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今天醋了吗》 第1章 初秋午后,云城某个小区内。 易羡舟将洗好的衣裳从洗衣机中取出来,一件件晾完,扶着栏杆望了出去。这会儿天气好,白云缱绻,懒懒散散;远处群山绵延,挤挤挨挨,美得像一副通透的水彩画。 低头看了眼时间,她转身回到屋子进入衣帽间,拉开抽屉找起了防晒霜,准备涂完以后去花意家催稿。 花意是谁?她是近几年的互联网新秀,靠拍不露脸日常治愈Vlg起家。 由于她审美造诣不错,家里布置得特别漂亮,加上现代化社会运转太快,人们时常在筋钢混水泥的大都市中找不到心灵慰藉,她一出世,就迅速火遍了个大江南北。 以至于易羡舟所在的杂志社也朝她丢出了橄榄枝,让她成为了月刊A版专栏写手,每个月都会合作一篇一千五百字的鸡汤故事。 只可惜那样的一帆风顺,仅仅只存在于她的事业中,她的个人生活非但不平顺,还像极了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球,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最近两年,花意前后卷入了两个爆炸性 | 丑闻中。 一个是去年发生的,新闻上说,她醉酒后发疯,深更半夜殴打拾荒老人。 当时这新闻一出炉,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傻了。由于有许多黑粉带节奏,大量人在网上抱着键盘为老人忿忿不平的同时,还大喊着要让花意去死。 好在这个事情后来很快就澄清了。 原来那个所谓的拾荒老人,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她采取的一切措施都属于正当防卫。如此一来,骂她黑她的人都消停了下来。 好景不长,花意最近又卷入了一个小三绯闻。大抵就是说她跑去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说她是个歹毒无比的小三,说她不要脸,说她有毒。 这个绯闻的杀伤力就比较大了。 即便花意后面也澄清了自己没有插足别人,是那一家子神经病在联合着往她身上泼脏水,大家还是死都不信,甚至开始翻旧账,觉得她殴打老人那个事儿也十有八九是真的。 黑子们每天都乐此不疲地来她微博报道,祝她早死早超生。 易羡舟本来不是负责花意的,谁想就在几天前,花意的那位编辑突然离职回家,跟着个水泥厂老板结婚生孩子去了,她只好补上。 易羡舟对于他人的私人生活没有半点兴趣。是真是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尽管她直觉这些黑料应该是假的。反正对她来说,她只需要花意按时交稿。 花意拖延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上个编辑每次打电话过去催稿时,她都有千万种理由搪塞。 要么是说手被摔折了,要么是说手被开水烫了,要么是说手被宠物咬了。 其中最离谱的借口还是得属这一次。花意说,她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梦游了,跑到阳台上去抱了抱仙人掌,导致两只手都被扎坏了。 …… 没办法,易羡舟只好决定亲自去花意家一趟,打探一下真实的情况。 她想,或许花意拖稿的本质是因为最近受到了重创。她观察了一下,花意不仅是稿子交不大出来,她的个人主页也很久没有上传新的视频作品了。 假如是因为那些绯闻导致的,那就更值得重视了。当代人压力大,精神都不太稳定,她是真有点儿担心花意会因为扛不住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死都不信。黑子们每天都乐此不疲地来她微博报道,祝她早死早超生。 易羡舟本来不是负责花意的,谁想就在几天前,花意的那位编辑突然离职回家,跟着个水泥厂老板结婚生孩子去了,她只好补上。 当然了,易羡舟对于他人的私人生活没有半点兴趣。是真是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她只需要花意按时交稿。 花意拖延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上个编辑每次打电话过去催稿时,她都有千万种理由搪塞。 要么是说手被摔折了,要么是说手被开水烫了,要么是说手被宠物咬了。 其中最离谱的借口还是得属这一次,易羡舟催的这一次。 花意说,她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梦游了,跑到阳台上去抱了抱仙人掌,导致两只手都被扎坏了。 简直就是在……理直气壮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 没办法,易羡舟想,她现在必须得亲自去花意家一趟,打探一下真实的情况。 或许花意拖稿只是一个表象,实际上是因为她多少还是在这一系列的经历中受到了重创。毕竟花意在小三绯闻爆发以前,一直都是非常敬业的,写鸡汤短文也好,拍视频广告也罢,她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拖稿这种事情。 假如是这样,那这个问题就更要好好解决一下了,不然她也确实写不出来,即便勉强交了稿,估计质量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易羡舟将手机搁到一边,从床上起身进入衣帽间,选了件干净整洁的月白色衬衣和牛仔裤换上,走到化妆台处,准备找一下防晒。 刚把抽屉拉开,她就好巧不巧瞥见了那个放在角落处,已经快要生灰的银色小盒子。 打开一看,一条躺在柔软布料上的水晶手链展露在了眼前。 微微晃动着的手链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零星的辉芒,格外晶莹通透。 这手链是她前任陈琳送给她的。 易羡舟从大一开始就追陈琳,一直到毕业后两年,前任才同意和她在一起。可是没过多久,陈琳就提了分手。 起因是陈琳想要去一家豪华自助餐厅吃饭,易羡舟觉得价格太贵不想去,前任嫌她抠门儿。 易羡舟当时很不能理解陈琳为什么非要和自己闹,直到后来才知道,前任从始至终都是笔直的,就没喜欢过自己,会答应和自己谈恋爱,也不过是看中了自己的钱,觉得有利可图罢了。 当她家爆发经济危机以后,陈琳便马上翻脸如翻书,果断找了个借口弃她而去,扎进了一个有钱男人怀里。 截至今日,两年半过去,她已经把陈琳的存在从心底彻底抹了去,却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些许影响,比如,她对于爱情这个东西已经有点儿恶心了,生理性反胃的那种恶心。 哪怕这两年追她的人挺多,她也没有半点想要谈恋爱的欲望。 她以为只要自己经济起来了,回到以前那个水平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要再谈恋爱了,谁想稳定以后,却是更不想再谈情说爱了。 现在的她,就跟被水泥封心了一样,人生目标除了工作以外,还是工作。 易羡舟没有多看,将那手链漠然地丢回了盒子里头。 转过身来,她涂上防晒换好衣服,就拿着盒子下了楼。 午后的阳光如同一缕缕金色的丝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落到地面以后,化成一片斑驳摇曳的影子,营造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宁谧和美好。 易羡舟打转方向盘,小心翼翼避开一个骑着自行车往外前行的女孩子,在一家开在榕树旁的小卖部面前停了下来。 这小卖部叫做“未来便利店”,主要卖一些烟酒和零食。店主老爷子这会儿正戴着一副老花镜,潜心研究着手里头的释迦果该怎么吃,聚精会神到有点儿忘我。 易羡舟走到他面前,俯身敲了两下柜台,直接把项链放到上面,叮嘱老爷子将它转交给他孙女,就说是送给她了。 又帮老爷子指点了下那水果的吃法,易羡舟转过身坐回车里,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外面开,朝着花意家那儿走。 花意住的地方叫做龙源天地,属于云城的高档公寓。那一片寸土寸金,就连七八十平米的小户型都得不少钱才能拿下。看来,花意这几年确实赚了不少钱。 易羡舟到达那边时,差不多下午一点半,正是阳光旺盛的时候。说是秋季,那泼天的热辣却还是不输盛夏,劲头十足,简直要将人晒化。 将车子在车库里头停好,易羡舟钻出来“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整理着衣袖,背脊笔挺地朝电梯走了过去。 就在她按下一个按键,电梯正要关上时,一只手探了进来。电梯门重新打开,一个披着棕色卷发,戴着prada墨镜的女人懒散地捋了一把那浓密如海藻的头发,玩着手机从外头走了进来。 女人穿着一条杏色掐腰连衣裙,姿态袅娜,腰肢纤柔盈盈一握,脚踝纤细洁白,小腿紧致纤长,浑身上下携带着一股盖不住的韵味,属于那种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好几眼的类型。 总盯着人看不太礼貌。易羡舟没有过多打量她,转过头来按下了电梯开关。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开开合合,中途总有人进进出出,她俩却都还在。一直等到上了25层,两个人才总算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各走各的,空气中交错回荡着彼此的脚步声。 直到她们同时朝着2501室左拐,又同时在2501室面前齐齐站定,才发现这个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女人正准备输入密码,手扬到空中忽然停下。侧过头,她看了眼旁边易羡舟脚上的皮鞋,推了下墨镜,迷惑地问:“你找谁?” 易羡舟下颌一松,唇角呈出一个弧度,慢悠悠问:“请问,你是博主花意吧?” 女人听到那话的瞬间如遭雷击,原地懵逼,马上头也不抬地将包包往肩上一拉,转身就准备跑。 易羡舟眼疾手快,见势不对上前一步,牢牢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女人脚下一崴,放弃抵抗,马上灵机一动转变策略,微笑着用好几门外语对易羡舟轮番说道: “Srry,I ''''t speak ese.すみません、わたし私はちゅうこく中国ご語がはなせ話せ!” 正说着,女人脸上的墨镜掉了下来,露出了大半张五官精致又白皙的小脸,一双杏仁眼泛着浅浅波光,性感的同时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好像,有点儿,眼熟。 易羡舟眯了下眼睛,倏地将她带近自己,紧盯着她的脸:“姜诗意?” 第2章 猝不及防地被对方这么一拽,姜诗意脚下一个不稳,几乎快要和易羡舟面贴面,对方的模样总算是清清楚楚地映入了她的眼。 “易羡舟?”姜诗意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她。 易羡舟面上带笑:“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易羡舟和姜诗意之间,谈不上很熟悉,却彼此认识。 她们大学时期是在同一所学校就读的,由于两个人的相貌都很优越,成绩也都相当出众,难免会被人拉出来作比较。 在校园网的论坛中,关于两个人的帖子总是张张平地起高楼,个个全部带Ht。 两个人的粉丝都在互相拉踩。 即使如此,她们本人之间倒也还行。主要是不熟,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后来有一天,姜诗意开通微博,首次进军自媒体做颜值博主,就掀起了风浪,被不怀好意的人恶性造谣,导致黑料满天飞。 相当狗血的是,易羡舟竟然……给黑料,一溜烟点了,十多个赞! 尽管易羡舟点完赞后没过几个小时就取消了,却还是让黑子们集体高 | 潮了,纷纷表示:“看,姜诗意的老同学易羡舟都点赞了,说明这个姜诗意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哪怕易羡舟发了微博表示那些赞是被人盗号点的,和她没关系,还劝了大家别信谣,勿传谣,姜诗意也已经死都不信。 一方面是她有听过易羡舟看不起自己的传言,另一方面是她俩一直都在被人拉着做对比,身边人都说,假如易羡舟因此而不爽她,也很合理。 因为这件事,姜诗意的怨气如火山爆发,噼里啪啦烧了一大片。 由于太年轻,她心态一下子崩溃,当天晚上连夜注销微博不说,还头一次对易羡舟产生了恨意,单方面和易羡舟成为了冤家死对头。 毕业后,两人终于消失在了彼此的世界里,本以为一切就此画上了句号,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们竟然在这儿以这种方式碰面了。 当初做资料交接的时候,易羡舟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花意的原名,不是不知道她叫姜诗意。但世间人千千万万,这个名字也不是很罕见,会同名同姓很正常,她就没有往深了想。 谁能想到,这个姜诗意,竟然正是她认识的那个姜诗意。 姜诗意打量着易羡舟,漂亮的眼睛里头自带水波,暗含嘲讽:“好久不见,你长得比以前更聪明了呢。” 易羡舟不傻,知道她对自己有偏见,也听得出她这是在拐弯抹角骂自己是个老狐狸。 她能理解,也懒得计较,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腕:“过奖。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花意。” 姜诗意佯装淡定地摸了下唇角:“哈哈,是啊,真有缘。说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呢?我刚没看清,还以为自己被哪个偏执狂黑粉给堵了呢。” 易羡舟双手抱着腹部,懒懒散散地看着她:“听你说手被仙人球扎了,我作为您的新编辑,怎么能够不过来看一看,关心关心呢,您说是吧?” 什么,她就是自己的新编辑沉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姜诗意公主昏厥,恨不得现在就去死一死。 姜诗意抬起手来为她鼓起了掌:“那您可真是太贴心了,贴心到快要感动死我了。” “过奖。”易羡舟微微颔首:“这是我的职责。所以,您的伤呢?” 姜诗意的手,完美得就像是刚打造好的玉石瓷器,和她发给自己的照片截然不同,根本没有被仙人球给扎出来的血窟窿。 姜诗意眼珠子转动一圈儿,指了下手心里头一个被蚊子叮出来的小包,狡辩得理直气壮,脸不红也心不跳:“在这儿。” 易羡舟偏着脑袋扫了一圈:“真是好大的伤口,我看我要再来晚一点,都快要愈合了呢。” 姜诗意假装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拨了下肩上头发:“是啊,多亏了我有个朋友送来的神药,涂完效果立竿见影,一下子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易羡舟这小半辈子活得特别精彩,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但像姜诗意这么说谎不眨眼的人,真的是第一次见。 易羡舟看破不说破,伸手拍了拍门把手:“开门吧。进去聊。” 姜诗意看了看门,却没有动。 该死。她出门前没有叫阿姨过来收拾整理,里头什么都乱七八糟的,她的形象大概率是要毁掉了。还是在易羡舟面前被毁,天,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可怕的呢? 易羡舟见她石化,又唤了她一声:“姜小姐?” 没办法,姜诗意只好整理了下挂在肩上的包,走过去俯下身输入密码,打开门转身望向易羡舟:“鞋柜里有拖鞋。” “嗯。”易羡舟从鞋柜里头取出一双公用拖鞋换上,走进客厅一看,有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惊到。 姜诗意的家挺大,属于复式结构,上下各有一百六十几平,结构不错,却乱得不成样子。晒干的衣服全部都横七竖八地堆积在沙发上,各种零食也乱七八糟地躺在茶几上,还有各种公仔娃娃铺在地面上。 东西看上去都是干净的,但也是真挺乱的。和她视频里头展现出来的美好截然不同。 姜诗意简单收捡了一下,倚到冰箱旁边,拨开胸前发丝露出了白皙纤细的锁骨,抬起小巧的下巴尖儿望向易羡舟:“我这儿有可乐橙汁和椰子水,你想喝什么?” 对方到底是自己的合作方,她能怎么办?就算内心的不满早已成山成海,也还得以和为贵,以笑相待。 易羡舟从落地窗前转过身来:“可乐吧。” 姜诗意朝着她浅浅地比了个Ok手势,从里头取出两罐可乐,将冰箱门关上,走到阳台处,给易羡舟递了一罐:“喏,给。” 易羡舟收回眼,从姜诗意手中把可乐接了过去:“谢谢。” “不客气。”姜诗意摇摇头,低头准备将手里可乐的拉环拉开。 她运气不太好,这一罐的拉环像是给犟住了似的,加上她还做了个新的法式美甲,一点都不好抠,惹得她眉心都蹙了起来。 易羡舟看在眼里,“啪嚓”一下就打开了手里头的可乐,晃晃悠悠地递到了她面前:“给。” 姜诗意愣了一下,没想到易羡舟这么细心。 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姜诗意还是从她手中接过了可乐,小巧玉润的肩头微微耸动:“谢谢。看不出来,您人还怪好的呢。” 表面像是在夸奖,语气却有点阴阳怪气。 易羡舟不和她计较,把那罐没开的拿过去,勾住拉环利索地一拉,抬起来喝了两口。 阳光下的易羡舟身量高挑,脖颈修长,背脊瘦薄,侧脸鼻梁高挺,五官精致,略带英气,浑身散发着一种稳重又淡泊禁欲的气息,和当年一个样。 姜诗意瞧着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当年那些男男女女为什么会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即使不知道她的性取向,还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撞了。 但姜诗意坚信,易羡舟这人绝对除了脸好看以外,一无是处。她发誓,易羡舟表面的完美人设绝对都是装的。 