上工晚了?” 第11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董成气的跳脚,狠狠剜他一眼,轻斥: “现在是说我上工晚不晚的时候吗?那小子在上工路上堵你,说不准晚上就带人去你家揍你,你咋不知道着急呢!” “着急,着急。” 李晖忙不迭颔首,终于正视队友的第六感。 如果不是她突然发病,他也不能请假去镇上,还买回一只可心的狗。 原主跟李庆年一起长大,因某些事情,二人关系特别不好。原主看不上李庆年,李庆年也视原主为眼中钉、肉中刺。 白天没有得逞,想必晚上肯定会来, “三哥放心,我听你的,明儿起早就跟你一起上工,咱在村头柳树下碰头。” 林场伐木工的上工时间,完全跟太阳走。李晖记数不着急,只要在两位掌柜来之前到就行。一般他辰正上工。 董成见他听劝,再次嘱咐说: “晚上下工也一起走,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儿就一起。” 李晖点头,想起昨晚聊的事情,又道: “对了三哥,我媳妇昨天去镇上买菜听回个消息。说南边要打仗,咱这不久得征兵。” 征兵跟他家没关系,而且当日程雪活命都难,根本没心思提及。昨晚闲聊时说起,李晖就记在心头,准备今天告知。 后山林场是朝廷所开,在这边上工的人,可免除兵役,特殊情况除外。 董成听了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们兄弟三个,他是老大。两个弟弟,一个在镇上扎纸铺子做学徒,另一个跟村里董木匠学木工。 都是手艺人,比上山做苦工强。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得尽快把两个弟弟弄来林场。可要是假的……假的也得弄,不能赌“万一”。 凉燕征兵有明确规定,男子15岁起征,上限至35,视情况可延长至45岁。 每户征兵标准:二男征一,三男征二,以此类推。独子不征。 童生可免自己被征兵,秀才可免自己及两位家人被征兵,举人…… 老农一旦被征兵,十去九不回。即使命大回来了,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抚恤银给的也不多,日子凄惨。 “谢谢你啊晖子,三哥领你这份情。真要征兵,我让董斌、董宏去你家好好谢你。” “不用的三哥,咱不是外人,等下你跟大可哥讲,我就不过去了。” “成,我现在就去,你忙吧。” 目送董成走远,李晖长叹口气。 他是军人,责任感、使命感深入骨髓。可来此异世融合记忆后,他放弃了投军想法。 凉燕重文轻武,武将在战场上还有些话语权,可在朝堂就被那些文官压制死死,经常受憋。 目前为止,他给自己定的目标不多,除科考跳地图,再有就是给四个孩子、队友,谋取好的前程。 如今他想再加一个,为这异世的战友们,争取附和他们的待遇跟地位! 有国才有家,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军人都最该被尊重。 回到木屋,他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点火、烧水、磨墨、整理账簿…… 林场在原主出事当天就接到消息,这边要换世家管理。多年散账、碎账,需要汇总,然后重新核算,再做交接。 这也是为什么他回来认错,就被留下的真正原因。 账簿太多、账也乱,光靠林场几个管事,熬夜加点肯定能完成。可再来个帮手分担,何乐而不为? 老祖宗有套完整的记账方式,原主在书本上学的很透,李晖又有心算、小九九等童子功,做起来相当轻松。 低头写了半个时辰,放下毛笔,活动筋骨。 大掌柜宋宇急匆匆推门进来—— “李晖,这些散账最快你能多久完成?” “所有吗?” “不,就柜子的这些。” 老天,这还不是所有啊?! 李晖猜到可能要得急,但让他在林场加班拢账,他怕晚上回家被李庆年堵。 体力没恢复之前,他牢记“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那货是庄稼把式,力气、手劲儿都不是他现在能与之抗衡。 既如此…… “如果大掌柜着急要,我可以把这些拿回去家。早晚贪黑,一个月差不多。” “不行,我至多给你半个月。” “半个月?”李晖惊呼。 倒也不是不能完成,只是他不想自己那么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现在背了两份嫁、聘饥荒,不敢倒。 宋宇也知有些强人所难,但实在是没法子。 “兄弟我不瞒你,散账不止这些,镇上还有。林场东家半个月后就走,新接手的下月就到,你得给我和孙成留出半月清算时间。你只做这些,剩下的我们在镇上贪黑完成。” 话说到这份上,李晖自然没有推脱之理。更何况上工路上有人堵他,安心在家才是王道。 “行,既然大掌柜如此信我,我一定竭尽所能。若完成了,去哪儿寻您?” “树山镇百祥胡同把头第三家。若你能在半个月内完成,林场额外会多给你二十两。” 二十两?李晖惊愕。 宋宇怕他不相信,重重点头又道: “你没听错,就是二十两。如果你提前完成,我手头还接了不少拢账的活计,年底我带着你,咱们一起挣钱。这样一来,你媳妇吃药的银子就不用愁了。”xbiquge 李晖抱拳拱手,深深一揖—— “多谢大掌柜提携,我定全力以赴。” “那你找人把这些账簿拉你家去,半月内就安心在家拢账,旁的不用你管。” “是。” 李晖出去找人,故意避开董成跟郭大可,毕竟他们的工钱跟记数挂钩。 宋宇跟着一起下山,沿途说了不少关于林场的事。 “……你放心,只要这次关卡过了,日后记数的事情就是你的,谁也撬不走。来年我给你张工钱,以后不管跟谁起冲突,我都向着你。” 甭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李晖没打算长干。 “大掌柜,我不瞒您,来年开春我准备继续科考。” “嗯,这个想法是对的。那就等科考那几天准你假,万一没考上再回来,我给你留退路。” “多谢。”李晖诚恳道谢。 说话间进村,离老远就看到家门口聚集不少人。李晖担心程雪,都来不及跟宋宇打招呼,急忙往家跑…… 第12章 算账 “我告诉你于雪,今儿不给银子咱就去族里解决,谁让狗是你养的!” 秦氏仗着自己公爹是族长,底气十足的放狠话。 程雪也不生气,靠着门框看她叫嚣,一脸平静。 一旁看热闹的耿氏见状,“哎哟”一声,说: “庆年家的你别急,事儿不大,犯不着去族里解决。再说刚才晖子家的提醒你家里买狗,是你非得进院,这才被狗扯坏了衣服。就衣摆那一点点,婶子帮你缝,还是别……” “徐婶子你可闭嘴吧,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啊!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啊。狗扯坏了我的衣服,她不给钱谁给?” 耿氏被怼得窝火,秦氏嗤鼻冷笑,冲程雪又道: “于雪你别吱声,说这事儿咋办吧!我家年子因为你家晖子被赶回家,这事儿你不提,难道衣服也不交代吗?” “交代啥?”程雪反问,“提醒一下,是你非要进我家院子,我告诉你家里有狗,你不听劝难道怨我?” “咋,听你这意思,想去族里解决?” 程雪摇头,淡淡开口: “别仗着族长是你公爹就嚷着去族里,咱直接经官多好。把李庆年谎报数量、我男人挨砸,都说清楚,一举好几得呢!” 宋宇站在李晖身后,瞅着淡定自若的小媳妇,小声问: “说话的就是你媳妇?” 李晖“嗯”一声颔首,故作谦逊道: “农村妇人拌嘴,让大掌柜看笑话了。” 本来他担心程雪吃亏,跑到家见队友应对自如,索性就不着急了。https:/ 女人之间的拌嘴,他一个爷们没法参与。 宋宇不觉得这是在看笑话,相反对程雪颇感兴趣,想看她接下来会如何做。 普通人怕见官,就是去里正、族长跟前掰扯,有的都不敢。 这小媳妇不仅主动要求经官,还把李氏族长装进去,当真有意思。 秦氏被怼的心虚,眼神四下乱飘。 当看到人群中的李晖,指自己坏掉的衣摆,说: “晖子,你家狗把我衣摆扯坏了,你管不管!” 没想露面的李晖,此刻不得不走出人群。 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到程雪跟前。 “女人的事,我一个爷们不好参与。雪娘咋样,可有哪儿难受?” 程雪摇头,把着他的胳膊,故作亲昵冲秦氏说: “想掰扯我随时奉陪,你也别老麻烦族长,那么大岁数了,你心疼一下。你要不想见官,去镇上找亭长也行,再不济找府尹。” 秦氏死死瞪她,恨不得眼里都是刀子,捅烂她的手。 “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怕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狗把我衣摆扯成……” “哎,既然你自己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就请你把借我家的东西,抓紧还了。” 程雪笑眯眯打断她的话,倚靠着李晖算账道: “上次你公爹伤风,借了我家两碗小米。上上次你儿子发热,借了我家三碗白面。大上次你妯娌小月,借了我家一斤红糖。端午节说银子不够手,借了五碗糯米包粽子……” 涉及到秦氏借东西这块,原主记的那叫一个“实诚”。因为什么,借了多少,全部清清楚楚,她只需要复述即可。 之所以故意跟李晖做出亲昵举动,一来维持人设,二来就是在气秦氏。 她跟董徐氏一样,娘家是望河村的。细算他们几个是发小,秦氏比李晖小一岁。打小她就对李晖有意思,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秦氏处处针对原主,后来经常来家借东要西。 原主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接啥给啥,好多烂账已经提不起来,索性程雪就把今年的账说清楚。 看着秦氏脸色越来越差,程雪“哎哟”一声说: “咋,你欠的这些东西一直没还,是要赖账?那可不行,我得经官!” “谁要赖账?你少浑说!”秦氏羞的面红耳赤。 宋宇见“大势已定”,冲拉车的工人挥挥手,边走边说: “麻烦让一让,李晖家是住这吧?” “大掌柜?您咋亲自过来了。” 李晖故作惊讶,拉着程雪迎上前,说: “雪娘,这就是我跟你说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大掌柜。大掌柜,这是我媳妇,于氏。” 程雪微微福身,大方叫人: “多谢大掌柜照顾夫君,小妇人感激不尽。” “弟妹客气了,也是你男人有本事,不然也不能去林场上工。”宋宇配合默契,双方十分和谐。 两位工人把板车上的四口箱子抬着进院,宋宇又道: “李晖,账目杂而多,这半月辛苦你起早贪黑,抓紧做好。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去镇上找我。东家说了,万事已账目为主,任何人不得干涉。” 这话不仅是说给秦氏听,还说给围观的村民。 附近十里八村都知道林场是朝廷所开,大掌柜口中的“东家”,自然就是朝廷官员。 老百姓向来胆小,没人敢顶风找茬。 秦氏面色惨白,瞅着完全站在李晖夫妻那边的大掌柜,愤恨转身就走。 程雪岂能放过她,语气平淡提醒说: “哎,既然你自己说不会赖账,抓紧把欠的东西还来。” 秦氏闻言心知她在炫耀,可林场大掌柜在,她不能冲动。 咬牙切齿挤出一句“知道了”,然后快步走远。围观村民见热媒了,也纷纷散了。宋宇着急回镇上干活,婉拒夫妻俩的邀请,约在改日。 闹剧结束,院门关上,程雪长舒口气,耳畔清静。 全程她都没有生气、恼火,可刚才秦氏的大嗓门,还是吵得她心烦难耐。 “娘没事吧。”李悦边问边来到跟前,满眼都是着急。 李晖也眼神殷切的望着她,早上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 能被人这么惦记,除了儿时的爷爷、奶奶,再有就是他们了。 “别担心,我很好。”说完冲李晖又问,“你咋突然回来了?啥账目还得回家做,要紧吗?会不会有麻烦?” 他们在这人生地不熟,族里就是个摆设,完全靠不住。 真要人家在账本上埋坑、设陷阱,到时李晖进去,她就有钱也不知道去哪儿捞人…… 第13章 气不打一处来 “放心,没有麻烦,我就是汇总跟誊抄,清算由大掌柜他们做。”李晖解释。 “有人要查林场的账?” 李晖颔首。 “林场下月换东家,这些年的账得重做。工程不小,院子这些只是一部分,据说镇上还有很多。” “也需要你做?” “那不用。”李晖摇头,“镇上还有人。” 说白了,他就是个干活的,官方取名“经办人”。 就算要挖坑,也不会给去林场不满一个月的人挖,犯不上。 程雪长舒口气,看着箱子,自告奋勇: “那我帮你把它们按年份、月份,分好吧,这样你誊抄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 “行,那就麻烦你了。”李晖说完,冲一旁的姐弟俩招手又道,“随我去书房。雪娘记得快些把它们分好,我等着用。” 丝毫不给她机会开口,一手一个,直奔书房。 关门落拴,李恒站在姐姐身前,勇于承担说: “爹对不起,是我不争气,没护好我娘。” 话落,李悦再把他拽到身后,辩解道: “这事不怪铁蛋,是我没用。我应该看着虎子,不让它咬人。” “才不对,就是我错,是我一个劲儿推虎子上去咬万山娘。” “不是这样的……” “……” 姐弟俩的争抢认错,令李晖头疼。 甩袖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还在努力认错的两个孩子,一言不发。 终于,俩人察觉不对,规矩走到桌前站好。 “原本我没生气,可听了你俩的认错,还真气不打一处来。这事跟狗有啥关系?它护主扯坏万山娘衣摆,没有错。你俩倒好,一个说没看住狗,另一个说自己怂恿狗。除了在狗身上找错,你俩没错了?” “爹,是万山娘来咱家找茬!”李恒哀怨提醒。 李悦虽然没说话,但不服气写在脸上,十分明显。 当然,这也是古代李晖做的孽,跟他没关系。 别看原主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可他担不起事、撑不起家,万事依赖妻子。以至于长女特别独立,安全感极低,就跟门外的队友一样。 李晖不好指责,只能故作哀伤的喃喃自语: “上次我说要做一家之主、顶门立户,不是说说罢了。这些天我按时上、下工,饭后教你们念书,你俩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转变。 为啥就不试着相信我、依靠我呢?我被你们奶奶骂醒了,不会再像以前不靠谱,难道做错的人就不能改正,不能被原谅?” 李恒闻言,忙不迭摇头。 “不是的爹,您误会了。爹在林场上工是正事,不能耽误。更何况今天我娘跟万山娘吵架,爹一个爷们不好插手。即便找您回来也没用啊!我都站在旁边没吱声。” 李悦还是没有说话,但却点头表示赞同。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李晖看着门口的人影,微扯嘴角。 她把“娘”的身份时刻牢记,怎么记不住原主的“以夫为命”呢! “铁蛋你是孩子,没法掺和正常。可爹不一样。爹虽不能参与,但爹能保证你们不挨揍。今天如果没有狗,万山娘肯定会动手。 你娘没病前还能跟她撕巴,但现在铁定撕巴不过。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娘仨一起挨揍,让闭眼爹下工回来找李庆年讲理,我再被他揍一顿。” “噗嗤——” 姐弟俩闻声看向门口,李悦小跑过去开门。 程雪有点尴尬,轻咳两声走进屋,道: “能把挨揍说的这么坦然,您还真是个人才。” “这有啥,事实罢了。”李晖满脸无所谓,“我现在的确打不过他,但不代表日后不行。铁蛋,以后早上坚持跟我锻炼,你有没有信心打过李万山?” 李恒撇嘴,一脸嫌弃。 “爹,我现在就能打过他。一身肥膘,蠢笨如猪,打完我就跑,他都追不上我。” “噗嗤——”李悦忍俊不禁,索性也不绷着,“呵呵……”笑个不停。 原本尴尬的李晖见她这般,自嘲道: “行吧,能博我大女儿一笑,我这人也算没白丢!” 程雪看出李悦尴尬,冲门口方向努下嘴说: “带弟弟出去分账簿,按年份、月份,像我分好的那样做。” “知道了娘。” 李悦得到“圣旨”,牵着弟弟就走。顺手带上书房门,深深看一眼李晖。 只一眼,李晖就觉得刚才的可怜没白装。 程雪搬个凳子,过来坐下。 “你也别怪他俩。就算当时铁蛋去找你,我也不能让他去。女人之间打架,你真没法掺和。关于糖糖,你别操之过急,那孩子的保护壳太厚,你得慢慢敲破。” 哟,还知道呢! 李晖想要吐槽,随后意识到什么,瞬间变脸。 “容我提醒你一句,在那边,我是舍弃自己护的你,你别忘恩负义。更何况回去你也就是一捧骨灰,说不准又穿哪儿了!” 呃…… 程雪被提醒的莫名其妙。 琢磨一番,忙不迭挥手道: “哎呀,你想多了,我没想过寻死回去。就像你说的,回去一捧灰,指不定又上哪儿呢!” “呵呵!” 程雪一脸真诚的望着他—— “真的,我都想好了,等我身体好,我就把那六本医书吃透。来年开春出去做铃医,你就只管安心读书,准备科考。” 原本,李晖还想说“李庆年找人堵他”的事,如今这个情况,打死都不能说。 程雪察觉自己说的太满,没他发挥的余地,忙补充又道: “其实你的任务才最为艰巨,你得抓紧时间带我们跳地图,这村太不安全了!还有,你得给孩子们谋取个特好前程。所以前期我来养家糊口,后期就全靠你了。” “后期靠我没问题,那你呢?准备去哪儿?” “我当然是出……老实在家呗,我上哪儿去。”程雪理直气壮的回答。 李晖淡淡看她,冷“哼”一声,起身出去。 老实在家?骗鬼去吧! 这女人想独自潇洒,刚才都要说漏嘴了。 程雪轻拍胸口,不断提醒自己日后要多加小心。 这男人太不简单,居然趁她放松时套话,一肚子坏水…… 第14章 命根子 最后一摞账本被李恒搬走,程雪摸着肚子,有些饿了。 仰头看天,已近午正,该做饭了。 “娘,早起的剩菜不够,再炖些豆角?” “现在炖不敢趟,你去村南魏家捡块豆腐,扒拉一下就行。” “好。” 母女俩在院子里的对话,被书房的父子全都听到。 李恒眼珠一转,趴在账本上说: “爹,下午放我去河里摸鱼呗?正好我姐买豆腐了,咱留半块晚上打鱼酱。爹好久没吃肯定想了吧。” 娘最疼爹了,打着“爹想吃”的旗号,肯定能让他出去。 这些天他都要憋疯了! 吃过早饭就认字,认完还得写,写完还得罚。 好不容易把罚的写完,娘又给他安排活儿。 不是让他看四蛋,就让他去仓房捋柴禾。 柴禾垛快被他捋出花了。 小孩儿的心思藏不住,李晖看着摞的很高的账本,又见他满眼希冀的目光,终于没忍心拒绝。 “行吧,摸鱼可以,但我得跟着……” “爹去干啥?”李恒立眼,满脸拒绝,“爹这么多账簿要做呢,我自己去就行。实在不行我找磙子跟栓子,我们仨结伴。” “那你就别去了。” 李晖说完起身,完全没得商量。 李恒赶紧抱住他的胳膊,讨好道: “去,爹得去,有爹跟着我们安全,爹最好了。” 说完,李恒觉得动作太过亲昵,想要松开。李晖趁机拉近关系,抬手轻弹他额头。 “现在才知你爹好?你要是乖乖听话,落雪后我带你上山抓野鸡。” “真的?”李恒兴奋,随后又撇嘴摇头,“不行,我娘不能让。” “我带你去,你娘能让。但你得听话,好好念书,坚持跑步。” “那没问题啊!我还怕爹坚持不下来呢。” “我咋可能半途而废,瞧不起谁呢!” 正说着,李晖看见一直趴地上假寐的虎子突然站起,然后走到院门口,腰自然往下塌。 这是来人了? 讲道理刚买回来的狗,不该如此适应,可偏偏它就适应了。 李晖出来开门,李方刚好站在门口。 看见院里蓄势待发的虎子,老爷子本能后退两步,道: “哎哟晖子,养狗可得拴好了,你家这小畜生才刚把万山娘的衣摆都扯坏了。挺凶啊,几个月?花多少钱?” 永远把算计挂在脸上,李方还真是个奇葩。 李晖关上院门,没有请他进屋。 “二叔,万山娘的衣摆为啥坏,你不知道?” 李方蹙眉,面色不佳。 “甭管因为啥,这就是没咬着,万一咬着了咋办?一个村、一个族的,多不好!” “有啥不好,咬着了算她倒霉,谁让她非得往我家冲。”李晖寸步不让。 既然决定跳地图,关系差不多就行,走了以后谁认识谁! 李方也懒得跟他磨叽,不耐烦问: “你媳妇搁家不?我找她有事。” “叔有事就跟我讲吧,我媳妇……” 话没说完,李方呵斥打断—— “跟你讲有用?你当家?你管事吗?” 李晖也没惯着,嗤笑挑眉: “咋,二叔也想说我家是牝鸡司晨?我媳妇跟万山娘吵完难受,炕上躺着呢。二叔想说就跟我讲,不想说就请回。” 院子里的李恒一听这话,立刻去东屋给母亲报信,让她抓紧“难受”。https:/ 李方见他是铁了心不让进屋,故意长叹口气。 “晖子,自从你被砸醒来就跟换个人似的。你娘给你托梦说啥了?” “二叔特意过来,就是问我娘托梦跟我说啥?不是替万山娘来还账的?” 见他迟迟不说正题,李晖索性把话挑明。 吃完饭还得带孩子下河摸鱼,可不能浪费时间。 李方脸色更差了,气呼呼从怀里掏出一串钱—— “晖子这是攀高枝儿,不爱搭理我这老家伙了。你们家殷实,年后我家事情不断,但万山娘借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二叔真的有数?当日她借的可是一斤红糖。叔觉得一串钱就能还清红糖、小米、还有粘大米?” 李方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又从怀里掏出两串钱,气呼呼道: “你说你急啥,我这不是没掏完吗!一两红糖八文钱,我还能不会算这个账?好歹我是秀才!” 李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过这老东西还真是天真,以为他还是曾经的那个李晖! 三串钱全部拿来,心情愉悦的看着酱菜脸色的李方。 “既然二叔自知是秀才,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这些年我家对族里啥样,族里对我家啥样,咱爷俩心知肚明。 不争、不闹,不代表我李晖缺心眼,只是不想闹起来让其他人看笑话。就像叔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可是叔,兔子急了要咬人,更别说我还是个汉子。 雪娘是我的命根子,谁动她、我跟谁玩命。那天的李庆川就是活例子。叔要是觉得日子太安稳,我不介意给叔找点事做。” “你……你这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李晖蔑笑,“万山娘过来跟我媳妇讨要‘年子被撵回家’的公道,我打算吃过午饭去镇上,让大掌柜亲自去你家说。以前我没这本事,可现在我有了。” 半真半假的话,终于让李方彻底慌了。 从上次儿子被撵回家他就知道,林场选择了李晖。 虽然心有不甘,可林场是朝廷的,大掌柜、二掌柜虽然只是做事,可“宰相门前七品官”,人家有门路,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秀才就能与之抗衡。 眼瞧李晖来真的,忙不迭示弱道: “别别别,别麻烦大掌柜,人家那么忙呢。这事怪叔,是叔没跟万山娘说明白。你是好孩子,看在都姓李的份上,给叔个面子,这事拉倒。 钱你拿好,等下叔回家再给你二十……不,三十,叔再给你三十个鸡蛋,让你媳妇好好补身。万山娘那边你也放心,我回去就说她,肯定不让你媳妇白受委屈,一定,一定。” 说完,李方转身就跑,生怕慢一步被追上,再生事端。 忘了忘了,晖子看重于氏,他竟然把这茬忘了…… 第15章 做个好爹难上加难 李晖回屋见队友真躺在炕上、装病,笑着把钱递给她,道: “不用装,我还能让他进屋?李方说等下再送三十个鸡蛋,晚上咱吃鸡蛋糕?” “行。”程雪边说边起身,把三串钱收好,又道,“西间干了,你打算啥时候洗?下午、还是晚上?” “晚上吧。我答应了铁蛋,下午带他下河摸鱼。” “谁让你答应的!”程雪急了。 警惕的看眼外屋,压低声音轻斥说: “这些天我就不让他去,你竟然敢拖后腿?!” 