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莉暗恋》 1 与君同行 那一天本以为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一天,忙碌又乏味,天一亮,就让人期待天快点黑。 直到温琰重遇伍明纬。 她才发现,那一天她运气确实是特别不好,不然不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他;更不会发现,原来她还喜欢他。 地点是在离北城一千多公里的西南边境,云城管辖的一个偏远县城。 他们几个参加了贫困地区医疗援助计划的医生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次外出被安排的所有工作,归心似箭的收拾行李,准备回归他们原本属于的大城市。 岂料,开车路过杳无人烟的一片山岭甘蔗地,竟然遇上了当地人对他们实施抢劫。 抢匪要他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时间是晚上十点,他们赶着回北城的医院去复职,就草率的开了夜车,赶了夜路。 “这车还不错,可以拿来开开。”抢匪甚至可怕到最后把他们开的那辆医用越野车也抢走了。 车上连司机一共是五个人,四个医生,两男两女,还有一个男司机,他们的手机迅速被抢匪夺走,然后关机。 众人想拿手机报警也不可行,其实在这杳无人烟,甚至连手机信号都几乎没有的地方,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立刻赶来。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医生被劫匪拉到亮起的车灯处,一再的用浑浊目光打量。 “哎哟喂,这个瘦高个娘们儿长得还不错呢,水灵灵的,胸也大。”一个皮肤黑得像炭的男人说。 他揪住温琰的手,将她按在车灯上,凑近了,仔细瞧她的姿色。 “要不把她带到我们山里去?”越看越为美女流口水的男人□□熏心的建议道。 领悟到对方心存的歹意,温琰吞吞喉咙,故作镇定的说:“别做不计后果的事,我们是医生,是来给你们这里的村民免费看病的,你们要抢也别抢我们。”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医生就是免死金牌了?在棉石县,警察都不管用,更别提医生。”黑炭男人的同伙说。 “对,就是知道你们今晚给村民看完病了要走,我们才在这里等你们。” “放开我,你们怎么能这么坏!我们帮了你们,你们反而抢我们!”温琰万分生气,这三个人简直是恶魔。明知道他们是义诊的医生,都上来抢。 “手拿开,别碰我!”温琰试图挣扎,他们弄疼了她,使劲揪住她的细手腕,将她按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叫你他妈别乱动!”钳制她的莽汉越发使劲扣紧她。 “温琰……”温琰的两个男同事都是文弱男子,没想到会遇上抢劫这种事,平时还以为在电视剧上有,绝对不会发生在现实里。 现在,真的遇上了,他们被吓傻了,根本不敢上来帮忙。 开车的男司机家里有老有小,他是家中的顶梁柱,更不想出来衬头。 于是,他们就任三个莽徒不怀好意的将温琰钳制在越野车边。 “放开我,我再说一次,这是个法治社会,你们别酿成大错。”从体力上赢不过三个莽汉的温琰试图让他们理智。 “哼,老子们还偏不信这是个法治社会了。这里可是棉石县。” 不远处的山道上,忽然传来汽车声,有人来了。 “操,快走,是不是巡山的警察来了,别被抓。”三个劫匪紧张的丢下温琰,坐上他们开来的越野车跑了。 温琰被摔在地上,同行的女医生吴盈云见状,心慌的来扶她,说话声音还是抖的,“温琰,你没事吧?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被劫财都算了,车也被偷了,他们刚才甚至还想对你……” 云城地处亚热带,气温炎热,眼下时间正是流火七月,人只要动一下,或者被吓一下,身上全是粘腻的汗。 温琰感到自己的连衣裙后背全部被汗打湿了,是被刚才那三个劫匪吓的,他们真的试图染指她。 荒山野岭,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无人能拯救她,即使她有同伴,但是危险当前,他们全部选择自保。 身为医生的温琰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了,原来有种病怎么都医不好,那就是人的自私。 适才,那危险境地里,只有吴盈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试图护着她。 吴盈云跟温琰从同一个医学院研究生毕业,今年两人都过了26岁,读完三年专硕,现在在北城综合实力最好的一家三甲医院当住院医生,咬紧牙,再忍忍,熬满两年,马上顺利考上主治医生就算是熬出头了。 这个贫困地区的医疗援助计划就是为了丰富自身履历,给以后的主治医生考核成绩加分,他们一行人才来参加。 不然谁会到云城棉石县这种犯罪率极高的地方来。 这里地处西南边境的自由口岸,靠近缅甸北部,毒品走私跟贩卖屡禁不止,罪犯猖獗,杀人放火的事天天都有。 几个年轻医生以为形势没那么糟糕,直至今晚亲历这惊心动魄一瞬。 “是警察!是边防警察来了!”认清来的车是警车以后,负责开车的男司机,刘叔大声喊,适才他一直闷声不吭,现在他第一个喊起来了,“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刘叔充满欣喜的呐喊。 两辆大众越野警车一前一后停在山道上,四个高大威武的男警察走下来,询问了情况后,说要带他们回警局。 温琰跟吴盈云蹲得有些远,警察最后一个上来问她们口供。 温琰适才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就被吓得半死。 身为乖乖女的她,一直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大城市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落后的西南边境,没想到辛苦克服了当地艰难的环境,完成了辛苦的医疗援助工作,临走还要被安排一场惊心动魄的虎口逃生。 如果这两辆警车不适时来到,温琰难以想象接下来她会遭遇什么可怕的对待。 “你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走?”一个高个警察过来问两个弱质女流。 “我还行。”吴盈云回答,“可是我同事不行了。她刚才被那三个劫匪为难了,她小腿被刀子划了,在流血。” “被三个劫匪为难了?这?”高个警察扬声,往坏的方向想了。 “等着。我马上回来。”他觉得事态严重,小跑着去告诉他的上级去了。 过了会儿,他带了一个比他还要高半个头,身材更精壮的男人来,“伍队,我问过了,只有一个人受伤了,就是这个女医生。” “你叫什么名字?”高个警察问温琰,告诉她,“这是我们边境派出所的伍队。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他。” “我叫,温,温琰。”温琰一面用一块从她裙子上撕下来的碎布包扎她小腿的伤口,一面抖唇回答。 忙着给自己的止血的她一时没抬眼看这个伍队。 她说话声音太小了,被高个警察带来的那个男人没听清。 他牵唇,在沉闷又炙热的空气里,缓慢的问:“你叫什么?” 短短四字,被他用亮里透磁的嗓音说出来,闷燥的山上,悠忽间有风了。 感到男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不,是万分耳熟的温琰扬起头,水润的眸光试探的看过去,真的瞧见那张在漆黑的夜色里也白得发光的脸。 黑黢黢的山路上,他静静的站着,颀长身段,英俊五官,穿一身飒爽的黑色警服制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温,琰。”温琰止住自己浑身的颤抖,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 她在心里害怕的想,他是不是不认识她了,所以要一再的问。 她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他们有联系,是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伍明纬,是我先不要你的。】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温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的重逢会在这杳无人烟的山道上,会是在她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温逸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腿太软了,起不来了。 见气氛有点诡异,高个警察偏头告诉伍明纬:“头儿,刚才这个女医生好像差点被那个了。”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她长得太漂亮了,不知道有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伍明纬就朝温琰走去,不发一话,弯腰抱起在地上因为惊吓跟失血而浑身瘫软无力的她。 “……” “……” 被男人抱着,走向警车的路上,温琰心里五味杂陈,觉得今天怎么能这么倒霉。 不仅被抢,被羞辱,还遇上了前男友。 * 一行人很快被警车带下山,再次回到棉石县县城。之前他们参加的医疗计划落脚点就是棉石县的县医院。 温琰再次进了一次医院,这一次,不是在这儿做义诊,是被人处理伤口,她小腿被劫匪用刀划开了三公分,需要立刻缝针。 伍明纬带她去缝针,过程中全程陪同,得到医生许可将她带出来,是凌晨三点。 温琰一脸的泥污。 雪白的水溶绣花连衣裙上有血也有泥,早也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这都算了,因为在山上她撕了一角裙摆来包扎流血的伤口,令得她现在高挑有料的身段像穿着一件超短裙。 莹白的腿根露出来,被男人瞳色极深的黑眸看得漾出害羞的粉色。 温琰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不合时宜,如此跟前男友重逢。 伍明纬一直默不作声的抱着她,用公主抱的宠溺姿势,从医院急诊大楼到临时停车场,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他们一直没做任何交谈。 忽然,一直在极力忍耐的温琰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终于出来了。 明明在山上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没有哭。 “今晚先睡我那里。明早睡醒去派出所录个口供。”伍明纬将娇气的没受过苦的女人放在副驾驶,为她绑安全带的时候说。 “这种地方不安全,下次别来了。”他说。 温琰抹了把眼泪,说:“我去跟我同事一起住之前的宿舍就行了。” “之前你们住的宿舍,医院已经给你们退了。你们的援助计划已经结束了。”伍明纬提醒她,今晚没地方给她睡。 刚才带回去的那几个现在还在边境派出所里,被问笔录呢。 她是因为受了伤,伍明纬才先带她来医院缝伤。 “伍明纬……” 温琰唤男人的名字,三年了,她都刻意避开所有能喊这个名字的场合。 可是这一天,她不得不这样久违的,鼓起勇气轻声喊他,伍明纬。 2 狂妄公子 在这个倒霉透顶的黑夜,26岁的温琰所有的三观都在一个陌生的边境小县城被彻底重建。 她不得不跟这个曾经,她赌气说再也不要他了的人相认。 他是伍明纬,从高三起她就喜欢的人,从十八岁陪伴她到二十二岁的人。 他们曾经在一起,相恋了整整四年。 温琰滚了滚喉头,欲言又止的想问伍明纬,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家里堆着金山银山的狂妄公子哥,为何会到环境这么艰苦又危险的西南边境来当警察。 “走吧,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醒了再说。”领略到她的用意,伍明纬淡淡招呼她道。 伍明纬觉得,今天温琰受的已经够多了,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善良美好如温琰,可能从来都没想到她来这里做一分钱都不挣的义诊,结果这些被她义诊过的当地居民会在他们返城的路上设计埋伏,并抢走他们身上的钱财。 被男人这么寡淡的要求,温琰只好噤声,静静的坐在越野警车的副驾。 “攻击你的那三个人,有没有什么体型特征?” 车开到路上,行程一半,从遇见就显得别样沉默的伍明纬终于主动跟她攀谈。 他点了根烟,把手支在窗外,任它燃烧,他一直在压抑心内某种快要爆炸的情绪。 温琰一时没做回答。 “跟我说说。”他再追问,声音极低,语调瓮着火,那火比他冷白的指尖燃起的那点火多多了。 “一个皮肤特别黑,一个有颗金牙,还有一个是个瘸子。”虽然当时很恐慌,天色黑得人的感官全都要被蒙蔽,但是温琰还是记得了这三个歹人的特征。她是心思细腻的人,很擅长留意细节。 “能把他们抓到吗?”温琰甚为怀疑。 他们开着车朝山里跑了,棉石县北部全是低矮丘陵,有些铤而走险的贫民就住在那些山里,山岭起伏跌宕,他们正好拿来藏身。 伍明纬没立刻说话,掸了掸手里的烟,塞到仰月唇边,深吸了一口,才含着烟说:“抓不到,老子这些年的警察都白干了。” * 车不久到了县城里一个僻静的小公寓楼。 伍明纬熄火,把温琰抱下车,抱进他的屋子里,一室一厅,没有其他卧室,只有他睡的那间屋。 他把温琰放到床上,去为她找了新的毛巾跟牙具,然后给她换洗的属于他的干净衣服,打了个电话,叫了个人来照顾温琰,就走了,去派出所继续他的工作。 楼下警车的引擎咔咔咔响完,人走车没,夜安静得像一滩死水。 温琰躺在他的床上,手机被抢了,她现在也无法跟外界联系,就这么呆在这儿,像个傻子。 她想下床去洗个脸,也没有力气。 温琰觉得自己像个灰姑娘,不是那种童话里的灰姑娘,是真正的灰姑娘,一身都是灰。 小公寓里不久来了人,对方拿钥匙开了门,进屋来,给温琰倒了温开水,然后拿药过来,伺候她吃药。 是个长相很甜娇的年轻女人,化着浓妆,头发染了很时髦的亚麻棕,惹火身材,身上穿的连体深V翘臀裙子比温琰身上撕破裙摆的那件还要再短点。 她笑着说话:“啊哟,我天,真难得,我们玮爷屋里来人了。听说还是个医生呢?” 目光放肆的将温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女人问:“都跟他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温琰回答。 女人噗呲一笑,觉得真新鲜,她就喜欢这种一脸清冷,说跟伍明纬没有关系的。 这两年伍明纬在他们棉石县的边境派出所里上班。 不少大城市里的女的抽丝剥茧的查到他的下落,奔来这穷乡僻壤要跟他好,自称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有女明星,女网红;有女研究员,女教师;甚至还有女运动员,女飞行员等等。 伍明纬长得帅,人又有能力,家里有钱,男模身材,还顶着一张渣男浪子脸,田妮娇猜,他不知道渣过多少女孩儿的芳心,所以才会欠下那么多的风流债。 照顾温琰吃完药,“我叫田妮娇。”女人自我介绍,问,“你叫什么啊?” “我叫温琰。” “那个琰?” “斜王旁,加一个炎热的炎。” “什么字啊?”田妮娇文化不高,没听过这个字。 温琰不跟她多做解释了,沉默不语。 田妮娇倒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你在山上的时候没被那个吧?你们这些大城市里来的人怎么那么蠢啊,晚上怎么能走棉石县的山路,一点常识都没有。” 温琰说:“我们的援助工作结束了,想早点回去。” “嫌棉石县破是吧?”田妮娇大喇喇的笑,“是破。是人都不想呆,但是你们也不必大晚上的赶路。遇上抢劫也是正常。我再问你那一次,你没被那个吧?大家都是女人,你说出来吧。” “没有,当时边境派出所的人恰好来了。”温琰劫后余生的回答。 “哦,那就好。”田妮娇问明白这个了,就去浴室打开灯,找了干净的大盆子,放热水,过来扶起温琰,带温琰去擦澡。 “你是专门来照顾我的?”温琰问。 “不然呢?来陪你玩啊?”田妮娇口吻讥诮。 “伍明纬呢?去派出所了?”温琰想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不,开车去山上了,不怕死似的,被惹毛了。”田妮娇说。 “他去抓那三个劫匪了?”温琰猜出来了。自从在山上发现被那三个匪徒抢劫的人是温琰,他就一直处于一种狂怒的状态。 “对。”田妮娇回答,“我们伍队长可威武了,在棉石县抓到手的罪犯多得一个监狱都塞不满。今晚说一定要抓到这三个登徒子。” 田妮娇拿她手上套的橡皮筋帮温琰绑好她乌黑的长发,说:“头发就先扎在一起吧,明天再去楼下洗发店洗,今晚先睡觉。” 在田妮娇的帮助下,勉强回复干净跟整洁的温琰被她扶回床上。 田妮娇说:“睡吧,今天你被吓着了。别想了。” “嗯。谢谢。”田妮娇要转出房间之前,温琰终于耐不住,问,“你跟伍明纬什么关系?” 田妮娇哂笑,故意骗温琰:“我是他在棉石县的相好啊,能随便进出他的住所,连衣服都帮他洗呢。” “他在这里呆几年了?”温琰问。 “不到两年吧,快到两年了,他刚来那会儿,我还在KTV歌城里当陪酒公主呢,有一次他跟他同事来唱歌,我看上他了,长得特别帅,一个人坐在包厢角落里抽闷烟,我主动上去勾搭,我们就好上了。” “是吗?”听完这些话,温琰那张洗干净的瓷白脸蛋暗淡了,浮现越来越多的不悦。 田妮娇知道她信了,于是继续编造:“伍明纬这人挺花的,你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有多少女的从城里专门跑来找他。但是他都拒绝她们了,在棉石县这两年,他身边就只有我,觉得我在歌城上班,遇上的人都不三不四的,还帮我换工作了,这都不算,还无条件给我钱花。” “我现在家里靠他给的钱开超市了,我也不用出去上班,天天就守这楼下的超市。我妈他们都说伍明纬特别有钱,要是我能怀上他的崽,过两年,他工作调动,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就能跟着他去城里享福了。我正在努力呢,就是我这肚子不争气……” 田妮娇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骚里骚气的说:“伍明纬在床上有多猛,你肯定不知道吧?” 温琰抿了抿樱唇,没搭话,其实她知道。 3 前女友 “早点睡吧。”田妮娇嫣然一笑,帮温琰把卧室的灯关了,高兴的离开了。 她睡客厅沙发,去了也不睡,把电视打开看。 