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的森林有山灵》 濒临倒闭 从车上下来，路引拉下墨镜环顾四周。 此起彼伏绵延不见首尾的山岭笼罩在云雾之中，阳光几乎无法穿透，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淡得看不清形状。 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泥土砂石铺就的道路掩映其中，几头牛在长满杂草的草地上自由散漫地吃着草，草丛和道路两旁是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还有牛路过时留下的牛粪。 路引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同样是用泥土砂石铺出来的空地，周围用铁丝网围着，出入口竖着一块铁皮招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停车场”三个字。 停车场再往前则是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门，两扇门之间缠了几圈拇指粗的铁链，还上了锁。铁链和门锁都已经生锈，看得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换过了。 大门一旁竖着一块招牌，招牌上的字都被附近的村民拆下当废品卖了，只留下“鸡笼岭森林公园”几个字的锈痕。 大门另一旁还有一座疑似售票亭的木屋，木屋破败不堪，好几处木头被蛀虫蛀空，半个屋子被绿意盎然的牵牛包裹缠绕，这座春天的小山里还“长”出了一截电线杆。 路引找到了墙上钉着的门牌，又从背包里抽出平板点开一张照片，反复对比了几眼，才不甘心地确定她继承的就是眼前这个坐落于荒山野岭中的废弃森林公园。 一个半月前，还没从“春节假日综合征”中缓过劲来的路引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被告知她的姨婆去世了。 姨婆一辈子都没结婚生子，只有路引的外婆一个姐妹，但路引的外婆走的早，路引的父母也在四年前出交通事故身亡了，路引就成了她唯一在世的亲属。 话虽如此，她们这二十多年来却没什么往来，因为路引的父母说姨婆年轻时不肯结婚被扫地出门了，外婆也跟她断绝了往来，所以要不是这一通电话，路引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一门亲戚。 路引出面替姨婆操办了后事，没想到半个月后，一位律师找到了还在加班的她，告知姨婆其实给她留了一个占地三万多亩的私人森林公园。只是森林公园濒临倒闭，也不能变卖、转让给第三方，她要么选择继承，要么选择放弃遗产。 确定没有额外的债务需要继承，这个私人森林公园也没有经营上的负债后，路引果断地选择跟律师去办继承公证手续，又挑了个周末，开车横跨了一市125公里路来到这里实地考察。 原想着，一个占地三万多亩的森林公园，哪怕它所在的城市落后了点，地理位置偏僻了点，也没什么名气，但总不至于太差劲。 来到这儿才知道，这岂止是濒临倒闭，说它已经废弃了几年也毫不夸张。 呈现破败景象的不仅是进门的售票亭和大门，这里的路、石阶都被落叶和泥巴覆盖，杂草从石缝中长出来，唯一的办公楼墙体斑驳，墙角长满了青苔，玻璃窗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并不明媚的天气里，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阻绝在玻璃窗之外，从外看去，里面阴森可怖透着森寒，只一眼，路引就把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 路引困惑她的姨婆生前的家底得有多厚才能支撑这座森林公园营业这么多年？不对，这是压根没钱经营才会让它荒废下去的吧！ 要景色没景色，要设施没设施，要名气也没名气，交通还不方便，经营难度堪称地狱级。 路引瞬间失去将森林公园盘活的斗志，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就让它这么荒下去算了，等国家收回去说不定还有点补偿。”国家收回去的可不算她变卖转让。 都说山中天气变化多端，路引只待了一个多小时，原本笼罩在山头的云雾便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开来，山中的能见度一下子缩减到十米内，天色也暗了下来，一派风雨欲来的景象。 路引准备回去，但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她困在了办公楼里。 浓雾、大雨、荒山野岭和荒废的办公楼，这妥妥的恐怖片开局呀！换个胆子小的估计就吓哭了，不过路引从小胆子大路子野，这会儿竟然还有闲心欣赏雨景。 “不得不说，这儿荒是荒了点，可被雨水洗涤过后，色彩都饱满了许多。” 这话说完，雨势更大了。 路引看了眼手机，还好有信号。 打开微信处理完租客的事，又看了眼糟心的工作群，面对不断艾特她加班的留言，她假装自己在忙没看到，然后点开抖音刷起了短视频。 正在看托尼老师给小姐姐刮头皮做护理，突然听到一道童真的声音说：“哎呀，头好痒哦！” 路引愣了下，环顾四周寻找声源，忽然发现她的右肩趴着一朵小蘑菇，从它的特征来看比较接近洁小菇。但小蘑菇的菌盖还没长开，像一顶圆顶斗笠，菌柄也比较粗短，接近菌盖部分有两粒豆豆眼，还有一双小短手从菌柄中分出来，正努力地扒拉着她的衣服。 这样的画面搁心脏不好的看了估计能当场送去火化，路引只是心跳漏了一拍，脑子一瞬间从宇宙大爆炸想到了太阳氦闪人类灭亡，直到把二十四字真言给默念了一遍才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小蘑菇的豆豆眼和小短手立马消失，它开始假装自己是一朵蘑菇。 路引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将它抓到手心，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晚上打火锅，吃蘑菇。” 小蘑菇立马卸下伪装，哭唧唧地叫：“QAQ不要吃菇灵，菇灵有毒。” 路引噗嗤笑了：“菇灵？这是什么？” 小蘑菇童言童语：“菇灵是山灵，能种好多好多蘑菇。” 路引坏心眼地逗它：“那就更不能放过你啦，晚上打火锅还缺一盘蘑菇呢！” 小蘑菇：“(>﹏<)小路引是坏人。” 路引更觉惊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路引不吃菇灵，菇灵就告诉你。” 路引略一思索，说：“可以。” “拉钩。”小蘑菇伸出了小短手。 路引：“……” 说实话，她的尾指比这小蘑菇的菌柄还要粗，怎么拉钩？ 路引伸出了尾指，小蘑菇抱着她的尾指晃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啦，拉钩后，小路引就不许吃菇灵啦！菇灵告诉你，因为菇灵是山灵，所以知道小路引的名字哦！”小蘑菇说。 路引：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福至心灵，问：“你家大人呢？” “树灵姥姥在那里。”小蘑菇指了一个方向，路引顺着它的指引低头看，发现被她放在椅子上的手机旁正蹲着一棵二十厘米左右的小樟树——不是树苗，仿佛一棵大樟树被缩小了好几十倍。 小樟树的根须在滑动手机屏幕，它看短视频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入迷。 “树灵姥姥，你怎么可以偷玩手机。”小蘑菇有些着急，树灵姥姥怎么抢跑了？ 小樟树的根须一僵，然后它直起了树干，顶上的枝叶簌簌地响，发出了一道低沉悠然的声音：“老身没有，老身是在检查里面有没有儿童不宜的内容，免得把你教坏。” 蘑菇都会说话了，小树会口吐人言也是合理的嘛……合理个屁！路引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现在才吃惊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点？”小樟树将路引的表情尽收眼底。 路引的嘴角抽了抽，问：“树妖姥姥，你是不是还有个干女儿叫聂小倩？” “老身是山灵，不是妖！”小樟树气得枝叶都在抖。 路引虽然对山灵有模糊的概念，但并不确定，又问：“那什么是山灵？” 一只萤火虫飞了过来，落在小蘑菇的菌盖上，发出了空灵悦耳的声音：“万物有灵，我们诞生于天地，感悟于自然，掌管山中万物，是为山灵。” 面对新登场的山灵，路引已经逐渐麻木：“您好，您又是哪一位山灵？” 小蘑菇热情且主动地说：“这是光灵婆婆，它会发光，可美了！” “叫我姐姐。”萤火虫拍了拍小蘑菇的菌盖。 “光灵姐姐。”小蘑菇从善如流。 路引：所以……光灵=萤火虫？ 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萤火虫说：“这只是为了让你感知我的存在而化的形。” 路引恍然大悟，指着小蘑菇和小樟树：“这都是你们的化形，不是本体？” “山灵没有本体。” 路引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不仅接受良好，还十分好奇：“这儿还有别的山灵吗？” “有呀，不过它们并不想出来见你。” 小蘑菇接萤火虫的话，说：“小路引不喜欢森林公园，所以它们难过了。” 路引一头雾水，她说：“我没有不喜欢森林公园呀。” “你有，你说要让森林公园继续荒下去，等回收。” 路引：“……” 这、这的确是她说过的话。 不过哪怕得知这山里生活着一群山灵，她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她狡辩说：“让森林公园荒废下去也是为了你们好。经营森林公园的话会引来很多人，有的人会乱丢垃圾污染环境，有的人会踩踏草地，有的人会折下树枝……你们愿意看到生存的环境被破坏吗？” 她的一番话让山灵们陷入了沉思，外面的雨势都小了许多。 山有灵 路引认为自己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孰料小樟树叹了口气，用沧桑的语调说：“话是这么说的，可时代在发展，思想在进步，由海灵们成立的‘海神组织’所扶持的海岛都已经走向了国际，山灵却连大山都没走出去……我们山灵也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与潮流接轨，所以适度的开发是可以接受的。” 路引：？？？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拼在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萤火虫的腹部发出了强烈的光，它慷慨激昂地说：“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也要走向国际！” 路引听得热血沸腾，这不比博燃？ 她鼓掌：“说得好！但恕我难以从命。” 小蘑菇蔫了，小樟树的叶子变成了黄色，萤火虫发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到底你是山灵还是我们是山灵？” 它们都不介意地盘有人类活动了，这人类怎么比它们还在意这些？！ 路引扯了扯嘴角，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不忍破坏自然，而是我、没、钱！” 山灵们安静了，外头的雨戛然而止，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小蘑菇小声地问菌盖上的萤火虫：“光灵姐姐，开公园要钱的吗？” 萤火虫语焉不详地说：“咳，不知道，月光妹没说过要钱。” 小樟树沉吟片刻，用枝丫挠了挠头，说：“说起来，月光妹好像就是没钱经营森林公园才导致这里越来越破，也越来越少人过来的。” 说完，山灵们好像意识到了它们正是因为想要脱贫致富摘掉落后的帽子，才决心劝路引经营森林公园的，谁能想到经营森林公园是要钱的呢？这不是一个死循环吗！ 一树一菇一虫齐齐叹气。 山灵们的话勾起了路引的好奇心：“月光妹是指我姨婆吗？她也知道你们的存在？” 山灵们异口同声：“知道呀！” 萤火虫忽然说：“我们陪伴了月光妹好多年，她临终的时候还拜托我们好好照顾你呢！” 路引莫名有些感动，她跟姨婆没什么往来，感情淡如陌生人，可没想到姨婆临终前会将她托付给山灵们！ 小蘑菇悄声地问萤火虫：“啊？光灵姐姐，月光妹说的不是小路引能照顾我们——” 它没说完，就被小樟树的树枝给捂住了嘴巴。 没有错过这些小细节的路引瞬间就明白了，姨婆明面上是把森林公园留给了她，实际上是给山灵们找了个饲养员！ 路引：…… 把她的感动还回来！ 小樟树欲盖弥彰地说：“菇灵听错了，以我们的岁数哪里需要你照顾？我们照顾你还差不多！” 路引：）呵呵。 小蘑菇将堵嘴的树枝拿下，委屈巴巴地说：“菇灵没听错(╥﹏╥)月光妹说她老了，没办法再保护我们，所以要我们找小路引。” 原本内心麻木的路引突然被这句话触动，她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抬眼问：“为什么是我呢？仅仅是因为我是她唯一在世的亲戚？她就不担心我是什么坏人，不仅不会保护你们，还会将你们推入火坑？” 这些问题山灵们也答不上来，毕竟做出这个决定的是路引的姨婆，她早就带着答案入土了。 路引又换了个问题：“把姨婆的选择先放一边，你们为什么会相信我？不担心我把你们卖了？” 小蘑菇底气十足地说：“因为小路引办了继承公证手续，就不能卖我们啦！” 路引：“……” 原来不能转让、变卖森林公园是这个原因。 也对，森林公园就是山灵们的地盘，变卖森林公园就等于变卖山灵。 路引扶额，好家伙，原来真正的坑在这里，这谁能想到啊？要不还是上交国家吧！ 萤火虫说：“发展乡村旅游实现乡村振兴就是国家的政策哦！” 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却爆炸。 看到山灵出没都没变过脸色的路引，听到这句话却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好家伙，她的后路都被切断了！ “姨婆坑我！！！”路引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呐喊。 正当山灵们稍微反省是不是不应该强迫路引的时候，她已经振作起来了：“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意识到她妥协了，不卖森林公园也不抛弃它们了，小蘑菇手舞足蹈，菌褶噗噗噗地飞出许多孢子，萤火虫要克制一些，不过腹部一直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小樟树的叶子一下子从深秋回到盛夏，还挂上了两朵小花。 忽然，屋里飘进来一朵巴掌大，像的云，它问：“可你不是没钱吗？” 路引注视着新出现的棉花云，它自我介绍说：“我是雾灵。” 路引忍住将它拿在手心揉捏的冲动，回答了它的问题：“我的确没什么钱，爸妈去世的时候赔了275万，他们额外买的意外保险又赔了120多万，他们还留下来了80万遗产。家里有两栋正在出租的房子，这几年来收到的租金税后有280万，还有我这些年工作攒的小30万，再把市区那套五百多万的房子卖了……应该能凑出个一千来万。” 山灵们对钱财没什么概念，路引又说：“经营森林公园，可能要投入上亿、几十亿，我这一千万是杯水车薪。” 山灵们自闭了，怎么要这么多钱？要不它们还是回到山里去吧！ 路引突然想起一事，好奇地打听：“你们之前提过海灵、海神组织，海灵跟你们应该是同一种存在吧？它们能成立海神组织扶持旅游景区，你们为什么不成立山神组织？” 萤火虫问路引：“你知道海洋面积吗？” 路引“呃”了下，说：“只知占地球表面积的71%。” 棉花云吐出了一口云雾，忧郁地说：“所以海灵们有钱呐，我们山灵的地盘太小了，山灵们也都不太喜欢出来窜门，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我们山灵就像是一盘散沙，各自为营怎么可能把山神组织给发展起来。” 路引：“……” 山灵的社会关系也这么复杂的吗？ 趁着棉花云不注意，路引伸出了魔爪，将它抓在手心揉捏了下，这感觉非常奇妙，说是云却有实质的触感，像棉花又比棉花柔软轻灵，还有些Q弹和冰凉。 “嗷~~你做什么？住、住手，你是人，我是山灵，我们是没有未来的！”棉花云变成了粉色，挣扎着从路引的手里逃出去，躲得远远的。 路引问：“你们山灵也有戏精吗？” “戏精是什么？” 山灵脱离现代社会太久，不懂网络梗，路引觉得要想让森林公园走向国际，还得先从山灵们的教育开始抓起。 不过，她原本还不知道要怎么经营森林公园，现在有主意了。 “鸡笼岭的山灵就只有你们四位吗？”她问。 小蘑菇踊跃地说：“还有风姨、水姐姐、土石子。” 路引不清楚万物成灵的标准，也不太在意，她把剩下的这三位山灵都喊出来开会。 大抵是知晓了她的决心，剩下的山灵都没有再选择避而不见。 风灵的化形是一只浅蓝色近乎透明的小鹿，背上还有一双羽翼，这要是当成摆件摆在家里也毫无违和感。 水灵则化形为一尾烟火。“烟火”是孔雀鱼，身上有着色彩斑斓的图形，看起来就像是璀璨的烟火。不过，这“烟火”会流动，让水灵看起来非常灵动。 大抵是路引停留在它身上的目光太久了，水灵害羞地游到了小樟树后面躲着。 相对于一脸慵懒的透明小鹿与害羞的孔雀鱼，土灵看起来有些呆萌，它化形为一颗白色的鹅卵石，然后安静地躺在地上，豆豆眼直勾勾地望着外头，像是在思考灵生。 路引扫视了山灵们一圈，清了清嗓子：“你们都希望我经营森林公园对不对？” “希望！”山灵们有的点头，有的抖树叶，有的发光，有的扇了扇羽翼，有的摆尾，还有的弹跳了一下。 “那我就答应你们。” 山灵们得偿所愿，欢呼雀跃。 路引又说：“不过，森林公园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它其实属于你们对不对？” 