李晖无奈,小声为自己辩解: “我没法子啊,他求我头上了,我不好拒绝啊。” “去你的不好拒绝。”程雪火冒三丈,“深秋水凉,他要伤风了咋办?你不知道这地方一个小感冒都能让孩子夭折?你咋当爹的!” 李晖心虚,一把将往炕里轱辘的四蛋抱在怀里,讨好解释: “我知道这么做欠考虑,可他留给我的疙瘩太大,我想跟孩子们拉进关系,就得尽量满足他们。你就当帮我一次,我肯定不让他下水。我下水,我保证。” “你保证个der!你下水生病了,也得我伺候!你是家里钱多烧的是不?”程雪气的不行。 刚才还觉得他很靠谱,但现在她收回这个想法。 自觉理亏的李晖也不敢辩解,只能缩着脖子,小声提醒: “你原主是‘为夫命是从’的性格,我都答应铁蛋了,你给个面子。我知这么说很不负责任,可他不觉得自己是父亲,弄得孩子跟他不交心,我既然决定负重前行,那肯定要跟俩孩子缓和关系。你放心,等我做账,糖糖跟铁蛋都去帮忙,我天天拘着他们。” 程雪还是很生气,可他讲得又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说好了,你下水,他不能下。” “放心放心,肯定是我。我是大人、是爷们,我抗造。” “你抗造个der!” 愤恨瞪他一眼,程雪抱起四蛋,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门关上,李晖长叹口气。 做爹难,做个好爹更难,做个不拖队友后腿的好爹……难上加难! …… 午饭后,父子俩牵着虎子出门。 程雪哄睡了李怀跟李恬,和李悦一起在炕上做冬衣。 尽量放空自己,让身体本能的去做活儿。 孩子们的冬衣可以交给李悦,但李晖跟她自己的,还得她来做。好在做好做孬无所谓,他们彼此间是不会拆穿。 正做着,院外传来拍门声,李悦放下东西,穿鞋出去。 推开院门见是李旺川,手里还拎个篮子。 “大丫你爹呢?你娘好些没?我能进屋瞅瞅不?族长让我来的。” 谁让来也不好使! 李悦缓缓摇头,关上院门说: “我爹在书房做账呢,我娘睡了。狗就在东屋,旺川伯还是别进去了吧。” 李旺川心有余悸,尤其听蒋里正说那狗是独狗,就更不想进屋。 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她,说: “那这样,等你爹忙完,让他把篮子给二叔送回去,我就不进去了。” “行。” 李悦接过篮子,目送李旺川走后,拴上院门回屋。 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个,用六个蒸鸡蛋糕,很好能蒸一小盆。 程雪心烦的不行,见她回来忙放下顶针,道: “糖糖,娘做不下去了,你等下把剩的做了,我去看看你爹他们。败家玩意,大冷天带铁蛋下河,这要伤风看我不捏死他!” 李悦听着熟悉的狠话,完全不在意。类似的情况很多,母亲也就过过嘴瘾。 “糖糖,等下你熬些姜水,多放些姜,别着急放糖。娘去西屋把灶点了,你注意盯着些。” “好。”李悦乖顺应声,带上顶针,继续做活。 村西北方向有条大河,夏日里村妇都去那洗衣服。 程雪一路小跑到河边,河两侧根本不见人影。 她来时走的是必经之路,不可能错过,去哪儿了? 沿河边往上慢慢走,终于发现了家里的小桶。 桶没倒,桶边的脚印,通向北面的树林。 按网文惯用的套路,父子俩进林子了。 进林子两种结果,要么救个人,要么捡个宝。 她希望是后者,救人就算了,她没空。。 顺着脚印进林子,两侧树干被做了记号,想来是李晖所为。 天鹰大队经常拉练,这种野外求生,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看见虎子惬意趴着,父子两个正背对着她,不知发现了什么玩意儿。 最好是人参,不要求千年,百年就行。 “你爷俩发现啥宝贝了?千年人参还是万年灵芝?” 程雪边打趣边走,只见李晖跟李恒耳语几句,然后李恒就带着虎子离开。 都没来及跟她打招呼,只是挥了挥手。 走到跟前,程雪双肩垮着,哭笑不得。 到底怕什么来什么,爷俩真给她发现个人。 面色惨白,脸上有擦伤,呼吸迟缓。 李晖让开位置,指着男人腹部说: “这里有一处刀伤,伤口很深,很难愈合。后背也有几处,但不如腹部严重。你在给瞅瞅,铁蛋让我打发了,如果村里没人,咱把他背回去。” 说着,从怀里掏出好几块碎银,还有三张纸。 一张是路引,另外两张是四通钱庄的银票,面额五百两。 程雪拿起路引,这人是京城来的,要去平阳县连家探亲。 讲道理望河村在平阳县北面,他从京城去平阳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哎,救他会不会有麻烦啊。”程雪担忧。 李晖摊手,苦笑自嘲: “不救是咱俩的性格吗?” 呃……貌似不是! 他俩一个从军,一个从医,理智上知道此刻不宜救人,可三观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别怕,我能处理痕迹,绝不会让他拖累咱家。只当结个京城善缘,日后万一能用上呢。” 程雪颔首把脉,李晖起身熟练的处理周围痕迹。 此人除了皮肉伤,没有内伤,命不该绝。 李恒一溜小跑到跟前,说: “娘,这会儿村里都在做饭,咱们可以背他回去。” 六岁的孩子心思纯净,看谁都是好人,不会撒手不管。 就算保护孩子的这份纯净,此人也得救…… 第16章 救人 程雪先一步下山,回家。 正如铁蛋说的,这个点儿都在做饭,村里没人走动。 正房隔壁是留给李恒、李怀的屋子,只等来年开春,兄弟俩过去单独睡。 李悦当年也是这么带的李恬。 屋子东西齐全,最近每天早上都烧火,屋子不冷也不潮。 点火、烧水、铺被…… 李悦从隔壁过来。 “娘,不是说开春才让铁蛋、四蛋过来住吗?” “是啊。”程雪没有抬头,“你爹跟铁蛋能耐,在山上捡个人回来,我寻思先安置在这。” “捡人?那我去跟里正爷爷说下?” “别,偷摸救的,不能声张。你回屋看弟弟妹妹吧,这边不用你。” “好。”李悦点头离开。 望河村对外来人一向是小心谨慎加排外,真要被村里知道,麻烦太多。 更何况她有私心。 一刻钟后,李晖背人回来。 程雪见他除了满脸汗水,并无其他不适,笑着道: “体力比以前好挺多啊。” “骂我呢?” “没有,真心夸赞。”见他不信,继续又说,“真是夸你!以前你抱铁蛋都费劲,如今背个大男人回来,难道不是体力好?” 李晖撇嘴,起身在男人腰间摸索。 良久,找出三个瓷瓶,坐炕上抱怨: “真能藏!要不是背他咯的慌,还真发现不了。你看看都啥玩意儿,能用不?” 瓷瓶不大但很精致,褐、白、红三个颜色。 程雪依次打开,褐色瓷瓶里是补药,人参味浓郁。 白瓷瓶里的粉末,应该是传说中的金疮药。她闻到了麝香、桔片的味道。 红瓷瓶的没闻出来,不敢用。 “你先把褐色的丸药给他吃一粒,然后去找身你不常穿的衣服给他换上。水烧好了,给他好好擦擦,腹部伤口很深得走线。”程雪隐晦交代。 男人虽然昏迷,可万一头脑清醒,听到她说“手术”、“缝合”等词,还是很麻烦的。 俩人身形差不多,李晖的中衣他穿正好。 缝合时李晖出去了,不是不敢看,是怕家里的孩子突然闯进来,解释不清。 遛完狗回来的李恒,兴冲冲跑到父亲跟前。 “爹,宏四叔见咱家虎子老稀罕了,说等他家乖妞反群,让咱虎子去跳一脚。” “你没说虎子是独狗?” “说了,不过宏四叔不在意,他自己就在扎纸铺子做学徒,哪儿那么多讲究。”李恒边说边去磋磨虎子。 一会儿给它来个锁喉,一会儿又骑它身上。 反正不管你咋磋磨,虎子一点脾气都没有,乖的就跟猫儿似的。 都说万物皆有灵性,屋里那人就是这小东西发现的,应该不会给家带来麻烦。 征兵一事上午告诉的董成,这会儿他弟弟就回来,速度真快。 “爹,爹——” “啊?咋了?” “啥咋了,我叫你好多声呢。”李恒小脸哀怨,“我说改天你再领我下河摸鱼,我发现爹比我厉害。” “摸啥摸,老实在家圈着。” 程雪边说边推开门,无视铁蛋低落的小脸儿,把碎银交给李晖。 “你俩救得人,你俩自己负责。这钱是他身上的,你们爷俩去镇上抓些退热药,再买些上好的金疮药,如果有余钱就买点猪肉、公鸡啥的,留着给他补身。” 说完又塞给李晖三十文钱。 这是李家自己的钱,至于怎么花,李晖自己看着办。 能帮的只有这些,要怎么拉近父子关系,还得靠他自己。 把父子俩送走,程雪挂好院门,就让虎子在前院溜达。后院的小门已经关上,不然惊着鸡、该不下蛋了。 回到正房,李恬跟李怀醒了,俩小只很乖,就在炕里自己玩。见到程雪回来,才纷纷往她这边找。 一手搂一个,见炕上叠好的棉衣,心里暖和。她剩的那条棉裤,人家也帮着做好了。新笔趣阁 “哎呀呀,我闺女太能干了。这得是哪个瘪犊子上辈子积德,才能娶你啊!” 本是开玩笑的话,不想李悦竟面色惊慌,眉头紧蹙。 呃…… “咋地了?糖糖哪里不舒服吗?” 李悦摇头,放下针跟顶针,喃喃道: “娘要给我说亲了对吗?他家松口了?” 啥? 程雪懵了! 仔细回忆,心里“咯噔”一震,急忙摇头。 “哎呀没有,娘逗你玩,咋还胡思乱想了呢!你爹正在备考,不管考没考上,娘都不能给你定亲,你才多大啊。去年娘就是胡咧咧,改天还得跟你爹去你舅姥爷家认错。前些日子就想去,可娘病着,耽搁了。” 见她还是一脸戒备,程雪头大。 “你放心,你们四个的亲事,只要你们自己不点头,娘跟你爹绝不擅自做主,娘保证。” 李悦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终于长舒口气,“嗯”一声低头做活儿。 程雪此刻也呆不下去了,扔下句“我去隔壁看看”便赶紧逃离屋子。 大爷的,这口锅背的,冤死了! 年后不知原主哪根筋搭错,非要给9岁的大女儿说亲。说的还是于家屯族长家的三儿子。 那小子比李悦大三岁,口碑一般,念书一般,据说脾气还一般。 为这,李晖舅母苦口婆心的劝原主打消念头,可她却一意孤行,非让舅母去帮忙说合。 最后两家闹翻,舅母放话不会帮忙,原主则气呼呼带女儿回村。 古代李晖一心念书,根本不管事,所以两家至今僵着,没再走动。 于家上下为人忠厚老实,知恩图报。当年靠着李原给的银子把日子过起,这些年都铭记于心。 逢年过节往这送东西,从不落过。 如此有情有意的人家,绝不能断了。 等把屋里的男人送走,她就得替这副身体去于家“负荆请罪”,缓和关系! 正想着,李恬从屋出来,扑进她怀里,可怜巴巴道: “娘,姐哭了。” 程雪担忧看着窗户,想想还是没有进去。 其实不止父子、父女间有疙瘩,母女间也有。 她没做过娘,更加没跟自己的妈妈相处过。但她知道,李悦等她走了才哭,就是不想她看见。 如此,还是别进去了,免得孩子难受…… 第17章 糟心的记忆 晚饭后,隔壁的男人发烧了。 预料中的情况,所以程雪跟李晖都没有慌。 父子俩在隔壁给他物理降温,程雪则回正房熬煮退热汤药。 那爷俩的关系经过一下午的磨合,肉眼可见缓和许多。 可她跟李悦…… 唉,还不如不想起那桩糟心的记忆,烦死了。 李悦从东屋出来,小声讨好道: “我来吧娘,您进屋歇着。” 看着孩子小心、试探的样子,程雪真恨不得抽原主两巴掌。 就说这孩子咋这么懂事、这么能干,原来都是原主的“手笔”。 程雪调整心态,递给她个小板凳,说: “糖糖,我是你娘,是那个无论你咋作、咋闹、咋发脾气,都不会怪你、说你、怨你的人。年后是娘心血来潮,做不得数。今儿也说了,你的亲事只要你不点头,娘绝不替你做决定。你别这么小心翼翼,娘真心疼。” “我没有。”李悦摇头,“下午是我不懂事,让娘难受了。娘不拘着我吃饭,还每天都给鸡蛋……娘,娘咋了?” 程雪怕吓着她,忙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等额间刺痛感消除,尘封的记忆全部承袭,她彻底没脸面对李悦。 虽然那些行为不是她做的,可框在这副身体,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每顿饭给李悦定量。 不管哪个孩子哭,挨打的永远都是李悦。 铁蛋在外跟人发生口角,也以“老大没看好弟弟”为由,对她动手…… 什么歪理啊,原主不也跟着丈夫念过书、识过字吗? 索性李恒纯良,索性李恬稚嫩,索性程雪现在穿来了。 若再晚几年,李恒就得嚣张跋扈,李恬就得欺负李悦,而李悦呢? 要么心冷,忍到嫁人,跟娘家一刀两断。 要么承受不住,小小年纪抑郁自杀。 哪个结果都不是程雪想看的,懂事的孩子也得有糖吃才对。 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 从此刻开始,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做母亲、教养孩子。 “自从铁蛋出生后,娘就再没这么抱过我。呜呜……呜呜呜……”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 辗转反侧半宿,程雪终于躺不住了。把怀里的小家伙抱到李恒身边,蹑手蹑脚出去。 隔壁的李晖,正点灯熬油的疯狂加班。 程雪把冲好的鸡蛋水递过去,说: “别写了,趁热喝点。” 李晖放下笔,见她眼睛仍旧通红,道: “别难受,你身体扛不住,路郎中的话忘了?” 眼瞧她要哭,忙把碗放桌上,拉着她的手又说: “咱俩是第一次做父母,没经验。以后就好了,慢慢来,孩子都是好孩子,会理解咱们的。” 程雪长叹口气,不好意思的抽回手。 “我没事,你还剩多少?” 李晖喝完鸡蛋水,指着那摞高的回答: “还有这些,估计亮天前能完成。你回去睡吧,别熬了。” 程雪“嗯”一声起身,准备去试男人的温度,但被李晖一把扯住。 “……?” “一炷香前就退热了,估计明天能醒。” 话落,冲她勾勾手指,等人靠前轻声低语: “男女授受不亲,别坏了规矩,你还不是铃医。” 哟,把这事儿忘了。 程雪点头,坐他对面道: “改天挑个时间咱去舅父家吧。上次因为我的胡闹,让两家关系僵持到现在,得赶紧缓和。” 李晖茫然,努力回忆后嘴角很抽,面色难堪。 估计跟她一样,才想起来。 不行,不能只有她自己背锅,队友也得跟着分担。 “虽说上次是我不对,但你也有错。我没念过书,任性、胡搅蛮缠,情有可原。可你饱读诗书却不拦我,你说咱俩谁的错大?” 这一刻,李晖仿佛看到了跟父亲撒娇的母亲。 那种小女人的怨念、怨怼,怪不得每次父亲都甘之如饴。 李晖上扬嘴角,心情愉悦的认错: “是,怪我,都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注意。等把这些账拢好,就带你跟孩子去舅母家多住几天。到时把孩子留给他们,我带你上县里看病。” 有机会就别等落雪,抓紧把房子买了,才是正经事。 这时候买便宜,如果等年后,或者春闱前夕,那才贵呢! 事情说下,程雪拿碗回屋。李晖奋笔疾书,追赶任务量。 最后一本写完放下笔,他放松的抻个懒腰。 后院公鸡已经打鸣,应该要亮天了。 把写好的账本拿去书房,等再回屋时,昏迷的男人正在桌旁趴着,手里拿着账本。新笔趣阁 “你不疼?” “疼。”男人说完,面色通红,“我……” “想方便?” 不等他回答,李晖出去拎桶回来、放地上,然后小心翼翼扶他下地。 “注意些,伤口别抻了。” “多谢。” 在外屋等待的时候,李晖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 果然穿越人士有优待,随手买个狗,都是隐藏外挂。 等从县里回来,多买些猪肺,给虎子加餐。 屋里传来窸窣声,李晖推门进去帮忙。 “你是一个月后要接林场的东家的人?” 猝不及防被李晖给了直拳的男人,一脸戒备。 “你要抓我去报信吗?” “你想多了。” 李晖边说边扶他上炕,然后将枕头下的三张纸给他。 “我没那么闲,况且我来林场不到一个月,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知道也不参与。昨天我带孩子下河摸鱼,是我家狗发现的你……” 把救他的前因后果讲一遍,男人长舒口气。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叫肖清霖,京城人士。接手林场的是我亲二叔,是他让我先过来。” 果然,大户人家! “既然是从京城来,为啥绕路去平阳县呢?” 见他面色不好,李晖挥手又说: “你不用回答,我就好奇问问。你的那些药,除红瓶没用,其他都用了。碎银我全花了,抓药,买金疮药,还给你买了肉跟鸡。 我媳妇说早起给你炖吃鸡肉粥,有营养。这里都是碎账、散账,不是重要的东西,你看没用。我叫李晖,望河村人,你养着吧。” “哎。” “咋了?” 肖清霖抿唇,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问—— “你们大掌柜人如何?” 第18章 农家人胆儿小 次日一早程雪睁开眼睛,头昏脑涨,双眼生疼。 以前熬俩大夜没问题,可如今半宿就难受。 见炕稍蹑手蹑脚穿衣的李恒,打个哈欠,道: “昨儿你爹熬夜记账,去隔壁时轻点,万一你爹睡了就别喊他,自己出去溜虎子。” “嗯,行。”李恒边说边给弟弟掖被角。 程雪看的清楚,小家伙刚才眼里流露些许心疼,果然父母偶尔示弱很有效果,以后要继续加强。 索性她也不躺了,穿好衣服来到外屋,点火熬药。 隔壁那位不管醒没醒,药都得吃。不只管退热,还有消炎、镇痛等。 院里传来父子俩的声音,儿子让老子回去休息,老子让儿子别多管闲事。 听着二人的对话,程雪嘴角上扬。 以前的李恒,才不会跟父亲这般亲密。有事说事,没事宁可自己一旁蹲着无聊,也不往他跟前凑。 药熬好端去隔壁,男人已经醒了。 “咋样,伤口疼不?还有哪儿不舒服?” 肖清霖摇头说声“没有”,接过药碗,小口喝着。 喝药时趁机打量程雪,非常普通的村妇,实在不能把她跟缝自己肚子的妙手,联想到一起。但李晖没必要诓他,果然人不可貌相。 喝过药,他好奇问着: “嫂子是怎会想到用针线缝合伤口的呢?这线一直在吗?不拆?” 程雪憨笑耸肩,故意思索片刻回答: “得拆吧。肚子跟棉裤不一样,肉能自己长好。你也别怪我们,当时你呼吸太弱,又不好送你去镇上,只能在家胡乱救。好在你命不该绝,好在我误打误撞。” 肖清霖极力保持风度,可不停抽搐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惊愕。 敢情她是把他肚子当棉裤缝了,这也太狠了! 调整心态,装出大度的样子,说: “甭管是我命不该绝,还是嫂子误打误撞。我被嫂子救活是事实。这份恩情,我肖清霖没齿难忘。”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程雪忙不迭摇头,后退几步道: “不不不,十几两的碎银我们用着都心虚,这银票可不敢要。你睡吧,我去给你熬粥,我熬的鸡肉粥可香了。你伤好比啥都强,不用你还恩,不用不用。” 说完拿碗赶紧离开,好像有人追她一样。走到门口时还撞下门框,满意听到身后的轻笑,这才迅速离开屋子。 五百两就吓成这样,果然农家人胆儿小。 既如此,等二叔接手林场,给她男人换个事做,在帮他们提下在村里的地位,应该就能还清救命之恩了。 只可惜他打算的很好,但英雄无用武之地。 几年后,肖清霖才明白,天真的判断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 程雪回屋后,拿出看家本领做早饭。 上次这般精心,还是在照顾爷爷。这次是在照顾凉燕小古董。 虽然前后没说几句,但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京城来的,随身携带的碎银就十余两,还不算那两张银票。 如此巨鳄想用银票报恩?简直天方夜谭! 当然,她也不会狮子大开口的要这要那,不过是存个善缘,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煮好的鸡胸肉剁成糜。姜蒜用蒜臼子砸烂,滤除汁水,渣滓扔掉。 倒油翻炒、添水,然后再把泡一宿的大米倒进去,小火慢熬。 开锅后,香味四溢,十分诱人。 李悦从屋出来,揉着眼睛说: “娘咋起这么早?吃药了?” “睡不着就起来了。”抬头见她眼睛肿的犹如桃儿,又道,“用冷水浸湿帕子敷眼,能消肿。” “没事。” 昨天发泄完,心里舒服多了。母亲也跟她保证,不会再忽视她。 索性李悦现在还处于渴求母爱的阶段,只要日后多关注她些,完全能修复关系。 “糖糖,娘还没吃药呢,你边敷眼睛边给娘熬药呗?” “行。” 她喜欢这种被指派活儿的感觉。 这样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是不可或缺、被需要的,不会被“送走”。 鸡肉粥熬好,李晖父子锻炼回来。 明显比昨天晚了些,应该跟不去林场上工的关系。 盛出两碗,又拿一个鸡蛋,俩馒头。 等李晖洗漱完进屋,程雪指着东西说: “端去隔壁跟他一起吃,鸡蛋是发物他吃不了。粥不够还有,我熬了一锅。中午用鸡架吊汤煮面片。” “娘,这两天都这么吃吗?”李恒蹦过来,有些兴奋。 李晖拍下他的额头,小家伙“嘿嘿……”咧嘴憨笑。 “爹,我能跟你还有那个哥哥一起吃吗?” “叫叔。”李晖纠正称呼。 肖清霖今年19,叫哥貌似没问题。但李晖给几个孩子当爹已经憋屈,再给一个19岁的小子当叔,他真受不了。 程雪也不想被19岁的小伙儿叫“婶子”,站李晖那边道: “铁蛋得叫叔,不能差辈分。帮你爹端东西,娘再给你盛一碗。不够回来盛,你照顾好你爹跟肖叔。” “好嘞娘,您就放心吧。” 如此跳脱的李恒,比前两天可要欢实很多。 李晖看着眼底通红的程雪,小声说: “这几天辛苦你了,等忙完就带你去舅父家散心,多住几天。” “快过去吧,需要啥打发铁蛋回来取。” 李晖“嗯”一声出去,没等进屋就听到李恒在那喋喋不休。 刚说完鸡肉粥很香,立马转移话题说家里的狗很猛。 李晖看清肖清霖僵硬的面色,忙清下嗓子打断道: “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都忘了?” “没有,我是怕肖叔无趣,跟他讲下咱这边的风土人情。”李恒为自己辩解,“再说我也没吃饭,我喂肖叔呢!爹,我娘熬的粥老香了,您赶紧尝尝。” 李晖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碗,催促说: “你去吃饭吧。吃完把留的大字写了,这两天先别出去疯,家里不方便。” “哦,知道了。” 李恒打蔫的窜到桌前,闻着香喷喷的鸡肉粥,立马又笑的见牙不见眼。 如此没心没肺的样儿,不仅逗笑了李晖,也逗乐了肖清霖。 只可惜他腹部有伤,这么笑有点费命…… 第19章 好钢用在刀刃上 由于虎子的缘故,望河村民并没有发现李晖家多出一口人。 这些天,日子过的相当平静。 程雪专心做饭,李悦专心做衣,李晖专心做账,李恒跟李恬专心去陪肖清霖唠嗑。 肖清霖也算靠谱,看孩子十分有耐心。 托他的福,李家最近的伙食标准,直线上升。 四个孩子肉眼可见的长胖了。程雪跟李晖的体力,也恢复不少。就连家里的虎子,毛色比刚来时也光亮很多。 私下里程雪跟李晖聊天,二人打趣说肖清霖是虎子自备的口粮。 要不然咋那么巧,它撒欢时发现了他,他来家它吃的就好。 这天吃过早饭,李晖给肖清霖换药。 见伤口已经结痂,开口问: “接下来你打算咋做?是独自一人去县里,还是等我们一起走?” 肖清霖摇头,把脖子上戴的玉坠取下,放他手心里说: “听闻嫂子明天去镇上抓药,麻烦她拐去一个叫锦祥阁的铺子,把它交给管事。管事看过后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行。”李晖接过玉坠揣好,继续上药。 肖清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开口又说: “李晖大哥请放心,等我二叔接手林场,绝不会亏待于你。” 李晖忙不迭摇头—— “不了,我先谢谢你的好意。来年开春我准备科考,并不打算长呆林场。” “要给家人挣取一份前途?” “是。”李晖颔首,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 肖清霖也是要走科考,而且今年刚中得举人。 这次来辽东,就是家里安排的一场历练,为的是让他扩宽眼界。没想到出师未捷,差点丧命。 “既然李晖大哥心中有谋划,清霖就不强求了。