就心理学而言,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爱装什么,她认为,易羡舟的心绝对是黑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败类。 易羡舟喝了几口可口,转头看着她,言归正传:“这个月马上就要到截稿期了。姜小姐,您写好了吗?我这儿还等着呢。” 姜诗意看了她一眼,把可乐罐子往旁边一放,走到电脑桌旁:“写了大半儿。” 调出一个文件夹,姜诗意拉了张椅子到边上拍了拍,望向易羡舟:“您请。” 易羡舟把可乐放到一边,坐到姜诗意旁边,握住鼠标把稿子拖曳了出来。 越看,她的神情就越是凝重。 “怎么了?”姜诗意主动问。 易羡舟摇摇头,将话说得毫不客气:“我觉得这个故事不行。” 工作状态中的易羡舟一开口,是真的不给人留半点情面,比容嬷嬷的针还尖锐。 姜诗意挽着发梢:“我还没写完呢。要不是你催,我会写完了再给你看。” “和写完没写完没关系。”易羡舟姿态放松且随意地靠着椅子,说:“是这个故事的设定就有问题。你这篇的主题讲的是人要懂得放下执念对吧?但我认为你的主角不是在放下执念,而是在忍气吞声,还缺少了一些他悟的过渡环节,显得很干。” 姜诗意定定地看着她:“反正就是要我重写对吧?” 易羡舟工作时永远不讲情面:“可以这么理解。” 姜诗意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好的,可以,Ok,遵命。” 聊完,易羡舟望向她:“对了,你那个绯闻我看到了。” 姜诗意眉梢一挑:“哦,是吗?然后呢?” 她觉得,易羡舟看到自己栽了,应该挺开心的吧?毕竟当年自己第一次做自媒体的时候,易羡舟就在后边儿搞了那么一堆骚操作。 易羡舟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对你说,有时候不要太在意外界的声音,专注自身就行。” 姜诗意却只觉得有些好笑。她抱着手臂看着易羡舟:“易小姐,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你真的不用跟我装关心我了。” 她根本不相信易羡舟会打心底地关心自己。在她看来,易羡舟说这些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提高交稿效率而已。 易羡舟莞尔:“看来姜小姐对我的成见很大啊。” 姜诗意扯唇:“不然呢?” 易羡舟点点头,知趣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状态。” 易羡舟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姜诗意却突然眉心紧皱,捂着肚子咬紧了下唇,似乎很难受。 几秒钟后,她整个人都吃痛得到浑身无力,顺着落地玻璃窗一点一点,滑坐在地。 易羡舟见状又停了下来,蹲到她旁边:“怎么了?” 姜诗意脸色都白了,看了她一眼:“没事,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不……”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秒身子一轻,被人突然拦腰抱了起来。摇摇晃晃间,她吓得反射性伸出双臂,勾住了易羡舟纤长的脖颈。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贴近,近到姜诗意能够听见易羡舟的心跳,还能闻到易羡舟身上洗衣凝珠的味道。 姜诗意下意识挣了一下:“你,你干嘛……” 易羡舟却是岿然不动,垂眼看着她:“别乱动。” “带你去医院。” 第3章 姜诗意偎在她怀里,不敢再动,像极了一只飞机耳的猫。 易羡舟也没有再跟她废话,直接抱着她出了门。 把她放进车里,易羡舟又朝着她俯下了身,发丝从肩头滑下,丝丝缕缕地垂落到了姜诗意胸前,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无限拉近。 姜诗意心脏倏地摇晃了一下,震惊道:“你干嘛?” “干嘛?”易羡舟侧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丝笑:“你觉得,我能干嘛?” 易羡舟的眼睛很好看,深邃迷人,里头仿佛落着一缕烟雾,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也不为过。 就在姜诗意脚尖绷直的瞬间,只听“啪嚓”一声响,易羡舟为她扣上了安全带。 但易羡舟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将滑落在胸前的发丝拨到背后,继续偏头看着她,眼含笑意道:“姜小姐,我虽然喜欢过女人,但现在对男女都没有兴趣,对我而言,全都是会说话的肉而已,你不用防着我。” 站直身,易羡舟“砰”地一下关上车门,绕到了另一边。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姜诗意还有点回不过神。 坐进驾驶座,易羡舟打开导航,挑了家最近的医院,朝着那边行驶。 两边景致徐徐退去,姜诗意疼得额上冒汗,已经没有工夫再和易羡舟说什么,只能咬牙在那儿忍着。 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易羡舟将车停到一家医院的停车场,下了车后绕到姜诗意那一边把门打开:“来吧,我背你进去。” 姜诗意本来想要硬气地说不用,无奈还是败给了自己,只能按照易羡舟说的做。 到了医院一通检查,原来是因为姜诗意长期性饮食不规律,落下了胃病。加上她这段时间一会儿暴饮暴食,一会儿又整天不吃不喝的,病情就变本加厉地发作了。 病来如山倒,姜诗意躺在病床上,在胃部产生的阵阵痉挛之下,小脸一整个苍白无力。 毫不夸张地说,她真怀疑自己可能要挂了。等她挂了,她的评论区绝对不会有人为她默哀的吧。 她们十有八九只会说:“贱 | 人自有天收,活该。” 这么一想,姜诗意感觉腹部更痛了。 就在这时,易羡舟拿着一杯温水还有药,坐到了她边上:“姜小姐,吃药吧。” 姜诗意这会儿也没有精神去计较易羡舟是否虚情假意,道了一声谢,从她手里取过几颗药丸放进口中,和着温水咽了下去。 可这药也真的,太难吃了。明明已经吞下肚,那种古怪的味道却还是弥漫在口腔和喉咙里头,挥之不去。 姜诗意捂着胸口,想吐。 易羡舟朝她伸出了手:“给。” 姜诗意抬头一看,只见她纤细的手指里头捉着一枚剥开的糖果。糖果生得十分圆润,晶莹剔透,很漂亮。 姜诗意又一次变得没有骨气,从她手中取过糖果,丢进了嘴里,含糊不清道:“谢谢。” “不客气。”易羡舟看着她:“医生说了,来得比较及时,你没有多大问题。我知道你最近可能是比较烦闷,但以后切记别再饮食不规律,一日三餐记得定点吃,尽量善待自己。” 姜诗意莫名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我知道了。” 易羡舟站起身来,理了理领子:“我下午约了朋友,得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休息。稿子明天再改也行。” 姜诗意撩了把头发:“好,你走吧。” 易羡舟最后一颔首,转身离开了病房。 姜诗意看着她背影,突然有点儿搞不懂了。易羡舟,到底是个什么人? 舒出一口气,姜诗意又一次吃痛地皱了下眉。手机恰好在这时候响起,她拿过来一看,发现是妈妈许晨心打过来的。 姜诗意接了电话,把手机搁到耳边:“喂,妈?怎么了?” 许晨心没有跟她寒暄,开门见山直接说:“算命先生说了,你今年要是再不结婚,以后一定会不停遇渣男,卷入各种桃色事件,永世不得翻身!” 姜诗意瘫在床上:“妈,你别信那些,都是忽悠你的。” 许晨心:“说什么呢,这个算命先生可厉害了,算得可准了,连你胃不好都知道。” 姜诗意本来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状态,听到许晨心这句话的瞬间,四肢发起僵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假的?” 许晨心:“当然是真的,我是你妈,我骗你干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姜诗意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般,彻底清醒了过来,捏紧了手机询问:“那他还说了什么?” 许晨心:“还说了什么?他还算到了你今年会被渣男全家虐得死去活来。我发誓,我可什么都没有透露,只是给人看了一眼你八字。” 姜诗意眉心越皱越紧。这个大师,确实有几把刷子。 问题是,自从她出了那档子事儿,早就已经进入了惊弓之鸟、看到男人就恨不得绕道走的状态。这时候她不抵触都算好的了,还要去结婚……真的不是为难她凤傲天? “可是……”姜诗意有点儿焦虑了。 许晨心打断了她的可是:“别慌,今年还剩了一半时间,你加把油努努力,事情就会变顺利!” “哈?”姜诗意听她这么一报时,本来还不是特别慌的,一下子就特别慌了。 回过神时,许晨心已经挂了电话。 不是,这么突然的吗?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虽自诩是直女,却总和男人不对付,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人? 姜诗意捏着下巴,突然眼珠一转。 要不,找个女的? 找个同样只想搭伙过日子,不谈情也不说爱的女人,应该就能把算命大师说的那些劫数给化解了吧? 可是,女的也不好找啊。 首先,对方得是女的。其次,对方得愿意接受和同性结婚。最后,对方得享受只过日子不恋爱的这种模式。要想把所有要素都集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莫名其妙的,姜诗意脑中竟然晃出了易羡舟的身影,着实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呸,想什么呢?她还不知道易羡舟到底是人是鬼呢! 头好疼,感觉要长脑子了。 但一想到许晨心跟自己说的话,她就坐立不安,内心打鼓。 纠结半天后,姜诗意发了个贴,在帖子主题上打下“招结婚对象,性别仅限女,不谈恋爱,只谈生活”以后,又在主贴内容上输入了一段补充文字: “本人刚刚二十七,不抽烟,偶尔喝酒,偶尔蹦迪,但有道德无不良嗜好。由于本人无任何恋爱想法,只想找个像朋友一样的人当结婚搭子,好好过日子。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三个月看看合不合适,哦,希望你也是女人(男人就别来找我了,谢谢合作),有意者请私信,风里雨里,朕24小时等着你。” 发完消息,姜诗意想到要是遇见难缠的人会很烦,索性注册了个新微信。 将手机一丢,她瘫倒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叹气。 - 易羡舟从医院离开时,正好下午四点钟。 目前距离她和朋友共进晚餐还有一个小时,时间上看起来挺富裕,但考虑到今天是休息日,被关了一个礼拜的社畜大军都出动了,要不早点儿上路,十有八九会被堵死在路上,她就提前去了。 事实证明,她果然做对了。即使现在才四点钟,路上也已经开始堵了。车辆走走停停,周围的喇叭声一路没停。 就总体而言,还是算幸运,她在和朋友约好的时间点儿赶到了那家东南亚料理店。 关上车门,易羡舟掂了掂钥匙,走进店里。 大老远的,她就看到了朋友隋子月正坐在窗旁一隅冲自己招手。 避开一个路过的服务员,易羡舟走过去坐下:“到多久了?” 隋子月摆弄着餐具:“刚到,刚点完菜。” 她指了指桌子右下角的二维码:“我点了一个咖喱蟹块,一个黑松露龙豆,还有柠檬鱼和炭烤猪颈肉,你要还想吃什么,自己看,加进去。” 易羡舟摇摇头:“够了,我最近消化能力一般,吃不了太多。” “行。”隋子月关切问道:“最近太忙了是吗?” 易羡舟坐在那里烫着碗,身形端正得就像是从茶道里出来的一样,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是有点儿忙。主要是杂志社里头最近刚走了一个人,很多事儿都压了下来。我爸那公司事情也比较多,我只是个挂名副总不错,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学不做不是?” 杂志社的工作是她的兴趣爱好。但她爸的公司以后得由她来接班,她可不希望砸自己手里。 隋子月完全能够理解:“是这样的,但你也不能太不顾自己,还是得适当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忙过这一阵就能好了。”易羡舟将烫了碗的茶水倒进垃圾桶,抬头看着她:“说起来,我有个事儿得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儿?”隋子月端起茶杯,愿闻其详。 易羡舟重新往被子里头倒入了茶水,袅袅白汽从杯口之中缓缓升起:“帮我把我现在住这个房子卖了吧。” 隋子月有点儿吃惊:“你不住了?” 易羡舟:“是,前任住过,不想再住。” 隋子月点点头:“那你打算搬哪儿去?” 易羡舟垂下眼睛回着一条消息:“金鼎湖那套,那儿已经能住人了。” 隋子月比了个Ok:“行。” 这时,易羡舟的手机里头忽然进了一条消息,是她妈邱晓莹发来的。 “下个月你奶奶八十大寿,你确定要回来的对吧?”邱晓莹说。 易羡舟:“对。” 邱晓莹:“那就好,奶奶最近每天都昏昏欲睡的,但一听说你下个礼拜要回来,就精神了,嚷着到时候要亲自给你做你喜欢的牛肉干。她说你最喜欢吃她亲手做的,下人做不出那个味道。” 易羡舟叹了口气:“她真是……” 邱晓莹:“对了,你也两年没谈了,最近有遇到什么合适的姑娘吗?” 易羡舟老实地回答:“没。” 邱晓莹:“哎,你奶奶一直挂念着呢,老说什么希望死前能够看到你幸福。今天她妈死对头老太婆阴阳怪气她,说她肯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到了这辈子你才没人能看上,把她气得差点儿心肌梗塞。你要是遇见了合适的,就还是尽量试一试吧。” 易羡舟盯着邱晓莹发来的消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确实,奶奶最爱她,也最放不下她了。她也很想让奶奶安心,只是她现在,真的对爱情这种东西有点儿畏惧。 前任给她造成的阴影,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很难抹去了。 琢磨了一下,易羡舟回道:“好,我知道,如果能遇见合适的,我会尽量试一试的。” 邱晓莹:“好,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嗯……”易羡舟从耳边取下手机,盯着屏幕,神色难明。 这种事情,能怎么说呢? 谈是不可能谈的,但是,好像也不是什么破不了的局面。要是能找个三观一致,又有着同样目的的女人凑合应付一下双方家长,也不是不可以。 或许是有点难找,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就找不到呢? 易羡舟敲定这一念头之后,点开了云城相亲论坛。她正准备发帖,就看到首页上刚好漂浮着一个新发的帖子:“招结婚对象,性别仅限女,不谈恋爱,只谈生活。” 易羡舟太阳穴微微一跳。这叫什么,这就叫老天爷都在助她一臂之力? 看来,这个思路确实还可以。 易羡舟二话不说,打开那张帖子浏览完毕,给贴主发了条私信:“你好,我看了你刚刚发的帖子,很感兴趣,请问联系方式是?” 放下手机,易羡舟正准备继续吃东西,手机里头跳出了个提示音。 于是她又停了下来,把手机打开。只见对方回了她:“加我微信-MissJ2019” 第4章 易羡舟看了眼那私信,打开备用机微信,进入搜索栏一搜,一个顶着凶猛猎豹头像,昵称为“拔刀吧”的账号浮现在了眼前。 真有意思,看上去好像是个不好惹的主。 易羡舟还是发送了个好友申请。发完申请,易羡舟见对方没有回复,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吃起了东西。 不一会儿,隋子月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对了,你确实已经忘记你那前任了吧?” “嗯,”易羡舟夹了个蟹块放进碗中,抬起脸来,“怎么了?” 隋子月见她似乎确实已经释然,说:“那我现在提她应该也无妨?” 易羡舟摇头:“无妨。” 和前任相关的事情……她没有多感兴趣,但也不会排斥。 隋子月扯了下唇,慢悠悠地夹上一点儿菜,动作斯文地搁到碗里:“她跟你分手后,不是跑去嫁了个河童小老板么?” “嗯,”易羡舟看着她,“然后呢?” 隋子月拨弄着菜:“听说前段时间,那男的破产了,她不能接受,跟那男的闹了起来。” 易羡舟撩了下眼皮,语气淡淡:“哦,是吗?” 隋子月丹凤眼里流露出一丝对那女人毫不掩饰的鄙夷:“千真万确。听说是天天闹,上次两个人还站在大街上就对着对方破口大骂了起来,撕得可难看,周边围观的人怎么都拉不住。” 竟然还有这一出?易羡舟没有关注,根本不知道。 隋子月笑了起来:“这真是天道好轮回。” 可能是的吧,但易羡舟好像没多大想法。 她曾无数次想,假如有朝一日看到前任结了婚,自己会怎么样。事实证明,不会怎么样。除了觉得有点儿意外,她的心情就和午夜无风的河流一样平静,起不了半点儿波澜。 到现在,在得知前任过得很不好以后,她竟然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唯一的感觉就是——不愧是前任啊,这种事情属实既出乎意料,又存在于意料之中。 “那是她自己的人生课业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易羡舟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反正我们之间,已经完全结束。” 隋子月赞同:“确实。说起来,你这情路也是够坎坷的,以后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 “呵,”易羡舟笑,“不会有以后了。” 饭后,易羡舟开车朝着家的方向驶了去。 云城的傍晚很漂亮,晚霞从天际炸开,朝着周围渐渐弥漫,如火如荼地晕染成一大片,落到高楼大夏的玻璃上,为其镀上了一层梦幻的橘色,像极了电影美学里头的画面。 易羡舟扶着方向盘等待的过程中突然发现,有时候即使感觉自己已经放下了,确实也还是需要正经八百地同过去道个别,迎接一个崭新的未来。 回到家打开门,易羡舟扫了眼家里头的东西,懒得自己动手,直接下单了个家政公司的打包业务,让他们过两天来这儿收拾整理打包。 