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深情男配后》 1 赵礼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用尽力气睁开眼,就想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不看红绿灯把他创飞的! 可当他睁开眼看见简陋的泥瓦屋顶,以及旁边发出惊喜声音的妇人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老三醒了!他爹,快去请张大夫来!” 那妇人欢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旁边的中年男人像一阵风似地窜了出去。 老三?谁是老三? 他可是孤儿一个。 “你谁啊?” 赵礼辉皱眉问道。 陈翠芳见自己的小儿子满脸迷茫且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自己,还问自己是谁时,她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地疼。 “张大夫!张大夫!我家老三好像被撞傻了!” 陈翠芳哭着跑了出去。 赵礼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来坐好,左右打量一番后,那股子不对劲儿越发重了。 这哪里的医院啊?怎么条件这么差? 之所以认出是医院,除了嗅到的消毒水味道外,就是身上被子上那斗大几个字:第一人民医院。 其实前面应该还有两个字,可能用得时间久了,那两个字都模糊得缺胳膊少腿,压根不知道是啥。 “张大夫,你一定要给他看看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脑子,他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他亲妈啊!” 正揪着被子打量的赵礼辉就见几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他听到后还大声道,“啥亲妈啊?我可是孤儿一个!” “傻了!你看他真的傻了!” 陈翠芳闻言拍打大腿猛哭,旁边的赵大根也跟着双眼一红,凄然地看着他,“我的儿啊……” 赵礼辉:??? 不对劲儿,啥都不对劲儿! 他可是在最繁华的大城市,就算人倒霉被一个傻叉创飞了,可也不能把他送到这样的医院来啊……不对,他不是被创飞了吗? 赵礼辉不理会盯着自己看的三人,垂头摸胳膊摸脑袋再摸身上,最后得出结论,他除了脑子有点疼外,其余地方没什么大问题! 这不应该啊,他被创起来的时候,清楚地听到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这怎么回事? “赵小同志,你先别激动,我来给你检查一下后脑,”张大夫温声安抚着。 赵礼辉失神地坐在那,任由对方检查。 同志?现在还有这么称呼人的吗? “怎么样啊张大夫?我们家礼辉不会真傻了吧?” 陈翠芳紧张地问道。 旁边的赵大根也眼巴巴地看着张大夫。 “没有外伤的痕迹,但既然被人推倒在地撞到了头,那也不排除脑子内部受到重创的可能,我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张大夫说道。 礼辉……被人推倒撞到头……条件这么落后的医院,以及除了穿白大褂外那两个中年夫妻身上老款且带了几块补丁的衣服…… 赵礼辉咽了咽口水,忽然问道,“现在是几几年啊?” 闻言,陈翠芳夫妇的抽噎声更大了。 张大夫:“……一九七五年春天,这里是淮山第一人民医院,这是你的父亲赵大根,这是你的母亲陈翠芳,赵礼辉同志,你有印象吗?” 赵礼辉:......这不是他骂的那本年代文里,与他同名同姓的深情男二爹娘的名字吗? 赵礼辉轻咳一声,看向那不停抽噎着的夫妇。 “我是不是有个大哥,还有个二姐?” “是啊、是啊!你想起来了?” 陈翠芳抹掉眼泪欣喜道。 赵大根也收了眼泪,凑了过来,“还记得什么?” “大哥五年前下乡当了知青,二姐去年嫁给了钢铁厂烧锅炉,右腿有点毛病的柳向意?” 因为深情男二的名字和自己一模一样,所以本着不全文背诵就怕穿书的玩笑话,赵礼辉看男二有关剧情的时候可仔细认真了,所以对方的家庭情况,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可不就是!” 陈翠芳露出大大的笑,“还记得什么?你知道是谁把你推倒的吗?” “是孙大江!” 确定自己穿书的赵礼辉大声道,“他想抢我的电影票!我不给,他就趁着我不注意把我推倒在地,然后抢走了我的电影票!” 孙大江,女主孙宝珠的亲大哥,低不成高不就,一直在家当混子啃老。 对原主那是一百个看不上,偏偏原主又是个大舔狗,舔孙宝珠一大家子,这次应该是原主好不容易得了张电影票想带着孙宝珠去看电影,结果被孙大江得知后,便想用这张电影票带自己喜欢的姑娘去看。 原主婉拒后,被恼羞成怒的孙大江推倒在地,抢了票就跑了,而晕过去的原主则是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通知了家人......等原主出院后,孙宝珠第一个上门来,一是看他伤得怎么样,二是让他不再追究这件事。 原主……原主当然答应了,这个闷亏就这么吃下了。 当时赵礼辉在那章下面写了一千字骂人的话,结果后来被人举报,被网站管理员给删球了。 想到这,赵礼辉当初没被完全平息的肝火又起来了,“他抢劫我啊!抢劫啊!我要去报警!” 报警两个字三人没听得很懂,但也理解了这个意思。 “这个孙大江简直不像话!得找派出所的同志好好收拾他一顿才行!” 陈翠芳向来是护短的性子,旁边的赵大根直接转身走人。 “他爹你去哪?” “去派出所!” 赵大根心疼自己儿子,怒气冲冲地去派出所了。 “快去快回!” 陈翠芳大声道。 赵礼辉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眼,在张大夫让他跟着去做一些头部检查时,他一声不吭地跟着去了。 检查完后,陈翠芳非要扶着他回病房躺着,赵礼辉安安静静地照做,他是个孤儿,从小到大见到的东西和人多了去,但这样的关心和爱护,他是极少感受的。 “想睡就睡吧,妈守着你。” 喂他喝了水,见他好像很困的陈翠芳柔声道。 赵礼辉就在这样的声音下缓缓睡去,睡梦中,他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 【我看见了自己的结局,我不仅失去了宝珠,还连累了我的家人们,我不配为人子,不配为人弟,我懦弱不堪,已经无心活下去,你既然来了,成了我,那我就是你……谢谢。】 赵礼辉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像一阵光似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想到原文里,原主为了女主做了诸多错事,甚至违背了人伦道德,最后爹病死,妈气死,大哥被连累得从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退掉,二姐因为他做的那些丑事被婆家人欺凌瞧不上,在月子里得了抑郁症跳楼自杀…… 再次醒来时,赵礼辉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疼了,但是他装得很疼的样子。 以为赵大根请来了两位派出所的同志,见他醒来一副难受的样子,二人表情严肃,张大夫被请过来查看了一番。 “我不仅脑子疼,心口也闷,想吐,又吐不出来,”赵礼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陈翠芳夫妇心疼不已。 “可能是脑震荡,这可不是小事,”张大夫是老大夫了,他一眼就看出某些人在胡说八道,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的目的,便跟着他的话顺着道。 “我可怜的孩子哟,”陈翠芳擦了擦眼泪,对两位派出所的同志道,“那孙大江啊,是我们巷子有名的二混子,都二十二岁的人,还好吃懒做,一身空闲,平日里没少欺负比他小的同志,这次他居然对我儿子下这么重的狠手!你们可得为我儿子讨一个公道啊!” “是啊两位同志,我儿子平日里最老实不过了,他从不惹是生非,是那个孙大江看见我儿子有电影票,所以动手抢不说,还把他推倒了!要不是路过的好心人把我儿子送到医院来,还不知道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脑子会出什么问题呢!”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赵大根红着眼控诉着。 “赵礼辉同志,麻烦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而真实地跟我们叙述一遍,你放心,我们会公正处理的。” “是这样的,”赵礼辉喘了两口气,顺着赵大根的手坐起身,“我找人给我弄了一张山花姑娘的电影票,刚拿到手还没走几步路呢,就被孙大江拦住了,他先是蛮不讲理地让我把电影票给他用,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愿意,可大家都住一个巷子,我和他妹妹孙宝珠之前又是同学,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就委婉地拒绝了。” “结果他却不依不饶,直接动手开抢!他长得人高马大的,我呢,虽然个头高,可人瘦巴巴的,哪里是他的对手,”赵礼辉叹了口气,“我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因为一张电影票对我下死手,把我推倒不说,还狠狠踹了我两脚。” 说着,赵礼辉拉起衣服,让他们看自己腰侧,白白嫩嫩的啥痕迹也没有。 在两位同志疑惑的时候,赵礼辉却道,“他踹了以后还得意地告诉我,他打人可有经验了,踹了我也看不出痕迹来,我只知道疼,可却没有证据了。” 说完,便一脸无措地垂下了头。 看得两位派出所的同志生出了几分同情。 等他们离开后,陈翠芳心疼地要去找离开的张大夫过来再给他看看腰,被赵礼辉拦住了,“没事儿,已经不疼了,爸,妈,我这一撞头,很多事情都有些记不得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通了很多事。” “大哥下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二姐已经出嫁,平日里婆家那边事也多,不常回家,家里就我一个小的,我如果立不起来,再被孙大江那样的人欺负,还怎么撑起一个家?怎么照顾你们?所以我决定了,以后的我不是我,我是重生起来的赵礼辉!谁也别想欺负我,欺负我的家人!” 看小儿子一下就成长许多的夫妻二人,满心只有感动,并没有怀疑眼前的儿子换了一个芯子。 2 两个派出所的同志很快就根据赵礼辉家人给的地址来到了水井巷,在巷子口还遇见了热心的邻居带着他们往孙家走。 孙宝珠正坐在院子里给小自己三岁的妹妹洗头呢,就听院门口一阵杂声。 “两位同志,这里就是孙记文的家,孙大江啊就是他的大儿子。” 带路的婶子眼里透着幸灾乐祸,看见院子里洗头的两姐妹还高声道,“宝珠,你爹妈在家不?派出所的同志找你大哥有事呢!” 孙宝珠低声让妹妹孙宝珍自己先洗着,起身进房间找因为头疼正在睡觉的胡二娘,也就是她亲娘。 “娘,外面来了两个派出所的同志,说是来找大哥。” “什么?你大哥又惹了什么祸啊!都把派出所的同志招来了,”胡二娘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她赶忙起身穿上衣服,“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倒水!记得兑点糖,别慢待了他们!” 孙宝珠闻言抿紧唇,家里哪还有糖啊? 但眼下胡二娘正是心焦急躁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再多问一句,肯定会挨骂,只能垂着头去灶房那边了。 “水就不喝了,”二人看了眼孙宝珠放在面前的水碗,其中一人扭头对胡二娘道,“孙大江同志在不在?他抢了同巷赵礼辉同志的电影票不说,还把人打了,人倒在石梯上被好心人送到人民医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赵礼辉? 胡二娘一听被打的是对方后,看了眼孙宝珠,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大江不在家,不过他和赵家老三啊玩得很好的,抢电影票这个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们关系好得和穿一条裤子似的!宝珠你说是不是?” 孙宝珠心里埋怨大哥又惹事,这会儿见亲娘把自己推出来,为了自家的面子,也只能点头,“是啊两位同志,他们关系很好的,我和赵礼辉还是同学关系呢。” “同志!孙大江回来了!” 那带路的婶子直接把进家门觉得不对劲儿,准备跑的孙大江死死拽住,然后把人拽进了江家堂屋。 胡二娘恨死了这多事的人,可眼下派出所的同志还在呢,只能冷着脸骂道,“大江!你是不是和赵老三玩闹的时候,把人伤到了?人家派出所的同志忙着呢,你快说实话!” 孙大江立马明白咋回事了,这赵礼辉可真长本事了,不就是要了他一张电影票吗?至于惊动派出所的同志? “我们就是玩闹,没有打架,真的没有!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一点事都没有,怎么,伤到了?可不是我干的!” 对比起可怜巴巴的赵礼辉,两位同志可没被孙大江这三言两语给哄骗过去,特别是他们跟着那位婶子进巷子的时候,就跟对方打听过这孙大江的人品,的确是个混账东西。 于是其中一位同志便很是严肃道,“什么不是你干的?送赵礼辉同志进医院的好心人我们都问过了,人家亲眼看见你推倒了赵礼辉同志!人现在就医院躺着呢!这是不争的事实,甭管是不是玩闹出的事,人就是受伤了,这进了医院就得用钱治伤,你们如果是选择私下解决,这医药费你们尽管送过去再赔礼道歉这事儿也就算了。” “如果不准备私下解决,那孙大江同志就是故意伤人,得进去吃几天牢饭!你还没结婚没蹲过局子吧?想去试试我也是很欢迎的!” “不不不,我们不试、我们不试!” 胡二娘吓得赶紧摆手,她狠狠瞪了眼不敢说话的孙大江,“我们这就把医药费送到医院去,宝珠啊,你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去医院看赵老三。” “对对对,那小子最喜欢你了,那电影票就是要给你的,我本来想拿回来给你,逗弄一下他,结果……你快去收拾,收拾得好看一点知道吗?” 孙大江心想那小子最喜欢自己这个三妹妹,到时候让三妹妹多说几句好话,还赔什么钱啊,说不定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那两位同志闻言纷纷皱起眉,于是他们决定跟着孙家人一同去医院,如果赵礼辉同志不愿意私下解决,他们就把孙大江带回去教育。 本以为自己不用去医院的孙大江只能憋屈地跟着他们走。 胡二娘和孙宝珠跟在后面,孙宝珠穿上自己最好看的那套春装,梳着两条辫子,辫子末梢还别着两朵院子里开的小花,瞧着十分娇俏可人。 赵礼辉闭着眼正在梳理书中人物的时候,就听见有一群脚步声往病房里来了,他睁开眼看过去,坐在一旁的陈翠芳夫妇也站起了身。 “对不起!” 孙大江是个很会看形势的人,他一进病房,还不等别人说话,便对着床上的赵礼辉来了个深深的鞠躬,伴随着那响亮的三个字,瞧着认错态度极好。 赵礼辉抿了抿唇,“我的电影票呢?” 还没起身的孙大江:......早就被他拿去请心爱的姑娘看完了,哪还有电影票啊? “礼辉哥哥,”孙宝珠上前轻声道,“是这样的,大哥知道你那张电影票是想带着我去看,所以就和你开了个玩笑,谁知道他这个人没轻没重,害得你伤成这样,我替他向你赔罪,医药费我们也会出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大哥。” “是啊,他是真心认错的。” 胡二娘也一脸愧疚地对陈翠芳夫妇道,可心里却暗骂女儿不会说话,医药费怎么能主动提呢? “等等,”赵礼辉早在他们没来之前,就跟陈翠芳夫妇说过了,待会儿江家人来了,他们先别说话,让他来,“谁说我那张电影票是要带你去看了?简直胡说八道!” 孙宝珠俏丽的脸刹那间变白,“不、不是带我去的?” 这不可能啊!赵礼辉最喜欢的姑娘就是她了,家里吃一次肉,都会偷偷给她留几片的! “当然不是了!” 赵礼辉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当然不是你了!哪个王八蛋跟你这么胡说八道的?这不是毁我名节吗?” 两位派出所的同志,差点被他嘴里的名节两个字逗笑。 可见对方满脸认真和羞愤后,纷纷憋了回去。 “是孙大江说的。” 孙大江弯腰弯得酸疼极了,此时也顾不得装样子,直接起身道,“你不是给我妹妹的,是给谁的?” “我给谁的是我自己的事,你抢走了我的电影票,打了我,还在外面胡说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劣呢!哎哟,我的头好疼,一定是被你又打又气弄成这样的!” 赵礼辉侧过头不去看他们,在那哎呀哎呀地叫。 陈翠芳一边让老伴儿去找张大夫,一边指着孙大江的鼻子骂,“你这是诚心想让我儿子死啊!你把他推倒后看都不看他一眼,要不是有人瞧见把他送到医院来,我儿子命都没了!你这个杀人犯!” “对,杀人犯!他这叫杀人未遂!要坐好几年牢的!” 赵礼辉一手捂住头,一手指着气得同样不轻的孙大江骂道。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啊!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孙大江气得浑身发抖。 “所以叫杀人未遂!” 赵礼辉怼道。 张大夫很快就来了,他把孙大江等人赶到走廊上去,转身给赵礼辉检查。 走廊上胡二娘听到两位同志在那低声说如果对方坚持的话,这确也算是杀人未遂的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顾不得心疼钱了,上前拉住陈翠芳哀求道,“陈大姐啊,大江真知道错了,这就是个误会,礼辉这孩子受了苦我都知道,这样,他住院的费用我们全给!” “全给也是应该的!” 陈翠芳冷哼一声,“不仅要全给,还要做出赔偿!我儿子可是伤了脑袋,张大夫说都脑震荡了你们知道吗?这出院后也得好好养着!不然留下后遗症你们能负责啊?” 赵大根站在病房门口一个劲儿地往里面看,闻言也想说两句,可一想到儿子叮嘱自己一定让他娘开口后,便抿紧了唇。 听儿子的没错。 胡二娘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是讹上了啊! “我们家的条件,陈大姐你也清楚,我老婆婆去年刚走,走的时候那场大病花了不少钱,这家里啊,实在是困难,这样,医药费我们一定出,至于补偿,我们借也给借来,五块钱的补偿费怎么样?” “坐牢去吧。” 陈翠芳完全不为所动,直接推开她。 儿子说了,补偿费低于五十块钱想都别想,她记住这个数字就行了,对于孙记文家,她是半点好感没有,偏偏小儿子挺喜欢孙宝珠那姑娘,但结合刚才小儿子否认电影票的事,想来也是看清这一家子人了,所以陈翠芳更是一点情面不给。 “娘!我可不想坐牢!我还没结婚呢!” 孙大江吓得眼泪汪汪的,抱着胡二娘的腿大声嚷嚷着,气得胡二娘想给他一棒子。 一旁站着的孙宝珠对哥哥的哭喊充耳不闻,她还在想,那电影票怎么会不是给自己的呢?除了自己,赵礼辉哪里还有喜欢的姑娘? “五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在胡二娘再次表明愿意赔偿,并且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的时候,陈翠芳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胡二娘脸都绿了,“五十块?!没有!” “娘我们有的!二弟不是在乡下当了上门女婿吗?女方寄过来五十块钱的彩礼,那五十块钱就在家里放着呢!我知道在哪里,我这就回去拿过来!” 一心想要躲开牢狱之灾的孙大江松开他娘的腿,撒腿就往外跑。 甭管胡二娘怎么在后面追怎么喊对方,对方都没有停下来。 “这个孽障哟!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当孙大江把那六十五块钱塞给陈翠芳,说其中十五块是医药费,多退少补,五十块是补偿后,胡二娘那叫一个崩溃,哭得好像她家里死了人似的。 陈翠芳快速数完钱后,对那两位派出所的同志点头,“辛苦你们了,这件事我们既然收了补偿,那就不再追究了,大根,请两位同志去喝点糖水,今天实在是辛苦他们了。” “不用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二人婉拒后,便离开了。 陈翠芳夫妇也进了病房,走廊上就剩下鬼哭狼嚎的胡二娘,以及一脸劫后余生的孙大江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孙宝珠。 3 许是胡二娘哭喊得太凄惨,有路过的家属病人瞧见后忍不住红了眼,上前安抚道,“人既然已经走了,那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才是啊,你也别太难过。” “啥玩意啊?谁家死人了?你家才死人了呢!” 胡二娘顿时精神百倍,立马跳起来指着人家鼻子骂,唾沫星子都弄人脸上了。 “没死人你哭喊个什么劲儿啊!晦气!要哭出去哭,别打搅其他病人!” 那人闻言只觉得这人有病,立马收起同情一边往后退一边擦脸骂道。 “关你什么事儿啊?我就哭,我就哭!我就是把这栋楼哭没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胡二娘正没地儿发.泄心里憋屈着的火呢,见有人凑上来挨骂,那简直是疯狂输出。 病房里的赵礼辉一家都纷纷扭头往门外看去。 不过很快胡二娘就住嘴了,只因几个大汉从对面病房怒气冲冲地出来,揪住她的衣领说了句再嚎就给她几拳头后,胡二娘就安静下来了。 孙大江和孙宝珠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这让胡二娘觉得丢面又伤心,等那几个大汉又回病房后,胡二娘狠狠地掐了孙宝珠两下,压着嗓子道,“把剩下的钱给我拿回来,少一分你就别回家了!” 说完便扯着孙大江回去了。 孙宝珠捂着被掐得青紫的胳膊落下泪来,她发梢上那两朵小花已经掉了一朵,剩下那朵花瓣都只有一片了,瞧着焉儿吧唧的。 “原来孙老二是做了上门女婿,难怪下乡后这几年有机会回来探亲都不见回来。” 陈翠芳想到方才孙大江说那五十块钱来历的时候,忍不住跟丈夫儿子低声八卦几句。 “当年下放名单中,孙家应该下乡的是孙大江,可他娘偏心,硬是让老二孙大海顶了孙大江的位置,去的地方比你大哥那地儿还要远一千多公里呢!” 赵礼辉点头,“这事儿我也记得,当时孙大江在家里又吵又闹,还要自杀呢,就是为了不下乡。” 原文中孙大海是孙家最没心眼子,也最没有存在感的人,他被迫替孙大江下了乡,后来在生产队和当地的一位女同志有了感情,那女同志家里就一个女儿,孙大海下乡后呢,家里不仅一分一票都没寄给他过,就连一封关心的信都没有,孙大海由此对家里寒了心,自愿和那女同志结婚并且做了上门女婿。 文中对这个人的描写并不多,不过在番外,作者提到后面高考恢复的时候,孙大海的媳妇儿刚好有了身孕,孙大海思来想去后,放弃了参加高考的机会,一心一意地守着媳妇儿孩子,很多年后,他的一双儿女都考上了重点大学,也算是圆了他的梦。 “真不是个东西!” 陈翠芳啐了一口后,又看向脸色还有些白的赵礼辉,“礼辉啊,娘知道你挺喜欢孙宝珠那姑娘,可娘……” “娘,我不喜欢了,”赵礼辉没有否认原主对孙宝珠的感情,“被她大哥打了后,我醒悟了,孙家人太混账,我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连,放心吧娘。” 在看这本书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其实是一个女炮灰,想到那女炮灰就住在原主家前面那条巷子,赵礼辉的心就止不住地快速跳动起来。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他做梦都想要娶回家的!如今他真成了文中人,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他不动心实在是太难了。 “你想明白就好,”陈翠芳也就是试探两句,毕竟之前儿子都当着孙家人的面说那电影票不是给孙宝珠的,现在亲耳再次听到儿子的保证后,她是高兴的,“好姑娘多着呢,咱们慢慢找不着急。” “你娘说的对。” 赵大根点头。 赵礼辉笑了笑,刚要说话,余光就瞥见孙宝珠站在病房门口往他们这边看,他脸上的笑顿时消散,“你还有事吗?” 他提高声音问道。 陈翠芳夫妇也看了过去。 见他完全没有往日的温和,孙宝珠捏紧衣角,“十五块是医药费,我娘说结算后剩下的钱我得带回去。” 赵礼辉本来也没多大事了,闻言便对陈翠芳二人道,“我也想回家休养,这样吧,咱们把钱结算了,该退的就退,如果不够咱们再让孙宝珠回家拿。” 孙宝珠听到这话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十五块如果还不够用,她回去要钱肯定要被打骂的! “要不再住两天,你可是伤了头,”陈翠芳和赵大根有些不愿意。 “那爹,您去请张大夫过来,如果他说我可以回家,那咱们就回家休养去,这医院晚上住着挺瘆人的,”赵礼辉轻声道。 原主如今才十八岁,在后代也就是个高中或者是大学生的年纪。 赵大根看着小儿子苍白的脸,心疼之余便去找张大夫了。 孙宝珠侧身让路,陈翠芳和赵礼辉说着家常,也没理会门口站着的孙宝珠。 见赵礼辉真的没往自己这边多看一眼,觉得难堪的孙宝珠索性到走廊里等着了。 张大夫笑眯眯地表示他们可以回家休养,后脑勺的伤每天来医院换药就行,另外就是要开消炎药吃几顿,以免伤口感染。 这消炎药啊,五毛钱一颗,张大夫开了四天的药,每天吃一颗,一顿吃三分之一颗。 全部结算下来是八块六毛七分钱。 十五块找六块三毛三,陈翠芳从医院小会计手里接过钱后便转身放在了孙宝珠手里,“你数数。” 孙宝珠没数,捏着钱就走了。 快到家的时候才把手摊开,在那仔细数着,确定是六块三毛三后,她才呼出一口气回了家。 这边赵礼辉三人收拾了一番办好出院手续便出院了。 这早上进的医院,下午就出去了,着实有点快。 不过赵礼辉坚持要回家休养,陈翠芳夫妇又心疼他晚上在医院冷清,索性张大夫也放了话可以回家,便顺着他的意了。 “我去找个车吧。” 赵大根道。 “不了,我想慢慢走回去,让脑子清醒一点,”赵礼辉抿了抿唇,看着这个陌生又老旧的街道,想要慢慢走慢慢看。 “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让你爹背着你走?” 陈翠芳说。 赵礼辉赶紧摆手,“可饶了我吧,我要脸,而且我真没什么大事,走吧走吧。” 于是一家三口就慢慢往回走。 走到水井巷的时候,就听到胡二娘正高声跟街坊四邻在那说闲话。 “就后脑上碰破了一点点皮,结果讹了我五十八块六毛七分钱!你们说这老赵家的心是不是黑的要命?!” 赵礼辉听到后,立马让生气想要过去找对方理论的陈翠芳夫妇一人扶着自己一个胳膊,然后两股战战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哎哟、哎哟地呻.吟着。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视一眼,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于是便很是配合地扶着他往家里走。 “让你多住几天你非不听!就算是邻居又怎么了?你心疼人家,想要给他们省点医药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瞧瞧你这小脸都白成什么样了?人家大夫说,你这要是不好好养着,指不定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呢!” 陈翠芳的声音可以用嘹亮两个字来形容了。 “就是!” 不怎么会说话的赵大根干巴巴地跟着附和道。 不远处说的正起劲儿地胡二娘闭上了嘴。 “孙大江虽然想要杀了我,可我不是没死吗?既然没死,咱们又是邻居,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咳咳咳,人家又给了赔偿,结了医药费,那这事就算了呗,咱们格局大一点,也是积德嘛。” 于是几个听胡二娘说闲话的老头老太太还有婶子们,就看着脸色苍白,脑袋上包着几层白纱布的赵家老三,被他爹娘小心翼翼地扶着进了家门。 “杀人?还没杀死?” 一老头眯起眼,狐疑地看向胡二娘。 “天哪,孙大江抢了人家东西不说,还想杀人?” 这是之前给派出所同志带路的那位婶子。 “不、不是,不是抢!他们就是玩闹而已,什么杀人?没有的事!怎么可能杀人呢!” “咿,如果不是因为差点把人打死,你们怎么会赔那么多钱?之前你们家大江一头汗跑回来拿钱的时候,我可看见了的。” 那婶子说完后摇了摇头。 坐在她身旁穿深青色衣服的婆婆一脸明白过来的样子,“难怪派出所的同志没把你们家大江带走,原来是赔了钱,赵老三又记着都是一条巷子住着的邻居,所以才放过大江,那你不能到处说人家赵老三讹钱了,人家那是大度!” “可不就是大度?这人都差点没了,还愿意接受赔偿就了事,可不就是个大度!” “真没想到这赵老三年纪小小的,这格局却不是一般大,是个人物啊。” 胡二娘真是有嘴说不清,索性说家里有事儿,拍了拍屁股跑了。 而这边赵礼辉刚应着陈翠芳夫妇的话躺下,就有人拿着鸡蛋或者是青菜上门来看他了,都是水井巷的邻居们,甭管东西多少,这都是大伙儿的一片心意,赵礼辉挨个叫了人,然后鞠躬说,“谢谢大家。” “谢啥谢,快回屋躺着去。” “就是、就是,瞧瞧这脸白成什么样子了?翠芳啊,我听人说猪血和猪肝都是补血的,你家礼辉这次遭大罪了,可得补补。” “要是有条件啊,就炖老母鸡,老母鸡不成,那就多吃鸡蛋,来,我这三个你们可别嫌少。” “我家鸡这段时间生蛋勤快,拿了五个,快收下。” “这是我家后院菜地才冒出来的青菜,鲜嫩着呢,给礼辉打碗青菜汤吃也行。” 听着堂屋里那些人的话,赵礼辉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口,真温暖啊。 4 原主家住深巷中,这一大片都是巷子区,全是平房,条件好的就把房子加盖成砖房,条件一般的就是普通的篱笆院子加土墙木房,条件更差一点的就是全土房了。 而原主家属于条件一般的人家,就一篱笆院子和土墙木房,家里一共三大间房,其中堂屋是一整间,堂屋左、右边上的大房间都被分割成两个小房间,所以卧室一共有四间。 陈翠芳夫妇住在左侧后方那间,二姐赵礼红未出嫁前,则是住在他们的外间。 赵礼生和原主住在堂屋右侧大房间分割出来的两个小房间里,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虽然房间不大,可私密性强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间灶房,一个洗澡的小偏屋,以及一个大的杂物间,主要装柴块,煤块等,后院还有四分菜地,菜地旁边还搭建了一鸡圈。 这条巷子叫水井巷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这边出井率高,十家里面八家有水井,而原主家院子里就有一口井。 再说家庭人员的情况,陈翠芳是家庭主妇,一天天都忙活着给家里人洗衣服做饭打理院子等;赵大根呢,是他们这附近纺织厂的普通工人,一个月能拿三十六块钱的工资,除此之外每个月还有补贴的一张油票、两张五斤粮票和一张两斤的肉票。 因为原主大哥赵礼生下乡生活也比较艰苦,所以每个月家里会寄五块钱、一张粮票过去,每隔一个月会再加一张肉票寄过去给赵礼生改善生活。 而原主呢,去年夏天高中毕业,没走成推荐上大学,本来借着赵大根的人情关系要去纺织厂当工人,结果原主脑子有屎,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同样没工作并且还没关系找的孙宝珠,到现在还没活儿做呢。 这事儿把赵大根二人气狠了,可这位置和人情都没了,也没办法改,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而这次原主被孙大江推倒,在文中同样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可孙家人一到医院,孙宝珠就说了那么几句道歉的话,舔狗原主自然就原谅了,不说赔偿了,啥也没要,还在出院后想办法再搞了一张电影票,带着孙宝珠去看呢。 想到这,赵礼辉的白眼就猛翻,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家破人亡,原主意识消失时也不敢面对家人,估计心里还惦记着女主呢。 真是舔狗的天花板了。 想着想着,赵礼辉就打了个哈欠,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便睡着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赵大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给他拉了一下被子把露出来的腿盖住,然后又凑过去用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赵大根才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门被带上的时候,床上的人微微一动,然后继续睡了。 等赵礼辉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把礼辉叫起来吃晚饭了,吃了再睡才行,不然半夜该饿肚子了。” “欸。” 赵大根刚准备推开门,门就被拉开了,因为睡觉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赵礼辉站在那,“爹。” “正要喊你吃饭呢,”赵大根拉过他看了看后脑勺,发现纱布没有移位,也没有渗血后,才放下心,“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嗯。” 赵礼辉发现自己睡了一觉后,脑子里多了很多原主的记忆,不过都是在他来之前的记忆,没有后面的,这也对,虽然原主意识看上去是经历了一辈子的人,可自己来的时候身体才十八岁,记忆只有前面这十几年的也说得清。 城里是通了电的,不过电灯没有后世的明亮,瞧着三瓦的样子,不过也比煤油灯强。 赵礼辉洗了手后,还想去灶房帮着端饭菜,结果赵大根端着一瓷缸青菜鸡蛋汤从里面出来,“吃饭去,都端完了。” “好。” 赵礼辉跟着来到堂屋坐下,老旧的原木桌上,有三个人的瓷碗、筷子,中间放着三菜一汤,青菜鸡蛋汤,山药炖老母鸡,上面还漂着几颗红枣,还有炒豆芽。 “娘,您把家里那只最老的母鸡炖了?” 赵礼辉看着那道山药炖鸡,只觉得喉咙发干,这只老母鸡已经有三年了,据说母鸡越老,越有营养,有些人家还会特意去乡下收那种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用作药材呢。 有这样疼爱原主的父母,他却不珍惜,而自己生来就被抛弃,此时得到的关爱也都是托原主的福。 陈翠芳给他舀了一大碗鸡汤,“养了这么久也该炖了,来,先喝汤暖暖胃,喝了再多吃点鸡肉补身体,你这回啊真是遭大罪了。” “你娘说的对。” 赵大根夹了一大筷子豆芽在碗里吃,闻言点头。 赵礼辉接过那碗汤喝了个干净,“真好喝,娘,您手艺真好!” 说完,他就用里面的木勺把鸡肉给他们一人舀了一大勺,根本不顾他们拒绝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吃,那我可补不好身体,咱们一起吃,我心里高兴,好得也快。” “你就会说这种话来哄我和你爹,”陈翠芳瞪他,筷子不停地夹鸡肉在他碗里,“你赶紧好,给我出去找活儿干,都这么大的小子了,可不能学孙大江那浑小子一样整天在家混日子。” 她其实想骂儿子让工作的事,可事情都过去了,眼下再提也没什么必要,还惹得大家心情不好,于是转而说起找工作的事。 “让工作那件事,我明天就去找孙家人谈,不能白给孙宝珠工作,虽然刚进厂是从学徒开始做,可一个月也有十八块钱,以后转正也是二十多块钱一个月呢,再过几年工资也会跟着工龄涨,”赵礼辉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原主既然嘎了不愿意继续活下去,他来了,家人是他的,对方憋屈的事也得给老子打压回去! “工作可以给她,但得拿钱买,三百块钱不多吧?” 赵大根接到儿子的询问后想了想,“两百五到三百五这个价是差不多的。” 走后门的不少,那种没什么学历的想进厂,基本是三百五十块钱。 “那就三百五十块钱。” 赵礼辉点头。 “他们要是退了那工作,不给钱怎么办?” 厂里已经录入了孙宝珠的资料,如果孙家不给钱,让孙宝珠退了工作,那就是两败俱伤。 陈翠芳担心道,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气小儿子不顾他们的心情就把工作让了出去,也恨孙家一声不吭地就把好事儿揽入怀中。 “当初要不是孙宝珠机灵,一晚上没睡在厂门口等着开门第一个进去报到,这个工作就落不到她手里,而是在孙大江手里了。” 赵礼辉吃着鸡肉,一点都不担心孙家不给钱。 哦对了,跟着孙宝珠一起在厂门口守了一夜的还有原主这个大冤种。 “你伤还没好,万一他们闹起来动手不好,这样,明天我去和他们交涉。” 陈翠芳说。 “就因为我伤没好,所以更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去,”赵礼辉笑眯眯地说道,“杀人未遂这四个字还没从孙大江脑袋上摘掉呢,要是还敢对我动手,这四个字可就要在他脑袋上压一辈子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赵大根去上班,赵礼辉母子先去医院换药,等回来时,他们就来到了孙家。 孙宝珠昨天和今天都是休息,因为她之前替同事换了两个班,所以就接连休息两天。 见他们来,孙宝珠吓一跳,“赵婶子你们这是?” “孙宝珠,我也不说废话,”赵礼辉开口道,“你这份工作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用的是我们家的关系,原本也应该是我的工作,之前没好意思跟你提,现在得了空,我就直接说了,三百五十块钱,从我们这买这个工作,给钱吧。” “什么?!” 孙宝珠大惊,“这工作是你自己让给我的!” “我让,你就要啊?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你和我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工作给了你,快,三百五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啊。” 赵礼辉看了看院子,拉着陈翠芳在那根长木凳子上坐下。 “宝珠,这件事得让你爹娘出面和我们谈,你爹今天在家吧?” 陈翠芳冷着脸道。 “……在家。” 孙宝珠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不敢相信,赵礼辉会向自己要钱,而且是那么多钱!明明这个工作是他让给自己的,怎么会扯上钱上面去了呢? 孙宝珍见姐姐站在堂屋门口不动,索性自己跑进屋子里找爹娘出来,“赵家婶子和赵礼辉来了,说三姐的工作是从他们手里得到的,不能白得,要给钱,给三百五十块钱!” 孙记文和胡二娘闻言脸色一变。 “昨天才讹了咱们五十八块六毛七分钱呢!今天居然要咱们三百五十块钱!穷疯了不成!” 孙记文沉着脸起身,“走,出去看看。” 胡二娘一出房门就见孙宝珠傻乎乎地站在堂屋门口发呆,心里气急,上前狠狠拉扯了对方一把,“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这力气大得让孙宝珠眼睛都疼红了。 “明明是他自愿把工作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要钱啊!” “闭嘴!” 孙记文沉声骂道。 作为家里说一不二的顶梁柱,面对孙记文,孙宝珠是畏惧和尊敬的,她连抽噎都不敢,只能掏出手绢捂住嘴,等平静下来后,才跟着过去。 “赵大嫂,礼辉啊,昨天的事是大江不好,我回来知道事情始末后,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孙记文笑眯眯来到赵礼辉二人对面的长凳坐下。 “昨天的事啊,赔偿给了,医药费也结了,咱们就不再提,今儿我和母子过来,是说宝珠工作的事,”陈翠芳看了眼垂着头站在孙记文身后的孙宝珠,“这两年纺织厂的工人名额本来就紧张,好些人想进去都没门路,我们家大根心疼礼辉,所以想办法走东赶西拉关系才得到一个名额,结果呢?这个名额被宝珠拿到手了,礼辉,你说说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孙叔,”赵礼辉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两个月前,我爹说纺织厂给我弄了个名额,我本来都要去的,可孙宝珠找到我,说你们家里因为孙婆婆去世前在医院治病花了很多钱,家里开支紧张,孙大江又是个不着调的,不给家里挣钱就算了,还老惹生非,私下拿钱赔了好几次,她哭得不行,还暗示我说,如果她能得到这份工作就好了。” “我没有!” 孙宝珠脸色煞白地抬起头。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而且你当时说你大哥……偷看人洗澡,被人抓住暴打,人家男人要你们赔了二十块钱。” 孙宝珠听完后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看向爹娘。 结果就是孙记文黑沉的脸,以及胡二娘狰狞的表情。 “孙宝珠!你怎么能在外面编排自己的亲大哥?” 胡二娘真是要气死了,怎么生的这一个两个都是傻不愣登的!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赵礼辉轻咳一声,示意他们别转移了话题,“反正我最后也是心软,想着我们同学一场,我呢又自信地觉得除了这份工作,我自己还有别的出路,所以当时就决定把这个名额给孙宝珠,不过不是白给,当时孙宝珠太激动,可能也没听清楚我的话,一直到她都上班了,还没有表示,所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上门直说了。” “是啊孙记文,这关系有多难走,我们大根又要费多少人情,你是厂里的人,你应该清楚啊!这工作三百五十块钱,一分也不能少。” 陈翠芳来了个大总结。 孙记文是纺织厂的技术工,他当然清楚这几年厂里的情况,也知道赵大根为了给小儿子弄个名额求了多少人,动用了多少人情。 当初女儿说自己能进厂的时候,他是很吃惊的,不过得知是赵家小子自己让出来的,孙记文自然暗暗接下了这个馅饼,什么表示都没有,就因为他就想得到好处。 谁知道两个月后,赵家人上门说这不是白给的,是要给钱! “不是,你什么时候说要给钱啊?你不是自愿的吗?” 胡二娘质问道。 “我又不是傻子,这么好的工作,能说让就让?就算是让,那肯定也考虑我自己的亲二姐啊,孙宝珠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赵礼辉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而且当时我明说了要给钱的,可能她太激动没听进去,或者是不想给,现在想要赖账?那我们可要去厂里闹的,你们这叫欺诈人!” “就是!昨天的事儿,我们就看在是邻居的份上,你们赔也赔了,就不再计较,工作这个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三百五十块钱,一分钱都不能少!” 想到儿子昨晚跟自己叮嘱的话,陈翠芳又道,“你们要是给了钱,我们还能送个人情,把名字改成孙大江的。” 这话说到孙记文夫妇心坎上去了,当初要不是孙宝珠这个死丫头不同意让出这个工作,他们大江也不会现在都混着呢,这有了工作也能好娶媳妇儿,为他们老孙家开枝散叶。 “你没说过给钱!你没有!” 孙宝珠被气哭了。 赵礼辉直接道,“别以为你翻口不认我就认栽了,这件事我不会退步的!孙叔,您是我尊敬的长辈,这件事您不会也不认吧?占了我的名额,上着我的班,拿着本应该属于我的工资,可不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就是!”陈翠芳打断想要说话的胡二娘,“你们家几个孩子都没成家呢,可别因为这种丑事,错过了好姻缘!” 这是威胁吧? 胡二娘气得磨牙,偏偏还真是被拿捏了。 他们家大江是个不争气的,读书不行,人品也就那样,二十一了还没个工作,媒人都不愿意接他们的请求帮忙找相看的姑娘,昨天又把赵老三打了,安了个杀人未遂的名头,今天要是女儿又诈骗人家工作,那他们家在这个巷子里真成了烂人一家了! 