位置会让二叔给大哥留着,你家在村里的处境,清霖也会帮忙。” “村里的事儿就不劳烦你了。如果你身子方便,我那有纸笔,你给锦祥阁的管事写封信,免得内子明日去了,见不到人。”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区区一个望河村,不值当消费这桩恩情。 肖清霖听他这么讲,爽快说: “那就麻烦李晖大哥笔墨伺候,我这就写信。” 李晖系上带子出去拿纸笔。 当他看见肖清霖苍劲有力的字后,心中明白了这副身体跟人家的差距。 别看比人家大五岁,眼界、资源、家境等因素,不是野路子选手能与之抗衡。虽然原主的字也不错。 就像他跟队友,他一直不敢提及现代他们彼此的生活,就怕队友误会他在炫耀。 那女人太过敏感,太过要强,其实就是遮掩她的自卑。有好几次他话到嘴边,最后又不得不咽下去。 二人关系日渐融洽,他不敢冒险,更不能冒险。 “李晖大哥,明日就拜托嫂子了。” 肖清霖的声音把他扯回现实,看着已装好的信,接过说: “走之前告诉我,内子想好好谢谢你。这些天因你的缘故,我们家吃的很好,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大哥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要说感激也应该是……” “哎,好了好了,事情就这么说下,你早些休息。” 李晖起身离开,肖清霖看着关上的屋门,无奈摇头。 农家人还真是实心眼,几顿饭而已,竟比救他性命还重要,太实诚了吧…… …… 转天吃过早饭,程雪出发去树山镇。 换完银票去德济堂,一进屋就感到不一样了。 堂内的伙计、药童,忙忙碌碌。 药柜有的全拉、有的半拉,还有几个都是空的。 坐诊郎中没有平日多,但给她看病的路郎中还在,正低头奋笔疾书。 程雪走过去坐下—— “路先生,早。” “哟,你来了。” 路郎中把脉枕拿来,把脉片刻后缓缓颔首。 “不错,恢复的很好,这次可以减去几味药。你最近睡觉咋样,还做梦吗?” “不做了。最近睡的好,吃的好,比上次来时还要好。” “到底是年轻啊!”路郎中感慨,提笔写方。 检查一番后,边吹边说: “有几味药去了,还有几味店里没货,我用旁的代替。药效上没差,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次给你开十天的量,十天后再来看,估计那会儿药材就齐了。” 德济堂缺药?闻所未闻! 程雪抿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小声问: “先生,药堂可是发生了啥事儿?咱家还能缺药?” 一句“咱家”拉近距离,路郎中苦笑颔首。 “南边交战,北面紧张。前些日子京里下旨,命镇北侯去北境驻守。我们东家是侯爷的亲外甥,所以药堂里的药材全都紧着北境驻军营。预计十天后吧,货能补全。你上次来的太早,再晚一天,我就能多给你开几日。” “没事,我家离的近,咱们来日方长。”程雪完全不在意。 反正等这些药喝完,他们也该出发去平阳县了。到时让县里郎中再给看看,兴趣那边药材齐全。 如今这形式,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该征兵了。好在李晖早把消息告诉了董成跟郭大可。 郭家那边没听到什么动静。倒是董成的两个弟弟,日前进了林场。 回家再提醒一下,至于听不听,就跟她没关系了。 抓药时乌头只够八副,索性她就只抓了八副,花了五两银子。 问过锦祥阁的位置,程雪冲路郎中挥挥手,离开德济堂。 穿过两条街就是锦祥阁,原来这里卖的是首饰。 店门很宽,匾额也很气派,一看就不是她这种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迈步进店,映入眼帘的就是柜台上琳琅满目的首饰。 金的、银的、宝石的、玛瑙的、翡翠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程雪瞅着各类首饰,眼里也流露出些许渴望。 “哟,小娘子要买首饰?相中哪个就说。光看不行咱得戴,这东西越戴越亮,靠人气儿养。” 伙计很会说话,态度也温和,没有丝毫瞧不起人。 程雪掏出信件跟玉坠,笑呵呵递上去道: “麻烦您帮忙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们管事,就说姓肖。” 伙计一听“姓肖”,立马拱手,请程雪去后院…… 第20章 实诚的傻女人 还没等呢,后门拉开,走进来一个男人。 一双通红的眼睛,胡子拉碴,衣服都是褶子,特别邋遢。 讲道理首饰铺子的伙计,必须笔杆溜直,精神抖擞。就如接待她的这个,虽然长得不帅,但面容干净,穿的也干净。 “南叔,这位夫人是来送东西的。” 伙计边说边把玉坠子递过去,颓败的人看清玉坠,忙冲程雪颔首。 “您请随我来!安子,给夫人倒茶。” “是。” 程雪跟着从后门出来,映入眼帘是一大片铺有青石板的空地。如果夜半有小偷造访,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真是神操作。 管事推开门,伴随着“吱……呀……”声把程雪请进屋。 屋里的陈设令人震惊,桌椅、胆屏、屏风……无不透着底蕴、积淀。 “请坐。” “谢谢。” 程雪坐下后,本能的挺直腰杆、双膝并拢。上学时都没这么坐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古董椅子的缘故。 “我叫曲南,是锦祥阁管事。敢问给你此物的人现在何处?可还好?” “哦,清霖兄弟很好,曲管事别担心。” 说完,程雪故意慢半拍又道: “小妇人夫家姓李,家住镇外二里的望河村。当日我男人带孩子去河边摸鱼……” 挑重点把当日救人的情况,简单说一下。 期间伙计端来茶水,她还喝了两口。对这东西没什么研究,单纯就是说多、渴了。 曲南听完后,把信拿出来读。信里交代的很清楚,有些程雪没说的,信里也讲了。 例如把肖清霖的肚子当成棉裤缝制。 曲南看的过程,心里“咚咚……”敲鼓,但见信后小主子吩咐的事,他又深深担忧。 这些天他派不少人盯着镇北侯跟林场,如果真如小主子所说方向错了,那暗算又是谁会呢? 肖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大老爷、二老爷都很看重,就是出来历练也得二老爷跟着,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呢? 曲南看着程雪,想到她在小主子的肚子上动针,气不打一处来。 “李娘子还真是胆大,把我们大爷的肚子当棉裤缝。还真是傻人傻有福!” 程雪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讽,放下茶杯,道: “我傻人有傻福不假,清霖兄弟也是命大。当时如果不给他缝,只怕用不了两天他就没命。如今东西送到,我也该回去了。 曲管事这打算啥时去接?我好提早做准备。救的时候没让村里知道,所以……还请曲管事体谅。” 曲南原以为她会趁机索要财物,可人家只字不提,还怕担事的让他赶紧接人。 “只怕李娘子误会了。你救得是我们主家唯一根苗,圣上青睐的外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的妈! 程雪知道虎子救了只巨鳄,但没想到这巨鳄竟然还是只壕鳄,皇上的外甥! 赶忙起身,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 “对不起啊曲管事,我这……我当时动针线,只是想救清霖,不对,就是想救贵人一命。我,我没想逾越,您可别怪我,我这……我我……” 眼瞧她说得越来越离谱,曲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主家出身草根,如果不是娶了先夫人,根本不会有今日。可远房的亲戚总来主家打秋风,他就以为农家女人都这样。 这误会……闹大了! “对不起李娘子,我不该跟您……唉,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没怪您,我们大爷更没怪您。您看这儿,我们爷让我好好替他答谢,您可千万别误会! 不怕李娘子笑话,这些年我对乡下人没有好印象。我们主家有几房远亲,逢年过节就来家打秋风。我们大爷纯良,所以我……对不住啊,您可千万别生气。” 程雪见他这般慌张,终于不吓唬他了。 “哎哟曲管事,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我们救人就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你的答谢,我们没干啥。就是买药钱还是清霖兄弟自己出的。” 这一刻,曲南终于改观了对农家人的印象。 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珍惜,这妇人还真是老实。 “李娘子,既然您们当日是偷偷救人,那今晚我带车过去接。您放心,绝不让您们一家白忙活。” “你可别送东西,我家啥都不缺。”程雪赶紧把话说下,“这些天因为清霖兄弟,我家吃的特别好,我还想谢谢他呢!” 哎哟喂,这个实诚的傻女人! 曲南佩服的再次拱手,亲自把她送出锦祥阁。 原本打算简单做顿饭欢送,如今程雪改主意了。 斥巨资买了五斤羊肉、三斤牛肉,又回德济堂买了孜然、草果、肉蔻等物,还去杂货铺买了半篓木炭。 她打算给小古董做顿好的,让他吃了就忘不了的那种。 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万一李晖在京科考时跟哪个贵公子发生冲突,有肖清霖这个人脉,他能相对安全。 东西太多,还得坐车。 但她总坐的那个车夫没看见,所以随便找了一辆。 上车没多久就问出来了,经常坐的那个车夫前些日子出事了,三天前已经下葬。 “……唉,老贾下完葬他媳妇就走了。一个孩子都没带,全归老贾他兄弟了。他兄弟家也有孩子,六个根本养不起。听说已经卖了仨了。” “卖侄子?族长、里正不管吗?” “咋管?他们娘都跑了,人家的孩子,想咋卖还不行。” 车夫说完,狠狠挥下鞭子,没再说话。 骡车“吱哟……吱哟……”走在官道上,程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贾师傅是她来这异世,自主认识的第一个人。 如今说没就没了,媳妇也不靠谱的跑了,六个小子卖了仨…… 这地方也堪比京城,吃人不吐骨头啊! 如果她是男儿身就好了,也走科考,也当官。 回家后,她让李晖把买来的调料,用碾子磨成粉。她自己则跟李悦切肉。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注意力不集中,直到—— “嘶——” 第21章 烤肉 “娘?!哎呀,咋伤成这样?好多血啊!” 李悦边说边放菜刀,院里磨粉的李晖闻声也赶紧进屋。 只见程雪左手中指汩汩冒血。 “糖糖快,去隔壁找你肖叔要金疮药,抓紧。” 李晖边说边捏着程雪的手指,仔细一看,切掉一块肉。 “你今儿可是买了八斤肉呢,不用再添了。” 如果是往常,他这么说话她肯定就笑了,可今天……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李晖牵着她进屋,问: “咋了?出啥事儿了?可是锦祥阁的管事给你委屈了?” 程雪摇头,长叹口气道: “没有,你别乱想。就是前两次我总坐车的那个车夫没了。” “没了就心不在焉?你可真出息。疼不疼啊?” 程雪再次摇头。 “我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他出殡后他媳妇跑了,然后他的六个孩子被亲兄弟卖了仨。我……我这心里不好受。” “那也不能切肉的时候走神啊。”李晖坚持。 程雪也知道不应该,顺从的“嗯”一声又道: “对了,你赶紧去找大可哥,告诉他南边打起来了,镇北侯接圣旨去北境驻守,不能再耽搁了。” 李晖没动,看着还在冒血的手指,眉头紧锁。 “咋办,这地方没有破伤风,金疮药能好使不?你选修时有啥靠谱的方子没?” “哎呀没事儿,哪就那么娇贵了。你快去找大可哥……” “急啥,把你手包好再说。” 见他立了眼睛,程雪轻笑不再提了。 虽然比他大两岁,但有时她还挺像个小的,被他照顾。 李悦拿药回来,手里还多了个红色瓷瓶。 “爹,肖叔说让娘吃一粒这个,能加速伤口愈合。娘,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铁蛋呢?” “在肖叔那屋练字呢。甜甜跟四蛋也在,肖叔看的挺好。”李悦笑着回答。 李晖边上药边吹风,程雪感受到他的细致,心里暖和。 这就是常年在军营没机会接触女性,不然肯定早早脱单,不至于穿越过来给人家当爹。 手指包好,李晖长松口气说: “这些天你注意点别碰水,饭也……” “duang……duang……duang……” 话没等说完,外面传来了敲锣声。 每年收税粮的时候都有这声,如今税粮已交还敲锣,应该就是…… 二人对视一眼,李晖忙起身出去。 李悦疑惑不解,看着母亲问: “娘,出啥事儿了?” “等你爹回来就知道了。走,咱俩去干活。” “不用你的娘,我自己能切肉。” “我剥蒜、剥葱,给你打下手。” …… 村头蒋建业刚把征兵的事情交代下去,村民们就哀嚎一片。 李晖在人群里感受这样的氛围,不禁提这个异世的战友们感到悲哀。 “保家卫国”多么神圣的词,可在这些村民眼里却如此不堪。 当然也不能怪他们,这边军人的待遇实在太差,而且有些犯了罪的人也会被充军。 征兵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他只呆一刻钟就走了。 回家见程雪在院子里磨粉,赶紧把她拽开。 “手都伤了还干活?不用你,屋里歇着。” 程雪没进屋,而是蹲在他身边道: “今天抓药花钱少,很多贵药都撤了。路郎中说我恢复的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停药。” “那还不错。”李晖阴霾的心情,舒缓不少,“对了,锦祥阁是干啥的?酒楼吗?” “不是,卖首饰的。里面东西好多啊,琳琅满目,随便拿一个回去都是古董。” 李晖见她说的时候双眼冒光,手上磨粉的动作也急剧加速。 门外传来路过村民的哭声跟抱怨声,二人对视一眼,默契摇头叹气。 李悦闻声出来,纳闷问着: “爹,村里出啥事儿了?” “没啥,就是朝廷要征兵。” 李悦闷闷“哦”了一声,转头回屋。 虽然征兵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可征兵就意味着打仗,小姑娘还是挺担心的。 串料准备好,肉也腌好,李晖拎着熬药的小炉子去西间生火。 程雪用一只手做解腻的小菜,李悦、李恒搬桌子去西间。 全部准备好,李晖去找肖清霖。 当他来到西间一看,顿时懵住了。 说是好好请他吃顿饭,可这……吃啥? 盆里都是肉,但都是生的,现做吗? “嫂子,你手咋样了?” “没事儿,已经不疼了。今儿让你吃个没吃过的,我跟你大哥在书里看到一直想试但就没有机会。”程雪故意卖弄关子。 窗户下放张桌子,六道解腻的小菜,剥好的生蒜,还有洗干净的苏子叶。 程雪夹起牛肉放在篦子上,久违的“滋啦……”声起,她跟李晖下意识都咽了口水。 想这口不是一天两天,可算吃上了。虽然花的钱有些多,但收益却大过付出,特别划算。 第一炉烤好,李晖接过去放在桌上。 夹肉、蘸料、包裹苏子叶,然后送入嘴里。 肖清霖就那么瞅着他,没敢动块。李悦跟李恒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吃肉。眼瞧着他们爷仨咀嚼、咽下,还不住点头,他终于尝试夹肉,学着样子吃。 盆里的李怀急得直“嗒嗒……”。李恬津津有味的吃着母亲炒的蛋炒饭。 “咋样,味道如何?” 面对李晖的问题,肖清霖补助点头。 看肉色好像糊了,可吃到嘴里却没有。牛肉不膻,而且蘸料很香,配上蒜跟苏子叶,一点都不腻。 “嫂子,你做的这个是牛肉啊?太破费了吧。” “给你吃有啥破费的!我们家因为你,这些天吃了不少好东西呢,应该的。” 猪肉的价格很昂贵,但牛肉的价格更昂贵。 凉燕不可随意宰杀牛,想吃牛肉,必须得去专门的地方,而且价格不是寻常百姓能吃起。xbiquge 他知李家有家底,可再多家底供个人念书,也不能这么挥霍。 两口子真是太实在了,就为还他人情,这么付出。 “来来来,尝尝这个羊肉,羊肉也可嫩了。” “嫂子,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你这……这这……不行,晚上不管给你啥,都得接着,要不然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第22章 刮目相看 “哎呀别想那么多,有啥过意不去的!只要你多吃嫂子就高兴。尝尝羊肉,老嫩了。” 肖清霖见她极力推荐,夹肉、蘸料,送进嘴里,没有用苏子叶跟生蒜。 “嗯,好吃。羊肉比牛肉还嫩,肥的吃起来也不腻。嫂子,你这手艺可以开店了。” “哎哟你别闹,他要科考,我咋能开店。” 程雪边说边夹块肥多瘦少的羊肉,放李恬碗里。 牛肉她咬的费劲,羊肉还成。 “嫂子,既然我能提就肯定不会让开店影响大哥。我爹跟我二叔都是朝廷命官,但靠俸禄过日子根本不够。凉燕有规定,女子嫁妆不会影响夫家,嫂子不想试试?” 只要女方不是商籍,开多少铺子都不会影响。 肖清霖如此极力劝说,程雪还是摇头婉拒。 “我知清霖兄弟的好意,但开店就算了。首先牛羊肉价高,寻常人根本吃不起。再者在屋里烤肉,店里烟熏火燎肯定不成。 还有就是我啥都不会,开店肯定是你来张罗,我坐等拿钱心里过意不去。如果你要开,我可以把蘸料的方子告诉你。烤肉没啥难的,肉变色就能吃。” 肖清霖心知他们夫妻胆小,但没想到会这么小。 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这也太谨慎了些。 “李晖大哥,你也没想法吗?” 李晖自嘲笑这摇头道: “你可太看的起我了。家里都是你嫂子做主,我听她的。” 哎哟,能把“惧内”说得如此坦然,还真小瞧了他。 “行吧,既然你跟嫂子都没兴趣,那我出钱买方子。一码是一码,这蘸料方子的钱,你们得收。” 李晖没敢做主,而是扭头看人。见其点头,这才笑着“嗯”一声,答应。 “行,李晖大哥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肖清霖嫌弃的竖起大拇指,然后端碗去找程雪。 “嫂子,我大哥一直都这样吗?” 程雪笑着颔首,轻声解释说: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比他大两岁,所以他打小就事事听我的,习惯了。” “你们是青梅竹马?那赶紧说说你俩的事儿,我可喜欢听了。”肖清霖顿时来了兴致。 他的年纪讲道理可以做爹了,但肖家对他期望很高,一直没有说亲,只等他功成名就再议。 程雪见他这么感兴趣也没推辞,把两位原主的恋爱过程,添油加醋的二次创作。看了那么多网文,正好可以用来忽悠一下凉燕小古董。 李晖听得一脸迷茫,虽然她讲述的事情,都是两位原主真实发生过的,可听着咋感觉跟记忆里的不一样呢? 唯美、跌宕、缠绵、揪心…… 好家伙,整个一青春狗血玛丽苏神剧啊! 再看肖清霖,聚精会神的听着。二人虐心时他皱眉,二人和好时他傻笑。 整个一痴儿小傻子。 如此单纯、不设防,应该是家里保护的太好。不然怎么能情谊把暗杀他的人,算到镇北侯头上。 一个驻守辽东的侯爷,怎么可能对个毛头小子下死手。好在肖清霖听劝,没继续往那边怀疑。至于是谁暗杀他不想操心,反正跟他没有关系。 “嫂子,你跟李晖大哥的故事,可比戏园里唱的戏好听多了。” “哎呀别闹,我俩就是农家小院的琐事,咋能跟戏班子的相比。” “怎么就不能了!”肖清霖不服,“大哥对你言听计从,你对大哥不离不弃。这样至死不渝的感情,不就是戏文里唱的?嫂子,等我以后开戏园,就把你跟大哥的事搬上去,让大家都听听。” “哟,想干的不少啊。又是开店,又是开戏园。” 肖清霖不好意思的“嗯”一声,慢慢咀嚼嘴里的肉说: “嫂子我跟你讲,我没事就去戏园听戏,他们唱的那些东西,很多都不合理,有时我真想给他们写戏文。” “噗嗤——”程雪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要是写了戏文,你爹跟你二叔还不得抽你?你是肖家唯一独苗,他们不会同意的。” “嫂子怎么知道这个?是曲管事说的?他给嫂子委屈受了?” “没有没有。”程雪赶紧摇头,“曲管事没有端架子,你可别瞎想。之所以跟我讲这个,应该是想让我们好好待你,怕你受委屈。你别指责人家曲管事,不然我以后咋面对他。” “行,我听嫂子的。” 肖清霖一口一个“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程雪是他亲嫂子呢…… …… 夜半子时,程雪跟李恒站在村头。 阴天,没有月亮,周遭一片漆黑。 没多久,远处传来车轱辘“吱哟……吱哟……”的声响。 等车走近,程雪开口问道: “来人可是曲管事?” “是我啊李娘子,等很久了吧。” “没有。” 曲南蹦下车,见她身边的李恒,忙伸手把人抱上车,说: “这会儿进村没事吧,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不会,放心吧。”程雪笑着引路。 老农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今天下午又突然通知征兵,家家户户都哭累了、睡得沉。 马车来到门口,伙计把车里的东西一一搬进书房。不是箱子就是匣子,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程雪觉得东西太多想要拒绝,曲南抢先一步开口道: “李爷、李娘子,多谢二位救我们肖家大少爷。这些东西不足挂齿,还望二位收下。” 程雪抽搐嘴角,轻笑说: “曲管事,东西这么多还不足挂齿,您太客气了。” “嫂子收下吧,我的命肯定不止十余两碎银。”肖清霖半开玩笑的劝说,“蘸料方子钱我放枕头下面了,嫂子别推辞,咱们日后常来常往。” 有林场做媒介,日后他们的确会经常走动。 如此,程雪缓缓颔首,不再拒绝。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都收了。日后想吃啥就说,嫂子给你做。” “成,那可就说定了。” 送走他们主仆二人,李恒在书房帮忙整理东西。 曲南给的谢礼不仅多还贵,小家伙根本没看到过这些。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应有尽有。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第23章 舅母来了 茶叶一整箱,纸包上写了茶名。折扇、团扇一匣子,扇面有山水、有花鸟,十分考究。布料跟毛皮就更多了,一家子就是每季添置新衣,也能用上几年。 难能可贵的是一箱子书,八股、诗赋、策论等全都齐全。 “娘,肖叔到底是干啥的啊?”李恒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程雪摸摸他的小脸儿,说: “你肖叔是举人,以后你好好念书,也会有这么多东西。” 李恒重重“嗯”一声,拿起把折扇研究。 所有谢礼全部清点完毕,程雪让李恒回屋睡觉。 依她就不想叫醒李恒,但架不住李晖坚持,还说她一个人在村头等不安全。 带个孩子就安全?歪理! 等孩子一走,她把箱底的五十两银子拿出来,道: “如果没猜错,枕头下应该是他随身携带的那张银票。一条命给这么多,我都不好算计他了。” 她所谓的算计,无非就想借肖家之势,让他在京科考时免受欺负。再进一步可能就是他在京为官,遇到麻烦时肖家能帮着斡旋。 人之常情,称不上是算计。 