挂完手机,易羡舟看着周遭,脑中还是或多或少浮起了一些与前任相关的回忆。 再怎么说,自己也追了她好多年。在这儿住的半年时光里,也留下了些许算是美好的片段。 那又怎样呢?都已经属于过去的事情了。 易羡舟眼底的神色越发变得寒凉。 进入浴室,易羡舟洗了个澡和头,身上的黏腻感全部退去以后,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 走到客厅里头,易羡舟接了杯温水,踩着柔软的地毯回到书房,刚打开电脑准备查看邮件,就在邮箱里头看到了姜诗意刚刚发来的,新写的稿件。 没想到,姜诗意动作还挺快。她本以为最迟也要后天才能收到呢。 易羡舟把文档一下载,聚精会神地了起来。 一目十行地往下扫完,易羡舟眉心微蹙,打开微信,给姜诗意发了一条消息:“还是不太行,主角太包子,你再琢磨一下。” 一个小时后,姜诗意发来第二版。 易羡舟看完,结论和先前一样。 又一个小时过后,姜诗意发来了第三版。 易羡舟继续维持原本判定。 又又又一个小时过后,姜诗意发来了第四版。 易羡舟瞟了个大概,终于换了说辞:“故事可以了,但过渡不够顺畅自然,在过渡上添加一些细节吧。” 她这个人不算是眼里不揉沙的完美主义,却也一生追求着精益求精。同时她也认为,姜诗意这会儿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更应该把手里头的所有事儿都搞搞好。 姜诗意在收到易羡舟的答复以后,捏了下眉心。 说实话,就她个人的经验来看,这稿子已经很不错了,水准比起她平日写的来,绝对没有下降。她只是一个博主而已,又不是什么专业写手,为什么要一直卡她。 假如她和易羡舟无冤无仇,她可能会觉得易羡舟只是比较严格而已,不会往深了去想。 但结合着她们以往的恩怨情仇,姜诗意发誓,易羡舟绝对是在夹带私货地故意跟她过不去,才会这么想着法子地刁难她。 本来今天身体就不太舒服,她这会儿更是已经乏到不行,完全没有心思再继续修改,于是噌地一下便从电脑桌前站起身,走到一边落地窗旁的垫子上坐下,漫无目的地看起了风景。 突然想起自己发的那个帖子,想起今天有人问了自己联系方式,姜诗意赶紧登录新的微信号看了看。 果不其然,通讯录列表多了一个好友申请。对方叫做“云海里”,头像是一片云。 正好不想上班,那就先解决这个事儿吧。这样也不算是不务正业了。 姜诗意突然来了精神,通过了对方的请求。 易羡舟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旁边备用机冷不丁震动了一下。她转头一看,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拔刀吧”女士已经通过了她的添加请求。 易羡舟莞尔,首先给对方打了个招呼:“你好?” 拔刀吧回了个微笑:“你好呀。” 语气看上去还挺温柔也挺正常,完全没有那怨气逼人的头像和昵称可怕。 易羡舟想了想,说:“请问怎么称呼?” 姜诗意暂时还不想暴露真名,就回了一句:“叫我果子就好了。你呢?” 虽然易羡舟不知道她是真的叫果子,还是假的叫果子,但她明白,对方不带大名,就是不想暴露太多个人信息。 易羡舟琢磨了下,回道:“那可真巧,我叫煎饼。” 拔刀吧:“……” 拔刀吧:“煎饼果子?!” 易羡舟:“是啊,你看,是不是很有缘?” 拔刀吧:“煎饼小姐真幽默,你看我二商像是只有二十五吗?” 拔刀吧:“。智商” 易羡舟万万没想到,这位女士还挺逗,是有那么一点好玩的。 她回:“不敢。二十五不可能回消息回得这么利索。不对,是不可能会使用手机。所以我粗步估计,你智商最起码也得有二百五。” 盘腿坐在垫子上的姜诗意终于有点儿憋不住,她横行一世,成天损人,打遍天下无敌手,人赠绰号罂粟花,竟然败给了这个煎饼? 拔刀吧:“好了,说正事,你是女的吗?” 易羡舟:“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拔刀吧:“?无图无真相,我不信。” 易羡舟:“那开视频?” 姜诗意却犹豫了。主要是上次那个对她见色+见钱起意的男人,真给她蒙上了巨大的阴影,她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得不留一手。 拔刀吧:“我手里摄像头坏了。太不巧了,我给你发张照片吧。” 易羡舟没有深究:“行。” 一会儿后,拔刀吧哐哐发来了两张照片。 短发,圆脸,扁鼻子,脸颊上面沾着灰,下巴底下有着一颗大痣,穿着一件蓝色短袖,看上去像是刚搬完砖。 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记得不错的话,易羡舟好像在某个Ai研究论坛里头见过这张图。这图根本就不是真人,是Ai玩家捏出来的。 哈。看来这位果子小姐的防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 易羡舟:“所以你是搬砖的?” 拔刀吧:“是啊,今天顶着太阳干了一天,就赚了两百块,可累死我了。家里还有两个老人要养呢,我真的快疯掉了。” 易羡舟没有拆穿,静静地看着她演:“辛苦。” 拔刀吧:“你呢?你的照片呢?” 易羡舟挑挑选选,也发了一张Ai照。 照片中是一个长得贤良静淑,穿着大体恤,扎着马尾辫,正在工厂操作间一本正经打螺丝的妹子。 拔刀吧:“这是你?” 易羡舟:“是我。今天打了一百个螺丝,手都快残废了,等会儿准备泡个面加加餐,稳定一下我的精神状态,明天再继续。” 拔刀吧:“辛苦。” 发完消息,姜诗意禁不住腹诽: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煎饼,还真不是普通的煎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消息框里突然弹出一则推送,上头写着: 花意丑闻事件后装死,粉丝:后悔粉她了。 姜诗意眼珠一转,嗤笑,想了想,把那消息转发给了云海里:“对了,对于最近出现的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对方毕竟可能是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迟早都得看到自己真身的。要是对方也是自己的黑粉,到时候她还不得想死? 倒不如趁现在就试探试探,假如这个云海里也是个讨厌她的,那她就可以趁早把这个人踢出局,收拾心态整理心情,去聊下一个了,免得以后为自己添堵。 易羡舟把链接一打开,只见里头众人正在对着姜诗意口诛笔伐,仿佛恨不得把她从神坛之上拽下来,踩个稀巴烂。 想了想,易羡舟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不过……” 拔刀吧:“不过什么?” 易羡舟组织着措辞:“我觉得她不像是那种坏人。” 拔刀吧:“为什么?” 易羡舟:“她的每一条视频都拍得很用心,力求完美,从不敷衍,还有点儿完美主义,也不会为了流量给人灌毒鸡汤,说明态度端正。再有就是我看过她的杂志专栏。故事是可以虚构的,但字里行间传递出来的本人思想是没办法完全掩盖的。她不是那种会主动去搞不道德事情的人。” 姜诗意本来只是想看看对方会不会是自己的黑粉,没想到不仅不是,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突然有些懵了。 拔刀吧:“你还看过她的专栏?” 易羡舟:“看过,看完了。写得很不错。” 姜诗意也不知道怎的,看着对方发来的这些话,鼻间竟然有点发酸。 她对云海里的印象分一下子拉高了好多,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这人真不错,有观察力,有欣赏力,好温柔好包容的感觉,就像一米阳光。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对于这个云海里,她真的,欣赏。 不像那个易羡舟,跟没有心的机器人似的,就知道在背后捅她刀子,给她黑料点赞,还各种对她鸡蛋里头挑骨头!简直就是个,2b…… 与此同时,易羡舟拿着手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第5章 “同样都是人。但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拔刀吧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 易羡舟发了个问号过去。 拔刀吧:“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最近遇到的一个人。同样都是人,你说话和她说话,真的是截然不同。” 易羡舟:“她怎么你了?” 拔刀吧:“不说了,她就是个烂人,说多了破坏本小姐心情。” 总而言之,姜诗意今天开心。 她突然发现,世界并没有一边倒,人生还是充满了希望,突然就想要撸起袖子继续干活了。她得把那稿子快点写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早起拍视频,这样就能没有负担地出去放松放松了。 拔刀吧:“你的直觉一定不会有错。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下了啊。” 易羡舟莞尔:“好,那我也去吃我的泡面了。” 啧,还真演入戏了。 姜诗意笑得不行。 晚上十一点钟,易羡舟正打算睡觉,却接到了姜诗意的新邮件。 这一次,姜诗意的稿子非常完美。她的脑子就像是突然变灵活了一样,不仅把易羡舟挑出来的那些bug全都圆上了,各种过渡也像德芙巧克力一般纵享丝滑,堪称无懈可击。 易羡舟看完以后,给姜诗意发了一条微信:“可以了,这篇很不错。” 姜诗意发了个微笑表情过来,意义不明。 易羡舟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躺到床上关掉灯,便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掉入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她和果子小姐一起在桥洞里头结了婚,在场来宾分别是青蛙、老鼠、野猫和傻狍子。她们一起共享了一碗用砖头灶台煮出来的螺丝钉泡面,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彼此,在破被子里头十指紧扣,张张冻得泛出青紫色的嘴唇,说了一句“苟富贵,毋相忘”。 梦醒时分,易羡舟浑身大汗,喘个不停。 真是个,噩梦。 她正准备起床,却接到了隋子月发过来的消息:“对了,我前同事许莹新开的酒吧营业了,晚上你跟我一块儿去捧捧场? 易羡舟没有犹豫:“好。” 隋子月:“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九点钟我们直接在那儿碰头?” 易羡舟:“可以。” 起身,易羡舟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吃完,出门洗了个头,把头发吹干,握在手间一点点梳理至顺滑。 将头发抛到肩后,她起身进了衣帽间,准备挑件衣服换上。 人们通常在去酒吧那种地方时,都会穿得格外夸张一些,甚至还会画上专属的夜店妆容。 易羡舟柜子里头没有那样的奇装异服,选了半天,也只能挑出一件黑色衬衣。到底是黑色,算比较应景的了吧? 把头发梳了个半扎马尾,易羡舟看了眼时间,便出发去影城,同隋子月集合了。 周末晚上的市中心比起平常日子来,显得喧嚣许多,成片的人凑到一起,将空气都挤压到了氧气稀薄的地步。 易羡舟到达酒吧门口时,隋子月也刚好到那儿。和自己不一样,隋子月穿得比较花哨,乍一看像是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 她这人的气质本来就比较吊儿郎当,平日里正经着装时给人的感觉也很放肆,更别说现在这个模样了。 见到易羡舟,隋子月走过来将一条手臂架到了她肩膀上:“我们现在进去?” 易羡舟点点头: “进去吧。” 这会儿刚好晚上九点,正是夜猫子出动的时候。两人刚一进门,震耳欲聋的音浪扑面而来,给人灌了个满脑。暧昧的蓝紫色灯光下,舞池里边儿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隋子月领着易羡舟到一个卡座落座,正准备点单酒水,穿着白色小吊带,烫着绵羊卷的老板许莹已经走过来,拍了下隋子月的肩:“来了啊?” 隋子月抬眼笑:“刚开业就这么多人,你这是要发达啊。” 许莹摇着手:“哪里,人多是因为在做活动,以后会怎样还不清楚呢。” 隋子月给她打气:“没事儿,以后肯定会一天更比一天好。” 许莹笑得不行:“那可真是要借你吉言了。” 眸光一转,她望向坐在一旁的易羡舟,迟疑道:“哎,这位是?” 隋子月:“她是我朋友,易羡舟。” “哦~”许莹微微一笑,冲易羡舟伸出了手:“我叫许莹,认识一下?” “你好。”易羡舟客气地和她握了一下。 许莹顺势坐到了她边上,看看她,又望望隋子月:“你们想喝什么?今晚我请。” 隋子月爽朗一笑:“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会儿工夫过去,服务员将酒水端上来,许莹麻利地打开瓶盖,马上倒满了三杯:“有一说一,女人啊,还是得自己搞事业。谈情说爱有个屁用,到头来人财两空,没劲。” 易羡舟不动声色地将酒挪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说得对。” 隋子月琢磨着望向许莹:“那你现在还恨你前任吗?” “当然,”许莹愤懑地一口气干完一杯酒,“我恨不得他今年结婚明年就离。” 易羡舟眸子转动:“你也是被绿了?” 隋子月在旁注解:“不,她情况更复杂。她是被小三了。” 易羡舟懂了。 许莹叹气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吧喝酒。” 隋子月笑了下,抬起酒杯:“好!干!” 喝了几轮儿后,许莹已经醉意来袭,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她一点都不在乎那男的,一会儿又低声啜泣着。伤心到极致时,许莹还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易羡舟肩上。 “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这么苦?!”看得出来许莹很伤心,连假睫毛都快哭掉了。 易羡舟知道,面对醉鬼,什么安慰话都是不顶用的,就没有多说任何,直接抽了张纸巾给她。 许莹捭完鼻涕,终于感觉好了点儿,继续挂在易羡舟脖颈上,打着酒嗝儿,睁着空洞到万念俱灰的眼喃喃:“我祝他今晚下班被车撞!” 易羡舟依旧没话,只是任她宣泄。 这时,另一边的角落处。 姜诗意独自一人喝掉半瓶酒,突然觉得无聊,起身准备去补个妆回家。 撸了把头发,她穿过人群,正准备往卫生间走,无意间一瞟,就发现了不远处坐着个熟悉的人。那人一身黑,散发着一种斯文败类的气质,边上还有个柔若无骨的女人靠着她,亲昵至极。 姜诗意定睛一看,瞬间认出来那是易羡舟的脸。想起易羡舟这人性别女喜欢女,她不禁惊得红唇微张。 想想,又给气笑了。真是绝了,难以想象,自己当年念书的时候,就是被人天天拉着和这么个人做比较的。最可恶的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就被人编排得浑身黑料,谣言漫天飞舞。 而那易羡舟呢,明明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却被人吹得天上少有人间无。果然,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是被蒙着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姜诗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朝着卫生间方向走。 与此同时,易羡舟刚好将喝得烂醉如泥的许莹给推到了一边去。 舒出一口气,易羡舟看了眼手上被许莹糊上的眼泪,望向隋子月:“你看着点儿她,我去洗个手。” 隋子月手背朝外地冲她挥了挥:“去吧。” 易羡舟又看了许莹一眼,从座上起身,理着领子朝卫生间那边走了过去。 到达盥洗台,易羡舟就着水龙头洗完手,扯出一张纸擦干,丢进垃圾桶,正准备离开,忽然意识到旁边那个低头整理着包的女人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易羡舟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姜小姐?” 姜诗意把包往肩头一挂,闻声一转头,发现是易羡舟,旋即笑了起来:“真巧啊。” “是啊。”易羡舟看着她:“一个人?” 姜诗意耸肩:“对。” 易羡舟点点头:“那要来和我拼桌么?” 姜诗意擓着包,笑了:“不了,我还是不打扰您和别人亲热了。” 说完,姜诗意转身边走。 亲热? 有意思,她倒是想知道,姜诗意在脑补些什么。易羡舟一抬手臂,从后面捏住了她手腕。 姜诗意步子跨到一半停下:“你干嘛?” 易羡舟还没开口,旁边突然路过了两个摇摇晃晃的醉鬼。醉鬼早已经糊涂得要命,根本辨别不了方向,直直撞到了姜诗意身上。 姜诗意被撞得脚上一崴,明显感到鞋跟断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着。 眼见她就要摔倒,易羡舟眉心一蹙,捞住了女人柔软的腰肢。一时间,两个人的身体,牢牢贴合在了一起,时间仿佛静止。 这时,易羡舟问:“你还好吧?” 热气顺着耳朵弥漫开来,姜诗意肩头一怂,从易羡舟怀中挣出,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好得很。” 谁想她这话一说完,就立马吃痛地拧起了眉。她想要弯腰检查一下脚,无奈步子已经变得虚晃,只要离了易羡舟,就根本站不住。 “伤到了?”易羡舟连忙问。 姜诗意身体摇摇晃晃,不知该如何是好:“应该是。” 谁想就在这时,一双手贴合了在她腰际两侧,温热的感觉隔着衣裳布料渗到了她皮肤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整个人被送上了盥洗台上。 “你做什么?”姜诗意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想要撑着台子往下跳。 易羡舟见她不大安分,捏着她的肩头,将她重新推了回去,微抬着下巴看着她的鼻尖,唇角微勾:“姜小姐如果不想伤势变重的话,最好还是老实点儿。” 