孙记文深深吸了口气,“三百五十块钱实在是太多了。” “一分都不能少,我们可还送你们一个人情呢。” 陈翠芳不让步。 胡二娘也犹豫了,这个工作要是落到大江身上,那好处可比给女儿多多了,于是她偷偷拉了一下丈夫的衣角,孙记文顿了顿,刚要点头,身后的孙宝珠便急声道。 “三百五十块钱我给!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是十八块钱,还有一张三斤的粮票,等我转正后一个月是二十五块钱,这些钱我一分不动拿到手就给你们!” 不能把这个工作给大哥,不然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翅膀硬了是吧?爹娘谈事你也敢插嘴!” 胡二娘一把扯过她的胳膊,重重地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 “二哥已经在乡下安了家,不会回来了,妹妹还小,以后也要嫁人,大哥的工作现在是没着落,可等爹退休后,这工作肯定是要让给大哥的!他迟早都会进厂,这份工作我不会让给他!” 孙宝珠梗着脖子大声道。 她妹妹孙宝珍在一旁撇嘴,“什么嘛,那你还要嫁人呢,拿着工作还不是为了自己。” “你妹妹说得没错,你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人,还捏着这个工作干什么?” 胡二娘强硬地把她拉进堂屋,不顾她哭喊,最后还让孙宝珍帮忙捂住了她的嘴。 孙记文的脸很黑,毕竟他也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让赵礼辉他们看见这一幕,实在是丢人。 “赵大嫂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拿钱。” 在孙记文起身回屋把钱拿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数的时候,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笑容。 “等大根回来,就让他跟你商量改名额的事,这才进去两个月还是学徒身份,来得及,”陈翠芳起身笑道。 虽然厂里录了孙宝珠的资料,可孙大江是她亲大哥,又有同在厂里的孙记文操作,这换人也是换他们家的人,问题不是很大。 “行,”孙记文点头,虽然心疼那三百五十块钱,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有个稳定的工作,一切也不是事了,他还把二人送出了院门。 等他们走后,孙记文才关上院门,背着手进堂屋。 孙宝珠从房里冲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这个工作我绝对不会让给大哥!那三百五十块钱就当我向借你们的,你们要是敢把工作给大哥,我、我就拿把菜刀在纺织厂大门口自杀!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们重男轻女把我逼死的!” “你敢!” 孙记文重重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直接把孙宝珠打倒在地,孙宝珍最怕孙记文发火了,此时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地看着。 只见孙宝珠抬起头,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我敢!你们敢做,我就敢死,谁怕谁!” 她也恨极了赵礼辉,不是喜欢自己吗?不是把什么都给她吗?为什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为什么要跑到家里向她要那么多钱! 看着女儿仇恨的眼神,孙记文闭上眼,指着她对胡二娘道,“把人关起来,明天我就跟赵大根去厂里把名额改了,就说她发了疯病,得在家休养。” 到底是自己生的,胡二娘想得比较远,“这要是传出去说她有疯病,那以后还怎么嫁个好人家啊?” 她这个女儿颜色最好,还盼着她能嫁给一个有家底的人家,好能帮衬娘家呢。 “那就说她病了,”孙记文说完就进了屋。 胡二娘示意孙宝珍过来帮着把孙宝珠弄到房间里去,谁知道孙宝珠忽然跳起来跑去灶房,拿着一把菜刀就往外面冲。 “老孙!她跑了!她拿着菜刀跑了!快去追啊!” 胡二娘的尖叫声引起街坊四邻的注意。 同样拿着菜刀,脸颊发肿嘴角还带着血往外跑的孙宝珠也让人议论纷纷。 孙记文和胡二娘跟着追出去的时候,赵礼辉正在和陈翠芳坐在堂屋的圆桌上数钱呢。 “昨天的五十,今天的三百五十,一共四百块钱,虽然没能给你保住那份工作,不过至少不是什么都没有。” 陈翠芳看着面前的四百块钱叹了口气。 “我会找到更好的工作,放心吧娘,”赵礼辉笑嘻嘻地说道,“快把钱收起来。” 陈翠芳刚把钱收回屋子里放好,赵礼辉就见昨天帮着他们说话的婶子双眼亮晶晶地跑了进来,“礼辉啊,你娘呢?” “在这呢,”陈翠芳笑着走出堂屋,“他六婶,这是咋啦?” 杨六婶,也就是昨天帮派出所带路的那位婶子猛拍大腿,“刚才啊,孙家三丫头拿着菜刀冲出了家门,她爹娘跟着追,哎哟,好大一出戏,也不知道咋回事,走,瞧瞧去!” 这杨六婶啊,最爱看孙家的热闹了,只因为她和胡二娘有私仇。 陈翠芳:“啊?” 赵礼辉:芜湖!窝里斗、窝里斗! 5 陈翠芬笑着婉拒了一起去看热闹的邀请,“我这还有事,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你先去吧。” “行,”杨六婶没有丝毫怀疑,反而乐颠颠地点头,“等我弄清楚咋回事后,来跟你说!” 说完便大步出了院门,可见她想看热闹的心有多迫切。 赵礼辉摸着下巴哈哈笑,看着将院门关上的陈翠芳道,“这换名额的事儿多半是办不成了,不过孙家肯定会因为这件事鸡飞狗跳一阵子。” 特别是孙大江,好不容易快要到嘴的肥肉,结果被孙宝珠这一闹干不成,他会高兴这个妹妹才奇怪了。 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陈翠芳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既然咱们两家两清了,就少去说人家的家事。” “知道了娘,”赵礼辉乖巧点头,然后就被她推到房间里睡觉了。 赵礼辉乖乖照做,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等他醒来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家里的堂屋墙上有一挂钟,瞧着虽然很旧了,可在赵家却矜矜业业工作了好些年。 中午就他们母子二人吃饭,赵大根在厂里的食堂吃。 吃过午饭后赵礼辉帮着收拾碗筷,打扫堂屋,陈翠芳让他别干活儿,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可已经感觉伤口在发痒愈合得很不错的赵礼辉一点都不听她的,扫完地后才在陈翠芳的怒视下把堂屋门口的竹椅拖到院子里,然后悠哉哉地躺在上面晒着初春的阳光。 看到这一幕的陈翠芳总算展开笑颜,把之前女儿送过来的花生端出来,前几天已经晒过了,正好剥出来炖猪蹄,她就坐在赵礼辉的身旁,见赵礼辉想伸出手帮忙,她快速地拍了一下对方伸出来的手,“老实点!等你伤好了,有的是活给你干。” “哦。” 赵礼辉收回手,乖乖地躺着,暖洋洋的春光晒在身上让人晕晕欲睡,正要进入梦乡,就听见有人啪地一下推开他们家院门。 赵礼辉抬起头一眼,哦,是满脸激动的杨六婶。 “来了啊,坐。” 陈翠芳笑着招呼她。 杨六婶麻利地关上院门坐了过去,手也没闲着帮着一起剥花生,“好大一场戏啊!你知道孙三丫头拿着菜刀跑到哪里去了吗?” “纺织厂大门?” 赵礼辉兴致勃勃地接话。 “对!” 杨六婶大力点头,“不过还没到大门口,就差一个街口的地方,被她爹娘硬拉回家了,这回家的路上啊,孙三丫头就一直大声喊着,你们要是敢把我的工作给大哥,我就是不死在纺织厂大门口,也会死在家里!” 她掐着嗓子学孙宝珠说话。 听得陈翠芳忍不住一笑,“孙记文两口子怎么应的?” “脸黑得要命,一个劲儿地让她别嚷嚷,有事回家说,”杨六婶撇嘴,“那两口子有多爱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心可真偏啊,他家三丫头都去上了两个月的班了,怎么还想让丫头把工作让给大儿子呢?” “没说什么原因?” 陈翠芳有些惊讶,毕竟这个工作里面还有他们家一脚呢。 “没有,”杨六婶盯着她,“你知道内情啊?” 陈翠芳正想该怎么说的时候,一旁的赵礼辉便说了,听得杨六婶一愣一愣的,最后她瞪着赵礼辉骂了几句。 “你小子真是木鱼脑袋!三百五十块钱怎么抵得上这份工作长年累月得到的工钱和补贴啊!” “当时脑子抽了,”赵礼辉叹气,“好在被孙大江这么一推,我脑子好了!他们再想忽悠我啊,那可干不成咯。” “你还知道自己脑子抽了,”陈翠芳也瞪了他一眼,“以后离那家人远一点,那孙大江就是个混账东西,什么都敢做!” “是啊,都差点把你命弄没了,这种人真是可怕,”杨六婶直摇头,“也不知道哪家姑娘倒霉,会嫁给他。” 孙宝珠这么一闹,这工作换名额的事还真没成。 孙大江是最窝火的,他和几个狐朋狗友混完回来,就得知家里用三百五十块钱买了一份工作,关键是这工作还是在孙宝珠的身上,本来爹娘准备买下来后换他的名字的,结果孙宝珠要死要活,硬是没办成! “家里不能白给你出三百五十块钱,”孙大江恶狠狠地看着孙宝珠,“以后你每个月的工资全部都要交给家里,并且在还完后,还要补五十块钱的利息,一共四百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那我就街道举报!” 孙宝珠的眼神也同样不善,“举报你放利子钱!送你进去吃牢饭!” “你!” 孙大江被怼得一句狠话都说不出了,只能看向爹娘,“就让她这么嚣张?” “行了!这几天你们两个让家里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孙记文气得不行,“要知道你们是这么不争气的东西,当初就该让你们去下乡,留老二在家里!” “没错,老二虽然脑子没有你们机灵,可人家老实本分,干活那是一句抱怨话都没有,”胡二娘也有些想念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二儿子了。 “可惜啊,当初明明是大哥下乡,你们偏心非要让二哥顶替大哥去,现在想要二哥回来了?二哥还不乐意呢!不然他不会和一个乡下姑娘结婚做上门女婿,也不愿意回到这个家!” 说完,孙宝珠便扭头进了自己和妹妹的房间,左右已经和家里人撕破脸,她也什么都不再忍了。 “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都是你纵容出来的!” 堂屋里孙记文大声斥责着胡二娘。 “她都这么大了,我能管得住吗……” 孙宝珠使劲儿擦掉脸上的眼泪,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家,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等赵礼辉脑袋上的伤完全结疤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 这一周他没有跑出去探索新地图,而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养着,一直到张大夫说没有问题后,他才终于被放下心的陈翠芳夫妇松口可以自由活动。 赵礼辉没有跑出去,而是有些羞涩地站在陈翠芳面前道,“娘,能帮我去提亲吗?” 陈翠芳一愣,“谁?” 不是孙家三丫头吧?!毕竟她只知道自家小子喜欢过的姑娘就这么一个。 “就咱们前面那同心巷八号住房的叶家,他家四姑娘叶归冬。” 赵礼辉说完后,陈翠芳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经常梳着一条辫子,明明长得如花似玉偏偏眼侧处生有一块红色胎记的娴静姑娘。 “叶家四丫头啊?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陈翠芳没因为对方脸上多了一块红色胎记都觉得不好,其实之前她还想过,这么能干的一个好姑娘,也不知道能花落谁家。 “对,就是她,娘,您帮我去提提亲,”赵礼辉耳朵都红彤彤的,“我想娶她。” “想好了?可别一时兴起,对人家姑娘来说,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而且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呢。” 陈翠芳严肃道。 毕竟前几天这小子还惦记着孙家三丫头呢,眼下忽然说想求娶另一位姑娘,她不得不严肃认真地问。 “不是一时兴起!我是非常认真地想要和她过一辈子!” 赵礼辉有些激动道,甚至还着急地举手发誓了。 “行,”陈翠芳想了想后点头,“你在家待着,我这就去找你六婶。” 杨六婶是他们这巷子最爱做媒的人,而且她做的媒过得都还不错,所以长久后只要有人想要找人上门说亲,大多数都会找到她。 “好!” 赵礼辉眼巴巴地看着她出门了。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些着急了,可赵礼辉怕自己晚了几步,叶归冬就会和书里写的那样,遭遇不测。 叶归冬,是这本年代文里面结局凄惨的炮灰女配。 她生来脸上就有一块红色胎记,为此从小到大没少受小朋友的欺负,性子安静又腼腆,她学习成绩非常好,却没能上推荐大学,只因一个家里有背景的同学,把她的名额夺了过去。 没能上大学的叶归冬在她大姐夫的介绍下,进了他们同心巷的供销社上班,有一天傍晚下大雨,她因为没带伞就在供销社多待了一会儿,不想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了进去,在看见她俏丽的侧脸后,动了歪心思,趁着她转头拿东西,拿起桌上的算盘狠狠砸向了她的后脑…… 叶归冬就这样在离家那么近的地方,被人侮辱了。 【那个男人在完事后,还很嫌弃地捏起她的脸,看着她带胎记的那半边脸咒骂了几句……】 当时看到原文这话的赵礼辉,气得心肝发疼,双手发抖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三千字的评论,全是骂作者为虐而虐,供销社的位置就在巷子口,就算是下雨,就算是傍晚,可街道上还是有人走动,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进供销社,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求救! 结果发出去没两分钟,就被人举报删评了。 气得赵礼辉线下骂骂咧咧三个小时,当晚还梦见自己穿到这本书里,在那个醉汉摇摇晃晃快走进供销社的时候,一把将人抓住,然后将人狠狠揍了一顿。 更让赵礼辉气愤的在后面,那个男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男人,叶归冬不认识他,附近也没人认识这个男人,尽管她勇敢地去了派出所,可依旧没查到这个人。 反而因为这件事,她在外人嘴里成了不检点的姑娘,遭受的骚扰更多,好几个混混都故意去供销社逗弄她。 无奈之下,供销社的负责人将她辞退。 外面不间断的闲言碎语,因为她出事而备受公婆妯娌异样看待的几位姐姐,这让才十八岁的叶归冬无法承受,于是她自杀了,最后当然被救了回来,因为作者还给她安排了更凄惨的后半生。 在叶归冬自杀被救后不久,一个她曾经拒绝过对方告白的男同学上门提亲了,他言辞诚恳,请求叶父叶母把叶归冬嫁给自己,叶归冬直接告诉他,自己遭遇了不测,想要让他放弃。 结果这人不但没有放弃,反而一副很心疼她的模样,甚至表明自己不在乎,只想呵护她一辈子,这让同为女人的叶母很是感动,于是她就开始劝叶归冬,既然有这么一个不在乎那些的男人,那就嫁了吧。 叶归冬依旧不愿意,经过那件事后,她很惧怕男人,可没想到那个青年故意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在叶归冬差点又被人侮辱的时候,他如天神一样降临,救了绝望的叶归冬,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与呵护。 就这样,叶归冬嫁给了这个青年,然后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原来这位男同学当年被叶归冬拒绝后,就一直很憎恨她,明明脸上有那么丑的胎记,凭什么还看不上自己?况且当初向叶归冬告白,也只不过是因为和几个好友打赌输了才去,谁知道这个丑女人敢拒绝自己! 后来男同学因为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被对方的男人断了第三条腿,正好这个时候叶归冬被人那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心理扭曲的男同学便上门提亲了,将人娶回家后,他每天晚上都用鞭子打叶归冬,甚至还逼迫她暗地里接客,给家里赚钱。 叶归冬想回家,被他威胁如果敢回家胡说八道,或者是去派出所,那他就找机会在叶家放一把火。 这个人渣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叶归冬恐惧又害怕,她哪里都不敢去,成了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男主和叶归冬是偶然间认识的,他和女主的恩爱,让叶归冬羡慕到嫉恨的地步,凭什么她要过这样的日子,而女主却拥有男主这么纯粹的爱,于是叶归冬就冲男女主各种使绊子,最后自然被男女主揭露出她人前为人妻,人后做暗娼,人渣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自己则是无辜受害的丈夫。 叶归冬那段时间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还因此被抓去游街,剃了阴阳头,身上挂着荡.妇的牌子。 到了最后,叶归冬在一天夜里拿着鞭子敲开了人渣的家门,在人渣痛快鞭了她一身后,叶归冬给他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人渣有些得意地炫完后,便毒发身亡了。 叶归冬则是在这个寒冷的夜,跳进了护城河,这就是叶归冬的一生。 看到她这样解决的赵礼辉哇哇哭,多好的姑娘啊!狗比作者却把她的人生写成这个狗屁样子,那段时间赵礼辉得空就去那本书下打负分,好一段时间都吃不下睡不着,同事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红着眼说,我丧偶了。 如今他真到了这本书里,有机会和心仪的书中姑娘接触,赵礼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要娶她! 就算叶归冬拒绝了这门亲事,他也要做对方的护花使者,一直到对方找到自己的幸福为止。 6 杨六婶提着东西上叶家门的时候,叶归冬正好在家,她坐在院子里纳鞋底,旁边坐着整理麻线的叶妈妈。 叶妈妈是认识杨六婶的,毕竟两条巷子离得那么近,“她六婶,你这是?” “我啊,”杨六婶笑看了一眼面带疑惑的叶归冬,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来向你家归冬丫头提亲。” 叶归冬母女一愣,反应过来的叶妈妈赶紧让叶归冬去冲糖水,自己则是笑盈盈地请杨六婶进堂屋坐下慢慢说。 杨六婶把东西放在桌上,笑眯眯地和叶妈妈拉了几句家常,在叶归冬端着瓷碗进来后,才说起提亲的人是谁,“就我们水井巷赵大根家的小儿子,赵礼辉。” 叶妈妈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深,她看向面带茫然的叶归冬,叶归冬确信自己和对方没有任何交集后,轻轻对叶妈妈摇了摇头。 杨六婶垂头喝了一大口水,啧,这闺女太实诚了,水真甜。 “赵大根是纺织厂的工人,两口子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大儿子下放做了知青,二女儿已经出嫁,家里就一个小儿子在,这赵礼辉和归冬的年纪相仿,长得高高大大的不说,也俊俏,人更是细心温和不过的,他们家啊还有一口水井,洗衣服洗菜什么的方便得很呢!” 水井巷的水井多,是他们这一片都知道的事,叶妈妈微微点头,叶归冬安静地站在她身后,身形纤细站得笔直。 杨六婶又把赵礼辉夸了夸后,便问她们母女怎么想的,要是愿意呢,就可以安排两个孩子相看相看,如果觉得不合适,那也没什么。 叶妈妈倒是心动的,毕竟两条巷子离得那么近,这事儿要是成了,那几乎天天都可以和小女儿见面的,也不担心婆家对孩子不好,毕竟离得这么近,一点风吹草动都知道。 而且……叶妈妈看向女儿右脸眼下的那块红色胎记,因为叶归冬这块胎记,同龄人好多都定亲了,她还没人上门求呢,就因为很多老人觉得红色胎记是不吉利的,生来就是讨债鬼,当年她婆婆就差点把这个孩子给掐死了。 想到这,叶妈妈抿了抿唇问,“不知道赵家两口子是怎么看待我家归冬的?” 嫁人可不只是看男方一个人,还得看对方的家人,不然这日子可苦咯,她吃过的苦可不想让女儿再吃过一次。 “赞不绝口!特别是翠芳,也就是赵大根的媳妇儿,她来找我时还说呢,礼辉要是能娶到你们家归冬,那真是上辈子积大德咯!” 杨六婶笑起来很是喜庆,说话的时候也满脸认真地看着人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 叶妈妈闻言露出笑,侧头去看叶归冬,叶归冬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个事,害羞的同时还是想了想后轻声问道,“六婶,我虽然和赵礼辉同志不熟,但也看见过几次他和孙家孙宝珠经常在一起走动,这提亲的事,他知道吗?” 就差说他不是喜欢孙宝珠吗?怎么来她这里提亲? “有这回事?” 叶妈妈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如果是心有所属,家里人背着他来提亲,那这件事我们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没有、没有!这提亲啊是赵礼辉那小子哀求他娘到我这里来的,”杨六婶急忙摆手,“至于孙家那丫头,他们两个之前是同学,又是一个巷子玩到大的,有时候是会一起出去玩,不过从来都不是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一起的。” 