李晖拍下她的肩头,指着东西说: “如今咱多了这些,我想进京赶考时一家六口都去。一来让孩子们见见世面、拓宽眼界,二来把你们放家里,我是真的不放心。” 这里没有通讯设备,一走几个月甚至半年音信全无,谁都会煎熬。 更何况李氏族人虎视眈眈,他不敢冒险。 程雪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他连秀才都不是呢,现在拒绝为时尚早。 “这事到时候再说,不着急。咱去舅父家的礼就从这出吧,我看这对翡翠耳坠不错,给舅母如何?” 李晖摇头,“你给些寻常东西,这么贵重的解释起来很麻烦,倒不如留你戴。” 说着就把耳坠拿过来,直接戴在她的耳垂上。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程雪有些懵。等她反应过来,耳坠已经戴好了。 她上手摸摸,然后摘下。 “等你考中以后再戴吧,现在戴了就如你说得,解释起来太麻烦。” 两包茶叶,两块料子,两把折扇,再加一小匣干果。 四样礼体面又隆重,去道歉足够了。 “等下次去镇上抓药,我把这些皮子拿去让匠人给咱们熟两双棉靴。冬日里穿不会湿鞋,保暖。” “行,你看着办。” 李晖说完东西全部搬去东北角,跟原来的两个箱子并排。 铺上褥子,小床变大床,睡两个人都不是问题…… …… 说好了他们一起去于家屯道歉,没想到这天于柳氏竟带着长子于昭来望河村了。 李晖开门看到来人微怔,随后忙把人请进院,说: “舅母跟表弟咋来了?我跟雪娘还说呢,等忙过这段时间,就登门道歉。” “你确定?”柳氏满脸不信。 倒也不怪人家不相信,就原主死犟的性格,让他登门道歉,简直天方夜谭。 “看舅母说的,您跟舅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能不知好歹嘛。” 程雪带李悦、李恒出来,恭敬行礼、唤人。 柳氏还生她的气没理人,但对孩子,她是满脸慈爱。 “铁蛋长个了,大丫也胖了。最近过的好不好?想没想舅奶奶?” “想了,咋没想呢!”李恒一本正经的回答。 李悦也笑着颔首,“舅奶奶,舅爷爷咋没来了?” 柳氏狠狠瞪了一眼李晖,把她搂在怀里,道: “你舅爷爷还生你爹气呢!没良心的,都不说去看看我跟你舅父” 李晖尴尬无比,忙向程雪求救。他们俩彼此彼此,最后还是于昭打圆场,扶着母亲进屋。 一进屋,李恒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说得那叫一个细。 “……舅奶奶,我奶已经把我爹骂醒了,您就别再怪他了。回去帮我爹跟舅爷爷求求情,行不?” 柳氏看着小人精一般的李恒,长叹口气,道: “为人父母需得好好为子女谋划。过去的事儿我就不提了,但你们要还认我这个舅母,孩子们的亲事,必须经我同意。” “放心吧舅母,孩子们的亲事不止要他们点头,您跟舅父也点头才行。” 柳氏听程雪这般说,终于露出了笑容。 李晖趁机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桌说: “舅母您看,这是我们准备好的道歉礼。” “我图你这些东西吗?”柳氏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就是啥都不拿,过去跟我个你舅父道个歉,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晖哥儿,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这点道理不懂吗?” “是啊表哥,大半年你们都没去家里,实在说不过去啊。” 程雪不忍队友独抗火力,忙侧身行礼道: “舅母、表弟有所不知,我病了,一直在喝药。林场最近又易主清账,夫君熬夜拢账,实在没有时间。 我们都说好了,等他账做完就带孩子去于家屯。一来给舅父、舅母道歉。二来也想让舅母帮忙照看几天孩子,夫君带我去县里看病。” “你病了?啥病啊?” “表嫂严重吗?现在好了没?” 于家跟李家一样,对原主都视如己出。 程雪感受到他们母子的关心,笑着摇头。 “好多了,舅母、表弟不用担心。喝了快一个月的汤药,夫君说想去县里再给好好看看。” 柳氏气的狠拍一下李晖肩头,道: “你说你,雪娘生病这么大事干啥不说?绷着、绷着,跟你亲舅舅、亲舅母还耍脾气吗?你的账还有多少?做完了没?” “快了,再有两天。”李晖回答。 因为有李悦、李恒的帮助,他每天都超额完成任务,也在计划提前去县里。 “那这样,等下让昭哥儿去书房帮你,我回家拿些东西。明儿一早你带雪娘去县里看病,我在你家帮你照看孩子。又是鸡、又是狗的,你可真敢把家扔了。” 都说亲姑母假舅母,但此刻他们觉得这话不准。 柳氏满口、满心为他们着想,李晖感激的不知道该怎么讲,程雪更是双眼通红,靠着她的肩头久久不语…… 第24章 咱得认命 程雪想起征兵,忙坐直身子问: “舅母,关于征兵您跟舅父咋给表弟们安排的?” 于家有三儿一女,虽然三个儿子都念书,但全没成绩。最大的于昭23岁,可以说三个儿子都在征兵范围内。 三抽二,已成亲育有两子的于昭铁定要走,至于于暄跟于昐,估计就得抽签了。 要死,现在才想起来。如果能早些时候,一切都好运作。 李晖也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舅母,舅父安排没?我现在搁山上林场做记数活计,认识账房管事。如果需要,我帮忙问问,不能让两位表弟被征兵。” 至少目前不可以! “放心吧,你舅父都安排好了。镇上王举人放话了,十两银子一个名额,本来钱是要还你们的,这下估计又得等等了。” 柳氏今天过来,一是为了缓和关系,二就是告知还钱需要等等。 二十两银子是当初李晖爹给的,于家靠这笔钱把日子过起来。讲道理早该还了,可不知为啥,一到准备还钱的时候家里就有事,只能就耽搁到现在。 李晖对还钱并不感冒,但十两银子买名额不去参军,绝对不行。 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事银子没了不说,估计人也保不住,更坏的结果还有可能舅父于淮受牵连。 想到这儿,他不敢耽误时间,叫上李恒跟李悦就直奔书房。 程雪心知他的意图,冲于昭吩咐: “表弟先回家,如果舅父还没给钱就抓紧拦一下。花钱的事不把握,银子没了事小,舅父不能吃挂劳。咱先让你表哥试试,实在没辙再想别的办法。舅母,那笔钱不用还,那是我爹给你们的。” “不行,一码是一码,这钱不还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必须得给。” “那就等这事儿过去以后再说。” 于昭当初就不赞同花钱,如今表嫂把话挑破,他匆匆回家劝阻。 屋门关上,柳氏长叹口气。 “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当时大昭就说不能花钱,可我跟你舅父……我们实在舍不得。” 这里没有避孕,虽然生的多,但想把孩子平安养大并不容易。 柳氏也跟死去的于氏一样,生了好几个,留住的却只有四个。 三个儿子都是宝,不然也不能都送去念书。 只可惜造化弄人,没一个念出来。 程雪心知这会儿说啥都是徒劳,只能出去烧水、沏茶,给彼此缓冲。 回来见她正哄两个小家伙玩,突然觉得家里有个老人挺好。 当然,这老人是能帮衬一把的那种。如果是倚老卖老、挑三拣四,那还不如没有。 “舅母快别抱四蛋,他现在老沉了。” 是长肉不少。”柳氏笑呵呵附和,“你现在还能喂吗?” “喂不了了,还有八天满六月时给他断的,现在他主要吃蔬菜粥或者蛋黄粥。小牙长了两个,舅母看见没?” “看见了,小芝麻牙,一笑露出来还挺好玩。” 柳氏说完喝口茶,看着箱盖上的东西又道: “知道你俩日子过得好,可这礼太厚,真不需要。” “厚也是我们俩罪有应得。舅母、舅父一心为我们,我俩不领情还伤你们的心,实在太不应该了。” “你能这么想,舅母就踏实了。你不知道,这大半年你们两口子没登门,我这心里七上八下。你舅父嘴上不说,可我看出来了,他惦记你们。”新笔趣阁 程雪抱着李恬往柳氏身边蹭,不知为何,只要紧挨着她,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 李晖赶车带账本去镇上没多久,于昭父子、还有于晚就来了。 要不是炕上的李恬和李怀正在睡觉,于淮非得臭骂程雪不可。 虽然是捡来的孩子,但他把她当亲外甥女疼。姐姐、姐夫就一个孩子,他原以为这丫头可以做女儿嫁到于家,没想到最后跟外甥走到了一起。 这也没啥,俩孩子一起疼,可偏偏…… 程雪也看出了于淮气儿不顺,把茶杯推过去,郑重福身说: “舅父想骂尽管骂,实在气不过就动手打我两下。那天是我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不会了。” “打啥打,你可别瞎说,你舅父哪儿舍得!”柳氏忙不迭打圆场说,“更何况你现在病着,你舅父担心都来不及呢。” 提及她的病,于淮长叹口气,问: “现在身体咋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嘛?” “没有,好多了,就是夫君不放心,非要带我去县里看看。” “你是他媳妇,他应该这么做。”说着,于淮掏出二十两银子放桌上,又说,“拿着去县里好好看病。” “他爹你这……” “舅父?!”程雪也懵了。 于家的情况她很了解,二十两银子可以说是掏空这些年的家底。全都给她,俩孩子征兵的事儿不管了? 于晚轻叹口气,解释说: “娘跟表嫂不知道,我爹找的那人就是诓钱的,好多人都被他骗了。要不是我爹存个心眼,亲自把钱拿去给王举人,人家根本不知道有这事儿。 现在王举人已经去县里报官,据说正找人抓那个诓钱的。我们村族长都被骗了。攒的半辈子钱,一分没剩,三个儿子还得被征兵。” “啊?!” 柳氏惊呼,身子踉跄,要不是人在炕上,指定就摔了。 于昭看着心疼,忙出声安慰: “娘别急,征兵就征兵,我有俩儿子呢。到时我把于暄保护好,娘可千万别上火。” 得,这安慰比不安慰还要命! “舅母别急,还有夫君呢。他们那边事情不少,正需要能识文断字的。” “可你表弟能力一般啊!”柳氏是真的急了。 但凡儿子有外甥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念了这么多年,还在家务农。 都说念书靠勤奋,可人若是没有慧根,光有勤奋根本不成。 于淮也闹心,但事已至此还能咋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了,好了,看晖哥儿那啥样。如果不成……那也是命,咱得认命。” 柳氏一听丈夫这话,悲痛的扑进他的怀里,小声呜咽。 炕上熟睡的两个孩子一脸恬淡,跟此刻家中的氛围,明显格格不入…… 第25章 事成 柳氏哭累了,挨俩孩子躺着休息。于淮带于昭、李恒,去院子给虎子做窝。 小东西自从来家就在院子转悠,晚上西侧仓房门开,它就在那休息。 终于它也混上窝了。 程雪看着栓在东侧的虎子,小东西正趴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估计知道那是它的房子,不吵也不叫。 狗窝就建在西侧仓房旁,木板跟红砖都是现成的,拿来就能用。 “舅爷爷,这上面是不是得铺点苫布?不然下雨该漏水了。” “你家有吗?” “有,我去仓房拿。” 李恒边说边钻进仓房,不多时拿出一块大苫布。 这是当年李原夫妇过世时,原主在李方手里买的。足足多花了一两银子,现在想想都生气。 “哎哟,太大了。这剪了就白瞎了。” “不白瞎,舅父剪吧。”程雪边说边送剪刀出来,“剩下的舅父分成两半,咱两家一人一半。” “不用,我家还有……” “就这么定了!” 于淮看着程雪的样子有些迷茫,好端端的咋还生气了呢? 小人精李恒垫起脚,在他耳畔呢喃几句…… “他又来了?” 李恒不住点头、撇嘴—— “岂止是又来,自从知道我爹跟您吵架后就老来。不过自从我爹被我奶骂醒后,就收敛了。我娘也不惯他们,上次来家让我去族学念书,被我娘怼回去了。” 于淮缓缓颔首,微眯眼睛,心里谋划。 看起来还得找机会修理他一次,不然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学不乖! 未时二刻,李晖还没有回来,程雪把饭菜摆好,招呼大家开饭。人家父子得趁天亮回去,不能再耽搁。 “不用啊雪娘,咱再等等没事儿。” “不等了,他那份我已经留出来了,咱们吃。吃完饭舅父跟表弟回去,夫君那边不管是啥消息,明儿我们都去趟于家屯告诉。表妹就留家里跟我舅母一起多住几天,她跟糖糖能玩一起去,正好姑侄俩增进感情。” 于淮没有异议,看着菜又道: “太过福了,下次可不兴这样。我跟你舅母不是外人,没必要又是鸡又是鱼。有那钱留着、过日子。” “行,都听舅父的,您多吃些。” 柳氏一旁深深看着外甥媳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不说出来,见丈夫、儿子、女儿都没反应,她只能夹菜吃饭,没再说话。 刚吃完饭,李晖就回来了。 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儿,程雪递他一杯温水。 “咋样,成了吗?” 李晖“嗯”一声喝水,然后看着于淮夫妇说: “舅父、舅母,两位表弟能塞一个进林场账房,剩下的得服兵役。不过你们放心,已经说好了,去的那个进守备营,只做记录军物、清点物资等事。这活儿不好干,需要心细、踏实的,我觉得二表弟行。” “我也觉得暄表弟可以。”程雪附和。 记忆里于暄虽然只有17,但他的沉稳、踏实,明显要比亲哥哥强,也比古代李晖强。 “一旦二表弟这次表现突出,很有可能就留在守备营吃官饭了。林场账房这活儿也是长期,接手林场的东家的亲侄子我们认识,到时于昭表弟跟我,我带他。” 于淮听外甥这般讲,立刻笑的满脸褶子,不住点头。 “好好好,就按晖哥儿说的来。我外甥出息、长本事了,竟然能跟林场管事说上话。大昭,来这边要好好听你表哥的,知道不?” “放心吧爹,我一向崇拜我表哥。” 只是以前表哥性子太冷,不好接近罢了。 事情说下,于淮父子兴高采烈的离开。程雪跟李晖把他们送出村,眼瞧拐弯看不见人影,才回去。 只他们俩时说话方便,程雪用胳膊轻碰他,问: “事情办这么顺利,是不是当时肖清霖在呢?” 李晖没有隐瞒,“嗯”一声颔首道: “我去时他跟镇北侯世子都在。账房缺人,守备营也缺。世子爷今天去,就是想抽走几个识文断字的。肖清霖听到消息过去阻止。我做的账本两位掌柜看完赞不绝口,我就趁机问还缺不缺人。” 讲道理林场易主,账房是最容易换人的地方。可辽东林场是朝廷的林场,账房所用之人,全都在府城记名。 大多都是科考多次、年龄偏大的童生,林场给他们一个长期活计,让他们踏实上工,放弃科考。 “……世子爷原本想把俩人都要走,但宋宇掌柜没同意,实在是账房缺人。而且听说未来五年林场要往北扩建,需要的人手会更多。” 程雪听了长叹口气,嗤笑摇头。 “明明当兵是见很光荣的事,可在这异世却成了老鼠过街,人人躲闪,真是太不公平了。你科考成功就想没过整改一下?给这个异世的战友谋取些福利待遇?” “想过,怎么没想。等从县里回来我就努力,必须一路绿灯,抓紧成功。” “那我把家里上下打点好,让你无后顾之忧?” “可以。” 李晖笑着轻撞她肩头,犹如兄弟一般。 在现代非常正常的举动,可在这里,就是小夫妻俩耍花腔,不知检点。 “晖子,这是望河村不是你家,你们俩能不能检点一些?” 李晖见是李庆年,抬手把程雪搂怀里,继续上前。 如此被无视,李庆年自然不能容许,闪身挡住他们俩的去路,道: “咋地,没听见我说话?你俩检点一些,这是村子。” “村子咋了?我俩是夫妻,咋走路、咋说话跟你有关系?李庆年,你是个爷们,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我男人不稀得搭理你,看不出来?” “哈哈——” 李庆年冷笑,满脸鄙夷的蔑视李晖说: “他是不稀得搭理我吗?他是不敢惹我!你可真会给你男人脸上贴金。” “是不是贴金,都跟你没关系。但李庆年你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别说我动手抽你。” 强硬的态度令李庆年傻眼,看着从前软包子一样的女人,只觉自己不认识了。 李晖蔑笑,搂着程雪从他身边经过,不忘狠撞他肩头一记…… 第26章 你爹娘从什么时候变得 程雪完全配合着李晖,直到走远才推开他的胳膊,说: “别指望他会这个时候跟你动手,那天宋掌柜的话明显是说给他听,他再蠢也不敢顶风作案。” 亲爹是族长不假,可一族之长根本不够抗衡林场大掌柜。 李晖当然也知这个道理,回头瞟一眼还站原地的男人,故意逗她说: “原本还想用他检验一下半个月的锻炼成果,看来只能过段时间了。” “这么想揍他,难道是为了给原主讨公道?” “噗嗤——”李晖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程雪瞬间知自己中计了,食指虚点他肩头两下,道: “行啊,能耐了你,居然敢跟姐姐开玩笑了?!” 一声“姐姐”,顿时让李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说正经的,孩子们的衣服都好些年了,趁舅母跟表妹都在,让她们帮忙做几身。顺道也能名正言顺的给他们些料子。” 呃…… 咋说变脸就变脸! 程雪不解,但还是点头应声: “行,回家我就安排。” “安排啥?”徐氏出来倒水,顺势搭话。 李晖没打招呼,直接回家。程雪瞅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 “晖子家的看啥呢?” “没看啥。”程雪摇头,“嫂子快去倒水吧,我也回家了。” “倒水着啥急,我跟你说点事呗。” “行啊。” 程雪索性也不想李晖为啥变脸,直接站道边跟徐氏闲话家常。 “是这样,我们想请你们一家来吃饭。主要是谢谢你们提前告诉,不然这俩小子肯定得被征兵。” 程雪闻言忙不迭挥手,婉拒: “不用的嫂子,又不是外人,哪儿就需要吃饭。” 这里种地全靠粪肥,所以产量不高。 李家地多、不缺粮食,可其他农户就不成了。像董成家男丁多,除了干活的能顿顿吃饱,其他女眷、孩子,都得定量。 他们一家六口人,吃一顿还不得吃掉二斤高粱米?绝对不行! 徐氏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 “我知弟妹的好意,可这顿饭绝对不能拒绝。你还不知道吧,郭大可家闹翻了。四抽三,二凉三宇跟四柱都觉得他是故意把征兵说的模棱两可。还有我二姑姐,她不相信你三哥,所以这次她丈夫也被征兵记名了。” “那也不用吃饭的嫂子。”程雪依然拒绝。 徐氏叹气,想了下又说: “妹子我不怕你生气,当日你三哥硬让四宏、五斌去林场上工,别说家里不同意,就是我都不同意。我就觉得万一消息不准,我俩得落一辈子埋怨。就为我的小人之心,你是不是也得来吃这顿饭?” “哟,嫂子啥时候知道的‘小人之心’?”程雪笑嘻嘻打趣。 徐氏也不怕尴尬,直言回答: “当时我怀疑你家晖子,你三哥就说我是‘小人之心’。过来吃饭吧,要不我心里一直愧疚、不好受。” 人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 程雪笑着点头,应下: “行,等他表妹跟舅母走了,我们就去吃饭。这段时间她们来家小住,我们出不来。” “那成,说定了啊,不许反悔!” “不反悔。” 徐氏乐呵呵拎桶倒水,程雪哼着小曲晃悠回家。 一想到明儿就能去平阳县见世面,她这心里还挺期待…… …… 翌日天没亮,程雪跟李晖就起来了。 蹑手蹑脚穿好衣服,来到外屋就看见柳氏借着烛光包饺子。 “舅母?”程雪小声惊呼,“咋起这么早呢?” “虽然你俩只是去县里,可在咱庄稼院人眼里那就是出远门。赶路饺子咋都得吃,好在你家肉跟面都有,猪肉白菜馅儿的,香。” 程雪感动的一塌糊涂,李晖也喉咙滚烫。 小夫妻这般,柳氏倍感欣慰。 “锅里有热水,赶紧洗漱、收拾。晖哥儿,不管药多贵都得抓,路引虽然只有五天,但晚一天没啥,务必把雪娘的病看好。” “知道了舅母。”李晖颔首应声。 程雪直接把脸埋在水盆里,这样谁都看不到她哭。她这人不怕苦、不怕难,就怕人家对她好。 满满两大盘的饺子,柳氏见俩人都不咋吃,催促说: “别留、都吃了,盆里还有面,等你们走了我再给孩子们包。出门在外不要担心家里,有我跟晚姐儿呢。正好趁这几天我们娘俩把你家的衣服赶出来,剩我们的拿家做也不迟。” 程雪放下筷子,倏地站起身抱住柳氏。 “舅母,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柳氏诧异,但还是轻拍她的后背,说: “快吃,吃饱了好赶路。别怕,有人就有钱,花多少咱都认。” 她想好了,如果外甥钱不够,她就去娘家借。 昨天外甥媳妇拿来那么多的料子,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二十两银子是还了,可欠的人情却还不轻。 单单俩儿子不用去前线打仗这一桩,只怕这辈子都还不完。 把他们夫妻送走,柳氏挂上院门回屋继续包饺子。 后院公鸡打鸣,不多时西屋传来声响,接着李悦从屋出来。 “舅奶奶,我爹娘走了?” “走了,去县里得办路引,很麻烦。你再回屋躺会儿,吃饭时喊你。” “我不困,我帮舅奶奶一起包。”李悦边说边洗手帮忙。 于晚也从屋出来,柳氏让她出去剁鸡食。 屋内只剩他们祖孙俩,柳氏突然开口—— “糖糖,你爹娘是从什么时候变得?” 李悦怔了一下,回答: “就是我爹被我奶骂醒以后。我娘一直都对我们挺好的,只是前段时间她病了,脾气啥的不对劲。” 柳氏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可现在的小夫妻跟她印象里的明显不一样,难道是她多心了?https:/ “舅奶奶为啥突然这么问啊?” “哦,没啥。你去东屋看看四蛋,给他把尿。” “知道了。”李悦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转身进屋。 柳氏盯着摇曳的烛光,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毕竟孩子们的感触是最真的。如果爹娘真不是原来的,他们应该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第27章 起个大早赶晚集 程雪二人到达树山镇不过卯正,可东城门口前,却排了好长一个队。 都是出树山镇的,有的去府城。也有的去县城。 没有担保,只能在这边开五天路引,超过五天就得由里正或有举人担保。族长、秀才都没有资格。 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办完,已经巳时正了。 老话常说“起个大早赶晚集”,说得就是他们现在。 程雪无语的看着路引,长叹口气小声吐槽: “幸亏早早过来,不然中午都走不了,这也太磨叽了,简直浪费功夫。” 李晖也是这么想的,叮嘱她把路引揣好,去西侧雇车。出镇必须全都是马车,虽然价高,但安全有保障。车轱辘高,走官道不会颠簸。 李晖找了一辆相对便宜的马车,把程雪安置好后,便坐外面跟车夫聊天。她看着手上赫然醒目的“五天”两个朱砂字,跟先前看肖清霖的路引明显不一样。 打个哈欠,靠车厢闭目养神。 说实话,有这个队友实在太省心了,她完全可以不用带脑子。 只是他老变脸,这个挺揪心! 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等她再次睁眼,李晖正在喝水。 “咋,唠渴了?” 面对她的打趣,李晖也不甘示弱。 “挺厉害啊,睡这么久。” 程雪接过他递来的水袋喝口,问: “到平阳县了?” “刚进城。”李晖点头,“龚师傅现在带咱们去客栈。等回来咱还坐他的车,我跟他定好了。” “行,你安排就成。”她没有意见。 “就这么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李晖挑眉打趣。 