她心里喜滋滋的想,温琰肯定相信她刚才那番说话了。 其实都是假的。除了伍明纬两年前来这里当警察是真的。 电视点播打开,田妮娇查阅伍明纬最近的观看记录,没一个她喜欢看或者说看得懂的,这大概就是伍明纬总瞧不上她的原因。 其实田妮娇也想不明白,为何伍明纬这样家世显赫的有钱公子哥会到他们棉石县来做边境警察。 她查过伍明纬的学历跟资历,他是津城警察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专攻刑侦跟缉毒方向,一毕业就屡立奇功,进中央刑警厅当高官也够格。 平时他在派出所里低调,不搞特殊。 但是有几次放年假,田妮娇跟他回过他老家南市,瞧见过他回南市开奔驰G500,迈凯伦塞纳,或者帕加尼,住面积几千平的独栋大别墅。 就这样的公子哥是怎么能在棉石县呆得惯的,田妮娇真的很好奇。 看了会儿电视,看看时间,天快要亮了,田妮娇给边境派出所打了个电话,问:“伍队长回来了吗?” 对方回答:“还没有,出去抓人了。” 田妮娇担心伍明纬能不能抓到抢劫这帮医生的人 。 以前他抓人也很积极,但是没有一次会比今天这样积极。 今晚因为这三个混子动了这个女医生,伍明纬说什么都要连夜抓住他们。 这个女医生看起来跟他关系不简单,以往也有女的从大城市来找他,但是他从来不带她们到他的住所来,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今晚,这个女医生,伍明纬给直接把她给扛到他每晚睡的床上。 他们过去到底是什么关系。 田妮娇托腮,费尽心思的想。 * 天明,昨晚在漆黑的山道上第一个上来跟温琰说话的高个警察来找温琰了,他叫钟异,是伍明纬队里的队员。 “温医生,你情况恢复得怎么样?我们队长叫我来接你去所里。” 温琰从卧室里吊着脚走来,钟异把一根拐棍递给她,早就料到她走路不方便。昨晚小腿被那三个劫匪用刀划伤了。 “怎么样?心情平复了吗?”钟异问,“等一下可能需要你认人。要是见到昨晚对你施暴的人,不会有什么应激吧?要是你有问题,我们所里可以等你缓缓。” “你们把人抓到了?”温琰难以置信,这才几个小时过去。 “对,早上六点半,我们伍队长亲自把人抓回来的。昨晚他一宿没睡,带着几个兄弟跟边境警犬去山上做了地毯式搜索。那三个人被捕后拒捕,打起来了,最后被伍队长制服,揍得不像样。” 温琰听得心里发紧,告诉钟异道:“那我们走吧。” 田妮娇从厨房里转出来,把煮好的鸡蛋跟热牛奶递给温琰,“等一下,吃了再走。” 说完,又去厨房里提了个桶形的保温饭盒出来,叫温琰带去边境派出所。 “这是给伍明纬的,他每次熬夜都上火,这是去火的猪骨沙葛汤,又补又去火,帮我给他。” “嗯。”温琰接过了,深深的觉得伍明纬的女朋友真体贴,想想他哪一任女朋友不体贴呢, 他要的就是她们的体贴,享受完了,等腻了的时候,他就跟人说风凉话,说她们没意思。 温琰,曾经就是这种对伍明纬体贴得被他嫌弃无趣的其中一个女朋友。 * 棉石县边境派出所里,警察拉出三个浑身是干涸血迹的人,三人皆是惊魂甫定的模样,像是刚刚见过阎王。 一见温琰,全都动作整齐的给她跪下,跟她道歉:“姑奶奶,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他们也万万没想到会那么快就会被捕。 棉石县边境派出所里有个警察骁勇善战,抓捕罪犯无往不利,他们以为他们藏匿在山上,隔县城远,这人管不住他们,一直以来都觉得不会有这一天。 结果昨晚这个姓伍的警察牵着边境猎犬,漫山遍野的搜寻他们的足迹,将他们三人找到的时候,他们拒捕,他们就是吃烧杀掳掠这行饭的,个个是练家子。 没想到遇到高手,这个姓伍的年轻警察就是个阎王。 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伍警官,我们错了。我们不反抗了,我们就捕,不行吗。别揍了。”三人最后只能躺地上求饶。 伍明纬吩咐属下将他们三人拷了手铐,带下山,其实他想抓他们很久了,但是他们藏在山上,隔棉石县的辖区范围太远了。 平时派出所管县城里的事都管不过来。 但是,昨晚他们三个恶匪真正惹到伍明纬了。 所里的人早上都这样说,活他妈该,还敢拒捕,真的是低估了棉石县派出所的顶梁柱警力。 昨晚坐上警车,被拉下山来得途中,三个恶匪曾经听见一个年轻警察多嘴,调侃了一句,“你们抢谁不好,抢我们伍队的前女友,真是找死。” “是这三人吗?”钟异问温琰。 温琰本来还有点后怕,没想到再见面,先前穷凶恶煞的恶匪已经变成了凄凄惨惨戚戚的阶下囚。 “嗯。是。就是脸都肿了,声音还是一样的。”温琰回答。昨晚山道夜色里,她借着车灯光记住了他们的脸。 “那就是他们三个,他们都招了。”钟异让温琰一些相关文件,带她走出来。 温琰问:“伍明纬呢?那个保温饭盒,他女朋友让我交给他。” “在宿舍里睡觉,早上六点多才回来,去补觉去了。手上有伤,也不处理,倒头就睡。”钟异回答。 “他伤得严重吗?”温琰焦急的加强了语调。 “还行……”钟异话锋一顿,“不,挺严重的。” “我是医生,我可以帮他看看。”温琰说。 作为外科医生,这个时候,帮拯救自己的警察处理伤是很正常的举措,温琰在心里暗暗对自己合理化她的举措。 “行,那我给我们伍队打个电话。”钟异站远了,去给伍明纬打电话。 * 伍明纬在宿舍里蒙头睡觉,昨夜搜山抓捕罪犯,折腾了一晚上,他累得慌,回来就把抓到的人给所里的同事审问了。 他去了派出所后院的宿舍楼里睡觉,为了睡得踏实,还特地选了最里的一间,要的就是安静。 没想到,刚睡着没三个小时,钟异这混小子给他打电话,他以为是他们审问恶匪出现什么问题了,接起来,慎重的问:“什么事?” “头儿,两件事,一件事是你女朋友给你送补品了,猪骨沙葛汤,又补又去火。” “我哪个女朋友?”伍明纬没想到钟异打来吵他好眠是为了说这个事。 他不记得他有女朋友,或者就算有,他现在跟她的关系,也不是能够她给他马上熬补品的关系。 “田妮娇,娇娇啊。”钟异回答。 “我操。”伍明纬准备挂电话,憋火的骂,“老子在睡觉,你想死,老子现在还没空弄死你。” 钟异急急招呼:“别急,还有第二件事,你绝对想听,温医生听说你受伤了。想来帮你看看伤。怎么着?我马上把她给你带到宿舍来?你收拾收拾,她这就来了。” 4 乖乖女 电话里,伍明纬沉吟了半分钟,说:“不必了,小伤。她的笔录做完了就把她送回去。” “不是,头儿,你这伤难道不是因为温医生受的?这三个臭流氓又没在我们的辖区闹事,昨晚我们只是开车送犯人去市法院回来,正好路过而已。” “要说几遍,我在睡觉,做警察,想抓哪里的罪犯就抓哪里的罪犯,懂不懂?” 伍明纬挂了电话,翻了个身。 窗外夏天的大太阳光射过来,刺得他眼睛疼。 他随手找了个枕头遮眼,继续补眠。 钟异挂断电话,告诉温琰:“温医生,我们伍队说伤得不重,温医生可以改日帮她看伤。” 钟异适才是属实激动了,想看点什么破镜重圆戏码。 没想到伍明纬居然挺坚决的,一点都不给这个温医生面子。 人家腿还伤着,带伤要上派出所的宿舍楼里去给他诊伤,他居然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 “那行,我先去找我的同事,问问他们情况。”温琰说,她的手机被钟异还给了他。 昨晚伍明纬带队,把那三个恶匪抢走的他们的个人财物都找回来了。 温琰打电话给吴盈云,然后在派出所门口招了一个计程车,去吴盈云住的宾馆。 * 温琰到了宾馆,吴盈云在清点昨晚被抢走的财物,好像少了一样小东西,是她的金手链。 适才在派出所,她没好好看,人还处在一种惊吓状态里,现在,她稍微放松了,想起来了,有条价值几百元的手链没有。 吴盈云见温琰来了,着急的问她:“琰琰,你没事吧?昨晚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棉石县边境派出所的警察恰好路过,不然我们就危险了!” 吴盈云后怕的想起当时那种情况,以后,她发誓再也不到这种偏远山区来参加什么鬼医疗援助计划了,明明是做好事,却遭到当地人的歹报。 这种穷山恶水地方生活的人,看不起病说不定都是活该,谁让他们那么坏。 “没事。”温琰回答,虽然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个边境派出所里的队长,姓伍的那个,他长得好帅啊,你知道吗,这次我到这里来这么久,就没见过皮肤这么白的一个男人,这里的人都又矮又黑,他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宽的肩膀,那么长的腿,还有那张俊脸,简直了,连说话声音都那么苏,酷到震撼我全家。而且抓犯人还那么生猛,当时抢我们那三个悍匪多嚣张,无法无天的,看看现在被他收拾成什么样,太痛快了!” 吴盈云迷上这个边境派出所队长了,激动的夸了他一大堆。 说着说着,才想起来昨晚温琰受伤了,好像就是这个伍队长送她去的医院缝合伤口。 早上他们几个医院去录笔供,不知道听所里谁说起,说温琰是他前女友。 “琰琰,他不是本地人吧?你们以前认识?”吴盈云是温琰的研究生同学,大学没跟她一起上。 人的友谊应该说是在越大的岁数认识,对彼此的了解就会越稀少。因为彼此已经不是那么想要找到共鸣了。 吴盈云其实不太知道温琰读研之前的事,她很少提起。 温琰在吴盈云的印象里是一个内敛温和的人,一直单身,没谈恋爱。 其实在北城她们一起读研的时候,院里也有很多男生追温琰。 她外形好,气质妙,专业强,属于是网友说的那种内外一起秀的小姐姐,任何男生都容易对她倾心,想要她做他们的女朋友,但是温琰都没答应。 她大学在津城上的一间985名校,吴盈云有次跟她去参加大学同学会。 聚会上,有人提起过,说温琰以前交了个顶级财阀二世祖男友,那人玩得挺花的,从上高中起,就一直换女朋友,平时赛车,泡吧,打牌,攀岩,什么都玩。 家里巨有钱,经常开限量超跑到校园里接她,有次她生日,还特别铺张浪费,财大气粗的给她办了一个请了津大全医学院同学吃饭的生日宴。 那个公子爷高中就跟温琰同校,两人是校园恋,从高中到大学,恩爱得不行,就是后来分手了。 公子爷太花了,怎么可能跟温琰这样平凡出身的乖乖女玩真心呢。 不过是为了一时风趣,逗逗她玩罢了。 爆料的人当时说起这些都是羡慕口气,怎么能不羡慕呢,说是逗,怎么一逗逗了好几年。 从高中到大学,在那些青涩的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光里,有一个懂浪漫又会宠的有钱公子爷陪在温琰身边,一直宠她。 吴盈云回到北城后,就这件事问了温琰好几次,温琰都没有正面回应。 有一次,吴盈云的好奇心实在太大了,使劲揪住她问。 温琰才浅浅笑着说:“都是乱说的,我这样连论文晚交一天,就会觉得人生崩塌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一个离经叛道的公子哥在一起过。” 她嘴角带着笑,眼神却透着伤。 吴盈云领悟出了那是别人不能被触碰的过去,不管真假,她便再也没有问过温琰这件事了。 吴盈云只在心里记得,温琰的大学同学说,那个公子哥姓伍,是国内一个顶级财阀财团的小儿子。 现在,在这西南边境上也遇到一个姓伍的大帅逼,吴盈云心里犯疑,这人是不是就是温琰的那个公子哥前男友,从高中好到大学的。 知道温琰不会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如今的吴盈云干脆换个法子问:“这个伍队长老家是不是不在云城?瞧他的气质跟涵养,他家里条件应该特别好,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当边境警?” “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里遇上他。”温琰若有所思的说。 吴盈云好奇,“昨晚你住的哪里?他带你去完医院以后,你们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我去他的住所睡了一晚,他把我送回去以后,就去抓抢匪了。” “你们以前认识?” “高中同学。” “大学时候还一直在联系?” “嗯。” 吴盈云知道了,就是这个人。他们历险的事红十字会都知道了,下午要派人跟武警来接他们回北城。温琰腿上有伤,应该暂时走不了。 “我告诉了秦主任你的情况,她说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养好伤,调整好心情再去上班。”吴盈云告诉温琰。 秦主任是他们上班的三甲医院科室主任,她知道他们历险后,很是担心温琰遭受这种恶性事件后留下的心理创伤。 温琰马上要考主治职位了,如果因为这起意外产生心理压力,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静静听着吴盈云的话,温琰不响。她有些想离开,又有些想留下。 “你想跟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吴盈云问。 5 心形扣 这个县城地势偏僻,多丘陵山峦,没有民用机场,要想离开,只能靠陆路。 下午稍晚一点,红十字会派的车一来,吴盈云他们这群跟温琰来这里做医疗援助的几个医生就会离开。 “路上要走两天一夜,不歇气,你这腿伤恐怕是没法跟我们一起走了。”吴盈云叹气,“昨晚棉石县医院的人缝伤的时候给你用美容线缝的吗?要是没有用,以后夏天穿裙子就不好看了。” “没事,还可以激光祛疤。”温琰笑着宽慰自己。 人是一种很顽强的生物,身上很多伤都是可以痊愈的,除了心里受的伤。 在吴盈云的宾馆里坐了一会儿,温琰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要在棉石县呆到她小腿伤好差不多以后,再离开。 原因是养伤。 养她腿上的伤,也养她心里的伤。 吴盈云听完,也觉得温琰这样决定比较好。 “对了,我有个东西,好像没找回来。就是我的金手链,你要是认识那个伍队长,你帮我问问。” 吴盈云着急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要温琰稍后要是方便的时候,去边境派出所帮忙找找她没找到的手链,问问他们是不是放混到别的证物里了。 温琰点头,说“好”。 * 下午,伍明纬睡醒了,确切的说,是不眯觉了。 自从钟异打电话把他吵醒以后,他就一直在宿舍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的没睡着。 去公共澡堂冲了澡以后,换了身休闲便服的伍明纬来到值班室,几个当班的兄弟坐那儿,笑嘻嘻的等着他来。 一见他,就热烈欢迎。 “伍队,睡舒服了吗?睡舒服了跟我们讲讲昨晚是什么神奇力量,促使你跟那三个悍匪斗智斗勇的,竟然只花了几小时就把他们抓到了?隔壁兆生县的特警们花一年都没把他们收服。” 几人笑着请教威武的大哥指点迷津。 “老子想抓就抓。”大哥却懒倦得不想炫耀,找了个一次性打火机,从值班室办公桌的抽屉里随便抓了根烟来抽,想提提神,却发现,这烟抽起来没劲。 这两年,他在这里都是抽这个烟,还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 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嫌弃这南京煊赫门的劣质味道了。 想起来也是,以前他可瞧不上这烟,以前,跟温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出去至少得抽黄金叶天叶。 那时候,他还在上高三。 当时在南市,他们几个玩得好的二世祖不学无术,天天插科打诨过日子,又痞又坏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跟循规蹈矩,纯洁天真的温琰裹在一起的,总之就是在一起了。 每次他去酒吧,台球室,会所,都会带着她一起。 他们几个男生一起恣意的吞云吐雾,温琰每次都会用软软的声音劝他戒烟:“伍明纬,你抽烟,你牙会黄的。” “要你管老子。”嘴角衔烟的伍明纬喷一口白雾,眼神特别痞坏的凝着穿着白裙的小姑娘,从头到脚的上下打量她,觉得她乖得他很扫兴,他在心里几度想跟她分手。 这种温琰让伍明纬扫兴的时候还有很多。 比如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他带她去酒店开房,想上手弄她,裙子还没给她脱完,她就红着眼睛哭了,说她还没准备好。 再比如,他组局,每次叫她来,在灯红酒绿的场所里,她总穿得一丝不露,叫他在一众兄弟面前没面子,总抱怨像他这么会玩的男人,怎么能忍耐住跟一个死板的乖乖女交往整整四年。 诚实说来,就是很多个时刻,伍明纬都觉得他跟温琰不合适,迟早分手。 后来,伍明纬却万万没想到,分手居然是温琰先提的。 再后来,伍明纬抽烟的时候,没人说他抽烟了。 很多想倒贴他的女生甚至会把烟塞到他嘴里,用涂满煽情指甲油的手帮他点火,他的牙也没黄,还是那么皓白。 但是,他就是想有人再像温琰那样管管他,睁着莹润的含水双眸,用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甜的声音要他听她的话。 可是他不会告诉她,他跟她分开后的想法。 他伍明纬是什么人,想要妞,多的是,他勾勾手指,她们就像花蝴蝶一样朝他飞来了。 他何必记挂温琰这样无趣的注定跟他走不出一个结果的一个乖乖女。 再再后来,来到棉石县,伍明纬什么都不想了,这个破地方让人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见伍明纬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支起一双长腿,搭到桌子上,若有所思的吞云吐雾,钟异过来找他,跟他汇报:“头儿,那三个王八蛋都关了,明天兆生的特警会来接到他们县拘留所去,稍后资料一起交给法院,起码判十年。” “嗯。”伍明纬轻应了一声。 “还有,下午红十字会的车来了,还派了两个武警跟车,把那几个医生接走了。”钟异又说。 “哦。”伍明纬语调更重的应了一声。 他想温琰应该也跟着走了。 她那种人,胆子小得像老鼠,以前在他们高中,他在放课后的教室里亲她一下,都能把她吓得指关节发白。 昨晚遭受了那种事,胆子肯定早就吓破了,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结果钟异神神秘秘的告诉伍明纬:“温医生好像留下来了。住你屋里,你那个女朋友在照顾她。” “田妮娇不是我女朋友。”伍明纬喷了口烟,再一次跟钟异强调。 “哟,那你可得好好解释了,这个田妮娇碰见人就说她是你女朋友,还说要跟你回到大城市去当豪门阔太太呢。肯定也跟温医生说了。”钟异乐呵。 钟异也没想到他们棉石县能来一个女医生,让素来散漫不羁,目中无人的伍明纬被轻易的牵动情绪。 以前,钟异他们开玩笑说田妮娇是他女朋友,他听见了,从不回应一个标点符号。 现在,这个温医生来了。伍明纬都说多少次他没有女朋友了。 “伍队,温医生以前真的跟你在一起过吗?她好像特别胆小,昨晚被吓成那样,你不回去好好哄哄,说不过去,赶紧去哄。别让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钟异帮伍明纬拿主意。 伍明纬起身,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对钟异道;“你的烟真的难抽,下次别买这种烟了。