这可是实话,孙宝珠对原主并没有男女之情,把对方当成随时随地可以使唤帮助自己的“哥哥”而已,所以即便出去玩,她也会邀请其他同伴,绝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这样啊,归冬,你是怎么想的?” 叶妈妈的确觉得这家人条件不错,家里人口也简单,如果真是男方自己想要结亲,那的确可以接触看看,但也想听自己女儿是怎么想的。 叶归冬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她想了想后掀起眼轻声道,“那就见一面吧。” 等杨六婶和叶妈妈商量好日子眉开眼笑地离开后,叶妈妈拉着叶归冬坐下,她抬起手轻抚着女儿垂在身后的长辫子,“归冬,要是不喜欢也不要因为我觉得不错就点头。” “挺好的,两家离得近,他如果是个不错的人,那也不错。” 叶归冬靠着母亲笑道。 杨六婶脚下生风来到赵礼辉家时,赵礼辉就坐在自家院门口等着她呢! “六婶!她怎么说的?” 一见到杨六婶,赵礼辉便跑出去迎接对方,脸上带着急切追问着。 “臭小子,让我进去再说!你娘在家吧?” 杨六婶是过来人,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对叶家姑娘动了心的,心里也高兴,要是这小子吃着孙家的,惦记着叶家的,那她才不高兴呢。 “在的!娘!六婶回来了!” 赵礼辉紧张得不行,额头和后背还有手心都出汗了。 陈翠芳从屋子里出来,见杨六婶两手空空便知道这事儿有盼头,又见赵礼辉这模样,便笑骂了一声傻小子,“你六婶既然没把提过去的东西带回来,那就说明人家愿意相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快请你六婶进来坐下说话吧。” 赵礼辉只觉得脑子里在放鞭炮。 “太好了!太好了!我要穿什么衣服?需要去理个头吗?什么时候相看?” 赵礼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杨六婶被这个傻小子逗得哈哈大笑,上前给了他肩膀一巴掌,“后天中午,你去同心巷供销社那,你就说自己买五斤红豆,然后怎么聊就看你们自己咯。” 赵礼辉傻兮兮地笑,“五斤红豆够不够?要不要买五十斤?” “你傻不傻啊!” 陈翠芳要被这个儿子蠢死了,“这买五斤红豆的意思是让你们好搭话的,不是真让你去买东西!” “那可不行!” 赵礼辉严肃道,“就算是相看,那也得买点东西才好意思,不能耽搁她工作的。” 杨六婶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是中午了,那会儿正是休息时间,怎么可能耽搁工作? 7 反正话带到了,杨六婶也不想看这小子发蠢,索性起身告辞回家去了。 陈翠芳则是在送走杨六婶后,把院门掩住,就坐在堂屋门口的木凳上,看着小儿子在那嘿嘿笑,等他缓过来后,才开口:“新衣服有,过年那段时间我不是扯了布给你们三个一人做了一身衣服吗?” “对哦,”赵礼辉脑子里浮现出原主的记忆,“我现在就去试试!” 说完就跑进房间打开柜子翻找那套春装了。 陈翠芳一共做了三身衣服,三个孩子一人一套,可以说很公正了,毕竟这个年代,很少有给出嫁或者是常年不在家的孩子做衣服的。 赵礼辉换上衣服后,跑到陈翠芳面前转了转,“怎么样?头发长短合适吗?” “合适,不错,很精神,”陈翠芳忍着笑点头,看来这孩子是真想娶叶家姑娘,“不要这么紧张,你要是紧张过头,更容易说错话,那可让人家姑娘觉得你这人不定性,像个孩子一样。” “……有道理!” 赵礼辉立马深吸一口气,然后严肃着一张脸道,“这样的表情怎么样?” “……你是去相看姑娘,不是去做老师。” 陈翠芳捂住额,对他很是无语,“算了,等你爹回来,你自己和他聊,他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建议,总之不要这么紧张。” “好的。” 把衣服换下来后,赵礼辉又在院门口坐等赵大根回家。 结果天快黑了赵大根才回来,看见门口坐着的赵礼辉,赵大根一愣,“你坐着干什么?虽然开春了,可这晚上的风还是挺冷的,快进屋。” “爹,我后天要去相看对象,您当年和我娘相看的时候您做了什么准备?紧张的话应该怎么克服呢?拿了什么东西或者是给我娘买了什么东西没?” 被儿子一连串的问题砸晕的赵大根抬起手示意他暂停,“……相看、什么相看?” 赵礼辉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全部说了。 赵大根听完后把院门闩上,拉着他往屋子里走,“我和你娘在结婚前没有见过面,就长辈们坐在一起商量好后,把结婚的日子一定下,我们就直接结婚了……” 好的,没有得到什么好意见。 到了相看这天,一大早赵礼辉就起来帮忙做早饭,洗了碗筷烧了一大锅热水洗头洗头,换上新衣服,穿上从杨六婶大儿子那借来的新皮鞋,站在小镜子面前拿着梳子在那摆弄头上有些不怎么听话的呆毛。 他和原主不仅名字一模一样,长相也是一模一样,所以赵礼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你摆弄那几根头发都快半个小时了,实在不行拿剪刀剪了吧。” 陈翠芳笑道。 “搞定了,”赵礼辉满意地看着那几根头发“服从”地和其他头发一样倒了下去,“娘,我出门了。” 陈翠芳回头看了看堂屋墙上的挂钟,“这才九点钟不到,你这就过去了?” “嗯,放心吧,我就在供销社大门外面等,不会提前进去打搅她的。” 赵礼辉整理了一下衣领,便神采奕奕地出门了。 他兜里有十八块三毛七,这是原主这么多年攒下的私房钱,现在也是他的了。 “拿点钱去,”陈翠芳把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塞过去,“买点糖或者是糕,也不能只买红豆啊。” 虽然这是个搭话的借口,可她已经知道这小子肯定会买红豆,索性多给点钱。 “我有私房钱,”赵礼辉拍了拍自己的兜,把那十块钱推了回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你可别搞砸了,”陈翠芳送他出门时还有些担心地叮嘱着,“一定要好好和人家说话,不能说冒犯的话知道吗?” “知道的。” 赵礼辉双眼亮亮地出发了,路过孙家大门口时,孙宝珍正蹲在家门口挪动葱盆,见他穿着新衣服,打扮得那么精神,她有些好奇地问道,“赵三哥,你这是去上班?” “不,我去相亲。” 赵礼辉灿烂一笑,“祝我一定成功!” 孙宝珍:??? 看他大步而去,孙宝珍赶紧跑到堂屋对给孙大江补裤子的胡二娘道,“天哪!赵礼辉要去相亲了!他不是喜欢三姐吗?这是真不喜欢了?!” “啥?他去相亲了?” “对啊!他还让我祝他一定成功呢!” 赵家小子喜欢他们家孙宝珠的事,孙家每个人都是知道的,就连这两次赔钱和索要钱买工作的事,在胡二娘他们看来,都是因为孙大江先动手把人家惹急了,所以才跟孙宝珠闹了大别扭。 本以为过两天,等对方气消了,就能和以前一样跟在孙宝珠屁股后面转,到时候他们一定找机会要把那四百块钱给“弄”回来的时候,却得知对方去相亲了! “你快去纺织厂找你三姐!把这个事儿告诉她,让她想办法把和赵礼辉的关系搞好!” 真要是相看成功了,那他们给的四百块钱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三姐和家里闹别扭,她会听吗?” 孙宝珍犹豫道。 “她要是不把那四百块钱要回来,那她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都让你爹去领!你就这么跟她说,她知道怎么选!” 胡二娘看她还愣在那不动,直接踢了她一脚,“快去啊!” “哦哦!” 孙宝珍赶紧往纺织厂跑。 赵礼辉顺着脑子里的记忆先去国营代销点去买了六个苹果,一袋高级白糖,还有一张素色带花边的女士手帕,售货员以极快的速度用细麻绳编了一个可以装完苹果的网袋子,赵礼辉提着网袋装的苹果,另一手拿着高级白糖还有手帕。 就这样来到了同心巷供销社大门外面。 赵礼辉特意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路过的人也有好奇打量他的,不过赵礼辉一直严肃着一张脸,倒是没有好奇到问他是不是在这边等谁什么的。 他站到时间差不多后,才深吸了一口走进供销社大门。 这个供销社还挺大的,里面是一排排木制的货柜,柜台前站着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个是四十出头的大姐,另一个就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姑娘。 赵礼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姑娘,大姐已经知道叶归冬今天中午会有相看,所以见到这一幕后,她冲叶归冬暧昧一笑,“有人来了,我进去整理一下货,小叶你来招待吧。” 说完便推开里侧的木门进去了,还不忘把木门关上。 叶归冬抬头看过来,便看到站得笔直,脸和耳朵通红,盯着自己看的小青年。 赵礼辉只觉得叶归冬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好看,文中对她容貌的描写并不多,重点描写都在破坏了她美的那块胎记上,可赵礼辉却不觉得那块胎记破坏了她的美,反而觉得多了几分酷。 叶归冬有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杏眼桃腮,鼻子小巧挺立,唇不染也红润润的,整个人也很纤瘦,左眼下的那块胎记像个红月牙一般连接着她的眼角到太阳穴的位置。 “赵同志,你好。” 叶归冬被他看得有些羞涩,更多的是不自在,见对方傻愣愣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无奈之下便先开口。 赵礼辉只觉得她的声音也好好听,真不愧是他的书中女神! “你、你好。” 赵礼辉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第一次正式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挑了这几样,希望你能喜欢。” 叶归冬被他的郑重的语气以及带来的东西吓一跳,“你也太客气了,不必这样的。” 水果和白糖都挺贵的,还有这条手帕,她看向那条被叠得很整齐的花边手帕,哪有相看的时候,送姑娘手帕的。 “要的、要的,请你务必收下,再麻烦帮我称十斤红豆,我、我喜欢吃红豆。” 赵礼辉只觉得近看对方,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以至于他话都说出口了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看见叶归冬抿嘴一笑,他又觉得说了什么都不重要,把人逗笑了也是一件好事。 “……再喜欢吃也不要一次买这么多,红豆大多数都是去年的,十斤太多放着容易生虫,”叶归冬被他热烈的眼神看得脸颊通红,“一斤就可以了。” “五、五斤吧,五斤,”赵礼辉脑子此时和浆糊一般,听到她说了好几句话,只知道对方让自己别卖那么多,下意识地想起昨天杨六婶说的买五斤红豆,于是便顺着她的话改口。 “那你稍等。” 叶归冬红着脸拿出秤砣,又拿着瓷碗来到装红豆的口袋处,解开上面紧紧系着的麻绳,开始舀红豆。 “咳咳,”赵礼辉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人家都把红豆称好给他那不得走人了? 所以他轻咳两声后,在对方在装红豆时道,“我叫赵礼辉,今年十八岁,家住水井巷十二号,上有爹娘以及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高中文化,本人无任何不良嗜好,暂时还没找到工作,不过正在努力!” 这次轮到叶归冬傻傻地看着他了。 “在之前我做过很多蠢事,不过本人已经大彻大悟,不会再执着于过去那些事,希望叶同志能考虑一下我,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原主之前为了孙宝珠做的那些蠢事是不可能遮盖过去的,而赵礼辉也不想和叶归冬之间有误会,所以干脆直接说明。 叶归冬被他最后那句告白似的话弄得脸更红了,她抿了抿唇还是抬起头正视对方的眼睛问道,“请人到我家提亲,是你本人的意思吗?” “当然!我是真心想求娶你的!” 赵礼辉大声道。 叶归冬被他的声音吓一跳,见他紧张得脖子都红成一片,额头上甚至冒出汗珠后,忽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而且从一开始,对方看自己的视线就没有故意掠过她脸上的胎记,反而很坦然地看着自己,眼里的情绪太多,她都有些不敢直视了。 “可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吗?” 赵礼辉问。 叶归冬感觉自己捏着麻袋的手心热乎乎的,似乎出了汗,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明年而直白的眼睛,浅浅一笑道,“好。” 她并不讨厌对方,甚至觉得这个说话很直白,但却没有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投出异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很舒服,没有不适和冒犯。 而听到这个字的赵礼辉只觉得脑子里在放鞭炮。 芜湖!成功了! 8 赵礼辉接过装有红豆的袋子时,还想着怎么开口邀请对方去国营饭店吃午饭,结果就见叶归冬看向他的身后,笑着喊了一声娘。 娘?! 赵礼辉迅速转身,只见一个面容与叶归冬有几分像的婶子端着饭菜过来。 “婶、婶子好!” 赵礼辉大声道。 “是赵小同志啊,”叶妈妈笑眯眯地点头,她把饭菜递给叶归冬见对方羞涩垂头后,便知道这是愿意接触的意思,于是转头对赵礼辉道,“家里备了饭菜,不介意的话一起回去吃吧?” “好、好啊。” 赵礼辉没有客气,十分高兴,这代表女方家对自己的认可啊! 不过他也干了件让叶妈妈目瞪口呆的事,那就是跟着叶妈妈回家后,接过自己的碗筷,然后夹好菜对叶妈妈咧嘴一笑,“我去陪着叶同志一起吃,待会儿会把我们两个的碗筷一起带回来的,婶子您慢吃!” 说完就端着饭菜跑了。 叶妈妈:??? 没想到对方会端着碗筷跑来跟自己一起吃的叶归冬先是觉得很意外,接着见对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后,那种意外也随着变成无奈,“坐这里吧。” “好!” 二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饭。 那位大姐的家里人也送来的饭菜,此时对方正坐在最远的地方埋头吃。 “你喜欢吃什么菜?我明天中午给你送啊。” 赵礼辉问道。 “不用了,”叶归冬被他的热情弄得脸又开始热乎起来,“你不是要找工作吗?” 对哦,要找工作,不能吊儿郎当的和人订婚。 赵礼辉立马严肃道,“也对,不过这和我给你送饭是不冲突的,麻烦叶同志跟婶子说一声明天中午的饭菜由我送吧。” 他这么坚持,叶归冬也不好再推辞了,“那就……谢谢了,我不挑食的。” 赵礼辉咧嘴一笑,“那就由我自己发挥咯?” 叶归冬抿嘴一笑,“好,麻烦赵同志了。” “不麻烦!我很乐意!” 大姐偷偷摸摸往这边看,见他们两个埋头吃饭都不敢看对方的羞涩模样,在心里感慨着这就是青春啊。 等赵礼辉端着二人的碗筷离开后,大姐才把自己的碗筷放在一旁凑到叶归冬身旁,“这小青年不错,姐是过来人,他眼里全是你,而且哪有被人带回家吃饭还自己端着碗筷过来找你一起吃的,真是傻乎乎的,又很直白。” 叶归冬的脸被调侃得微微发红,好不容易等赵礼辉离开觉得冷静下来的心又因为这几句话快速跳动起来,“林姐……” “好好相处,这小子不错。” 林姐见此哈哈大笑。 陈翠芳中午在院门口张望了好几次,邻居奶奶瞧见后便笑问道,“这是盼什么呢?礼红要回来?” “不是,是礼辉那小子还没回来,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说不回来吃午饭啊,”陈翠芳带着几分无奈道。 “年轻小伙子正是喜欢和朋友玩的时候,到点了知道回来的。” 邻居奶奶轻笑道。 话音刚落,陈翠芳便看见一脸笑容的赵礼辉回来了,“娘,我在婶子家吃的饭,他们家的饭菜可真好吃!明天我去买菜吧,中午饭我来做!我要给叶同志送午饭!” 陈翠芳闻言也高兴,“都请你去家里吃饭了?那不错啊!好好相处,你做饭的手艺行吗?” 原主做饭不是很好,可他不是原主啊。 赵礼辉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觉得我现在干什么都很行!” 说完便进屋去了。 邻居奶奶听得双眼一亮,拉住陈翠芳追问,“孩子有对象了?” “相看成了,是同心巷叶家四丫头,”陈翠芳没有隐瞒,她高兴得很呢。 “那个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的叶四丫头?” 邻居奶奶脸色略怪异。 “就是她,这姑娘好,我很喜欢,礼辉也很喜欢呢。” 陈翠芳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不过他们家不在意,也不愿意听人说叶归冬脸上的胎记不吉利什么的,所以说完后便轻轻拉开对方的手,“这小子吃了饭我还没吃呢,这就回去吃饭了,得空了聊啊。” 说完便进了院子。 那邻居奶奶眼珠子一转,快速走向另一户人家,“老姐姐啊你知道赵大根的小儿子和谁相看成了……” 孙宝珠下午做事一直心不在焉,下班的时候被他们组的小组长特意提名批评,羞得孙宝珠面红耳赤,一直到走出纺织厂的大门,她才觉得松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她也在多方面的思考,该怎么和赵礼辉的关系重新好起来,她不想在还完债后,还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家里,那这份工作和给大哥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必须和赵礼辉打好关系,能拿回那四百块钱就更好了。 赵礼辉从小到大都最喜欢她,不可能和别人相看成功,想到这,孙宝珠有了几分底气,结果回到水井巷时,就听见好些人在说赵礼辉和前面同心巷的丑丫头叶归冬相看成了! 这对孙宝珠来说就是耻辱! 见她回来的胡二娘却很高兴,“不管外面怎么传,可我觉得赵老三不会喜欢那么一个丑丫头的,他一定是在和你闹别扭,你只要好好哄哄他,他一定还是你的好同学,好哥哥!” 孙宝珠抿了抿唇,回到房间打开柜子拿出一双布鞋,这本是她做给心上人准备告白的,可惜心上人临时有事被派出去学习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如今事情有变,她只能先把这双鞋让给赵礼辉,等一切结束后,再给心上人重新做一双好了。 装好布鞋后,孙宝珠重新梳了头,换好衣服便去赵家了。 陈翠芳正在堂屋里装分装红豆,“五斤咱们一时也吃不完,待会儿你送两斤到你二姐家去。” “好。” 换回旧衣服和旧布鞋的赵礼辉正在旁边一手拿着木锥,一手拿着显出小狗的木头在那雕,叶归冬喜欢小狗,他想给对方雕一个小木狗。 “礼辉哥,你在家吗?” 院门口传来孙宝珠的声音。 赵礼辉和陈翠芳的眉头纷纷一皱。 “我和你没有那么熟,以后请叫我赵同志,”赵礼辉大声道。 刚推开院门踏进一只脚的孙宝珠,听到对方冷漠且很不耐烦的声音后,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想到要上交的工资后咬了咬牙踏进了另一只脚。 9 “我、我有东西想送给你,已经做好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得空送出手,能出来一下吗?” 到底要脸,孙宝珠没有进堂屋,而是站在院子里带着几分羞涩说道。 陈翠芳看向赵礼辉,赵礼辉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堂屋门口,“你说的不会是一双布鞋吧?要是我没记错,那双布鞋你是想送给那个刚回城不久的年轻会计陈万生的,怎么就成送我的了?无功不受禄啊,咱们就是普通同学和邻居的关系,而且我现在有对象了,不能随便接受异性的礼物,同时也希望你谨言慎行,不然陈万生要是知道你把做给他的布鞋转送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十分惊恐自己秘密被发现的孙宝珠便抱着东西跑掉了。 她喜欢陈万生并且给对方做鞋子的事,赵礼辉是怎么知道的?! “陈万生?哪家的?” 陈翠芳好奇道,和她一个姓呢。 “我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不是转来了一个小男孩吗?家长会的时候,他爸妈都没来,还被老师点名批评了,我记得娘您当时回来的时候,还说他爹娘不负责呢。” 赵礼辉没管跑掉的孙宝珠,重新坐下拿起东西在那摆弄着。 陈翠芳仔细回想着,“啧,不记得了。”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记得也没关系,”赵礼辉随意地摆摆手。 “这孙三丫头真把做给别人的鞋子送给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哥那张嘴,就和老头儿的棉裤腰带似的,松得很,”这当时是乱说的,其实是看了全文后知道的,不过原主可没有在医院不原谅对方,更不会因为让出去的工作而向对方索要钱,原文中那双布鞋在男主回来后,孙宝珠便送给了对方,不过送了鞋却因为原主的忽然碰见他们,告白没成,但男主收了鞋自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于是二人虽然没有搞对象,但开始了暧昧关系。 “什么棉裤腰带!好好说话!” 陈翠芳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 赵礼辉嘿嘿一笑,继续雕小狗,等小狗雕出来后,他细细打磨了一番,然后提着红豆出门了。 从水井巷到赵礼红的婆家要坐一个小时的班车,也是在城里,不过他们家在城东,赵礼红婆家在城西。 二姐夫叫柳向意,他们是四兄弟,从大哥到老幺的名字分别是:柳向心、柳向满、柳向意、柳向足,加起来就是心满意足四兄弟。 他们也是相亲认识的,两个月不到就结婚了,婚后的感情其实不错,可惜有个为爱做搅屎棍的原主,导致二人因为原主产生了多次误会,最后夫妻感情越来越淡,赵礼红更是…… 想到这,刚下车的赵礼辉找到附近一家国营代销点,买了一盒绿豆糕,还有一袋红糖和两斤糖果,原主的钱他用起来毫不心疼。 等他到柳家时,柳妈妈正和两个邻居坐在大门口一边织毛衣一边说话,见他提着东西来,柳妈妈眼里闪过几分惊喜,然后起身热情地招呼他,“礼辉来了啊?