程雪不在意的耸耸肩,撇嘴说: “如果你想独自抚养两儿两女的话,尽管卖,我没说的。” 李晖“呵呵”轻笑两声、挪动位置,挨她坐着道: “我是不可能把你卖了,但你会不会把我丢了?” 啥? 没等程雪追问他话里是什么意思,马车突然停了。 “晖子,客栈到了。” “啊,来了。” 李晖应声出去,程雪又一次佩服他的交际能力。 三个小时的车程,车夫已经亲切叫他“晖子”了。 站在车前,仰头看匾——朋来客栈。 通俗易懂的名字,价格应该也不便宜。 李晖扯着她的衣进去,心酸感油然而生。https:/ 这是原主第一次科考时跟父亲住的地方,一晃这么些年过去,门口拓宽,匾额已换,什么都变了。就来再来这里的人,也换了。 “老郝啊,这是我的老主顾,你受累帮忙找个好一点的屋子,价钱别太贵。” “放心吧老龚,你领的人我啥前儿怠慢过。” 郝掌柜说完,冲李晖拱手,笑着道: “麻烦客官出示下路引,我看过后带你们上楼看房间。” 程雪把路引递给李晖,内心又一次吐槽看过的网文。那些动不动就跑的女主,果然只能村存活于网文。 打量下眼前的客栈,柜台上方挂了一溜水牌,菜名下面就是价格,一目了然。 都是些家常菜,素的十几文一盘,带肉的就不能看了,太贵太离谱。 右手边是楼梯,客房在二楼。如今住倒也罢了,冬天住只怕会冷。 难道凉燕王朝的地龙,能直达二楼? 郝掌柜看过路引,拿钥匙带他们上楼。龚师傅还挺负责,一直跟在旁边。 房间在楼道的尽头,推开屋门,里面除一张能睡两个人的床,再有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郝掌柜关上窗户,搓手问: “客官觉得这间咋样?正常这屋住一晚是两百文钱。你们是老龚介绍来的,我就收你们一百五十文。热水、炭火管够,保证你们晚上睡觉不冷。” 程雪知道县里物价会高,可住一宿就要一百五十文,真的太贵了。但她没吱声,出门在外男人做主,她只管听声。 龚师傅见李晖没说话,咂舌一下道: “老郝,这可是我老主顾,咋地你也得供他们夫妻一顿早饭吧。现在不是科考忙季,给个脸儿,行不?” 郝掌柜一脸为难,李晖索性给个台阶。 “如果能按龚师傅说的供我夫妇一顿早饭,那我们就暂定三晚。第四天如果住,会在头天晚上告诉您。” “行,那行。我现在就让伙计把炭盆搬上来,咱下楼做个记录?” 李晖笑着说“好”,转头叮嘱程雪又说: “在屋歇会儿,等下我就上来。” “知道了。” 程雪把他们送出去后,挂上屋门,开始检查房间。 这敲敲,那瞅瞅,窗户能不能挂住,床底有没有暗格…… 在现代每次出差她都要把宾馆房间检查一遍,已形成习惯。 确定床底没有任何异样,她摸着床褥长舒口气。 还好,挺厚实,晚上睡觉不会咯。有两床被子,这样就不会尴尬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起身把门栓打开。 见李晖抱着被子进屋,纳闷问: “哪儿来的?” “跟郝掌柜要的。我看被子太薄,晚上睡觉压在上面暖和。” “你心可真细。”程雪边说边接过被子,放床上。 伙计送来炭盆跟水壶,李晖把门挂好,四下打量屋子。跟程雪刚才检查时一样,东敲敲,西看看,床底也不放过。 全部看完后挨她坐下,说: “我刚才问过了,这边盛仁堂看病最好,咱俩吃完东西过去。伢行就在客栈后面的那条街,明天早饭后咱俩就去。 郝掌柜说最近这边房价掉了,一处五间的宅子如果赶上房主着急脱手,二百两就能买下。” 他们不止带了换的银票,还把肖清霖给的那张也带来了。 “真要这么便宜,如果买完房子有剩余,就买间铺子吧。租出去先吃租,日后给糖糖作嫁妆。” “行,那咱现在走?” “走。”程雪笑着扯他衣袖出去。 钥匙已经给他们了,窗户关好、把门锁好,钱财贴身放置,不怕丢东西。 下楼刚好碰到郝掌柜,他很健谈,问过他们去向后,热心推荐斜对面的馄饨摊。 “……他家的馄饨馅儿大、实惠,一碗十个,不够还可以加面。加一份面才十文钱,比去饭馆便宜。” 第28章 成功找到交流方式 平阳县共有三条主街,他们所在的名叫拱辰街。 这里除了客栈就是饭馆,还有两个稍微有些规模的酒楼。但真正的大酒楼在前面那条洒金街。 县里有名的酒楼叫醉仙阁,是平阳县的地标建筑,三层楼,抬头就能看见。 二人按郝掌柜推荐的去馄饨摊,水牌挂在醒目位置,价格写的清楚,不会出现馄饨刺客。 素馄饨加面,一碗二十五文。荤馄饨加面,一碗六十文。虾皮、海带等小料,三文钱就可添一份。 点了两碗素馄饨加面,伙计边擦桌子边招呼他们说: “二位客官这边坐!喝温水还是喝茶。” 李晖:“温水。” “好嘞,二位稍等。”伙计说完把抹布搭在肩头,匆匆离开。 李晖挨着她坐下,小声说: “人不少,就是不知道味儿咋样!” “应该不会差。”程雪回答,指着对面的茶摊又道,“他家人也不少,大中午不吃饭,只喝茶?” 隔壁桌的男人闻言,笑呵呵搭话: “二位是第一次来平阳县吧。对面不止有茶,还有用茶叶做的点心。跟馄饨摊一样,都是这拱辰街的特色。有机会去尝尝,很好吃呢。”xbiquge 程雪闻言笑着颔首,李晖直接搬凳子过去,跟人家攀谈。 社牛跟社恐,一目了然。 队友是真的厉害,就这么会儿功夫,不仅问了关于平阳县的物价,还有这边伙计大部分的工钱。 猜到县里的工钱会高,但没想到馄饨摊的伙计都比李晖在林场赚得多。 当然赚得多、花销也大,馒头在树山镇一个不过五文钱,可在这边就得翻倍,甚至更贵。 男人把馄饨汤喝净,继续又道: “兄弟吃完带你媳妇去绣巷转转,那边不止有料子,还有胭脂水粉啥的。但外面小摊的不要买,那都卖给外地人的。” 男人很健谈,说了不少关于平阳县潜规则的猫腻。 原来宰客从老祖宗就有,还真是历史悠长。 “行,谢谢大哥,有缘咱们再见。” “走了。”男人说完,数出二十五个铜板,放下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角落那边的伙计就过来收钱。 看电视时总担心钱会不会丢,如今终于知道是白担心了。因为有人专门盯着,根本不给丢钱的机会。 李晖看着对面茶摊,终于还是起身出去了。 程雪就坐在原位喝茶,眼瞧着他付钱、拿物,嘴角上扬。 回来打开纸包—— “快尝尝,刚出锅的,热乎。” 程雪瞅着红褐色的小馒头,拿起一个咬口。 茶香四溢,有些微甜,面很喧腾,估计凉了会更有较劲。 伙计端馄饨面过来,见她吃上,笑呵呵说: “客官吃的这个叫小红饽。他家的豆花馍好吃,用小豆面配白茶发面、蒸的,每天就早上卖辰时一个时辰,去晚了就买不着。” 哟呵,还搞饥饿营销呢! 李晖道谢,喝口馄饨汤不住点头。 “好喝,味道不错,汤头很浓,用大骨头熬的吧。” “客官的舌头可真灵,咱家馄饨汤,每天都用五斤猪骨熬。明儿一早,客官买了豆花馍再配上咱家早起的第一锅馄饨汤,您就吃吧,老香了。” 伙计很聪明,推荐对面食物时顺道带上自家的馄饨汤。 “行,明儿一早我过来试试。”李晖满口应下。 程雪咬口素馄饨,馅儿是白菜豆腐的,面皮跟面条都是豆面掺白面,吃着还算爽口。 来这边满打满算得四天,连吃带住,只怕二两银子打不住。住按四天算,那就是六百文,六钱银子。 馄饨很大,心知吃不了一碗,赶紧把面条全夹给李晖。 “你吃你的别给我,不够我再去加。” “我吃不了。” 李晖听到这话不再坚持,帮着把她碗里面条都夹过来,唏哩呼噜开始干饭。馄饨加两份面条下肚,感觉不是很饱,起身又去加了一份。 回来见她愣神,笑着问: “想啥呢?” 程雪摇头,见他面前满满一碗面条,小声说: “看你的饭量,让我想起以前吃砂锅面的事。” 哟,她竟主动提及?好现象! 李晖搬凳子又往她身边凑凑,小声追问: “啥事跟我说说。砂锅面……哦,我吃过一次。锅太小,我跟我战友根本吃不饱,后来我俩又各自要了一锅。麻酱挺多,味道还行,就是不实惠。” 程雪惊讶瞪眼,见他不好意思挠头的举动,忍俊不禁。 “你不是A类大队吗?据说工资很高,你怎么还能在意经济实惠?” “为啥不在意?!我的津贴都是血汗钱。必须在意。不怕你笑话,我曾为一件工字背心,跟老板磨了半个小时,就为他让给我便宜五块钱喝奶茶。” “你喜欢吃甜的?” “老喜欢了。” 李晖这般接地气、精打细算的样子,终于让他成功找到跟程雪的正确交流方式。 程雪笑着把剩的茶糕给他,小声讲诉当时的事情。 经过很简单,就是她有一天下班去吃砂锅面,然后隔壁桌坐了一对高中小情侣,男的比女的还要瘦,然后吃一份砂锅面。 “……我吃的时候一般得提前买个包子或者烤饼,然后一锅吃的精光。可那个男生……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听他嚷嚷饿,可吃的特别秀气。” 秀气? “你直接说他‘娘’就是了。”李晖笑着摇头,“不过你一台手术要做好几个小时,全靠一日三餐补充体力,比不了的。” 原主就是饭量少,所以力气也小。 他利用这段时间锻炼身体,增进饭量,为的就是来年再搬柴禾时,别比不上李悦。 程雪轻叹口气,单手托腮又道: “其实也不全因为饭量,主要他太过纤瘦,眼线画的比我还精致……唉,算了算了,管好自己就是,管人家做啥,我就是乱操心。” “也不能这样说,至少咱俩时刻谨记,家里的铁蛋跟四蛋,要吃好、长壮、有力气,争做24k纯爷们!” “噗嗤——” 李晖见她笑了,乘胜追击问: “你平日下班都干啥?逛街?看电影?还是部门聚餐? 第29章 中毒 程雪承认她安全感低,但没想到他能看出来,而且直接挑明。 或许……可以选择相信。毕竟他是队友,日后也能事半功倍。 “铁蛋跟四蛋以后还得你费心,男人之间相处更容易。至于你后面的问题,部门聚餐我不去,受不了那种吹捧领导的氛围。” “倒也符合你的性格。”李晖笑着打趣,“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被派去C城?” “不是,我休年假过去旅游,正巧赶上,所以便去自告奋勇。平常休息我都宅在家,刷短视频或者看网文,也不知今年怎么了,就是想出去转转、看看。” 李晖心知“撬开门”不易,迅速吃光面条,擦嘴提议说: “咱边走边聊?在一起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交心,咱别错过。反正也分不开,我跟你说我的事情,你也说说你的禁忌。这样以后咱俩能避免触碰对方逆鳞,你觉得呢?” “可以。”程雪没有拒绝。 李晖把钱放桌上,拉着她的衣袖往外走。 好像这已经形成习惯,只要他们俩一起走路,他必然会扯着她。 目的地是盛仁堂,离的不算远,走路只当消食。 他们刻意走的很慢、聊了也很多。只要不提及家人,她都喋喋不休,有问必答。 如此,他更坚信她的原生家庭不好,心底又多了一层心疼。 药味很浓,盛仁堂近在咫尺。 李晖没有聊够,歪头看着她问: “晚上继续?我喜欢听你讲做手术的事。” “好啊。”程雪点头,“我还可以说些你想问却不敢问的事。” 话落,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李晖知道他成功了,他终于让她卸下防备,试着相信他了…… …… 盛仁堂是平阳县治疗妇科最好的药堂。每天看病的不少,有些甚至是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 等了一炷香,终于到程雪。 郎中诊脉片刻,捋着胡子颔首道: “你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果想好好调理,可以吃一个月的养荣丸。它能温宫散寒,改善你早晚手脚会冰凉的毛病。平日偶尔会出汗吧,也能改善。” 不等程雪回答,李晖忙不迭点头应声: “是是是,她动不动就冒虚汗,我一提她就说出汗排毒。先生尽管开方,多贵我们都吃。” 郎中闻声看他一眼,指着程雪说: “你起来,让他坐下,我给他看看。” “我?”李晖惊讶。 程雪忙起身,把他按下,坐好, “先生,可是我夫君有什么隐疾?” “说不好,但眼白的颜色不对劲。” 李晖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先生,我这是今天起来的太早,然后……” 后面的话被程雪用眼神瞪回去,麻溜配合的把手放在脉枕上,不再说话。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要不是怕她又封闭自己,他才不会乖乖听话。 程雪一眼不眨的盯着郎中,生怕他突然抬头对她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参加工作后是最不想说的,也很多时候又无可奈何,她也没法。 良久,郎中要求李晖换只手,冲程雪问: “这几年他可有啥异常?嗜睡?冷?记性不好?” 程雪搜索记忆,摇摇头回答: “先生,您说的这些都没有。但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每年开春生病,而且都是那种要命的恶疾,进而错过科考。 已经连续七年了,今年开春也病了,在我们当地顺仁堂看的。每次生病喝半个月汤药就好,虚弱就养几个月便没事了。” 德济堂是树山镇最好的药堂,可原主不知为何,每次丈夫生病都带他去顺仁堂。 如果换做程雪,老早就带人来县里,哪里会花那么多冤枉钱、耽误那么多时间。 郎中收回手,引他们屋内后堂。 堂内端坐一位老者,胡子花白,面色红润,一身白衣,犹如世外高人。 郎中走上前拱手,态度谦卑道: “师傅,这位病人的脉搏无恙,但眸中颜色不对。徒弟不确定,还请您看看。” 老者闻声睁眼,盯着李晖看了片刻,道: “问题不大,十副大黄汤,排除余毒即可。” 余毒?! 程雪惊愕。忙走上前,郑重福身,说: “还请老人家明示,我夫君中了什么毒。” 老者缓缓闭眼,捋着胡子摇头道: “年头久远不好判断,索性你男人年轻、命大,往后注意些就成了。如果余毒不清,不惑之后就会缠绵病榻,遭罪的是你。” “多谢老人家。” 程雪说完准备掏银子,被一旁的郎中用眼神制止。 三个人回到大堂,郎中一边开方一边说: “师傅没有把脉就不收钱。你们也算走运,今儿刚好我坐堂。换个郎中都未必能看到你男人的病灶。大黄汤每天空腹喝一次,连喝十天。 你就吃一个月的养荣丸,一个月后如果有空就过来,我再给你看看。如果没空,在你们当地找郎中把脉。我每月逢八坐堂全天。” “是,多谢先生。”程雪道谢双手接过方子。 这次换她拉李晖,不是衣袖,而是手掌。 中毒不是小事。 就说不可能“逢考必病”,原来竟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古代李晖是中毒,那当年李原夫妇离奇染病、暴毙,会不会也是这个缘故? 是谁下的毒呢? 李庆年?还是李方?亦或者是李氏其他族人? 十副大黄汤仅用一两银子,一瓶养荣丸花了四两银子。 预计看病要花二十两,如今只花了四分之一,本是件开心的事儿,可俩人谁也开心不起来。 说好了看完病去绣巷逛逛,但此刻没有兴趣,匆匆赶回朋来客栈。 屋里温度上来不少,程雪怕一氧化碳中毒,又开窗放会儿。 见他眉头紧锁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走过去蹲下,仰头小声问: “你可有想起什么?我觉得他父母的死不简单,你说会不会……” 话没说完,李晖伸手把她拽起,拉到身边坐下说: “我老早就怀疑他的‘逢考必病’,可记忆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毫无头绪。今日两位郎中的话……你说来年开春,我会不会还得生病?” 第30章 杀鸡焉用牛刀 “你怕死?” “我当然怕了!”李晖回答的没有迟疑,“我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身旁有你要护,膝下两儿两女要养,我咋能不怕死!” 现代的他,从不知“怕”是何物。无论任务多难、多危险,他都丝毫不怵。因为爷爷有父亲,父亲有母亲,他孤家寡人可以勇往直前。 但是现在他怕了,他得活着护家、护妻、护孩子。 程雪闻言脱掉鞋子,倚靠床头,笑着说: “怕啥,有我呢,还真能让你挂了?如今家里有狗,又准备在县里买房,后续就看咱俩怎么做了。” “你的意思是……” 程雪重重颔首,双眸微眯。 “既然知道了‘恶疾’的由来,李原夫妇暴毙就不能不了了之。这异世对女人不公平,我大事不能做,惩治个凶手还可以。 买好房你就留在县里,顺道去书院报名念几天书。科考不是吃饺子,说啥馅儿就啥馅儿。家里你不用管,我自己可以。” “不行!你太逞强了。”李晖不同意。 “我不是逞强,是你的责任更大、更重要,杀鸡焉用牛刀?!” “那也不行!”李晖坚持,“咱俩是一起来的,不管做啥咱都得共同进退。你走了我不会独活,你别老想扔下我。” “我……我没有!”程雪彻底无奈了。 上次在书房被他误会,她就坚决表态没想回去,这次又被提及……懂了,是她的态度让他没有安全感。 盘腿坐好,郑重直视他的双眸,小声说: “你听好了,只要你尽心组队、不扬沙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扔下你。但引凶手你不能参与。你是李家的希望,是四个孩子的倚仗,绝对不可以出事。” “那也不能你独自面对。”李晖彻底恼了,“你以为你谁?美少女战士还是飞天小女警?我躲县里让你冲锋陷阵,是一个爷们该做的事?” “你别激动……” “老子凭啥不激动!你都不打算带老子玩了,你……唔——”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程雪无奈只能抬手捂住他的嘴。 “别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是外来的?还有,我不是飞天小女警,你也不是铁胆火车侠,跟谁‘老子、老子’的,犯什么浑?”xbiquge 李晖赌气瞪她,没有拨开她的手。 从来这开始,每次跟她说话他都小心加谨慎,生怕触碰到她的尊严。可她呢?一有事就把他甩开,还觉得自己能耐非常大,什么都可以,简直天方夜谭! 说到底,他俩在这什么都不可以,这帮老祖宗八百个心眼子,哪一个白给? 除了族长李方还有天真的肖清霖。 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抬手把她的柔夷取下,却不给她缩回去的机会,紧紧握住。 “房子买了先落灰,我是不会独自来县里住。还有,来年开春我带铁蛋、糖糖种地,你家里歇着。 有我,下毒那货能再动手,你把我扔县里,万一他们来县里暗算咋办?我可不是你,做不来先溜、不负责任的行径。” 嘿~这叫什么话! 程雪使劲儿挣脱,奈何根本挣脱不掉。 “别白费力气,老子这半个月的砖头可不是白举的。” 得,程雪不挣扎了。 平躺在床,幽幽开口: “我承认我戒备心重、安全感低,但我是信你的。” “呵呵……” 李晖嗤笑,满脸不信,倔强的就如同大男孩。 “李晖,你得承认,在这边你能做的比我多,所以我让你远离危险,做更大、更多的事,我没错。” “你还没错,你明明就是……” “再说一次,我没想跑路,回去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回去做干啥?” 程雪强硬的态度,终于让李晖平静了,但也让她清醒了。 “李晖,有一点我得说清楚,咱俩是组队关系,只是组队关系。被困这副身体,情感上多少都会受影响,我有也你有。我计划是等李恒娶到能掌家的妻子,就带甜甜离开。” “那四蛋呢?” 李晖手劲儿放松,程雪抽回来垫在脑后。 “四蛋是男丁,有你跟李恒,他的前途不会差。” “你就这么想单飞?” 程雪颔首,看着床柱喃喃说: “在那边的26年里,我没有初恋,连暗恋的男生都没有,因为我不相信爱情。有句话叫‘好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我就是后者。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父母每天都在吵架。后来他们分开,各自组建家庭,我成了多余的那个。爷爷把我养在身边,但也仅仅只是不缺吃喝。 工作后我喜欢频繁换手机,因为我直到大学毕业用的都是蓝屏老年机。我喜欢买裤子,衣柜里数不清的裤子根本穿不过来,就因为上学时裤子坏了没钱换。我还喜欢……唔——” 这次,换他捂她的嘴。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李晖心里酸楚。 他猜到她原生家庭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与她相比,他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大力把人拽起,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放心,我会好好跟你组队,不辜负你今天的信任。至于往后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也分不开,说那些都为时尚早。以后无论什么事,咱俩一起面对。我不扔下你,你也别不带我玩。” 程雪带着哭腔“嗯”一声颔首,窝在他的脖颈处,无声哭泣。 说来讽刺,在现代她没跟任何一个人提及过这些。可穿到此不仅说了,而且还是说给认识不过半个多月的男人听。 哭完,程雪饿了。 李晖去楼下点两个菜回来,还给她带了几块麦芽糖。 “吃些甜的心情好,以前的都过去了,咱们现在给四个小的营造一个美好童年,让他们可以用童年治愈人生。” 他发现了,四个孩子就是她的软肋,只要提及他们,她就会踏实、心安。 果不其然,程雪不仅吃糖了,而且还点头了。 这一天是他们认识以来交流最多、最走心的一次,若干年后程雪再次想起,仍觉得这天哭的最痛快…… 第31章 媳妇你看行不 转天清晨,程雪被压醒了。 看着身前横着的胳膊,突然懵了。 他俩一张炕上睡了半个月,他的睡相一直规矩,睡前什么样睡醒也什么样。不然就他这个表现,他俩中间的李怀肯定不能干。 这是怎么了? 虽然疑惑,可还是轻轻把他手臂挪开。就在她准备进行下一步起床时,他整个人扑来,令她前面的准备完全白费。 我去,这货是不是装睡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儿,等了半天,人家呼吸平稳还伴着低鼾,不是装的。 好吧,是她多心了。 翻个身起来,下一秒她的床被就被他占据。 程雪轻笑,彻底打消疑惑,蹑手蹑脚下地穿鞋,拿一副药关门下楼。 门关的那一刻,床上的男人上扬嘴角,抱着被子翻身,继续睡觉。 郝掌柜人如其姓,特别好说话。 不仅亲自带她去后面厨房,还专门让人把陶罐找出来。 “李娘子你刷刷再用,这是客栈专门给来看病、熬药的客官准备,尽管使,不收钱。” “多谢郝掌柜。” 程雪道谢开始忙碌,等把药熬好端上去时,李晖还没有醒。 奇怪,按他往日的作息,这个点早该醒了。担忧的放下药碗,准备伸手试探他的额头,不想人家竟然醒了。 “咋了?” 程雪摇头,收回手把药碗端过来说: “平常这会儿你就醒了,今儿见你没起来我还以为你病了。” “担心我?” “……赶紧喝,等下该吃早饭了。” 程雪说完起身去开窗,李晖美滋滋低头喝药。 只一口,他轻快的面部瞬间紧急集合! “很苦吗?” 李晖委屈“嗯”一声,颔首。 “老苦了,跟黄连似的,我感觉舌头都木了。” 故意夸张的讲述,换来了程雪递来的麦芽糖。他捏一块攥手里,低头喝药。 喝完吃糖,缓了好一会才开口—— “还有几块?” “不够,看完房子多买些,这边糖比镇上的甜。” 俩人很有默契,抛出一个问题对方瞬间就能get到,交流不费劲。 李晖看着她忙碌叠被的身影,坏笑撇嘴,哼小曲穿鞋去洗漱。 说来丢人,程雪是他人生两世,接触的唯一一个没有亲属关系的女性。xbiquge 平常除了训练就训练,见战友累成狗还得想方设法哄女友,更是让他不敢肖想爱情。 如今…… 反正甭管是不是因为这副身体在左右情感,他都不打算放手。尤其在昨天听她讲诉完她的童年之后,更加坚定要保护她的决心。 “媳妇,你吃养荣丸没?” “……你叫我啥?” “媳妇啊,咋了?”李晖故意一脸无辜的反问。 