山灵们迟疑了下，又予以了肯定。 路引抚掌笑说：“也就是说，经营森林公园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也是你们的责任与义务，身为森林公园的主人，你们也要肩负起发展森林公园的重任，并参与到实际工作中来！” “小路引的意思是？” “我宣布，即日起，你们就是森林公园的股东兼员工了。为了早日实现脱贫致富、走向国际的目标，明天你们就开始上班吧！” “好耶！”小蘑菇最踊跃也最开心。 其余山灵：“……” 感觉哪里怪怪的。 有招牌了 驱车五公里回到镇上，路引先去吃晚饭，然后给老板打电话辞职。 她这份工作月薪8000，虽然是14薪，但996，周末还经常被喊回去加班，她早就累了。不过，过去这四年里，她需要这种累，似乎只有让自己忙起来，她才不会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伤之中。 老板听说她辞职，脸都绿了，她这个岗位现在在鹏城招人月薪打底得一万，而且还是应届生或工作经历低于三年的要求。那些和她同水平、同资历的技术人员，只会开出更高的薪资要求。 以为是公司催她加班把她催急了，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要是累了可以提前把年假先休了，公司绝对不会再让她利用休假时间在家办公。 路引没说什么，坚持辞职，并且她也不准备按流程回去再上一个月班，而是请了事假。 公司并不是缺了她就没法转，她的工作也会有同事接手——今年初，老板就招了新人进来，在公司干了13年的老员工则处于被公司优化的边缘，路引辞职，暂时解了他被优化的危机，因此她请假请得毫无心理负担。 结束了通话，她从微信好友里翻出当初负责处理姨婆遗产事宜的吴佳希律师，问：【吴律师，你相信光吗？】 吴律师：【咨询费500元/小时，法律问答200元/次，私人问题500元/次。】 路引：【你当初不是说有任何<鸡笼岭森林公园>经营上的困难都能找你吗？】 吴律师：【没说不收费。】 黑心资本家路引见的多了，黑心律师倒是头一回遭遇。 路引关掉微信，去找当会计的初中同学咨询经营森林公园的手续事宜，把一些姨婆在世时没有办的手续给补全了。最后想了想，还是花了两千托黑心律师帮她查漏补缺，确保她把森林公园经营起来后不会有人跳出来摘桃子。 回去把离职手续办了，又跑完经营森林公园的手续，路引再回到鸡笼岭这边时，已经过去了几天。 路引站在大门外当塑像，小蘑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嘿咻嘿咻地爬到她的肩头，哭唧唧地说：“QAQ小路引你回来了，菇灵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路引无奈地说：“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几天时间才能办完事吗？” 光灵慢悠悠地飞了过来，说：“小孩子就是多愁善感，人类的办事效率那么慢，她一个月后再回来，我也不会担心。” 路引：“……” 怎么听出了一丝口是心非？ “小路引，这是什么？”树灵扒在路引放在地上的箱子边沿，探头探脑。 路引嘴角一勾，说：“这是森林公园新的招牌。之前那块招牌的不锈钢立体字被人抠掉了，所以我让人重新定制了一套。” “哇！”山灵们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好耶，有新招牌了。” 几分钟后。 山灵们：【假笑.jpg】 路引说：“愣着干嘛，快帮我把它们固定在牌子上，我去焊接。” 听话的菇灵尝试去搬，然而它还没有立体字高，使上吃奶的劲也没能将立体字挪动一下。 光灵更搬不动了，它只会发光。 跑过来刷存在感的风灵懒洋洋地趴在一边……干活？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水灵羞答答地躲在草丛里，路引一看它，它就立马消失不见。 雾灵不仅表示自己帮不上忙，它还躺在了冰凉的不锈钢立体字上面，徒增重量。 土灵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砂土路的石子太多，路引压根就分不清楚哪颗石子是土灵，她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树灵的身上，给予了它鼓励和信任的眼神：“树灵姥姥，我相信您，这点困难是难不倒您的！” 树灵：“……” 有事树灵，没事树妖，你是真的势利。 不过路引把它抬到了这个高度，它要是说自己不行岂不是丢灵？于是它抬头挺胸，说：“这届小辈都不行，还是让老身来吧！” 它抖了抖枝叶，伸出了几根树枝，费劲地将十几斤重的立体字给抬了起来。 路引拿出焊接的工具，在售票厅里找到了插座，接通电源开始焊招牌。 没办法，她穷，每花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找人来焊接光是人工费都得小两百，而森林公园位置偏僻，让对方上门还得50元上门费。既然她会焊接，为什么不自己上，要让别人来赚这笔钱呢？ 至于森林公园的水电，她这几天办各种手续时就把欠费给补缴了，重新恢复了这里的水电。 目前森林公园需要用到水电的地方并不多，通电的地方除了大门这里的木屋外，只有办公楼。 姨婆生前给办公楼和两个公共厕所装了自来水管道，不过为了省钱她私下挖了一口井，在办公楼的顶层装了一个水塔蓄水，平常生活用水都是抽的地下水。 花了近一个小时，调整了无数次不锈钢立体字的位置，路引跟树灵终于将招牌给焊接好了。 招牌是门面，有了崭新的招牌，哪怕周围依旧是杂草丛生，也少了几分荒凉寂寥。 “新招牌好新呀！”“笨蛋，新招牌不新怎么叫新招牌。”“哼，菇灵才不是笨蛋呢！”山灵们凑在招牌边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个氛围让路引也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来。 树灵已经累得在地上装枯树枝：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就不装了。 菇灵揪了揪路引的衣服：“小路引、小路引，有了招牌，我们是不是可以有好多游客啦？” 路引说：“光有招牌当然是不够的，你们看这大门、屋子、路上的杂草和垃圾，还有办公楼的卫生……全都要清理一遍。要想让游客过来，基础设施要先跟上来。所以接下来还得给大门重新上漆，把木屋给修葺一番……总之，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懊悔：“哎，忘了录视频。” “录视频？小路引要录什么视频呢？”山灵们问。 “录我改造森林公园的视频。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看别人打螺丝、起房子，我将森林公园现在的模样拍下来，后面再录下改造森林公园的视频，让人看到森林公园在一点点地变好，累积名气后，或许就会有人愿意过来了。” 在路引说完后，山灵们争先恐后地表示要帮她拍视频，就连一直懒洋洋的风灵、害羞躲起来的水灵，都举起了蹄子/鱼鳍，表示它们也可以帮忙。 山灵们积极得有些反常，路引有所领悟：“你们该不会是想玩手机吧？” 山灵们安静如鸡。 半晌，光灵率先发声，它冠冕堂皇地说：“如果拍视频能改善经营，那我义不容辞！” 路引问光灵：“你不是只会发光吗？能托得起手机并操纵界面？” “小瞧谁呢？”光灵呼啦啦地叫来一群萤火虫，轻易地托起了路引的手机，并且戳开了不需要解锁就能进入的拍照界面。 路引：“……” 还好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看到这么多萤火虫挤一块儿，这画面还是有点惊悚的。 路引微微一笑，无情地回绝了它们：“我很欣慰你们能这么积极，不过我有手机支架，固定位置拍摄就行了。” 山灵们发出了郁闷的叹息。 路引见状，眼睛滴溜一转，又说：“不过，有手机支架固然能解放双手，但是拍摄过程中调整角度特别麻烦，最好是能实时调整镜头，所以我得找个帮手。” 山灵们的化形重新焕发光彩，在山灵们的注视下，路引郑重地将手机交给了树灵，并说：“通过刚才的考验，我发现树灵姥姥是一位非常能吃苦耐劳的好员工，它的枝叶灵活生动，充满了力量与活力，还能精确地执行指令，非常合适进行机械操作，所以我决定将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树灵姥姥！” 树灵就像枯木逢春，一下子直起了树干，虽然嘴上说着：“老身其实不爱玩手机，既然是路引交代的任务，那老身肯定会尽心尽力完成的。”树叶的色彩和抖动程度却非常鲜明。 其余山灵：可恶，早知道就积极一点帮忙干活了！ 小蘑菇：QAQ 它是真搬不动招牌。 当了几年社畜的路引深知，要想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大饼是少不了的。 她说：“你们也不用灰心，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谁的表现好，我就会把拍视频的任务交给谁。后续可能不仅是录视频，还要剪辑视频、发布视频，以及管理官博、公众号等。我甚至会将手机、平板、电脑等电子产品交给它保管，还会开放每天可玩一小时手机的权限。” 山灵们一下子积极起来：“路引路引，你不是要给大门上漆吗？我们也能帮忙哦！” 路引拿出一沓简历，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填了这份简历，后面我会根据你们的能力，给你们安排不同的岗位，制定绩效与考核。表现出色的，不仅可以玩手机，我还可以给你们买手机。” “哇，太好了！”原本还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山灵们瞬间失去思考能力，都放心地交了底。 翻新大门 路引买了铁艺大门翻新所需的工具，先是用清洗剂将大门清洗一遍，再将生锈的地方打磨光滑，然后重新上一层底漆防腐防锈，最后还得喷一层油漆。 山灵们看路引的动作一点儿都不含糊，纷纷惊叹：“小路引真厉害，什么都会！” 面对吹捧夸奖，路引波澜不惊：“这年头当房东，修理电器、家具、门窗……那都得样样精通呀！” 父母留给她的两栋房子都在城中村，没必要请专业的管理团队，她只雇了个管家阿姨平日帮忙处理租客的问题，有时候管家阿姨忙不过来而她正好休息就会去帮忙。所以，门坏了？她修。沙发腿断了？她换。墙皮脱落？她刷。下水道堵了？她通。 可以说，除了水电工这种要证的活之外，其余的技能她基本点亮了。 “你们喜欢什么颜色？”路引忽然问山灵们。 “老身喜欢绿色。”树灵说着，晃了晃它的树叶，好让路引看清楚到底是哪一种绿色。 光灵说：“我喜欢黑色，最好是五彩斑斓的黑。” 路引突然想起了被甲方支配的阴影，她无语地问：“你是光灵，为什么会喜欢黑色？” “因为我主宰着山中所有的光，黑色可以吸收任何颜色的光，所以只有黑色才配得上我。” 路引：“……” 感觉被迫重温了一遍小学科学课的知识。 “菇灵、菇灵喜欢浅紫色。”小蘑菇努力地用它浅紫色的菌盖展现给路引看。 雾灵悠悠地说：“这世上没有什么颜色比金色更加灿烂耀眼的了。” 路引略感意外：“我以为你喜欢白色。” “我喜欢太阳，可是太阳不喜欢我。”雾灵忧伤地叹了口雾气。 小蘑菇偷偷地跟路引分享雾灵的八卦：“雾灵哥哥喜欢晒太阳，但每次都晒不了多久就会变淡。晴天的时候化形也不能太久，今天是阴天，所以才能化形久一些。” 路引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绝美虐恋情深的故事？不，这纯粹是雾灵的抖M进化之路。 雾灵说：“我喜欢晒太阳有什么不对呢？这山里湿气那么重，得多晒太阳才不会风湿。” 路引槽多无口：你是山灵为什么会怕风湿啊？不要擅自给自己添加那么多设定啊喂！ 她说：“没有不对，你喜欢就好。” 她转头去找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风灵、水灵和土灵。 风灵喜欢蓝色，土灵则因为土壤层的土壤色泽多样的缘故，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喜欢哪一种颜色，最后表示它全都喜欢。 水灵什么都没说，只是羞答答地吐了个水泡给路引。 路引犯了难：“无色的啊，这可不好办。” 山灵们都睁着豆豆眼看她，等待她翻自己的牌子，路引知道，只要她选中某一个山灵所喜欢的颜色，那其余山灵必然会失望。 这和决定谁负责录制改造森林公园的视频不一样，因为大门的颜色又不能天天变。所以路引拍板：“那就把大家喜欢的颜色都喷上。”反正她当初买了好几种颜色的油漆。 看到默不做声的水灵，她又补充了句：“泡泡也加上。” 水灵给路引吐了个心形的泡泡，然后害羞地躲起来了。路引也给它比了个心，予以回应。 一道大门喷这么多种颜色是土了点，但白天的时候大门都是敞开的，不会影响游客的感官，所以不打紧。 这么想着，路引不仅给大门重新喷了漆，还画了几张草稿去淘宝下单，让人按照她的图纸和比例制作金属板，准备焊在铁艺大门上。 焊接完招牌，又把大门给重新翻新，这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此时天色微暗，路引午饭都没吃，早已饥肠辘辘。她将油漆桶、工具都放进办公楼，跟山灵们打了声招呼就回到镇上去了。 她肯定不会天天吃住在镇上的，但现在办公楼的卫生还没有搞好，她搬进去也住不了，所以还是得先在镇上落脚。 鸡笼岭所处的罗市是岭南省GDP倒数的小城市，因为多山地、丘陵，交通不便产业又少，所以迟迟没能发展起来。偏偏这镇上的物价都快赶上鹏城了，就拿最近价格下跌的瘦肉来说，鹏城菜市场卖7.5元一斤，这镇上得9元一斤，一碗猪杂粉都得15元。 好在住房方面相对便宜，招待所标间62元一晚，租住民房的话一房一厅一个月是300元房租。 路引只打算在招待所住一晚，她趁着服务员收拾房间的间隙向其打听镇上有没有愿意搞卫生的人，最好是身子骨利索的，工资是10元一小时，日结。 服务员当即给微信家族群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两个小时就确定了八个人，要是还不够，她还可以联系隔壁镇上的好姐妹。 路引忙表示八个人暂时够了。 要不是森林公园需要大扫除的地方太多了，一个人清理需要花上小半个月的时间，她其实可以自己上的。不过，抠门也不是这种低效率的抠法，她还得把时间花在自己更擅长的事情上。 安排人搞卫生后，路引下一步计划就是重新装修办公楼。 给发霉脱落的墙皮重新上漆这种事她可以亲自上阵，但电线什么的得找专业人员重新处理。 办公楼已建了十几年，装修风格相当有年代感，灯管、灯泡还有线缆都是走的明线，虽然不影响使用，但办公室和宿舍就罢了，游客进不去不会影响感官，服务厅这种接待游客的地方得装修得好看一些。 趁着超市和五金店还没关门，路引又先去买了一些明天打扫卫生所需的东西。 把车尾箱和后座、副驾驶塞得满满当当，路引看着这些天跑砂土路而沾满了尘土的雅阁，决定把这辆车卖了，换一辆皮卡。往后需要运送大物件的地方多的是，轿车在城市走比较有脸面，但论在乡镇跑还是皮卡方便。 第二天六点，路引就起来吃了早餐，又找快餐店的老板要电话，托他准备十人份的快餐，中午十二点送到森林公园来。 回到森林公园，路引先提醒山灵们今天会有外人过来大扫除，让山灵们都躲着点，之后她开始将办公楼里的旧文件都整理出来。 重要的文件在她办继承手续的时候，就由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交给她了，还留在办公楼里的基本都是相关部门下发的通知、已废弃的森林公园的长期发展规划、建设方案等。 收拾整理的时候，路引看到了几份泛黄的手稿，是姨婆十几年前手绘的森林公园地图，还有山灵们的化形。 山灵们在姨婆面前的化形与今日似乎有些差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树灵看着上面的画，颇有些怀念：“月光妹的画还在呢！” 路引指着画上的一团绿色的西蓝花，问：“这是……树灵姥姥？” “是老身。” 路引看了看小樟树，又看了看“西蓝花”，不解：“为什么你的化形风格变化如此之大？” “时代在变嘛，大家的审美都在变化，山灵的观念也得跟上时代的发展。”树灵说。 路引：“……” 以前到底是什么审美才会让你化形为一朵西蓝花呀？ 但不得不说，树灵化形成这么一株小樟树，真的好萌。 光灵飞出来拆穿了树灵：“你就是看到游客登山包上的‘格鲁特’钥匙扣，才改变化形的。” 路引当然知道“格鲁特”，说起来她也挺喜欢格鲁特的——特指栽在盆里的小树人形态。 她问：“那树灵姥姥为什么不化形为格鲁特？” “抄袭可耻！”树灵义正言辞地说。 路引竖起拇指：“说得真好，给树灵姥姥点赞。” 光灵又拆台：“真实的原因是要交版权费，它没钱。” 树灵赶苍蝇似的一树丫子把光灵给赶走了。 路引看着它们打闹，感觉特别奇妙，就好像自己多了许多兄弟姐妹——尽管山灵们存在的年岁比她姨婆都长很多，但受阅历的影响，它们的心智似乎都跟路引差不多。 八点前，路引昨晚找来搞卫生的临时保洁员开着摩托车、电瓶车过来了。 他们都是镇上的人，也知道森林公园被人继承了的事，今天看到路引，他们才发现这森林公园的新老板是真的年轻，而且打扮也不像什么大老板。这么普通平凡的人真的能把森林公园盘活吗？ 有的社牛已经当着路引的面打听她的个人信息了。路引耐着性子，说：“我给你们发工资是按小时计费的，你们迟一分钟开工，就少计算一块钱。” 众人一听，再拖个二十分钟，一个小时的工资就没了，哪里还有心情在这儿谈天说地，听了路引的要求、确认好负责的区域后，领了工具纷纷开始干活。 路引有自己的事要忙，自然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们大扫除，可是不盯着的话，他们很有可能磨洋工。于是路引让光灵帮忙盯着点，正常的休息是允许的，但干几分钟就坐下来吹水聊天这就是明晃晃的偷懒了。 光灵问：“算绩效吗？” “……算。”路引点头。 光灵愉快地飞走了。它不用自己监督，因为它是鸡笼岭所有的生命发出的光所凝聚成灵的山灵，所以只要是有生命的地方，它可以无处不在。 