抽了一点都不得劲儿。” * 离开派出所,伍明纬开车去县里最好的超市,买了一整条黄金叶天叶,扔在车上,从中控台的暗格里掏出自己许久不用的烤漆镶钻的定制火机,将烟拆封,点燃了一根,塞到唇边深吸一口,身上的焦躁感才少了那么一丝。 开车回到他在棉石县望西街的住所,已经是暮色苍茫。 他住的那栋小公寓里冒出缕缕炊烟,是田妮娇在照他吩咐,照顾温琰,给温琰做晚饭。 伍明纬上楼,进屋后,手里拎着两大袋从超市买来的生活用品。 “哟,买这么多呢。”田妮娇一看就知道是给温琰买的。 除了各种生活用品,还有小女生喜欢吃的零食,连姨妈巾都有,真体贴。 温琰说她跟伍明纬没有关系,田妮娇信了,才怪。 “纬爷回来了。坐一下,马上吃饭了。”田妮娇招呼如珩君子般的男人道。 下班了,他穿常服,简约黑体恤,水洗蓝牛仔裤,黑色矮帮系带帆布鞋。 模样第一眼看去很清俊,像个还在上大学的大学男生,可是仔细看那张骨骼感超强的脸,会发现他的五官斥满锐度,带着让人过目不忘的倨傲。 那双总是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浅浅的撩一下眼皮,瞳色极深的眼眸里就会浮现出他这个年轻年纪无法拥有的底蕴。 田妮娇知道伍明纬身上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不然他不会跑到棉石县这种危险的中缅边境来,一呆就是两年。 田妮娇猜他肯定是来查案的。 他在这儿,田妮娇没见他跟过去的人联系过,他也没跟这里的人提过他的过去。 唯独现在这个长得漂亮,身材好,学历高的女医生来了,伍明纬样样都为她好。 昨晚他熬夜不睡去抓那三个悍匪,是因为他们惹到他了,居然敢觊觎这个女医生。被激怒的伍明纬要他们立刻伏法,晚一天都不行。 女医生肯定知道过去的伍明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走进过他桀骜不驯的心里。 田妮娇在厨房炒菜,菜滋啦一下下锅了。 在那嘈杂声音里,“哦。”伍明纬答应了一下,拎着手里的东西,去温琰呆的卧室房间里转了一圈。 屋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八十平米不到,卧室带了个阳台,然后是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他把装了各种东西的口袋放下,对温琰道:“给你买的。看看还差什么,我等会儿再买。” “谢谢,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温琰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在用笔记本电脑写论文,她马上要考主治医生了,论文发表数量有要求,她正在抓紧时间赶工。 这个卧室有一张床,一张书桌,然后还有一个衣柜。 温琰的个人物品是下午钟异开车给她送到望西街的。 她有个钥匙扣,是一个心形状的,伍明纬也有一个同款。 那是他们高三有次去旅游时在一个求姻缘的寺庙里被人忽悠买的。 说要是请了,相爱的两个人就会永远不分开。 见到温琰电脑桌边放着一串钥匙,钥匙扣还是那个心形坠,边角磨损得很厉害,因为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可是温琰也还是将它带在身边,伍明纬难耐的撩了撩眼皮。 盯着它确认很久之后,他嗓音有些发沙的对温琰说:“出来吃饭了。田妮娇的饭做好了。” 6 发烧了 晚餐很丰盛,有汤有炖菜有炒菜,田妮娇其实就是伍明纬在棉石县请的家政,负责给他烧饭洗衣。 他来到棉石县的第一个月,去出任务,到歌城临检,她在里面被人逼着吸毒,伍明纬救了她,当时她才十九岁。 伍明纬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她说她们家有四个小孩,她是老大,为了下面三个能够上学,她就必须出来上班。 那个晚上之后,田妮娇就瞧上他了,她真没见过长得这么痞帅的男生,她天天舔脸贴着他,说她无处可去,以后只能跟着他。 伍明纬被弄烦了,去调查了她的身世,他们家确实情况不好,在望西街开着一个小卖部,一家几口人就靠这个小卖部维生,情况十分捉襟见肘。 伍明纬很快给了田妮娇父母一笔钱,让他们把这个小卖部扩建成超市,还让田妮娇给他当家政,帮他收拾屋子,算是帮她找事做,省得她又去KTV里当公主,被人逼吸毒。 田妮娇厨艺很好,很勤快,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话也多,在晚餐的餐桌上一直关心伍明纬。 “纬爷,你阳台上晒着的那套警服上的扣子都要掉了,我都帮你全部重新缝了。” “你屋里那灯泡不亮,有时候你熬夜写报告,眼睛会写废的,你也没说抽个时间换,早上我让我爸上楼来换了。” “对了,我给你炖的汤喝了吗?熬夜会缺水,你多喝补汤啊。” 伍明纬左耳进,右耳出,埋头扒饭,根本不做一丝回应。 温琰就跟他们一起坐在逼仄的客厅里,就着一张小方桌,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真的很像女朋友在关心男朋友。 田妮娇身材好,年纪小,很会化妆,嘴也甜,跟学生时代缠在伍明纬身边那些明艳挂的女生类型一样。 伍明纬喜欢她不稀奇。 热带气候里,她穿一件吊带小背心,下身一条热裤,前凸后翘,酥.胸翘臀全都露出来了。 温琰想,伍明纬在这边境小城的日子过得其实也不错。 她慢条斯理的扒着饭,胃口一点都不好。 伍明纬沉默夹菜,一直没说话。 田妮娇说多了,嘴干了,自己盛汤喝。 过了会儿,饭吃完了,田妮娇收拾完厨房,出来问伍明纬:“纬爷,你要去我们家睡吗?今晚还是我在这儿陪温医生吧。她伤口刚缝完,今天又出去了,说不定会破伤风,我留在这儿盯着她行了。” 伍明纬躺在小客厅的竹沙发上看电视,懒懒道:“你先回去吧,晚上我睡这沙发。” 田妮娇不高兴,抱怨道:“你们孤男寡女的呆在一个小屋子,等会儿说不定那啥……” “让你走。”伍明纬眼神一冷,从仰月唇边吐出三个字,脸色黑得不像话。 “好吧。”田妮娇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了。 * 田妮娇走后,热夏的屋子安静得不像话,酷似能把人清浅的呼吸声都能听清似的。 温琰呆在卧室里,把论文写到深夜,就合上电脑准备睡觉。 公寓里只有一个浴室,她得走出来洗漱,可是她腿又有些不方便,硬着头皮,杵着拐棍走出来,客厅里灯光有些暗,她没看清,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躺沙发上看电视的伍明纬见状后,掐灭了烟,迎上来扶她,他伸手掐住她的腰。 熟悉又陌生的钳制感传来,温琰瞬间觉得脸烧得慌。 “你在房间里躺着就行了,我给你打水来。”男人的唇探在她耳边说话,喷洒的鼻息牵动温琰的发丝。 适才,田妮娇走后,在夜阑人静的陌生边境小城,温琰仔细的想了想,她跟伍明纬有多久没见了,是三年零一百五十六天。 上一次见面,是温琰跟他分手,然后温琰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温琰后来刻意不去听他的消息,她以为他还是沉浸在灯红酒绿里,日日夜夜的纵情声色;没想到他在西南边境小城上班,白天跟穷凶极恶的匪徒对峙,晚上独自住这样又小又旧的公寓。 温琰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麻烦你了。”温琰客气的说,打算捡起自己的拐棍,回到房间去,结果站在她身边的他长臂一挥,拾起她的腰,极有力的将她捞起,打横抱起来,将她送到床上。 男人俯身放她轻盈的身体落床垫的这一瞬,温琰的脸烧得更厉害。 为他生出的灼烫感溢满全身。 “等着。”他的仰月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耳廓,像是吻了她。 空气里瞬间生出一股暧昧躁动的氛围,温琰想打破这股黏腻,于是故意问:“你女朋友田妮娇怎么走了?” 伍明纬闷声纠正:“她不是我女朋友。” 漆黑眼眸瞄上女人清丽的脸,以前他觉得她乖软,五官是奶柔挂的,他见了只想不走心的随便逗弄。 记忆里的温琰,是个连话都不会说得大声的女生,穿在身上的校服裙子永远连个褶子都没有,作业本翻开来,像是打印的标准答案。 现在再看往昔那个乖乖女,完全不一样了。 伍明纬也没想到温琰步入社会后,会变成一个如此清艳芳丽的人,五官变得很浓,那双剪水双瞳透亮,荡漾着似水柔情,苗条身段上只有两个地方有肉,属实是盘条靓顺。 他在这燥热的夜里这么凝着她,喉头就会一滞。 怪不得那晚在山路上,那三个悍匪会对她起歹意。 想到钟异白日里提起过的,那晚在山路上被抢的事会让她产生心理阴影,伍明纬轻声告诉她:“还在想你那晚的事吗?他们在山上欺负你。” “没想了。”温琰回答。 其实本来是觉得很可怕的,但是伍明纬来了,并且在当晚就连夜把那三个歹徒抓到了,温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三年前,他们分手,是温琰觉得此生都无法从伍明纬身上得到安全感。 没想到,三年后,第一次重逢,他就改写了这个缺憾。 只可惜,他们已经分开,且分开很久了。 去浴室端了盆水来,拿上毛巾跟漱口杯让温琰擦澡,不久后,让她吃下消炎药,替她收拾妥当后,伍明纬告诉她:“等你腿伤一好,我让人送你回去。这种地方不太平,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那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温琰按捺不住的问。 她印象中的伍明纬应该开着顶级超跑在大城市里徜徉,眼神痞气,一脸不屑的路过那些灯红酒绿,成群的女孩子跟在他身边,围着他莺声燕语,讨他欢心。 他们分手后,温琰以为伍明纬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现实却截然相反。 “工作调动。”伍明纬很简单明了的解释他现在的生活。 温琰想起言情小说描写的男主跟女主分手,男主一蹶不振,工作疏忽,沦落到被下放的戏码。 这样的男主会显得很痴情。看小说的读者们会很喜欢男主。 伍明纬似是有意会,痞气的声明道:“我自己申请的,原来津城分局的职位现在还在等我去复职。” 很遗憾,伍明纬不是那种痴情的人。模棱两可的,自认算是跟他交往过的每个女友都觉得他很渣。 花花浪子,从来都没有心,那种要死要活的恋爱脑在伍公子这儿行不通,因为他能拥有的太多了。 上任女朋友还没有彻底断干净,马上就有新的女孩子想要尝尝跟在他身边的滋味。 “哦。”温琰轻应了一声,唇黏住了,没法再说什么。 伍明纬替她熄了灯,合上门,让她快点入眠。 他把还在开着的电视关了,去厨房连着的小阳台燃了根烟。 因为那烟的味道是以前高中的时候抽的,以至于气息浸染进口腔,喉管,肺叶,最后停驻在心脏,会勾起难耐的回忆。 年少时恣意浪荡的伍明纬的确有过很多似是而非的女朋友,但是没有一个会像温琰这样让他念念不忘。 因为别人是他甩她们,温琰却是她甩的他。 他记得分手那天雨没有很大,反而是雪很大,大得淹没他追逐着她消失在他世界的视线,最后只能被漫天大雪掩埋。 伍明纬默默燃烟,想着当时,钟异打电话来,问:“头儿,今晚你来所里吗?” “不来。你帮我值夜,下周轮你的时候我还给你。”伍明纬说。 “哦,那你就要连值两个夜了。能吃得消?”钟异帮他算。 “别废话。”伍明纬要挂。 钟异又道:“温医生朋友的手链找到了,被放进别的证物里了,你跟她说一下。” “嗯。挂了。”伍明纬挂了。 钟异想了想为什么他会让钟异帮他值夜,这样他下周还一个班给钟异,他就会连上两个夜班。 以前伍明纬在所里从不跟人调班,兢兢业业的,从不为私事耽误。 钟异想起来了,应该是为了陪受到惊吓的温琰,他不想让温琰在这个边境小城感到任何的难受。 啧,他妈还挺宠,嘴上不说,为人做事却默默无声的宠着。 这种前男友,赶紧来一打都不嫌多。 * 夜里,温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觉得口渴,想起床喝水,浑身无力,一摸身上全是汗。 身为医生,她有常识,应该是伤口破伤风了。她潜意识里又响起前晚在山道上遭遇的那可怕的一切,她迷乱的想,要是伍明纬当时没来呢。 没有哪一次,她是如此需要伍明纬来。 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当警察的样子,因为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去了北城读研,忙着做实验跟写论文。 那会儿他刚从警校毕业,在津城的公安分局上班,他们保持了短暂一个月的异地恋,然后,无果。 想着前程往事,屋子里的冷气对温琰不凑效了,她感到像是坠入火坑般的焦灼难耐。 迷糊中,她听见男人进屋来的脚步声,他把她身上汗湿的衣服扒了,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擦身。 温琰难受的想躲,他的手却有力的扣住她的纤腰,路过她身上每一处曾经他使坏碰过的部位。 温琰小脸酡红,眼睛染雾,喉头发涩的阻止他碰她:“别碰我了。” “发烧了。”他的声音哑得不行,将她抱去浴室,细心的擦掉她身上的汗,让黏湿感从她身上退去。 温琰窘迫,不想被他看光跟摸完,试着对她呼停,“伍明纬,你别……” 伍明纬不管,耐心的帮她把周身都擦拭了一遍,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喂她喝了大半杯水,最后将事先从药店买的退烧贴贴到她头上。 温琰还在难堪怎么能被他这样照顾。 伍明纬拾起女人瘦弱的下巴,凝着她盈盈如水的长眸,放肆又带痞的说:“老子早就看光了,羞什么,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 温琰难堪的别转脸去,受不了久别重逢,他还是这么痞气。 “乖乖睡觉。我陪着你。” 吃完药的温琰很快好受了一些,眼皮倦怠的睡着了,伍明纬留在她床边守了一整夜。 7 见过好的 早上,等温琰醒来,田妮娇在外面的厨房忙活,洗衣机嗡嗡嗡嗡的转着。 田妮娇见到温琰起床,便对她说:“你昨晚发烧了,早上也睡得迷迷糊糊的,天没亮纬爷特地叫了个医生到你屋里来看你,说情况是正常的,是伤口在发炎,烧退了就行了。” 温琰嗯了一声,想起昨夜在意识模糊中跟伍明纬的相处,她心跳快了好几拍。 “还好你昨晚发烧了,不然我还害怕昨晚你跟我男朋友发生什么呢,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田妮娇嗔怪,她发现了,伍明纬对温琰是与众不同的。 “高中同学。”温琰回答,“还是不同班。” 田妮娇收紧眼角,白眼冷斥道:“那他昨晚专门把派出所里的值班换了,也要留下来给你守夜。你们这高中同学的友谊还真牢固。我高中同学上次见到我被人按头吸毒,都没说上来帮我一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是吗?”温琰终于意识到,昨晚伍明纬故意起心来陪她过夜,是怕她身上的伤口疼,更怕她经历过被抢匪垂涎的可怕事件,心里有阴影。 她有多胆小,他最了解了。 学生时代,被他使坏的亲一下,她都会怕得要从那双眼波明,黛眉轻的杏眼里掉出眼泪来。 “他人呢?”温琰问。 “走了,早上接到报警,边境上有人贩毒,他们出警去了。也许好几天都不回来。” 田妮娇回答,真心觉得有人早上报的这个警报得真好,不然破镜真要重圆了。 心里万般提防着温琰,田妮娇又说:“他跟我说了,等你不反复发烧了,他会让他家里申请私人航线,派直升机来接你回大城市。感动吗?温医生,咱们纬爷直升机都给你派上了。” 温琰不再说话。 原来他心里是想她快点走。 * 棉石县的雨季很长,每天的天气都是暴雨袭城。 伍明纬一去一个礼拜都没回来。 每天从早到晚,雨声都稀里哗啦的响在人的耳边。 热带风暴盘旋在边境上肆虐,空气反而不会因为下雨而变得清凉,只会愈发的潮湿跟闷燥。 田妮娇细心照顾了温琰整个礼拜,等她腿伤差不多好完的这天,伍家真的安排了直升飞机到棉石县来接温琰回北城。 负责来接人的是伍明纬的特别助理,孟渡。 以前温琰见过他,被伍明纬带去伍家别墅住的时候,孟渡在伍家等他们来,给他们安排好的膳食跟游戏项目。 当时,温琰才二十岁出头,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后来他们分手,温琰就再也没有去过伍家做客。 孟渡瞧着眼前身材高挑,气质温婉的窈窕淑女,快认不出来了,以前那个怯怯懦懦跟在伍明纬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 有胆量到这种边境上来做义诊的女孩应该心里是充满各种韧劲的。 “温医生,你好,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孟渡客套的问。 “你好,孟先生。”温琰带着自己的行李,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被孟渡领着,去了县里一块开阔的平地,那是伍家的直升飞机降落的地点。 “温医生这次受惊了,走吧,我带你回北城。医院方面,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你这段时间的缺席绝对不会影响你的事业的。教授跟科室主任两边,我都已经跟他们知会过了,温医生这次回去大可放心,一切如常。” 孟渡已经照自家少爷吩咐,把温琰现在在北城的生活轨迹都掌握了。 挺好的,刚读完医学专硕研究生,在北城一个三甲医院当住院医生,坚持完这段过渡时期,工作经验满两年,即可报考主治医生,当上主治医生就算是熬出头了。 顿了顿,孟渡又温声道:“你在北清大有个学姐,叫司徒佳,她是心理学专业的,在北城有个还不错的的私人诊所,听说这次你在棉石县遇上困难,等你回北城后,她想要找时间跟你聊聊。” 孟渡这番话,就是已经给温琰在北城找好了资深心理医生的意思。 他想得无比的周到,深怕她之后的工作跟生活因为这趟边境义诊而发生任何不好的改变。 “谢谢。等我回去再说吧。”温琰礼貌的言谢,在孟渡的引领下,上了直升飞机。 螺旋桨发出升空的巨大噪音。 视野所见全是远离的缩小。 温琰在这个下午离开这个陌生的边境小城。 随着飞机不断的在空中垂直升高,小城的建筑跟庄稼,街道汇拢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点。 温琰想着跟伍明纬在这个炎热的小城里偶然重遇后发生的一切,那些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她都清楚的在心底复习。 她觉得他变了,但是又没变。 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不会在一起了。 因为不一样的人不能在一起。 他家世显赫,恣意浪荡,他可以在城市的绚烂霓虹里散漫徜徉;亦可以在边境的荒蛮艰险中恣意驰骋。 