程雪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忙不迭摇头说“吃了”。 出门在外,该叫得叫,毕竟他俩在这异世,还有婚书那层关系。 得逞后的李晖乘胜追击,打离开房间那一刻开始,只要开口必叫“媳妇”。 起先程雪还有点不好意思,最后直接免疫,爱叫啥叫啥。 “李娘子觉得这间宅子咋样,如果您还是不满意,后街那有个三间房的小院,就是离主街偏了些,但离贡院近,就隔了一条街。春闱科考您可以把它租给赶考的读书人,赚钱。” 程雪按捺住兴奋听完伢侩讲话,故作烦躁的蹙眉摇头。 “要不再等等吧,买房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成的。” “别啊李娘子,主街还有房,我就寻思这离后街近,您受累去看看呗。” 伢侩见她还是摇头,顿感心累。这一大天,陪看不少房,他还搭了顿中饭,这要是不成可就亏死了。 “李娘子,那院子真的不错,虽然屋子只有三间,可每个屋子都大,而且价格上能讲,您去看看吧。” 从业这行十余年,他交涉的都是男子,冷不防跟女人交涉,他真不习惯。 关键这夫妇俩去了伢行就说买主街附近的房,看了这么多,男的永远满意,女的永远不满意。 偏偏这家跟正常人家不一样,男人听女人的。 辽东男人疼媳妇在凉燕朝是出名的,可没见过谁家媳妇还能做主买房这样的大事儿,真是开了眼! 李晖见烘托的差不多了,走过去拽程雪衣袖,道: “媳妇,杨兄弟带咱看了大半日的房,中午还管咱一顿饭,冲这份辛苦也得去瞅瞅。” “瞅啥,咱不说好买主街跟前的吗?”程雪继续做戏。 “那你不也说买房不是一两天能定,去瞅瞅呗。” 程雪“不情不愿”的“嗯”一声—— “那行吧,去瞅瞅。” “哎呀晖子老弟,你们两口子的感情我真羡慕。走,咱现在就走,要是相中了……” “相中了我们夫妻请你吃饭。”说完,李晖看向程雪一脸赔笑问,“媳妇,我能做主不?” 老天,赶紧打个雷劈死他吧! 程雪无语,捏着他的手臂,假笑点头。 “你是当家人,自然能够做主,礼尚往来嘛。” 她本意是提醒李晖适可而止,可传入杨伢侩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只见他不住摇头、摆手,惶恐说: “别别别,吃饭就算了,只要李娘子能相中就行。” 杨伢侩说完飞也似地逃了。 程雪等人走远,狠狠瞪着李晖—— “你到底想干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是牝鸡司晨?” “没想干啥啊媳妇,你咋能这么讲呢!”李晖委屈撇嘴,见好就收又道,“赶紧走吧,等下他该怀疑了。” 连拖带拽的把她带出院子。可当程雪看到杨伢侩满眼同情的瞅着李晖,气不打一处来。 他俩早起出发前说好了,到伢行就说买主街的房子,然后看完挑刺说不满意,再看别处。 理想的位置是能买到贡院附近的房子,这样来年科考方便。 讲好了的事,可他非得把自己装成“怕老婆”,这算什么? 气呼呼上车不说话,杨伢侩也不敢吱声。李晖自顾自的在一旁黏牙,每一句话的最后永远都是“媳妇你看行不”。 听得杨伢侩各种尴尬,倒牙,只想赶紧把这俩祖宗的生意做成、别再往来…… 第32章 买房 到底是平阳县,这个时辰路两旁的摊位都没散,十分热闹。 马车穿过两条街,熙攘声减小,然后越走越偏,最后逐渐安静。 程雪“不耐烦”了,冲李晖小声抱怨: “这叫离得近?都过两条街了。” 杨伢侩“呵呵……”轻笑,应声道: “前面胡同把头就是了。李娘子看见那攒尖顶没?那便是咱县里的贡院,离得近吧。” “也就这一点好处了。”程雪不遗余力的“吐槽”。 她不是事儿多、矫情的人,但能省则省,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终于,马车停下,杨伢侩去开院门。李晖下车后扶程雪,牵她手进院。 院子不大但很周正,四四方方。两侧院墙用红砖垒的高于正常人身高,私密性比村里好。地面通铺的青石板,东西两侧挖有排水沟,暴雨院子也不会存水。 三间坐北朝南的屋子,红砖、青瓦,窗框的油漆很新,应该是新刷不久 “院子我们伢行接手后收拾过。李娘子你看,这小院周正不?俗话说‘天圆地方’,四四方方寓意着住房之人四平八稳。 原房主的大儿子去年中了进士今年他爹娘带着家人,过去投奔。房子着急出手,要是看中价钱能便宜。” 程雪故作兴趣缺缺,李晖仍旧兴奋异常。 “媳妇,我看这院子不错,咱进屋瞅瞅呗。” “对对对,进屋看,进屋看。” 杨伢侩边说边开正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外屋厨房。 东边靠墙摆了一排柜子、架子,两口水缸还挺好,直接就能用。西侧挨里屋这边是两个灶,一个大锅,一个炒勺。 地面铺的红砖,屋墙也保持的很好,能看出原房主很干净。 正如伢侩介绍的那般,屋子很大,里屋的火炕都快赶上家里东屋的了。要知道这是平阳县,不说寸土寸金也得是寸土寸铜。 “原房主人多,所以炕垒的不小。隔壁两个屋子都这样,家具也一模一样。”杨伢侩趁机介绍。 柜子、箱子、桌子、椅子等,一应俱全。 “这些都是原房主留的,你们买下后啥都不用添置,直接住就行。咱再去隔壁两屋瞅瞅?” 李晖颔首说“好”,拖着“不情不愿”的程雪去隔壁。 杨伢侩一看这情形,顿时明白又没戏了。 要不是看到李晖给路引时带出来的那几张银票,他才不会如此折腾,还自掏腰包管午饭。这要是不成…… 不行,必须得成,否则下个月就该回家吃自己了。 两侧屋子的格局跟正房一样,窗户上的油纸,明显是今年新糊,能省不少。 “媳妇,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小院周正,家具齐全,咱带些碗筷跟被子就行。” “齐全有啥用,咱又不在这儿长住。”程雪依然“不松口”。 李晖冲杨伢侩使个眼色,拉程雪去一旁“小声”嘀咕: “媳妇,杨兄陪看一天,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觉得这房子不错,要不咱就买这吧。路引只有五天,这都去两天了。” “怕啥,路引早一天晚一天没事儿,明天再看。” “可我不想看了媳妇。你身体不好,我都担心你累坏了,就这个吧。让杨兄给个最低价,行不?” 程雪“不情不愿”的长叹口气,甩开他手说: “一百八,行就买,不行就算了。” “哎哟李娘子,这宅子一百八十两可卖不了,最低二百两白银。家具、院子,青石板的价格还用我说吗?还有窗框跟柜子的漆,都是今年新刷,一百八是真不行。” 杨伢侩快哭了,没见过这么买房讲价的。 今儿不仅对男人开了眼,对女人讲价也上升一个新的认知。 “是啊媳妇,一百八有点过分了。” “你哪儿头的?你是不是缺心眼?” “我没有啊媳妇,可一百八真的过分了!”李晖满脸委屈。 程雪“气呼呼”瞪他,“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是不是傻!房子虽远离主街,但挨着贡院,还出了个进士,咋能这么便宜!你……唉,长点脑子!” 杨伢侩闻言瞪大眼睛,忙不迭摇头辩解: “李娘子可别听旁人胡乱说嘴,这家儿媳小月是在老大中进士之前,如果房子真有问题,他能中进士嘛。” 程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事儿。 独狗都买了,房子又怕什么?不过是想省些银钱罢了。 “既然你这么坦诚,二百倒也可以,但红契钱我们不出。” 杨伢侩心知只能这样,重重颔首,答应了。 准备乘车离开时,隔壁妇人刚好出来,见到杨伢侩,一脸戒备问: “房子卖谁了?哪来的?把握不?” 杨伢侩本来就气不顺,听她这个口气,就没像往常那般有问必答。 如此,妇人不乐意了,没好气的提醒说: “这房要是八字不硬就别买,容易……” “张嫂子慎言!”杨伢侩呵斥打断,“搅扰伢行生意,按凉燕律法是要鞭笞三十。我念你是妇人不与你计较,但你要是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咋地,你打我啊?来啊,打,打,往这儿打……” 张嫂子边说边往前凑,杨伢侩念过几天书,自然不能跟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倒是程雪,最看不惯的这种多嘴的女人。 一把将伢侩推开,自己站过去道: “你又能有多好心,如果你是真心提醒,刚才看到我们夫妻时就该说,而不是等到人家不理你才开口。老人常说‘嘴欠之人,下拔舌之狱’,你该注意些了。” “你——” “孩子他娘赶紧滚回来,狗蛋尿了。” 张嫂被男人呵斥的很没面子,但看得出来,她很怕爷们,灰溜溜又回去了。 杨伢侩没想到程雪能帮腔,对她印象,改观不少。 回到伢行,杨伢侩昂首挺胸,跟先前在伢行明显不一样。 字据的名字在李晖强硬坚持下,写了“于雪”,付钱、按手印,杨伢侩拿去找管事盖章。 一旁的伢侩等人走了,不住咂舌。说: “那房子有说道,你俩就不怕?” 第33章 独木难支 他是程雪二人来伢行,见到的第一个伢侩,只可惜人家没看上他们。 如今见杨伢侩生意成了犯酸,还可真是个“男人”! 李晖刚想怼人,杨伢侩从后面回来,笑呵呵把字据递过来。 “钥匙我现在给你,红契办好后送哪儿?” “送客栈。”程雪回答,“杨大哥,县里有啥铺子卖吗?小一些,便宜的。” 杨伢侩闻言一怔,还没等他吱声,多嘴伢侩急忙开口—— “有有有,顺华街那有个铺子。老杨你累一天坐下歇歇吧,我帮你给他们介绍。” 看着他极力刷存在感的样子,程雪只觉心里舒坦。 没理会,看着杨伢侩又道: “杨大哥你说,我们跟你办事。” 如此直白的话语,令多嘴伢侩颜面扫地,愤恨“哼”了一声,起身出去。 他一走,屋内顿时就剩他们三个,杨伢侩也不再隐瞒,拱手说: “李娘子要是信我,铺子暂时别买。南边正在打仗,北面也不太平,乱世屯黄金,铺子啥时都能买。 不怕你们笑话,今儿你们这桩要是不成,下个月我就得回家吃自己了。俩月没开张,世道太难了。” 程雪闻言觉得在理,颔首领情道谢。 一旁的李晖眼珠一转,忙提及“请客”的事情,拖着连连拒绝的杨伢侩就出去。先把程雪送回客栈,然后二人就近找家小酒馆。 李晖先点了两个带走的菜,又要了一荤三素外加六两竹叶青。 伙计一离开,他就开门见山道: “杨兄,刚才你同僚说的顺华街在哪儿?卖的店铺有多大?准备卖多少钱?” 杨伢侩倒水的动作顿住,随后笑着摇头。 “老弟,店铺的事就算了,你也做不得主,更何况现在世道乱,别买了。” “乱没事,只要有红契就行,麻烦杨兄说说。” “行吧,你想听我就说。顺华街在绣巷后面,店铺现在是做胭脂生意。屋子不大,就跟这大堂差不多。” 李晖闻言看眼大堂,这可不小,足有八十平呢。 “房主原本打算把铺子就卖给租户,都说好价儿了,但又是征兵又是征税,租户就不买了。 房主着急去外地,价格是真便宜,四百八。努努力能还到四百二。这就是世道闹得,不然顺华街那边不可能这价。” “那租子呢?一年多少银?” 杨伢侩比出两根手指,继续劝道: “算了吧兄弟,说不准过阵子乱起来就鸡飞蛋打,别冒险。” 他是好心,但李晖有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根本不怵。 “如果杨兄明日能把价还到四百,我就要。不行就算了。” “啥?你确定?” “确定!” 话音刚落,伙计拎食盒过来。他顺势起身接下,笑着又道: “杨兄稍作片刻,我把饭菜给我媳妇送回去。” “哦,你忙,你忙。”杨伢侩赶紧起身,送他出了饭馆。 讲道理位置那么好的商铺,四百两价格就算是白送。只能说他俩捡着了,但像杨伢侩说的世道乱,也就乱一阵,不可能改朝换代。 凉燕虽是新朝,可当今皇上乾宗帝并不惧战。重文轻武是惯例,可一旦打起来,武将各个骁勇善战,外族根本讨不到便宜。 毕竟现在的当朝武将,都是曾经跟乾宗帝一路从崇州打进京城的。 程雪听完他的分析,思索片刻问: “你是不是准备先买铺子,然后等战乱过去再加价卖给租户?” 听到这话,李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 打小爷爷就告诉他“独木难支”是什么意思,如今她这么懂他,真是老天给力啊! “果然知我者,媳妇也!糖糖的嫁妆啥时候准备都成,赚差价可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万一以后我在京城立住脚,糖糖的未来会更上一步。” “就按你的做吧,我没意见。” “成,那我先走了,你赶紧吃饭。伙计说他家的脆皮鸭嘴好吃,我特意给你点的。” 李晖说完拎着食盒就走,程雪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只觉奢侈…… …… 转天二人去绣巷溜达,路过顺华街,拐去胭脂铺子。 铺子的名字叫“悦己”,屋子在这异世算小的,也就八十多平方。 店铺生意不错,前头有几个买主。程雪跟李晖打量一番,便等在一旁。老板娘招待好眼前的几位客人,便来招呼他们。 得知程雪的需求后,极力推荐蛤蜊油。 “娘子你试试,这东西虽然油腻,但适合咱这边的冬天。” 程雪闻后扣一点涂抹,的确如她所说,油腻了些,很适合北方的冬天。 “来两个不?这可是好东西,冬天抹了不皲脸。若是诚心要,我再给你添点别的,都是昨儿刚到的货……” 老板娘很会做生意,边说边把添头拿出来。 在树山镇她也去过一次胭脂铺子,里面的东西没有这边全,但价格可比这边便宜多了。 她手里拿的这个蛤蜊油,一个就一百文钱,快赶上她住的客栈了。 “老板,我不要添头,买五个你给搭一个行吗?” 老板娘闻言惊讶,心里核算一下,忙不迭摇头。 “不行啊娘子,合不上。这样,你买五个我送你一盒胭脂。上好的胭脂你看看,这颜色,多正!” 程雪没有看,放下蛤蜊油就打算走。据说绣巷也有胭脂铺子,到那边瞅瞅吧。 刚走两步,老板娘“诶”了一声叫住,忙不迭装六个道: “卖这么久,还头一次过娘子这般讲价的。出去可别说,我都赔本了。” 呃…… 这话听着咋那么像当年地下商场卖衣服常说的话呢! 程雪道谢接过,心满意足的笑了。 那种小窃喜,小满足的笑容,让李晖分外不解。 “媳妇,咱带的钱够,你不打算多买点?” “这些就可以了。”程雪拒绝。 网文里赚钱的套路放这异世不适用,首先做生意就不成。一旦落入商籍,根本没有资格科考,除非散尽家财才有可能换来一次恩赏。 回去以后她得赶紧看书,把赚钱日程提上来。这趟县里不算买房、买商铺,光是吃喝、抓药就花了将近二十两,实在是要命。 “我不去,二叔你放开我,我爹如果泉下有知,晚上会给你托梦的——” 第34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三十多岁的壮汉强行拖拽十几岁的男孩,在街上拉拉扯扯。 看着方向,应该是伢行。 程雪倏然想起贾师傅的事,可理智还是提醒她静观其变,不能贸然行事。李晖已经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双眸紧盯。 哦,对,他骨子里的责任感,不容许他袖手旁观。 这也是为何军人在他们的世界,受人尊重! 周围不少百姓停下脚步、看热闹,但却没一个上前阻止。 “言一新我告诉你,就是你爹半夜给我托梦,我也得先痛骂他一顿。他死了、把你扔我家就算了,还让我供你念书,凭啥?老子自己的娃儿都没说念书呢,你想念书?念你奶奶个爪!” “我爹给我留了钱,凭啥你不让我念?” “啥叫你爹给你留钱,就那点银子够你吃、够你喝、够你娶媳妇吗?还凭啥不让你念,就凭我是你亲二叔,现在你归我经管!” 男人说话时已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孩子不住摇头,明显还有话说。 李晖终于看不下去了,几步走到跟前,伸手扣住男人手腕儿,一捏、一甩,孩子立刻得到自由。 “言老二你放屁!我爹留的那是一点钱吗?三间铺子,两处宅子,三十亩地。咋就不够我吃、不够我喝、不够我娶媳妇了!” 此时男孩已经气疯了,不再礼貌唤“二叔”。 说话条理清晰,很明显是念过书的。 程雪把孩子拽到身后护着,李晖狠狠甩开言老二的手腕儿,沉稳道: “经官吧。” “经个屁官,你谁啊?我们老言家的事儿,有你管的道理吗?滚滚滚——言一新,你痛快跟我回家,不然以后就都别想回家。” 言老二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更何况他最怕的就是经官,自己没理。 言一新站在程雪身后也来了胆儿,冲他呵斥道—— “不回就不回,你当我愿意去你家?我爹给我留了那么多东西,足够我花用,我不稀得去!” “够花用能咋地,你就是个下作商贾,念书有啥用!老子把你爹的东西都交出去换你一个农籍,难道有错了?” “骗鬼去吧你!你把钱都造了,还给我换农籍,你可真好意思说。” 言一新这话说完,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开始讨论。 “啧啧啧……言老二是真的不要脸,又想霸占亲哥哥的东西,又想卖侄子,这会儿又说啥换农籍,户籍所是他开的?” “他能开个六,听他巴巴。就不是啥好玩意,跟他婆娘一个样。” “可不是,昨儿我还看他婆娘穿着新衣服去老赵家窜门,可把老赵家的恶心坏了。” “哎哟,可怜了一新啊!这孩子下生就没了娘,言老大又当娘又当爹的把他抚养长大,一下子撒手,真是太惨了哟……” “……” 知情百姓你一言、我一语,顿时让李晖、程雪,还有不知情的百姓,知道个大概。 程雪最恨吃绝户的人,这货不仅吃看,还要把人家的孩子卖了,简直不要脸。 见李晖递来的眼神,她扯着孩子的手,淡淡道: “既然你说是‘家务事’,那我们就经官吧。我朝初建曾立下规矩,童生以上看见不公之事,可帮苦主名屈。我夫君是童生,正好可以。” 话落,言一新犹如获得重生,双膝跪下冲夫妻俩磕头。 李晖不由分说的捂住言老二的嘴,直奔衙门方向。老百姓见了也纷纷跟着,程雪领着言一新走在后面,还有不少事情得叮嘱。 虽然圣母心不可取,可他们从事的职业,不允许他们袖手旁观。 既如此,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帮,经官一劳永逸。 还没等大家走到县衙,杨伢侩带衙差来了。跟李晖二人碰面,三人皆是一怔,然后衙差就把那对叔侄全都带走。 李晖还想上前拦阻,被杨伢侩摇头拦住。 “放心,县令跟言大维交情最好,言一新那孩子有救了。” “你认识?” “那咋不认识。言大维是咱县出了名的老好人。别看是商籍,觉悟老高了。不管县里哪儿遭难,他都带人去设粥棚。唉,可惜了!我去办红契时听人汇报叔侄俩在这起冲突,大老爷老早就派人盯着了,别担心。” 说话间把红契递给李晖,又道: “李兄,中午孙老板在醉仙阁请你吃饭,你去吗?就是顺华街铺子的老板。铺子的价格,他想再聊聊。” 去醉仙阁聊? 李晖有些惊愕,不理解。那里吃顿饭,最低也得七八两银子,他为了多要二十两请客?咋想的? “算了,饭就不吃了。”李晖直接拒绝,“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冲他这顿醉仙阁,我能再加十两银子。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哦,好,我现在就去说。” 二人目送杨伢侩离开,程雪喃喃开口: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给四百二呢!” “那媳妇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我在林场记数五年才能赚十两银子,省下这钱给你跟孩子买些好吃的,难道不香?” 李晖一点都不担心杨伢侩两头吃,毕竟才去伢行不久,没机会学弯弯绕。 昨儿喝到后半场他才知道,啥俩月没开张,全是杨伢侩忽悠人的。而且他比李晖小好几岁,但长得着急,所以李晖误以为他大。 拉程雪直奔绣巷,这边卖的东西狠多,但跟肖清霖的比,明显没有人家给的好。 逛了一会儿兴致缺缺,索性回客栈等消息。没想到刚进客栈,就看到大堂坐了两名衙差。 郝掌柜忙不迭从柜台里走出来,背对着衙差冲他二人挤眉弄眼。 “李兄弟、李娘子,这二位衙差是来找你们的,说有事请你们过去。”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衙差就起身过来,还算客气的开口道: “李晖先生是吧,我们家老爷请你们夫妇过去谈事。” 李晖迅速在脑子里想了好几个可能,然后颔首,握住程雪的手,跟在后面。 稍微远离一些,压低声音在她耳畔低语,程雪惊讶皱眉…… 第35章 言懿忻 本以为回去大堂,没想到竟被衙差另进一个屋子。 屋内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补子,这也是俩人第一次看到凉燕官服。 李晖拉着程雪走上前,行礼问安—— “草民李晖携内子于氏,给各位大人请安。” 一个称呼,一个下跪,让他下狠心明年必须中秀才。 “起来坐下说吧。” “谢大人。” 李晖拉她起来,见只有一把凳子,直接让给程雪。 这样的举动,无疑让屋内所有人都看懵了。衙差忙又搬把椅子过来,李晖道谢挨着程雪坐。 县令潘永章打量夫妻二人,良久才开口: “本官命人查了,你是永乐五年中的童生,那年你才十二,对吧。” “回大人的话,是。” “那为何守孝三年就不再科考了呢?”潘永章追问。 “回大人的话,守孝结束后草民逢考必病,这次带内子来县里看病,侥幸被盛仁堂的郎中发现草民体内有余毒……” 李晖故意把自己中毒的事情说出来。他已经猜到潘县令的意图,那索性就让他付出些代价。救孩子是无条件的。可帮成年人办事,是有条件的。 都是人精,潘县令很快就听出李晖的意图。 “既然你如此聪明,那本官就开门见山。出手帮那个孩子时,你们夫妻可有为他打算过?” 李晖跟程雪对视一眼,重重颔首。 “回大人的话,草民跟内子有两儿两女,不在乎多加一个。” 县丞“哟”了一声,满脸蔑笑。 “这么无私,难道不是因为那孩子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才……” “对不住啊这位大人,我们出手救孩子时,并不知他父亲是谁。”程雪强硬打断县丞的话,“民妇是个母亲,看到壮汉对孩子拳打脚踢、拉扯的要卖去伢行,不能袖手旁观。” 县丞敷衍“哦”了一声,说: “我不过是一句戏言,你不必这般激动。还是说……我讲中了你的心思?” 大爷的,欠怼?! “还请大人海涵,您的戏言民妇没有领会,但夫君教过民妇一个词,叫‘推己及人’。” “你——” “大人怎么这般激动?可是民妇讲中了您的心思?” 话落不等县丞开口,程雪蓦地站起身,再次又说: “如果县令大人信得过我夫妇,尽管把孩子交给我们。至于孩子父亲留下的东西,我们一文不要。孩子应该是商籍,钱财散尽换他农籍挂我们名下,不知可否?” 这样一番圣母发言,让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她跟李晖抬眼看面前几人时,除潘永章外,各个面色熨帖…… 如此,懂了。 这帮孙子就是想让他们收养孩子,然后把言大维留下来的钱财,另作他用。看潘永章的状态,应该才上任没几年,否则换个人只怕都得跟他们同流合污。 潘永章听到这番话,心里瞬间五味杂陈。 一面之缘的夫妇,相识五年的叔父。那孩子居然能选择牵着,任凭他如何承诺,就是不改注意。 重重打个“唉”声,挥手让程雪坐下,然后直视李晖的双眸,问: “你能保证一直对孩子视如己出吗?” 李晖笑着摇头,与他对视坦言: “回大人,草民不敢保证。所以还请大人隔三差五派人去望河村看望孩子,这样草民跟内子才能时刻谨记。” “你可真敢说!” 面对潘永章的轻斥,李晖笑笑不语。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多个孩子对他俩来说真的无所谓,反正家里那四个也不是他们生的。 可就算他们指天笃地发誓能“视如己出”谁又能信?倒不如让他经常派人过去,这样既能安他心,又能借他之势警告李氏族人,一举两得。 不多时,婆子领孩子进来了。 