路引感觉有光灵在，安装监控的钱都能节省下来了。 不过，光灵虽然能起到监控的作用，却没法将它看到的画面变成录像，为了日后能少些麻烦，她还是得预订一批监控装上。 把这笔支出预留出来，路引继续算下一笔支出。 入住鸡笼岭 鸡笼岭森林公园当初之所以会被路引判断为地狱级经营难度，除了大门、售票屋和办公楼的问题之外，还有很多位置、布局上的问题。 ——一般的森林公园入口处必然是宽敞又平坦的，可这座森林公园的门后是一条两米宽，由石砖堆砌而成的阶梯，左侧是一面围栏，围栏外是一面深几米的陡坡，陡坡上是稀疏的杂草和野花；右侧则是一面两三米高的岩峭。 沿着蜿蜒的阶梯走二三十米才看到场地宽敞、视野相对辽阔的森林广场。 这个布局直接杜绝了车辆入内。 照理说，森林公园内禁止车辆通行是正常的，可关键是鸡笼岭占地33852亩，工作人员不可能靠双腿来巡视鸡笼岭。当初修路都预留了双向单车道的宽度。 把楼梯铲平了，改铺水泥路？ 路引觉得这个操作可能性不高，首先它太窄了，只有两米宽，要想拓宽修路要么填土，要么多挖一两米峭壁。峭壁上方是森林公园已修建的最大的森林广场，所以这一挖就得将整个广场格局重新布置，工程量太大了。 因此在看过当初的规划图后，路引生出了一个想法——另外选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作为工作人员进出森林公园的出入口，再在那边修一条路通行。 要说经营森林公园，哪里最费钱？那必然是建设方面，不管是道路建设还是建筑，投入都是百万起步的。路引这千万身家，估计修几条路就没了。 好在森林公园在开发建设初期就已经修了几条路： 广场东面办公楼旁边有一条沿着山麓修的水泥路，3米宽，只有2.7公里，终点是鸡笼岭东南面一片矮坡地。 跟这条路分叉，往东北方向蜿蜒上升的是一条1.5米宽、向上堆砌的登山石阶。登山石阶原计划是要修到鸡笼岭的主峰雾甘顶的，但目前只修到第二高的山峰平云山的山顶。 广场的西面没有登山阶梯，只有一条4米宽的路，路两旁是灌木丛和橡胶榕、小叶榕等植物。它的长度是3.2公里，一直延续到平云山北面的一处瀑布那里。路上有一个凉亭供游人休息，也有一个小型的公共厕所。 所以，根据道路修缮情况可以判断，整个鸡笼岭，已开发的区域只有南部海拔413米的平云山，北边海拔626米的雾甘顶仍处于原始状态。 当然，平云山的人工开发的面积还不及平云山区域面积的1%。 这个开发程度，也不怪乎鸡笼岭森林公园当初打出来的宣传文案是绿色生态旅游了，因为除了可以在这里漫步、观赏美景之外，确实没什么吸引人来旅游的地方。 森林公园的开发局限很大，不允许出现大面积破坏生态的设施，所以路引还得再结合自己的资金、政策斟酌开发方案。 正琢磨着，吴律师突然给她发了一份文件，是关于国家在乡村旅游项目上的帮扶补贴政策通知，几页的内容看下来，她总结出了两件事： 一、她可以向银行申请低息贷款； 二、在某些项目上可以申请补贴。 而要想贷款通过或得到国家补贴，前提是森林公园要符合帮扶的条件。 文件上给出了不少标准，比如3A级景区年接待旅游量达30万人次，就能补贴10万元，接待的游客越多，补贴越高。进行基础建设、提升景区内的设施也会有各种奖励。 然而，那个3A景区的标准就难倒了路引，因为她发现<鸡笼岭森林公园>还没有评级，或者说，它曾经评过级，但濒临倒闭，早就被摘牌了。 所以，想要拿到补贴，还是得先把基础设施完善了，然后提高知名度，吸引更多游客过来打卡，争取一年内重新挂上3A的牌子。 下午五点，不少临时保洁员要回家做饭，路引也不准备包他们的晚饭，就给他们结算了工资，又根据光灵的反馈，挑了五个没有偷懒的大叔大婶明天接着来搞卫生。 外人一走，路引将大门锁上，就把她的行李搬到办公楼二层的宿舍里。 办公楼有两层，一楼是服务厅和办公室、公共厕所，二楼则是相对私人的宿舍、厨房、淋浴间等。今天的临时保洁员已经把办公楼的基础卫生搞好了，虽然还没重新翻新装修，但路引决定先入住了。 天彻底暗下来，刚收拾完床铺的路引烧开了水，泡了碗泡面。 菇灵爬到她的桌面上，用力地嗅了嗅空气，说：“好香呀，小路引你在吃什么呀？” “泡面，小蘑菇你要吃吗？”路引顺口一问。 菇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面前的桶装泡面，然后乖巧地坐下来，摇头晃脑：“要吃！” 路引撕下桶盖的纸，挑了根面条放上去，推到菇灵的面前。 这面条跟菇灵化形出来的胳膊一样粗，它抱着面条啃了口，然后豆豆眼就挂上了一大滴泪：“好难吃。” 路引哈哈一笑，问它：“你们也要吃东西的吗？” “山灵可以不吃东西，也可以吃东西，不过很少有人类的食物能入我们的眼。”树灵伸长树枝，直接将菇灵面前的面条给抽走了，“小孩子不能吃这些垃圾食品。” 鉴于这泡面太难吃了，菇灵没有半分被夺食的难过，它反而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路引，说：“小路引，你好惨哦，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路引：“……” 她也知道难吃，可她这不是忙得没空去买锅碗回来做饭么！至于去镇上吃快餐？油钱都得好几块。最近油价又上涨了，能少开车就少些开吧。 菇灵说完，噔噔噔地跑了，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风灵。 化形有些透明的风灵在黑夜中反而特别亮眼，它的鹿身泛着微弱的蓝光，浅蓝的色彩中又像裹了层金粉，随着它的身影掠过，路引的眼前便多了一道浮光。 风灵轻盈地落在桌面上，还带来了一捆五颜六色的……毒蘑菇。 路引隐隐有个猜测，不敢确定：“这是？” “小路引，这是菇灵种的蘑菇哦，好好吃的，给你吃。”菇灵的声音软糯可爱，豆豆眼亮晶晶的，表情自豪中带着一丝期待，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求夸”。 路引问它：“你之前不是不乐意给我吃吗？今天怎么给我送蘑菇了？” “蘑菇给小路引吃，小路引吃了就不能吃菇灵啦！”菇灵认真地说。 路引噗嗤笑了声，说：“谢谢菇灵，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去陪姨婆呢。” 菇灵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风灵直白地说：“笨蛋，你种的都是毒蘑菇，人类吃了会死的啦！” 菇灵跑过去抱紧了路引的尾指：“啊，小路引，你不要死(>﹏<)” 路引翘起尾指，把菇灵哄好后，她忽然发现屋外被黑夜包裹的山岭突然泛起了点点荧光，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好似将她带进了一个梦幻的世界里。 大概是不想让光灵一枝独秀，雾灵也带着浓雾登场了——路引之所以能判断起雾，是因为萤火虫的光淡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虽然这雾景也很不错，但路引有种从梦幻仙林进入了寂静岭的感觉。 “你们这是在干嘛？”路引问。 光灵飞过来了，近处的浓雾凝聚成团浮现雾灵的化形，圆滚滚的鹅卵石滚到脚下，被路引拾起放在手心，最后是水灵，带着一串泡泡过来。 山灵们齐聚，树灵作为代表发言：“今天是小路引正式入住鸡笼岭的第一天，也是在这里过夜的第一个晚上，所以我们决定给小路引举办一场欢迎仪式！” 路引眸光微亮，这真是令她惊喜：“谢谢你们，你们的表演和礼物，我都非常喜欢。” 真诚地表达谢意总是令人欢喜的，菇灵十分高兴，菌褶又噗噗地喷孢子：“嘿嘿，太好了，小路引很喜欢我们！” 就连一直呆头呆脑的土灵也用精简的语言表达了它的心情：“路引，喜欢。” 路引十分感动，然后说：“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们开一个简短的晚会吧！” 山灵们：“好耶！” 几分钟后。 山灵们：【再次假笑.jpg】 以为是联欢晚会，它们节目都准备好了，结果跟它们说是晚间会议？！ 晚会 狭小的屋内，白炽灯泛着淡弱的白光。 只铺着一张草席的木板床上，路引盘腿坐在床头，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的对面，一棵小樟树盘踞在中间，往左分别是一只萤火虫、一团漂浮的棉花云、和一只懒洋洋趴着睡觉的小鹿；右边排开则是一朵胖嘟嘟的小蘑菇、一尾孔雀鱼和一颗鹅卵石。 路引：要不是知道这是山灵的化形，她还以为自己在重温幼儿园玩的过家家。 “咳，我们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主题。今晚的会议主题是——为鸡笼岭森林公园的发展制定详细的计划，请各位股东兼员工，踊跃发言。” 在场的山灵，除了菇灵没明白什么是发展计划外，其余山灵都陷入了沉思。 “计划要怎么想呀？”化形这么多年，它们还是头一回参加工作，一点经验都没有，这可真是愁坏灵了。 路引见它们挠破头都没能想出什么计划，就引导它们：“你们想让森林公园变成什么样，给个大致的方向就行。” 只要山灵们给出了方向，确定它们对开发程度的底线，往后她就能在这个底线之上进行开发和经营了。 然而，山灵们却将她的话理解为询问它们想要什么。 戏精雾灵十分积极：“我想要让山里充满阳光，昼夜不舍。” 路引：“你这个要求可以去跟太阳提，或者让地球停止自转。” 雾灵忧郁地吐了口雾气，稍微降低自己的要求：“那能建太阳能发电站吗？就算夜晚见不到太阳，晚上也能用太阳能发出的光，心里会藉慰一些。” 路引问别的山灵：“它是今天才有这症状的，还是之前就有了？” 光灵已经见怪不怪了，说：“它其实怕黑。” 路引：真不愧是戏精雾灵，给自己加的设定就是多。 雾灵也是好面子的，它呛声说：“怕黑的是你，不然你为什么老是发光？” 路引：“……” 雾灵不去参加校园辩论赛真是可惜了，用最忧郁的口吻说着最扎灵心的话。 突然，路引说：“以后我们开通了鸡笼岭森林公园的官博，就交给雾灵打理吧，一定能把杠精给杠歇菜的。” 不仅被造谣怕黑，还失去了获得打理（玩）官博的工作机会，光灵二话不说跟雾灵打了起来。 路引无视打闹的两灵，转头点举蹄的风灵：“风灵你有什么想法？” 风灵的声音清脆悦耳，像风一般轻灵，然而它的发言沙雕程度丝毫不比雾灵差：“多装点空调或者风扇吧，这样大家都有风吹，我就能少干点活了。” 路引：“…我说为什么这山里又闷又热，敢情是你在偷懒。” 见雾灵和风灵都提了想法，树灵也成功被带歪，说：“多买点杀虫剂，森林里的虫子太烦灵了，好多树都投诉身体都被虫子给蛀空了。” 紧急暂停跟雾灵干架的光灵飞到树灵面前：“你认真的？” 树灵：“……” 它先声夺人：“你打架怎么不专心，居然还有空偷听别的灵说话？” 光灵身上五彩斑斓的光大盛，眼看着树灵又要和光灵开始干架，路引不得不制止它们这些荒唐又无厘头的提议，说：“是让森林公园变得更美好，吸引更多人来游玩，让更多游客心甘情愿地为我们花钱的赚钱计划，不是为了满足你们的私欲而胡乱花钱的败家计划。” 不知想到了什么，雾灵和风灵都把目光转向了乖巧的菇灵：“把菇灵卖了吧，它能种蘑菇卖钱！” 菇灵歪了歪菌盖，大概是没理解被卖的后果有多严重，它还挺光荣：“菇灵能种好多好多的蘑菇！” “你们这俩灵贩子离小蘑菇远点。”树灵将雾灵和风灵给赶到一边。 菇灵好奇地问树灵：“树灵姥姥为什么也叫菇灵‘小蘑菇’呢？” 树灵一噎，干笑：“被小路引带偏了。” 路引捂着脸哭笑不得。 算了，开会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陪山灵们嬉闹了一晚，第二天，路引又是起了个大早。 山岭中云雾缭绕，恍若仙境。正蹲在地上刷牙的路引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下单了一部大疆无人机，价格是贵了点，但往后她考察鸡笼岭用到它的地方并不少。 看到路引烧热水准备煮泡面，大概是想让她吃点好的，树灵用树枝勾着她的尾指，将她带进了山中的一片竹林，指着遍地的春笋说：“小路引，吃竹笋不要吃垃圾食品。” 这笋长得飞快，要挖笋得趁早。路引跑回办公楼翻出锄头，喜滋滋地挖了一簸箕的鲜笋回去。路上遇到刚醒来的菇灵，又被带去捡了小半斤没毒的蘑菇。 做了一道蘑菇烩春笋，明明没添加什么酱料，却香气十足，入口的春笋鲜嫩清香，蘑菇爽滑可口，路引吃的嘎嘎香。 她一本满足地说：“等以后有游客了，我们可以挖些笋和捡些菌子做成特产卖，这么好吃的笋和菌子，不怕没人买。” “老身可以帮忙挖笋！”树灵说。 菇灵效仿树灵说：“菇灵可以种蘑菇！” 鸡笼岭这么大，又没怎么经过开发，物产资源丰富，但路引担心开采山中珍味就怕会冒犯山灵，惹得山灵不快，如今一番试探，见它们并没有异议，才松一口气。 树灵不仅不觉得被冒犯，它还很主动地说：“小路引，山里也有很多草药，还有长了两百多年的山参呢，把它挖了卖钱吧！” 路引：“……你们就不怕我把山给挖空了？” 树灵犹豫了下，说：“那……少挖点吧。” 路引笑说：“可是采挖野山参是违法的，我并不想被抓去吃牢饭。” 树灵跟菇灵瞪大了眼睛，又被普法了。 树灵问：“那挖笋和捡蘑菇违法吗？” “适当采集山副产品一般是没问题的。” 树灵跟菇灵抱作一团，好险，差点就要被抓走了。 路引用指头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说：“你们给我出了很多好主意呢，谢谢你们。” “什么主意呀？”菇灵的豆豆眼满是困惑。 路引打开文档开始编辑，说：“你们提醒了我，鸡笼岭有鸡笼岭的优势，我们要发挥它的优势，比如，它的药用植物种类丰富，所以我们可以以此为噱头，再在山脚下的坡地开辟种植草药，吸引游客过来买。然后，大家到山里旅游除了享受自然之外，应该也想品尝生态美食……” 什么是生态美食？自然不是指野味，而是指笋、菌子、野菜，还有养殖在山里的走地鸡等食材烹饪出来的美食，所以等鸡笼岭的游客稳定增长后可以开一家农家乐。 不过，这两个经营方向吸引的基本是中老年游客——虽然现在青年群体中掀起了“养生热”，但年轻人追求的是可乐泡枸杞、养生酸梅汤、甘草冰淇淋这种一边作死一边养生的“朋克养生”，并不代表年轻人喜欢来着穷乡僻壤的地方买中药。——而中老年游客接受网络信息的能力不如年轻人，要想打响森林公园的招牌，还是得增加一些趣味性的景点。 路引准备再研究一下鸡笼岭，挖掘出它更多优势来。 …… 花了三天时间，森林公园内部道路、公共区域的卫生总算是搞好了：曾经铺满了落叶和泥土的道路干净又整洁，路两旁灌木丛的白色垃圾再无踪迹，森林广场、公共厕所都被清扫、用水冲刷干净，整个森林公园一洗之前的颓唐荒废，一派兴兴向荣的景象。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旅游景点靠卫生。 给临时保洁员结算工资的时候，一位中年妇女问路引：“园长你这里要不要人呀？” 路引思考了一下，说：“要保洁员，月薪3500含社保，月休六天，不包食宿，两班倒，早班是早七点到下午三点，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午班是下午一点到晚上九点，同样是有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 当场就有两个中年妇女报了名。 路引没怎么纠结就跟她们签了合同，因为她们这三天干活确实麻利，也没有搁她跟前瞎打听什么。 路引让她们后天再来上班，这两天她得去4S店看买皮卡，还得把现在开的雅阁卖了，顺便去订一批监控。 她忙里忙外，自认为动静很小，但搁这个某人放个屁第二天全镇村都知道的小镇里，鸡笼岭森林公园被一个年轻富婆接手，并且后天就要重新开张的传言一下子就传开了。 被镇政府工作人员找上门才知道这些传言的路引：“……” 她怎么不知道森林公园后天就要重新开张了？ 听了工作人员的来意，路引的神色有些微妙：“你们希望我为镇上的居民提供工作岗位？” 工作人员也知道一般的企业都会有自己的招人程序，但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比吴老妗（路引的姨婆）更有实力的企业家接手开发森林公园，镇上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增加政绩的机会。 关于招募员工，路引的确有自己的想法和顾虑，重要的工作岗位自然不可能无条件地安排镇上的人，但如果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岗位来跟镇政府开展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路引说：“目前森林公园的体量还比较小，只能先提供几个就业岗位，后续开放的区域更多了，需要的人手才会变多。我可以优先招聘本地的员工，不过你也知道我刚来，对这里的很多程序都不太了解……” 习惯了单枪匹马的她被镇政府找上门才想起，很多事其实不用她自己东奔西跑去忙的，比如，联系电信给她要安装监控的地方拉电线、网络等，她向镇政府诉说这方面的困难，第二天电信就主动找上了门。 还有给木屋重新修缮、给办公楼重新装修的装修施工队，在路引卖掉雅阁换了一辆五菱荣光小卡，回到森林公园时，售票的木屋已经焕然一新了，办公楼一楼的装修整改工程也在进行当中。 路引围观了一圈，发现暂时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就将她拿回来的快递拆了。这是她之前上淘宝定制的金属板，一共十几块，上面还有喷绘，分别是一棵树冠枝繁叶茂的樟树、一只黑得五彩斑斓的萤火虫、一朵胖嘟嘟可可爱爱的蘑菇、一只带羽翼的浅蓝色半透明小鹿、一朵金灿灿的棉花云、一尾十分漂亮的吐着心形泡泡的烟火孔雀鱼，最后是一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 这些都是山灵的化形形象，被路引按比例给放大了，将它们焊在大门上后，原本被喷了好几种色彩土得掉渣的大门突然之间充满了童趣，第一眼看去，要说这里是幼儿园也有人相信。 路过的装修工说：“嚯，真可爱。” 路引嘴角一勾，夸山灵就等于夸她，她说：“我也觉得。” 装修工问她：“这是你家孩子画的吧？” “……何以见得？” “这鹿的颜色太奇怪了，还有，鹿怎么会长翅膀呢？” 路引嘴角抽了抽，刚想说什么，突然一股大风从身旁刮过，卷起了一股尘土，直接将装修工给吹得灰头土脸，嘴巴都吃了不少尘。 