快进屋坐,我家老三媳妇儿的弟弟来了,就先不陪你们聊。” 说完就拉着赵礼辉进了院子。 柳家的院子和赵家的差不多大,房间瞧着要多两间,不过他们家人多,房间全是人挤人的住着。 “礼红!你弟弟来了!” 柳妈妈嚎了一嗓子,赵礼红得了伤风,今天没去上班,在家里休息,听到婆婆喊自己的话,她又惊又喜,快速整理好衣服从夫妻二人的小房间出去。 “礼辉,你咋来了?” 赵礼辉笑着把红豆给盯着他东西看的柳妈妈,“家里买了些红豆,娘让我给你们带点过来尝尝。” 红糖那些,赵礼辉则是直接给了赵礼红。 赵礼红只当没看见婆婆的眼神,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她拿回房间放好后,拉着赵礼辉坐下说话,“家里这段时间怎么样?” “都好,爹娘好,我也好,你呢?我还以为你今天去上班了呢。” 毕竟对方也有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可也没闲着。 “有点着凉了,今天在家休息,不过已经没什么事了,明天就能去上班,你别跟爹娘说,免得他们担心,”赵礼红长得很秀气,说话也很温柔,赵礼辉只觉得她亲切得很,二人拉了一会儿家常后,他便起身要回家了。 “礼辉,走啥走,留下来吃饭啊,”柳妈妈挽留道。 “家里还等着我呢,”赵礼辉客气地对她笑了笑,然后侧头看向有些不舍的赵礼红,“二姐送一送我?” “行,”赵礼红扑哧一笑,跟着他走出院门。 站在灶房门口一直看着外面动静的柳向心媳妇儿走到柳妈妈身旁,“三弟妹也真是的,那么好的红糖糖果绿豆糕怎么全收到自己房间去了?也不知道孝顺爹娘。” 柳妈妈闻言冷淡道,“行了吧,两斤多的红豆还不够堵你的嘴?人家是看在你三弟妹的份上才送东西过来,这么好的亲家我可不多。” 说完就扭头进了堂屋。 柳向心媳妇儿脸被臊得通红,她娘家不说送东西过来 ,不偷摸让她剐点东西回去补贴娘家就不错了。 “他们对你怎么样?姐夫有没有欺负你?” 听到弟弟关心的话语,赵礼红轻笑,“挺好的,你姐夫对我也很好,婆家和娘家自然不能完全相比,不过等你姐夫单位分了房,我们就搬出去住,到时候会更轻快些。” “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大哥不在家,我就是家里的支柱之一,有些事不想让爹娘知道,就跟我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保护你的。” 赵礼辉认真道。 赵礼红觉得有些煽情,不然怎么眼睛有些酸,她赶紧吸了口气让这种情绪下去,“知道了,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呢,回去跟爹娘说一声,清明节的时候我和向意会回家的。” “好。” 等来班车,赵礼辉便对她挥了挥手上车了。 赵礼红也使劲儿挥手,等车子都不见后,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回到家,没理会眼神怪异的大嫂,赵礼红将家里几个侄子和侄女喊到自己房间,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糖果。 看见这一幕的柳妈妈露出笑,老三媳妇儿向来不是个抠搜的。 柳向心媳妇儿却觉得太小气了,只给糖果不给绿豆糕,红糖也应该拿出来给大家兑水喝才是。 10 赵礼辉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脑子里梳理剧情,等车到同心巷的时候,他提前一站下了车,然后来到供销社大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 然后就看见他的对象背对着自己收拾什么,好瘦啊,得想办法把对方养胖一点才行。 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的叶归冬被林姐戳了一下后,在对方的示意下看到了门口狗狗祟祟的某人。 “赵同志?” 上午不见刚见过吗? “啊,我来接你下班回家。” 赵礼辉忍着脸红,理直气壮道。 “哎哟,还真是体贴呢,再晚来几分钟小叶都到家咯,”林姐笑眯眯地打趣着。 叶归冬跟着脸一红,提着布包赶紧拉开小遮挡柜走了出去。 “走吧,”她没问对方为什么来接她下班,不可否认看见对方的时候,她是惊讶和惊喜的,这个人是真的想跟她多接触呢。 “给,”赵礼辉冲林姐挥了挥手后,先是从叶归冬手里提过布包,接着从兜里拿出那个小木狗递过去,“下午没事的时候雕的,希望你喜欢。” 叶归冬还没从布包被提走的愣神中反应过来,就被递到眼前的小木狗可爱到了。 “很喜欢!你真厉害!” 叶归冬一脸高兴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摸着小木狗的脑袋瓜,她特别喜欢狗,小时候还偷偷把一条小奶狗带回家,但被奶奶发现后说养狗浪费粮食,在第二天早上她还没起床时,就把小奶狗丢掉了。 想到这,叶归冬捧着小木狗,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赵礼辉再次说了一声,“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赵礼辉红着脸挠了挠头,然后让她走里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把对方送到家门口,将布包递过去后又道,“明天的午饭我来送,记得请婶子不要给你送饭哦。” “好,”叶归冬余光瞥见有邻居往他们这边打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但还是开口道,“要进屋坐坐吗?” “不了,”虽然很心动,但还是婉拒的赵礼辉小声道,“那明天再见咯。” “好。” 叶归冬点头,看着对方一步三回头地从转角处离开,邻居立马凑上来。 “归冬啊,那不是赵家小子吗?怎么送你回来?” 叶归冬浅浅一笑,“我们正在接触中。” 接触的意思和搞对象差不多,闻言邻居瞪大眼,“这、这样啊。” “是呢,”叶归冬点头后,便进了院子。 她先回到房间,把那只小木狗轻轻地放在自己床头柜上,“真可爱。” 她蹲在床头柜边上看了许久。 回到家的赵礼辉心情十分好,挽起衣袖帮着做晚饭,一边干活一边回答陈翠芳的问题。 “二姐说姐夫对她挺好的,我要走的时候,她婆婆还留我吃饭呢,虽然是客气话。” 陈翠芳听到这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知道也不用说出来,他们家人多,四兄弟呢,日子过得也挺紧巴。” “嗯,所以我也客气地说不用了,”赵礼辉咧嘴一笑,“放心,我会经常过去看二姐的。” “向意那孩子稳重得很,对他我是放心的,”陈翠芳点了点头。 等赵大根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相亲得如何。 赵礼辉红着脸说正在接触中,看得赵大根稀奇不已,回房休息时赵大根一边脱衣服一边对铺床的陈翠芳道,“我觉得以前老三可能误以为自己喜欢孙家三丫头了,以往我可没见他因为孙三丫头红过脸,今天这样子才有点谈心上人的模样嘛。” “在儿子面前话少得不行,回到房间谁也没你的话多,”陈翠芳有些好笑地看向他,“不过说实话,我是觉得叶家丫头不错的,比孙家丫头强了不少,你是不知道,她今天还拿着给别人做的布鞋找咱们老三,你说这里面没有那几百块钱的关系,我是不相信的。” 赵大根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不是都拉扯清楚了?怎么还上门?” “老三下午说话一点都不留情,但凡她要脸,以后都不会凑上来了,对了,”陈翠芳想起赵礼辉提到的那个人,“陈万生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咱们厂的小会计,他表叔是我们副厂长,小伙子一表人才,很会做人,虽然知道他是走后门进的厂,但还是有几把刷子,不是吃闲饭的,怎么了?” “老三说那双鞋啊……” 并不知道父母在说八卦的赵礼辉洗了个温水澡后,回房躺下开始想找工作的事。 这年头找工作多数是推荐或者是分配,少数是自己去面试。 原文中有个原主再次让出去的工作,而且是在孙宝珠的哀求下让给了男主。 那就是离家只有三公里的机械厂工人,这个工作还是原主自己面试和请他高中班主任的爱人推荐上的。 赵礼辉孤儿出身,可以说一大半的工作他都干过,现代机械厂和汽车厂他也熟得很,所以这个工作,他想拿下是很有把握的。 想好规划后,他又想起叶归冬,真好,他对象是叶归冬,嘿嘿嘿…… 第二天一早赵礼辉就起来洗漱,早饭都没吃便赶到肉联厂买肉去了。 如今买东西分两种,一种是拿票,一种是用钱,票上面有固定的种类和斤两,钱的话就比票上面的贵多了。 而且一起排队的时候分成两边,有票的一边,拿钱买的一边,先照顾拿票买的同志,如果票那边卖完了,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能等第二天继续排队。 赵礼辉拿着出门时陈翠芳塞给他的两斤肉票,来到肉联厂门口看了一下前面红字写的有票队后,站在了排队的几个人后面。 还有人比他来得早呢。 买好肉肉,他又去菜市场的蔬菜代销点买了点豆腐,家里后院的菜地还有可以食用的青菜,所以他就没再买别的,提着东西便往水井巷走。 在巷子口时,赵礼辉和去上班的孙宝珠碰上了。 孙宝珠瞧着很憔悴,看见神采奕奕的赵礼辉,想到街坊四邻说的叶归冬,她咬了咬牙拦住了他。 “有事?” 赵礼辉皱眉。 “礼辉哥,你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 她不相信自己比不过一个丑丫头。 赵礼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吐出三个字,“陈万生。” 孙宝珠:“……你别乱想,我和他没有关系的!” “陈万生。” 赵礼辉点头,再次道。 孙宝珠只觉得自己被对方的眼神看得透透的,她不敢再拦,快步跑掉了。 “以后别再找我,不然我就去找陈万生,谈谈你以前是怎么戏弄我,又是怎么从我手里拿走工作的,我说到做到。” 赵礼辉警告了一句,便提着东西回家了, 还没跑几步路的孙宝珠脸色白得吓人。 11 赵礼辉回到家时,赵大根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有陈翠芳一个人,她正坐在灶房门口把之前晒的花生最后一点剥出来,“回来了,洗手吃饭。” “欸,”赵礼辉帮着把早饭端到堂屋桌上,见陈翠芳上桌吃饭时叹道,“不是说了您和爹一起吃,不用等我的吗?” “你爹吃饭快得很,我不爱和他一起吃早饭,等等你也不怎么样,”陈翠芳笑道。 赵礼辉嘿嘿一笑,拿着干净的筷子给对方夹菜,“娘,您多吃点。” 吃过早饭后,赵礼辉便坐着小班车赶往机械厂,这个工作原主是在三月初得到的,如今是二月底,其实日子也差不多,他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已经开始招人了。 机械厂的大门瞧着很气派,如今的厂可不是后世那种只有厂房和职工宿舍还有食堂的设施而已,现在的厂可以说是个小天地,如果城里没有房子或者是没住的地方,单身工人就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里,是小夫妻或者是一家子的就住在厂里分配的家庭宿舍,除此之外还有厂托儿所,厂小学,厂代销点,厂医务所等等,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社区。 赵礼辉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兜里掏出昨晚从赵大根那讨来的一包纸烟,笑眯眯地走到守门大叔那打听消息,接过赵礼辉递过去的纸烟,面对文明礼貌还嘴甜的小青年,守门大叔也没有吊人胃口,“你消息还真灵通,咱们厂的确在招人,不过竞争大得很,咱们这次招的是技术备用员。” “请问大叔,这技术备用员需要什么条件或者是技术呢?” 赵礼辉笑眯眯地问道。 守门大叔也不让他在外面干巴巴地站着了,直接打开门让他进屋坐着说话。 “第一点,就是高中文化。” 见赵礼辉点头后,守门大叔笑得更温和了,“难怪你小子敢来问,原来是高中文化啊,这第二点就是技术考核,得通过三项,第一项是技术书面考试,第二项是技术现场操作考试,第三项是面试,前面两项但凡你有点底子,都是没什么问题的,重点是面试。” 守门大叔指了指上方,“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谢谢大叔,”赵礼辉道谢后,转身离开了机械厂,他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赶往高中班主任的家里拜访。 面试其实就是另一种关系介绍,原本想着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去,可现在想来原主之所以还去拜托高中班主任的爱人,也是为了双重保险。 等他从高中班主任那拿着介绍信再次来到机械厂时,已经快十点钟了。 赵礼辉听从守门大叔指的路线,来到了人事科。 人事科就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的屋子,里面有四张面对面的木桌,桌上摆放着一些资料以及喝水的茶杯,墙上挂着几个包,除此之外木桌后面还有几句红色的大标语,很有这个年代的气息。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脸上盖着报纸,细听下便是对方发出地呼噜声。 赵礼辉轻咳一声,摸鱼的男人立马惊醒,一把将脸上的报纸拿下来,侧头看向大门口,发现是个眼生的小年轻后,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很是严肃,“小同志,你找谁?” “您好,我找汪科长。” “咳咳,我就是。” 汪科长把报纸放在一旁,起身请赵礼辉进屋坐,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赵礼辉道了声谢,把介绍信双手递过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以及和介绍人的关系。 汪科长看完介绍信最后一行能者则上后,微微挑眉,这小子的师母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下了。 “我们厂的确在招技术备用员,需要经过三场考核,明天早上九点进行第一场考核,是技术书面考试,你在这写上你的名字,明天过来考试就成。” 赵礼辉道谢,接过本子写上自己的名字时,发现前面已经差不多有三十个人的登记了,他面不改色把本子还回去,没再打搅,爽快地离开了。 汪科长倒是有些意外,毕竟有介绍信的那几个人,都没有这么快离开,反而没话找话也要留下来,和他东拉西扯大半天,最后邀请他共进午饭。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难怪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不过他也烦那些拉关系吃饭的人,昨晚熬了大夜,现在只想摸鱼睡觉,这小子离开也是一桩好事,想到这,汪科长打了个哈欠,继续坐下盖上报纸睡觉。 赵礼辉其实是个很抠的人,这还没进厂呢,他自然不愿意掏钱掏票请人吃饭,而且对方眼下那么重的黑眼圈,他都怕自己多待一会儿,那人会猝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先溜为第一计。 至于技术考试,原主从小就喜欢拆一些东西然后拼凑回去,家里的自行车,叔叔家的收音机,他都干过,后来赵大根觉得他在这方面有点天分,便请同巷子一位已经退休的机械厂老爷子带了他好些年。 一直到原主十五岁时,老爷子离世,他便专心上学,有这方面的经历,他可以在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也不怕被人查。 赵礼辉回到家就开始做午饭,麻婆豆腐,清炒豆芽,还有蒜苗回锅肉。 “怎么样?我动手能力超级强!” 赵礼辉笑看着试吃的陈翠芳。 “不错!礼辉啊,没想到你做的菜还真不错,以后多做啊。” “一定!” 赵礼辉笑眯眯地在新买的饭盒里塞米饭,接着拿出菜盒往里面装菜。 “蒜苗少一点,多放点回锅肉。” 两斤多的肉,全部炒了,赵大根那份已经单独留了出来,剩下的就是他们母子还有给叶归冬送的。 “欸,”赵礼辉应着,把蒜苗挑出去了一些,又加了点肉后,合上盖子,打包好,就笑眯眯地提着往同心巷供销社走去。 “你那份我温在锅里,我吃了饭要和你杨六婶去医院一趟。” “您不舒服?” 赵礼辉停下脚步看过去。 “没有的事,这不是你二号房去年刚进门的三嫂昨晚发动去医院了,听说生了个大胖闺女,我们去探望探望。” “哦哦,”赵礼辉点头,“那您慢点,我回来知道吃饭的。” 陈翠芳已经端着碗筷了,嘴里有东西,她索性冲对方挥了挥手。 赵礼辉笑了笑,转身出了院子。 他到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叶归冬正在整理货柜下面的东西,今天早上送来一批货,她们两个人忙到现在才算整理得差不多,林姐见他来了,啧啧两声抱着饭盒进了后面的小屋子,把空间留给他们。 “来了啊。” 叶归冬打开拦柜门,示意他进去坐。 赵礼辉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跟着进去了,他把饭盒打开,筷子递过去,“尝尝我的手艺。” “这么多?” 叶归冬看着菜盒里挤满了的菜惊呼道。 “不多不多,瞧你多瘦啊,得多吃点才好呢,”赵礼辉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我先去洗手。” 叶归冬脸红红地说。 “好。” 赵礼辉大力点头。 在叶归冬吃饭的时候,赵礼辉也没有一直盯着对方让她不自在,开始说起今天早上他去机械厂那边找工作的事,“明天早上我就去参加第一场考核,顺利过了的话,下午就应该是后面两场考核,能不能进,就看后天贴出来的大名了。” 见他一脸自信,叶归冬咽下嘴里的饭菜,满脸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好好考,我相信你!” 赵礼辉一愣,接着露出大大的笑,“嗯!” 这种信任他的眼神,真的好喜欢! “快吃,不够我回去给你夹菜,我跑得快,回来的时候菜一定是热乎的。” 赵礼辉说。 “已经很多了,我甚至有点怕吃不完,”叶归冬失笑,一边埋头吃一边摇头。 “慢慢吃,实在吃不完也别撑着自己,”赵礼辉又怕她逞强,赶忙又道。 “没有,你做得很好吃,”叶归冬双眼亮亮地看着他,“这个麻婆豆腐你做得好正宗啊,我初三的时候家里一个远亲就是川蜀那边的,她在家里做过两次,我虽然跟着她学了这道菜,可就是觉得少了什么,但你做的这个麻婆豆腐,和她做的可以说更好吃!你真厉害!” “喜欢我以后还给你做!” 赵礼辉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总觉得她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好可爱,好想摸摸头。 可是怕吓住对方,赵礼辉把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吃饭。 下午他也没闲着,把老大爷之前送给原主的那些机械内的书全部从箱子里拿出来,一边在院子里晾晒,一边拿着一本啃。 “哎哟,那小姑娘足足有七斤六两!真是个大胖闺女,可把她娘折腾坏了,”陈翠芳回来时,说起三嫂那个闺女,“长得和她爹一模一样,瞧着就让人喜欢。” 赵礼辉抬起头,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三嫂的丈夫,嗯,那个有着络腮胡的大汉,“娘,小孩子没有络腮胡。” 陈翠芳扑哧一笑,“我说的是脸型!你怎么把这些书翻出来看了?” “学习,”赵礼辉露出一口大白牙,他打算等进了机械厂后才把消息告诉他们。 12 翌日,赵礼辉收拾好后,打开院门回头说了一声,“娘,我出门咯,午饭会回来吃。” 堂屋里的陈翠芳探出头,“欸,去吧。” 她以为赵礼辉去找叶归冬了。 赵礼辉反手关上院门,便大步往巷子口走去,他目不斜视,没有和人交谈的意思,街坊四邻即便好奇他和叶归冬的事,也没好意思拉着他问。 胡二娘站在家门口和邻居说话,见赵礼辉从面前过,眼神都不带往这边看一眼,心里又怒又气,故意跟邻居道,“这男人啊,变心就是快,以前恨不得帮着把我们家的活儿全部干了,半路上遇见还亲亲切切地打招呼,现在就跟陌生人似的。” 那邻居是个耿直性子,闻言指了指赵礼辉的背影,“你说的是赵老三吗?” 胡二娘点头,“可不就是!” 结果邻居面带疑惑,“可你不是说赵老三和宝珠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吗?还一直说看不上赵老三,人家现在和别家姑娘搞对象,那肯定不能巴结你们了呀,你为什么还生气?” 胡二娘:....... 胡二娘哽住了,她找了个借口直接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邻居啧了一声后,跑到自己隔壁另一外一家和对方嘀嘀咕咕起来。 孙大江睡得正香,就被他老娘一把掀开了被子,然后揪住他的胳膊把人弄醒,在孙大江一脸懵的时候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最后将人踢出家门,“去!给我找活儿去!” 孙大江:......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去临街的一个狐朋狗友家里继续睡了。 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 赵礼辉是第五个到机械厂人事科的,他一进门就被先到的四个男同志盯了一眼,发现他年纪比较小,便收起谨慎的心,纷纷回过头了。 ……这种不被放在眼里的感觉,还真是糟糕啊。 不过“反败为胜”的感觉会更好。 赵礼辉安静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很快人事科就挤满了人,汪科长一个一个地念名字,确定登记的人全部到了后,便把他们带到一个小会议室,每个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下,一个短发大姐拿着一叠东西进来,然后一一分给大家。 “不准交头接耳,就当你们在参加高中期末考。” 汪科长坐在最前面,看了一眼手表后又道,“现在开始动笔,四十分钟后停笔。” 话音一落,大家就拿起笔埋头看题了。 赵礼辉读书的时候就有个习惯,不管是做练习题还是考试,他都习惯拿出两分钟把所有题看一遍,然后再动笔。 