言一新看到程雪,几步跑过去站好,郑重拱手行礼。 程雪把他扶起,仔细打量一番,上扬嘴角。 孩子肤色白,一看就不经常干活。眼睛虽小但不磕碜,还有几分痞帅的感觉。手上有几个血泡,想来是这几日言慈安家的杰作。 “老爷,这是夫人给言家小哥准备的东西。夫人说……” “你下去吧。” “……是。”婆子放下包袱,行礼躬身离开。 潘永章看着言一新的样子,眉头紧锁。 为什么呢! 平日跟他关系不错,怎么就留不住这个孩子呢? “于氏,既然孩子跟你有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被点名的程雪想要起身,被潘永章挥手制止。 “不必多礼,坐下说就是。” 程雪拉着孩子的小手,喃喃回答: “接下来咋做……说实话,民妇没想好。但有一点可以保证,孩子不会缺吃少穿,而且可以和我家长子一起跟夫君念书。” 言一新闻言面露喜色,渴求的看着潘永章,生怕他不答应。 “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新哥儿今天就交给你们。我刚才看了一下,他爹留的地契里,有三十亩是你们望河村的。这个就当孩子的口粮跟花销,其余的……” “潘叔父,其余钱财我想全部捐给北境军营,为巩固我朝边境,贡献一份力量。” “好——果然是言大维养的好儿子,潘叔父以你为荣。” 两个人几句话就把遗产的去处决定,再看那几个打主意的孙子,面如死灰,颓败无力,空欢喜一场。 等李晖二人把孩子领出衙门时,他已经正式落户李晖家,更名言懿忻,关系是表亲。 三人回到朋来客栈,杨伢侩带着孙老板已经等候多时。 “哎呀呀李兄,你可吓死我了。没事吧,没难为你吧。” 程雪看到宝蓝色衣衫的男子,心知他们有事要聊,便带言懿忻上楼。 进屋后,孩子主动把包袱里的银两连同地契,一并上交。 程雪没有接,瞅着东西蹙眉问: “你为啥这么信我?” 一面之缘跟相识多年,怎么选也选不到前者! 言懿忻扣着手指,好半天才闷闷回答: “潘婶子不喜欢我,所以我不能留在潘叔父家。您放心,我吃的少又勤快,一定会好好帮您家干活、省粮的。只求您,求您让我呆到十六岁。” “你今年多大?” “十三。” 第36章 退路 十三?是不是每个人的十三岁,都得发生些事情。 她十三那年,爷爷重病,三个儿子不仅不照顾,还谁也不出钱。 最后没法,她劝爷爷把老宅卖掉,然后去医院看病。可还没等做手术,爷爷就走了。当时她留个心眼,卖房钱分成两份。 一份主动交出去,另一份自己留下。 没想到交钱那天她不仅挨了两个叔叔的骂,还被父亲当众狠狠甩了三个嘴巴。 打那之后,她彻底跟他们断道,独自一人念书、考学、直至工作。 眼前的孩子……说实话,比她当年要惨。 程雪拿走他手心里的银子跟地契,听到他长舒口气的声音时,心里酸楚。 “傻孩子,从你叔出手帮你,你就是咱家的一员。想待多久待多久,能吃多少吃多少。你比糖糖大4岁,等回家你就是他们的大哥,婶儿把四个小的都交给你,你好好照顾他们。” 他跟李悦一样,都需要多派活、多指使,才能提高存在感,才能心里踏实。 至于“童养夫”的事儿,她没打算提,一切就顺其自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走到一起,固然最好。如果不行,就当多个兄弟,孩子们也能有条人脉。 言懿忻“斗争”良久,终于抬头道: “婶子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不能!” 程雪笃定摇头,拉着他坐下,又道: “你的那个地方不着急去,来年你叔到县里科考,你有的是时间。我相信那地方很隐秘,一般人找不到,所以你也别心急,就把它们当成你的退路。” “不,不一样。”言懿忻摇头,“我一直以为它们是退路,可今天我被言慈安拖拽时才知道,自由身是多么的重要。” “所以那些东西你更要藏好。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你可以用它们来赎自己。” “可我不担心婶子……” “听话。你下楼帮我看看,楼下你李叔谈完事没。” “……好吧。”言懿忻闷闷的低头出去。 到底还是岁数小,绷不住,再过几年应该就能好。 今儿在县衙,她见识到了那些孙子的贪婪,她都能猜到言大维不止明面这些东西,那帮老古董肯定也能猜到。 只怕此刻客栈的周围,都有人盯着。 片刻后言懿忻回来,摇摇头说: “郝掌柜说李叔跟他们出去办红契了。” 哦,这是店铺生意成了。 “那行,咱俩出去买些东西。你的衣服、鞋袜不够,多买一些。正好你穿小了,铁蛋跟四蛋都能捡。婶子家有两儿两女,大女儿叫……” 程雪推着他出屋,边走边给他讲述家里情况。家里人口简单,他记起来并不费劲。 出客栈只要稍作留意,就能看到盯他们的人。 这一刻,言懿忻后怕了。 那些是父亲留的退路,给婶子他不心疼,可一旦落入旁人之手……他哭都找不到大门。 进入绣巷,程雪挑个比较顺眼的店铺,一次性把衣服、鞋袜给他配齐。 里外三新,一共买两身。又拐去首饰铺子,买了四副金丁香。 金银是硬通货,平日戴着装饰,遇到急事也能当掉换钱,一举两得。 柳氏、于晚各一副,家里两个闺女也有。权当提前给她们攒嫁妆,日后正好也能戴。 “婶子,我想给弟弟妹妹买些东西做见面礼,行吗?” 哟,到底是县里的孩子,想的面面俱到。 “不着急、你还小,等你科考中了再给他们买。” “……好吧。”言懿忻没再坚持。 心知坚持也没用,说不过人家。 买完东西,回到客栈,龚师傅正跟郝掌柜在大堂聊天。 “哟,回来了。”龚师傅笑呵呵打招呼。 程雪木讷点头,看了下日头,纳闷问: “您今儿咋还没走呢?等会儿回去不安全吧。” “回不去了。”龚师傅笑呵呵应声,“来的半路下大雨了,路不好走,我寻思明儿早起回去把握。你们明天回去不?” “应该回去。” “那到时候拉你们。” “行啊。”程雪满口应声。 出来不过三天,可心里是真的想家里的小家伙们,也不知他们在家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淘气,有没有给柳氏惹麻烦。 与此同时的望河村,李悦接连打了三个喷嚏,鼻音浓重的看着柳氏,问: “舅奶奶,明儿我娘他们是不就回来了?” “掐算日子应该能回来,你先把姜糖水喝了,好好发汗。看你表姑都睡着了,睡一觉明儿铁定能好。” 可别给她上眼药啊,这看侄孙跟亲孙还不一样。虽然雪娘不会说啥,但……她心里过意不去。 给孩子掖掖被子,出去,外屋全是干艾草味。据说这样不会被传染,甜甜跟四蛋太小,不抗折腾。 “舅奶奶……” “咋又出来了?赶紧进屋。有你舅爷爷和你表叔,你不用担心。再说你又没推李万山,不怕的。” 打发了孩子进屋,雨点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 虽说这事不怪铁蛋,可那孩子落水时到底铁蛋没救,还是栓子回来告状,糖糖跟晚姐儿去救的。 唉,可别不依不饶啊! 外面传来开门声,很快于淮父子进屋,身上全湿了。 柳氏一边递热姜水一边问: “咋样,李庆年咋说?” 李恒也从东屋出来—— “舅爷爷、二表叔,他们咋说的?我真没推李万山,是他推我自己没站好才掉下去的。” “既然知道他会对你不利,为啥不早一步躲远?而且他掉水后你为啥袖手旁观,就算是他自作自受,你不想科考了吗?” 于暄没客气的训斥,数落,顿时让李恒后背生凉。 “二表叔,我……” “以后长点心!适当的‘躲’不是怂,明白吗?今儿好在我跟你舅爷爷在,不然李家还不知道要咋蹦跶。” “我,我记住了。”李恒忙不迭颔首。 柳氏看着小家伙被训的可怜,忙冲儿子摇头,说: “二暄,你啥时候去军营?” “娘稀泥和的有点早,我还想再训会儿他呢。”于暄无奈。 “哎呀,铁蛋多乖呢,可别训了。” 第37章 一切从头开始 在凉燕,十三岁的年纪需要避嫌。所以程雪找郝掌柜,挨着屋子又开一间,方便照顾。 本打算让李晖跟他一起住,谁曾想这货竟然喝的醉醺醺回来。 当程雪看到被龚师傅扶上来的人儿时,都懵了。要知道他特别有分寸,从不会把自己喝的这个样子。 “媳妇——嘿嘿,我回来了。”李晖说完,扭头又道,“谢谢你啊龚师傅,明儿咱起早走。” 然后,犹如没骨头一般,直接把自己挂到程雪身上。要不是言懿忻眼尖扶一把,俩人此刻都得摔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程雪彻底无语。 “不多,我把杨冲跟老孙都送回家才回来的,我都醒酒了。” 李晖站直身子,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床边走,嘴里还哼着小曲。 索性只是哼调,这要是把歌词唱出来,程雪都能疯。 “龚师傅,谢谢您啊,咱明天啥前儿走?” “不急,他睡醒再出发。我家就是树山镇的,只要明儿能回去就行。” “好的好的,麻烦龚师傅了。” 说话间把人送下楼,又把言懿忻送去对门。 “本想着让你李叔跟你一起住,你自己敢睡不?” 言懿忻颔首,“敢的婶子,不过我现在不困,我跟您一起照顾李叔吧。” “不用你,好好歇着,啥都不要想,一觉睡到天大亮。明儿离开这里,一切从头开始,跟你李叔好好念书,他日高中给你爹上坟时也让他高兴高兴。” “嗯,我听婶子的。” 程雪笑着拍拍他的肩头,离开房间。 外面下雨了,关门雨、下一宿,也不知道明天路况能不能好走。 直到现在,她都是懵的。怎么也没想到救言懿忻的同时,他们也跟潘县令扯上关系。只要潘永章还在这边上任,他们就算有靠山。李晖中毒的事情一旦揭露,凶手都不会好过。 打盆水回屋,李晖已着中衣躺在床里睡着了。枕边还放着顺华街铺子的红契,正事儿倒是没忘。 简单给他擦擦,合衣躺在床外。下雨的白噪音很快让她入睡,朦胧间感到他又贴过来,这两日都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秋雨足足下了一宿,转天虽然放晴,但体感温度明显下降。 程雪熬完药上楼,见言懿忻已经起来,叮嘱他多穿一些。好在昨天把他衣服都备齐了,不然非得冻感冒不可。 回屋李晖已经醒了,估计是知道自己昨晚犯错,喝药的时候一声不吭,也没要求吃糖。 “给。” 看着她手心里的麦芽糖,李晖笑眯眯捏起,送进嘴里。 “还是媳妇对我好。昨天我把宅子的钥匙给杨冲了,他会帮咱照看。还有顺华街的铺子,他也会帮忙照顾、收租,每年给他五百文的辛苦钱就行。” 程雪听了没有意见,凑到跟前,小声问: “昨晚你跟他们分开之前,有没有胡说八道?或者唱了什么歌?” “唱歌?没有啊。” “你好好想想。”程雪担忧,“你昨儿回来可是哼哼《东风破》了,虽然没唱歌词,但也足够把我吓个半死。” 李晖眉头紧锁,认真回忆,然后坚定摇头说: “我在醉仙阁时很清醒,送他们回家才吹得风。我昨晚上没闹你吧。” “那倒没有。我先下楼了,你赶紧洗漱,早饭都好了。” 程雪说完出去找言懿忻,如果她此刻回头,能看到某人得逞的笑容…… …… 早饭后,程雪带着言懿忻去糕点铺子买吃的。 下了一夜雨,马车应该走不快,午饭得在路上解决。 刚出锅的糕点不少,但样数不多。买了几样带馅儿的,又买几样干果,留着路上消磨时间。 回到客栈,昨天找他们的那名衙差,正跟李晖聊天。 “媳妇,汪兄弟奉潘大人命令送咱们回去,龚师傅已经拉客走了,咱们坐汪兄弟的马车。” “李娘子好,我叫汪森,车上东西都是潘大人给言小哥儿的。这是礼单,请您笑纳。” 这是第二次见到古代礼单,第一次是曲管事接肖清霖时拿来的。 程雪双手接过,摸着封皮都一样。 “我说汪兄弟你这就不对了,礼单刚才咋不给我呢?”李晖有些不悦。 汪森轻咳两声,把上马凳摆好,说: “李兄别开玩笑了,我把礼单给你,然后你再给李娘子,倒不如别劳动你,我直接给了。” “咳咳……咳咳咳……” 程雪口水没咽好,直接呛到了。再看言懿忻,低头直接钻进马车,这小子肯定笑了。https:/ 就在她想着怎么替李晖找补“一家之主”的低位时,谁曾想—— “嗯,你这么说也对,别劳动我。” 程雪脸红,愤恨捶打他的肩头,提醒其适可而止。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他们夫妻打情骂俏。 弯腰钻进马车,看着车上的东西后,把礼单交给孩子。 “你的东西你来清点,婶子帮你打下手。” “好。” 言懿忻接过礼单,翻开一看,眼泪簌簌往下落。 “咋了?东西有啥不对吗?”程雪小声问着。 看着苍劲有力的字,貌似没什么问题啊。 砚台,毛笔,烛台……都是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 言懿忻擦擦眼泪,小声回答说: “婶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我在家用的东西,潘叔父把我房里的东西都拿来了,我没想过还能……” “好了好了,你潘叔父疼你,把你的东西拿来是好事,你别辜负他的心意。哭会儿宣泄一下就行,别哭时间太长。” 程雪边说边把礼单收走。这玩意太勾眼泪,还是别让他看了。 至于言家的那些钱财,想来有潘永章的斡旋,那帮孙子应该不会染指。 正想着,李晖突然高声道—— “哟,龚师傅,咋又回来了呢?” “走不了啊晖子兄弟,官道太泞了,说不准啥前儿就陷住了。我看看下午回去,晾一上午再说。” 李晖听到这话扭头看汪森,没等他问,人家直接开口: “放心,衙门的马车轱辘大,不怕。驾——” 程雪在车里听到这个解释,长舒口气。 她真的想家,想孩子了…… 第38章 秀才的等级 昨夜的这场雨,令官道路况非常不好。 泥泞,打滑,还有数不尽的水坑。 马车走到望江村时下起了暴雨,要不是提前准备好了蓑衣,汪森跟李恒都得浇成落汤鸡。 有惊无险的到达望河村口,已是下午的申时二刻。返回县里肯定是不安全,李晖直接邀请汪森在家住一宿。 谁曾想人家直接婉拒—— “不用的李兄,我去镇上驿站随便住,不用劳烦你们。” 他来这边属于出公差,有县令亲笔写的文书,驿站会好好招待。 李晖自然不能让,毕竟还得借他势,震慑一下族中。 “嗐,你跟我客气啥,反正也得上我家瞅一眼,瞅完就别走了呗。我家屋子多,晚上你跟忻哥儿住一屋,明儿回去你跟潘大人也有话唠,嗯?” 最后这句话的诱惑力很大。汪森琢磨一下,点点头应了。 “那就叨扰李兄跟嫂夫人了。” “不叨扰,你嫂子做一锅出特别好吃,家里啥都是现成的,你尽管造。” 李晖边说边指着家的方向,汪森挥鞭赶车进村。 村里的路况比官道还次,要不是马匹壮年,车轱辘大,刚才那个泥坑就得陷进去了。https:/ 好不容易赶车到李晖家门口,汪森没好气的吐槽: “这啥破道啊!你们村不是有个秀才吗?就这么个道儿?” 李晖咧嘴,一脸无奈解释说: “兄弟,秀才也不管铺路啊!再说我们二叔岁数不小了,都过知天命了。” 汪森微眯眼睛,瞅着李氏祠堂的方向,“呵呵……”冷笑。 就这一笑,李晖心知成了。 凉燕的秀才不是终身制、铁饭碗,需要每三年参加一次岁考。 岁考是考察秀才平时是否用功苦读,辨别优劣,分等级。 成绩最好的秀才称为廪生,每月可以去县衙领粮食,还可以给童生科考时做担保,收取一定的担保费用。 成绩二等称为增生,没有廪米,但跟廪生一样,有一定名额,不是谁都可以。 最差的是附生,会受申斥、戒尺等训罚,更甚者会革去秀才称号的处罚。 李方过了知天命后,就没再参加岁考。前朝像他这样的有很多,毕竟年纪大了,多少都会给些照顾,所以凉燕新建之后也一直延续。但照顾不是乱来的底气,尤其还把族学搞得乌烟瘴气。 昨晚喝酒时他从孙老板口得知了汪森的背景,今天他又刚好送言懿忻回村,如此安排,他怎能错失良机。 如果他猜得没错,原主父母加上原主,都是李方下的手。 院里的虎子听到声响,来到院门前一顿扒。 李恒耳朵尖,听到狗声不对,赶着就穿鞋出来。 当听到门外的说话动静时,兴奋喊人—— “爹,娘,你们回来啦?虎子起开,我开门。” “铁蛋先别开,把虎子拴好了。”程雪提醒。 虽然刚才虎子没叫,但不代表看到汪森跟言懿忻后还不叫。 李恒把狗拴好,打开院门,一个纵身蹦进李晖怀里。 “爹,舅奶奶还说今儿你们不能回来呢。我就说爹得回来,娘跟爹才不会舍得把我们扔好几天呢。” 经过做账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这小子终于舍得跟李晖亲近了。 李晖拍拍他的后背,等人下来后介绍: “这位你叫汪叔父,是县衙的衙差,你不是最想去县衙当差吗?有机会问了。” 李恒没想当衙差,不过心里有个疑问,今儿终于可以解惑了。 规矩站好,拱手行礼—— “汪叔父好,您平日忙吗?县里真的有拍花老头吗?多吗?” 当日李晖二人要去县里,他跟李悦都想跟着。但李悦不好意思讲,他可好意思问。只可惜爹说县里有拍花老头,能把孩子偷走,所以他才乖乖待在家里。 汪森没听说过“拍花老头”这个词,程雪适时轻咳,他才反应过来。 “有的,抓好几个了,抓不完。你为啥喜欢做衙差?” “做衙差威风呗!”李恒不假思索的回答,“当了衙差,族长家就不会欺负我家了。爹,娘,你们不知道,前天下午李万山那孙子在河边推我,然后我躲开、他掉进去了,活该他倒霉,腿抽筋了,然后……” “哟,晖哥儿跟雪娘回来了,还寻思你们今儿回不来呢。” 说话间柳氏抱李恬出来,小姑娘看到程雪,忙不迭伸手喊“娘”。 都清楚柳氏不是故意打断李恒的话,程雪招呼大家进屋,李晖搂着言懿忻的肩头带进院子。 指着正房隔壁的屋子,介绍: “这就是日后你跟铁蛋的屋,今天先跟你汪叔父住。” 说完,看着柳氏又道: “舅母,这是我以前同窗家的孩子,叫言懿忻,今年十三。双亲都没了,刚巧我跟雪娘碰上,就把他收养了过来。这位是衙差汪森,特意过来送孩子。铁蛋,叫人。” 李恒看着言懿忻,中规中矩的抱拳拱手,唤了声“懿忻哥”。 他是想要个哥哥,但他想要的是亲哥哥,就像栓子有亲哥刚子,磙子有碾子那样,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程雪看出了孩子的排斥,催促大家进屋说话。 家里院子不小,但门楣很窄,所以马车只能挂在门口。 反正没人敢偷,毕竟偷了也没人敢买,还得掉脑袋。 车里的东西全部搬进正房隔壁,程雪抱柴把火架上,又把被褥铺好,这才回了正房。 柳氏做饭呢,见她回来,小声说: “雪娘,前天下午家里出了点事,但你放心,昨天你舅父跟二暄都处理好了。就是李万山那孩子在河边推咱家铁蛋,然后……” 程雪在门口就听了一半,如今把后半段全部听完,后怕连连。孩子躲开是对的,但见死不救……还是不应该。 “李恒你能耐了是不?见死不救,书都读狗肚子了吗?” 李晖在屋里发火,当程雪看到柳氏渴求的眼神后瞬间明白,这是想让她进屋和稀泥呢。 别看老人家在夫妻俩面前的地位很高,但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侄子教育孩子,她不能像在家里那样插手…… 第39章 手段 程雪思索片刻起身,推门进屋见言懿忻把铁蛋护在身后,顿时明白李晖的用意。 回头把灶台旁的烧火棍拿进屋,递过去道: “骂他浪费口水,直接揍吧,用点劲儿,让他也涨涨记性,看他还敢不敢乱来。” “娘——”李恒惊愕的瞪大眼睛,一脸懵。 要知道母亲对他是最好的,每次他惹事,挨揍的都是姐姐,今儿是咋地了? 还没等李晖伸手,言懿忻一把抢过烧火棍,搂着李恒溜边挪蹭。 “李叔、婶子,你们消消气,这事不全是咱家铁蛋的错,我带他去隔壁聊聊。” 说完,言懿忻连拖带拽把人拽出了东屋。炕上的李怀见状,“啊——啊——”的伸手,尖叫个不停。言懿忻没法又回来,再把小崽儿抱走。 直到屋门关上的那一刻,汪森竖起大拇指,颔首。 “难怪忻哥儿会选择你们二位,这手段,他不上套就怪了。” 李晖:“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李兄了。”汪森不假思索的回答。 一个骂,一个递棍子,言懿忻看了不会袖手旁观,李恒被陌生哥哥保护,自然心存感激。 如此一来,两兄弟间的生疏感尽消,剩下的只有惺惺相惜。 “原本还不能理解李兄的惧内,如今……倒是应该如此。” 程雪抱着李恬,听他这么讲笑着摇头。 “汪兄弟不能说他是‘惧内’,应该是‘尊重’。我比他大两岁,又是一起长大,他自然会听我多一些。让夫君带你在房前屋后瞅瞅吧,顺道我家地头看看。毕竟这里是忻哥儿以后生活的地方,你看过回去也好跟潘大人仔细讲讲。” “还是嫂夫人想的周到,如此就有劳李兄了。” 李晖抱起李恬,比出“请”的手势,带他出屋。 等屋里就剩下柳氏跟程雪,于晚跟李悦才从西屋出来。 “娘。” “表嫂。” 听着俩孩子浓重的鼻音,程雪轻叹口气,说: “因为铁蛋的不懂事,你俩跟着受苦了。晚上有肉,多吃些补补。” “表嫂这么说就见外了,我是他表姑,应该做的。” “娘身子好些了吗?县里郎中咋说的?” 到底是贴心小棉袄,程雪心里暖和,把买回来的东西分给她们,说: “县里的郎中医术好,给娘开了一个月养荣丸,吃完就能去根。舅母跟表妹都别推辞,一人一副,不是啥贵重物,都别嫌弃。” 柳氏狐疑接过红色丝绒小布袋,打开见是金丁香,赶忙摇头。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我可不能要。” 于晚闻言索性也不打开了,直接放母亲手里,但眼里的不舍还是暴露了她的想法。 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程雪笑着把金丁香拿出来,李悦心有灵犀的抱住于晚,接着金丁香就顺理成章的戴在了于晚的耳朵上。 “看看,咱家晚姐儿多漂亮。舅母,我刚才就说了别推辞,您咋不听劝呢!都买回来了,你不要我也退不了啊。” 说话间趁柳氏晃神的功夫,又给她戴上。本想帮李悦戴,没想到于晚代劳了。孩子很早就扎了耳洞,不过一直都用糜子杆。 端详片刻,不住点头说: “买时就觉得漂亮,你们一戴就更是了。舅母,咱俩做饭。晚姐儿跟糖糖进屋歇着,今儿不用你们。” 俩孩子懂事进屋,柳氏又把艾草拿出来填进灶坑。 “舅母,您这是……” “防止传染,我记得老人都这么做。”柳氏说完开始淘米,嘴角一直上扬,心情特好。 活了大半辈子,耳朵上戴的永远都是糜子杆,如今有了金丁香,怎能不高兴? 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掂腾四个菜,有荤有素,还算体面。 东西屋摆了两桌,菜色都一样,程雪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谦虚说: “太仓促了,家里就这些东西,汪兄弟先对付吃。明儿中午咱们再……” “不了嫂夫人,明天吃过早饭我就得回去,下午衙门还有事。改天我一定再来,李兄说的烤肉我很想尝尝。” 汪森刚才在后院被李晖各种安利,如今已经种草,特别期待。 如此,程雪笑着点头,叮嘱言懿忻多吃些后转身要走,李恬伸手抱她不放。 “娘……娘不走,陪甜甜。” 几天不见,小姑娘说话清晰不少,而且特别黏母亲。 程雪轻拍她的后背,把人塞进李晖怀里。 “听话,跟你爹、哥哥们在这屋吃,表姑跟姐姐病还没好,别被传染了。” 虽然不发烧了,但咳嗽、鼻涕不断,还是要小心些。 小姑娘撇嘴不高兴,言懿忻忙从兜里变出块糖哄她。 如今他已经给自己找到事做,那就是照顾两个小崽儿。李怀特别喜欢他,这会儿还在他的怀里。小妹妹稍微差些,但有糖应该能哄住。 谁曾想李恬连看到不看,直接把脸儿埋在李晖怀里。 程雪忍俊不禁,笑说: “别管她,你多吃些。隔壁被褥都铺好了,西间也烧了水,等下吃完让你李叔带你过去洗洗,咱家有耳房。” “懿忻哥吃这个,饭嘎越嚼越香。” 李恒拽着言懿忻,强烈安利,如今他是彻底接纳这位大哥哥。 回到西屋,娘仨就等她了。 柳氏把盛好的饭碗递过去,李悦跟于晚纷纷给她夹菜。 出门几天,还是感觉家里最好,吃的也最舒服。 至于小孩子间的矛盾,既然解决了,就没有再去找后账的道理。不过今天李晖的无(刻)心(意)闲(为)聊(之),相信来年的岁考,李方必定参加。 饭后程雪跟柳氏收拾碗筷,李晖带着汪森、言懿忻去西间浴室。李恒在外屋地一个劲儿的磨程雪,就为同意让他也去隔壁睡觉。 “……娘,求你了娘,行不行嘛!行!不!行!” 程雪歪头看孩子,见他可以眨巴眼,顿时没忍住,“噗嗤——”笑了。 “哦,我娘同意了,谢谢娘,我最喜欢娘了。”李恒边说边跑出去。 