明明站得很近，却一点烟尘都没感受到的路引：“……” 让你在正主面前说它坏话，遭殃了吧！ 分配工作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尘土，还被风沙迷了眼的装修工在捯饬了两分钟后，终于恢复了视觉，他看着一尘不染的路引，脑子有那么一秒的宕机。 下一秒，路引假装捂着嘴鼻咳嗽了下，又说：“好大的风。” 装修工的违和感立马就没了，他点点头，说：“山里头是这样的，经常有莫名其妙的妖风。” 接着，他又被一股风吹得睁不开眼。 路引：“……” 你是一点教训都没长呀！ 生怕装修工察觉到异常，等风一停，路引就让他去干活了。 支开装修工，路引才对着空气说：“消消气，看看这门上的形象牌，喜不喜欢。” 风灵趴在门边，抬头看了眼，懒洋洋地说：“还行吧……虽然只画出了我的优雅美丽的万分之一。” 路引只读取了前面三个字，忽略了它的自恋和臭屁。 菇灵抱着门上的铁杆，努力爬到它的形象牌所在的位置，然后比划了一下，说：“哇，菇灵好大呀！” 没等路引说话，阶梯上就有人过来了，是保洁员。 不管是风灵还是菇灵都瞬间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路引倒是不担心它们会被发现，要是真这么容易被人看到，这么多年来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传出了。 路引让保洁员帮忙收拾一下垃圾，自己则回屋剪辑视频。 她虽然精通各种软件，但论艺术细胞还是差了许多，所以剪辑出来的视频有些粗糙。 这时，她看到一直在旁边围观她操作电脑、使用软件的树灵，想起自己委托了树灵管理这些电子设备，于是问：“树灵姥姥想学习怎么样使用这些设备和软件吗？” 树灵的眼睛又大又亮，一时忘了巩固自己的“贤者”灵设，按捺不住兴奋地说：“想学！” 它反应过来有些崩灵设后，又故作深沉地说：“活到老学到老，要想与时代接轨，就得……” 路引打断它的施法：“那我每天晚上抽点时间教你，然后再给你开个私人账号，你可以把自己练手的视频发上来。” 树灵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树叶抖得太厉害，但枝叶间悄然长出来的小花早已出卖了它的心情。 其余山灵觉得不公平，纷纷跳出来，也想要开通自己的账号。 “你们不要胡闹，小路引只有一个人，不能办太多账号的啦~~”树灵说。 山灵们肉眼可见地蔫了。 路引原本还觉得有些棘手，想搪塞过去的，但真看到它们失望又于心不忍，于是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一个人最多可以申请九张副卡，每张副卡可以开通一个账号……” 话刚落音，路引就被山灵们包围了： “小路引，我也想要自己的账号。” “路引路引，我们只有七个同伴，七张卡就足够啦！” “……” 路引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仿佛体验了一把幼师被叽叽喳喳的幼童们包围的遭遇，她说： “我可以给你们买手机，办副卡，但你们得工作。买手机的钱算预支给你们的工资，你们的底薪是每个月30G流量（含WiFi使用流量），月租全包，算绩效，绩效每提一个点则奖励1G流量，全勤有10G流量……你们的工作情况决定了你们可以玩多长时间的手机，要是表现不好，又或者偷懒，那么下个月就停掉你们的卡。” “嘤。”山灵们噤若寒蝉，小路引好严肃，好可怕！ 但是想到自己即将获得手机，它们对路引的喜爱、亲近之情又压过了一切负面的情绪。 在路引面前毫不遮掩偷懒本性的风灵：“……”感觉它躺枪了，但是手机的诱惑还是有点大的，往后还是稍微努力一下吧！ 专注力向来不怎么样的菇灵很快就被旁的事物给吸引了注意力，它指着一件被路引放在桌子上的快递，问：“小路引，这是什么呀？” 路引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来这是什么，毕竟她这几天买了太多东西了。看包装才想起这是她下单的大疆无人机，她边拆包装便跟山灵们讲解它的作用。 雾灵问：“为什么要买航拍器呢？我也能飞到天上去呢！” 路引漫不经心地说：“能飞上去没有用，得有录视频功能才能行。” 雾灵：“哦。”更忧郁了。 路引下单的这台大疆无人机属于专业级别航拍的高端机，功能齐全、需要专业的操作，不过她之前玩过公司的无人机，这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很快她就检查完无人机的各项数据，也调整了参数，将它的摄像头跟手机连接上，就拿到外面去试飞。 无人机会飞并不足以让山灵们感到惊奇，毕竟它们当中会飞的占了半数，它们只是惊讶手机竟然能看到无人机视角的画面！？ 它们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手机画面，然后纷纷自豪地介绍起鸡笼岭来。 树灵指着鸡笼岭最高峰的雾甘顶上一棵树说：“小路引你看雾甘顶上的那棵丹霞梧桐，那可是老身最引以为傲的树体之一呢，长在那里，老身能俯瞰方圆百里。” 菇灵指着平云山北边，近雾甘顶那块断崖处的瀑布，说：“小路引，这是瀑布哦，好高好高的瀑布，水姐姐就住在底下的小水潭里。” 路引好奇地看了眼水灵，它因为眼里全是航拍画面，没注意到路引在看它，倒是没再害羞躲起来。 路引把镜头对准了更远处的一个水库，说：“我以为水灵住那里。” 水灵小声地解释：“水库…不是鸡笼岭的。” 路引沉默了一下，问：“你们山灵对地盘的划分这么严格的吗？” 光灵说：“是的呀，因为你不知道那片山区有没有山灵，不打招呼就去人家家里，很不礼貌的。有可能还会被当成是挑衅，从而引发矛盾。” 路引：“……” 难怪海灵能成立海神组织，你们却成立不了山神组织。 路引又问：“那你们几位当初……打过架？” 除了菇灵和土灵外，其余山灵们都看天看地看手机就是不看路引。 好会儿，光灵才说：“那都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接受了新思想的山灵，深知落后要挨打的道理，绝对不会跟别的山灵一样固步自封。” 路引大概能猜到鸡笼岭以外山岭所存在的山灵的想法，如同她的刻板印象——山灵一定反对它们的地盘被人类开发破坏，更不会轻易接触人类。 说到底，那类山灵才是大多数，她眼前的这些山灵是山灵中“异类”，或者说“改革派”。 “这么说，小蘑菇和小石子化形的时间还不长？”路引又一边操作无人机，一边跟它们闲聊。 树灵说：“石灵化形七十八年，小蘑、菇灵化形不足五十年。” 菇灵伸出小短手，比划了一下：“菇灵五十岁了喔！” 在路引看来，山灵的五十岁大概只有五岁。 打量了眼天真懵懂的菇灵，唔……可能连五岁都没有。 在无人机的电池耗完电之前，路引将它收了回来，然后对山灵们说：“我需要有山灵帮我进行航拍，把鸡笼岭最美的一面拍下来，然后交给树灵姥姥剪辑发到网上去。那么谁能胜任航拍的工作呢？” 毛遂自荐完的山灵们翘首以盼。 路引没有卖关子，而是选定了风灵。无他，树灵有工作了，光灵也得帮路引监控鸡笼岭，对于水灵和土灵的工作，她也另有安排。剩下只剩雾灵和风灵，鉴于路引准备把打理官博的任务交给雾灵，所以最后挑了风灵。 菇灵泪眼汪汪地看着路引：“小路引，菇灵呢？” 路引：“小蘑菇你……我也有一个重任交给你，非常重要的工作！” 菇灵瞬间转忧为喜，巴巴地看着路引，重复道：“重要的任务！” 路引点头，郑重地说：“这项艰巨的任务别的山灵都办不到，只有你能办到！那就是——种蘑菇。” “嗯嗯，菇灵会种蘑菇，好多好多的蘑菇哦！” “乖，种蘑菇去。”路引轻易地就打发了菇灵。 等菇灵高兴地跑远了，她回过头，对上山灵们看渣女一样的眼神。 路引：“……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光灵：“那按你的标准，土灵不是童工吗？” 路引：“建国前成的精……山灵，都按成年来算。” 土灵：“。” 捡菌子 镇上流传的关于鸡笼岭森林公园不日就要重新开张的谣言令不少人信以为真，那些送完孙子孙女去幼儿园，又不需要上班的中老年人纷纷骑着电动车、踩着自行车到森林公园去凑热闹，见大门开着，他们就自顾自地进去了。 尽管森林公园还未正式开张，但有游客主动上门，路引没道理将他们拒之门外，正好她想观察一下游客们的行为，尽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数据，在正式开张之前，及时调整经营方针。 况且该禁止进入的区域一直都有标识，不怕他们乱走，就算他们真的进入了禁地，也有山灵们的及时反馈。 电脑前，光灵发出了打哈欠的拟声，说：“观察人类是最无趣的事了。” 路引淡定地说：“昨天下单的手机，明天就到了。” “……但是为了鸡笼岭，为了走向国际，再无趣的工作我也会怀着激情进行下去的！”光灵组织着萤火虫们噼里啪啦地开始敲键盘，记录游客们的行为。 过了会儿，光灵“啊”了声，说：“果然，我就知道有人会冲着采蘑菇和挖笋来的。” 路引问：“发生什么事了？” 光灵知道路引看不到，但森林公园内安装了监控呀！ 它调出某个区域的监控，路引便看到有一个大爷离开了主路，往一片林子里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塑料袋，开始捡菌子。 路引：“……” 这其实在意料之中。 虽说这鸡笼岭那么大，有很多菌子，被捡走一些也无所谓，可万一老人家眼花捡了毒蘑菇回去吃出了问题，她这个园长也是要负责任的。 路引并不想受牵连，所以让新雇回来的保安赶去将那大爷给劝离。 大爷不肯走，还想带走菌子？ 可以，无论什么菌子，都按50元一斤来算，不肯给钱就按盗窃报警。 大爷到底还是畏惧警察，骂骂咧咧地走了。其余原本打着一样主意的大爷大妈纷纷偃旗息鼓。 当然，抱着来采菌子、挖笋的心思过来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奔着窥探鸡笼岭命运而来的。 他们有人在这里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有的人嫁来几十年也早与这里融为一体。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证了鸡笼岭森林公园从开发前的落后封闭，到投资开发、修路，从投资商由好几人骤减至只剩吴老妗一人，最后濒临倒闭的变迁。 如同罗市这座城市的发展，从贫困落后的山区县级市，到改革开放后晋级为地级市；从政府招商引资，投资商们纷纷来投资考察，结果因地理位置的劣势，及出于环保的需求，这里没法发展工业。最终投资商们纷纷撤离，这座城市的年轻人也转投羊城、鹏城和莞城等一线城市的怀抱。 鸡笼岭森林公园就好像这座城市的缩影。 罗市的发展困局能否被打破尚未可知，如今有人接手鸡笼岭森林公园，他们好奇之余也想知道鸡笼岭未来的命运。 “嚯，干净了不少，空气也清新了。” “哎呀，装修后感觉好看了很多呢！” 都是三三两两组团来的中老年人掏出手机到处拍照。 “不就是山嘛，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一大早把我带来这里吗？” 大爷大妈中，仅有的年轻面孔打着哈欠，冲身旁的中年妇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周围的人斜了他一眼，认出他跟中年妇人来。 这是一对母子，中年妇人叫林友燕，是附近北望顶村的寡妇，丈夫几年前肺癌去世了，她没有工作，所以守着家里的半亩地和一个小养鸡场过日子。年轻男人则是她的儿子，叫郑信冉，今年30岁，在澳门赌场当服务员，最近放假回来扫墓。 母子俩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扫墓。 只见林友燕对他耳提面命：“都八点了还早？成天睡懒觉，早起跑跑步也不至于整天喊身体不舒服！” 别看郑信冉只有30岁，他的身体早已漏成了筛子，尿酸高不说，还有风湿，犯风湿的时候他的膝盖简直疼得走不动道。伴随着这些病痛新增的还有腰椎方面的问题，因工作需要久立，所以这腰椎间盘突出的问题一直得不到缓解，药吃了不少，针灸也没少做，甚至为了给他治腰椎，林友燕买了一堆乱七八糟最终也没用几次的按摩腰带、按摩器等。 林友燕最近刷抖音刷了不少“进行森林负离子浴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视频，心想她家这边不就有森林公园？于是趁着郑信冉休假在家，就强硬地将他带出了门，让他来森林公园多吸点负离子。 郑信冉：“……” 透过光灵的转播，围观了这一幕的路引摸了摸下巴，负离子浴？不知道是什么，但好像是个不错的噱头，可以先拿本本记下。 光灵还在转播：“这位母亲开始催婚了，她说……” 路引急忙制止它，说：“我并不是很想知道游客们的隐私，像这种没什么用的反馈，你就自动过滤了吧。” 光灵吃瓜吃得正上头，闻言，只好遗憾地表示它又失去了一位可以分享瓜的瓜友。 路引：“……” 初识那会儿你可是走御姐路线的，别崩灵设啊！ 另一边，林友燕和郑信冉母子已经走到了森林广场，正在纠结眼前的三条路要怎么选：东边是水泥路，东北边是登山的阶梯，西边也是一条路，但是按林友燕过往的记忆，这条路能到一处瀑布。 “去看看瀑布吧！”并不想爬山的郑信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往东边去的道路。 “那处瀑布干涸很久了。”林友燕说着，但还是同意了往那边去。 郑信冉无所谓那边的瀑布干涸没干涸，他只想走完这几公里，然后把他妈给搪塞过去。 3.2公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年轻人走快一点，一个小时就能走个来回。不过郑信冉的体能并不支持他进行快走，而且当他真正踏进这座森林公园，漫步在林荫之下时，他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即便旭日已经爬至半空，笼罩在雾甘顶的浓雾却依旧没有散去，从山脚下往上看去，好似世界被分成了两部分，云雾之下是凡间，云雾之上是仙境。 而不管雾甘顶的云雾如何，平云山却不受云雾的影响，郑信冉的面前没有半点云雾遮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翠的绿叶、刚发芽的嫩枝，还有缀满了紫白、粉红和淡黄色彩的紫荆花。每一种色彩都艳丽分明地跃入他的眼中，叫他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他好像听见了鸟啼，脸上像被风轻抚着，他甚至闻到了花香。 等一下，花香？！ 郑信冉突然从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中回神，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按住了一边的鼻子用力地嗅了嗅，半晌，又换成右边重复一样的呼吸动作。 正在说话的林友燕发现原本在发呆的儿子突然停下脚步，开始了莫名其妙的行为，她吓了一跳，问：“信冉，你怎么了？” 郑信冉的动作一顿，旋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说：“妈，我的鼻子好像不塞了。” “哎？”林友燕不明所以。 郑信冉高兴地说：“妈，我不是有鼻炎嘛，每天早起喷嚏打个不停不说，还总流鼻涕、鼻塞。虽然不影响呼吸，但那种一边鼻孔被堵了八分的感觉真的很憋屈。可是我刚才试了一下，我的鼻子好像通了！” 他的身体毛病多可不只是尿酸高、风湿和腰椎病，因为鼻炎太常见了，上至八十，下到八岁都有鼻炎患者，因此很多人其实都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郑信冉此前也是，知道无法根治后，他又懒得用药，所以就任由鼻炎折磨着自己。而且比起风湿和腰椎病犯时的疼痛，鼻炎这点小毛病压根就不值得被他重视。 然而，没有鼻炎的人或许不知道，对鼻炎患者来说，两个鼻孔都能通畅无阻地呼吸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果嗅觉也有等级——假设一朵花放在一米外，普通健康的人可以清晰地闻到花香，但鼻炎患者却得凑近一些才能闻清晰。 眼下，郑信冉清楚地发现，他不仅呼吸顺畅了，他还闻到了路两旁的草木发出的气味。当新鲜的空气从他的鼻子灌入，他的脑袋也在这一刻清醒，长年鼻塞造成的脑袋混沌晕沉的感觉都没了！ 养疗？ 林友燕没有鼻炎，没法体会郑信冉的感受，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到高兴和得意：“我早跟你说了要早起锻炼的，你看，多锻炼就是有好处的！” 郑信冉隐隐觉得不是这个问题，毕竟他只是在散步，并没有跑步。而且就算他运动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见效吧？ 运动能在这么短时间根治鼻炎的问题？ 思来想去也没能想明白，只当是家乡这边工厂不多，人少汽车少，没有那么多污染，所以他的鼻子才通了。 和郑信冉有相同感受的还有那些中老年人，沿着森林公园的水泥路走了一段路后，他们感觉脑子比往日清晰了不少，年纪大了本来就容易忘事，脑子清晰后，被遗忘的事又记起了不少。 “哎哟，过来之前忘了喂鸡。” “今天镇上的大药房有免费的体检，可不能忘了。” 还有老人哎哟了声，拍了拍脑袋，急忙拿出手机打电话：“喂，阿艳，金饰和钱都没丢，我想起来我放米缸里了，用塑料袋包着呢……” 旁边的人一听，纳罕道：“嘿老李头，钱没丢呀？” 前两天老李头说自己存的金饰和钱被贼偷了，他女儿和女婿在家翻了个遍都没翻到，就报了警。可惜他家里没拉网线也没装监控，警察四处走访也没找到什么嫌疑人，还帮忙搜了一下他家，但最后也无功而返。 谁能料到他把东西塞米缸了？而且还用米给埋了起来，就算家里做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这么快将它掏出来。 丢失的钱不多，可是那堆金饰是老李头的亡妻留下的，有一两百克呢！他倒好，转头就把丢东西这事忘了，可把他女儿女婿愁坏了。 “您以前也没有将东西藏米缸的习惯，这次怎么突然放米缸了？”老李头的女儿在电话里问。