伍明纬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人。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 可是出身普通的温琰却永远只能乖乖埋头写卷子,赶论文,做实验,卷科研。 * 飞机落地北城以后,孟渡派车,将温琰送到她在北城的住所,她住上班医院的宿舍楼。 在宿舍楼下,孟渡恭敬的跟她告别。 “温医生,再见。之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这是我的名片。”孟渡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 裕盛集团总经理。孟渡。 这只是伍氏财阀旗下一家公司而已。 “嗯,谢谢孟经理。”虽然,觉得之后也许没有联系的必要,温琰也把名片收下了,这是一个礼貌,也是一个尊重。 转身要离开之前,她才对孟渡说:“也请孟经理帮我谢谢伍明纬。” 她知道,孟渡只是听差办事的,安排直升飞机到边境去接她回来,帮她在上班的医院做疏通,甚至还在北城替她找好心理医生,让她这趟历险所受到的伤害被降到最低,都是伍明纬为她考虑的周到。 真是可惜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从来没对她这么好过,到现在分开了,反而为她考虑得面面俱到。 温琰想着,带着行李回到医院的宿舍。 宿舍里没人,室友吴盈云去上班了。 她找了宿舍里放的医疗箱,拆开自己的伤口绷带,查看小腿的伤势,愈合得不错,已经在结痂了,好得很快。 温琰用酒精跟碘伏做了消毒以后,就没再上绷带了,就那么等那块伤口裸露着。 她踱步到窗边,看见医院里绿树成荫的院坝,不远处是住院跟门诊大楼。 几十层的高耸建筑里,医生,护士,病人人头攒动的忙碌着。 今天不过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温琰回来了,以后过的都会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天。 她会很快回到本来的生活,没有伍明纬的生活。 吴盈云知道温琰回来了,口吻热情的给她打电话:“温琰,你回来啦?怎么样,腿伤好了没?晚上科室里几个人要一起聚餐,我们去吃小龙虾吧,我请客好了。这段时间你不在,大家都在担心你,你现在终于回来了。” 温琰微笑着应:“好啊,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啊呀,都别提了,这次咱们运气真是不好,下次千万别再去那个地方了。”吴盈云心有余悸的说。 “嗯。”温琰想,下次,还有下次吗。 她想起伍明纬在棉石县过的日子,住的房子,交的女朋友,心脏就会忍不住抽疼。 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此生都要一直耗在那个落后又荒蛮的边境小城吗。 “你先在宿舍休息一下,等我下班了,跟卓悦他们来找你。” “好。” * 温琰的生活从抵达北城,跟医院里的同事去吃的这一顿聚餐开始,正式回复正轨。 饭桌上,同事们问起温琰这趟历险,听说有个长得特别帅的男警察帮她抓到了那些试图对她不轨的罪犯。 大家就此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还是咱们人民警察好啊。” “对,打击罪犯,刚正勇猛,是正义的化身,跟我们医生救死扶伤的使命一样神圣。” “诶,上次吴盈云还一个劲的说这个警察特别帅是吧?” “有没有照片啊,我们瞅瞅。” 结果吴盈云真的有照片,拿出来发到群里。是伍明纬穿深蓝警服的照片。 “我操!怎么能这么帅,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在那种走私贩毒猖獗的西南边境上当警察,不会吧?” “缉毒很危险的,上次送到咱们医院来那个被抽手筋脚筋的,就是缉毒警啊,被毒贩恶性报复了。” “他这面相怎么有点面熟,是不是那谁啊?” “晟铭财团的小儿子?救命,这么有钱的公子爷在边境上当警察,也太有理想了吧。” 他们热烈议论的时候,温琰就静静的听着,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慢吞吞的剥虾。 虾肉放进嘴里,她细嚼慢咽。 这个季节是吃小龙虾的最好时节,新鲜虾肉无比清甜。 他们几个人不太能吃辣,点的是蒜蓉味道的,他们几个住院医生以前在医院里太忙太累,熬一段时间以后,但凡找到空闲,都会来这个馆子犒劳自己一番。 温琰觉得这里的菜式很合胃口,有好几次,她到这里来都会吃两碗饭,平时,她在医院食堂也就上一碗饭的量。 可是,今天,听他们聊着伍明纬,她还没开始吃饭,光剥了几个虾肉进嘴里,就感到已经饱了。 她只当是水土不服了。刚从棉石县回来,她状态还没调整好。 * 晚上,回到宿舍,温琰一颗心还是坠着,像是被人剜出来,丢在水里了,随着水波载浮载沉的,有什么感受,完全不由她做主。 她想起当初是她跟伍明纬提的分手,可是她真没想过,分完手以后,他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温琰说不心疼他,是假的。 吴盈云跟她聊起上次跟他们一起去棉石县做义诊的两个男同事,因为在那种危机事件中没能为她们两个弱质女流出头,回来后自感羞愧,主动跟医院申请调到其他院区去了。 其中一个男同事叫于涔,他之前本来还在追温琰来着。 一起同期在医院当住院医生,他总给温琰买奶茶,咖啡,算好她休息的时间,请她去看电影,打电玩。 但那只是太平时代的喜欢,大城市里治安好,处处太平,男人们都凹着体贴绅士的人设。 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山野岭,就露出本性了,危难时分,通常想到的都是自己,他们是外科医生,要拿手术刀。 那个晚上,一旦被那三个悍匪废了手,这辈子寒窗苦读的时间就全部白费了。 “还好你之前没有答应那个于涔跟他在一起,他这人真的太虚伪了,在医院里还有去棉石做援助的时候,对你多好,天天嘘寒问暖的,结果到了关键时刻,我呸!”吴盈云嗤声骂。 “所以啊,其实单着也好,把时间浪费在渣男身上,还不如单身呢。” 吴盈云感叹,她是单身,温琰也是单身。 温琰浅笑着说:“其实以前我就觉得他这人不行,所以从来都没答应跟他一起出去。” “你怎么看出他不行的?意思你以前见过行的?”吴盈云问。 肯定得有参照物,见过好的,才能一眼识出差的。 8 又帅又撩 条件简陋的宿舍里,吴盈云用毛巾擦着刚洗的头发,灵机一动,问温琰:“后来你在棉石县的那个礼拜,你跟那个伍警官处得怎样啊?” “没怎么处,你们走的第二天边境上就有人贩毒,他去抓人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温琰说起后来,不知为何选择留下来的她跟伍明纬其实连完整的一天都没一起认真呆过。 最亲密的是温琰发烧的那个晚上,他帮温琰擦澡,脱了温琰被汗打湿的衣服,抚摸遍她全身,温琰害羞,不让他碰,他说他早就碰过了。 温琰到现在想起那一幕,他浓稠的眼神在灯光灰晦暗的房间里瞧着她,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仿佛她还是他的所有物。 温琰浑身战栗,不愿意再回忆男人那张滥情的脸,他最擅长勾女生了,从年少开始就是这样。 她发烧的那个晚上,她一直被他陪着,用炙热的视线注视着,像是重新坠入了一个炽热的牢笼。 北城没有棉石县热,现在,温琰应该从那个牢笼里挣脱。 “他一直呆在边境上,应该会很危险吧。”吴盈云的头发擦干了。她取过一盒从水果店买来的切好的西瓜,递给温琰。要她吃完睡觉。 “来,消消暑。” “不用了,我没胃口,先睡了。” 温琰洗完澡上床后,又一次刷了刷手机,终于刷到一条她想要见到的动态。 就是田妮娇发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站在他们家超市门口抽烟的侧影。 田妮娇说:【我男人出去整活终于回来了,给你们看看他抽烟的侧影,帅不帅?】 那个侧影是伍明纬,仰月唇叼着细烟卷,倒抽不抽的样子,跟年少时一样拽。 骨骼感超强的脸被光线拢出强烈的锐度,不管哪个异性见了,都会为之肾上腺超强分泌的激动。 上高中的时候,她总能在校门口的小卖部,见着他带着一群穿着新潮的同伙在那里吞云吐雾。 温琰每次路过,他们都看不见她。 因为她是那种会遵守校规,天天穿校服裙去上学的乖乖女。 后来温琰鼓起勇气,让伍明纬看见了她,那是学生时代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见到田妮娇发他平安完成任务回来的照片,温琰心里好受些了。 锁住手机准备睡觉。 田妮娇却不按牌理出牌的给她啪啪发来几条微信。 【你到北城了吗?】 【腿伤怎么样了?】 【纬爷回来了,下午回来的,问我你走几天了,我说今天刚走。】 温琰不明白她发这些是什么意思。 【照顾你有钱拿,今天他回来真的给了我三万块,我开心死了。】 温琰回复:【我到北城了,腿伤快好完了,谢谢你在棉石县对我的照顾。】 田妮娇再发:【没事,我这是有偿劳动,下次再来我们这儿玩啊。】她还发了个棉石欢迎你的老奶奶笑脸本土表情。 温琰皱眉,她怎么会觉得温琰还想去她们县城里玩。 温琰嗯嗯了两声,放下手机,睡觉了。 * 后来,一个月里,温琰闲着没事都喜欢刷田妮娇的朋友圈,因为那是她唯一能得到伍明纬消息的渠道。 田妮娇后来再发了两次伍明纬。 一次是他出任务,跟一群特警穿黑色警服,在边境上排爆,全副武装,戴着武警站在警车边上的照片。 田妮娇说:【我刚给我男人送饭了,今天又是被他的野性荷尔蒙包围的一天。】 一次是他穿拖鞋下小公寓楼买烟,一头天然的莹润黑碎发不做任何搭理,懒颓的搭在额前,眼神迷离,高大身形,懒拽站在田家超市柜台前,手里接过别人递给他的烟。 田妮娇说:【不出任务的时候,就这么在屋里睡一天,抽一天的烟,懒死了,但是还是很帅。】 温琰鬼使神差的把这两张照片都存在手机里了,因为她又一次忍不住打开又看的时候,不小心手滑点了赞,她怕田妮娇发现,迅速取消了。 想着下次不要再这样打开田妮娇的朋友圈了,就直接存了那两张的照片。 也就是那天她看到钟异在田妮娇这些动态下的评论。 她跟钟异也互加了微信,能看见他的留评。 钟异说:【谁是你男人了,别天天乱蹭关系行不行。】 【不要乱发警察的照片到网上,马上删了。】 田妮娇不删,反而回怼他:【偏不删,这个大帅逼就是我男人。】 温琰也不知道田妮娇跟伍明纬是什么关系,说不定真的是男女朋友。 他天生招女生喜欢,荤腥不忌,挺会撩骚,心情好的时候,随便说两句话就能她们的魂勾走。 以前的伍明纬是这样,现在的伍明纬应该也是这样。 田妮娇才二十一岁,当然会被又帅又撩的他给迷得七荤八素。 在心里想了很久后,温琰就把田妮娇的朋友圈给屏蔽了,一开始,其实她只是想知道伍明纬去边境上抓毒贩,平安回归没有。 后来,天天去蹲田妮娇发他的动态,倒还养成了习惯似的,不去看更新,就浑身不舒服。 但是她手机里有两张照片她还是那么存着。 * 直到一个月后,北城的夏天来到尾声,温琰在急诊待班,有人来看手,因为跟歹徒当街搏斗,被歹徒手持砍刀砍伤。 伤口太大,要进行紧急缝合, 病患是个年轻男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乏力,坐在急诊的病床上。 温琰拉开布帘,见情况紧急,忙不迭的先对伤口进行紧急的消毒处理,然后再准备帮他缝针,他说话了。 他用亮里带着磁的声音,淡漠要求:“换一个医生来。” 温琰听到他说话,才抬起头,瞧见了那张骨骼感超强的脸。 那五官深邃的锐度能直接抵达她的心田,深深的跟那里镌刻的烙印一起契合。 站在他身边,送他来看诊的男警察林霄不明所以的问:“伍队,怎么了?就让这个女医生给你缝伤不行吗?” “她缝不好。”伍明纬低声说。 她特别胆小,见到他受这么重的伤,会被吓死,以前上高中,他跟校外几个混混打架,受了点皮外伤,她都哭得像一枝梨花带雨压海棠,怪了他一整个月,让他以后别再那样受伤了,她真的会哭很久。 “我能缝好。”如今,自认已经是个优秀医生的温琰咬牙说。 “对啊,现在急诊就只有她一个外科医生,伍队,没得挑。快缝吧,等会儿真的要失血过多而晕厥了。”林霄。 温琰于是拿镊子先把伍明纬手臂里的玻璃渣捡出来,再用最快的速度缝合。 其实她很紧张,深怕伍明纬觉得她手艺不行,真的缝不好。 但是她是医学院高材生,从大一开始闲着没事,就在缝袜子,那时候,他有聚会,叫她出去陪他,她说她不去,要在宿舍练习缝袜子,明天教授要检查的。 他听完后,哂笑着,懒懒磁声骂她:“温琰,老子真是服了你了,我到底看上你哪点,居然愿意当你男朋友。你不来,他们又笑我,你要怎么补偿我?周末到我公寓里让我使劲弄两下,嗯?” 言辞内容是恶劣的,语调却是带着宠的。 现在,伍明纬懂了。她的袜子真的缝得好,身经百战练出来的,才能把他血肉模糊的手臂伤口缝得密丝合缝的。 “好了。”咔哒一声,温琰剪断了缝合线。 “谢谢医生。”伍明纬简短应谢,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迈步离开。 林霄纳闷,怎么坐也不坐一下就走,叫他:“伍队,人医生没说你可以走啊。” 回头来,林霄再问温琰,“诶,医生,他这种情况是可以走的吗?” 温琰摇头,“他失血过多,最好留院挂水休息。” 林霄叹气,“行,那我去追他。” 林霄去追人了,温琰站在原地,思忖伍明纬不要她缝伤是什么意思,嫌弃她? * 北城市分局单位里配的警车,大众越野上,伍明纬坐在副驾,薄唇衔着根烟,黄金叶天叶,神情散漫,缓缓抽着。 林霄拉开驾驶座车门,上来劝他回医院去挂水。 “伍队,搞什么呢?发什么脾气,那个女医生怎么惹到你了?”林霄搞不明白。 早上他们在这附近调查案子,没想到遇到个突发状况。 一个精神失常的男人当街耍刀,因为他老婆跟人跑了,他带着儿子在街上要上演自杀。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阻碍交通,报警之后,当地辖区派出所派了刑警来,都是些在市区单位里呆久了不敢正面杠的小角色,迟迟不敢奔上去夺走男人手里的刀。 当时林霄跟伍明纬正好在对街的小吃店里吃早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根本不该他们这种高级别的人管。 伍明纬嫌对街闹得慌,吵着他嗦粉了,拨开人群上去,二话不说,就夺男人的刀。 本来一下就制服了的,但是那个男人确实有点精神失常,拿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当威胁,说谁要为难他,他就掐死那孩子。 伍明纬为了救孩子,才被他抓住刀砍伤了。 林霄瞧着他脸色有些发白,劝道:“要不我们换个医院挂水?你说你,这种破事管它干嘛,当时辖区的人都在。” “没时间了,走吧,去你们分局说事。”伍明纬把手肘搭到车窗边,手里夹着烟。 回味着适才碰见温琰的场景,他也没想到就近去一间医院,能遇上她给他处理伤口。 以前他受伤了,她总会哭着给她处理伤口。那时候他觉得她很矫情,像兔子,忽然一下就红了眼睛;又像奶猫,一会儿没来由的就贴住他蹭。 现在,他受伤了,她居然没哭。 他也没仔细看,她眼睛当时红不红,反正没为他掉眼泪就是了。 伍明纬现在想起来,怎么温琰没为他哭,他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是他妈那种巨空虚的空落落的。 9 过秋天 车很快开出了医院,往北城公安局第六分局开。 开车的林霄含着烟,笑吟吟问:“伍队,刚才那个医生是不是你前女友啊?” 伍明纬跟林霄一个警校出来的,不同专业,津城人民刑事警察学院,国内顶级警察大学,他俩同一届。 伍明纬自从上大一起,在学校里就一直有很多女生主动倒贴他,因为他长得帅,家里有钱,玩得也够野,旁人觉得他这种人肯定也就只能靠与生俱来的家境跟皮囊赚优越了。 可是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爷在学校,修的每门专业课却都是第一名,枪击跟拳脚更是无法形容的top。 于是,伍明纬这样的人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只能是:天之骄子。 林霄也觉得很好奇,这个人都是怎么做到的。 在津城上大学的时候,林霄见到成天那么多女生围着他打转,伍明纬也没有跟其中任何一个在一起过。 据说,上大学那会儿,他有一个学医的女朋友,很多女生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是锲而不舍的勾搭他。 他这人太蛊了,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不做,光是一脸颓,一眼迷的看女生一下,女生就会为他心如撞鹿。 今天偶然碰见这个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女医生,林霄代号入座了。 他大学时有的那个女朋友应该就是这个姓温的医生,伍明纬的眼光果然很高。 林霄说完许久,伍明纬也没回应。 “咱们还是不要聊什么前女友了。”林霄张口,正准备跟他换话题,以为他不想聊这个。 “就刚才那个,真的是我前女友。”伍明纬忽然喷了口长长的烟圈,语调懒倦的回应,“在一起四年,然后大学要毕业的时候把老子甩了。” 他口气里充满了自嘲,好像到现在他都觉得这是个笑话。 那样的温琰,把这样的伍明纬给甩了。 “……不会吧?她甩你?”林霄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张狂得不可一世,胆敢在闹市区徒手夺精神病患者手上菜刀的豪门公子爷还有这种被女人甩的心酸往事。 “为什么啊?你对她不好?”林霄迷惑的问。 “好不好的,谁他妈知道。”烟抽完了,伍明纬将烟头按熄在适才他在车上喝剩的碳酸苏打水易拉罐里,又从烟盒里拿了根,摸出打火机,擦燃了,将那橘色的小火苗往嘴边一引。 他感觉这烟味道不错,有往昔的味道,一根接一根,停不下来了。 有瘾,要一直抽着,他浑身才没那么躁。 “是不是还那啥?”林霄小心的建议,“要不,再去追回来?” “开快点,去局里说案子了。弄完了我还要回边境上去。我在北城呆不了几天。” 伍明纬打住了话题,侧头去眯眼看窗外的城市,他在津城上的大学,没有长居过北城,除了来这里办案,还有来这里看温琰。 她大学在这里上的,本来是要跟他一起上津城,他说北城的大学医学院好,让她上北城,北城跟津城没隔多远,他会经常来看她。 温琰大学才上的北城,想起来,曾经的温琰真的很听伍明纬的话。 眼下,时节快秋天了,很多文人骚客说,秋天的北平就是天堂。 伍明纬本来不赞同,这一次,从潮湿多雨,动乱不堪的中缅边境小城回来,他觉得北城真的是天堂,他受伤了,有那么漂亮温柔的医生帮他缝伤。 他想着适才遇见温琰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催促林霄。“开快点,赶紧的。” “嗯,线人的资料我回局里去拿给你。”林霄答应。 警车径直朝北城公安局六分局开去。 * 星期五的下午,北城协力医院住院部,温琰去查房,发现她帮主治负责的病人没办出院,直接从医院里偷跑了。 