柳氏见状,无语摇头道: “你不早就想让他们一起睡嘛,为啥还故意逗他?” “玩呗。”程雪回答。 第40章 降温 言懿忻洗完回房,见李晖坐炕上跟汪森聊天,上前拱手说: “李叔,汪叔。” 李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一家人,别这么多礼,今天你配合的很好,铁蛋已经接受你了,日后好好相处。刚才洗的好不?冷不冷?” “不冷,屋子很暖和。”言懿忻满足回答,“铁蛋弟弟其实已经知道错了,性格很好,我们很合得来。” 以为来农家就要好几个月才能沐浴,没想到李家跟他想的不一样,不仅屋子多而且院子大,还有专门的耳房,就像在家似的。 县里没有耳房的人家,都去混堂解决,费用高不说还经常水不热。因为是县衙自营,老百姓经常敢怒不敢言。 汪森打个哈欠,强打精神道: “李兄,你家的耳房改的很好,火墙谁盘的?等我回家也把闲置的空屋改了。” “等你想好啥前儿改就来家,我给帮你找人。早些睡吧,明儿你还得赶车回县里。忻哥儿也早点休息,我每天跟铁蛋卯初起来跑步,你跟我们一起。” “是。” 正说着,李恒抱着被子,兴冲冲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 “懿忻哥,我娘同意我今晚跟你睡了。咱可以……爹?你咋在这?” 这叫什么话! 李晖见汪森一脸戏谑的笑,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我是一家之主,在哪儿还不行?” 李恒尴尬“啊”一声,咧嘴憨笑。 李晖也懒得理他,起身说: “晚上睡觉规矩些,别压着你哥。明儿早照常,这几天你没荒废吧。” “没有,没有。”李恒忙不迭摇头,“我天天卯初领虎子出去,一天不落。” “行,早些休息别唠嗑,你哥跟汪叔父都赶一天路了,累。” 李恒把被子放在炕上,乖巧颔首。 “知道了爹,我送您出去。” “不用,早些休息。” 出来见西间还点着蜡,以为程雪在收拾。等进屋才发现,一个人没有,言懿忻洗完忘吹灯了。小伙子家境好,对这些东西不在意,明儿得找个时间提醒一下。 撸起袖子把浴桶里的水倒了、刷干净,又把地面拖一遍,打开窗户通风。等他把水缸里的水挑满,程雪从外面回来了。 “哟,你都收拾完了?挺速度啊!” “送了?” 程雪颔首,吹灭蜡烛,跟他出来,简单把去蒋建业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添人进口是大事,即便过了县衙明路,村里这边也得告诉。至于族里没打算说,反正明儿一早看到马车,想不知道都难。 回到正房,柳氏正陪俩孩子睡觉,见程雪回来,忙不迭起身道: “可算回来了。这俩小家伙也不知道咋了,就是不睡觉。” 往天的这个时候都不用哄,姐弟俩乖乖睡着。 程雪笑着脱鞋上炕,两个孩子全部扑进她的怀里。 虽然就走了几天,但对小孩子来说,时间很长。 柳氏见状瞬间明了,笑眯眯道: “这是想你们了,赶紧亲兴亲兴吧。对了,二暄那边马上入伍,明儿吃过早饭,我就掉晚姐儿回去了,家里实在不放心。” 程雪点头,抱紧怀里的宝贝们说: “等把二暄送走,舅母跟晚姐儿再来住几天。等大表弟来林场上工,就让他带着铁蛋、忻哥儿一起住。天冷,别来回折腾。” 于家屯离林场八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天暖和步行倒也没啥,可冬天就太遭罪了。 昨天于淮父子过来,也是跟柳氏商量这事。原本打算让大儿子来侄子家接住,可没想到突然就多一口子人。 “能……能行吗?忻哥儿会不会不乐意啊!”柳氏有些担忧。 如果她知道夫妻俩要收养,铁定不能答应。孩子小没啥,这都十三岁了,家里还有个九岁的女儿,这得多不方便。 李晖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以为她怕麻烦他们夫妻。 “舅母放心吧,忻哥儿不是那样的孩子,尽管让表弟过来住。过完年我还打算带一家人去县里陪我科考,到时候表弟就帮我们看房。” 如此,柳氏彻底没意见了,笑着道谢,离开东屋。 李晖看着眼前两个非常黏人的孩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在客栈每晚怀里搂个人、习惯了,为了不跟言懿忻同屋,他特意装醉躲过去。如今好了,到家彻底没有福利,漫漫长夜,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数羊中度过…… …… 翌日,辽东北部上冻了。气温就感觉跟闹着玩似的骤降,连个过程都没有。 李晖醒来感觉屋子冷,赶紧穿好衣服出去抱柴。 平日早早等在院子里的虎子,今天也乖乖缩在窝里不出来。盆里剩的水底儿,都结冰了。 李晖疼它,解开绳子牵着进屋,让它趴在窗根儿底下。 刚把东屋灶台点上,院子里传来李恒的声音—— “哥你进屋,怪冷的。” 一个晚上就从“懿忻哥”变成了“哥”,有李晖、程雪的功劳,也用言懿忻的努力。 虎子听到小主人声音,“扑棱——”站起,随后看到李晖的眼神,又重新趴好。 西屋灶台点上火,李晖进屋翻箱倒柜的找棉衣。 程雪听到声响睁眼,哑着嗓子问: “找啥呢?” “冬装。”李晖没有抬头的回答,“外面老冷了,你再躺会儿,两个灶都点火了。” 貌似男人找衣服分两种,一种就是不动手,站那问“在哪儿”。另一种就像李晖这样,翻箱倒柜,胡乱翻腾,然后眼睛就跟看不见一样,任由棉衣从他眼前“飘过”。 程雪终于理解科室那些结了婚的女人,聚到一起吐槽自己男人“陋习”是个什么心情。 无语、无奈、加无能为力。 坐直身子,指着被他无情扔炕上的衣服,提醒: “别翻了,不就在那吗!” 李晖闻言扭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啊”一声开始收东西。 好在他整理能力很强,不然真是能激发家庭矛盾。 估计李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直让程雪狠翻白眼…… 第41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摸着厚厚的冬装,程雪不解。 “你现在穿它,三九天穿啥?” “我……”李晖语塞了。 如果是现代那副身体,三九天顶多一条秋裤,穿绒裤都不是他性格。可如今不行,孩子太小,医疗条件有限,一旦伤风传染孩子,他就是罪人! 正纠结时,柳氏从西屋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 “你给我留的料子不少,我用不了那么多,就带着糖糖、晚姐儿给你们做了几身薄棉衣。棉花就绪了薄薄一层,这会儿穿最好。都说春捂秋冻,可身体是咱自己的,再说还有孩子,都穿暖和的。” 程雪接过衣服摸摸,的确比正常冬衣薄很多。 “谢谢舅母,我都不知道该咋说好了。您跟晚姐儿既帮忙看家,又照顾孩子。还要喂鸡、喂狗,如今又给我们做棉衣……” “这么说就外道了,你给我多少东西呢?”柳氏赶紧出声打断程雪。 在她看来,侄子一家的付出更多。又是料子、又是金丁香,还帮家里的儿郎谋划前程。 “我不过做几身衣裳,跟你们做的明显比不了。晖子快换上出去锻炼,雪娘再躺会儿,身体刚好。” 柳氏说完,没有多呆,笑吟吟出去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找出薄棉衣换上。有人惦记就是好,如果没跟舅父一家改善关系,今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程雪下地穿鞋,给孩子们掖了掖被角,出去熬药。 柳氏舀面回来愣住,快走几步到跟前问: “咋又熬了?不说你身体没事了吗?你骗我?” “没有。”程雪赶紧摇头,“舅母别瞎想,这是给晖子熬的。来年他想再试试,就给他在县里开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补药。” 清理余毒不能说,被于淮知道容易打草惊蛇。 柳氏闻言长松口气,一边和面一边说: “晖子坚持科考就对了,哪怕中个秀才,李方那老犊子也不敢来欺负你们。要是晖子争气,举人、又或是状元,李方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夹着尾巴做人?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 …… 李晖带着俩孩子加虎子,围村子跑两圈。https:/ 本以为言懿忻会坚持不下来,结果还行,就是累的呼哧带喘。 李晖让李恒带虎子先回家,他则带孩子去蒋建业那里。 昨天虽然程雪过去报备,但孩子总要露个面、行个礼,表示一下尊重。 来到蒋家,简单介绍一番,言懿忻站直身体,抱拳拱手,郑重行礼。 “懿忻见过里正爷爷,日后定当遵从望河村规矩行事,望里正爷爷多加照拂。” 蒋建业看着礼数周到的孩子,满意的直门点头。虽然他不信这是李晖同窗的遗孤,但人家过了明路,再加上昨天他媳妇又给送了三块料子,怎么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娃娃免礼,以后有啥困难就跟我说。只要不是你先惹事,里正爷爷都站你这边。晖子,族里告诉了吗?” “没有,不过他们应该知道了。”李晖沉稳回答。 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他又故意带孩子在村里跑两圈,想不知道都难! 估计这会儿,家里已经有人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蒋建业心知他对族里的意见大,所以没打算劝,毕竟李氏族人做的实在太过分。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昨儿听你媳妇说给你抓了补药。好好补身子,争取来年开春中个秀才回来。” “好,承您吉言。”李晖道谢,带言懿忻离开。 二人离开蒋家,一路上碰到不少村民。李晖大方把言懿忻介绍给村民,不出一个早晨,全村就都知道李晖家多个孩子。 至于李氏一族,此刻已经闹的不可开交,即便李方拍桌子都没用。 “往年这会儿早就把族粮交了,凭啥今年就不让他家交了?” “是啊二叔,你不收那边族粮,非逼着我们交,没这么干的啊!” “可不是咋地!数他家地多,现在不交族粮还收养孩子,咋不说帮帮咱们族里的孩子?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啊!” “就是就是,眼瞅着征兵的日子就到了,花钱买那事儿还有没有戏啊?” “你觉得有戏码?”李方立眼反问,顿时院子里安静下来。 角落原本打算开溜的李庆山,这会儿不得不回去坐好。他平日都在林场上工,很少参加族里议事。要不是林场封账,所有人回家休息,他才不会来这受罪。 李方见大家终于安静,继续端着架子又道: “我就说一次,你们愿意听就听,不听了麻烦别说族里不管。他收养的孩子是县令大人的世侄,那衙差说了,隔三差五他们会来村里看望,都老实些,憋屈招惹。 还有,往后你们各家孩子念书的族粮,都得按时、及时交上。有本事就去那家抠,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反正族粮一粒米都不能少。现在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别隔这跟我磨叨,我听着烦。” 李庆山一听这话撒丫子就跑,有几个想再跟李方哭穷的,还没等开口,就被李庆年拎扫把赶出了院子。 族人陆续离开,最后院子里就剩下李方、李祥、李庆年还有李庆川。 李方起身,带他们进书房后,又道: “来年川子就乖乖去林场上工,其他啥都不要管。年子你好好念书,争取来年春闱就把童生考上。今儿听那衙差的意思,族学我快撑不住了,你若再不争气,晖子就真来接手了,明白吗?” “放心吧爹,我都准备好了。” 李方满脸堆笑,不停跟儿子分享他当年科考的经验。 一旁的李祥见状,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他心知李庆年就是嘴把式,根本靠不住。就是李方也草包一个,啥也不是。当年如果不是他们哥俩帮着出谋划策,这个秀才,他根本当不上。如今…… 对不起了,他得为自己考虑了。 “哥,我先回去,有事让年子找我。刚才哥做的对,那边咱得收敛,人家有靠山了。” 李方正说得兴起,不耐烦挥手,继续刚才的话题…… 第42章 铺垫 李家今天的早饭特别丰富。 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白水煮蛋,还有两道炝拌小菜。 汪森看着早饭,顿时心里过意不去了。虽然知道李晖家境不错,可他要念书,花费不少,这顿饭只怕用了他家好几天的花用。 “李兄,你这就太见外了,根本不……” 话没等说完,李恒把剥好的鸡蛋放进妹妹碗里,说: “汪叔父,我家每天早上都是每人一个煮鸡蛋。爹娘说了,与其攒钱看病喝药,不如把身体养好。” 汪森疑惑看着李晖,见其颔首,轻笑着: “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辞,不过细细琢磨,很有道理。” “你可以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告诉潘大人。” 如此明显的意图,让汪森倍感无语。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我刚才已经把你想告诉他们的话都说了,你咋还不放过我?” “你不都说物尽其用嘛!” 得,说不过他! 汪森一连吃了三个饺子,油多肉香,咸淡适中。又咬口鸡蛋,慢慢咀嚼,真的很好吃。 别看他是衙差,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但他家可做不到像李晖家这般,每人每天一颗鸡蛋。 县里都是吃一口买一口,说句实在的,还挺羡慕乡下。 “对了,等下跟你舅母说一声,我驾车送他们回于家屯。” 于家屯跟平阳县时两个方向,他能主动提及,李晖心知这一宿加一早上,没白付出。 以后常来常往,这都是人脉! 吃过早饭,程雪开始忙活。 鸡蛋、土豆、白菜、胡萝卜…… 每样两份,不多不少。 柳氏见篮子里没剩几个鸡蛋,小声道: “装菜就行了呗,还给鸡蛋?那你少装些,我家有,到时我再给他补。” 程雪笑着摇头,同样小声提醒说: “等舅母到家给他装点,只给他就好,算做谢礼。” 柳氏瞅着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侄媳妇,总觉得不对劲。可偏偏孩子们都觉得他们的娘没问题,她也不好直言。 或许是她多心了。 李恒跑回屋通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柳氏帮程雪拿东西,言懿忻也过来帮忙。 “哎呀嫂夫人,你给太多了,用不了这些,你……” “汪兄弟别客气,都是自家地里产的,你别嫌乎。回去以后帮忙转交潘大人一份,让他放心。” 这句“放心”是什么意思,汪森心知肚明。 知道推拒不了,拱手道谢说: “多谢嫂夫人。李家舅母上车吧,我先送你们回去。” “劳烦汪爷。”柳氏行礼道谢,把闺女先扶上车。 回头看着侄子夫妻俩,再次叮嘱: “有啥需要就来家,不行再像上半年那样自己抗。再吵、再闹,咱都是一家人,记着没?” “放心吧舅母,不会了。” 程雪满口应声,李晖也不住点头。 有门亲戚总比孤立无援强,过日子过的就是人气儿、人脉。 汪森瞅着一旁站着的言懿忻,重重拍他两下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深知李晖夫妇对孩子的重视,言懿忻在这边不会受委屈,回去可以交差了。 一家人目送马车离开,隔壁徐耿氏兴冲冲打开院门出来,问: “那就是县衙的马车?可真气派啊!你俩上县里咋样,身体没事吧。” 程雪笑着摇头。下一秒李晖就抱着李恬,跟同样抱着李怀的言懿忻,一起进院。李悦姐弟随后跟上。 “徐婶子今儿咋这么闲呢?” “秋收都结束了,咋能不闲。那孩子就是晖子同窗留下的?长的可真白净。你去县里看病咋样,我听于淮家的说你身体不好?” 耿氏关上自家院门,坐在两家中间的大石头上。 看着都凉,程雪没坐。心知徐耿氏想听什么,所以把她想听的都讲了,顺道也把李晖来年的打算简单说说。 光跟里正媳妇讲、效果不大,还是得跟徐婶子说才能事半功倍。 程雪结合看的灵异网文,极力忽悠,直把她骗的不住点头,听得认真。 “……大可哥上次说得县里那个看外路病的,我们去了。说是欠不少债,花钱破的。然后我怕不把握,又带他去我看病的药堂,抓了十副补药,慢慢调理,” “应该的,应该的。晖子有实力,干啥不科考。那老仙家破完咋说?这次没事了吧?” 程雪摇头,故做沉思的回答: “不能说完全没事,反正就说年后有道坎儿,不过给我们破了,应该问题不大。” “那到时注意点就行,这个没事。上次我给你徐叔算的时候也说他本命年有坎,今年我们就注意些,你看这不大半年过去了嘛。” “嗯,我听婶子的,来年注意些。大可哥一家咋样?还好吗?” 说起村里的八卦,她比刚才更有兴致。 “哎呀,可别提了,老郭家分了!” “……啊?” “对,分家了。”耿氏确定答案,“闹得动静可大了,三打一,里正还有村里几个老人都去了,这把大可揍得,啧啧啧……” 经过耿氏声情并茂的讲述,程雪听得心惊肉跳。 亲兄弟动菜刀,这还真是妥妥的手足相残。幸亏古代李晖是独子,不然就为那些家底儿,只怕也得争的头破血流。 如此,更加坚定她要赚钱的决心。只要钱够用,孩子们自然不会彼此算计。 相亲相爱,和谐共处,同气连枝。 “……老郭头眼瞧三个儿子们把家拆了,气的嘴歪眼斜,一病不起。哥仨连问都问,就剩大可夫妻守着两间老房,养着老爹。唉!” 程雪紧抿嘴角,难以回信。 “这节骨眼咋能分家,不是要征兵吗?” “那谁知道呢!里正他们都劝了,可老二就是铁了心要分。老三、老四因为‘征兵’的事都记恨大可,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不跟你说了,得上村头溜达溜达,你赶紧回屋吧。”https:/ 还没等程雪有所反应,耿氏起身就急匆匆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程雪属实无语,不过该铺垫的都铺垫好了,剩下就看传播的速度了…… 第43章 人情往份 程雪回家就把郭大可家发生的事,跟李晖讲了一遍。 不管咋说,在原主那么难的情况下,郭大可跟董成都对他不离不弃,就冲这份情谊,如今人家亲爹生病,他们也得过去瞅瞅。 “媳妇,县里买的点心还有没?” “有不少呢,我寻思鸡蛋就不拿了,家里没剩多少,扯二尺布足够,看着还体面。” 望河村民之间的人情往份,都是用鸡蛋。你随我十个,下次你家有事我随你十五或者二十个,看两家关系。 去郭家李晖自己去不行,得俩人一起。把家交给言懿忻跟李悦,夫妻俩拿好东西,出门直奔郭大可家。 离老远就看到房子被扒的破头烂齿,好像正房矗立在废墟中一般。 估计郭老爹生病,郭大可也没心思收拾。 “媳妇,咱家菜园东北角堆得那些砖,要不便宜卖给他吧!” 东北角堆得红砖不是一块两块,那是将近二分地,一百三十多平。原本要比这还多,都是拆老宅拆出来的,不过这些年被族里以各种理由要走,就剩那些。 接出两间房绰绰有余,程雪完全没有意见,反正也用不着。 “买不买还得看他们两口子的意思,你想还情的心我理解,但要把握好尺度,别好心办坏事。” “放心,肯定不白给。” 说话间,二人进到院子,院门都被拆走了,属实有些惨。 程雪冲着屋门,稍微大声说: “嫂子在家不?大可哥搁家不?” 话落不久,郭杨氏从屋出来,一双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忙不迭开口:新笔趣阁 “哟,是晖子跟弟妹啊,你们咋来了?快进屋,进屋。” 杨氏客套的把他们让去屋子,即便开过窗户、通过风,屋里的异味还是很浓。 郭大可从东屋出来,尴尬的指着西屋说: “去那屋炕上坐,你俩咋有空过来?” 李晖:“我俩回来听隔壁徐婶子说叔病了,就过来瞅瞅,方便不?” 郭大可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追问道: “弟妹身体好些没?听徐婶子说你们去县里看病了。” 果然,徐耿氏知道的事情,全村上下必然都知道。 “我身体全好了。大可哥说得那个看外路病的地方,我们也去了,来年晖子还参加科考。我们能看看郭大叔不?” “还是别了,那屋味道不好。咱去西屋唠嗑,那屋干净。媳妇,去把窗户打开。” 郭大可的再次婉拒,李晖二人都没再坚持。程雪拦阻杨氏开窗的举动—— “嫂子别开,今天冷。谁家还没有点味道,不妨事。” 她说话的同时,李晖把东西放在炕上。 “这些年大可哥咋对我的,我心里有数。这东西是给郭大叔的,你别推辞。” 郭大可感激的点点头,说: “放心哥不跟你客气。林场那边休工三天,三天后你是不是还去上工?别荒废了书,来年哥还等着吃喜呢。” “知道了。陪我出去转转,我瞅瞅你家房子。” 李晖说完,不由分说的拽郭大可出去。 杨氏正沏糖水呢,闻言拦阻道: “喝点热水再出去,外面冷。” “没事嫂子,我穿的多。” 二人出去,杨氏把碗放在程雪手里,卸下坚强道: “不怕弟妹笑话,这两天我过的……揪心啊。” 程雪十分理解,放下水碗,问: “郭大叔的身体咋样,现在能下地不?” “下不了了,以后都不能下地了。” 杨氏长叹口气,靠着箱盖喃喃又道: “昨儿上午里正帮我们拉公爹去镇上,郎中看完说去晚了,以后只能炕拉炕尿。这都没啥,就伺候呗,可老爷子他……唉!要了一辈子的强,这次真够他喝一壶的。” 杨氏是长媳,嫁过来就没有婆婆,公爹一直拿她为重,家里啥事儿公爹都找他们两口子商量,所以她把公爹当亲爹。 咋也没想到那么要强的公爹竟然气病了,此刻她真是恨死三个小叔子了。要知道公爹而立之年成了鳏夫,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四个儿子养大,多不容易。 “当日晖子告诉孩子他爹‘征兵’的事,他回来就跟小叔子们讲了。可当时谁也不信,还说你哥听风就是雨。后来董成强硬把俩弟弟弄去林场,你大哥回来又说了,可他们还是不听。 他跟成子不一样,董家的两个弟弟没成亲,做哥哥的完全可以做主。我这三个小叔子都成亲、有家了,孩子他爹只能建议,不能做决定。 后来他们看到真征兵了,又反过来埋怨我们,说我们故意让他们走,好霸占房子。我,我真心疼你大哥啊,哪有这么不是人的。呜呜……呜呜呜……” 杨氏哭的声音很小,即便委屈,还时刻考虑东屋的公爹。 当时从徐耿氏嘴里听见这件事时,她也多少揣度了一下人性。但杨氏有一点说得很对,成了亲的兄弟跟没成亲的兄弟,就是不一样。 如今看来,是她狭隘了,郭大可能对李晖不离不弃,就不可能贪图家里房子,让弟弟们出去征兵。 没有劝她,程雪只是默默在一旁陪着。哭出来总比憋着强,万一憋坏了,这家更是雪上加霜。 俩人在屋里聊了半个时辰,李晖跟郭大可回来了。 也不知他们在外面讲了什么,反正就约定下午开工。干啥也没说清楚,杨氏一脸懵。程雪倒是隐约猜到一些,不过没吱声。 杨氏把两口子送出好远回屋,见丈夫在东屋,就过去问: “磙子他爹,下午干啥啊?” 郭大可一扫脸上阴霾,兴冲冲道: “晖子把他家后院的红砖卖给咱们了,我打算等下去里正家借车、推过来。咱把东西两侧房子垒出来,反正地基没坏。咱得把日子过好了,不能一直低迷。你去望江村把孩子们接回来……” “你等会儿,用啥买的红砖?” 分家他们一文钱都捞着,就是主屋还有六亩地。 郭老爹也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儿子,哈喇子流了一枕头,嘴里“啊……啊……”不停。 他比谁都了解家里情况,一分钱没有,用啥买砖?即便他最大愿望就是盖房子,也得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