按老李头以前藏东西的习惯，他要么塞席子下，要么藏衣服里，李艳找东西也只会顺着他以往的习惯来找。 老李头说：“还不是你妈，给我托梦说藏在柜子里不安全，得藏米缸，小偷不会去偷米缸。” 电话那头的李艳：“……” 她哭笑不得，同时也有些犯愁，老头子的忘性是越来越大了。 突然想起什么，李艳问：“爸，您去哪儿了？” “我在鸡笼岭呀，哎呀，这里好漂亮呐，空气很清新，有空你也带小杰他们过来玩。” “……” 游客们并未将这一切变化跟森林公园联系起来，便是路引也觉得只是老人家凑巧想起了这件事罢了。 与此同时，平云山北边。 林友燕和郑信冉母子已经走了两三公里，离瀑布越来越近。 还没到跟前，他们便听到了水流从高处倾泻而下的声音。郑信冉一怔，问林友燕：“妈不是说瀑布的水早就干涸了么？” 林友燕也有些迷糊：“是干涸了呀，自从十年前旁边修了丹竹水库，很多水便都流到了水库那边，没几年，这瀑布就再也没有水流出来了，它底下的小溪也干了。”要不然光凭瀑布这一景色，鸡笼岭森林公园就能吸引众多游客前来拍照打卡，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人过来。 然而，他们走到石桥边上时，赫然看到底下有潺潺溪水经过，它的上游正是瀑布底下的小水潭，清澈的溪水从铺满了鹅卵石的乱石堆中穿过，欢腾地敲击出清越的乐曲。 郑信冉仰头望着一泻千里的瀑布，恍惚记得他小时候经常跟村里的小伙伴来这边的溪里摸鱼玩水，只是这里进行开发后，他便很少来了。再后来，他没能考上好高中就到外地去读中专了，虽然逢年过节会回来，可外头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他哪里还记得这年少时的游乐之地。 今日一看，这瀑布一如他记忆中那般模样。 他打趣道：“妈，这就是干涸的瀑布吗？” 林友燕也看呆了。半晌，讪讪地说：“可能是这几天下过雨，雨水充沛……” 母子说着话，突然看到瀑布边上有一道彩虹浮现，林友燕惊呼了一声，急忙掏出手机录视频发到家族群里去。 郑信冉也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拍照，他却不是要发到群里去，而是准备随手录下家乡的美景发到抖音等平台去。 …… 在第一拨游客的安利下，越来越多乡镇的居民得了空就往森林公园这边跑。 有些人大清早门没开就来了，这些往往是来晨跑的，因为他们发现晨跑完回家，精神爽利一整天。 有的人是上午没那么热的时候过来的，多是些刚把孩子送去学校，回家喂了家养的鸡鸭，得了空闲过来走走看看的中老年人。 下午的游客比较少，除了天气愈发炎热的原因外，很多没有工作的乡镇居民都习惯挑下午的时段来睡觉。 还没开始收门票盈利的路引自然无所谓游客多或少，倒不如说，她希望现阶段的游客能少一些——除了森林公园设施未完善，大量游客的到来会带来管理上的难题之外，也因她还在规划一些新的项目，想让森林公园保留一丝神秘感。 不过，她也清楚，景区的知名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响的，它得经过岁月的沉淀，积累了足够的口碑，才会逐渐为大众所知晓并一炮而红。 因此，她不会去刻意地阻止游客的到来。 “小路引，你在想什么呀？” 山灵们的叫唤，让路引从冗杂的思绪中自拔而出，她笑了笑，说：“在思考开发一个内部通讯APP，以后我可以直接在这上面安排任务，你们上班下班也可以在这上面打卡签到、签退，这样一来统计考勤、计算绩效什么的也便捷许多。” 山灵们：“……” 小路引你到底是什么魔鬼黑心肝资本家？ 路引又说：“APP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山有灵’，你们觉得怎么样？” 山灵们瞬间忘了这个APP的开发用途，乐得手舞足蹈，又跳了一场山灵之舞：“山有灵APP，嘿嘿，这名字真好听！我们山灵也要有APP咯！” “也？”路引疑惑。 树灵说：“对呀，海灵们的‘海神组织’也有专门的APP，好像叫什么‘海神假日’。” 路引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她所知晓的“海神假日”是一家公司，旗下有著名的旅游海岛“行舟岛”。 行舟岛是岭南省非常有名的旅游海岛。 多有名？ ——以前提到海岛，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巴厘岛、夏威夷或者东南亚地区的岛屿。然而近两年行舟岛已经跟巴厘岛齐名，甚至因为有大量的外国游客慕名而来，附近的小机场迎来了扩建，还开通了国际航线，网友调侃行舟岛所在的油市一下子从三四线城市飞跃，成为了“国际油”。 要不是行舟岛限制了每日登岛的人数，不少游客只能退而求其次去附近的海滩玩，只怕旁的滨海景区早就没有活路了。 其实森林公园濒临倒闭跟行舟岛也有间接的关系——正因岭南省有了如此海岛，导致羊城、鹏城等珠三角地区的游客都被吸引了过去，才加速了鸡笼岭森林公园的衰败。 当然，路引并未因此敌视行舟岛，她只是惊奇地发现行舟岛貌似十分符合山灵们所描述的“走向国际的海岛”。 难道行舟岛就是海灵们所成立的海神组织所扶持发展的海岛？ 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却身家百亿的神秘岛主，路引有种微妙的心情。 很快路引就收敛了心神。不管行舟岛跟海灵们有没有关系，跟她的关系都不大，她只需专注眼前的事就行了。 路引一锤定音：“那开发APP的事就这么敲定了，海灵们有的，山灵们也要有。” 山灵们：好耶！??ヽ(°°)ノ? 直播挖笋 开发APP这事路引并不打算交给别人来做，她从事的就是这一行，所以能省下来的钱她绝不会给别人挣去。 不过考虑到她现在还得兼顾森林公园的策划、开发、经营等事宜，APP测试版的上线时间就被她放宽到半年后。 经过几天的装修施工，办公楼一楼已经翻新了，那些被腐蚀掉的木围栏也被路引换成了铁的，确保不会有游客倚靠围栏时出现栏杆断裂的事故。 路引想另外开一处侧门与修一条路的申请也得到了批准，这条路会连接正门这边的砂土路，按乡道的标准来修，预计长1.2公里。 这条路修下来得花28万，所幸国家有补贴还免了税，她实际花出去的是22万。 正门的大路还是砂土路，虽然不影响通行，但车辆经过烟尘滚滚，很影响游客的感官，路引一咬牙，干脆连这条路一并重修了。这条路当初就是姨婆投资开发森林公园时修的，路引在它的基础上改铺水泥，连接附近的北望顶村的乡道，政府那边也很乐见其成。 路引算了下从她继承森林公园至今的开支，发现几百万存款已花了将近百万。 “看来得把草药种植和土特产的事提上议程了。” 路引说干就干，不过在种植之前得找老同学帮忙把经营范围变更的手续给办了。 打完电话的时候天都暗了下来，看着西边红得像打翻了红墨水的天空，她准备用无人机记录下这一美景，突然意识到下班后很喜欢围着她转的山灵们都没了踪迹。 思考了一瞬，她小跑到停车场，从车窗外往车内看，果然看到她放在车后座的快递周围挤着七只山灵。 “小路引不在，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擅自碰她的快递呀？”菇灵仰头问长辈们。 雾灵伸出云雾凝成的小手戳了戳快递的包装袋：“可里面是我们的手机吧？” 风灵说：“路引这个笨蛋，居然把我们的手机给忘在车上没拿下来。” 路引：“……” 光灵幽幽地说：“她工作忙，可以谅解。” “是……路引。”水灵是第一个发现路引出现的，它娇羞地说了句，躲在了快递后面。 山灵们看到她，纷纷从车窗穿出，围着她，一脸期待：“小路引，是不是我们的手机到了呀？” “是，我差点给忘了，还好你们记性好，提醒了我。”路引拉开车门，将这堆快递都拿了下来，带回宿舍里。 一楼的服务厅和办公室虽然刚装修好，但还没有添办公桌椅，所以她依旧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办公的。 路引将八部牌子一样但颜色不一手机的包装都拆了，插上副卡，又把各项设置给弄好分别摆到七个山灵的面前，让它们按自己的喜好各挑一部。 树灵问：“小路引，剩下这部手机是谁的呀？” “这部是公用手机，像素好、参数高，合适用来拍视频、搞直播。我的手机因为要用来打电话，拍视频的时候常有电话进来，会比较麻烦，所以另外买了部手机。按约定，这部手机也是树灵姥姥负责保管的。” 如今山灵们拥有了独属于它们的手机，自然不会再羡慕树灵，因此路引这一安排并未引起争议。 路引教会它们注册微信和抖音后，就让它们自行研究手机剩下的功能。她想起前两天发到各大短视频平台的“翻新大门”视频，便点开自己的抖音看有没有什么反响。 果不其然，在没买推广视频质量也不怎么样的情况下，数据十分惨淡，只有一两千观看、八十多点赞和几条留言。 好消息是粉丝增加了十几人。 路引并不气馁，把森林公园的卫生清理前后的反差与对比视频也剪辑好发上去，之后要发的是办公室和木屋的装修视频，树灵说它已经上手，剩下的视频录制、剪辑，交给它就行了。 树灵甚至提议：“小路引，我们可以开直播呀，给大家直播蘑菇是怎么长出来的、笋又是怎么破土而出的，还有山林中那些动物们，都可以直播给别人看！” 路引问它：“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可以跟观众交流互动吗？” “为什么要互动？我们只直播大自然，不说话也不出镜。” “行。”路引也没指望森林公园的官方账号能积攒多少粉丝，反正现阶段能安排给山灵们的任务并不多，既然它们对工作的热情这么高，那就交给它们吧！ 就这样，树灵天天带着手机到处乱晃寻找开播的主题。 第一天，它凌晨四点就开播了，直接将镜头对准了竹林的地面，然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去。 凌晨四点正是跟手机鏖战了一宿的修仙党们熟睡的时间，而早起的人不是要开工就是在晨跑，基本不会玩手机，因此直播间孤零零的，一个观众都没有。 但，偶尔也会有两三个通宵修仙党或上夜班的社畜乱入： 【狗砸：这是在直播什么？】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留言，树灵激动得抖起了枝叶，然后用文字回复： 【鸡笼岭森林公园：直播春笋破土而出。】 【狗砸：……】 好无聊的直播，溜了溜了。 直播间人数重新归零。 没一会儿，用户名为“狗砸”的网友再度出现，留言说：【感觉有点催眠，我要开着直播睡觉。】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进出直播间，进来的人都得问上一句这是在直播什么，树灵有时候会回复，有时候在忙别的事没看到就不回复。 觉得无聊的网友很快就退了出去，但也有无聊的人会留下来，到天亮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基本固定在十人左右。 【月光：终于下班了！】 【月光：竹笋呢？竹笋长出来了没？好饿啊，决定了，早上就吃笋包！】 树灵这时候才回复： 【鸡笼岭森林公园：长出了尖尖。等一下园长要挖笋了，想围观的家人们可以点一下关注哦！】 这些直播话术都是它看别人直播时学的。 观众们：总算是有直播内味儿了。 树灵的一句挖笋让一直安静的直播间瞬间活跃起来，不少还保持清醒的观众都表示要看挖笋。树灵看到路引出现，就拿着手机到她那边去：“小路引。” “树——”路引刚要喊树灵，突然想起它在直播，于是硬生生改了口，“……叶上的露珠重，小心别沾湿了哦。” 终于有人出镜了，直播间的观众一下子变多，从二三十人增加到五十多人。 【月光：嚯，主播的声音好好听呀，不过听着年纪好像不小了。】 【好饿好饿好饿啊：出镜的是园长吗？好年轻呀！】 路引并不介意出镜，但不会轻易地将个人信息透露出去，也没有强调自己的身份。微笑着跟观众打完招呼，就自顾自地挖起了笋。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看得直播间的观众着急不已，个个都化身挖笋达人，开始“云挖笋”。 直播间的活跃度变高后，很多误入的观众都会奔着挖笋留下来围观，路引挖笋半小时，观众增加至两百多人，其中约有七分之一的人点了关注。 很多人以为这个直播间要带货卖笋，却发现路引挖够今天吃的笋就走了，一堆观众发出了问号： 【晚上风大：？？？不是，这就走了？不卖货吗？】 【纯辣不拉春花：才挖了半个小时，没看过瘾，球球继续挖吧！】 树灵没有回应，而是举着手机在鸡笼岭游走。 突然，镜头前跳出了一头鹿，这鹿的体色呈棕褐色，略带红色，短短的尾巴上长着一撮乌黑的毛，从它并没有长角可判断这是一头雌鹿。 这头雌鹿看到镜头，不仅没有害怕地躲开，反而因为树灵的存在而凑了过来，一会儿动动耳朵，，一会儿低头找吃的，一会儿竖起短短的尾巴，一会儿对着镜头挤眉弄眼。 原本走了不少观众的直播间突然人气暴涨，一分钟内涌进了两百多人。 【Ht小白：这是真鹿吗？它让我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搔首弄姿。】 【怪兽喵：这是马戏团出身的鹿？】 【狗砸：什么情况，一觉睡醒，笋地里长出了鹿？】 【晚上风大：神TM地里长出了鹿，姐妹，竹笋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现在是森林探险环节。】 【狗砸：？？？等一下，这鹿……卧槽，这是水鹿吧？！】 【好饿好饿好饿啊：水鹿是什么鹿，能吃吗？】 【狗砸：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看情况这头水鹿是野生的。】 【月光：既然是野生的，这鹿为什么看了主播不跑啊？】 直播间像是触发了什么增加人气的buff，进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又有另一头水鹿跑了过来，这次来的是长了角的雄鹿，看到那对漂亮的鹿角，原本偶尔才飘一条的弹幕猛地变多了，许多人嗷嗷叫，说想上手摸一摸那鹿角。 也有人建议主播关闭直播，免得偷猎者看到后会去偷猎。 树灵正犹豫着要不要转移阵地，突然，画面里，一雄一雌两头水鹿连感情都没有培养，就在镜头前开始了《动物世界》里经典台词所描述的运动。 不等树灵主动关直播，直播间就被超管给封了，理由是动物低俗内容直播。 正准备围观两头水鹿“打架”的观众：“？？？” 树灵：“……” 它气呼呼地看着两头水鹿：“谁让你们在我直播间做这种事的？！” 两头水鹿：感觉好像做错了事，溜了溜了。 种药材 树灵第一次直播就惨遭滑铁卢，路引知道后担心它会遭受打击，正要安慰它，怎料它自己就调整了过来，主动去找官方申诉，账号很快就被解封了。 树灵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机让路引看后台的留言，说：“小路引，你看，有人给老身留言，求老身晚上早点直播，她说老身的直播有助于睡眠。” 路引：“……” 她竟分不清楚这名网友到底是在真心表达对直播间的喜爱，还是在嘲讽直播无聊。 不过，树灵这么高兴，她又何必去泼冷水。 路引不知，这留言的网友是真心觉得这个直播助眠的。 这网友叫江垭，是一名研究生，正在羊市的工大攻读硕士学位，因各种压力，她已经失眠了近一年。不管是看医生还是吃药，效果都不大，而且对药物的依赖也逐渐影响了她的精神与日常生活。 昨晚，她又失眠一整晚。直到凌晨四点多，正在无聊地刷短视频的她误入了一个直播间。 直播间没有聒噪的主播，也没有什么生动有趣值得观赏的画面，但她还是停留了一下。 当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枯燥无趣的画面中时，她却听到了画面之外的声音：有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有不知名鸟儿发出的啁啾声，还有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 那一刻，她好像置身于静谧的森林中，被微风抚摸着脸庞，被鸟鸣治愈洗涤耳朵，被树叶按摩着全身…… 江垭忘了退出直播间，很多跟她一样留在直播间没有退出去的观众基本都在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她们还做了一些美梦，梦见自己就置身于森林之中，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像繁星点缀夜空一样缀亮了森林，她们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不快，像孩童一般在这里嬉闹。 直到醒来，江垭对这个梦都记忆犹新，并且不像往常做完梦醒来会感到疲乏，反而精神抖擞，好像所有的压力、疲惫都留在了梦中的“仙境”里。 江垭一看时间，她竟然美美地睡足了八个小时！ 意识到这是她失眠一年来从未体会过的美好睡眠体验，她立马就找到了昨晚的直播间账号。先是关注，然后把账号上已发布的视频都看了，又逐一点赞留言，并在后台私信，希望“主播”能在晚上直播，她想早点入睡。 未能得到回复，江垭又去搜了一下“鸡笼岭森林公园”，发现这地方竟然就在距离她老家只有五十多公里的罗市！ 想到那个梦，她决定五一放假不回家了，她要去罗市旅游！ 江垭因为睡着而错过了直播间被封的乌龙，也就没发现她新关注的“鸡笼岭森林公园”突然多了很多粉丝。 这些新增的粉丝自然不是为了解决失眠问题而来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围观了直播间被封过程的知情观众。 如果只是普通的直播被封，他们倒不会放在心上，直接找下一个能看的直播就行。可“鸡笼岭森林公园”直播画面里的两头水鹿挑起了他们的好奇之心——它们是真野生的还是被主播偷偷饲养的？ 如果是野生的，为什么它们看到主播不逃跑，反而凑到镜头前肆无忌惮地做些会被封禁的内容？ 如果是被人饲养的，那么是否涉及违法行为？ 虽然观看直播的人数不算多，也没有引起广泛的讨论，但刚好有比较关注野生保护动物的人对真相十分感兴趣，他上网搜了一下“鸡笼岭森林公园”，发现这并不是自然保护区。 出于对私人森林公园的不信任，他直接打电话去罗市的林业局，希望林业局调查一下。 林业局的人很快就上门，路引也猜到了缘由，表示会积极配合调查。 没两日林业局就弄清楚了，这对野生水鹿是从旁边的自然保护区跑过来觅食的，并不存在被饲养的情况。 