第6章 易羡舟的眼神好像自带着一股魔力,姜诗意和她一对视,竟然真的消停了下来。 随后,易羡舟在她面前蹲下身,抬起她的脚,脱掉了那只鞋跟和鞋底已经分离的鞋子。姜诗意这才明白过来,易羡舟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可以坐的地儿,好方便处理这些事儿。 某种意义上来说,易羡舟是挺会照顾人的。 易羡舟的动作又轻又柔,无奈姜诗意的脚实在是过于敏感,属于一点也挠不得的类型。易羡舟给她脱鞋时,无意中刮到了一点她的皮肤,痒意立马扩散开来。但这会儿也只能强忍着,她下意识将掌心与台面贴得更紧了一些。 “这里痛吗?”易羡舟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到了她脚踝处。 姜诗意咬紧牙关:“对。” 易羡舟明白了:“另一只也脱了吧,我好扶你出去,找个地方看看。” 第二次了,第二次有恙时要依靠易羡舟。 可她现在比较狼狈,没法推拒,只能按照易羡舟说的话来。 脱掉鞋子,姜诗意把它丢进垃圾桶,在易羡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往外走。 推开酒吧玻璃门,易羡舟带姜诗意回到自己车上,给隋子月发了条消息,转头看着她:“你今天有自己开车过来么?” 姜诗意系好安全带,摇头:“没。” 她今天是过来喝酒的,开了车反而麻烦,索性直接打了个车过来。 “那就好。”易羡舟查了下附近的医院,放下手机开启导航,领着姜诗意往那儿带。 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在一家医院的停车场缓缓停下,易羡舟扶着一瘸一拐的姜诗意下了车,进去挂号。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说她是臼了气,骨头没事儿,需要静养,只要养护得当,很快就能好。姜诗意总算放心下来。 待医生给她开完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易羡舟带着她回到车上:“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脚都这样了,当然只能回去。姜诗意“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会儿易羡舟,还是对她道了一声谢。 抵达龙源小区的时候,差不多已是夜里十一点。 易羡舟领着姜诗意打开房门,带她进入客厅,让她坐到沙发上,将滑到胸前的长发搭到身后:“这几天你就安静点儿养伤吧,别到处跑了。” “嗯。我知道。”姜诗意扯过湿巾擦着脚心,瞥了她一眼:“对了,刚刚在酒吧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拉住我?” 易羡舟浅笑:“因为姜小姐说不打扰我和人亲热。我很好奇,我和谁在亲热了?姜小姐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 姜诗意拆着药品包装盒,嘀咕道:“怎么会看错……那么惹眼,我想看错都很难吧?” 易羡舟咧唇:“我看上去是那么一个欲 | 壑难填的人?” 姜诗意捏着盒子往下一倒,弧度圆润的药瓶子从里头滑出落到手心,她面露无辜地笑了笑:“这种私密事情,我怎么会清楚呢?” 易羡舟算是知道姜诗意有多恨自己了。对于一切和自己相关的事,姜诗意都能往坏处想。 易羡舟笑了下:“那是我朋友的朋友,喝醉了才倒我身上了。” “哦,醉了啊……”姜诗意拉长尾音,意味不明。 易羡舟点头:“她失恋了,提起那个事儿就难受,所以多喝了几杯。” 姜诗意不了解同性恋,但她利用自己的直女思维性转了一下—— 假如易羡舟是男的,旁边女人即便是因为喝醉了才往她身上蹭的,也算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了吧?怎么能够任由对方蹭来蹭去呢? 想想,姜诗意又笑了起来:“好了,易小姐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人和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管事情是怎样的,我也管不着不是?” 反正又和她没关系。她们只是在工作上有联系而已,又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大来往,更不可能成为朋友。 姜诗意没再多说,拧开瓶盖,指腹抵着瓶口往下一倒,沾了些药涂到脚上,盖着盖子放到了一边去。 易羡舟见到,蹙眉:“这就涂完了?” 姜诗意点头:“对啊。” “姜小姐可真随性,”易羡舟撩撩眼皮,“这样可不会好得快的。” 姜诗意:? 易羡舟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捏住她脚腕往自己一拉。姜诗意浑身发着僵,抬眼瞪她。 易羡舟却不理会,只是将掌心覆上她的脚踝,力道适中地揉了揉:“应该这样,药效才能深入。” 对方的动作不紧不慢,依旧轻柔,但当她手心里的温热落到自己皮肤上,却还是惹得姜诗意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她紧靠着沙发,肩膀微微缩着,像一只准备对人哈气的猫。 易羡舟放开她的脚,瞥了她一眼,感觉有点好笑:“姜小姐没必要这么紧绷。我说过,我是个好人,不坏,更不会对你做什么荒唐的事情。” “哦……”姜诗意将脚缩回沙发上,勾住不小心滑落的肩带往上一拉,还是一脸的警惕。 易羡舟看得有点发笑:“好了,现在也晚了,我就不打扰了。姜小姐好生休息。” 说完,易羡舟微微颔首,去到水池洗了个手,朝着玄关处转身离去。 听到易羡舟关门的声音,姜诗意这才微微倾身,匍匐着撑到沙发扶手上,悄悄探出头朝着那边望了望。 确定屋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姜诗意心里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放松。拍了拍胸脯,姜诗意浑身筋骨重回松懈状态,软软地靠在沙发上,轻轻地揉了揉头。 真的是绝了。她和易羡舟明明也不算熟,但每次对方一出现,她都会感觉自己像是被降住了似的,那是一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血液都好像凝固了,实在是令人有点儿恐惧。 就在姜诗意思考等会儿要怎么去洗澡时,旁边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朋友叶槿汐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诗意,我打算回国了。” 姜诗意立马有了精神。 叶槿汐也是一个网红博主,主要做穿搭。是姜诗意前两年才认识的。和姜诗意不同的是,姜诗意在国内做,叶槿汐是在国外做。 她在云城的朋友们几乎都已经结婚,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温婉娴静又顾家的太太,她和她们之间见面的频率越来越低,日子变得越发无聊了起来。 现在叶槿汐要回国了,她总算可以不那么无聊了。 姜诗意:“好啊,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到时候约顿饭?” 叶槿汐:“下个礼拜四吧。” 姜诗意点点头:“好,那我们到时候约。” 发完消息,姜诗意正打算退出,突然意识到今天还没有为结婚转运而奋斗,于是切了个号,登上了她新注册的那个相亲专用号里头。 不知不觉,她的通讯录名单已经扩展到了三个人——今天她又加了好几个人。 可惜这些人给人的感觉都不怎样。要么是太闷,要么是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比如那位叫做“十里春风不如你”的选手,简直就像在大庆油田里头游过泳,张口闭口都是明撩暗泡,简直是个土味情话挖掘机,这还好意思觉得自己符合她的帖子要求。 看到对方最后回复的那句“遇到你之后,我想变成一种人,什么人?你的人”时。姜诗意差点儿把隔夜饭吐出来,直接把她给拉黑了。 聊来聊去,竟然只有云海里一个人正常又有趣。 回到界面,姜诗意原本打算找云海里聊一聊,突然发现朋友圈里有个小红点,便顺手点了进去。 进去一看,姜诗意才发现,云海里一二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动态,是关于枫叶酒吧优惠活动的。 姜诗意扫了一眼,又点进了云海里的朋友圈。云海里的朋友圈动态不算少,但都是些健身打卡一类的东西,没有半张个人照片。 返回过来,姜诗意点开云海里的聊天框,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嗨,今天过得怎样?” 易羡舟收到消息时,车子刚刚驶入地下停车库。 她拿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笑:“一如既往,稀松平常。” 发完消息,易羡舟进入电梯,按下了楼层键。 拔刀吧:“哈,我就不一样了,我过得挺刺激。” 易羡舟从电梯出来,带着风往家走:“怎么讲?” 拔刀吧:“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说了,毕竟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捅人刀子的人。” 不像易羡舟,表面装得人畜无害,背地里给她黑料疯狂点赞。对姜诗意而言,即便对方是自己讨厌的人,她也还是会在人前给人留几分薄面。 易羡舟莞尔。 拔刀吧:“对了,我看到你朋友圈里头发了条枫叶酒吧的特惠宣传动态,你是那儿的老板?” 易羡舟:“不是,帮朋友发的。今天她免费请我泡了吧,当然得礼尚往来一下。” 姜诗意本来还在悠哉悠哉地听着音乐,看到云海里发的这条消息,顿时被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切换一个坐姿后,她惊讶地问:“你今天也去了?” 第7章 易羡舟开门进去,按亮了玄关处的灯,同时拉上门把,给果子小姐发了一句话:“对。你用了「也」字,所以,你也去了那儿?” 拔刀吧:“是啊,我去了。真巧,早知道你也在那儿,我就来找你喝酒了。” 易羡舟走到饮水机旁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转身在沙发处坐下,回复:“真的?可我认为,你暂时不会想见我。” 她有一种能力,就是可以轻易识别出对方深层次的情绪,而且十有八九能够得到应证。 姜诗意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发梢,忽然瞥见易羡舟那句话,一下子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真有意思,她刚刚演得有那么差?竟然一下子就被易羡舟给戳穿了她的假客套? 姜诗意:“为什么会这么讲?” 易羡舟随手推理:“你把自己保护得挺好,里三层外三层,警惕得不行,怎么可能会和我才聊两天就见面?假如你真想和我那么快见面,不可能不跟我透露任何和你有关的生活信息。换句话说,我还活在你的观察期内,就算我们同时出现在酒吧,你顶多也只会打探一下我的具体方位,在旁暗中观察我的为人。” 姜诗意看到云海里发来的这一串话,不由自主地惊了下。她本来只是觉得对面说话挺有趣,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人的观察能力竟然如此细致入微。 确实,云海里把她的内心活动描述得淋漓尽致,就好像已经和自己认识了许久,而并非一天两天。 她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甚至属于很容易轻信别人的类型。直到遭遇了那个男的,才有了一些防范意识。 姜诗意吞咽了下:“真精彩,我突然就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了。” 易羡舟笑:“小人物。” 拔刀吧:“谦虚了。” 易羡舟:“真没有。” 发完消息,易羡舟看了眼时间,说:“不行了我得睡了,下次再聊?” 姜诗意正在打字,看到她发了这句话,只好全部删掉:“晚安。” 真是的,怎么这就睡了?还没聊几句呢。 姜诗意撇嘴的同时,突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竟然会在面对一个刚加上没多久的人时,舍不得中断聊天? 这可真是……属于在她生活中从未发生过的状况。 疯了。 易羡舟把手机搁到一边,去洗了个澡,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以后,便躺到了床上,准备入睡。她大部分时候都很自律,除了精气被伤,很少会拖到零点以后才睡。 新的一个礼拜和往常一样,很忙。忙到脚不着地的那种忙。 好在人一旦起来,时间流逝的速度自然而然就会加剧,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又到了休息日。 周六当日。 易羡舟一早起来,刚刚穿戴整齐,去厨房里头煮了碗南瓜浓汤,又煮了个菠菜芝士蛋饼吃完,家政队伍已经过来按响了门铃。 易羡舟开门将他们迎进来,说了些大概的注意事项,大家就开始手脚麻利地干活了。 有专业的人士着手帮忙做这些琐事就是好,下午五点多,易羡舟的房子已经被收拾得空空荡荡,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大堆的纸箱矗立在客厅中央。 家政一离开,搬家公司的人紧跟而来,将东西全部搬到了一辆空间巨大的货拉拉车上,朝着金鼎湖出发。 金鼎湖是云城一个新中式别墅区,出自于著名建筑师之手,外观清雅靓丽,环境清幽别致。里头绿植掩假山,锦鲤戏小溪,古色古香的氛围感完美地融入了现代设计中,光是远远看着,也能让人瞬间变得心静。 易羡舟的那一栋别墅距离大门不远,外观由玻璃、白墙与好木结合而成,线条利落,曲线优美,整体错落有致,大气中暗藏着秀气。庭院里头草木旺盛,在古典的盆栽与苍劲的迎客松点缀之下,显得绿意盎然,极富生机。 路过一汪养着睡莲的水池,走过一截低矮台阶,易羡舟把门打开,让搬家公司的人将东西全部送进屋里,便着手拆箱,认认真真地打点起了新房。 好在她的东西没有特别多,许多无关紧要的零碎物件都在搬过来时就清理掉了,倒也不算麻烦。前后花了不到三个小时,一切便都被她打点完毕,一个整整齐齐的新家展现在了眼前。 进入庭前茶室,易羡舟席着蒲团落坐,打开矮桌上的茶具烫完,用茶匙舀了一点茶叶抖进壶内,倒入滚烫的开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庭院。 当初落魄时,为了安抚住前任,她险些就把正在装修的这个别墅给卖了。现在想想,实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有点儿可笑。 恋爱脑是真的挺可怕,幸亏没卖。她看了那么多房子,就只有这儿最得她心。而且这里还挺抢手,卖很容易,再买就难了。 端起茶水,易羡舟低头喝了一小口,刚将水波荡漾的杯子放回桌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果子女士给她发了条消息。 拔刀吧:“晚饭吃了吗?” 易羡舟:“还没吃呢,怎么了?” 拔刀吧:“太好了。” 易羡舟正迷惑,果子小姐就哐哐发了两张图片过来:“馋死你。” 一张是美食,一张是饮品。无论是餐具还是摆盘,看上去都花里胡哨的,挺好吃的样子。 易羡舟看了一眼盘子上头的标志:“看来你今天搬砖收获颇丰啊,都去这么昂贵的饭店吃喝了。” 拔刀吧:“是啊,今天忙了十二个小时,怒赚八百块,当然得放肆放肆,偶尔体验一下这种生活,日后搬砖才更有动力。” 易羡舟扯了下唇,把自己那杯茶发了过去:“羡慕,我刚打完螺丝回来,这会儿穷得只能喝茶充饥。” 拔刀吧:“哇,你真的好穷啊,穷得只能用几千块一套的茶具。” 易羡舟眉梢微挑,不禁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杯子。真是大意了。但她更加确定这个果子小姐不是一般人了。她就把杯子露了那么一点儿,竟然都被认出来了。 易羡舟:“彼此彼此。” 拔刀吧:“对了,一直没问,你性取向是什么呢。” 易羡舟坦然道:“性取向女,但是无论什么取向,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不想谈恋爱就是了,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拔刀吧:“那你为什么也不打算好好谈一场恋爱呢?看破红尘了?” 易羡舟想到前任,无奈道:“所有的精力都耗光了,疲惫了,自然而然就不想谈了。” 拔刀吧:“听起来,像是被人伤过?” 易羡舟:“也可以这么说。追了五年,谈了半年,然后被绿了。现在只想要好好过日子。” 拔刀吧:“这么惨?我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惨。” 易羡舟:“那你呢?又是为什么不想恋爱了?” 拔刀吧:“我和男的犯冲。” 易羡舟:“?” 拔刀吧:“每一个接近我的男人都以为我是那种小可爱,结果接近后就发现,我是金刚霸王花。” 好一朵金刚霸王花。易羡舟差一点就被茶水给呛到。 这位果子女士说话真逗。 拔刀吧:“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男人的。看到帅哥照片的时候,我也会失心疯尖叫。可是,一但开始相处,别说谈恋爱了,我们会很快就变得连朋友都没办法处。” 易羡舟:“哦?” 拔刀吧:“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就是正常说话而已。但别人总认为我不够温柔,觉得我说的话像是流星大摆锤,把他们的心都给震碎了。” 易羡舟乐了:“为什么会这样?” 拔刀吧:“估计是受不了B-king吧,一遇到想当我爹的,我就忍不住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然后,很可惜,我遇见的男人大部分都是那种类型的。” 易羡舟是真的快要被这位果子小姐给笑死了。虽然对于对方的了解还所知甚少,但说实话,假如未来能和这样的人过日子,生活肯定不会枯燥。 易羡舟:“那万一你以后结了婚,又突然喜欢上男人了呢?” 拔刀吧:“不会,我已经ptsd了。上次遇见的那个人把我搞得命都只剩半条了。