温琰去护士站问护士:“19号床的柳莎莎人怎么不在了?” “刚才还在的啊。”护士不痛不痒的回答,“肯定又偷跑出去泡吧跟蹦迪了吧。” “她不是有个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吗,北城艺校的,玩赛车的,隔三差五来找她,在她病房里就抽烟,我们都去说好几次了,真是没救了。” “柳莎莎应该就是去找他了吧。” 护士站的护士们七嘴八舌的说。 “哎呀,这种病人,温医生就放弃好了,医不好的。” “她几天之后还有心脏移植手术。”温琰担心的说。 “那又怎么样,你每天帮周主治负责那么多病人,还管得过来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这种小太妹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说不定能给你招来一帮流氓整你。”护士们劝总是试图医治每个病人的温琰。 她就是假好心,上次去边境支援历险的事好像还没有让她记住,要离危险远一点。 见在护士站打听不到柳莎莎的消息,温琰回到她的病房里,给柳莎莎打电话。 她家里的情况温琰知道,真的等这颗心脏的脏源很久了,要是错过了,她会后悔终生。 “莎莎,你在哪里?”电话通了,温琰问。 “你谁啊?”少女刁蛮的口吻,反问她。 “我是温医生。” “谁?” “温医生。” “不认识。” 电话里的背景音甚为嘈杂,温琰听出她肯定在酒吧或者夜店,生气的问她:“你马上要手术了,不能喝酒,更不能蹦迪,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你家里等到这颗心脏来源等了足足三年。你想气死你家里人吗?” “大姐,我这里有点吵,听不清你说话。回头再说,破手术我知道回来做,前提是我要先玩开心。”柳莎莎径直挂断了电话。 温琰焦急,怕少女出事,在她病房里到处找寻她去了哪里的足迹,找到一个打火机,上面写着夜店的名字跟地址。 是北城一家消费中档的夜店。 * 天黑了,温琰速速去更衣室换衣服,去夜店找柳莎莎。 温琰进去之后,立刻有好几个男人跟她搭讪,身材高挑的她穿了一件奶白的修身针织裙,脚踩平地乐福鞋。 脸上化了淡妆,扎着高高的独马尾,玉貌花容,亭亭玉立。 跟在夜店出现的那些抹胸裹身,脚踩恨天高跟的性感女郎不一样,她看上去很纯,特别是那张眉目如画的脸。 皮肤洁白如雪,被夜店暧昧的炫色霓虹一照,却能够生出娇艳欲滴的观感。 “美女,一个人,喝一杯?” “宝,看我,看看我。” “妹妹,第一次来,哥哥带你玩好玩的。” “不用了,我是来找人的,马上就走。”面对那些毫无营养的搭讪,温琰不知道是第几次,疏淡又断然的拒绝,猛然抬眼,见到一个外形神似柳莎莎的人穿了短抹胸裙,掀开紫色软包门,走进一个包厢。 “柳莎莎,你有心脏病,知不知道?”温琰急着跟进去,却撞见一大帮红男绿女坐在宽大的卡座里聚首狂欢。 “柳莎莎,跟我回医院去。柳莎莎。听到没?”温琰冲着人群喊,眸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的面庞。 其中有一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前几天,她坐急诊班的时候,接待的受伤情况最严重的人就是他。 帮他缝合伤口以后,他没有在急诊挂消炎水,就径直走了。 后来,身为一个医生,她还时刻担心着他的伤势。 现在,一个礼拜不到,他坐在夜店喝酒,身边陪着两个艳丽的女郎,温琰觉得自己真蠢,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受伤呢。 他没有心,所以就不会痛。 “谁是柳莎莎?”见一个陌生女人走进来大喊大叫,破坏他们的气氛,众人抱怨口吻,“有没有叫柳莎莎的?跟这位医生回医院去看病,有病就别他妈瞎出来玩!破坏老子们的气氛!” “这是个医生啊,还长得挺漂亮的,啧啧啧,这身材,不得了。” “来喝酒啊,小姐姐。” 几个混不吝趁着酒劲开始瞎撩胡闹。 坐在伍明纬身边的两个大胸女郎看热闹,一女嗲着嗓子问:“纬爷,你看我们跟她比,怎么样啊?纬爷喜欢什么样的啊?” “听说女医生很难哄的,她们每天在医院里要遭受好多压力,情绪敏感,负能量超多。”一女滴滴娇的提醒。 伍明撩起薄眼皮,浓烈视线朝来错地方的温琰投去,动作浅显的停了停,然后擦燃打火机,点燃手里那根一直被他捏着迟迟不点的烟,塞到嘴角。 仰月唇颤动,调侃意味浓厚的声线滚落,“那当然得是你们经得住男人折腾。” 折腾二字被两女刻意解读过后,她们巧笑嫣然,一直在为痞欲公子哥心动的脸色羞得更红了。 “哎呀,纬爷你好坏好讨厌,瞎说什么呢。” 温琰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无法描述心里是什么复杂滋味。 能有伍明纬这种前男友,不知道是她的灾难还是运气。 温琰没找到柳莎莎,还把别人的局给搅了。 夜店经理闻讯,忙不迭的来了,快速将她从包厢里带了出来,特别生气的大声训她道: “你是哪个医院的医生,你没事儿吧,大晚上到我们的顶级包厢里找病人,能进那个包厢里消费的人能有病才怪,我看你才他妈的有病,要是把顾客的雅兴给搅没了,今晚你给他们买单吗?你知道他们那个包厢一小时收费多少钱?还有他们点的那些酒,一瓶有多贵?” 正要再接着骂她的时候,夜店经理接了个电话,然后,态度就陡然转变了。 “温医生,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你想找的病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有照片吗?我可以让我们的侍应马上都来帮你找。”他开始很恭敬很柔和的对温琰说话。 ”真的吗?”温琰好奇是谁给夜店经理打的电话,他转到角落里说的,温琰没听清来电人跟他说了什么,前后也不过就是两分钟的时间。 10 绯色记忆 温琰觉得还是要先找到柳莎莎要紧,她有心脏病,现在心脏移植手术安排在下周,她要是到夜店蹦迪,提前发病的话,一切将会不可挽回。 “是这样的,二十多岁的女生,瘦高个,半长发,长得漂亮,身材好,打扮也时髦。”温琰把手机录存的照片给对方看。 夜店经理看完,拿起对讲,说了这个人的外貌体征,要兴师动众的帮温琰找人。 等他说完,温琰礼貌的问:“对了,请问刚才谁给你打电话了?就你一开始很激动跟我说话的时候。” “一个贵客。”夜店经理不愿意透露是接受了谁的指令,才忽然对她体贴至极。 后来夜店经理让人帮忙找了一圈,有个守后门的门童说,好像看到这个小太妹跟人去后巷吃烧烤了。 温琰循着那人说的方向找去,真的见到柳莎莎贴紧一个染银发的男人在烧烤摊坐着。 那男人眼神戾气,五官凶狠,一看就不是善类。 “柳莎莎,马上跟我回医院去。”温琰迈步走上去,要柳莎莎立刻跟她回病房里去好好休息,乖乖做术前准备。 柳莎莎不愿意,年少的她真没想到这个年轻女医生这么难缠,柳莎莎都挂她电话了,她还能一路追来。 瞧她焦急的样子,急得额头沁汗,柳莎莎猜到了,她肯定去他们刚出来的那间夜店里找过了。 她可真尽责,手术又不是她主刀,到时候进了手术室,她顶多是个打下手的副手,资历那么年轻,根本不够格,都在瞎激动什么呢。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吃烧烤,吃完我们还要继续去蹦迪,温医生,怎么着,现在医生也有逮捕人的权力了?”柳莎莎冲温琰翻白眼。 她知道温琰老家不在北城,是个外地人,家境中等,在医院里上班全是硬靠表现跟能力,没有后台,反正就不是那种有背景的二代,是可以随便被人怼的类型。 柳莎莎的男朋友蓝征问:“莎莎,这大姐谁啊?” “一个医生啰,要我回医院去,手术下个礼拜才做,现在他们要把我关在病房里等一周,他们才是有病,就是想多帮医院捞点钱。”柳莎莎很不屑的回答。 “是嘛,现在医院都流行这么圈钱的吗?病人不住院,专门逼人去住。”蓝征咬着烤串,招呼温琰走,“滚,别打扰老子吃烤串,我只说一次。” “你女朋友有心脏病,你还要带她来蹦迪熬夜吃烧烤,你是不是想闹出人命?”温琰狠瞪打扮时髦却劣质的男人,厉声骂他道,“赶紧让她马上回医院去。” “我操,你还挺呛。”蓝征龇牙咧嘴,目露凶光,把手里的啤酒望温琰身上一泼,“给老子滚,下一次,我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柳莎莎,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温琰掏手机,“不然我马上打110抓这帮流氓走。” 蓝征一听,火更大了,他最讨厌警察了,他在警局里有各种案底,到现在,身上都还有没有解决完的官司。 大晚上的,他趁今天赢了一场牌,带兄弟姐妹来蹦迪吃烧烤,这本来是个美妙的夜晚。 这个长得不错,但是说话做事却样样都错的女医生居然说要打110抓他。 “打你妈.逼啊。”蓝征站起来,揪住温琰的手腕,抢过她的手机,狠狠砸到地上,砸得粉碎。 坐在另外一张桌子的蓝征的小弟们,放下手里的啤酒瓶跟烤串,凶神恶煞的围上来。 “拖到看不见的地方收拾收拾。”蓝征冲他们扬扬下巴,吩咐道。 柳莎莎没想到蓝征会这样对待温琰,有些被吓到了,连忙劝道:“征哥别这样啦,好歹是我的医生。” 蓝征却不高兴了,他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在夜店里是被人赶出来的。 夜店经理说今天有贵客在店里消费,嫌弃他们这帮小流氓太闹腾了会扰着贵客的耳朵,宁愿不做他们的生意,反正他们也消费不了多少。 “医生也弄,带走。”蓝征正想搞点事情发泄一下。 这话说完,温琰被两个小喽啰揪住裙领子,将她朝暗巷子里带。 温琰挣扎也没用,这个烧烤摊位置偏僻,她觉得明明她早就过了本命年,26岁的她今年怎么能这么倒霉,出来找个病人,都能这么戏剧化。 更戏剧化的是,就算倒霉,也总能有人来护着她。 “别碰我,我说了别碰。” “就碰了,怎么着。” 温琰被三个小流氓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正感到绝望, 一个高大的影子里落进来,映到灯光幽暗的小巷地面上。 “别管闲事哈。老子们玩妞,不接受被打扰。”小流氓之一事先跟这个似乎碰是巧来到的主子打咋呼。 三分钟后,三个流氓应声倒地,一起叫爷爷。 “爷爷,警察爷爷,我们知错了。我们不想蹲局子,别抓我们行不行?” 伍明纬把双腿发软,惊魂未定的温琰抱起来,朝他车上带。 温琰觉得自己蠢死了,总是让警察前男友这样救她,可是她真的没想过,今晚出来找个病人也会闹成这样。 库里南的车厢里洋溢着洁净的薄荷跟冰雪的气息,还有一股浓重的烟味。 伍明纬把温琰抱到副驾驶座上,点开顶灯,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犀利视线一一扫过她全身,从头到脚。 她胸前被人拿啤酒泼湿了,牛奶白的洋装裙子露出黑色的蕾丝胸罩的轮廓,温琰用手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入秋的北城秋天夜里刮过几道冷风。凉意扑面而来。 伍明纬拉开后车座的车门,拿起放在车座上的一件黑色拉链运动衣外套,递给温琰。“穿上。” 温琰不接,软声拒绝:“不用了。” 伍明纬只好动手给她穿上,口气蛮横道:“羞什么,好像没穿过我外套似的。” 温琰本就发烧的耳朵烧得更厉害了。 不止外套,体恤,衬衫,球衣,她什么都穿过,有几次,还专门投其所好的,穿着他的衣服跟他做。 穿男人的衣服,跟男人亲热是一种暧昧到极致的情调。 伍明纬兴奋得停不下来,眸底一直染着浓重的欲色,瘦突喉头滚动,一边弄她,一边用痞气薄唇吮咬她跟现在这样相同发热的耳朵,坏得不行的说:“琰琰,你好会勾引老子。” 温琰挥散那绯色的令人感到羞耻记忆的这瞬,那件薄棉外套已经被男人披到她身上了。 尔后,并没有什么躁动的氛围产生。 因为他们早就分手了。 伍明纬合上车门,利落的上车,点燃引擎,送温琰回医院去。 “我那个病人,她有心脏病。不能那样扔下她不管。”临走,温琰还在担心那个跟着一群流氓厮混的小太妹。 “我叫了两个警察送她回医院去了。”伍明纬回答,“她那个男朋友被抓走了,手机他稍后也会赔你的。以后,你一个人别管这些事,有什么麻烦情况,先跟医院说,别那么傻。” * 语毕,他将车开到她的医院里,问温琰住哪里。 温琰指了指她跟吴盈云住的宿舍楼。 伍明纬将她送过去,路上,手机不停的响,都是北城市分局跟棉石县边境派处所的人在找他,说一些查案的正经事。 温琰坐在车上,他没怎么提关键案情,一是为了避嫌,二是怕吓着她。 黑色库里南停到协力医院的宿舍楼下,温琰跟男人道谢:“谢谢。” 伍明纬没回应,擦燃火机,点了根烟,衔在嘴里,等温琰下车。 “我上楼去了。”温琰想即时把她身上套着的沾染了他这个人身上那股独特味道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别脱了,到了宿舍里扔垃圾桶就行。不要了。”伍明纬却懒痞示意。 “……哦。”温琰说。嗓音闷闷的,带着委屈。 伍明纬领悟到了,嘴角衔着的烟抖了一下,是想说话,但是长脖颈上粗喉结滚动几下,也没有发出来声来。 他有一股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的无奈感。 她身上被人泼酒了,北城秋天的昼夜温差很大,他怕她感冒,或者害羞,就给她穿他的外套。 要下车了,她要脱下来还给他,他的意思是想她穿着到宿舍,换她自己的衣服,免得在微凉的秋夜里着凉,所以才说不要了。 现在真的出口说了不要,又好像他在嫌弃她似的。 就挺复杂的,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今晚他在那家夜店见线人,她不知道,以为他在那里花天酒地,跟过去一样。 其实他早就没过那种日子了。现在的他是一个警察。 伍明纬的仰月唇松垮的衔着烟,最后深深吸烟雾进喉管里,顺过那口气,什么都没说。 “我先上去了。”温琰跟他告别。 “嗯。”男人只嗯了一声,像是不耐烦。 温琰速速下了车,走进宿舍楼。 宿舍楼一共有五楼,她跟吴盈云住五楼,没有电梯,是老房子,要慢慢爬。 一楼二楼住的是男住院医生,有时候见她们五楼的女医生路过,总要插科打诨的逗她们几句。 见到温琰走进来,披了件男款外套,几个在楼道里闲晃的男医生说:“哟,温医生,今天居然坐劳斯莱斯回来,这是傍到大款了啊。怪不得平时院里我们追你,你都不答应。原来你喜欢有钱男人啊。” 这人嗓门有点儿大,说的话让伍明纬听见了。 温琰没理,径直朝楼梯走。 这人又说:“今天你们五楼晒的内衣掉到我们阳台上了,是不是你的?薄荷绿的,衣架上挂了一整套,蕾丝绣花的。” 温琰当没听到,都习以为常了,学医的男生都挺荤腥不忌的,在医学院就开始研究女性身体部位了,平时总能找由头调戏住在楼顶的漂亮女医生。 在车上坐着没走的伍明纬听见了,眉头一皱,脸色一冷,把嘴角没抽完的烟摁熄了,立刻拿起手机,给孟渡发消息,吩咐孟渡做事。 孟渡立刻回复:【好,找到合适的房子就马上安排。】 11 迷蒙雨天 一个礼拜后,吴盈云不知道去哪里搜罗到了一个租房广告,房源就在协力医院附近,户型是一室两厅。 电梯公寓,精装修,房子朝南,临着一条幽静的小巷,环境优美,房租还巨便宜。 吴盈云撺掇温琰跟她一起从医院的宿舍搬出去住,宿舍是老楼房,医院免费给他们住,条件特别差都算了,还让他们这批住院医生男男女女的混住一栋楼,住起来特别不舒适。 吴盈云早就想找房子搬出去了,但是北城这种一线城市租房的价钱都挺贵的。要是想租到条件好的更贵。 她一直不敢下手,最近几天,居然有个房屋中介主动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她们医院附近有个好房子,房租还巨便宜,要吴盈云赶快下手租。 温琰在某个休息的下午跟吴盈云去看了房子,条件真的很不错,以至于两个女生当下就决定了,快速从医院宿舍楼搬出来,合租这个二套一点的电梯公寓。 她们搬家这天,在下雨,见新住户搬来,住对门的一个老太太主动出来跟她们聊天,她上年纪了,刚退休,赋闲在家,戴着老花眼镜在戳毛线针。 现在这年头,还有人戳毛线针就会显得很稀奇。 闲话几句后,吴盈云问一面戳着毛线针,一面来跟她们搭讪的老太太:“阿姨在织什么呀?给谁织的呀?” “闲着没事给我孙女织双手套,天要凉了,她上早晚自习的时候,可以戴上,免得手挨冻。”老太太笑着说。 “阿姨真厉害,搁我都不会织呢。”吴盈云接话。 温琰正在往屋里搬东西,路过的时候,看到老太太错针了,再这么顺着织下去,花纹就乱了。 “阿姨,错针了。”手里抬着一个整理箱的温琰提醒道。 “是嘛?”老太太仔细一看,原来真是,于是夸温琰道,“怎么,我们温姑娘还会织毛线啊,不仅长得漂亮,还心灵手巧,真是太棒了,等我们家上高中的丝丝回来,要不你帮她看看功课。” 老太太已经在想着物尽其用,人尽其能了。 “温琰。”吴盈云听见之后,冲温琰使眼色,示意她别答应,这老太太其实是想帮孙女来蹭免费家教的,吴盈云让她别跟老太太亲近了,老太太不是好人。 温琰倒是觉得没什么,要是她有空,真的可以帮高中生辅导一下的,反正她空闲的时候也找不到事做。 “好啊,要是我不忙的话可以。”温琰笑着答应。她总是心肠软得一塌糊涂,总无法拒绝别人。 “哎哟,温姑娘心肠可真好啊。”老太太一下就喜欢这个新邻居了,热情的跟她找话题聊天,就聊这个织毛线。 “温姑娘给人织过手套?你看看我这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其实不会织,高中的时候偷偷学过一段时间,织得特别难看,织得也慢,最后织了一双手套,拿去送人都被嘲笑。”温琰自嘲的提起曾经她也织过毛线的事。 她其实真的不会织毛线,硬学的,也不敢问家里人怎么弄,自己偷偷上网找教学视频,一针一针学的,悄悄瞒着家里人跟同学,还有朋友,在小卧室里关上门织。 那时候才十八岁的她,现在温琰想起来就觉得真是傻得没救了。 更傻的是,后来她还鼓起勇气把这双织得巨丑的手套送出去了。 那人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要,在高中的礼堂里,当着全校的人,无情的说不要,温琰当时就被气哭了。 到了现在,温琰都还记得当时那些女生对她做出的尖酸嘲笑。 “哎呀,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织毛线手套,笑死我了,马爸爸上25元一双包邮,还可以隔日达,犯得着一针一线织吗?” “好丑的颜色,还穿了线,还是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儿童款式,一边一个,这是要伍明纬戴上之后来学校卖个萌吗,我真的会笑。” 那天,素来一走进人群就轻易被淹没的温琰第一次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诸如此类的冷嘲热讽,骆驿不绝的传到温琰耳边。 “就她这样的出身,也配跟伍明纬告白。真是的,知不知道伍明纬家里什么情况啊。” 温琰看着老太太手里织了一半的毛线手套,觉得她的毛线可比十八岁的温琰织得好多了,针脚那么整齐。 怪不得,温琰的手套送出去,落得被全校嘲笑的下场。 她用最丑最便宜的手套送给当时朝励高中最狂最懒拽的矜贵二世祖。 她为什么会那么蠢。