鉴于鸡笼岭跟那边的保护区没有设置铁丝网、围墙，林业局也不好人为干涉动物的活动范围，只好跟路引协商增加护林员岗位加强鸡笼岭的防护。 路引同意了。 为避免后续的直播再度出现野生保护动物，从而引起网友们的误会，她也趁着宣传期，在官方账号上发了一则公告，公布林业局的调查结果，并郑重声明森林公园不会饲养任何保护动物。 很快，就有已关注了账号的网友留言： 【狗砸：这么说来，那对野生水鹿是真的不把主播当外人。】 【墨九：它们是不把观众当外人，希望下次干点能播的事。】 【小生：主播，怎么没有我家子涵，下次能让我家子涵出镜吗？】 【……】 乡镇里看直播的人并不多，因此这次的直播意外并没有多少居民知晓，但野生水鹿从保护区跑到鸡笼岭这事还是在乡镇传开了。 林友燕跟她儿子郑信冉闲聊时就提了这事。 郑信冉突然告诉她：“妈，我想辞职回家找工作！” 林友燕一惊：“发生什么事了？是被人欺负了吗？” 说实话，她是一直都希望孩子能回来罗市找工作的，但罗市的经济条件差、工作岗位少，而在澳门的赌场当服务员月薪八千多，如果遇到有客人给小费，那一个月过万也是有的，所以郑信冉之前一直不肯辞职。 他突然说要辞职，林友燕下意识认为肯定是他出什么事了。 郑信冉苦恼地说：“是我的鼻炎又犯了，明明在家的时候都好好的，一回来这边就感觉鼻子被水泥封住了一样。” 其实他说得比较夸张，但经历过两个鼻孔都呼吸通畅的幸福后，任何一只鼻孔恢复到之前的情况，他都会觉得鼻炎加重了。 就好比失明多年的盲人，突然恢复了视力，然而才过了一天光明就被重新剥夺，这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加上郑信冉风湿又犯了，身心俱疲下，他萌生了辞职回家的念头。 林友燕自然是求之不得，说：“鸡笼岭不是招护林员嘛，你去试试呀！” “护林员要求身体素质好，我体检能过关吗？”郑信冉有些迟疑。 林友燕一顿，并没有因为郑信冉是她儿子就对其信心爆棚，反而也知道他不说体检，可能连学历那一关都过不了。 她说：“哦，我只是随口说一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郑信冉：“……” 您可真是我亲妈。 林友燕又说：“再看看嘛，我听人说那个小老板投了一百多万来修路呢！既然都花这么多钱修路了，肯定不会半路就跑了，说不准会很缺人。你先回家里来随便找一份工作，等那边要人了，就那什么近水得月嘛！” “近水楼台先得月。”郑信冉犹豫了下，最终也因为这番话下定了决心辞职回乡找工作。 他还在办离职手续，林友燕这边就发现森林公园要打造一个中草药种植基地，正在找懂行的人负责照料中药材。 中药材？她懂啊！ 她不仅懂，她还种植过！ 岭南省向来是中药大省，中药企业很多，因此对中药材的需求也很大，所以在岭南省的山区城市都有药材生产基地。 林友燕家里就跟风种了多年中药材，后来发现种田实在是养活不了一家老小，同其余种植散户一样，都另寻出路了。 林友燕没学历也没有别的技能，就去那些药企的药材生产基地干活，直到那个药材生产基地搬迁。 虽说她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中草药种植了，但仅仅是打理药田的话，她觉得自己没问题。 把郑信冉的事抛之脑后，第二天，她就跑去镇政府门口应聘了。 乡镇地方招工应聘基本不要求简历，但照料药田这样的工作最好需要相关经验，路引看不出谁有经验，就托镇上帮她招五个符合条件的人。 前来应聘的人还挺多，但基本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路引给出的薪资跟保洁员一样，只有3500元，这个薪资条件没法吸引年轻人。 林友燕虽然已经52岁了，可她曾经在药材生产基地待过的工作经历使她成功获得了试用资格。 夜幕降临，森林公园宿舍。 树灵看到路引桌面上新签的合同，皱了皱用树皮挤出来的眉毛，说：“小路引，你要找人帮忙种药材，找老身就行了呀！” 种药材应该算绩效吧？如果找它，那它的绩效肯定是最高的。每个月得到50G流量，不，100G流量也是有可能的！ 路引笑吟吟地说：“树灵姥姥可是咱们森林公园的顶梁柱之一，我哪舍得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交给树灵姥姥干呢，这不，我特意雇了五个人回来给树灵姥姥打下手。浇水什么的活就交给他们干，树灵姥姥看着点别让草药枯死或生病就行了，当然，算绩效。” 光灵哪能错过提高绩效考核的工作，说：“驱虫的事可以交给我，我保证不会有一条虫靠近草药。” 水灵羞答答地说：“我、我能浇水。” 土灵言简意赅：“翻土。” 雾灵：“我能供应水分、调节温度和光线。” 风灵看了雾灵一眼，说：“我能驱散云雾，促进光合作用。” “你找茬？”雾灵问风灵。 风灵“哼”了声，扭头玩自己的手机去。 “我能——”菇灵正要踊跃发言，突然发现它只会种蘑菇。 菇灵：QAQ “小蘑菇你种的蘑菇很好吃，专注种蘑菇就行了。”路引摸了摸菇灵的菌盖，安抚好了它。后对山灵们说：“那就交给你们了，不过，你们可别吓到人哦！”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踏青游客 开完会，没忘记网友请求的树灵斗志昂扬地去开直播。 经历过一次直播间被封后，它变得尤为珍惜直播间，都不肯轻易地让那些野生动物出现在镜头面前。 很多关注了账号的粉丝进来看到黑梭梭的画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直播间。 为了吸引更多观众留下来，树灵找到了光灵，让光灵指挥萤火虫团队在直播间进行表演。 都是为了鸡笼岭森林公园的发展，光灵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十点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的江垭放下背包去洗了个澡，刷完牙后，她习惯性地坐在椅子上复盘今天的一举一动，一旦想到有些事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她就会为自己不能及时用更好的处理方法而感到懊悔，从而又陷入焦虑之中。 心烦意乱之际，她点开某个APP，突然想起她新关注的助眠直播间：也不知道主播有没有开播。 看上那个头像的底下出现了live的字样，她心头一松，跑回床上躺下再点进直播间。 直播间依旧没有主播在说话，可她一进去，就被那画面给震住了。 ——只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萤火虫漫天飞舞，它们发出来的光似小夜灯的暖黄光，又似森林的萤绿光，还有的散发着白炽的白光，一恍惚甚至还能看到淡淡粉色和浅蓝的光。 像幻彩灯带似的，颇有节奏地闪着亮光。 色彩变幻间，江垭仿佛回到了那个梦中仙境。 【原上草：主播该不会是在林子里放了灯带吧？】 【昵吗滴瞄鱼：也有可能是投影效果。】 不怪乎观众质疑，因为这个画面的确很难让人相信眼前整齐有序地飞舞的是萤火虫。 光灵看到评论，不满地指挥着萤火虫变换阵型，摆出了一个“X”。 然而它的举动更加让观众确信，这就是灯光投影效果。 【秋来秋去：我说现在哪里还会有这么多萤火虫呢，原来是主播搞的特效！】 树灵淡定地回复：【这就是萤火虫哦，没有任何人造灯能散发出这么漂亮迷人的光来呢！】 像是为了证实树灵所言，光灵直接指挥着萤火虫飞到镜头前让观众看清楚。 观众看清楚了，但他们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不科学：为什么主播说什么萤火虫都这么配合啊？是主播用了什么药吗？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树灵和光灵也有些生气，它们都证明了这是真的萤火虫，为什么还是没有人相信，反而认为它们在造假呢？明明它们没有造假！ 刚接触网络的不久的山灵们自然不清楚网络世界的复杂，正用小号偷偷看直播的路引发言鼓励它们：【这些萤火虫真的好美呀，主播一定很喜欢它们吧？】 光灵挤开树灵回复：【嗯，我超喜欢它们的！】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质疑造假，但树灵和光灵没那么难过了。它们活过的岁月比直播间的观众人数还要多，又是从自然中诞生的，本就跟人类不同，用不着在意那些不好的言论。 江垭回过神，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不是她梦里的场景吗？为什么会照进现实……照进直播间？ 难道是她凌晨入睡前看到过这个画面，所以睡着后梦见了？ 不可能呀，她没失忆，清楚地记着凌晨的直播没出现什么萤火虫。 她愈发坚信这个直播间是宝藏，想了想，自己没什么可以为主播做的，那就送点礼物鼓励一下主播吧！ 送完礼物没多久，她又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少原本还在纠结萤火虫真假的观众也慢慢地产生了睡意。 【避雷针：卧槽，明明是夜猫子的我为什么今晚会这么早就犯困了啊？】 【好饿好饿好饿啊：我都想改名‘好困好困好困啊’了。】 新进来的观众都有不少留下来了，当然不是他们主动留下来的，而是他们躺着看直播时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来得及退出直播间。 到了零点，直播间的观众基本在三百人左右。树灵明天还得直播路引挖笋和捡菌子，干脆关掉了直播。已经熟睡的观众对此一无所知。 翌日，江垭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摸不知被扫到枕头还是被子底下的手机，然后惊讶地发现她今天又睡足了八个小时，醒得比闹钟还早。 她猛地坐起来，发出欣喜的叫声：“啊，我的失眠真的有救了！” 舍友掀开帘子：“一大早的，你在鬼叫什么啊？” 江垭急忙道歉，舍友也没有生气，而是纳罕地说：“话说你昨晚睡得真早，我以为你又要在床上翻身一整晚。” 江垭喜形于色：“嗯，我以后都不担心会失眠啦！” “恭喜。”舍友又趴了回去。 江垭精神爽利地出门，想起自己当初为了治疗失眠而加入过一个类似心理调节的群，这里面大多数成员都有失眠的毛病，群主是一个心理疏导员，但平常只会灌鸡汤……江垭在群里待了小半年，鸡汤喝了不少，却没有一点效果。 她看到“鸡笼岭森林公园”又在直播，于是将直播间推到群里，说：“睡不着看这个直播间，助眠，效果拔群，我这两天的睡眠质量真的超好的！” 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点进去，又会有多少人相信她，发完后，她点开直播间。 【星月罐头：早呀主播！】 然后罕见地得到了主播的回复：【你也早！】 【星月罐头：主播直播了一晚？】 这回倒是没能得到回复，因为她的评论很快就被别的评论刷上去了，一大早直播间就有两三百人在蹲着，大概是见到主播回复，他们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纷纷讨论昨晚看直播给看睡着了。 有些观众唱反调表示自己没睡着。 双方一对质，发现只有躺在床上刷这个直播才会觉得助眠。如果当时处于非躺着的状态，助眠的效果就不会生效。 但奇怪的是，他们看直播时无论在干什么，整个人都会变得非常平心静气——有个观众是小学生的家长，刚辅导完孩子做作业，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结果直播看了没两分钟就怒气全消了，他妻子还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迁怒别人，看到他不仅没有迁怒，反而还体谅她以往辅导孩子做作业的艰辛，顿时怀疑他是被孩子气傻了。 哪怕刚才他们在评论区互相抬杠，实际上也并未因评论区的不同意见而躁怒。 最后，观众们得出一个总结：这直播间真的神了！ 原本只是奔着直播内容来的观众终于稍稍注意到直播用户名“鸡笼岭森林公园”，他们到网上一搜，发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私人森林公园。 离得远一些的观众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但岭南省的观众多少记住了这个地方。 …… 直播的传播范围并不广泛，但还是有效的，同城刷到直播的人就会趁着周末来这里逛一逛。 现在正是步入初夏的季节，天气还不算炎热，太阳也没有盛夏那么毒辣，正合适一家老小出门来踏青。 又是一个周末，以往只停放着三两辆小轿车、十几辆摩托车和电动车的停车场，早早地就停了十来辆小轿车。附近县镇的人基本不会开小轿车来，所以这些都是从市里来游玩的游客。 不少罗市居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鸡笼岭森林公园，恰巧外面在修路，而森林公园内又在建新的基础设施，他们便以为这儿是新开发的。 “空气还不错。” “环境也好。” “哎哟，这雾可真美。” “这风好温柔，吹得人真舒服。” 游客们纷纷抒发自己的感悟，而随着那位说风很温柔舒服的游客最后一句话落音，突如其来的一股风直扑他的面门，吹得他那叫一个五官扭曲变形。 风止后，大家看到他原本梳得整齐又抹了发胶的头发被风吹成了凌乱的乞丐头。 “噗——”旁边路过的游客见状，憋不住笑意，笑出了声。 “哈哈哈，妈妈，那位叔叔好丑哦！”小孩子更是丝毫不顾他的脸面直言不讳。 孩子的母亲带着孩子走远了，她的声音伴随着微风吹进男子的耳中：“咳咳，宝宝，这位叔叔应该是90后，他们喜欢非主流。” 男子：“……”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刚才那股风大得有些不正常？而且那么大的风，为什么周围的树都没有被吹得沙沙作响？还有别的游客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才那股风太大了，他被吹得睁不开眼，自然没有发现这股风是冲他去的。 通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幕的路引自然猜到了是风灵在捣乱，她给风灵发了条微信：【又在摸鱼？】 【立志成为台风：没有啊，我在很认真地干活呢！】 【园长路引：那个游客是怎么回事？】 【立志成为台风：哼，他居然敢小瞧我！他说我的风温柔，这不是在质疑我的风劲不足吗？所以我得让他看看我的能耐！】 【园长路引：……】 路引扶额，这风灵应该是所有山灵中脾气最大，心眼最小的了吧？ 【园长路引：别让人看出异常，误以为咱们森林公园闹鬼，没人来了怎么办？】 风灵并不想下个月的流量被扣，只好答应下来，说：【那下次我一视同仁。】 把所有人都刮了，就没人会觉得异常了吧？ 与此同时，几名看到郑信冉朋友圈里奔瀑布来的游客走到了石桥处，他们看着底下潺潺流过的溪水，正要拍小视频发朋友圈，突然，两头水鹿闯入了他们的视野内。 爆热 “这是上次直播时出镜的两头水鹿吗？” 显然也有游客看过树灵的直播。 只见两头水鹿蹚进了溪流中，其中一头平静淡定地喝着水，另一头则旁若无人地趴下泡起了澡，即使离它们几米外就是一群人类，它们也毫不畏惧。 其中一个游客搞怪地说：“糟糕，它们好像知道自己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那个看过直播的游客颇有优越感，说：“当时主播离它们那么近，它们不仅不害怕还凑到了镜头面前，我们离它们好几米呢，它们又怎么会害怕我们！” 他的同伴拿着他手机里的照片分析：“上次出现的有雄鹿，这是两头雌鹿，而且看它们的毛色跟主播直播时遇到的两头水鹿不一样。” “那……这森林公园难道有四头水鹿？” “天哪！”游客们大概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到野生水鹿，纷纷激动地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罗市也是有动物园的，但动物园的动物种类并不多，有梅花鹿却没有水鹿，更别说园内的动物都是饲养的，哪有野生的动物可看？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很多游客前来围观，正当他们沉浸在水鹿带来的惊喜当中时，一个男人翻过了围栏，顺着坡跑了下去。 水鹿不怕人的话，他过去摸一摸应该没关系吧？ 还没等他靠近，两头水鹿便警惕地扭头看向他，发现他越来越近，突然，趴在水中的水鹿尾巴一甩，直接拍了不少溪水甩到他的脸上去。 “哎哟！”男人猝不及防被甩了满脸的水，他抹掉脸上的水，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水渍的气味怪怪的，若有似无的臭味在鼻尖蔓延。 “哎你干什么？！”岸边的游客冲男人喊。 保护动物也敢碰，是真不懂法还是头铁？！ 另一头水鹿蹄子一踹，也踢了不少水溅射到男人的身上去。 围观群众都乐了：“还不快走开，没看见自己不受水鹿的待见吗？” 男人悻悻地退走，然而身上弥漫的异味越来越重，他越想越不甘心，捡起鹅卵石报复般朝那两头水鹿砸过去。 哼，他不受水鹿待见，别人也休想继续围观这两头水鹿！ “住手！”游客们怒了。 水鹿的身手非常灵活，避开他丢的石子不说，还气势汹汹地朝他冲来。 两头水鹿虽然是雌鹿，但是体型远非小巧可爱的梅花鹿可比，真被它们冲撞，男子肯定讨不着什么好。 他没想到水鹿不仅没有被吓跑，反而敢跑来伤害他，吓得转身就跑。翻过围栏后，他回头看见水鹿居然轻易地跨越了围栏，胆战心惊地往森林广场的方向冲，希望有保安能来制止这两头水鹿。 然而两头水鹿明明可以追上他，却偏偏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偶尔朝他吐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塞在嘴里的小石子。 周围的游客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呼。 后面追过来看热闹的游客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滑稽：“哎，像不像在牧羊？” “呵，那是羊吗？