我这个人,惜命,怕死。” 易羡舟笑,点点头:“那确实还不如不谈。” 拔刀吧:“那,说说你的兴趣爱好吧,咱们深入了解一下。” 易羡舟:“我的兴趣爱好不是很多,平时也就看看书,看看电影,吃吃喝喝,旅游,做瑜伽,跑步,以及一些户外运动。” 拔刀吧:“这已经挺多了,还挺健康。” 易羡舟:“毕竟打螺丝也是需要一个良好体力的。” 哈,还装呢。姜诗意摇头。 易羡舟又问:“你呢?” 拔刀吧:“就看看书看看电影吃吃东西。不过最近为了身体,也开始运动了。” 易羡舟:“都做哪些运动?” 拔刀吧:“就跑步。等会儿我还准备去夜跑一下呢。为了这个计划,我今天特地穿了一身运动休闲装。” 易羡舟点头:“挺好的,一个人去跑吗,还是和别人一起?” 拔刀吧:“一个人。这个社会还是挺残酷的。可惜我周围朋友基本都有自己的家庭了,只能我一个人了。” 易羡舟:“确实是这样。我这边能约的人也是越来越少了。” 前几年还挺好,能约出来的人还挺多的。没想到几年过去,能约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大家都陆陆续续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生活重心自然也转到那上头去了。 拔刀吧:“所以啊,没办法。” 易羡舟看了眼外边:“那不要挑太偏僻的路,太晚了一个人的话,可能不怎么安全。最近刚出了一些新闻。” 发完消息,对方没有回复,易羡舟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时,拔刀吧的消息姗姗来迟:“是不安全,那你要来陪我吗?” 第8章 餐厅里。 姜诗意给对面发出邀约消息过后,心里头突然生出了一点紧张。她其实不是一个会轻易对谁产生兴趣的人。 但面对云海里,她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好像有点儿不太满足于这种隔着网线的交际了。 云海里长什么模样呢?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她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给她提供任何相关的讯息,想要推测都有点儿难。 忐忑使然,姜诗意端起一杯大麦茶连喝了好几口。 别说,易羡舟面对对面的邀请,还真动了那个念想。这位果子小姐确实挺有趣。人都是好奇心旺盛的,她还挺想知道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易羡舟已经很久没对一个人感兴趣了,果子是她这两年灰色人生中的一个例外。何况,对方防备心那么重还能够主动邀约,可是一件稀罕事儿。 想到婚姻不是儿戏,牵扯着方方面面的问题,可不能有哪个环节掉链子,迟早也是要见面聊,深度了解彼此情况的,易羡舟准备说好。 孰料她还没回复,外头就突然下了雨。 雨势柔韧,如同一卷珠帘被人从天宫抛落,细细密密地笼罩在院子里,将绿色的植被冲洗得干干净净,若有似无的寒意一波波地平地生起,将这儿映衬得像极了一个世外桃源。 易羡舟正看着,手机震了震。 拔刀吧:“笑死,下雨了,看来,我不用跑了,你也不用陪我了。” 易羡舟拿起手机:“那你接下来准备回家吗?” 拔刀吧:“是啊,买点儿东西回家算了。” 易羡舟点头:“也行,路上注意安全。” 琢磨了下,易羡舟又回了一句:“虽然今天下雨,不宜出行,但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等天气晴朗你又有空的时候,我们再约?” 既然对方都已经主动透露出可以见面的信息了,说明先前的防备心已经卸载了个七七八八。这种时候提这种事,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姜诗意原本还被那一场雨浇得有点儿失落,接到那条消息又突然活了过来。 所以,云海里这是在正式地约她? 姜诗意心中腾起了一丝愉悦,唇角不觉地往上拉开,捧着手机回道:“好啊,什么时候?” 发完消息,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尖儿,一只手拿着手机,静静地等待起了对方的回复。闲着没事儿干时,还把云海里的头像点进点出看了好几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一看就是随手在网上Dwn的图片,但就是想看。看完不做数,她还会笑。 易羡舟看到果子小姐发来的话,笑了起来。 看来,对方确实是想见面了。 第一次见面,可不能敷衍。 易羡舟清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说:“一个礼拜后我就清闲下来了。你想去哪里,玩什么,吃什么?” 姜诗意的眉头随着对方弹过来的讯息微微往上扬了下,转动眼珠:“突然一下子,我也想不大出来,要不,我们先各自琢磨一下,再告诉对方的想法?” 易羡舟笑了:“好,可以的。” 姜诗意又看了眼时间:“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家了。” 给云海里发完消息,招来服务员结完账,她便起了身,撑着伞走到停车场自己那辆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正式开车前,姜诗意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还算会心的笑。这好像还是她遭遇重挫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放松至极的感觉。 由于姜诗意没有带伞,中途上下车的空档间还是没能完美躲过雨水的侵袭,以至于身上有些地方还是给浸润了,布料软塌塌地裹在皮肤上,外层的头发也一样,空气感消退了大半儿,变得格外死板。 浑身上下就像被一层厚重的湿气给围剿了,实在是不太好受。 将钥匙丢到一边,她换上拖鞋,带着衣物去洗了个澡和澡出来,才总算是舒爽了。 捧上一杯水,姜诗意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沙发上,刚拿起手机,就接到了叶槿汐发来的消息。 叶槿汐:“这个地方好美啊。” 后面跟着一条链接,标题是:任何人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都会哭的! 姜诗意自己就是做自媒体的,已经对这种一惊一乍的标题模式有了免疫力,但还是点了进去。 里头是一个四分钟左右的视频,开局就是蓝天白云,还有绿树红花,精致绝妙,美得不行。姜诗意突然一下就提起兴致,认认真真地往后看了下去。 确实,这条视频的内容和那看似欺诈性十足的标题,还挺一致,属于一座随手一拍都很漂亮的城市。最为诱人的是,那里还纵横分布着各种各样的饮食小吃,每一样都很独特,不像各大城市里的小吃那么同质化。这个地方,叫乌市。 光是看着那视频,姜诗意的多巴胺就已经开始疯狂分泌。 “是的呢,”她的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你想去吗?” 反正她很想去。 叶槿汐:“想的。可我今年估计是不会有时间了。我回来以后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创建工作室了,已经计划了很久,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什么岔子。” “好吧。”姜诗意叹气。 可是那个地方,真的挺美。 自从她化身工作狂以后,她掐指一算,发现自己已经有一年没怎么外出游玩过了。主要是她总命犯小人,老招一堆破烂事儿上身,时间一久,各种欲望都没了,甚至忘记应该如何去正确地生活了。 可是,除了叶槿汐以外,她还能约谁呢? 难道要自己去?她已经独自做了太多事,这次是真挺想找个人了。 - 易羡舟聊完天以后,顺手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吃,接着便回到书房中,继续做起了手里头的一些事。 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她才关闭电脑,活动着筋骨站起身来。 此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易羡舟拉开玻璃窗时,一阵风夹杂着青草香的风拂过来,将纱质的窗帘和她的发丝吹得翻飞不息。 这一场雨,好像真的把那个秋字给带来了云城,一切都生出了种轻盈的清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个住的地方,彻彻底底告别了以往的一切,她这会儿突然就有了种生活状态被全面翻新的感觉,能够更为自如地去欣赏美景和注意细节了。 原来,单身的感觉是这样好。 重新拉上窗,易羡舟回到卧室带上睡衣和内衣,进了浴室。 出来后,她刚躺到床上,就又一次接到了果子小姐的消息。 对方说:“突然怀念起了上学的时候。” 易羡舟浅浅发了个问号。 拔刀吧:“就是觉得,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孩子,想要做什么就三五成群地约着去做了,特别快乐。不像现在,想出去旅游都只能一个人去了。” 易羡舟:“你不喜欢一个人去吗?” 拔刀吧:“倒也不是,我经常一个人做很多事。但偶尔也还是会想要和其他人一块儿做点什么。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和别人一起做,也会有另一种快乐。而且我觉得,适当地对外社交和探索,会有益于身心健康。” 易羡舟笑了下:“确实如此。所以,你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吗?” 拔刀吧:“有。” 她发了一个链接过来:“美吧?我在思考什么时候去。” 易羡舟点开看了一下:“是很美。” 她曾经和隋子月一道去过一次,那是她所有旅程中玩得最开心的一次。后来她一直想要找机会再去一趟,却始终没有实践。 易羡舟继续说:“不过那边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轻信别人,否则很容易被坑。还有就是,大众点评上打得火热的店子大部分都是营销出来的,很多真正好吃的东西,都藏在一些小角落里。” 拔刀吧:“你去过?” 易羡舟:“对,那里还是值得一去的。你喜欢拍摄的话,更是不容错过。就是要多长几个心眼儿。” 拔刀吧:“羡慕。是的,我刚刚查过了,网上大家都这么说。我在想,我要不要找个当地陪玩的私人导游。可又觉得,那样一来,会少很多探索的乐趣。” 易羡舟半躺在床上,退出来看了下日程表。 一会儿后,她重新打开了果子小姐的聊天框:“那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正好她们要见面。 姜诗意还在百无聊奈地思考着事情具体要怎样操作,看到易羡舟发来的消息后,玩着发梢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你看起来好忙的样子,有那个空闲时间?” 易羡舟:“我今年的年假还没有用过。” 姜诗意盯着屏幕,心动了。她竟然有点儿期待。 心动归心动,她还是没有忘记提醒对方:“旅游可不是一件小事,和家人一起出门都可能会吵翻天,更别说是和认识不久的人一起去了,搞不好我们到了那儿就会一拍两散哦~” 易羡舟垂着眼睫毛笑了下:“这样不是更好?” 拔刀吧:“嗯?” 易羡舟:“旅游最能暴露彼此间的缺陷,也最能看出两个人合不合适。假如合适,说明我们确实可以考虑考虑结婚这件事。假如不合适,也挺好,那就能够节约彼此的时间了。” 姜诗意仔细想了想,笑了起来。别说,还真挺有道理。她之前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去。 “所以,”易羡舟眸光转动,落到屏幕上,“果子小姐同意一起去吗。” 几分钟后,果子小姐发来了消息: “好呀——” 第9章 看来,果子对她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警惕了。否则也不会答应她这个要求。 易羡舟:“那你具体想要什么时候去?” 拔刀吧:“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想要挑个好一点的天气。” 易羡舟没有着急回复她,在看到她说的话后,打开天气预报APP,转头查看起了乌市最近的天气情况。 同云城不一样,云城接下来的半个月会迎来一大波冷空气,气温将在短期时间内跌破25度。乌市的气温在未来一个月都与夏季无异,紫外线也颇高,仍旧处于一个外出需要注意防晒的时期。 易羡舟琢磨着说道:“那边的天气一直都挺不错,应该不用担心。可以的话那就下个礼拜日下午去吧,歇一晚后隔天就是周一,工作日旅游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和太多人挤来挤去,可以安安静静地欣赏到最美好的景致。” 假如是在休息日出门玩的话,肯定去哪儿都会给人一种普普通通的感觉。那种时候所有地方都是人,吃东西得排队,拍照片也不会好看,体验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就是,再往后的话,她十有八九又要开始忙碌了,更别说还得赶回去参加奶奶的八十岁大寿。 她做事效率再高,到底也是个肉体凡胎。只要是人,精力就是有限的,得合理分配用到该用的地方才行,实在是经不起过多的折腾。 姜诗意瞟了眼日历,眼下只有一个广子要进行拍摄,完全来得及,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可以呀。” 拔刀吧又问:“你想在那边玩几天?” 易羡舟看了些手机上头关于乌市的图片,回复:“五天吧,那边有意思的地方还挺多。再说,难得出去一趟,不多玩一会儿怎么行呢?” 拔刀吧:“哈,说得也是,那就五天吧,我这两天把手里头的工作任务赶一赶,到时候可以玩尽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姜诗意这会儿确实已经对于此番旅游期待了起来。她坚信,这一场旅途,绝对会是一次难能可贵的体验。 “没问题。”易羡舟又问:“那,你想住酒店还是民宿?” 这些东西总得早早安排好才行,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要是一家店里只剩下一间房,那可就麻烦了。虽说以她们现在的关系,不会住同一个房间,但要是能够住在同一个地方的话,总归是会比较方便的。 拔刀吧:“民宿吧,听说那边的民宿都挺好看,属于很有特点的类型。” 姜诗意自从和叶槿汐聊完天以后,就在网上搜索起了那边的一切信息,也收了好几家民宿到收藏夹里头。 那些民宿长得都很漂亮,惹得她选择困难症都冒出头了,实在是分不出高下,索性将链接全都分享给了对方。 易羡舟一一点开查看完,发现就如姜诗意所说那样,那边的民宿确实挺好看。几年没去,比起她当年去的时候来进化了似的,选择面上广阔了不少。 第一家是原木风,整洁干净,中规中矩,很有日式小清新风范。 第二家是中式复古风,里头的一切都很古色古香,红木的立柜上头放着青花瓷,墙上的水墨画与别致的落地屏风相映成趣,透露出一种非常养生的气质。乍一看不错,就是经不起细看,略显粗糙了些,反正比不得她家。 第三家就不一样了,生机盎然的草木充斥在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头,就像是设计师将旺盛的热带雨林搬进了屋里。 这家的每一个房间风格都是大体相似,细节布置方面却都不尽相同。易羡舟这两年性子越发喜静,还挺喜欢这种调调,隔着屏幕都有种与自然合二为一的感觉。 她没有作多犹豫,直接挑选了第三家:“就这儿吧,感觉挺有意思。” 拔刀吧:“哈,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我们的审美还挺一致?” 易羡舟:“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拔刀吧:“大概?你什么星座?” 易羡舟:“处女。” 拔刀吧:“不太像。我遇见的处女都……” 姜诗意本来正准备说她遇见的处女都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却非要装好东西——比如易羡舟。 她是狮子座,网上的人还说什么狮子和处女绝配,真是醉。 话到嘴边,她实在是不希望自己在人前表现得太像个愤青,又打住了。 她之所以会把易羡舟的星座记得那么深刻,是因为当年上学的时候,旁边人在盘点十二星座哪个星座最容易出双商高的美人时,将身为处女座的易羡舟也给列了上去。 以至于后来她跟易羡舟结完梁子,就因为易羡舟一个人的关系,将爆裂火花般的大片偏见撒满了这整个星座。 姜诗意最终十分灵活地换了个说辞:“我遇见的处女还都挺大反差的。” 是的,反差巨大无比,简直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典中典。 易羡舟觉得这个描述挺有意思:“哦?有吗?” 拔刀吧:“哈,对。不过呢,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区区十六个星座,怎么可能就把所有类型的人都概括完呢?” 易羡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果子小姐心里头仿佛积压着一大堆的怨气。 但她也没问,只是说了句:“确实,具体的性格还得看星盘元素分布。你呢?你什么星座?” 拔刀吧:“牢底坐穿兽。” 易羡舟掐指一算:“狮子?” 拔刀吧:“聪明。” “狮子还挺可爱的。”易羡舟眼睛眯了眯,思索道:“光是听这名字,就会让人联想到一只容易炸毛的猫,” 拔刀吧:“炸毛猫?你确定?我们百兽之王,被你说成是炸毛猫?” 耻辱,奇耻大辱! 易羡舟:“你看,这不是就炸了么?” 对方正在喝水,差点儿就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这嘴还挺厉害?突然有点儿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你确定不发一张照片给我吗?” 易羡舟:“算了,我没什么拍照片的习惯。” 拔刀吧:“真的假的,一张也没有?” 确实没有。 