他肯定会拒绝。 后来伍明纬在温琰最好的朋友靳淙的胁迫下,勉强将那双手套收下了,勉强在一个南市下雨的圣诞节戴了一次到学校里来,为了履行跟靳淙的赌约。 温琰觉得,靳淙是泼辣又明艳的女孩子,伍明纬喜欢她这样的,有劲儿,能满足男生的征服欲,想跟她搞点暧昧,才会勉强戴着温琰织的手套到学校里来一次。 然后,那一次之后,温琰就再也没有看到伍明纬戴那双她花了三个月时间,聚精会神又提心吊胆的一针一线给他织的手套了。 也许早就被他扔了吧。 他那样的人,想要什么东西没有,针线蹩脚得错漏百出的毛线手套,他肯定不要了。 记得温琰三年前跟他分手的时候,在电话里问起他放在她那里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他嗓音懒倦又散漫:“都不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于是温琰哭着把那些涵括了他们过去的东西全部扔了。 温琰想起那日穿他的外套回宿舍,他也说那件价值四五千的外套不要了。 反正纬爷的钱多的是,家里直升飞机都好几架,还稀罕一件被前女友穿过的外套呢。 事后,温琰仔细品一下,也许那晚送她回来,随口便让她将他这件外套丢掉的伍明纬想表达一个意思: 就是让温琰稍后别拿归还这个外套,来当他们再度恢复联系的借口。 他身边来往的女人多得不得了,那晚在夜店包厢里,温琰就亲见他身边围着两个艳女,娇媚多姿的伺候着他喝酒。 温琰猜测,自回北城来,他应该天天都有这种风月局参加。 温琰也想起,就算去到云城的边境小城,也还有一个甜美可爱的田妮娇对他无微不至的陪在他身边。 “琰谈,这衣服怎么还潮的,再拿出去晒晒好了。” 温琰出神的想着这些,吴盈云忽然问她,“你那件没干的男士外套要往阳台上晒吗。” 那件外套是从医院宿舍里拿过来的,还没干,温琰就没往行李箱里塞,随手挂在衣架上拎过来了。 现在搬家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吴盈云想起来了,要帮忙把它晒出去。 温琰口气沮丧的说:“扔了吧。借给我的人说不要了。” 吴盈云叫起来:“别啊,多贵的牌子啊。而且既然要扔,你事先还洗干净它干嘛。” 温琰决意,“人家说不要了,扔了吧。” 吴盈云怪可惜,“算了,还是先挂出去晒干再说。” * 眨眼一个月时间过去。 对门李太太的毛线手套织完了,这期间,她的外孙女秦丝蕊到温琰跟吴盈云住的公寓里让温琰辅导了好几次功课。 北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今天屋外下了雨夹雪,秦丝蕊应景的戴上了李太太织的手套,为了方便她写字看书,李太太织的款式是半截手指款式。 秦丝蕊吃着奶糖,戴着手套,在温琰的房间里做题,有不懂的就问她。 演算一张物理证明大题时,秦丝蕊翻出一本草稿本,温琰见到她在好几页的草稿纸上连续写着一个男生的名字。 温琰会心一笑,一下就知道了少女心思,那是她暗恋对象的名字。 很多女生都干过这种事,暗恋一个男生,然后上课无聊的时候,瞒着同桌,在草稿纸上写满他的名字,以此来发泄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失意。 温琰年少时也干过这种事。 “你暗恋的人叫孙诺信?”温琰温声问十七岁的少女。她上高二,成绩一般,长相也不太出众。 有点像以前的温琰,学生时代,这种女生的青春最是乏味,因为她们身上的闪光点少得可怜,因而,也不会有很多的朋友,更别说男朋友。 “对,不要告诉我外婆。”秦丝蕊压低声音说,“孙诺信天天打架,我外婆不让我跟他一起玩。” “对了,温琰姐以前上高中偷偷喜欢过人吗?”秦丝蕊想要大姐姐跟她分享一点恋爱心得,怯怯的说,“我最近想跟他告白,可是又不敢。” 窗外下着降温的冻雨,今天难得休假的温琰将思绪放空,想起了她偷偷喜欢人的时光。 “有啊。”温琰嘴角挂笑的答应。 曾经,她以为她的暗恋只是一场迷蒙的天晴就会戛然而止的冷雨。 她被困在雨幕里,孤单挨冻。 直到伍明纬让她甚为意外的回应了她的暗恋。 温琰至今都无法想明白,当初那样拽得不可一世的伍明纬,为何要回应胆小平庸的温琰对她的暗恋。 他不仅回应了,还跟温琰在一起四年。 应该是他把艳女交往得多了,吃油荤吃多了,胃口腻了,他想给自己来点清淡的,温琰恰好就在那时候出现了,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 望着窗外这场雨,温琰想起来她跟伍明纬的开始。 第一次,温琰在朝励高中学校门口遇见他,也是个雨天。 12 恋爱排面 十七岁,放学傍晚的雨天。 今天温琰去朝励高中上学,忘记带伞了。 她们一家人最近刚搬到南市不久,因为哥哥温叙程在体制内的工作变动来了南市,温家父母就决定全家为他搬迁到南市来生活。温琰自然也转学来了南市。 温叙程在检察院上班,是检察官,二十七岁这一年迎来了职务的重大升迁,进入了南市高级检察院就职。 温叙程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是学生代表,年级第一。 温家父母提起这个儿子总觉得脸上有光。 他高中毕业考了国内最好的政法大学的法学院本科,后来一路考研,进法院,过法考,年纪轻轻就考上检察官,整日西装笔挺,分发伏贴,被人口口声声的尊称为:温检。 于是,温家两个孩子,熟悉他们的都知道,声名远播的那个是大儿子,堪称是天之骄子。 至于小女儿,倒是很少有人提起,好像成绩不太好,身上也没有什么艺能特长。 之前还因为成绩不好,没找到南市的好学校上,被逼去上过一阵子的职高。 后来因为职高校风不好,经常发生校园暴力事件,胆小的她怕得每日都不敢去上学,才让她哥哥温叙程找关系让她转来南市最知名的省重点高中,朝励高中。 今天是十七岁的温琰转来朝励高中的第二个礼拜。 放学时候突然下了雨,她没有带伞,背着书包,乖乖站在校门口等着哥哥温叙程来接她回家。 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校门口已经很少有学生出没。 雨点淅沥,从烟灰色天空下坠。 也就是在这个寂寥的时刻,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伍明纬。 阴霾的天空下,少年黑碎发,冷白皮,淡颜脸。 肩颈腰腿的比例优越,穿着雪白的校服衬衫,深蓝的校裤,踩系带顶奢潮牌板鞋,身上没有书包,操着修长的一双手臂,站姿懒颓。 他身边跟着一个打扮时髦的穿洋装裙子,化浓妆的成熟女生,是附近美院的女大学生,他们好像在交往。 二人撑着一柄鲜红的雨伞,在伞下并肩而行,姿态亲密的朝超市走来。 走着走着,女生不满只是跟他并肩的距离,借躲雨的由头,不停的往伍明纬怀里蹭去。 伍明纬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操在校服裤袋里,不拒绝也不靠近,就那么任她主动投怀送抱。 他个子很高,刻意穿了恨天高高跟鞋的女生也只到他的肩膀。 迷蒙的雨天黄昏,氛围黏腻。 任她做尽各种暧昧靠近,伍明纬依然脸色冷峻淡定,任再艳丽成熟的蝴蝶朝他翻飞扑来,他也眼神懒倦的放空着,觑着前方的超市。 两个吸睛的俊男美女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温琰也毫不例外,她看着他们在雨中朝她走来,第一次领悟到了朝励高中最花的男生的风采。 校内谣传,据说伍明纬喜欢艳女这一挂的,她们脸蛋要俏,身材要好,衣品还要妙,最重要的,还有个性要很放得开,很敢玩。 伍明纬才没闲工夫哄一朵花开呢,他要的是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大胆的蹭到他眼皮底下来,求他欣赏。 等到花不开了,或者他看腻了,他就跟她们毫不留恋的掰。 刚转来朝励的温琰跟伍明纬同年级,她在五班,伍明纬在七班,她刚转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七班有四个男校霸,千万不要惹他们。 温琰还以为是流星花园呢,学校都是他们四人的家里开的,但现实里根本没有那么夸张的戏码。 朝励是所公立国家级实验重点高中,校风严谨,教学水平优良,比温琰之前临时上的那所职高好多了。 所谓的「不要惹四个拽王校霸」,根本没有任何警示意义,他们确实爱闹爱打架爱滋事,但是范围都控制在校外。 在学校里,其实同学跟老师都很难见到他们出现。 这四个人经常不来学校,就算来了,也是目光放空的坐座位走神,或者直接趴桌子睡觉。 本质是就是几个有钱的慵懒痞子,懒到根本什么校园活动都不参加,有时候甚至长期旷课。 只有到了等他们班主任亲自去校外到处找人,逼着他们来上学的情况下,他们才会来。 四个人的家里都特别有钱有背景,分班的时候学校也分得很让人迷惑,居然把他们四人分成一起了,七班四大拽王天团由此横空出世。 最跳的那个叫梁霆空,最闷的那个叫秦玉言,最冷的那个是郑初扬。 至于最花的那个,是伍明纬。 这人换女朋友跟换衣裳似的。 高中生校规明文规定不能早恋。 他却整天被不同的漂亮女生跟着。不管校内校外,他身边永远有莺声燕语,鲜花着锦。 继而被称为是朝励高中的恋爱排面。 谣传跟过纬爷的妞,能挤爆一个篮球场。 虽然谣言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无风不起浪,这个男生的确是很浮浪的类型,经常被教导主任拉到教务处去质问他是不是早恋,在明目张胆的带坏朝励本来的校风。 他的回答从来都是:“抱歉,我真的没有早恋,从来没有女生让我动过心。如果非要坐实我早恋的罪名,那烦请主任帮我找一个来,我谢谢主任了。” 每次都气得教导主任心机梗塞。 明明他天天换女朋友,他却声称无人让他动心,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从来没有女生家长到学校控诉他带坏他们的女儿。 伍明纬很会哄,流连花丛中,从不沾污泥。 这些便是温琰转学来朝励以后,听说过的伍明纬。 她觉得自己跟这样的男生是不会产生任何联系的。 街边路灯开了,温琰站在校门口的超市门口躲雨,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成群,挤在伞下回家去了。 只有刚转学来的她还没交到任何朋友,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无法勇敢走入雨帘里。 伍明纬带着大他两岁的倪霓进超市,今天是周末,倪霓特地坐车来朝励高中找他,要跟他去泡酒吧。 许久不见,她很黏他,追到学校里来,要跟他秀恩爱,知道伍明纬在学校里受欢迎,专门来当场炫耀,好让人知道伍明纬的女朋友是她。 倪霓上美院,今年大一,是伍明纬最近交上的女朋友,至少倪霓单方面这样认为。 他们是有次去南市郊区玩剧本杀碰上的。 那天伍明纬拿的剧本是浪子公子哥,他本色出演,根本不用劲,纤薄眼皮一撩,迷茫眼神一使。 倪霓就轻易迷上他了,游戏完了,借故说找不到车,要坐他家司机的车,让他帮忙送她回美院。 后来倪霓在他眼皮底下,故意把她的口红落在他家的车上了,劳斯莱斯幻影。 足足等了两天,也没等到伍明纬给她打电话。 倪霓自己打给颓拽又狂肆的男生,娇声问:“我口红是不是落你车上了?怎么找不到了?” 伍明纬笑了笑,当时他正在咬着烟跟他的几个好哥们儿打牌呢。 他身边跟的女生特别不识抬举,要他马上不打了,跟她去喝奶茶,写表白墙,伍明纬立刻就跟她分手了。 伍明纬说:“我虽然现在才十八,但是我心理年龄二十八,那种高中生喝奶茶,玩表白墙的恋爱我真不会谈,别对我期待过高,我最讨厌让谁失望。” 这分开的话是当着包厢里所有人说的。 众男生听完,都啧声叹,伍明纬能是什么朝励高中的早恋恋爱排面啊。 他根本就是朝励高中的渣男浪子排面。 “伍明纬,你别后悔,呜呜呜……”小女生哭了,拽起包走了。 在场的人让伍明纬追出去哄。 伍明纬冷冷回应:“我不会哄人,我还是个心理年龄二十八的孩子呢,我哄她,谁来哄我。” 伍明纬的好兄弟梁霆空服了,膜拜口吻,说:“纬爷,你这样的口才将来当律师吧,一张嘴贱得没谁了。” 伍明纬咬烟浅笑:“爷瞧不上律师,天天唇枪舌剑,像个八婆,空爷你当好了。” 秦玉言耿直插话:“我啥都不当,以后我就想当一匹山,静静的屹立在那儿,别人都不能奈我何。” 郑初扬怼道:“你他妈是上无人爱的物理课还没睡醒吧,当一匹山,大秦你在教室里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匹山,清秀又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秦大山,笑死……” 他们正说笑着聊起以后当什么好的时候,倪霓就打给伍明纬,娇嗲的问他要她的口红了。 伍明纬依稀有这个印象,十分冷漠的说:“不知道,好像我家司机早扔了。他每天都要处理车上的垃圾。” 垂下眸去,用懒倦眼神把包厢里的男男女女看了一下,发现没有让他感兴趣的人,于是伍明纬转而一笑,“不过我可以重新给你买一个,你喜欢啥色?” “我喜欢……你嘴唇的颜色。”大男生两岁的倪霓自以为很撩的说。 “行啊,过来,我给你买。”伍明纬忽地笑得特别清脆。 于是,那一天,告别那个跟他玩单纯,要喝奶茶,写表白墙的上一任女朋友,伍明纬又有了一个新的明艳照人的懂得跟他玩成人暧昧的新一任女朋友。 尽管倪霓大他两岁,他还是照样把倪霓迷得为他神魂颠倒。 他从来不去她上学的大学找她,但是倪霓雀却三番五次的来朝励高中找他,在校门口巴巴的等着他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都没等到,因为他也不是天天来学校。 今天,终于被倪霓等到了,天公作美,天气还是个雨天,他们可以一起在雨□□撑一把伞,倪霓心里乐开了花。 进了超市,买了需要的东西后,伍明纬提着东西出来,捡起放在水桶里的伞,其实他今天没带伞,倪霓来找他,他才想跟她一起走。 雨势渐大,跟他一样没带伞的人还有温琰。 快六点了,一个瘦高女生,神情乖得不行的背着双肩书包,站在超市靠近校门的角落里,穿着朝励的校服裙,堆堆袜,黑皮鞋,头发是两个低马尾,皮肤很白。 一双小鹿眼在雨天的暮色里亮得粲然。 雨点下坠,敲打起地上的灰尘,让人的视线都是迷蒙浑浊的。 可是她身上却是一层不染的,恍若自带了一股洁净的滤镜。 伍明纬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第一次觉得他们学校的校服百褶裙被女生穿在身上,原来也能这么撩。 他对温琰有了一点印象,但是没放在心上。 伍家的司机很快来接他了。 他跟倪霓走上银色幻影,他动作绅士的为倪霓拉开门。 倪霓嫣然笑着,上车的时候,手假装没看清,放错位置,放在他的手上,他们有了肌肤之亲。 温琰正好看到娇艳的女生抓住伍明纬的手,娇柔的手指摩挲几下后,才不舍的移开。 温琰站立的角度恰巧可以看到伍明纬的脸色很淡,眼神懒痞,甚至嘴角还涎出几分嘲讽。 他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他用濯白的长手指利落的收了伞,躬身上车。 矜贵的银色银色幻影很快驶走。 天黑了,雨点继续淅沥淅沥的落下。 13 痞帅范儿 温琰活动了一下站得发僵的双脚。 四周的街道跟建筑继续被更深郁的雨雾笼罩。 温琰又巴巴的等了十分钟,终于等到温叙程开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XC60来接她。 英俊男人穿着高定黑色西装,走下车来,撑开一把格子伞,唤温琰:“琰琰,快来。” “嗯。”温琰背着书包,小跑着上前。 温叙程拿伞遮少女的头,将她送到车上。 XC60很快启动,密闭车厢里,温叙程问:“在朝励高中适应得怎么样?” “还行。”温琰回答,“五班的班风比较温和,适合我。” “是吧,我专门跟学校选的这个班级。”温叙程说,“他们一开始本来要把你塞进七班,七班有几个男生特别混,我就刻意避开了。” 温琰想,原来温叙程知道她学校里的事,想也是,他是检查官,擅长发现细节,为胞妹择校选班,这种事,他肯定会深思熟虑的。 “他们有欺负你吗?我听说七班那几个经常打架滋事。你现在刚去,会不会跟之前在职高一样?” “没有,朝励校规很严,他们不敢在学校闹事。”温琰轻轻说。 说完,她望着车窗玻璃上滑下的雨水,纷纷流出蜿蜒的波。 想起适才撞见伍明纬的景象,温琰忽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要是当初她进了七班,跟伍明纬一班的话。 做完这个假设以后,她在心里暗忖自己为何要做这个假设。 他叫伍明纬,她从附近奶茶店的告白墙里看到过无数女生动笔写他的名字。 她早就记住那三个字怎么写。 告白墙上写满他的名字,却从来不见他对她们做回应。 今日,温琰碰见他了,终于满足了好奇心。 他的确长得很帅很坏,适才她站在超市屋檐下的角落里,他半扬下巴,用眼角余光扫她一眼,温琰就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好几个频率。 可是,他那样离经叛道的男生,大概只能在小说跟电视剧里,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制造一个反差配对的情况下,才会跟乖乖女在一起。 温琰想起现实里很多种这种设定,最后乖乖女都是逐爱失败,于是就不再去回味适才偶遇到朝励高中恋爱排面的事了。 这个学校最花的男生,她见过了,丰富了她的阅历,原来就是这个人。 这就够了。 就像转学生刚转到一个新的学校,会被老学生告诉,哪个食堂的饭好吃,她亲自去吃过了一样。 只要她去打卡了,她就不算是新转来的了。 转学到朝励高中的第十天,温琰碰见了伍明纬,温琰以为这会是个浮光一掠的记忆,后来却成为了人生的某个定格。 * XC60开到南市的东城丽苑,温叙程帮温琰拿起书包,带她上楼。 母亲许琼玲正在厨房里劳作,她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 父亲温争鸣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是个退休律师,以前跟人在北城合伙开过一个小律师事务所,规模不大,收入也不高,没代理过轰动的案子,收入算是社会的中等阶层,不松不紧的把家里两个小孩拉扯大了。 退休之后,长者才发现时间是残酷的。 再自以为是的才华都会被人生际遇应证成是平庸。 温争鸣竟然就这样老了。 所幸他还有温叙程这个并不平庸反而是拔尖优秀的儿子,温叙程做了高级法院的检察官,进入了体制内,这让温争鸣心里有几丝安慰。 他此生在司法界没有实现的梦想,今后还能有一个能干的儿子去帮他实现。 但是站在温叙程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却不那么让温争鸣省心了。 她生性胆小,说好听点是乖,胸怀之中并没有她哥哥温叙程那种雄心壮志,现在跟着他们从北城搬来南市,感觉光是让她适应环境就很难了,又谈何能够让她短时间内出类拔萃。 “琰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温争鸣看了看墙上的钟,好奇今天她怎么这么晚。 “下雨了,我没带伞,哥说来接我。”温琰回答。 “下雨了怎么不买把伞。”严父温争鸣不高兴,觉得小姑娘怎么连这点都做不到。 不会连鼓起勇气到学校附近的超市里买把雨伞都害羞吧,怎么就不能随他呢。话少又温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也不告诉他们。 刚到南市的时候,因为户口跟学籍暂时没解决的问题,温琰上了一所职高,身为半途加入的转学生,她被人欺负了,但是回家来也没有告诉家人,晚上偷偷在被窝里流泪。 后来还是职高的老师打电话到家里,说温琰今天书包里装的书又被同班同学拿来烧了。 老师问她是谁,她也不回答,只会静静的流泪。 温争鸣跟温叙程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这才引起重视,速速将她从那个学校转走。 然而,到了现在,温琰也还是没有说出为什么她在之前那所职业高中受欺负的原因。 “以后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严厉的父亲瞪着温琰说,要是她的个性有她哥哥温叙程一般出挑就好了。 “知道了。”温琰轻声应。 这时候许琼玲走了出来,迈步到温琰身边,搭她肩膀,劝和道:“好了,好了,琰琰先去洗手,然后来吃饭。今天妈妈给你买了你喜欢的绿豆酥,还有椰汁,等一下你晚上做完题可以用来加餐。” 被许琼玲如此宽慰后,“谢谢妈妈。”温琰小脸上郁郁的神色终于散开了点去,去洗手了。 等她走开,许琼玲才拉下脸来,咒骂两个男人:“别把谁都当成是男人使,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子,本来在原来的地方上学上得好好的,让她搬家换学校,不适应是正常的。 下雨天忘记带伞了很正常,叙程自己要开车去接她,她不站在原地等她还能干嘛,太听话也要被你们嫌弃,你们啊,不要觉得你们在挣钱养家就很了不起了,我们女人的作用也很大,没有我们,哪来的你们。” 这话把温争鸣听笑了,到底这世上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重要,是先有男人还是女人呢。 真是无解。 “都怪你,从小那么宠温琰,什么事情都帮她做,什么大风大浪都不让她经历。现在好了,她连学校里的事情都应付不了。” “我怎么宠了,自己女儿不心疼她,不对她好,那不是奇了怪了,我们温琰怎么了,就是成绩没有叙程好,没在学校里当干部,让你脸上没面子了是不是。” “我才不跟你吵这些,没意思。你再不好好提领她,她这辈子就这样了,马上高三了,她能考个什么好学校。” “不是每个人都要像叙程一样考第一,人生才算是幸福!” “哼,妇人之见!” “呵呵,说穿了,你就是重男轻女。” 父母类似吵架的声音传来。 听见他们高声谈话内容的温琰在阳台上的洗手池洗手,肥皂泡泡搓在手里,她恍神的望着窗外陌生的城市。 陌生又拥挤,即使回到家,好像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她暗暗的想,原来,有时候,太乖太听话也是一种错误。 她听温叙程的话,在学校门口等温叙程来接她,但是温叙程没有告诉父母他去接她了,以至于父母在家担心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以为她连下雨了,去超市买把伞的勇气都没有。 洗完手出来,温琰端起饭碗,没做任何解释,觉得就让他们那么觉得好了。 温叙程给她夹菜,问:“马上就高三了,你想好志愿填哪里没有?跟我一样,还是念法律吧,有人脉的话,毕业之后的就业问题不用考虑了。” 温琰的眉心动了动,欲言又止。 温争鸣附和道:“琰琰肯定要考法律专业,我跟你哥哥在司法圈子里那么多朋友,将来你念完出来,随便能帮上忙。” 说到这一点,许琼玲也难得的跟两个男人站在一条线上,问温琰:“琰琰,你是这样想的吗?要不就跟你哥一样,考北城的中政?” 意思是她让她大学又再去北城上学,明明他们才把她从北城带回来,现在又要安排她回北城去。 温琰悠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是她是一个又乖又听话的女生,于是,她只好答应道:“好啊。” 其实她不喜欢法律专业。不是不喜欢,是根本不喜欢。 吃完晚饭,温琰进了自己的房间温书,房间布置得很温馨。 许琼玲是个勤快的人,她自从嫁给温争鸣之后,就没有再出去上班,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每天关心的只有这个家的家务,还有家人的衣食住行。 她把小女儿照顾得很好,碗都不让温琰洗,菜也不让温琰择。 温琰出生在这种小富即安的中产阶级家庭里,就变成了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女生,所有的事许琼玲都帮她做了。 在学校里,她的成绩也一般,因为温叙程这个天之骄子的工作一直变动,他们全家都跟着搬家。 温琰前前后后换了不少的学校,很多学校连教的课本都不一样,她自然而然的也就把成绩落下了。 可是她也没有放弃,这学期刚开学她转到朝励高中,她一直在暗自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绩,因为下学期就高三了,如果高考成绩不好,父亲跟哥哥都会嫌弃她这个拖油瓶。 温琰想着那样的结果,心里涌起很多的害怕,捏紧签字笔,埋下脖颈儿,对着卷子,更加努力的算题。 这时候,手机叮一声,是某知名小视频网站推送给她通知。 是他们朝励高中几个知名的坏男生在校外一面玩滑板,一面跟人打架的视频。 欧美风victone的电子乐背景声响起,特别带感的烘托出这些有些街溜子的痞帅范儿。 视频里,那个连板都不踩,站在角落里抽烟的男生一脸玩味,冷淡又轻浮的看了镜头一眼,懒懒说:“操,你们这些傻逼,没事就在家写卷子吧,出来丢人现眼干嘛。” 录制的人正好拍到他说话时候的动作跟眼神,是那么不可一世的轻狂。 下一秒,视频断掉。 一片漆黑里,还是那个散漫的有些沙哑,轻狂到无以复加的声音。 “没抢你女朋友,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我他妈都不想要。” 这个男生,就是伍明纬。 14 二世祖 那个视频后来找不到了,只在网上出现了一小会儿。 但是南市亭林路上挨着的三所学校,朝励,职高,南山的全体师生都知道了。 朝励的四个校霸昨天在南市的商业街跟人打群架,被路人录了小视频发到网上,广泛传播,造成了恶劣影响。 打架的原因据说是伍明纬勾搭了一个外校男生的女朋友,这个男生气不过,就带人围殴他们,事先没有通知他们,在商圈的一个广场上等着埋伏他们,以为会将他们攻击得措手不及。 结果是被这四个去玩滑板的痞爷拽往,揍得满地找牙。 据传昨晚这两帮人是在派出所里过的夜,警察判定他们是互殴。 这件事闹得很大,今□□励高二年级的人都在讨论。 “我操,有生之年来了,我们朝励的恋爱排面终于出事了。” “整天在校外乱勾搭,怎么能不出事呢,但是我们风情万种的纬爷不怕出事,他家里什么情况,会怕这些事。” “伍明纬现在不是跟那个美院的大学女生在谈吗,怎么又会抢职高张子昂的女朋友。” “据说是张子昂的女朋友主动搭他,觉得他有钱,想傍大款。” “哎呀,我真同情他们七班的班主任无人爱,听说他办公室里一直摆着氧气瓶呢,随时要被伍明纬跟梁霆空他们几个弄得窒息,需要吸氧。” “好像无人爱早上已经奔去派出所把他们几个领出来了。” 七班的班主任叫吴仁蔼,绰号无人爱,是朝励高中的一个知名物理教师,除了他优秀的上课水平,值得被人称道的还有他的儒学教学思想,他个性很温和,总坚持要对学生循循善诱。 不管什么样的学生,在他眼中永远有教无类。 即使他们班上那四个最混最爱惹事的男生,在他眼中依然有优点。 今天,吴仁蔼把在学校里的课跟其他老师对调了,因为他要跑一天派出所,他们班四个男生因为在闹市区打架,被警察扣了。 下午放学时分,好事者传来七班校霸天团的最新进展,梁霆空,秦玉言,郑初扬他们三个被放了。 伍明纬没被放,因为警察觉得他是始作俑者。 网上流传的那个打架视频里,他把那个叫张子昂的打得最凶,原因就是为了争一个女孩。 这种恶性事件必须要严肃处理,不然在南市的高中学生心里会留下恶劣影响。 派出所让伍明纬的班主任吴仁蔼还有家长去领他,说弄得不好要拘留他。 朝励高中的校长跟教导主任找了吴仁蔼,要他妥善处理,因为伍明纬的家境特殊,如果在校期间出什么乱子,怪到校方头上,校方也会感到十分的为难。 吴仁蔼不想把事情做任何的扩大化,自己先一个人去了派出所。 他心里有一个认知,他认为,伍明纬不会做这样的事。 吴仁蔼到了派出所,伍明纬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闲适坐着,穿黑体恤,工装裤,板鞋。 黑碎发,冷白皮的脸,五官立体端正,不化妆,就能直接演青春校园偶像剧的男主角。 一双粲然的眸子即使懒痞的半睁着,也晶晶亮,透着桀骜不驯的灿光。 吴仁蔼走上去问:“伍明纬,为什么打架?” “争女孩呗。”伍明纬懒散的回答。 昨晚警察把他们关一晚上,那个张子昂被打去住院了,现在闹着要告他们四个,说他们仗着家里有钱就经常欺负同龄人。 警察让他们四个人写检讨,另外三个为了早点离开,都装模作样的写了,伍明纬没写,因为他知道写了,警察也不放他。 “不可能。”鼻梁上挂着金丝眼镜,穿衬衫跟西裤的吴仁蔼长了一副很斯文的模样,性格也很温和。 他不相信伍明纬会为这么可笑的理由打架。 他的日常打扮从来都是将衬衫内扎到西裤里,今年刚过三十的他还没谈过恋爱,是一个单纯美好的人,把所有的时间跟精力都拿来带学生了。 在吴仁蔼看来,伍明纬长得太帅了,个性太狂了,家境太优越了。 这使得他在同龄人之中很出挑,青春期的孩子们都处于荷尔蒙分泌旺盛期,他从进高中起,就一直招女生喜欢,吴仁蔼清楚,其实他都瞧不上那些女生。 他拽得不可一世,无聊了说几句话逗她们,买点小礼物宠她们,她们就以为是他女朋友了。 其实,伍明纬心里根本不拿她们当回事。 朝励的那些家教好,性格好的漂亮女生都不能入他的眼,更别提外面不三不四学校的校霸身边的女生。 那个网上流传的视频,吴仁蔼看了,伍明纬在里面确实很有威胁性,像个为富不仁的二世祖,可是,那不是他的本貌。 “有什么不可能的。”伍明纬耸耸肩,支着一双腿,吊儿郎当的坐在木头靠背椅子上。 “让张子昂从医院里来派出所找我,跟我对峙,他敢吗?”伍明纬特别不屑的告诉自己的班主任,“我就不写检讨,我就在这儿等着张子昂来派出所。” “伍明纬,现在事情闹大了,你的打人视频被恶意传播,你要是不说出动用武力的正当理由,吴老师帮不了你。”吴仁蔼对混子循循善诱。 混子眼神放空,散漫又淡漠,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我不怕事情被闹大。我就看张子昂不顺眼,就想打他。现在他住院了,太好了,我有钱,可我不赔他医药费,这事我真不接受私下和解。” “你不接受私下和解,就要被拘!”吴仁蔼脾气再好,也被轻狂得无以复加的男生惹怒了。 派出所现在判定伍明纬跟张子昂两人打架的性质属于互殴,他们如果不接受私下和解,就要将两个人一起拘留了。 “那就被拘好了。”伍明纬不屑的应。 “你不上课了?” “破课有什么好上的。”伍明纬冷哂,他不去上,也知道老师每天上课会讲什么。 “伍明纬,你就是一生下来就拥有的太多了,你应该换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那些女孩子,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就不要去招惹行不行?弄成这样很好吗?” 放学时分,温琰背着书包到南市的新沪派出所来找温叙程。 一迈步进来,她就撞见少年懒散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宽背紧肩倚靠着白色的墙。 身穿黑衣,碎发利落,五官锐度饱满到她一见他,心里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破土发芽。 今天是晴天,下午五点半的春光还是很亮。 从窗户外落进来,撒了一半在男生修长的身段上,使得他坐在半明半灭的光影里。 他半扬着下巴,见她来到,眼神亦正亦邪的朝她看一眼,温琰顿感她朝他迈来的步子都发虚。 “吴老师,我怎么招惹了,我根本没招惹。见到没?那儿来一个女孩子,穿我们学校的校服,你总说我招惹,我现在来招惹给你看看。” 被班主任按头说是他在外拈花惹草,才惹起这场纠纷的伍明纬想要现场给吴仁蔼即兴秀一个。 等温琰走得近了,他懒洋洋的伸腿,挡住她的去路,勾起仰月唇,黑眸睨向她表情乖得不行的脸蛋,笑着对温琰说:“你哪个班的?长得还行,做老子女朋友吧。” 温琰听完,小脸涨得通红,耳根也变粉了,低头喊了一声吴老师,然后想快速绕过伍明纬的长腿,背着书包去后面的内部办公室找温叙程。 绕过的时候,她紧张得没看清楚路,差点往前跌去。 “干嘛呢?别紧张啊,做不做老子女朋友啊?”伍明纬见状,适时用腿勾了她一下,她这才没有摔倒。 “你别开我玩笑了。”从来没有跟男生有过亲密接触的温琰的人生认知在这一天被刷新了。 有一种男生,他们痞气到可以在派出所,在他们的班主任面前,明目张胆的勾搭女生。 这种男生,就是伍明纬。 15 在发芽 等温琰像头受惊的小鹿一样跑得没影了。 伍明纬冲吴仁蔼笑道:“看到没有,吴老师,这才是招惹,今天,是我第一次主动招惹一个女生,以前我可从来没有招惹过谁。” 顿了顿,男生冲温琰消失的廊道尽头,痞气至极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故意让她听到。 回头来,他再说,“她刚才喊你吴老师,身上穿的是我们学校的校服,怎么,吴老师认识她?帮我引荐一下呗。” 见少年这么玩世不恭,都这时候了,还在胡来的开玩笑,吴仁蔼生气的抬手,拍了一下伍明纬的肩膀,训他道:“你给我严肃点,那个五班的女生,她哥哥是法院检察官,你现在不学好,将来,她哥哥就会把你抓去坐牢。” “昂,检察官的妹妹,好厉害,我被吓到了,不敢招惹了。”伍明纬寡淡的笑了笑,口气懒拽。 红唇漾开,皓白的牙齿绽出的晶光刺得吴仁蔼的眼睛疼。 等吴仁蔼以为他的这种荒唐想法已经逝去之后,男生特别欠的补了两字,“才怪。” 吴仁蔼用更重的力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她哥哥真的是检察官,她是五班的,刚通过特殊关系转来。” “昂。还有特殊关系,知道了,挺有意思的。就她吧。” 伍明纬越发不听劝,他明明理解到了吴仁蔼话里的含义,却不照着做,一副天生的反骨。 他真的太耀眼了。十八岁的年纪,又野又痞,做什么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不好好管教,迟早出事。 吴仁蔼又训了叛逆少年几句,交代他等一下再进审讯室,要怎么跟警察说,今天他才有可能不在这里继续过第二个夜。 伍明纬可能也有点儿累了,昨晚都没能睡一觉,想回家去补眠了,更心疼吴仁蔼这么辛苦的一天不上课,跑来派出所捞他。 伍明纬知道他最喜欢给学生上课了,每次时长45分钟的课,他能拖堂拖成至少一小时,今天因为他们几个打架,他把课都调了,不给学生上课,他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他私底下也没有女朋友,成天就为伍明纬几个操碎了心。 伍明纬打架来了派出所,他急得满头大汗,就跟他亲儿子被抓来坐牢似的。 伍明纬于是决定算了,就照吴仁蔼交代的去说就行了。 “懂了吗?等一下见了警官就这样说,你们是好朋友,昨晚只是玩滑板,比输赢,产生了点不愉快,发生了争执,现在双方同意私了。”吴仁蔼再次叮嘱。 “昂,懂了,同意私了。”伍明纬闷声答应。 于是,两人达成共识,一起走进问询室。 那里有个中年警察在等着给伍明纬录口供。 梁霆空他们三个很配合,认错态度很明显,早被放走了,剩下一个始作俑者,事情明明是因他而起,他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中年警察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少年走。 吴仁蔼把伍明纬带进去,客气对这个警察道:“林警官,我学生想好了,觉得自己确实做得不对。” 伍明纬插话道:“我没有做得不对。” “行,你真牛,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林警官朝少年投去责怪的视线,惊叹怎么他班主任都来了,他还能这么倔强。 他都把人打去住院了,不同意私了,不承认自己有错,林警官感觉他可能就是想要上天。 他家里有钱有势,林警官知道,但是滥用暴力就是不对。 “我告诉你,现在你还小,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现在你们在学校那叫校规,出了社会那就是法律。你犯了校规,你班主任护着你,轻轻的惩罚你,你要是犯了法,你就只能去蹲监狱。” “是吗?”伍明纬缱绻的打了个哈欠,一身懒皮懒骨,垂着宽肩,也不站端正,一米八七公分的身高比两个人中年人有存在感多了。 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焦急难耐的吴仁蔼,于心不忍了,要说在朝励高中他能看顺眼的人,除了他那三个好兄弟,应该就是吴仁蔼了。 这个男老师总是付出他的一切,来试图温雅的教育这帮顽劣的少年。 “知道了,我同意私了。警官,你去问问那个渣货,哦,不那个叫张子昂的,他想要什么赔偿,只要他敢要,我就满足他。” 伍明纬终于松口,愿意私了了。 故意虚张声势的林警官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让事态发展到伍家派人来领这个混小子。 大约这个混小子此刻也有这样的觉悟,终于不跟他杠了。 “行,愿意私了就好,你坐到那边去,好好写份检讨,然后把这个调解书签了。就可以跟你班主任回去了。”林警官告诉少年。 少年掠了掠眼皮,特别拽的说:“我这人认错都是站着认的,不用坐。” 语毕,他拽起纸跟笔,写起了狂草。 * 与此同时,另一边,派出所的资料室里,温琰找到了哥哥温叙程。 派出所离朝励高中只有两条街,温叙程在这里的事情没有处理完,他就告诉温琰过来找她。 她刚升入朝励,温叙程怕又像上学期那样发生一些她被欺负的事件,便提议每天只要他不忙,都会来朝励接她放学。他们两兄妹一起下班放学回家。 “温检,你妹妹来了。”在资料室里陪温叙程一起翻上庭资料的女警,贺彩提醒温叙程。 “你们家基因可真好,你长得这么帅,玉树临风般,妹妹的五官跟你很像,也像一棵树,正要等待盛开的花树。”贺彩对温叙程有好感,故意说好话,在他面前讨巧卖乖。 但是她的形容还是比较贴切的。 温琰个子高,皮肤白,亭亭玉立站在那儿,又乖又纯的模样,就像一棵笔直的在蓄积生命力,等待绽放的小花树。 “穿的是朝励校服,朝励是好学校啊。从朝励毕业的学生都上名牌大学,进社会后是社会精英。现在他们学校据说都不对外收插班生了,你刚转来,妹妹转到这所学校,相信她本身应该很优秀。” 贺彩瞧出温琰的校服是朝励高中的。 亭林路上三所高中,朝励的名头最大,国家级省重点,崇尚儒学雅风,学生的成绩跟才艺各方面都是一顶一的好,是南市风评最好的高中。 