那卑劣的行径说他是狗都侮辱了狗！” 男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喊：“救命啊——” 路引跟保安骑着电动自行车出现，男人看到保安就像看到了救星，急忙躲在保安身后。 保安被他身上那股鱼腥一样的臭味呛得晕头转向，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扒开：“哎，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男人发现水鹿停下来了，只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对他虎视眈眈……别问他是怎么从那棕褐色的大眼中看出虎视眈眈的，他第一次觉得鹿比虎、狮还可怕。 保安是镇上的人，入职没几天，还没经过服务培训，因此对男人不假辞色地说：“你给我站好，别扒拉我，离我远点。” 路引已经从光灵那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因这样，她才能及时找到保安一起过来。 水鹿大概是知道她是这鸡笼岭森林公园的新园长，对她并无恶感，于是凑近了她，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 路引心中一动，掌心向上，只见水鹿从嘴里吐出了一颗鹅卵石给她。 “这是……见面礼吗？”路引笑问。 水鹿发出了一声长鸣，毛茸茸的脑袋在路引的手背上蹭了蹭。 “谢谢。”路引道了谢，转头对男人说，“这是水鹿，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上一个猎杀水鹿的被判了八年多，虽然你没有猎杀它们，却用石头砸它们，你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它们。当然，我们森林公园没有执法权，不能拘留你，但我们不欢迎你这样的游客过来游玩。以后，鸡笼岭森林公园将不会再对你开放大门。” 男人愤然地怒吼：“它们朝我撒水，我还击有什么错？” 保安没忍住怼他说：“它们是国家保护动物，你是吗？” 围观的游客笑着起哄：“他这是承认自己不是人，是动物呢！哦不，说动物给他脸上贴金了，应该说是畜生。” “你**说什么？！”男人凶狠地瞪那游客。 “我*，好臭，这嘴是吃屎了吧？”游客对他避之而无不及。 男人脸上神色十分难堪，他身上的臭味是水鹿朝他撒水后才有的，他怀疑是这溪水有问题！ 这么想着，他便叫嚷了出来：“臭味都是水传出来的，我身上沾了这里的溪水，所以才有的臭味。依我看，那条溪流的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水，一定是从臭水沟里流出来的吧？” 没到过那边的游客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去过那边的游客要么是不想多事，要么是反驳的声音太小被掩盖了。 路引很是淡定：“照你这么说，正在溪水里泡澡的水鹿才是最臭的，可你们闻一闻，它们臭吗？” “我能闻一闻吗？”早就有游客想上手摸一摸水鹿了，但是男人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贸然上去，因此想趁此机会接近水鹿。就算不摸，能近距离拍张照也好嘛！ 没等路引回答，那头泡过澡的水鹿便凑了过去。 路引微微一笑，说：“我不是它们的主人，不用征询我的意见，不过看来，它答应你了。” 游客们心中一喜，凑过去，不仅闻了，还摸了一把。 虽说野生动物的身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味道，但这头水鹿的毛被水打湿后，油光亮滑，看起来非常干净。不仅如此，游客们也没闻到类似男人身上的那种鱼腥臭味。 “没有什么臭味呀！” “它们真的好乖啊！”游客哪里见过胆子这么大的野生动物（野兽除外），要不是看过林业局的通报，他们真以为这是森林公园驯养的水鹿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有人扭头问那个男人。 孰料那个男人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水鹿的身上，早就溜之大吉了。 游客们愤慨地议论： “那种人就该禁止他过来！” “说不定他是偷猎的人，应该报警把他抓起来的！” 两头水鹿见这里没它们的事，朝路引轻轻叫了两声就往山上跑了。 路引驱散了围观的游客，叹了口气，说：“看来得增加一些宣传标语和警示牌，谨防这类事情再度发生。” 光灵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耳尖上，用只有路引能听到的声音说：“树灵原本想教训一下那个人类，但他要是在咱们的地盘出了事，你肯定要背责，所以我们只好放走了他。”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背责的？”路引讶异地问。 光灵有些骄傲地说：“我们可是恶补了很多旅游景区的管理条例和注意事项。” 路引欣慰地说：“有你们这么勤劳的山岭主人翁，鸡笼岭何愁走不出大山？走向国际也指日可待。” 光灵觉得舒服极了，腹部闪着五彩斑斓的微光。 “对了，那个人身上的臭味是怎么一回事？”路引想起什么，开口询问。 “哦，那是水灵给他的小惩罚，哼哼，没有三五天，味道是不可能散的。” 路引了然。这样也好，森林公园没有执法权，就算那男人伤害了这里的动物，她除了报警处理也无可奈何对方。好在，这里是山灵们的地盘，就算惩罚了他，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路引将捏在手心的鹅卵石塞进裤兜里，问：“不过今天过来的两头水鹿不是上次直播间出现的那两头吧？鸡笼岭怎么忽然之间多了这么多水鹿？” “鸡笼岭本来也是它们活动的地盘之一，只是为了保护它们不被狩猎，所以每次它们到这边来的时候，我们给它们打了掩护，以至于大家以为它们一向只在旁边的保护区活动。” 路引恍然大悟，又笑问：“现在不给它们打掩护了？” 光灵别扭地说：“我们不能现身，只好让它们出来出卖美色了……咳咳，一切都是为了鸡笼岭的发展！” 路引：“……” 好家伙，她时常因为自己变成黑心资本家而感到愧疚，没想到山灵们都开始当鸨母了。 真是道德沦丧呀！ 路引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人类得罪水鹿被水鹿追着跑这种事太有新闻价值了，有游客早就将这一幕录了下来，取了个吸睛的标题给发到了网上。 不出24小时，这新闻就爆上热搜了。 饭？我的！ 最早发布该视频的网友也没有想到会被这么多人转发。 有营销号联系到她，得知她发上去的只是一小段视频，便花钱将她手里的全部视频都买了去，通过剪辑，又加了许多热点的tag。 发布后，其余营销号都跟上转发，于是事件以极快的速度发酵，很快就传遍了各大网络平台。 有些营销号的侧重点在野生水鹿成精了，有些营销号则关注水鹿戏耍男人这一趣点。 网友们也纷纷加入了讨论，热度越来越高。 当然，伴随着热度的到来，也免不了有些质疑的声音。 市里的林业局不得不再度组织人手到森林公园来了解事件的详情——那名被水鹿戏弄的游客离开后打电话投诉了，一是投诉森林公园的服务态度不好，二是怀疑森林公园驯养野生动物。 好在路引手里有视频监控，刚好风灵在航拍鸡笼岭也拍下了这一幕。 路引将视频提供给林业局，工作人员一看男人的举动就知道他当时在打什么主意，脸色一黑，对路引说：“野生水鹿主动现身跟你们森林公园无关，不过看它们的表现，对游客并不避讳，以后说不准还会时常出现。所以只能由你们园方对游客加以引导和监督，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路引点了点头：“两名新招的护林员还在林业局培训，但我已经定制公告栏和宣传牌，等广播系统安装好，也会进行广播宣传的。” 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拿着资料回去了，至于森林公园的保安服务态度不好这事不归林业局管。 而文旅部门也因森林公园还在开发阶段，并未正式营业，因此只是跟路引提一提加强服务意识培训，未有什么明确的处理。 林业局和文旅部门也趁着这一波热搜宣传罗市的旅游文化，林业局的侧重点在于通报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顺便批评该游客的不文明行为，希望网友们能引以为戒。 鸡笼岭森林公园这边，因这个热搜也算是小火了一把，哪怕是工作日，前来游玩的人也比往常多一些。人一多，对服务的要求就会提高，毕竟是要奔着评级去的，路引不得不把新入职员工的服务培训提上日程。 她之前去农批市场预订的中药材种子、草药苗子也送了过来。 鸡笼岭已有的野生药用植物有近四百种，路引虽然可以拿它们当噱头，却不可能每一种都进行人工栽培种植，所以她只挑了比较值钱的来种，比如金银花、巴戟天、何首乌等。 为了防止游客误入踩踏了，她特意将种植了药用植物的区域用篱笆大致地围了下，又在入口处竖起招牌，上书“鸡笼岭中药植物园”，暂不对外开放。 包括林友燕在内的五名员工已经顺利入职，他们都是本乡镇的居民、村民，路引同样没有提供食宿。不过考虑到植物园距离办公楼还有一段路，路引在植物园里搭了两间板房作为值班室，里面有工具、床、桌椅、饮水机，午休时段可以轮流在这里休息。 林友燕开始上班后，已经辞职回来的郑信冉给她带饭，也不知道是不是饭菜的香味从饭盒里冒了出来，吸引来了不速之客，母子俩站在植物园一棵树下说会儿话的功夫，林友燕手里的饭盒袋就被什么东西给勾走了。 母子俩都怔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抬头后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以为见鬼了的时候，郑信冉听到了猴子的叫声，扭头一看，发现一只猴子抱着熟悉的饭盒袋往树上蹿，偶尔回头朝他们龇牙咧嘴。 “嘿，你抢了我的饭还敢龇牙？！”郑信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猴子骂。 林友燕也有些着急，叫道：“那是我的饭！” 猴子跳到另一棵树上，眼瞧着马上就消失了，林友燕急中生智，拿起身上挂着的对讲机跟保安一说。 路引也听到了，她觉得奇怪，鸡笼岭什么时候有猴子了？ 想到那些出现的野生水鹿，又觉得这野生的猴子或许是同样的来历，日后说不准还会有更多野生动物出现。 这事找她和保安其实都没什么用，所以路引找到了正在直播的树灵，说：“有员工反映猴子抢了她的饭盒，你去教育一下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万一吃出问题就不好了。” 树灵看着直播间里那群因热搜而找过来叫嚷要看野生水鹿的观众，灵机一动，跟屏幕前的观众说：“家人们，听说有猴子抢了工作人员的饭盒，我们过去教育一下猴子，别再干这种游走在违法犯罪边缘的事了。” 观众：“？？？” 猴子抢人的饭？ 这瞬间就勾起了观众的兴趣，一个两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着去围观。 此时，那猴子已经脱离了林友燕和郑信冉的视线范围，正躲在树上研究饭盒，那些菜汁都顺着并不密实的缝隙流了出来，它舔了舔手心，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似乎在嫌弃这东西的味道很怪。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树灵拍了个正着，直播间的人数瞬间增加至五千人，并且随着观众开始讨论猴子的品种，观众讨论的情绪愈发高涨。 【千羽梦泽x：我没看错吧？猴子手上的真是饭盒呀！】 【秋来秋去：这也是野生的吗？】 【我和作者比命长：我和猴子的饭盒是同款哎！】 树灵没管观众，直接对猴子说：“小猴，你已经被包围了，劝你乖乖投降。” 面对树灵的措辞，观众笑个半死。 【昵吗滴瞄鱼：主播也太戏精了吧？这猴子能听懂主播的话吗？】 【避雷针：咳咳，劝楼上慎言，这可是鸡笼岭的猴子。】 多数观众当树灵在整活逗他们，然而猴子是却是知道树灵是认真的，它只要有异动，下一秒肯定得被树枝给囚起来。 它迟疑了下，麻溜地从树上下来，将饭盒放到地上，一条手臂套着装饭盒的袋子举起当成白旗，然后左右摇摆。 直播间里出现了几秒的停顿，旋即评论疯狂地刷了起来： 【紫胤月：这猴子真不是驯养的？】 【原上草：它真的好聪明啊！】 【冷思安：**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狗砸：刚来，发生什么事了？】 热心的观众给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狗砸：emmm，该说不说，这小小的森林公园是真的藏龙卧虎哇，继水鹿之后，又现国二保护动物。】 【紫胤月：姐妹，这是什么意思？】 【狗砸：这是短尾猴，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之前看了森林公园的公告说那里不养动物，所以这应该也是野生的短尾猴。】 那边的树灵正在“教育”短尾猴：“人类给的食物能随便吃的吗？也不怕肠胃不适闹肚子？万一有歹人在里面加了药，把你药倒后拐走怎么办？要知道人类有一道菜是用猴脑做的，生生剖开猴子的脑袋，往里面倒开水烫——” 许是树灵讲得太恶心、太鲜血淋漓，观众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超管也发出了封直播间警告。 树灵只好改口：“还有，咱们这儿是鸡笼岭，不是峨眉山，你想要出道就得有自己的风格，不要模仿峨眉山的猴子，要争当新时代文明好猴，知道了吗？” 短尾猴忙不迭地点头，又拱手表示受教了。 观众已经乐疯了，下意识就忽略了树灵开口闭口都是“人类”，明晃晃地将自己跟人类划分开来。 老粉丝早就开启了录屏，这个视频结合鸡笼岭最近上的热搜视频，肯定能火爆全网。 “把饭盒还回去，要好好地给人家道歉。”树灵说完，短尾猴抱着饭盒、拎起袋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观众喊树灵跟上去，树灵视若无睹，它要是跟上去了，林友燕母子看到一根树枝举着手机，岂不是要吓死？ 树灵望着屏幕右上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破了一万的观众数，还有后台蹭蹭蹭往上涨的粉丝数，一边教育观众不要投喂野生动物，一边分心地想：“业绩又达标了，好耶！” 商机 本来都自认倒霉的林友燕母子看到去而复返的短尾猴，又愣了下。 短尾猴来到她们面前，举起了把饭盒重新装回去的饭盒袋，递到她们面前。 “是要把饭盒还给我们的意思吗？”林友燕问。 短尾猴朝她们叫了两声，似乎在敦促她们赶紧把饭盒收回去。 林友燕从它的手中接过饭盒袋时既紧张又迷茫，直到它拱了拱手，跑远了去，母子俩才回过神。 “妈，我在做梦吗？”郑信冉问林友燕。 林友燕看了看这个饱受摧残的饭盒，虽然表面浸了不少汁，还有树叶与尘土蒙沾，但打开里面却发现里面的饭菜都没有被动过。 “还能吃吗？”林友燕心下踟蹰。 郑信冉说：“别吃了，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被动过，毕竟是野生的猴子，虽然珍稀但肯定干净不到哪里去。” 林友燕看着饭菜出神。 郑信冉以为她是惋惜这碗饭菜，又说：“我再回去打包一份过来给您。” 他二话不说就准备回家去，半路想了想，给饭盒拍了张照，然后发到朋友圈说出自己的遭遇。 本来他只是当成趣闻给朋友们分享，很快就有人在底下留言：“原来被抢饭盒的就是你吗？” 郑信冉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朋友私信他，给他发了一个小视频，是“鸡笼岭森林公园”的粉丝录播的短尾猴抢劫被教育的视频，这上面的饭盒可不就跟他手提的饭盒一模一样么？！ 郑信冉的分享欲一下子膨胀起来，朋友圈限制了他发挥，面对私聊，他滔滔不绝，连着十几条60多秒的语音分享自己被猴子抢劫的心得。 朋友：【……】 这么多条60秒语音，突然没有聊天的欲望了呢！ 郑信冉聊得正嗨，林友燕的电话突然进来了：“信冉啊，你回去了吗？” “额……正在回去。”郑信冉讪讪地说，总不能告诉他妈，他聊嗨了，连森林公园的大门都还没走出去。 “那饭你倒掉了吗？”林友燕又问。 “没呢，我找下垃圾桶。” 林友燕刚松一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忙叫住他：“别！千万别倒，等会儿再倒！” “啊，什么别倒又再倒的？是又舍不得了吗？最好还是别吃了吧，不卫生。” 林友燕说：“我是想让你录几个开饭盒的视频！你不是没找到工作吗？妈突然想到，你可以做快餐呀！这次猴子抢你的饭盒，兴许就是你做的饭菜香。” 郑信冉坦诚地说：“妈，我做的饭菜一般般吧。” 他因为长年独自在澳门漂泊打工，为了节省成本都是自己买菜做饭的，久而久之，这厨艺不说很好吧，家常菜是能下肚的。 手机那头的林友燕翻了个白眼：“你做的饭菜是不是真香不重要，重要的是猴子觉得香就成了！趁着现在猴子还没有抢别人的食物，而你又刚好出名了，就趁这个机会，打出名声来知道了吗？” 郑信冉悚然：“妈你怎么知道我出名了？” “你不是发朋友圈了吗，你姨看到就打电话来问了。” 又说：“还有，我观察过了，现在森林公园刚开发，还没有餐厅酒店，以后来旅游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大家来到这里没吃的没喝的肯定不得劲，所以不管是快餐还是推点水、饮料、零食来卖肯定亏不了本。早点干还能抢占先机，越晚挣的越少。” 郑信冉看了眼手机上被营销号疯狂传播的视频，还有相关视频底下疯涨的赞，他终于理解了林友燕的用意，顿时心服口服：“妈，你真是做生意的鬼才！” 这事发生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妈就找到了商机，终究是多年务农的经历耽误了她的经商天赋。 