托前任的福,她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事,过得已经有点儿水泥封心,对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记录生活的欲望更是被削弱到了看不见的地步。 别说拍照片了,她就连朋友圈也有一两年没发过了。 易羡舟:“是的,一张也没有。” 拔刀吧:“这年头还有人不自拍?” 说出去有几个人能信? 易羡舟:“我长得丑。” 拔刀吧:“是吗,我不信。” 易羡舟:“真的,我脸上有十三个痦子,乍一看就是癞蛤蟆它亲戚。” 拔刀吧:“那可真巧啊,我脸上有十八个烂疮,乍一看就练过千蛛万毒手。” 易羡舟莞尔,又说:“不过呢,假如你要给我发你照片的话,我是很乐意接的。” 拔刀吧:“卑鄙,无耻,奸诈。你都不发你的,我为什么要发我的给你,就想着空手套我狮子王?” 易羡舟笑:“不发也没关系,反正就要见面了。我先去订机票了。” 拔刀吧:“好,订吧。” 同果子小姐聊完天,易羡舟去订了个房间,又订了张机票,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折过身啪嗒一下关掉床头灯,易羡舟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睡了没多久,她就坠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境。梦里她已经去了乌市,到了那家民宿办理入住。 就在那时候,一个女人站到她身旁,敲了敲台面,问民宿老板:“煎饼在吗?我要找煎饼,我要吃煎饼。” 就在易羡舟准备说话时,女人转过了头来。她长着一张蜘蛛的脸,上头还分布着十八个烂疮。 不仅如此,女人还冲着她笑:“我好看吗?” 易羡舟从睡梦中睁开眼时,在浓黑的夜里留下了一声叹息。 还好这只是一个梦。能醒。 礼拜一上午,易羡舟上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假期给请了出来。这段时间算是杂志社一个月里头最为清闲的时候,她也比较脱得开身。 时间流逝的速度像一个巨大的沙漏,看着好像挺多,实际上一会儿工夫不见,就全部漏完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她们约定好的日子。 易羡舟订的机票是中午一点钟的。想到从这边过去需要一个钟头,到了那边办理手续也得花一定的时间,她早上九点多就起来了。 简单地做了点儿东西吃,易羡舟挑了套衬衣牛仔裤换上,背脊笔挺地站在镜子前面,将所有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好,转身拉出行李箱拉杆,拖着它出了门去。 聊了这么半个月,终于要见到果子庐山真面目了。有意思。 别说,她心里头对于这位千蛛万毒手女士,还挺期待。 到达机场,易羡舟刚刚将行李拿过去办好托运,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就发现身后站着个熟悉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杏色连衣裙,披着性感大波浪,妆容精致,面容姣好,这会儿正捧着手机甜美地笑。 易羡舟扬了下眉梢:“姜诗意?” 女人闻声抬起了头,看到易羡舟时,漂亮的杏眼里头装满了讶异。 不是吧?难得一次出行,搭个飞机也能遇到易羡舟? 真是离谱! 第10章 “哇,真巧啊。”姜诗意放下手机,撩了一把发丝,上上下下打量着易羡舟:“今天工作日,你不用上班?” 易羡舟抱着腰腹:“今天是不用,偶尔也要劳逸结合不是?” 姜诗意内心翻着白眼表面挂着微笑,说:“是啊,是这样没错。” 她指了指行李托运处:“那边还等着呢,我就不多说了,回见。” 易羡舟捏着登机牌往上举了举,落落大方地回应道:“行,回见。” 说罢,姜诗意拖着浅绿色的行李箱去了托运处,易羡舟则捏着登机牌朝着上头写着的登机口阔步走了过去。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一部分人彻底躺平,一部分人变得节俭得不行,还有一部分人则刚好相反,突然决定及时行乐,免得以后卷到死也什么都没享受到,于是开始报复性旅游。 一来二去,今年出行的人就变得特别多,哪怕现在是工作日,机场里头人也不少,光洁的大厅内混满了各种行李箱轮子发出的骨碌碌声响。 易羡舟过完安检走到vip候机室,看了眼时间,找了个空着的沙发坐下,从背包里头取出笔记本电脑,趁着空闲时间处理一些她爸公司里头的事情。 杂志社那边是休了假没错,她爸这边还有事呢。今年的易羡舟,忙得简直像个陀螺。说好听点儿是工作充实,说难听点儿比社畜还社畜。 好在她这人效率算高,还是能够应付得过来。 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空档中,易羡舟问机场人员要了一杯黑咖,正准备端起来喝,就看到姜诗意在机场服务人员的带领下,从门口走了进来。 今天的姜诗意很漂亮。 一字肩的修身连衣裙将她身段勾勒得玲珑温婉,杏色的布料衬得她肤质胜雪,明艳的口红与微扬的眼线又为她的脸装点出了别致的韵味。 随着高跟鞋点地的声音响起,她那一头浓密的大波浪卷发在清瘦的背脊后面肆意摇曳着,举手抬足间,都散发着万千种风情的调调。 和平日一样很好看,又比平时看上去精致了更多,乍一看,就像是神话里的女神来了人间一样。 但凡她经过的地方,总能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她行了注目礼。 一会儿后,姜诗意走到了易羡舟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就在姜诗意把包从肩上拉下,轻轻放到一边,又腰肢挺正,姿态优雅地拢着头发时,无意间一抬头,同易羡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瞬间瞳孔地震。 易羡舟右手搁在电脑键盘上,微微扬了下眉梢:“姜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姜诗意慢慢收起瞳中流露出的诧异,笑了笑:“是啊……” 易羡舟浅淡一笑:“真的巧。” 姜诗意喉咙咽了咽,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确实,真的巧。” 易羡舟莞尔:“那,姜小姐,我就先不说了,还要处理一点儿事,回聊。” “哦,”姜诗意把一侧发丝撩到耳背后,点了点小巧的下巴,“你忙。” 易羡舟不再和她多说,收回视线,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头敲打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又投入了工作状态中。 浑身上下散发出忙碌又板正的气息。 姜诗意扇动浓密卷翘的睫毛,上下打量了下她,转身对服务员说:“给我一些小番茄,谢谢。” “好。” 一会儿后,服务员将一盘小番茄端过来,放到了姜诗意旁边的小桌子上:“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姜诗意微微一笑,拿起一颗圆润的小番茄送入了口中。 汁水爆开的感觉总是令人心情愉悦,格外舒畅。 姜诗意吃到第二颗时,又看了一眼易羡舟,茶色的眸子转了转,马上打开微信给叶槿汐发了一条消息:“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她现在几乎什么事儿都是和叶槿汐说,包括且不限于各种八卦分享,尤其是针对于易羡舟的吐槽。 叶槿汐:“谁?难道是易羡舟?” 姜诗意:“你可真聪明。” 姜诗意看了眼对面的易羡舟,继续打字:“你说我这是走的什么运,好不容易可以出门散散心,结果竟然遇到她。” 叶槿汐:“确实,这就跟大年初一穿上新衣服,正准备出去玩,却在煮汤圆吃的时候打碎了一只碗一样。” 姜诗意又塞了个小番茄:“是啊,我当年可真的是被这姐们儿给坑死了。” 易羡舟确实长得很好看,就连认真工作的时候,也很好看,气质出类拔萃。可那又怎样呢? 姜诗意永远忘不了当时那件事给自己造成的影响。她都给整抑郁了,吃了整整一年的药。那一年里什么都不想干,做什么都没动力,期末还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挂科。 尽管易羡舟说是被盗号点的,但这种蹩脚的理由,谁信? 两相一结合,她真的很难不相信易羡舟不是故意的。 这几年她每每看见好多明星动不动就手滑点赞又说是被盗号的,都会又重温一遍当年的回忆。 叶槿汐:“那你们现在是在一块儿等飞机吗?” 姜诗意:“是啊,不过她在忙,我们不用说什么话,倒还好。” 叶槿汐:“嗯,想点儿开心的,比如,煎饼小姐。” 果然,姜诗意一看到煎饼小姐那几个字,满心的煞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她想,她们十有八九可以成为绝好的朋友。 姜诗意不禁打开一个照镜子,对着里头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确保这第一次见面可以一切完美。 半个小时后。 机场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在易羡舟旁边站住脚,轻言细语提醒道:“易女士,您要搭乘的航班已经到了,请登机吧。” 易羡舟将笔记本合上,放进包中,抬头微笑:“好。” 起身,易羡舟准备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往那边走。 谁料就在这时,姜诗意也起了身。 两人走到一条道时,又看着彼此愣了一下。她们这是……还要搭同一班飞机的意思? 易羡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抬了下手:“你先。” 姜诗意看了她一眼,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分钟后。 两人果然上了同一班飞机。甚至在同样的舱位里头落了座。唯一不同的就是,易羡舟在前面,姜诗意在后面。 不是同一排,还好。 姜诗意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太想和易羡舟坐一块儿。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敌对,另一方面就是,对方再怎么说,到底也是自己编辑。 她可不想坐到一块儿后,被对方追问新一期的稿子写得怎么样了。那该得多败坏心情。 易羡舟在坐下身,系好安全带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易羡舟发现果子小姐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上飞机了,期待今天的见面。” 易羡舟正准备打字,却又顿住了手。想了想,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姜诗意所在的方向,神情不明。 转过头来,她微勾唇角,在屏幕上敲下了几个字:“我也很期待。” 发完消息,在飞机的广播提示下,她将手机切换成飞行模式,抱着腰腹,闭上了眼睛小憩。 一直到两个小时过后,飞机提示即将降落,她才睁开了眼。 随着涌动的人潮一块儿下了飞机, 易羡舟拿到行李,打开民宿位置,就着那个地点叫了辆车。 半个小时后。 车辆摇摇晃晃间,易羡舟抵达了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她从后备箱中取出行李,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场景。 那是一家风格鲜明的民宿,带着巨大的院子,里头青翠的藤蔓长势喜人,浓密茂盛到仿佛要从里头蔓延出来了似的。旁边还有无数开得正好的花簇交相辉映着,随手一拍都是略萌,属于能够打印出来当明信片的地步。 这地方确实不错,给人感觉就好像和自然界融为了一体。 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一辆车突然驶来,在旁边停下。 车门刚打开,一个身段姣好,发丝柔软浓密的女人微微弯腰,从里头走了下来。女人的皮肤白皙细腻,在阳光的笼罩之下,宛如自带着磨皮功效一样, 易羡舟看着那边,情不自禁微微眯了下眼。 与此同时,姜诗意拉出了行李箱拉杆。就在她抬头准备往前走时,也顿住了正准备往前迈的步子。 两个人遥遥相望,姜诗意有点儿懵。 易羡舟笑了笑,率先打破平静:“你也住这儿?” 姜诗意轻咬下唇,又松开:“莫非你也……” 易羡舟微笑:“是的,我也住这儿。真有缘。” 姜诗意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她,微张的红唇之中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好一会儿过去,她才终于咧了咧唇角:“是啊,真是有缘……” 简单聊了两句,两个人各怀心思地进了民宿,走到前台,办理起了入住,整个过程中,你瞥我一眼,我瞥你一眼。 一会儿后,两个人搭着同一辆电梯,上了同一层楼,拐进了同一个走廊。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易羡舟在302室站住了脚。 姜诗意在她对面的301室站住了脚。 易羡舟正准备抬手刷卡,最终却顿住了。随后,她微微侧头,唇角微弯:“是脸上有十八个烂疮的果子小姐吗?” 啪嗒一下,姜诗意手一抖,里头的卡就掉到了地上。 第11章 尽管姜诗意也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这个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甚至想过易羡舟有没有可能就是云海里,因为真的太巧了,属于巧到人神共愤的那种巧。但当这个事情切实发生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被猛烈地撞击到了。 就像一只平稳行驶的小船突然被一个巨大的浪头给打了过来,周围环境瞬间水花四溅。又像是坐在郊区美美野餐的时候,突然就地震了,天崩地裂了。 她脑子这会儿整的就是一个乱七八糟,情绪变得光怪陆离,思绪变得支离破碎,几乎快要组合不起来了。 卡壳许久,她才弯下腰捡起卡片,在起身的同时,慢慢转过身望向易羡舟:“所以说,你就是,煎,煎……” 易羡舟笑了下,懒懒散散地向前踱出两步,同时冲她伸出手,微微歪了下脑袋:“没错,我就是煎饼。来,握个手?” 她突然发现,自己和姜诗意之间一直都认识,却又一直都不怎么算认识,倒也挺有意思的。 姜诗意不自觉地将唇角牵动了两下,用力按压住心头的波涛,努力使自己脸上保持住平静,朝她伸出了手:“是啊,真是没想到,咱俩竟然这也能撞上。” 易羡舟握住她的手,笑:“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天注定?” 姜诗意只能从牙缝里头挤出笑。 她发誓,她打赌,老天一定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这样子乱发疯? 易羡舟同她握完手,看了眼时间,姿态轻松地说:“马上就要到中午了,是时候吃午饭了,那我们先放一下行李,然后出去吃饭?” 姜诗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行。” 易羡舟转身进入自己房间,姜诗意也刷开了她那边的门。 门一打开,一个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宛如大自然画作一般的空间就展露在了眼前。和网上的图片一样,这里看起来非常漂亮。不对,应该说,这里的模样比起网上的图片来,还要更漂亮。她本来还以为实物比起图片来会逊色许多呢。 就像她本来以为果子小姐和姜诗意应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一样。 这次旅行的方方面面,是真的都让人挺意想不到的。老实说,还挺有意思。 就在易羡舟将行李箱放到柜子旁边时,房门处传来了几声叩响。 易羡舟转头一看,只见姜诗意已经站在了那儿,双手抱着腰腹,身段姿态袅娜至极。 “所以,我们吃什么呢?”姜诗意问。 易羡舟取出手机解开锁,抬眼瞧着她,说:“这样吧,你进来,我们先一块儿看看?” “哦。”姜诗意迈进来的同时,将房门轻轻掩上捋了捋头发,走到易羡舟旁边,刻意地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落了座,把落在胸前的发丝一拢,搭到了背后。 易羡舟扯了下唇,转过头来打开APP,慢悠悠地问:“姜小姐发现我就是煎饼以后,好像不是很开心?” 开心?不开心? 姜诗意的心情岂是这两个字就能够概括的。 她都要快傻掉了好吧?她现在的内心非常复杂。 一方面,她原本非常以及十分万分可以确定,易羡舟是个二臂。 另一方面,在见到云海里之前,她原本也非常以及十分万分可以确定,云海里是个非常Nice的人。 所以,易羡舟到底是个什么人?! 易羡舟在背后夸了自己是不假,可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让聊天对象觉得自己是个理性正直的人,就故意那样说的呢? 姜诗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疯狂倒了两年霉的关系——被看起来十分优雅的同行出卖个人信息,又被原本非常信赖的姐妹背后捅了刀等等,反正她现在变成了个心思过重的阴暗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相信一个人,傻得可爱了。 经过层层分析,姜诗意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不管怎样,在不够完全了解易羡舟这个人的前提下,绝对不能够轻易相信这个一看就擅于操纵人心的女人的,一言一行!她必须得时刻保持警惕! “哪里……”姜诗意面对易羡舟的提问,马上掩去了内心的种种恶毒想法,捏着下巴尖儿,让花儿一样的脸上浮出丝丝笑意来,绿茶兮兮道,“人家只是有点儿出乎意料而已,怎么就扯上开心不开心这么严肃的问题了呢,是吧?” 不可否认,姜诗意长得是真的很漂亮。美艳无双,性感动人,茶色的眼睛里头就好像带着把细细小小的勾子,随时随地都很挠人。那双唇也是,饱满莹润,很能引人遐想。难怪当年学校里头的男生都成为了她的后援会大军。