所以当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的时候,汪科长便看见赵礼辉拿着题在那坐着没动。 他心想该不会是只有高中文化,没有涉及过机械方面的知识吧? 那就糟糕了,汪科长端起印有牡丹花的搪瓷杯喝了口水,比起年纪较大的同志,其实他们这次想选的是年纪小,服从力高,比较“单纯”的技术备用员,而不是那种年纪一把的老油条。 他原本是比较看好赵礼辉的,毕竟这里面的人,只有他年纪最小。 不过很快汪科长就看见赵礼辉动笔了,赵礼辉做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写完了,他检查了一遍后,起身第一个交卷,汪科长笑看了他一眼,“去隔壁等一会,很快就出第一轮的成绩。” “好的,谢谢。” 赵礼辉从容地去了隔壁。 他的速度给在场其他人带来了些许急迫和不安,不过很快又沉浸下来,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答得好,说不定是破罐子破摔呢? 原主的字迹和赵礼辉本人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们有着一手漂亮的书法。 汪科长没细看每道题的答案,光看着字,就觉得赏心悦目。 四十分钟到了后,汪科长拿着那叠答案离开了小会议室,一行人都在赵礼辉所在的那个屋子待着。 “螺纹连接的类型中不需要经常拆装的那道题,你们选的什么啊?” 或许是太安静,有人清了清嗓子抛出话题。 “那道题啊,我选的第二项。” “啊?不是第三项吗?!” “技术进步后,第二项已经解决了,现在是第三项,以前没有出现过这个项目的答案,你没看最新的机械技术书吗?” 赵礼辉静静听着他们讨论,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那位短发大姐请他们重新回到小会议室。 汪科长和另一个戴着眼镜很是严肃的中年人站在一起。 “我念到名字的,都是这次考核排名前五位,下午三点麻烦到人事科集合,赵礼辉,齐大海,李爱国,张辉城,彭军。” 赵礼辉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没再机械厂多留,他依旧是在同心巷那站下的车,现在还不到十一点,赵礼辉来到同心巷供销社,此时叶归冬和林姐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他就没进去,而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客人都走了后,他才笑眯眯地进去了。 “叶同志,我第一项考核过了。” “你真厉害!” 叶归冬看见他有些惊讶,听到这话后也为他高兴,“第二项考核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下午三点,”赵礼辉凑过去,“下午的考核是考动手能力,我这方面比理论知识还要强,所以我也有信心能通过。”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咯,”叶归冬抓了一把瓜子放在他手里,“这是我大姨寄过来的瓜子,我昨晚上刚炒的,给你准备了一包,”说完就去打开自己的布包,拿出装有两斤多的布袋递过去,“就加了点盐炒的,尝尝吧。” 赵礼辉宝贝似地揣好,“你真好!” 叶归冬脸一红,“你也很好。”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后,又纷纷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在一旁嗑瓜子的林姐忍着笑道,“怎么还叫对方同志?就叫名字嘛,显得亲近。” “可以吗?” 赵礼辉重新看向叶归冬。 叶归冬脸颊红红的,“可以。” “嘿嘿,归冬,”赵礼辉发出傻笑,瞧着有些呆。 “嗯,”叶归冬应着,此时又有客人进来,叶归冬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同志需要点什么?” 赵礼辉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后,便告辞起身回家了。 他把瓜子放在堂屋桌上,美滋滋地对一旁纳鞋底的陈翠芳道,“归冬给的!她炒的盐瓜子,娘,尝尝呗。” “我尝尝,”陈翠芳洗了手过来抓了一把,见赵礼辉一脸肉疼,陈翠芳扑哧一笑,“你小子要不要这么逗?” “没有,”赵礼辉话是这么说,可已经把布袋系起来了。 陈翠芳懒得理她,嗑完一把瓜子后,她就去灶房准备做午饭,赵礼辉跟在身后去帮忙。 下午的现场操作考核时,是在五台机械台面面前,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人观察,每个人得到的指令也不同,赵礼辉的手非常稳,一个小时的考核后,人员从五个减到三个,赵礼辉的名字还是在第一个。 “明天上午九点,人事科集合,最后一场考核后,我们只会留下两个人。” 而他们目前通过第二项考核的有三个。 赵礼辉目不斜视地听汪科长说话,倒是身旁两位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以及赵礼辉。 因为上午赵礼辉说过自己有信心,所以下午他跑去找叶归冬说自己通过考核时,叶归冬提着的心放下,并且露出真心为他高兴的笑,赵礼辉清了清嗓子,“明天我也会努力通过的!” 13 其实他更想说自己一定会通过考核,可又觉得这样说话太过骄傲,于是选择谦虚一点。 叶归冬笑眯眯地看着一脸自信的赵礼辉,只觉得这个人浑身都亮晶晶的,是个很阳光自信的人,非常吸引她的......目光。 傍晚回到家的叶归冬,看见堂屋门口坐着的男人,有些欣喜地上前,“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爸爸是同心巷街道卫生所的大夫,前不久收到召应去支援了,他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瞧着精神十足,见小女儿回来,叶爸爸微微一笑,“归冬,听你娘说你有对象了?” “嗯,是后街水井巷赵家的赵礼辉同志,”叶归冬带着几分羞涩道,“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听说他还没工作?” 叶爸爸又道。 “快有了,我相信他,”叶归冬没有把赵礼辉正在参加机械厂考核的事说出来,她和赵礼辉一样,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他们都不会往外说的,“爹,上次二姐夫来家里找您,说他爹的肩膀又开始疼了,想请您过去帮忙扎几针。” 叶爸爸点头,“我下午已经去过了,既然你和赵家小子有继续来往的意思,我也回来了,那就找个时间请对方来家里吃顿饭吧。” 四个女儿中,他最怜惜和疼爱的就是小女儿叶归冬。 “好。” 叶归冬想到笑得很肆意的赵礼辉,点了点头。 赵礼辉此时正在他们家后院翻地,最后一批青菜吃完了,得把这两路地翻好,然后种上新的菜秧,杨六婶自己育的秧,多出来很多,所以就给街坊四邻送了些,他们家也分了一大把。 赵大根推着自行车回到家,就见陈翠芳招呼他洗手吃饭,然后扭头对后院方向喊了一声,“老三!弄完了没?” 刚好从后院提着锄头出来的赵礼辉应着,“已经栽种好了。” “那就洗手吃饭了,”陈翠芳点头。 赵礼辉把锄头放在杂物间,然后跟着赵大根在水井旁边洗了手擦了脸后,前后进了堂屋坐下吃饭。 今晚吃清炒韭菜,凉拌豆芽,还有盐炒花生。 他们家春天的时候,陈翠芳最爱发豆芽了,所以几乎每天都有这道菜。 赵礼辉夹起花生吃得喷香,也不知道陈翠芳是怎么炒的,比他上辈子在店里买的盐炒花生还要好吃。 见他吃得香,赵大根索性回屋提了一瓶度数不是很高的二锅头出来,“喝一杯?” 吃花生就要是配着酒才舒服嘛。 赵礼辉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跑去外面洗干净后,拿回来放在赵大根面前,赵大根倒满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给他,“只有一杯。” “还想多喝啊?” 陈翠芳笑骂道。 “可不敢,明天上午我有事,爹也要上班,我们这叫小酌,培养感情。” 赵礼辉笑嘻嘻地说道。 “你谈了对象后,倒是开朗了许多,”陈翠芳一脸欣慰,“说个事,既然都正式接触了,那当然得请人家姑娘上门吃顿正式的饭,你明天去找归冬,看看她什么时候得空,我好准备饭菜。” “这是应该的,”赵大根点头,“如果没碰到我休息天,那就尽量安排在晚上吧。” 第一次上门吃饭,他也得在才是最礼貌和尊重的。 陈翠芳和赵礼辉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礼辉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后点头,“我明天就去问。” 上午九点,赵礼辉准时站在机械厂人事科办公室里,比他来得更早的是齐大海和李爱国。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踩点的自己有点动漫里面主角出场的装.逼感。 汪科长打着哈欠端着搪瓷杯过来的时候,办公室大门都没进,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最后一场考核面试,不是汪科长,而是机械厂某部门的科长。 一个一个地进去。 赵礼辉排在最后一个。 李爱国和齐大海先后进去再出来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轮到赵礼辉的时候,他带着几分好奇走了进去。 这位科长瞧着可比懒散的汪科长严肃多了,然后赵礼辉就知道为什么齐大海他们两个人的脸色有些奇怪了,因为面试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有让他们自我介绍或者是来一些身边关系网的介绍,而是快速机械知识应急问答。 十分钟里,赵礼辉回到了五十道题。 这位科长的脸色随着他口述回答的速度和正确率开始明郎起来。 最后一道题结束后,对方又问了他年纪小小的,怎么会这么多机械方面的知识和操作,赵礼辉便提起那位已经过世的老师傅,不想对方立马坐直身体,在赵礼辉不解的眼神下叹道,“他是带过我的老师傅。” 啊?真巧啊。 赵礼辉以微笑和对方尬聊了几句,最后听到对方笑道,“很好,赵礼辉同志,你不管是理论知识,还是实践操作,或者是快速反应能力,都是这一次所有参加考核人中最优秀的一位,我们淮山第一机械厂欢迎你的加入!上班时间和住宿方面的问题,汪科长会跟你对接的。” 好的,成功找到工作。 赵礼辉道了谢后,面色平静地出去了。 考核通过的除了他,另一个人是齐大海,他已经四十出头了,鬓角出还增出了几根白发,为人非常和气,比起有几分傲气的李爱国,齐大海看上去的确是很容易相处的人。 二人跟着汪科长一路往前走。 他先带着二人来到他们以后要上班的地方,先让他们登记好名字,看清楚班次和认识带他们的师傅,再把他们带回人事科办公室说话。 “这是机械厂身份证明牌,以后你们交班的时候用得上,”汪科长拿出两块铁牌子,很小,长方形,上面是有不同的数字编号,赵礼辉的是312,齐大海的是313。 “住宿方面,你们是什么情况?” 安科长按部就班地问道。 “我住家里,”赵礼辉说。 “我需要宿舍,”齐大海笑道,“我知道咱们厂要申请家庭宿舍,需要三年以上的工龄,正好我媳妇儿和孩子都在我丈母娘家住着,所以我只需要一个人住的地方就行了。” “那也算是单身四人间吧,”汪科长点头,打开抽屉啪啦提出一大串钥匙,然后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齐大海,“上面有宿舍号,你跟着找过去就行,今天就可以搬,好了,现在我们说一下待遇问题。” 两人都是冲着技术备用员来的,学徒阶段,他们一个月是二十块钱的工资,没有别的补贴票,齐大海因为要住厂里的宿舍,所以每个月还要扣两块钱,所以齐大海一个月是十八块钱,赵礼辉一个月是二十块钱。 “至于你们什么时候出师,就看带你们的师傅什么时候给你们交批准申请了,”汪科长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成为正式的技术工后,你们会根据考的技术级证,发不同的工资,最低级一个月是三十二块钱,补贴有一张五斤油票,一张十斤省内粮票,一张三斤肉票,最高级的技术工......” 汪科长眼里透着羡慕,“一个月有八十六块钱!补贴的票有多少张我都不知道。” “咱们厂的高级技术工有多少位?” 赵礼辉好奇地问,齐大海也竖起耳朵。 汪科长轻咳一声道,“全机械厂一共有五位,技术工不包括你们两个刚进来的学徒,一共有六十三位,加上你们正好是六十五位。” 其中五位是最高级的技术工,两个最低级都算不上的学徒。 因为他们没有考技术证。 赵礼辉眨了眨眼,啧,还挺有趣啊。 “在学徒期过了后,你们就可以去考技术级证,那个时候,你们能拿到什么等级的工资,就看你们的技术级证咯。” 汪科长笑眯眯地说道。 闻言,齐大海的内心要激动一些,其实赵礼辉小他这么多的同志能和他一起被留下,这对齐大海是有几分打击的,因为他其实刚开始更看好李爱国,不想这个小同志打败了李爱国,和自己一起被留下。 如果说后面根据考级来分配更好的车间和工资的话,齐大海觉得自己一定能稳赢赵礼辉。 赵礼辉则是在想,他这种老油条,为了人设不崩得太厉害引人注意,他考级的时候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大不了考得快一点嘛。 “咱们厂有两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根据你们工作的位置选择食堂就行了,当然也可以选择回家吃饭,如果家离得近,不过我建议是在食堂吃,咱们食堂的饭菜还是不错的,中午的休息时间不多,没必要回家,当然怎么选还是看自己。” 赵礼辉点头,“谢谢汪科长。” 来到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赵礼辉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得意和笑颜都快冲上天了,看见这样的赵礼辉,叶归冬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机械厂的工作。 “恭喜你啊,礼辉同志。” 到底脸皮薄,叶归冬还是在后面跟了同志两个字,不过比起之前的赵同志,就亲近多了,对此赵礼辉非常高兴。 他把那块铁牌子递给对方,“谢谢,我拿到厂牌了。” 给你看。 叶归冬从他手里接过那块小小的铁牌,细细看完后,抬头道,“礼辉同志,你真厉害!” 14 叶归冬其实还可以说其他表扬赵礼辉的话,可她发现每次夸赞对方【你真厉害】的时候,赵礼辉是最高兴得意的。 就像现在,赵礼辉下巴微微扬起,八颗大白牙都喜滋滋地露出来了,看着非常傻气。 “一、一般,等我过了学徒期,我还会去考技术级证,对了归冬我跟你说,学徒期的工资一个月是二十块钱,没有别的补贴,等有了技术级证,就会根据证的级别来分配应做的工作和工资,最高级的技术工人一个月有八十多块钱呢!补贴票也有很多。” “八十多块钱?” 叶归冬小小地惊呼了一下,“这么多啊!” “对,因为是高级技术工嘛,”赵礼辉点头,“我早晚都会考到最高级的证!” “嗯,我相信你。” 叶归冬大力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又纷纷红着脸别开了头。 赵礼辉先冷静下来轻声道,“归冬,你什么时候得空?我爹娘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感觉脸颊还热乎乎的叶归冬闻言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些,“我爹娘也想请你到家里吃顿饭。” “那就先让我去你们家拜访吧!” 赵礼辉立马道,作为男朋友,第一次拜访理应他上门才对。 叶归冬想了想问,“你明天开始上班了,看看你的班次是怎么样的,咱们再商量?” “我看过了,”赵礼辉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笑道,“学徒一个月能休息两天,今天二月二十三,明天开始第一天上班,我休息日是三月初六以及三月二十这两天。” “那就三月初六吧,三月二十我再上门拜访。” 叶归冬点头。 “你呢,你一个月休几天?” 赵礼辉反问。 “我是没有休息日的,”叶归冬低声道,“咱们巷子的供销社就只有我和林姐两个人,如果一个人休息,只有另一个人在的话,是有些忙不过来的。” 顿了顿后,她想起刚才赵礼辉跟自己说了他的工资,叶归冬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在对方凑过来的同时更小声地说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八块钱,另外有几张补贴票。” “真厉害!” 赵礼辉竖起大拇指,“不过没有休息日,有些辛苦了,归冬。” “嗯?” 他又凑过去一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如果有更好的工作,你愿意去做吗?我现在已经进了机械厂,里面如果有合适你的工位,我一定会跟你留意的。” 叶归冬只觉得耳边热乎乎的,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赵礼辉见此赶忙也往后退了一步,他轻咳一声,见林姐进了后面的小屋子,便继续道,“因为我知道你现在这份工作是大姐夫介绍的,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愿。” 虽然惊讶他知道这件事,不过叶归冬还是说了老实话,“如果有更好的工作在面前,那我肯定是想离开这里的。” 她也是高中文化,比起在供销社做销售员,她其实想去更大一点的地方。 “放心,我一定多留意,你现在还经常看书吗?” 赵礼辉明知故问道,叶归冬在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所以她才有机会被推荐上大学,可惜被关系户比较大的同学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名额。 “嗯,我喜欢看书,”叶归冬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赵礼辉,“我每天晚上都会看。” “那很好,我家里还有一些大哥之前寄给我的书,我都看过了,我回去收拾好,待会儿就给你送过来。” 赵礼辉笑道。 叶归冬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后,才露出灿烂的笑颜,“好。” 真好,她的对象不是那种觉得已经念完书就应该丢掉书本的人,真好。 回家的路上赵礼辉心里满是对叶归冬的心疼,叶归冬喜欢读书,更喜欢看书,她也很想上大学,可惜在推荐名额上没有她,她那重男轻女的奶奶更是见她一次骂一次,因为在她奶奶眼里,女孩子念书就是浪费钱,就是不正经的,偶尔来叶家时,还会进叶归冬的房间,把她藏起来的书丢进灶门里烧成灰烬。 赵礼辉甩了甩头,不去想那个讨人厌的老太婆,转而想起两年后恢复高考的事,赵礼辉决定一定要多做准备,让叶归冬考个大学读一读,实现她的大学梦,至于自己? 赵礼辉双手靠在脑袋后面鼻孔朝天地走路,他是孤儿出生,九年义务教育后,孤儿院就不会再出钱了,所以即便以车尾巴考上高中的赵礼辉,听从初中班主任的话和介绍的小时工,还是上了他们市区一所不坏不好的高中,小时工的费用勉强能维持他的生活费和学费。 可他真不是念书的料,比起课堂上那些知识,他更喜欢看一些技术类型的书,然后去实践操作,所以高三毕业只考上三本的赵礼辉,结合当时的学费以及多种考虑,最后做了一个决定,他没有继续上大学。 而是进入不同厂房,学习掌握各种技术。 修车厂,皮革厂,纸厂,电子厂等等,他就像是充电一样,在一个厂里搞到顶级工资后,转头就去了另一个新地方从头学起。 他没有什么朋友,同事也很多记不住脸,因为他总是换不同的地方,一直到后来他被一个老总看中,聘用他做技术顾问,一年的收入有几百万,第一年,他只给自己留了一年的生活费,其余钱全部捐给了当初他所在的孤儿院,新年还没结束呢,他就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自己书中的女神,有了不错的家人。 赵礼辉放下手,看见站在院门口和邻居聊天的陈翠芳,快快乐乐地跑了过去,“娘!” “欸,”陈翠芳瞪了他一眼,“走路就要好好走,哪有人把手放在脑袋后面,脸朝着天上走路的?” 赵礼辉嘿嘿一笑,“我啊。” “哟,礼辉你今天有什么好事儿啊?瞧你那一脸傻笑的样子,”邻居大娘笑眯眯地问道。 “确实有好事,”赵礼辉有些得意地点头,“娘,我饿了,我先回去做午饭。” 说完便跑进了家门。 “这孩子,才几点就饿了?” 陈翠芳抬起头看了看天。 “哎哟跟你说话去了,我倒是把正事忘记,”邻居大娘拍了拍头,“今天我女儿女婿要过来,我得回去准备了。” 说完便起身提着凳子进了自己家院子。 陈翠芳回到堂屋看了看挂钟,十一点十五分,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她来到灶房,赵礼辉正在清洗豆芽,“老三啊,是不是归冬说什么时候得空了?我跟你说,昨晚我和你爹想得都不周到,在人家到咱们这来之前,你应该先去他们家拜访才对,所以归冬来之前,我给你准备些东西,你先去他们家拜访,知道吗?” “这事儿我都想到了,”赵礼辉笑着回头,“我们约好三月初六那天晚上我去归冬他们家拜访,三月二十那天归冬来咱们家。” “那就好,”陈翠芳点头,“这个安排很不错,二十那天也不知道你姐姐姐夫得不得空,如果他们能来,那就更好了。” “这事儿还得麻烦娘去问问二姐他们,我啊,明天开始就要忙起来咯。” 赵礼辉语气雀跃,一听就有好事。 原本以为好事只有归冬上门拜访,现在陈翠芳有些拿不准了,她一边挽起袖子过去帮忙剥蒜,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春风得意的赵礼辉,“还有什么好事是我不知道的?” “晚上等爹回来再跟你们说。” 赵礼辉卖关子道。 陈翠芳恨不得把他的嘴撕开,“你这是存心想要吊我胃口是吧!” “是啊,所以午饭我来做,”赵礼辉点头,“您就在一旁抓耳挠腮地想吧。” “你这臭小子!” 陈翠芳把蒜丢下,上去踮起脚揪住他的耳朵,“跟谁学的?跟我玩起心眼子了还!” “爹不在家,我不会说的!必须你们两个人都在,我才说!” 赵礼辉微微蹲下,让对方不那么费力踮着脚,“放心吧娘,晚上听了我要说的,您和爹可能都睡不着!” 