郑信冉按照林友燕的意思，特意在有森林公园标识的地方拍了打开饭盒的视频，又找到网上流传的短尾猴抱饭盒、举袋子投降的视频保存。他没有发到朋友圈炫耀，就怕有人盗了他的视频，抢先一步跑来这边做餐饮生意。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光灵的感知，它本来想同路引说的，但路引对游客们的私事似乎不大感兴趣，于是它迂回地问：“小路引，我们要开餐厅吗？” 路引沉思了下，说：“等经营起来了，游客变多的时候可以开。” 毕竟森林公园没什么游乐设施，门票也暂不打算定价太高，所以要想挣钱还得靠餐饮与卖特产。 “可被人抢先了怎么办？”光灵又问。 路引突然明白了什么，很是淡定地说：“你是担心有人在附近摆摊、开农庄抢生意？那不是正常的嘛，所有的旅游景区都摆脱不了这个命运。况且垄断是不现实的，总得给附近的居民一条生财之路，和气才能生财。” 光灵自信地说：“小路引放心，他们肯定抢不过我们！” 路引微微一笑。 菇灵噔噔噔地跑进来，嘿咻嘿咻地爬上了桌，抱着路引的尾指，说：“小路引，菇灵种出了好多好多可以吃的蘑菇。” “辛苦小蘑菇啦！”路引夸它，“小蘑菇真不愧是菇灵，除了会种毒蘑菇，还会种能吃的蘑菇，真是太厉害了。” 菇灵两手叉腰，旋即又有些纠结：“可是小路引，这么多蘑菇吃不完怎么办？” 路引笑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怎么合理地消化这么多蘑菇了。每天早晨树灵直播我采菌子、挖竹笋的时候，人气都是最高的，如果有亲自采菌子的机会，相信很多人都不会错过。我打算弄一个迷宫，每天开放给部分游客攻略，通关的游客可获得一小时采菌子的机会……” 她规划给菇灵种蘑菇的树林是姨婆当初开发森林公园时，规划用来建设乐园的地，占地两三亩。乐园没建成，路引也不打算在那里建乐园，因此并没有破坏那边的植被。 同样，那片区域接近几个村庄，长年有人类活动，早在姨婆接手开发之前，就有村民私自采伐木头、采挖值钱的药材等，那儿早就没有什么珍稀物种了，有很多树还是近些年姨婆按政策给重新栽种回去的。 当然，“人工”栽培菌菇后开放给游客采摘，其实就跟种植药用植物一样，最终目的都是将这些山珍作为商品出售，所以路引当初在变更经营范围时，一并办好了手续。 “为避免游客跑到深山老林里面采菌子，或者采了不该采的东西，我决定也给那边的林子围一圈篱笆，那里就叫‘蘑菇林’吧。” 菇灵的豆豆眼突然亮了许多，闪烁着光芒：“蘑菇林，是以菇灵的名字命名的吗？” 路引微微一笑，忽悠说：“当然是，菇灵种出了那么多蘑菇，那里就是菇灵专属工作区间，叫蘑菇林很合理。而且那里也可以作为一处景点，让游客体验采菌子的乐趣。” 光灵虽然没吭声，但它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有些难受。 要难受大家一起难受，不能它一个灵难受。 它拿出手机点开群聊。 【生命的光：小路引给小蘑菇弄了个专属基地，叫‘蘑菇林’！】 【一剪梅：！！！】 【独享朝阳：什么？你们怎么知道‘雾甘顶’是以我名字命名的？！】 众山灵：【……】 打死雾灵这个臭不要脸的戏精。 【烟火：想要。】 【强大的壮壮：()…】 【立志成为台风：@小蘑菇给你风姨交保护费，打台风时不吹蘑菇林。】 【一剪梅：住手，你是什么恶//势力保护伞，别欺负小蘑菇。】 【独享朝阳：忧桑，路引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园长路引：你们也想要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景点吗？】 群内安静了片刻，众山灵才发现这是工作群，路引也在群里！ 可恶，它们并不想让路引知道它们也想拥有以自己命名的景点，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迷宫 乖乖遵守“上班时间不玩手机”规则的菇灵并不清楚群里发生的事，它好奇地问：“小路引，你刚才提到过的迷宫是什么呀？” 树灵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说：“小路引，对于迷宫，我有想法！” 见鱼儿即将咬钩，路引不紧不慢地问：“树灵姥姥怎么在这里，下播了吗？” “播着呢！”在自己的地盘，不论隔多远，只要有树木，树灵都能远程操作。 反正观众习惯了它偶尔才说一句话，它不在手机前也没事。 路引笑说：“那欢迎树灵姥姥献计献策。” 树灵虽然被菇灵冠以“姥姥”的称呼，化形时间也是最长的，但它并不顽固守旧。在路引的调|教和引导下，它对于森林公园的发展计划由一开始的迷茫，慢慢地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和想法。 它知道森林公园现有的景点除了最高峰雾甘顶、平云山瀑布、森林广场之外，并无太多亮眼的地方，所以路引打造了鸡笼岭中药植物园和蘑菇林，还有刚才跟菇灵提过的迷宫。 “……用灌木打造的迷宫其实没多大意思，如果能让迷宫‘动’起来那一定会非常有趣！每天的路线都不一样，保证游客无法靠上一次的经验通关，回回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战，一定能让很多年轻人来玩。” 路引用求知的目光望着它，循循善诱：“那迷宫要怎么样才能动起来呢？” 树灵矜持地说：“用树或灌木做几堵墙，留出多处通道口，老身可以控制枝叶和藤蔓，让它们形成一堵墙将一些通道口堵住，这样就可以自由改变迷宫的格局了。” 就跟装修房子一样，只要不动承重墙，然后其余墙体就可以进行拆砌，从而改变房子的格局。 “树灵姥姥，您的主意真的超级棒！”路引一脸惊艳，这个提议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难得的是在经营森林公园事项上，树灵有了自己的见解并主动提了出来。 树灵被夸得开了满树的白花，它谦逊地说：“其实老身都是从影视剧里学的，什么机关密道、移动迷宫……老身就想，小路引要是也弄迷宫的话，将移动迷宫搬到现实应该很有趣。” 路引沉吟片刻，跟它打商量：“那这个迷宫就叫‘植物迷宫’怎么样？” 虽然没有“树”字，但“植物”一听就跟树灵有关系，它十分满意。 在场的山灵除了菇灵和树灵外，还有光灵。路引没有遗漏它，问：“光灵想好了要怎么打造拥有自己风格的景点吗？” 光灵想了想，说：“我要打造一片萤火虫森林！夜晚进入园区就能看到成片的萤火虫表演，再挂一些灯笼在园区的小路上，让萤火虫成为光源，绿色环保无污染。” 它说得模糊抽象，路引却能想象到——夏夜的幽径上，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淡光，为路过的行人照亮了脚下的路，也与满天的繁星相互辉映。 路引眼前一亮，说：“这个构思真绝妙。” 又能省不少电费，真好。 不过，森林公园经营前期可能晚上没什么游客这种事，她还是先别告诉光灵了，免得打击它的积极性。 光灵的构思得到了路引的认可，它虽然嘴上不说，化形散发出来的光却暴露了它此刻的雀跃。 其余山灵，路引也给了它们同等的表现机会，不过它们没想好，决定先好好构思，等构思好了再答复她。 正好路引现在的精力在于打造植物迷宫和萤火虫森林，就算山灵们构思好了，也得再过一些时日才能投入开发。 与此同时，因网上讨论野生水鹿和野生短尾猴的热度非常高，罗市的电视台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新闻热点，决定做一个探访报道。 他们找到了被短尾猴抢饭的当事人林友燕及郑信冉母子，向她们了解事情的始末。郑信冉想借电视新闻来给自己打广告，爽快地应下了。 隔日，这则新闻就通过电视台入驻短视频平台的官方新闻账号发了出来，并且登了报。 官号的新闻内容比网友和营销号的短视频更详尽，记者不仅采访了被抢饭的当事人，也采访了园方（路引）及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报道清楚了。 借着野生水鹿这股还未完全消退的新闻热度，这个视频被各大自媒体、营销号疯传。 新闻报道出来后，鸡笼岭森林公园在罗市的知名度一下子打开了，游客们都奔着和水鹿、短尾猴而来。 而继可可西里被喂胖的网红老狼、鹏城梧桐山被投喂的网红野猪后，鸡笼岭的野生水鹿、野生短尾猴也成为了游客投喂的下一个目标。 只可惜，它们大概是收到了山灵们的警示，虽然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游客面前，却不会轻易接受他们的投喂，但面对他们的善心，它们也会予以回应。 “嚯，这猴子朝我拱手了，它真的好有礼貌！” “真不愧是要争当新时代文明好猴的猴哥！” “哎，那边有水鹿族群出没！其中有两头小水鹿，真的超级可爱！” 有游客叫唤了一声，围着短尾猴的游客就呼啦啦地跑了一半。 短尾猴气得叽叽呱呱地大叫：可恶的水鹿，竟然抢它的风头！ 树灵可说了，它要是能吸引更多游客过来，就给它吃新鲜的竹笋，好好表现，每年的7、8月还有“年中奖”——山里一棵野生鹰嘴桃树上结的鹰嘴桃，全是它的。 为了拉客，短尾猴跑到了水鹿出没的瀑布下游的溪边，站在树上冲底下的水鹿叫骂。 溪边的水鹿族群有四头雌鹿和两头小鹿，它们或趴在树下休息，或在溪边嬉闹，还有的则在啃野生的浆果。 被短尾猴挑衅后，为首的雌鹿冲它长叫了一声，大有“你过来啊！”的嚣张气焰。 被隔绝在围栏之外的游客笑得前仰后合，也有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试图去翻译它们所说的“猴言鹿语”。 短尾猴一看，对方鹿多势众，自己一只猴干不过，决定先避其锋芒，回去找树灵打小报告。 对于山中的生灵，树灵向来是平等对待的，它学着路引的端水话术，说：“老身有个十分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事只有你才能办到！老身的‘植物迷宫’要开张了，为了提高知名度，让更多游客去玩，以后你负责帮老身拉客吧！” 植物迷宫跟平云山瀑布分别在平云山的东边与西边，两个截然相反的方位，隔着好几公里，相信短尾猴忙起来后不会再有闲心去跟水鹿们起冲突。 路引的套路 很快，森林公园的游客发现短尾猴它变了。 它不再去水鹿们出没的地方骂架，而是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在森林广场签到打卡，等游客们围着它拍照，试图投喂它时，它就一边在树木之间跳跃，一边偶尔停下来冲游客们招手。 “它这是……让我们跟上的意思吗？”游客们纳罕。 好奇心驱使，他们跟了上去。 走了一公里左右，游客们都快失去耐心了，短尾猴才跳到一块1.5米高，刻着“植物迷宫”四个字的景观石头上，冲他们指了指石头。 “植物迷宫？” 很多游客原本是看了热搜后冲野生动物来的，他们并没有耐心将这么大一座森林公园都逛上一遍，自然也就不清楚这里新建了一座植物迷宫。 好在一旁有关于“植物迷宫”的介绍，游客们看完后，纷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首先，这座迷宫由灌木、爬藤类植物组成，植物的平均高度在1.8米左右，现阶段已经建设了10亩，后续还会继续扩建。 其次，这是一座移动迷宫，每天都会进行一次更新，使得迷宫的布局尽可能地不重样。 最后，一般游客对迷宫的兴趣其实不大，他们可能只会在距离入口不远的地方拍照打卡，真叫他们走完是不大可能的。 但，只要有足够的好处，那么会被利益驱使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迷宫的公告写着，只要参与限时挑战赛，一个小时内走出迷宫，就能免费到蘑菇林捡菌子（限时一小时）。一小时内能捡到多少菌子，全看游客找菌子的能耐。 游客不清楚那些是野生的菌子还是人工栽培的，市场里野生菌子的价格贵得离谱，而人工培植的相对便宜，但对于游客而言，不花一分钱就能采到那么多蘑菇，跟白送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还能体验到采菌子的乐趣！ 至于一个小时内走出迷宫，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挑战！ 不少游客当即表示要参加挑战赛。 短尾猴拍了拍旁边的告示，游客们定眼一看，原来植物迷宫内部设施仍在完善之中，挑战赛将在4月29日，即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才开放，要参加的游客可以先到公众号报名。 “原来你拉我们过来是为了提前打广告啊！” 游客不仅不觉得他们被猴子耍了，还都挺乐呵，森林公园不花钱在各大平台投放广告，反而找野生动物打广告，这画风真野。 才一上午，就有三十多位游客报了名，并且在他们的宣传下，很多没来过森林公园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挑战赛。 植物迷宫的深处，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人移栽茶树、灌木类植物作为迷宫屏障的路引看了眼公众号的后台，虽然不知道迷宫开放后这些报名的人里有多少人会过来，但有三成人能来，她的赚钱计划就算成功了。 树灵问她：“小路引，森林公园还没开始收门票，怎么赚钱呀？而且这个迷宫虽然有10亩大，但是一个小时内走出来根本就不算什么挑战，万一很多人都挑战成功去采菌子，那我们不是亏本了吗？” 路引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俗话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越多人说迷宫容易，一个小时轻松通关，那么就会有越多的人受鼓动参加。 但我们的挑战赛是限制人数的，那些参加不了挑战赛的游客，看到挑战成功的人高高兴兴地去采了满满一大篮子的菌子出来，他们会不会好奇和心动呢？ 这时候再告诉他们，不用参加挑战赛，只要花钱就能去体验采菌子……势必会有一部分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移动迷宫里的游客选择氪金。 而且，我对小蘑菇种的蘑菇有信心，吃过咱们鸡笼岭的山珍，只要是不差钱的，肯定会愿意花大价钱囤购很多回去。到时候我们的蘑菇、竹笋都有了销路，钱不就来了吗？” 鸡笼岭森林公园招徕的游客定位是本市及珠三角地区，而路引作为鹏城人，她可太清楚珠三角地区的人对美食、对食材的“鲜”，能追求到什么程度了。 就好比她的邻居，会为了吃水东芥菜，选择在周末开车400多公里跑到油市去芥菜种植基地现买。 同样，一家农庄，只要味道好，食材够新鲜，哪怕开在深山老林，他们都能闻着味儿找到那里去。有时候排几个小时的队，就为了那一只走地鸡。 树灵不理解，并大受震撼。 “谢谢小路引，菇灵种的蘑菇好好吃哦！”菇灵的豆豆眼下是两坨粉色，小路引这么信任它的蘑菇，那它可得再多种一些，给小路引卖钱！ 树灵心想，菇灵在山灵中最年幼，其负责的项目却是森林公园目前为止唯一能赚钱的，这让它有一种一群身强体健的20~50岁中青年人被5岁小童没日没夜地打工养着的感觉。 身为长辈，怎么能让菇灵养它们呢？这也太不要脸了。 于是下班后，它召集了山灵们开会，共同商讨此事。 “小路引说，景区的名气还没传开就先开始收门票，这只会将游客往外推，所以她计划等游客的日均接待量超过300人次才开始收取门票。药用植物园的中药材也得长个一年半载才能卖钱，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公园唯一能挣钱的项目就只有卖蘑菇！” “好耶，卖蘑菇！”菇灵还以为树灵在表扬它，兴高采烈地重复了一句。 光灵沉思，它的“萤火虫森林”也不是收费项目，要不跟路引商量一下，把这个项目改成收费观看？ 风灵懒洋洋地问：“所以呢？” 树灵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它：“让菇灵挣钱养我们，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风灵问菇灵：“小蘑菇愿意挣钱养风姨吗？” 菇灵认真地点点头：“菇灵愿意挣钱给风姨花！” 风灵动了动双耳，说：“你们看，小蘑菇自愿的。” 其余山灵：“……” “你的无耻简直超越了黑心资本家小路引，小路引好歹还知道它是童工，不想雇佣它。” 风灵问：“那我们要做什么？” “虽然我们现在都各有各的工作，但都不挣钱，所以还是得利用自身所长，策划一个能挣钱的项目出来。比如老身可以利用闲置的地种这儿的特产鹰嘴桃，也能加快笋芽的生长，多提供新鲜的竹笋。” 光灵插了一嘴：“这不就真成农家乐了？” 又是采菌子，又是挖竹笋、摘果子的，这跟农家乐有什么区别？ 树灵要不是牢记自己正在商讨正事，早就用树枝抽它丫的了。 “农家乐又怎么啦？农家乐也是一种旅游方式呢！况且老身说的只是森林公园所有项目中的一小部分。要想让更多人对鸡笼岭流连忘返，并乐于向他人推荐鸡笼岭，只靠卖山货是不行的。” 一直很害羞，恨不得躲起来的水灵声音娇软地说：“温泉。在雾甘顶北边的山谷。” 山灵们纷纷看向它，豆豆眼里仿佛大写着“震惊”二字。 树灵倒抽一口凉气：“你说的是你蕴养了数百年，从不肯让人类发现的那个温泉？你真的舍得啊？” 水灵害羞地摆摆鱼尾，算是默认了。 震惊过后，风灵扇了扇双翅，打趣说：“我以为你会说你可以养鱼。” “那就真成农家乐了。”光灵吐槽了句。 雾灵忧郁地说：“我没别的本事，只能让他们和我一起享受日光浴了。” 风灵呛声：“你少来，你一出现别人还能见到阳光吗？” “为什么不能？大不了我把雾甘顶以外的地盘让给人类活动。” 树灵的关注点被成功带歪：“话说回来，最近直播的粉丝数蹭蹭蹭地涨，粉丝都说老身的直播间助眠，这跟小雾有没有关系？” 雾灵轻描淡写地说：“哦，不过治好了他们的失眠，又送他们一场美梦罢了，不值一提。” 众山灵：……好装杯，好想揍它！ 这话题一旦歪了就很难再掰回来，树灵瞧着夜间助眠直播上播时间差不多到了，干脆宣布散会，大家各忙各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