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试问有几个人能够招架得住? 易羡舟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揉着太阳穴点点头,笑:“那,说说你想吃什么吧。” “吃什么……”姜诗意放下手,偏头看了眼食指上那一道先前不小心划伤的,红彤彤的口子,又捧着手机就着里头那个APP刷着:“我也不知道呢,选项太多了,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易羡舟点点头:“那这样吧,你是想吃酸萝卜老鸭汤呢,还是烤鱼,又或者,红烧牛腩锅?” 她记得姜诗意说过,有时候在面对喜欢吃的东西时,会有点儿选择困难症,索性就自己提几个选项来给她了。 姜诗意有点儿愣顿。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在过去半个月的聊天中,她透露过。但是,记得不错的话,她前后好像也就透露过那么一次,不仔细想的话,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说过。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无心中的一句话,竟然就被易羡舟给记住了? “那就……”姜诗意舔舔唇,怔怔地看着她:“酸萝卜老鸭汤吧。” 易羡舟直接站起身来:“行,那我们就去吃吧。” 姜诗意见她收起了手机,有些迷惑:“啊?不用搜搜看有哪些店吗?” 易羡舟摇头摇得非常果断:“不用了,我来之前已经看过了,有一家,口碑还不错。” 她早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根据姜诗意的口味粗略地筛选过一遍这边的餐馆了。如果姜诗意是要吃其他的东西,倒是还可以继续细选一下,但酸萝卜老鸭汤的话,这边就只有一家店。毕竟那不是这边的特色菜,不用再进行二次筛选。 姜诗意完全愣住。这个女人做事也太细致了吧?更可怕的是,饶是姜诗意一直在告诉自己要警惕对方,也还是无法克制地对她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好感。 定好要吃的东西后,两个人便一道出了门去。 乌市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很好,晴空万里。薄纱一样的云雾悠然地漾荡在湛蓝的碧空之中,在不经意间描蓦出了一张无限旖旎的画卷,映得周遭景致明亮通透,纯粹美好得好像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但还是不如姜诗意美。由于阳光太过刺眼,她这会儿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只是无心中的一个举动,却令她性感之余又透出了一丝懒懒散散的松弛,像一条美人鱼。 “我们现在直接拦车过去吗?”姜诗意看了眼远处:“那里好像有辆出租车。” 易羡舟瞥了一眼:“等会儿吧。” “嗯?”姜诗意不解。 易羡舟指了指身后一个小卖部:“我去买点儿东西。” “哦,”姜诗意点点头,“行,快去快回。” 一会儿后,易羡舟拎着两瓶水走了回来,给姜诗意递了一瓶过去:“渴不渴?给。” “谢谢。”姜诗意接了过去。 易羡舟又从口袋里头掏出一盒东西打开,看了姜诗意一眼:“左手伸出来。” “嗯?”姜诗意迷惑。 易羡舟叹气,指指她的左手:“你手上那伤口,打算就这么晾着?” 姜诗意这才意识到,易羡舟手里头捏着创可贴。 难道说,易羡舟刚刚是因为发现自己手上带了伤,就特意去买创可贴了? “哦……”姜诗意抿抿唇,朝她伸出了手。 易羡舟将创可贴三下五除二撕开后,便垂下头来,给她小心缠到手指头上。她贴得很仔细,每一个边角都被抚得很平整。 阳光洋洋洒洒地覆落在她纤长的睫毛和柔顺的长发上,将她那张认真又精致的脸映衬得十分温柔。 姜诗意虽然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易羡舟在她心里的分数,又往上涨了一截。 姜诗意抿着唇盯了她一阵儿,忍不住说:“易羡舟,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么?” 易羡舟扬眉:“嗯?” 姜诗意随意地挽着发梢:“就是温柔细致又体贴入微啊,你这样的话,平日里对你心动的人,应该十个手指头也数不过来吧?” 易羡舟扯了下唇:“怎么这么问?” 姜诗意转动眸光:“就是突然想到了。” 易羡舟莞尔,给她将创可贴贴服帖以后,微微抬起眼皮,用清隽的眸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唇角微翘:“怎么,姜小姐心动了?” 第12章 姜诗意瞪她:“胡说八道,我可是直女。” “是的,你如果不是直女,我也不会回你那个帖子了。”易羡舟松开了她的手:“问题是,你怎么会没头没尾地就联想到那方面去了?” 姜诗意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的食指:“我就是好奇,随口问一问。” 易羡舟叹气:“那,你看,既然我对你做这些事情并不会让你心动,就说明别人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心动的,不是吗?” “何况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直女居多。对于直女而言,你做得再好对人来说,也只是单纯的人好而已。” 比如陈琳。 姜诗意瞥了她一眼,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反驳不了。 眼珠转动,她又问: “所以说,你真的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咯?” “怎么可能,”易羡舟把剩下的创可贴放回口袋中,“我不是那种想要普度众生的菩萨。” 她要有那么旺盛的精力,早就已经成为第一流的人物,凡事皆能云淡风轻了。事实上,她只不过是一介俗人。 易羡舟抬起腕表看了下:“好了,先不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姜诗意的神情比起先前来,柔软了许多,收起了身上竖起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刺。 站到马路边,易羡舟懒散地抬起手臂,随意拦了一辆呼啸而来的车,把门打开让姜诗意坐进去以后,自己也绕到另一边,矮身坐进了她的旁边。 “师傅,”易羡舟扫了眼手机,对前方司机说,“河源路408号徐记餐厅,谢谢。” 餐厅位置不算远,加上工作日的白天也不堵,二十分钟不到,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餐馆不算大,外墙斑驳,看着已经有了些年月。又因为里头种了不少花草,给人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破烂,而是清新幽静,文艺范十足。 两人点完一个老鸭汤,一个清炒凤尾菜和一盘鱼香肉丝,易羡舟姿态端正地拎起一壶茶,满了两杯,一杯留下,一杯推给姜诗意。 姜诗意摩挲着茶杯磨砂的口子,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问了起来:“所以你对人好不好,是挑人的?那你为什么对我还不错?” 易羡舟浅浅撑着下巴,长睫上撩:“这种事难道一定要有什么原因吗?为什么你会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就不相信他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以善待你呢?” 姜诗意咽了一口茶水,搁下杯子:“以前也不这样的,只是经历得太多了,被人捅了太多刀子,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易羡舟开门见山道:“这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是吗?因为当年点赞那个事?” 姜诗意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坦然又直白地将这个问题摆上了台面来讲,还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有些愣顿。 易羡舟知道自己是说对了:“你尽管放心,我易家祖上三代都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干损人利己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一个亲戚闹过笑话进过局子,基因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可以相信当年我说的是实话,那赞确实不是我点的,是被别人盗号去点的。” 易羡舟态度很认真。 姜诗意抿唇看着她,将小拇指指甲抠得哒哒响。 易羡舟笑:“我没有要逼你信我的意思。你不信任我也没什么关系,慢慢来,处久了你就会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了。” 姜诗意抚着双臂:“不好意思请见谅,我不是没有办法相信会有人什么都不图地对我好,我只是真的被坑怕了。” 易羡舟点点头:“我懂。人的经历确实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所以我才说,我不逼你。” 姜诗意看着她那张清丽的脸,感觉对方确实是个让人挺舒服的存在。就像清晨打开窗户时,迎面拂来的那一缕清风,在将发丝乱七八糟扬起的同时,也吹散了脑海中沉重的雾霾。 尽管她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发誓日后一定要小心人际关系,不要随便轻信他人,尤其是对于她觉得曾经坑过自己的人,骨子里头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滋生出了一丝丝对于易羡舟的欣赏。 “嗯,”姜诗意有点儿无奈,“主要是我没想到那些人可以那么坏,明明一个个看起来都挺正常的……怎么说呢,感觉有点挫败吧。很担心自己接下来会继续识人不清。” 易羡舟突然就想起了大学时候的一些事。 她和姜诗意不熟,却大概知道姜诗意都经历了些什么。 易羡舟还记得,自己当年吃到的第一个姜诗意的瓜,就是关于姜诗意和她室友小A的。 小A是一个从山里来的孩子,各方面条件都很普通,人比较自卑,离群索居不合群,自然而然就遭到了宿舍里头其他人的反感。 姜诗意看不下去,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小A纳入姜门,罩着她了。此后,姜诗意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分享给小A,还会给小A买漂亮衣服,把小A打扮得像个精致的芭比。 渐渐的,小A性格变开朗了,朋友多了,追求者变多了,却和姜诗意渐行渐远了不说,还在背后尖酸刻薄地说了许多姜诗意坏话。 她说,姜诗意之所以对她好,只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个打杂的,想要使唤她而已,本质属于另一种形式上的校园霸凌。 姜诗意得知以后大发雷霆,和小A站在学校里头的一个人工湖边当面对质,吸引了大批量的围观群众,两人也就此决裂。 又由于姜诗意和人对峙时显得过于咄咄逼人,绝大部分的人都站在了小A那一边,觉得小A应该没有说谎,感叹穷人的孩子就是命苦,一辈子都要被富家子女压迫。 姜诗意因此而变得名声败坏。 但易羡舟针对于大家对姜诗意的讽刺和谩骂,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意见。她不相信姜诗意是那样的人。 她还记得,某次出行时,她撞见过姜诗意在小摊旁边买红薯。听说摊主家里很困难,姜诗意就一口气买了一大堆。 当天晚上,姜诗意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动态,说:“谁能有我惨?因为吃了太多红薯,把肠子给堵住了,半夜进急诊……” 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却很可爱。当时正值深夜,易羡舟已经困得不行,刷到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挺治愈的。 这些事情让她更倾向于相信姜诗意帮助小A,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小A,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她不觉得姜诗意的那些黑料是真的。 易羡舟琢磨着,问姜诗意:“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 姜诗意目露诧异:“你怎么知道?” 易羡舟笑:“猜的。” 姜诗意:“那你猜得还挺准的。确实这样,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没有人会为难我,属于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遇到什么事也不需要我去摆平,只需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行了。” 易羡舟点头:“生活得安逸,无忧无虑,不需要思考太多,也就没什么戒心。这种状态本来应该挺自在的,但当你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不如你想的那么善良,社会环境也是危机四伏的,自然而然就会因为受到观念上的冲击而变得凌乱,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去应对。慢慢来吧,不要一刀切,辩证地看待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再有就是,姜诗意家境富裕,又敢于展示自我,加上人的眼界不尽相同,便会导致她一些无心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是过于锋芒毕露。尤其是那种比较自卑的孩子,更是有可能会被她给刺痛。 易羡舟想,假如自己猜测得不错的话,她家里人估计是虽然教会了她如何快乐地生活,却没有教会她应该如何在不同环境下有力地生存。 姜诗意忍不住缓缓打量起了易羡舟。 她没想到,易羡舟竟然这么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把问题的症结给她找出来了。 人人都以为她的生活非常快乐,人人都想要变成姜诗意,她却是有苦难言,说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矫情。 她生活富裕不假,但因处理不好人际关系的问题,总是遇不到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事实上,很多时候都挺孤单的。 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易羡舟,于她而言,就像在久旱的沙漠里头行走时,遇上了一片绿洲,让人就算想要不在意都很难。 尽管她们截止目前为止,都还不算熟。 姜诗意忍不住笑着问:“你学过心理学?” 易羡舟摇头:“没有。挺感兴趣的,但这一天天的,忙得死去过来,根本就没时间学。”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个打螺丝的。 姜诗意眉眼舒展,露出笑来:“那你怎么看事看得这么透?内心跟住着个活了千万年的苍老灵魂似的?” 易羡舟笑得不行。 随后,她沉默了一下,望向旁侧窗外:“大概是因为……经历得多了吧。” 老旧的褐色窗户之外,草木生长得旺盛恣意,葱郁青翠,在日光笼罩下呈出一片勃勃生机。几只鸟儿来了又去,惹得枝丫在空气中轻轻漾荡。 姜诗意托住腮,首次十分认真地打量起了易羡舟的脸。 她觉得易羡舟像一本厚厚的书,表面瞧不出任何端倪,里头却掩藏着一个很深很远的世界。 她目前所能接触的易羡舟,就只是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不可否认,她对易羡舟生起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一种想要深入了解她更多讯息的兴趣。 回过神来时,姜诗意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真是罕见……她怎么会和人聊了几句就产生了这种渴望?易羡舟莫不是什么巫师,给她下蛊了吧? 第13章 姜诗意好奇地问:“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和易羡舟不熟,但就念大学的时候来看,她总觉得易羡舟什么都顺风顺水的,做事情不需要花太多力气,和人打交道也很稳。 易羡舟笑了下,收回目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习惯性凡事向前看,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式了,不值得再为曾经苦恼,以此牵绊到未来。 “好吧。”姜诗意见她好像不太想提,就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正聊着,服务员已经将吃的端过来,一一放到了桌上。 姜诗意看到那盘鱼香肉丝时,有些诧异:“奇怪了,这个鱼香肉丝怎么长得和我平时见到的不大一样?难道店家上错了?” 易羡舟扫了一眼:“是因为里头没有木耳胡萝卜么?” 姜诗意点头:“是的。” 易羡舟琢磨着说道:“所以说,这家还挺正宗。真正的鱼香肉丝就是只有肉丝和大葱,以及泡椒和泡姜。那种胡萝卜和木耳很多的,是假的。” “什么?”姜诗意有点诧异:“所以我以前吃的,一直都是假的?” 易羡舟拿起木勺,往一只碗中盛好小半碗汤,推到了姜诗意的面前,说:“这种鱼香肉丝很好吃的,你尝尝?” 