陈翠芳疑惑地松开手,赵礼辉赶忙站直身,然后往旁边移了移。 “你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 赵礼辉点头,决定给她透露一点点。 陈翠芳双眼一亮,“什么工作?” “等爹回来我再说,好了我要闭嘴了,甭管您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再说一句话的。” 说完赵礼辉就把清洗好的豆芽抓到一旁的竹筲箕里,然后又去抓了点咸菜到菜板上剁了起来。 “什么好工作值得我和你爹觉都睡不好?” 陈翠芳一听儿子找到了工作,这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而且好奇心都被喜悦压下去了不少,她有些嗔怪地看了赵礼辉一眼。 赵礼辉得意摇头,就是不说一句话。 陈翠芳见不得他那样子,又戳了他后背两下,这才笑眯眯地拿起蒜继续剥,“甭管你找到什么工作,只要有活儿做,就算一个月只有几块钱,我和你爹都高兴。” 她和丈夫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父母,只要孩子们过得好,身体健康,不走歪路,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赵礼辉闻言回头看她,陈翠芳一脸喜色地垂头剥蒜,幸福极了的样子,让赵礼辉也勾起笑。 15 午饭吃过后,赵礼辉把碗筷清洗干净,见下午的太阳比上午好,就回房把被子抱出去晒,陈翠芳看见后便道,“把冬天的衣服和鞋子也拿出来晒一晒。” “好,你们的呢?” “昨天下午我就晒过了,等天更好一点,我会多晒的,不容易生眠虫,而且冬天抱出来盖的时候也舒服些……” 陈翠芳越说越多,等她说完抬起头一看,赵礼辉把他房间装书的木箱子抱出来了,此时正坐在堂屋门口对着那木箱子里的书挑挑拣拣。 “你要晒书啊?前两天我就翻出来晒过了。” 陈翠芳这么说。 “不是,我给归冬送几本书过去,她喜欢看书。” 赵礼辉道。 陈翠芳闻言露出笑,“我可听说归冬念书的时候厉害得很,可惜没上推荐大学,她喜欢看,你就多送几本过去,老大不是经常给你寄书回来吗?” 城里的书还没有乡下县城里面好淘,赵礼生又是个爱看书的,加上家里每个月寄过去的钱,他得空时都会去县里淘书,自己翻看得都快起毛了,就会寄回来给弟弟看。 赵礼红是个不爱看书的,她打小拿着书没多久就会睡着,要不是赵大根逼着她把小学念完,赵礼红可能一年级都没读完就不愿意再去了。 “嗯,我正在挑,”赵礼辉点头,说着又想起赵礼生有一个月没来信了,于是他把选好的书装进布袋里后,又从房间里拿出纸笔,“娘,我们给大哥写信吧,我有对象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行,”陈翠芳笑道,“明儿上午我去找你二姐,跟她说说你有对象的事,还有工作,你也是,憋着不告诉我找到什么活儿,非要你爹回来才说。” “那是,”赵礼辉哈哈一笑,“娘,您说,您想跟大哥说些什么,我马上写。” “跟你大哥说,家里一切都好,不过呢,某个人前不久被人欺负了,但是人很快就打起精神,并且给我们家要回了一笔钱……” 赵礼辉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被孙大江推倒抢走电影票进医院的事,以及自己把工作让给了孙宝珠又拿回三百五十块钱的事全部写到了信中。 去同心巷供销社送信的路上,赵礼辉过了马路,去对面的邮政局把信寄了,然后再去找叶归冬。 此时供销社没有什么客人,叶归冬正和林姐坐在柜台里面说话,见他来了,林姐直接起身,“我回家看看老幺有没有闹,过一会儿就来。” 林姐家也在同心巷,她家老幺才断奶。 叶归冬起身看着她离开,赵礼辉推开遮挡门进去,挨着叶归冬坐下,他把布袋解开,将里面三本书拿出来放在叶归冬面前,“这一本是我大哥寄回来的数学题集,这一本是我之前和人换的故事集,这本是语言集,有你喜欢的吗?没有我回去再换。” “我都很喜欢!” 叶归冬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三本书,她第一拿起的就是数学题集,她喜欢数学,非常喜欢,每次数学考试,她都是第一名。 “礼辉同志,这三本书我一时间看不完,这样吧,我先做这本数学题集,等我看完了,再找你借其余两本可以吗?” 叶归冬虽然很喜欢这几本书,但她的布包只有那么大,每回装三本书来回家和供销社还是有点笨重的。 赵礼辉却道,“没关系,这两本书你就放在供销社,回家的时候就带一本回去,三本都不会耽搁看的。” “你、你知道啊?” 叶归冬攥紧手。 赵礼辉挠了挠头,把锅丢给不存在的人,“听人提过一两句,说你奶奶最不喜欢看书,所以只要发现家里有人看书,就会把书丢掉。” 奶奶不是不喜欢看书,是不喜欢她和几个姐姐,书也不是简单的丢掉,而是非要烧毁才舒服。 “她现在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都在我三叔家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叶归冬扬起笑,“反正供销社只有我和林姐两个人,放两本书在这边没问题的。” 至于她常看的那本,放在布包里就好。 赵礼辉点头,叶归冬侧头看他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看自己的眼神,莫名的,叶归冬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奶奶带给她的那些不快,已经消散不见,“明天要去机械厂了,会交到更多的朋友吧?” “同事和朋友还是有区别的,”赵礼辉实话实说,他有过太多同事,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年纪小的时候还期望能和有话说的同事成为朋友,后面被教了几次做人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现在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的话,很少会把同事交到朋友的关系吧。” “这样也好,”叶归冬点头,她上学的时候,因为胎记被很多人孤立,渐渐地她也把同学只当做同学,没有想过和他们成为朋友,“同事和朋友分开来,其实也是一件让人轻快的事。” “没错,”赵礼辉笑着点头,“严格地来说,我没有朋友。” “我也是,”叶归冬微微一笑,“以后会有的,咱们都会有的。” 同学不愿意和自己成为朋友的时候,叶归冬就会告诉自己,她真正的朋友或许还在认识自己的路上,总有一天,她会有自己的好朋友。 赵礼辉没在供销社赖太久,林姐回来时,他便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相处得很不错嘛,”林姐轻笑道。 “嗯,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叶归冬大大方方承认着,“和他相处我很开心,也很自在。” “那就说明你们有缘分,”林姐掩着嘴笑,余光瞥见门口探出的半个脑袋后,便用力咳了一声,“门口的小同志,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被发现的孙宝珍撒腿就跑。 “她是?” 觉得对方有点眼熟的叶归冬看向林姐。 林姐小声道,“是水井巷孙宝珠的妹妹,孙宝珍。” 叶归冬点头,难怪有点眼熟,这两姐妹长得很像。 见她没别的反应,林姐想了想还是叮嘱她道,“你后面问问赵同志,他和孙宝珠到底有没有断干净,可别牵扯不清,让大伙儿都没脸。” “放心吧林姐,”叶归冬很相信赵礼辉,“他既然说那是以前的事,这件事就已经过去了。” “傻姑娘,”林姐想说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可见有客人进来后,她便把话憋了下去。 而这边跑出巷子的孙宝珍轻拍着心口。 “你在我对象工作的地方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一道冷声传来。 孙宝珍僵硬地扭过头,就看见面色不善的赵礼辉正皱眉盯着自己。 16 本来要离开的赵礼辉刚走出同心巷口,就看见不远处往这边来的孙宝珍,鉴于孙家人品在他心里真不过关那种,于是他特意避开孙宝珍,想瞅瞅对方要干啥,结果就看见她进了同心巷,然后在同心巷供销社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面看。 而林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她又像是作贼一样跑掉,这让赵礼辉非常怀疑对方想对自己的女朋友干坏事,于是在对方出来后,便把人盯住了。 孙宝珍只觉得尴尬死了。 这几天胡二娘一心想要孙宝珠对赵礼辉好点,挽回他们之间的“兄妹”情,结果头一次孙宝珠失败并且被赵礼辉警告后,她就死活不愿意去找赵礼辉了。 胡二娘不甘心,她是见过叶归冬的,比起外貌,自己女儿那是真比得过,怎么赵老三就愿意和叶家丑丫头搞对象,而不和自己姑娘亲近了呢? 于是胡二娘让孙宝珍去同心巷供销社看看叶归冬,是不是胎记没了,或者是肚子大了,除了这两样,胡二娘真找不出赵礼辉变心的其他理由。 于是孙宝珍就来了。 “我、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路过而已!” 孙宝珍哭丧着脸道。 赵礼辉双手环臂,神情冷淡地看着她,“我听说你喜欢杨远西?要是杨远西知道喜欢他的是一个鬼鬼祟祟,心思不正的姑娘,肯定会很厌恶吧。” 杨远西是杨六婶的二儿子,杨六婶原姓就是杨,两杨结合属于。 听到杨远西的名字,孙宝珍的脸白得不行,她立马站得端端正正,垂下头先认错,然后把自己来这边的“任务”全部说了。 最后央求赵礼辉,“赵三哥,能不能不跟远西哥说?我真没干什么坏事!求求你了。” “你回去跟你娘还有孙宝珠这么说,”赵礼辉让她抬起头听自己说,“你过来的时候碰见我,并且探头探脑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我让你告诉她们,别偷偷摸摸对我两家的事好奇,有那个闲心就管好自己家的事,不然我不介意写一封举报信到孙叔厂里,揭露一下她们母女的行为,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孙宝珍咽了咽口水,使劲儿点头,见赵礼辉没别的话说了后,直接撒腿就跑。 她跑掉后,赵礼辉又来到了同心巷供销社,跟叶归冬小声说起孙宝珍过来的目的,以及自己让对方带的话,叶归冬心里暖乎乎的,“其实你不用过来跟我说这些的,我相信你。” “我当然要跟你说,你是我对象,我什么都想跟你说,”不得不说,赵礼辉理直气壮的样子,给了叶归冬更大的安全感。 等他走了后,林姐叹道,“你这是在哪里找的对象啊?真的很用心,很体贴。” “就、就水井巷的。” 叶归冬一边包东西,一边道。 林姐被她的回答逗笑了,“瞧你那傻样,乐坏了吧?” “嗯,我很高兴,”叶归冬点头,她相信赵礼辉不会和孙家再有什么牵扯,但对方这么重视这件事,并且过来跟她解释,叶归冬当然更加开心。 傍晚回家后,叶归冬把这件事告诉给叶妈妈听。 叶妈妈听完后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归冬啊,这小同志可以说比你那三个姐夫还要好,你啊,是捡到宝贝咯。” “不是捡的,”叶归冬纠正道,“是遇上的。” “对,遇上的,初六那天晚上我一定好好准备饭菜,对了,你几个姐姐我今天挨个去说了,到了那天晚上,她们都会回来吃饭的。” 叶妈妈有四个女儿,分明是叶归春、夏、秋、冬。 因为没有儿子,原本跟着他们家养老的叶奶奶闹着去了叶三叔家住着了,对春夏秋冬四姐妹,那是看一眼都觉得晦气,叶妈妈在婆婆面前的日子难过,对方去了叶三叔家后,他们家的日子反而温馨亲密了许多。 前面三个姑娘都嫁得离家不是很远,坐班车没有超过一个小时的。 “我那天早上回来帮忙。” 叶归冬道。 “你就不用了,你在供销社等赵同志,到时候和他一起回家。” 这边赵大根推着自行车刚回院子,就被陈翠芳大声喊到灶房里了,“你爹回来了,快说!” 听到陈翠芳的话,赵大根有些疑惑这对母子在搞什么东西。 “等饭菜上桌的时候,”赵礼辉把最后的酸菜汤舀起来,“爹,您快去洗手。” “什么事啊?” 赵大根见陈翠芳喜气洋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老三找到工作了!可他偏偏不告诉我找了什么样的工作,非要等你回来!” “找到工作了?什么工作?” 赵大根也跟着激动起来,可等他们抬起头一看,灶房里哪还有赵礼辉的人啊,于是一个去洗手一个帮着拿上碗筷,等他们都到堂屋坐下后,又看见赵礼辉拿出二锅头,在三个杯子里倒了一点酒,再分别把杯子放在他们跟前。 赵礼辉装了一天,总算到了要揭露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厂牌,啪地一声拍在二人中间,他们是坐在一个方位的,“看吧。” 陈翠芳一把拿起厂牌,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淮山第一机械厂,技术组,312号,机械厂?你进了机械厂啊!” “你进了机械厂技术组啊!” 赵大根比陈翠芳懂得更多,因为他们厂也有技术组,牌子和面前这个差不多,不过那是机械厂啊,是他们淮山最好的厂!技术组难进不说,进去了那以后的工资和补贴可是很眼红人的! “嗯,”赵礼辉谦虚地点了头,“前天开始,今天上午结束,三场考核我全过了,以后我就是机械厂技术组的学徒,一个月是二十块钱,等学徒期过了后,根据技术级证发工资和补贴票,怎么样?这个工作,有没有让你们晚上不好睡?” “哎呀,赵礼辉你可有本事,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们去!还进去了!” 陈翠芳简直喜极而泣,“当初你爹把你送到吴大爷那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太多余这样做,没想到人家还教了你不少本事!你都能进技术组了!” 赵大根直接端起杯子,还没喝酒呢,脸和脖子都已经红了,“来!碰一个!” 陈翠芳小心翼翼地把厂牌放到赵礼辉面前,端起杯子点头,“应该碰!” 赵礼辉把厂牌揣好,拿起杯子,三个杯子在饭桌中间轻轻碰了一下,接着是一家三口的笑声。 17 吃过饭后,一家人各自分工,洗碗擦桌扫地,然后坐在堂屋里,在并不是那么明亮的灯光下聊天。 “今天,我们厂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赵大根在儿子找到好工作的喜悦中回过神后,开始说起厂里今天发生的事,他面色严肃,语气中也充满了厌恶,“厂里的陈副厂长,被人举报收受贿赂,现在已经被带走检查了。” 赵礼辉对这件事并不意外,但面上还是适时地展露出几分惊讶。 因为原文中,孙宝珠之所以“再”请原主“让”出机械厂的工作机会,就是因为男主陈万生的表叔陈副厂长出了事。 加上陈万生是走他表叔的关系进的纺织厂,所以在陈副厂长出事后,陈万生也被辞退了,即便他能力不错,可厂长又不是吃干饭的,有这个机会清除陈副厂长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都是副厂长了,怎么还做这种事儿?真是不知足啊!都快退休的人了,”陈翠芳皱着眉头轻斥了几句,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最见不得那种以权谋私的混账。 “谁说不是呢!今天咱们厂好多人都不敢相信,这陈副厂长平日里多温和公正的一个人啊,”赵大根还举例说明,“就说去年年会的时候,老王应该分得的奖金是三十八块五毛六分钱,可他到手只有三十六块,还不等老王想该认了还是该去找陈副厂长说明时,陈副厂长就亲自到我们部门,把该补的奖金给老王补上了!” 就因为这件事,赵大根对陈副厂长的为人很赞赏。 可谁知道这人现在翻了个大车。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赵礼辉跟着接话,“不过像他这种被带走调查的,基本上就是定了罪,我看副厂长的位置不但保不了,走他关系进纺织厂的工人多半也会被找理由辞退。” 赵大根点头,“这话说得在理,看来这段时间我们厂不太平咯。” “那有真本事的也不能留下来?” 陈翠芳问。 “那也要看他对厂里的贡献有多大,工龄又是多少年,”赵大根摸了摸下巴想起一个人,“那个陈小会计才进厂两个月不到,多半要跟着走人了。” “那个陈万生?” 陈翠芳很记得这个人,毕竟孙宝珠就是想用讨好对方的东西,来拢和自己的儿子。 “对,”赵大根点头,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温茶,这茶是赵礼生从乡下寄过来的,他们生产队出茶多,知道老爹喜欢这一口,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对方就会寄一些茶回来。 “只要有本事,去哪里都能找到工作,不过有他表叔这档子事,恐怕不容易。” 赵礼辉说。 “咿,”赵大根看过来,“你怎么知道陈副厂长是陈万生的表叔?” 赵礼辉望着屋顶不说话。 陈翠芳瞪了他侧脸一眼,“肯定是从孙宝珠那知道的呗!” 赵礼辉傻笑不回话,又被赵大根瞪了一眼。 “既然有了对象,以后离孙家就远一点,这次陈副厂长出事,老孙估计也会受到牵连。” “这话怎么说?” 陈翠芳和赵礼辉都看过去。 赵大根放下搪瓷杯,压低声音,“老孙和陈副厂长的关系不错,私下里往来也多,逢年过节的时候,老孙没少往陈副厂长那边送礼,厂长能放过老孙?就算不辞退他,也会找个理由把他降一级。”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落井下石的话,不过面上带有几分舒适。 此时孙家的确不平静。 孙记文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堂屋正中间,鼻青脸肿的孙大江跪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敢说。 胡二娘和孙宝珍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让你别惹事,别惹事!你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孙记文猛地拍桌,吓得三人浑身一抖。 “是、是对方先挑衅我的,”孙大江只觉得自己倒霉,在外面干完架回来,碰见自己老爹心情不好,不仅没晚饭吃,还被罚跪,浑身都在疼的孙大江悄咪咪地看向自己的老娘,结果胡二娘撇过头不看他。 发现孙大江小动作的孙记文气得直接起身踢了他一脚! 孙大江疼得在地上缩成一团,却不敢叫出声,胡二娘见此赶紧上前拉住还想踢他的孙记文,“孩子他爹可不能再踢了!再踢就得进医院了!” 孙宝珍浑身僵硬站在那依旧不敢动,别看孙记文在外人面前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在家里动起手来,那简直不把他们当人看。 “你个死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大哥扶回房间去!” 胡二娘回头见孙宝珍那没出息的样子,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怒斥道。 “啊?哦!” 孙宝珍赶紧过去扶孙大江,等他们出了堂屋,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的孙宝珠回来了。 孙记文连忙推开胡二娘上前问道,“怎么说的?” 陈副厂长被带走后,孙记文心里就很不踏实,快下班的时候,孙记文找到孙宝珠,让她去找陈副厂长的侄子陈万生打听,这不,和陈万上待了许久的孙宝珠天黑了才回来。 “他说,”孙宝珠咽了咽口水,“陈副厂长有关系可以脱身不坐牢,但是副厂长的位置是不能待了,退休金也会受到影响,甚至他,恐怕也在纺织厂待不下去。” 孙记文的眉头稍微松了些,能脱身,说明背后还有关系,还有人,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陈副厂长就不会把他们这些小虾米供出来,倒是厂长那边…… 见他沉思不说话,孙宝珠也不敢走,就站在那等他回过神。 胡二娘在这个时候,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就算心里焦急也不敢表露出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孙记文回过神后叹了口气,“倒是老赵那个东西会来事,从没有攀附过任何一个领导,甭管谁出事,都殃及不到他。” 这个老东西,平日里话不多,倒是个会自保的。 “他一辈子也就是个普通工人,我看啊,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胡二娘忍不住讽刺赵大根一句。 孙记文却道,“这个时候,我倒宁愿和他一样,而不是担心工作都要丢。” 等孙宝珠回到房间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在心疼陈万生,好不容易从小地方出来,靠着表叔有个好工作,谁知道表叔不争气,还连累了他。 一想到对方说自己很可能会离开纺织厂,另找谋生之处时的颓然,孙宝珠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很,要是她能帮助对方找到一个好工作,那该多好啊…… 赵礼辉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便自然醒了。 这个年代没手机,没电视,家里也没收音机什么的,基本上晚上八点到九点就上床睡觉了,自然休息得很好。 “中午我在食堂吃饭,就不回来了,”赵礼辉吃早饭的时候对陈翠芳道。 “好好干,”陈翠芳早上特意给他煮了两个白水蛋,“要好好听带你师傅的话,尊敬对方,知道吗?” “抽屉里有纸烟,你带一包去,”赵大根也道。 “好。” 赵礼辉没有拒绝,水煮蛋他自己吃了一个,另外一个他分给陈翠芳二人一人一半,结果陈翠芳和赵大根直接把那半边全部塞他碗里了。 “家里不缺这一个蛋,”陈翠芳还笑着解释,“两个蛋的意思,是让你开头顺利,什么都能做到满分。” “哦哦,”没有享受过这种满分待遇的赵礼辉赶紧把蛋吃完,又喝了一碗青菜汤后,收拾收拾便出门了。 机械厂离家并不远,只有三公里多一点,赵礼辉拒绝了赵大根让给他骑的自行车,“现在才七点钟,我们登记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五,八点才正式上班,我身体有点弱,所以准备每天跑过去,下班的时候再跑回来,就当锻炼身体了。” 