南山是私立,学生少,施行的是精英教育。 还有一间职高更不必说了,是最差的。 “也不一定吧。”温叙程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他一面翻案宗,一面兴致索然的问起,“方才我进来时,外面看到的那个打架滋事的男孩子,不也是朝励的学生吗。” 温叙程适才拎着公事包来到派出所,见到一个很帅的男生坐在审讯室门口的长椅上,手臂跟脸颊有打架的伤。 温叙程时常出入派出所,对这种年少轻狂的少年见得太多了。 他们总以为会打几场架就是了不起了,殊不知等他们告别年少,这个社会还有很多的角度,等人去探讨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经常接触一些少年犯的检察官温叙程,对年少轻狂的少年根本没有什么好感。 “那个啊,他是特例啦。他们跟普通学生不一样的。”贺彩回答,“他们不用好好上学也能上好大学,进大企业当领导。” “呵,是吗?二世祖?那好像真的很厉害。”出身普通家庭,靠自己双手爬到今天位置的温叙程冷哼。 贺彩见他不太喜欢继续聊这个话题,便转而请温琰进来坐,“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来坐,你哥哥这里还要再查几个卷宗,他明天上庭要用,你进来这里坐着等。” “嗯,谢谢。”温琰礼貌的答应,她坐在墙角等温叙程结束工作。 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是浮荡着的。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天放学后会在这个派出所遇见伍明纬;更不会想到,伍明纬会那样轻佻的当着他们七班的班主撩她,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 甚至还伸出长腿,挡住她的去路,强势到要温琰当场就答应的程度。 他是如何想到要这样为难她的,他怎么那么混。明明她跟他也不认识。 温琰的脸颊到现在还是烫的。 刚刚,温琰清楚的听见了,他对他的班主任说:见到没有,这才是我第一次主动招惹女生。 温琰不信,可是他说的口气那么笃定,完全不像骗人。 坐在资料室的温琰竖起耳朵,倾听外面问询室的动静,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异动声响。 偶尔传来两声大嗓门警官的呼喊。 “伍明纬,你把这个调解书先签了。” “伍明纬,你这个检讨的字是不是写得太草了。” “伍明纬,你下次真不要这样了,你看你班主任都为你急成什么样了?” 警官说话的口气越来越无奈。“伍明纬,你说你长这么帅,不愁找不到女朋友,犯不着跟人抢。” 温琰把伍明纬这个名字深深的听进了心里。 脑海里浮现她刚迈步进来时,男生倚在白墙边,伸开双腿,懒痞坐着的模样,半扬瘦下巴,眼神痞坏的朝她看来。 一瞬间,温琰的心腔里某种发芽破土的东西真的得到了养分,开始磅礴生长。 16 少女香气 温叙程终于查完了明天上庭要用到的资料,整理好之后,拎起公事包,叫温琰跟他回家。 温琰乖乖的站起来,肩上背着一个粉色书包,她背书包喜欢背双肩,校服衬衫跟裙子也总是被许琼玲熨烫得平平整整,就像是温琰的人生,注定了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母亲会好好照顾她,不用她做家务活。 哥哥跟父亲会提领她,考跟他们一样的法学专业,将来在司法圈子,他们会帮她谋一个安稳的轻松的工作。 在资料室值班的贺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还没嫁出去,她望见十七岁的温琰,就能联想到她以后的人生。 温叙程是控案必胜的检察官,他的控制欲很强,做他的妹妹就应该会享受到周密的维护。 贺彩已经看出了这对兄妹的互动模式。 “再见。”温琰跟贺彩告别。 “再见。”贺彩点头。 温叙程领温琰朝派出所出口走去,路过坐落在门口的审讯室,伍明纬还在那儿写检讨。 第一份写得太草了,那个姓林的警官不准他走,要他再写一份。 他松垮的站着,温琰路过的时候,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两眼。 温叙程留意到之后,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温琰摇头。 “不认识最好。”温叙程叮咛道,“你这样乖的女生千万不要惹上这样轻狂的人。” “嗯。”温琰乖乖点头应,心里还在想,适才伍明纬要她做女朋友的事。 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居然就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走吧。”见温琰眼神一直朝那背光而站的少年盯去,温叙程催促她道,“我车停在门口了。” 温琰很快跟着温叙程去门口坐车离去。 车上,温叙程怕温琰迷上这种痞坏男生,跟她说起此人为什么会被抓去派出所的事。 “昨晚你们朝励高中几个坏学生在南市的商圈跟人打群架,带头的这个好像叫伍明纬,为了抢职高一个校霸的女朋友。职高那人叫张子昂。之前你在职高上,你认识吗?这人还被我关进去两次。” 温琰想起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想去职高上学,就是因为这个被伍明纬揍去住院的张子昂。 他要温琰做他女朋友,温琰不肯。 他们便天天到温琰上学的班上来找她麻烦,经常在课间用打火机烧她的书,说温琰没事就看书,闷得很,要跟着他们去玩才好玩,把她的书烧了,她没书看了,就会跟着他们去酒吧跟网吧玩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留意到她,大概因为她是温叙程的妹妹,此前张子昂偷东西跟打人,代理他案件的事温叙程。 温叙程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时间细究他之前给温琰找了一所有他仇人的学校。 温琰没有告诉温叙程他们欺负她,是为了温叙程做检察官的威严着想。 她心里觉得温叙程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妹妹被欺负的理由。他以为,他只会带给温琰好的影响力。 于是,“不认识。”温琰摇头回答。 “这个伍明纬能跟张子昂打起来,把他打去住院,肯定比他还要恶。” 身为检察官的温叙程似乎很擅长判定善恶,一下就判定了。 温琰静默着,没说话。她奇怪的愿意相信,肯定不是这样的。 伍明纬打架一定有他的正当理由。 * 几日后,伍明纬他们几个又如常的出现在校园里,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他们四个都出现了,依然是光风霁月模样。 往方队里一站,绝对是朝励高中的颜值排面。 张子昂跟他们四个私下和解了,至于赔了多少钱,没人知道。 张子昂的那个传闻惹事的红颜祸水女朋友转学了,离开了南市,没有人找到当事人问出那场架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一个月后,斗殴事件再也没有人提起,事件的热度过去,学生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无趣。 唯一改变的是这一个月里,七班的四个拽王都按时到校上课了,因为他们惹了事,学校加大了对他们的管束。 温琰在朝会跟课间操的时候,在学校里碰到过伍明纬几次,他身边不是跟着他的好兄弟就是漂亮的女生,他念高二,但是高一跟高三的女生也时常会出现在他身边。 他每次带着他们,再跟梁霆空他们三个,浩浩荡荡的出现。 他不是他们四个里个子最高的,可是,每次他们一出现,温琰隔远了,都能一眼辩出哪个是他。 这天,放学时分又突兀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春末夏初的季节,雨来得总是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温琰没带伞,放学后还是在校门口等温叙程,眨眼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这个妹妹,只要能赶过来,他都来接她放学。 温琰等了快半个小时,等到了温叙程发消息来,说来不了,因为检察院里临时送来了两个犯人,他遵循领导指示,要帮着问审,让温琰自己坐车回家。 温琰答应了,正要进超市买把伞,有人将她抓住。 有力的大手拽住她的细腕,目露凶光的瞧她:“琰妹妹,好久不见,转学了,就不认识我了?”张子昂把脸凑上来,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好像更香了。 他身边跟着好几个人,都是男生,有些温琰有点面熟,就是之前在职高烧过她课本的人,他们都是张子昂的小弟。 张子昂混社会,跟着张子昂有好处,他们都对张子昂唯命是从。 “我不认识你。”温琰试图摔脱男生拽他的手臂,然而她越挣脱,他越发收紧。 温琰转学到朝励时间不短了,因为个性木讷,还是没有交到真心朋友,班上同学跟她的来往仅止于点头之交。 插班生融入环境本来就比较困难,外加上她是个连说话都不敢跟别人多说几句的人,以至于现在落单,被职高的坏学生团团围住,也没有人帮她解围。 “什么不认识啊?温检的妹妹嘛,大检察官很厉害的,在法庭上拘留老子,让老子去蹲看守所的人的妹妹,我们怎么可能是不认识的关系啊。”张子昂似笑非笑的说,睨着温琰的眼神阴鸷又恶寒。 不知道是不是朝励的风水养人,张子昂怎么觉得温琰去朝励上学,越发漂亮了,乍一看,温润如玉,仔细瞧,清艳似月。 他上的亭林职业高中里,真的找不出这么清雅又芳丽的美人。 张子昂今天心情不好,动了邪念,“你会唱歌吗?陪老子去唱歌吧。等一下,老子抱着你唱。” “我不唱歌,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温琰面红耳赤,害怕得快要哭了。 之前她上职高,张子昂就以她是检察官的妹妹这个理由经常欺负她,但是范围只局限在校内。 职高的老师都是不作为的,她跟老师说了几次,老师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一个女生试图帮她,可是那个女生自己都是自身难保的类型,温琰现在真的找不到跟谁求救。 * 细雨织成一道巨大的雨帘,拢住天与地。 人群跟建筑,车辆都在伍明纬的视野里变得迷茫。 他站在对街便利店里等自己的同伴们买好东西,他们每个周末都有聚会,在离朝励高中不远的幻岛酒吧。 嘴里衔着一根别人刚递给他的烟,才刚燃上,但是他已经不想抽了,旁边也没有垃圾桶,他也不能扔,于是就那么衔着,任烟灰掉落。 眸光懒倦的闪过,他察见了前段时间被他揍去住院的渣货,出院了,又带着一群爪牙在欺负女孩子了。 这一次,欺负的还是他们朝励高中的女生。 女生穿着干净雪白的校服,被一群发色染得色彩斑斓,衣服穿得花里胡哨的少年围住。 像是美得不可方物的东栏终于下了一场新雪,伍明纬站远了,想好好欣赏这情致的时候,忽然被一群不懂欣赏的混蛋踏进去,将一尘不染的雪地踩得乌七八糟。 其实,他本来就想如此隔着甚远的距离,赏下去的。 伍明纬低头,压下线条锐利的下颌,将薄唇边燃烧的烟头摘下,夹在手上,掸了掸,重新塞到嘴边。 忽然有点儿精神了,想抽这只快要燃尽的烟了。 便利店里一群打扮矜贵的少年少女走出来,拢共有十几人。 浩浩荡荡的站到雨天下雨的屋檐,惬意的聊天。 “幻岛最近也不上点好喝的酒,包厢要价那么贵,再不搞点新花样,老子们不去了。” “操,不去,你他妈还直接包一年的场。钱多得在口袋里跳啊。” “是伍明纬拿老子的卡刷的,弄得最近有局只能去幻岛。” “伍明纬呢?刚才在便利店里怎么没见他买东西。” “纬爷物欲很淡的好吗,不喜欢吃零食,不喜欢抽烟,给他买两盒套行了,他天天换那么多女朋友,下课了都在猜女生内衣颜色。” “能不要把我们纬爷说那么猥琐吗,还是个处好吗。刚成年呢。” “哎哟,真稀奇,恋爱排面竟然还是个处。” 一群人议论着走到伍明纬面前,招呼他走了。“纬爷,走吧。” 自从伍明纬去了一次派出所,回来就有点儿不开心,以前他目中无人,现在他更是目中无人。 每次有局,他都意兴阑珊,不再像以前那样风情万种的勾这个,搭那个了。 然而,这样的伍明纬在女生们眼中更迷人了,因为愈发高不可攀的东西,就是最引人沉迷的。比如伍明纬的心。 梁霆空招呼伍明纬:“纬爷,走呗。站那儿赏什么雨呢,你不是分手那天雨很大的人好吗。” 伍明纬应了一声,“今天不去幻岛。” “哪去哪里?”梁霆空犯疑。 对这几个富家子来说,这一代能勉强瞧得上的场子只有雁回巷那条巷子里的几家酒吧,台球室跟琴行。 伍明纬想了想,说:“阿酷酷量贩KTV。” 梁霆空知道这个地方,他低啧一声,“那老子不去了,老子要回去写作业了。”是在阴阳怪气的控诉伍明纬的提议可以被抬走。 秦玉言闲适喝着一罐可乐,也听到了伍明纬的提议,说:“那儿人均消费45元,不是我这样的人消费得起的。我也不去。” 其他几个跟着大哥玩的人,也纷纷表态,“阿酷酷量贩KTV,这场子太炸了,包房里给顾客唱歌的麦都噗呲噗呲的,还没开垮啊。” 伍明纬说:“你们要不去,下个周末轮我请客开卡丁车,我就不请了。” 开一场卡丁车得花十几万吧,大家都在热切期待这场烧钱盛宴,见纬爷如此坚决,“行呗,走,今天周末,我们就去阿酷酷装一下酷。” * 于是一行人去阿酷酷要了个包房,将歌城里所有最贵的酒,果盘,零食拼盘跟小吃都点了。 这是个正常的KTV,没有陪酒公主跟少爷。 但是装修跟音响效果真的太次了。一群二代们为了下个周末能去开卡丁车,就勉为其难在这儿唱歌了。 包厢里灯光效果诡异的煽情,大家喝酒划拳,却不见叫他们来这里的伍明纬,好奇叫人来这里组局的他去哪里了。 歌城一共有三层,设有很多小包厢,生意一般,今天是周末,来的人比较多,让人耳膜疼的歌声萦绕。 伍明纬衔着烟,径直去前台叫来大堂经理,给他一叠钞票,问他张子昂在哪里。 大堂经理叫程喜,瞧着那些厚度颇丰的钱,很想要,但是瞧着给钱的人气质矜贵,眼神冷厉,猜出要是被他找到张子昂,今晚在歌城免不了有一场激烈的打架。 程喜不想惹事,于是极为恭敬的回答:“帅小爷,张子昂今天好像没来过。” “行。”伍明纬把燃烧的烟按熄在这个人的马甲褂上,淡笑而语,“要是被我找到了,明天你们这歌城就给老子歇业。” 经理有二十六岁,在这里上班也不是被吓大的,见识过不少麻烦角色。 少年身着黑色涂鸦体恤,修身破洞牛仔裤,帆布鞋,五官锐度饱满,手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钻石腕表,浑身边界感溢满。 是个矜贵得不行的主。 但是程喜也瞧见了他那瘦突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滑动,似乎还未发育完全。 压低语调,说话声音也带了变声期的磁,虽然个子很高,肩宽腿长,但是程喜估计他也就刚成年,应该还在上高中。 阿酷酷是个低级消费场所,年轻人进来消费,不会刻意查身份证,好多高中生都是从网上订包间,然后直接进包厢,点酒水。 程喜瞧着气场矜贵凌厉的男生,笑说:“别开玩笑了,今天爷第一次来我们歌城,我给爷送一个龙飞凤舞水果拼盘。欢迎爷长期过来玩。” 伍明纬没说话,转身走进灯光幽暗的廊道里,抬起修长的腿,开始狠踢包厢的门,每一间,都不放过。 程喜急忙上来,一路跟着他,担心的问他想干什么。 伍明纬也不回答。 终于,在二楼一个转角的回旋大包厢里,伍明纬踢门进去,见到了拉温琰陪她唱歌的张子昂。 他们也刚到没多久,酒水跟水果刚上,张子昂的小弟们也叫了女生来,包厢里起码有十几个人。 温琰夹杂在其中,委屈的坐在张子昂身边,哭得满脸是泪。 伍明纬奔上去,抬脚一个狠踹。 张子昂上次住院是手被他摔断了。在骨科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隔了一个月出来,好不容易拆了石膏,现在伍明纬专门狠踹他那只还没完全好完的左臂。 “嗷嗷嗷……”张子昂被踹得当场发出连绵惨叫。 “伍明纬,你他妈疯了?”张子昂记得上次自己已经跟他道歉了,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招惹他这样有钱有背景有头脑甚至还有拳脚的二世祖了。 张子昂跟他比,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 所谓的他们私下和解,是张子昂在某个下午去幻岛酒吧,在那个为朝励高中四个拽王常年专属留着的C9包厢里,给伍明纬当场下跪,保证以后会在这一带加倍注意行事,不会再惹到伍明纬。 张子昂舔着脸,红着眼,跪着给伍明纬敬了一杯酒。 懒散坐在卡座里的伍明纬没喝,高高在上的撒了一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给张子昂,让他拿去看病,给他医药费。 张子昂捡起那些充满了羞辱意味的钞票,忿忿的带着钱离开,在心里决定以后离朝励的这几个二世祖远一点。 他们真的不是那种仗着家里有钱就随意花天酒地的人,即使表面上他们是这样,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有深深的原则。 不管是谁触犯了他们的原则底线,都会落不到好下场。 张子昂后来一直避着伍明纬。 张子昂怕伍明纬,怕他的家庭背景,怕他的硬拳头,更怕他那个生气起来可以焚燃一切的眼神。 怕到想起来,就会浑身毛骨悚然的地步。 伍明纬一语不发的将张子昂拽起来,摔到一旁旧得不像话的卡座上,上前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呃呜……”张子昂没了呼吸,瘦脸苍白,眼神恐惧,被吓得连反抗都反抗不了了。 包厢里他的小弟本来想上来帮忙,然而认出伍明纬就是上次跟张子昂打架,被抓去警局,后来张子昂也不敢拿他如何的人,个个都面面相觑,不敢轻取妄动。 “老子的女朋友,被你强拉到连洗手间的墙壁都发霉的KTV来,让她陪你唱歌。张子昂,你就是想变残废是吧?” 伍明纬欠身揪紧张子昂的脖子,一直不放开他。 张子昂十分迷惑,呼吸困难的喘着问:“哪,哪个是你女朋友?”张子昂就真的懵住了,这个包厢里现在哪个女生会是他女朋友。 “朝励高二五班。”伍明纬慢吞吞的牵动他那张勾人的仰月唇,有生以来,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温、琰。” 被如此点名的温琰被吓傻了。 一时之间,她忘记了掉眼泪,心里有温暖的狂潮卷起,不断升温,直至滚烫到让她以为她的心都为这个人融化了。 她没想到她被张子昂一群人拽到这里来,来救她的人会是伍明纬。 在她觉得今天要被这群人欺负殆尽的时候,伍明纬突兀的踹门进来,直接拉住她觉得最可怕的恶魔狂揍。 而且,他还对张子昂说,温琰是他的女朋友。 温琰有生以来,第一次懂得被人恰到好处的保护跟怜爱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