姜诗意立马好奇地捏起筷子,夹了一条肉丝放入口中仔细品尝了下,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受:“真的是呢。这种一点儿都不腻。看不出来,你对美食还挺有研究?” “确实是有点儿兴趣在的,”易羡舟夹起一块萝卜,抬眼看着她,“跟我混的人,都会很有口福。” “看出来了,”姜诗意抿着唇笑,“跟你混的人体重应该都会噌噌地往上升吧?” 易羡舟:“确实是这样。我的朋友们曾经这样形容我——含辛减肥数十载,一遇羡舟就超载。” 姜诗意笑得眼睛变成弯月,身子颤抖得汤勺都快要捏不稳,浅浅捂住红唇嗔了她一眼:“易羡舟你够了,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互联网史诗级黑历史么?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饭了?” 易羡舟莞尔,将一张纸巾抽出,朝她递过去:“好的,不逗你了,我暂时闭嘴。果子小姐请尽情享用。” 姜诗意从她纤细的指间接过纸巾,又横了她一眼。真是万万没想到,易羡舟还挺会贩剑。 饭后,易羡舟结完账,和姜诗意一块儿踏过门槛,走了出去。 门前就是一条小巷,毛茸茸的猫儿躺在质朴的青石板路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浑身松弛感。 机敏的鸟儿前脚落到电线杆上四处眺望,后脚又扑棱着翅膀离去,留下一片空旷。 两旁全是低矮绵延的白墙,时常有着青绿的枝蔓从上头探出迎风招展,自然而然组成了一种清风明朗,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的调调。 比起喧嚣繁杂的大都市来,这边像一个世外桃源。 易羡舟骨子里头就很喜欢这种地方,来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再来一次,还是觉得神清气爽。 姜诗意赏着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挺惬意的吧?总觉得会少很多烦恼。” 易羡舟弯下腰,捡起一片打着圈儿飘落的叶片,捻在指间转了转:“多少是会有一定影响的。我前几年心性还不够成熟的时候,去乡下住过一个月。因为乡下环境优美,又很清闲,没有什么琐事,感觉自己确实是被净化了。” 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也是多亏了去那样的地方居住。 本来她的生活已经变成一团糟的模样,就像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种虚无的存在,令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既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直到去那儿住了个把月,回来后,就变得跟个菩萨似的了。 姜诗意好奇地看着她:“哪种乡下?” 易羡舟:“就是大山里头那种。” 姜诗意想象了一下:“那岂不是点外卖很不方便?” 她本来都心动了,一想到自己平时的精神支柱就是工作结束以后点外卖,又退缩了。 易羡舟笑:“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就很会做。 姜诗意:“这么厉害?” 易羡舟点头:“是啊,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她们没结婚的时候,都很喜欢来我这儿蹭吃蹭喝,说我的手艺不输大厨。” 姜诗意笑了起来:“那我可不能错过。正好,我这人喜欢吃。” 主要是在状态好的时候。 易羡舟挑挑眉梢,捏着叶子侧过头:“那在这一点上,我们岂不是很互补?” 她比较享受制作的过程。姜诗意比较喜欢享受成功。各有所长的同时又能各取所需,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们还挺合适的。 “是啊,”姜诗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堪称天作之合。” 易羡舟敛着眸子,笑:“所以果子小姐已经决定好要跟我把婚事定下来了?” 姜诗意嘁了一声:“你跟我还不熟呢。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 易羡舟:“要怕也应该是你怕吧?” 姜诗意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该怕的是我?” 易羡舟浅笑:“想知道么?” 姜诗意哼了一声:“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 易羡舟像招小狗一样,冲她招了下手:“过来。” “嗯?”姜诗意靠近她,抬起了下巴。 易羡舟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带来一丝扑鼻的清香,挠得姜诗意耳畔拂来一丝隐隐约约的痒意。 然后,易羡舟开了口:“我其实是狼外婆变的。经常半夜三更不睡觉,现出原型吃人。专吃枕边人。” 姜诗意知道自己这是被忽悠了,先是一怔,后是好笑地抓住她肩头推了一把:“你可真是……” 易羡舟被她这一拍,脚下稳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笑着将胸前长发往后一撩,露出了颀长白皙的脖颈。 姜诗意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巧了,我是蟒蛇精变的,恐怕你会在吃掉我之前先被我给干掉。” “哦?”易羡舟好奇道:“我不信。” 姜诗意:“你凭什么不信?” 易羡舟笑:“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没什么威力,小蛇罢了,不足为惧。” 姜诗意眼睛瞬时瞪得溜圆:“说得好像你很强壮一样。” “至少我比你高。”易羡舟站到她旁边,慢悠悠转过头,看着她。 姜诗意不服气:“个头高有什么用?我力气大,你敢不敢来和我掰头一下?” 姜诗意从小引以为傲的就是力气很大。 她看起来好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大姐大,从小不知道击退过多少恶霸。 以至于幼儿园时,隔壁班的小男生看到她就怕,会对别人说:“就是她,道明寺诗!超级可怕!千万别惹她!” 易羡舟听得发乐:“好啊,那我们比一下?” 说比就比,姜诗意的人生字典里头就没有“怕”这个字。扫了眼周遭,她将视线锁定到了前方一张石桌上:“那我们去那儿比。” 易羡舟笑笑,陪着她闹:“可以。” 姜诗意横她一眼,向前走去。 午后的阳光像一层松软的白纱,被人至高空抛下,姿态舒展地裹住了万物,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朦胧。 姜诗意细细的双臂别到身后,十指在弧度柔润的臀部扣住,摇曳着一头漂亮的大波浪卷自顾自行走在小巷中,如一场绝美的视觉盛宴。 易羡舟咧唇笑了下,跟着走上去。 一会儿后,两人围着石桌落了座。 姜诗意朝着她伸出一条手臂:“来。” 易羡舟笑而不语,也伸出了手,同她握住。 姜诗意抿抿唇:“那我数一二三开始哦。” 易羡舟点点下巴:“你数。” 姜诗意快速喊完数字,就捏着易羡舟的手拼了老命地往左边桌面上按。 易羡舟虽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臂却还是在姜诗意的施力下一直在往那边倒。 姜诗意果然没说谎,劲道不是一般的大,估计可以对自己进行公主抱。 谁想就在姜诗意快要将易羡舟手臂按到底,胜利就在眼前时,易羡舟却突然一下就直接把姜诗意给手臂按到了右边的桌面上。 姜诗意彻底懵了。 刚刚是出了什么事?她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被人给一秒撂翻了? 易羡舟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松开她手腕,说:“承让。” 姜诗意眨了眨眼:“这,怎么可能?” 她抬起双手搁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着,漂亮脸蛋上头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我输了?我道明寺诗竟然会输?” 道明寺诗?有趣。易羡舟看着她满脸苦恼的模样,忍不住环着腰腹笑。 姜诗意扬眉:“你笑什么?” 易羡舟摇摇头,抬起眼看着她:“没什么,就是觉得你……” “挺可爱。” 姜诗意嘁了一声,双手交叉,叠在小巧的下巴底下:“怎么,击中了你的心呀?想泡我啊?” 易羡舟笑得垂了下眼睫,旋即倾过身望着她,眼神里头波光漾荡,像春日入梦:“怎么,你给泡?” 第14章 姜诗意被易羡舟的眼神惹得心间一动。 易羡舟这人可真是……她强烈怀疑易羡舟自我评价过低了,竟然会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轻易心动。 她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假如自己是Le,十有八九会一开始就被这个女人给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的吧。 姜诗意稳住心神,微微扬起下巴尖,唇角上翘,说:“嘁,姐姐我啊,可不是那么好泡的,不然早结婚了。” 放下托着下巴的手,姜诗意漂亮的眼睛里头流转着灵气动人的笑意,撑住石桌从旁边站起身来:“走吧,我要去探索这座城市了。” 转过身,姜诗意挽着胸前柔软的发丝,眯起眼睛看看天空又看看花,还冲路边小跑着经过的一条小土狗摇手打了下招呼,独自一人姿态袅娜地朝着巷子外头走了出去。 姜诗意这人,还真挺有意思。 易羡舟禁不住想,自己上学的时候竟然没有正儿八经地接触过她,实在是有些可惜。 “哎对了,”走出巷子,姜诗意侧头看着易羡舟,“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她平日里活得懒散随意,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做什么计划和安排。无论到哪儿,都是睡到自然醒,再临时抱佛脚地看看有什么地方值得玩的,又有什么美食是值得吃的。 易羡舟停顿住脚步,打开了手机:“等等。” “嗯。”姜诗意站到了她身旁,下意识往她手机里头探了一眼。 易羡舟的屏保是一张黑灰色的壁纸,中间半开着一扇门,坐着一只猫儿。门外的世界是一片空旷的白,什么都没有。清清冷冷的感觉简直快要溢出了屏幕。 姜诗意不禁唤了她一声:“易羡舟。” “嗯?”易羡舟侧头望向她。 姜诗意双手扣在身后,小巧玉润的肩膀微微晃动:“你孤单吗?” 易羡舟摇头:“还好吧,没什么感觉。怎么了?” 姜诗意看着她的屏保,耸耸肩,摇头:“就随口一问。” 易羡舟打量着她那张精致面容,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多说什么,打开了一个App,说:“我们下午的时间还挺充沛,可以去坐手摇船,也可以去仙池码头看海鸥,还可以……” 易羡舟话还没说完,姜诗意已经作出了选择:“那我们去喂海鸥吧,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我喜欢和小动物打交道。” “可以,我们可以买一些薯条或者面包过去。”易羡舟打开打车软件:“这里到那边大概一个半小时。到那儿后差不多两点半的样子,我们可以一直待到五点钟再回来市里。” 姜诗意转动着玻璃一样好看的茶色眼珠:“好,计划得很完美。” 作为一个一点计划都没有,酷爱摆烂的人,她就是会比较喜欢多少有点儿计划的人,那样可以自由自在地当一个腿部挂件,方方面面都很省心。 “那我们是现在去买薯条和面包吗?”姜诗意从她肩上抬起头来,左右望了望:“那边有个小卖部,就是真的挺小,不知道有没有。” 易羡舟摇头:“不用,到了那边可以买。” “行,那……”姜诗意向着天空举起双臂,露出完美的曲线浅浅伸了个懒腰:“我们先过去。” 约摸过了六七分钟,易羡舟叫的网约车拐过一个弯,停到了她们脚边。 两个人坐上去,司机一踩油门,窗外的景致像一幅动起来的画,绵延不绝地朝着后面徐徐退去。 下车后,两个人就看到一些当地人在大门外头零零散散地停放着小推车,里头售卖着各种各样的零食矿泉水,还有烤肠面包和薯条。 易羡舟去买了一些面包和薯条,又拿了两瓶矿泉水结完账,和姜诗意一块儿正式地进了景区中去。 天空碧蓝缥缈,广阔的仙池恰如其名,宛如一面泛着冷银色的圆镜横亘在天地之间,真真切切展示出了唐温如所说的“满船清梦压星河”。 海鸥舒展着翅膀在空中成群结队地翱翔,像风筝一样摇曳着游荡,哪里喂食的人多,哪里的鸟儿就越是密集。 姜诗意看到这景色的第一眼就被美到,不可思议地红唇微张着,脸上浮出了柔软的笑:“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着实地比网上照片还美的地方!” 易羡舟赞同:“我没骗你吧?能让我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去的地方可不多。” 姜诗意满心欢喜地点头:“我们去喂海鸥吧!” “好啊。”易羡舟莞尔。 走到栏杆旁的一处空位,姜诗意低下头聚精会神地打开那白色纸袋,从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头掏出一把薯条,学着别人将手臂朝着空中一舒展,薯条便在天女散花的过程中,被边上几只海鸥争先恐后地衔了去。 “太厉害了,它们居然全部都衔住了!好好玩。”姜诗意拉下吹乱的发丝,笑得咯咯响,弯弯的眼睛里头带着柔软的光,开心的气息弥漫在了全身上下。 易羡舟走到她旁边,也抓了一把薯条撒出去。顷刻之间,海鸥振翅,一抢而空。确实是一项让人能够彻底放松身心的活动。 姜诗意喂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对易羡舟说:“你帮我拍点儿照片吧!” “好。”易羡舟打开手机,站到了一边,将摄像头对准姜诗意,开始抓拍。 姜诗意也不忸怩,一如先前那样自在地撒着薯条。 此时一缕清风恰好迎面拂来,吹散了她轻盈的发丝,扬起了她纱质的裙摆。水天之间,她像极了翩翩仙子,美到让人忍不住忽略旁边的景。 易羡舟拍了大约有二十几张,姜诗意凑过来看时,吃惊地说道:“你好会拍,拍得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易羡舟摇了下食指:“太抬举我了,是你自己好看。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就算按快门的是头猪,成果也差不到哪儿去。” 姜诗意笑得不可遏制,拍了下她的肩:“你这说话风格是打哪儿习来的!” 害她一直笑,都要长皱纹了。 易羡舟扬眉:“不喜欢?” “谁说过这话了,”姜诗意露出一丝小傲娇,又说:“好了,你过去,我也给你拍一些吧。” 易羡舟却是摇了摇头:“我就不用了。” 她喜欢拍照,但不太喜欢被拍。 姜诗意讶异:“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不多留点儿照片岂不是很可惜?” 易羡舟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就当我有镜头恐惧症吧。” “镜头恐惧症?”姜诗意的字典里完全不存在这种东西。 易羡舟笑笑:“我们还是继续喂面包吧。” 姜诗意见她转换了话题,倒也没有强求,点了点头,就又打开了一袋面包。 这个下午过得很愉快,让人非常放松。从仙池离开后,姜诗意查看着易羡舟给她拍的各种照片,忽然肩头耸动了一下:“好冷。” 乌市早晚温差比较大,往往白天穿单衣都会热,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晚上温度会骤降十来度,不套上外套会很难熬,更别说姜诗意这裙子还那么单薄。 易羡舟提议:“那我们先回民宿?” 姜诗意应了下来:“行。 商量过后,两人就离开景区,走到外头去打了个车。 回到民宿时,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整座城渐渐漫上一层静谧的色彩,从撑阳伞采花的女人转变成了梵高的星空。 搭乘电梯到达三楼,穿过走廊,易羡舟刚打开门准备进去,就听到身后的姜诗意嘀咕了一句:“这什么声音?” 易羡舟顿住步子转过身:“怎么了?” 姜诗意松开门框走进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里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哗哗地响。” 易羡舟松开自己这边的门把,也进了姜诗意的房间。一番打探后,她皱起了眉来:“估计是墙里边儿的管子破了。” 姜诗意有些讶异:“墙里边儿的管子裂了?” “嗯……”易羡舟又检查了一遍,指着某个方向说:“你看那边,都渗水了。” “那怎么办,”姜诗意皱着眉心,“我去下面问问能不能换个房。” “行,我和你一块儿去吧,”易羡舟带上门,“这房间这个样子,肯定是住不了人的。” 一会儿后,两个人就到达楼下,把这个事情反应给了前台。 前台服务员经过核实后,面带歉意地对姜诗意说:“不好意思啊出了这种事。我已经联系师傅来修理了,但今天已经有些晚了,估计明天才能弄好。” 姜诗意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于是说:“那还有其他空房吗?给我换个房间吧。” 前台又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真的很抱歉,已经没有空房了。” 姜诗意讶然:“那要怎么办呢?” 前台稍显局促地捏着搁在身前的手,开始支招:“这样吧姜小姐,您今晚暂时先和易小姐住一间,等房间维修好了,或者有其他空房,再看看要不要搬出来,您看怎么样?” “哎?”姜诗意愣了一下。 她先前都没有想过这个法子。 服务员见她没有及时回应,于是又热情大声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的床很大的!两位就算上面放肆地翻滚,也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