赵大根闻言没有意见,“行,依着你的安排来,晚上见。” “晚上见,”赵礼辉冲他挥了挥手,然后简单地在院子里来了个小热身,冲灶房里收拾碗筷的陈翠芳喊了一声后,便跑出门了。 “翠芳,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出门买菜的时候,有熟人看见陈翠芳和她打招呼,然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笑问道。 “是啊,家里有两件喜事,我当然高兴。” 陈翠芳没有掩盖自己的喜悦,笑眯眯地点头。 “哟,说来听听?” “也就是我们家老三有了对象,又找到了工作,”至于什么工作,她没有说,但已经让人觉得这是两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买好菜回家后,陈翠芳又提着一个竹篮子,往里面装了些东西,然后坐上班车赶往赵礼红上班的地方,赵礼红是他们那边菜市场代销点的杂工,陈翠芳到的时候,对方正收拾地面。 见她来,赵礼红惊喜极了,“娘!你咋来了?” “来看看你,另外跟你说,下个月的二十,你得空的话,和向意回家里吃晚饭,晚上就住家里,”陈翠芳看着满头热汗的女儿,赶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汗。 “有什么喜事儿啊?” 赵礼红挽住她的胳膊。 “老三啊,和同心巷的叶家四丫头相看对了眼,那天归冬会上门来吃顿饭,另外老三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机械厂的技术备用员。” 赵礼红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脸上迸发出喜悦,“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您放心,二十那天我和向意一定回家!” 第 18 章 18 第18章 赵礼辉跑到机械厂的时候,登记完也才七点四十?[(,齐大海住在机械厂,来的时间和他差不多,在这么多人中,齐大海的室友不在这边,所以他最熟悉的就是赵礼辉。 很自然的,齐大海登记完名字,就走到了赵礼辉的身旁,他看了眼人群后,小声对赵礼辉道,“我昨晚跟室友打听过带我们的师傅,我那个师傅喜欢抽烟,你那个师傅不爱烟酒,喜欢吃甜食。” 赵礼辉微微点头,“谢谢。” 带赵礼辉的容师傅四十多岁,一身腱子肉,瞧着不像是技术工,像是干苦力的,他留着寸头,眉眼间瞧着有几分匪气,身上带着浓浓的烟味,牙齿有些发黄,一看就是个老烟鬼。 赵礼辉礼貌而亲切地喊了一声师傅,然后掏出兜里的那包纸烟递过去,容师傅淡淡一笑,接过烟后示意赵礼辉跟着自己走。 “领工服,”容师傅带着赵礼辉来到领工服的地方,眼下是春装,深蓝色的套装,一共两套。 赵礼辉换上其中一套,把自己的衣服和另一套新工服装好,放在了属于他的小柜子里,然后跟着容师傅开始干活。 容师傅是四级技术工,一共有八级,一级为最低的技术级。 干完一上午的活,二人其实说话并不多,但二人对对方都非常满意。 因为赵礼辉不是个手脚生疏的新手,有时候容师傅还没让他递什么工具,他就已经把工具放在了容师傅伸过来的手里,这样有底子的技术员,没有哪个师傅不喜欢。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容师傅带着赵礼辉去了二食堂,没有点菜的选择,食堂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也不用给钱或者是票,比起普通工人,他们技术工的午饭是免费的。 今天中午二食堂做的是杂粮饭,清炒豆芽,凉拌青菜还有蛋花汤。 那蛋花汤可以说是汤花蛋。 不过量大管饱。 容师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新徒弟,轻声道,“咱们厂的午饭一个月吃两次肉,分别是每个月的一号,和十五号。” 赵礼辉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等容师傅吃好,赵礼辉连带着他的碗盘一起收拾好端到专门收碗筷盘子的地方,容师傅坐在位置上没动,神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个瘦巴巴的身影在他身旁坐下,“新徒弟怎么样?” “机灵,懂事,而且不是新手,我看不到两个月他就能出学徒期,这次老汪招的人不错,是有几分本事在的,”容师傅表示非常满意。 “啧,我那新徒弟可傲了,瞧着笑眯眯的,其实有点看不上我,估摸着啊也是有点本事的人,”这人是带齐大海的师傅,“真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每回带新人,都是你我。” “也就几个月的事,”容师傅轻哼一声,“一点点的师徒情分而已,处得来以后多来往,处不来,以后就是普通同事,没什么的。” “是这个道理没错,”那人见赵礼辉往这边来了后,起身拍了拍容师傅的 肩膀,便离开了。 “师傅,现在回车间?” “嗯,带你认识些新零件,”容师傅点头,和赵礼辉往车间去。 早上八点正式上班,傍晚六点下班。 夜班主要是三级以上的师傅轮着来值,还轮不到他们这种撑不住场面的小学徒。 让赵礼辉意外的是,容师傅也是跑步回家的,而且他们方向一致。 提着衣服的赵礼辉索性跟在容师傅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跑,快到同心巷的时候,容师傅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过了马路,进了邮政局的宿舍大楼。 赵礼辉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来到了同心巷供销社,叶归冬的下班时间不定,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晚一点,这会儿她还在整理东西,见赵礼辉进来,她笑道:“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林姐从小屋子里抱着东西出来,闻言也看过来,“原来在机械厂上班啊!小伙子,这工服你穿着可真精神!” 赵礼辉笑了笑,“还行吧,带我的师傅人也很好,一点废话都没有。” 等林姐去另外一边后,赵礼辉小声跟叶归冬分享着自己看见的,“我师傅住邮政局宿舍楼,刚才我和他一前一后跑回来的。” “难怪你出了细汗,”正疑惑的叶归冬立马明白过来,“锻炼身体?” “嗯,”赵礼辉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笑眯眯地点头,“上下班我都跑,反正离得也不远,你下班后就早点回家,我偶尔路过过来看看你,能遇见你没下班当然好,但安全最重要,你要是没事儿还是早点回家去。” “我知道,”叶归冬轻笑,“今天把货全部整理好后,明天开始就能轻快到下次送货过来,下午六点我们就关上回家了。” “早点回家好,”赵礼辉点头,他帮着整理完后,把叶归冬送到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提着衣服回家。 工服背后有机械厂三个大字,左边胸口处更是有技术员三个小字,赵礼辉穿着工服回到家,可被水井巷好些人都瞧见了。 “哎哟!赵老三,你现在在机械厂上班了?” “对,在机械厂,今天第一天上班,”赵礼辉大声回着。 “哟喂,你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机械厂啊!那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可真厉害!” “是啊,这小子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你爹娘也稳得住,一点风声都没漏!” 赵礼辉只是浅笑,然后挥了挥手便进了自家大门。 陈翠芳刚把晚饭端上桌,赵大根还想骑着自行车去找他呢,就听见他和邻居们寒暄的话语,等对方走进院子,赵大根笑问:“不是六点下班吗?这都快七点半才回来。” “去同心巷转了一下,”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道,“明天我会早点回来的。” “不碍事,你爹也才回来十几分钟,快洗手吃饭,”陈翠芳看着儿子身上的工服,脸上满是笑意,“一共两身?” “嗯,”赵礼辉晃了晃提着的衣服。 “ 明天我把另外一套洗了,”陈翠芳说。 “我待会儿洗澡的时候就顺手洗,”赵礼辉能不麻烦他们,就不麻烦,也减少他们的辛苦。 “那也行,快洗手吃饭了。” “好。” 吃饭时,赵礼辉一直在说厂里的事,顺带也把想要坑他一把的齐大海说了。 赵大根和陈翠芳纷纷皱起眉头。 “这心可真坏。” “你也不好说他什么,真要去问,他反口就把这件事推到室友身上,这下你得罪的就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室友。” 别看赵大根在厂里沉默寡言,其实心里另有一番计较。 “我才不会去质问他,我有眼睛,有脑子,事情会自己判断,”赵礼辉其实压根不想理会齐大海,“不过这件事我不会这么认了,不然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你和他都是新人,他年纪还比你大那么多,这种人心眼子可多,你记得离他远一点,”陈翠芳叮嘱着。 赵大根也点头,“我跟你说,这厂里啊,就是另一个社区,怎么和同事相处也是一门学问呢。” “我知道的,”赵礼辉点头。 接着赵大根就把自己的经验说给赵礼辉听,赵礼辉没有一点不耐烦,认认真真听着,直到有邻居过来串门,父子二人索性收好碗筷去灶房说去了。 陈翠芳笑盈盈地招呼着平日里关系就比较近的几位婶子坐下说话。 “啥时候去的机械厂?哎哟,这小子自己会憋得很,都进厂了才跟我和他爹说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陈翠芳掩嘴笑道。 “这孩子瞧着年纪小,其实很稳重,”杨六婶是真心为赵礼辉高兴,“他考虑得很周到,没确定的事,就应该瞒着,确定好了再说,就是一件喜事!我家远东比礼辉大两岁多呢,还不如礼辉来得稳重!” “说起你家远东,相看得怎么样?” 长辫子的婶子笑问。 “欸,没那个缘分,”提起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杨六婶就发愁,“他就惦记着之前那姑娘,我就一句话,不同意!” 杨远东喜欢的姑娘是他同事的妹妹,可这姑娘入不得杨六婶夫妇的眼,杨六婶张罗着给杨远东相看,也不愿意让他把目光放在那姑娘身上。 “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就一心喜欢那人,”杨六婶气得脸都红了,双手拍得作响,“人家把他当猴耍,他还以为自己是人家的心上人呢!” 这话让陈翠芳想起被孙宝珠戏耍的赵礼辉。 而此时赵礼辉父子刚说完话收拾好走进堂屋大门。 听到杨六婶的话后,赵礼辉也看懂了陈翠芳的眼神,默默地回房拿上换洗衣服,然后去灶房等水热洗澡去了。 等他洗好澡,又把衣服洗干净晾好进堂屋门时,就只有陈翠芳夫妇在了,他们正在讨论下个月初六赵礼辉上叶家门应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赵礼辉坐在一旁听着,一直到墙上的钟表发出声响,已经九点钟后,陈翠芳手一挥,三人便回房休息去了。! 左木茶茶君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9 章 19 第19章 “你说什么?赵老三进了机械厂?!” 胡二娘他们家是没有水井的,所以经常都是去邻居家里挑水用,晚上她过去挑水的时候,正好碰见邻居家在说赵礼辉进了机械厂的事,觉得这段时间家里一直在走霉运的胡二娘凑了过去。 听完后又气又急,那脸别说多狰狞,吓得邻居家的小孩子都跑开了。 “是啊,今天是穿着机械厂的工服回来的,我看应该是上了一天班,不然怎么会穿工服呢?说起来,这赵大根可真有本事,老大虽然下了乡,可老三现在已经是工人,赵大根只要退休的时候把老大找回来接班,这老大也能回来了……” 胡二娘却没心思听她多说什么,闷声不响地挑好水便回家了。 孙记文正在堂屋坐着喝闷酒,他今天被领导找了个错处,降了一级,工资也少了十块钱,补贴则是少了两张票,这心里郁闷,就想喝酒。 见胡二娘黑着脸挑水回来,孙记文便问道,“怎么了?” 孙宝珠姐妹也在堂屋坐着,闻言都看了过去,胡二娘把水盖好,一边用力往下拉扯衣袖,一边骂道,“我们被赵家玩了!” “怎么说?” 孙记文夹花生的手一顿。 “我说赵礼辉怎么就把纺织厂的位置让给咱们宝珠了呢,原来人家瞧不上纺织厂,人家要进的是机械厂!赵礼辉已经是机械厂的工人了!今天就是穿着机械厂的工服回来的,我们却白白给了人家三百五十块钱,这不是被玩了是什么?” 胡二娘气得不行,双眼瞪着旁边坐着的孙宝珠。 孙宝珠闻言也是很震惊的,“他、他进了机械厂?可机械厂今年不是不缺人吗?” 作为他们市最好的厂,机械厂不是每年都招人的。 孙记文重重放下筷子,脸色同样不好看,“招,他们今年招的是技术员!这赵礼辉不会那么好远,进机械厂做技术员了吧?” “他会什么技术?肯定是走后门进去的!我要去举报赵大根!” 胡二娘大声道。 “不,”孙宝珠却想起来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跟着咱们巷子的一个老技术员学了好几年吗?” “是啊,当时娘还说赵三哥学不出什么东西。” 孙宝珍小声补充。 胡二娘的脸色更难看了。 “……真是走狗屎运了!” 孙记文抿了抿唇,“纺织厂工作的事已经扯清楚了,人家再找新的工作,这本来就和我们不相干,不过咱们两家的关系还是别闹得太僵,宝珠,陈万生已经离开了纺织厂,他就在能找到工作,也不会是机械厂那边的工作,你得擦亮眼睛啊。” “是啊!” 胡二娘这会儿来劲儿了,一屁股坐在孙宝珠的身旁劝道,“人家赵礼辉现在是机械厂的技术员,那以后随着级别越来越高,那工资和补贴也会越来越高的……” “爹,娘,你们是不是忘了人家有对象的事了 ?” 孙宝珠的心全放在陈万生身上,根本不愿意和赵礼辉发展别的关系。 ⑸左木茶茶君提醒您《穿成年代文深情男配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真是不争气!” 孙记文顿了顿,也想到这个事,顿时气得起身回房了。 胡二娘更是使劲儿掐了孙宝珠两下,“当初能哄的时候你不好好哄,现在人家瞧不上你了吧?我看你以后能找个什么样子的!” 孙宝珠忍着疼不说话,等胡二娘也起身进了房后,才小声道,“我要嫁给爱情,才不要为了生活而找个自己不喜欢的。” 孙宝珍闻言连连点头,“我也是。” 她就喜欢杨远西,除了他,别的人都入不得她眼。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掩嘴发笑。 赵礼辉在机械厂老实上班,因为一说就明白而且会举一反三的关系,容师傅对他很是喜欢,也愿意多教他一些新东西,反倒是齐大海,自认自己考技术级肯定会比现在带他的师傅高,所以在他师傅给齐大海讲解的时候,齐大海总是分心不说,还经常质疑对方。 弄得师徒二人相处的很不愉快。 中午吃饭的时候,齐大海都是和别的师傅一起吃饭,根本不理会带他的宋师傅,这让赵礼辉都觉得吃惊,晚上他就说起这件事,“就算他能力比带他的师傅强,可大家抛开师徒关系,也是同事啊,机械厂的技术工就那么点人,他这样做有点过于狂大了。” “的确,”赵大根点头,还特意跟赵礼辉细说了几句,“可别小看这些进厂好些年的技术工,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同事外,有自己的师傅,也有师傅的师傅,团起来就是一大圈的关系,你那位同事这么干,会被人家排挤的。” “这人就算有本事,也不能看不起人啊,这是品性问题,”陈翠芳看得的是另一面。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上次齐大海坑他的还没还回去呢。 于是第二天上班,在容师傅那得知宋师傅的师傅是厂里五级技术工,而师傅的师傅则是他们厂的高级技术工后,赵礼辉便寻了个得空的机会来到齐大海身边,“你怎么中午都不和宋师傅一起吃饭啊?” “他虽然是带我的师傅,但我们的性格不是很合得来,”齐大海笑道。 “这样啊,对了,我听说啊宋师傅的师爷可厉害了,是咱们厂的高级技术工呢!真厉害,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考上高级技术工证。” 赵礼辉一脸羡慕的样子。 齐大海闻言心中一动,“宋师傅的师爷?” “对啊,他也有师傅嘛,师傅的师傅不就是他的师爷?你啊可别小看这个圈子,都是人带人,关系好着呢,”赵礼辉一脸为他着想的样子,“所以你中午还是跟宋师傅走近一点,别那么生疏。” 说完赵礼辉就走了。 齐大海坐在那想了想后,起身找这两天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工人,他可不是赵礼辉那样的年轻人,就算要处关系,那也是向宋师傅的师傅和师爷靠拢,而不是巴结宋师傅。 没几天,齐大海在技术部门开会的时候,就被那位高级技术工当场点名批评,说他拉帮结派,不尊重带自己的师傅,一心想攀关系,如果不能安下心搞技术,再有下一次,就自己走人。 这可让齐大海在技术部门丢了大脸,宋师傅也不带他了,但也没让他过学徒期,这回反而是齐大海回头讨好宋师傅。 赵礼辉乐滋滋地揣着手跟着容师傅忙活去了。 这老小子还阴他?当他是原主那个傻白甜啊。! 左木茶茶君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0 章 20 第20章 被赵礼辉反手阴了一把的齐大海并没有觉得自己被阴了,他只觉得这是宋师傅师徒三人看他不顺眼,可为了留在机械厂,他只能放下所有骄傲,在宋师傅面前比孙子还要乖巧,可即便这样,宋师傅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搞得齐大海心里火大得很。 他找到赵礼辉,“赵同志,我们可以申请换带我们的师傅吗?” 什么?你要换师傅?你怎么有这种想法呢??_[(” 赵礼辉的声音可以说把整个车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搞得齐大海浑身僵硬,接着在宋师傅看过来的眼神下大声解释,“没有!我没有想换师傅,我对宋师傅没有任何意见!” “哦哦,我就说嘛,”赵礼辉哈哈笑着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宋师傅这么耐心地教你,你也不能有那种换师傅的想法,是我理解错了,抱歉啊。” “没关系。” 齐大海磨着牙道。 他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真是个傻小子,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挤掉其他人跟着自己被选上的。 容师傅在赵礼辉回来后挑眉问道,“故意的?” 赵礼辉嘿嘿一笑,“我见不得他那样子,带一天那也是师傅,不想着怎么好好钻研技术,想着换师傅,看着就烦。” “哟,还挺有正义心。” “那是,我从小就是乐于助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那种好同志。” 赵礼辉骄傲地挺起背。 被容师傅轻轻拍了一下肩膀,“干活。” “好嘞。” 齐大海安分下来后,赵礼辉也等来了初六上叶家拜访的日子。 为了节省时间早点上门拜访,他下班直接坐的班车到家门口,陈翠芳已经烧好洗澡水,赵礼辉提着水直接进小偏屋冲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提着陈翠芳夫妇准备好的上门礼,神采奕奕地走向同心巷。 出水井巷的时候,赵礼辉正好碰见孙宝珠和陈万生站在不远处说话,孙宝珠一脸羞涩的模样,在水井巷好几个路过的邻居频频侧目。 “那小伙子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昨天我也看见他们俩了,你说这孙三丫头不会谈对象了吧?” “咿?没听她娘说过啊,礼辉啊,你这是去哪?” 被大娘笑问的赵礼辉双眼亮晶晶地回道,“去我对象家拜访。” “哟,瞧你那模样,去吧去吧,早点去,眼里要有活儿,别人家叫你坐着喝茶就真坐在那不动知道吗?” “就是,眼里有活的小子才惹丈母娘喜欢呢!” “好,我记住了!” 其实陈翠芳夫妇也多次对他提过这些,但邻居的好意他不会不接受。 孙宝珠听到赵礼辉的声音时,心里一沉,但很快又扬起笑看向对面的陈万生,“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就算不在纺织厂也能找到一个好工作的。” 陈万生闻言心里熨烫极了,“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 。” “什么事?” 余光瞥见赵礼辉过了马路的孙宝珠深吸了一口气笑问道。 “我听人说,你们巷有人进了机械厂?” 陈万生在听见这件事后,就赶紧找过来了,“不知道你和对方关系怎么样?我想打听一下机械厂现在还有别的位置要招人吗?” 孙宝珠闻言双眼一亮,“好,我一定帮你打听!” 如果陈万生也能进机械厂那就太好了,比起赵礼辉,孙宝珠觉得陈万生更有才华。 “谢谢你,宝珠。” 陈万生柔情蜜意地低声唤道。 陈宝珠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人。” 一男一女双脸红红地看着对方,这一幕被水井巷好些邻居都瞧见了,顿时引起好大一番热议。 赵礼辉不关心男女主感情进展,他喜滋滋地来到同心巷,还没进巷子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叶归冬,看见赵礼辉的叶归冬加快脚步,“你来了。” “嗯,下班回家收拾了一下,耽搁了些时间,”赵礼辉躲开她想帮忙提东西的手,“我来,这点东西我都提不好,那就白吃饭白长个子了。” 叶归冬闻言轻笑,“我姐姐和姐夫他们也都来了,都想见见你,事先也不知道姐夫他们也要来,就没跟你说。” “没关系,”赵礼辉侧头看她,“我会好好表现的!” 叶归冬掩嘴笑,“好,看你表现。” 叶归冬的三个姐姐和她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几个姐夫高瘦胖占齐全了,大姐夫在供销社做管理人员,家里的条件也不错,所以长得有点胖,为人很和善;二姐夫一家子都是裁缝,他个子很高,戴着一副眼镜,不怎么爱说话,但会认真听旁人说,半点都不会敷衍;三姐夫是肉联厂的屠夫,属于精壮瘦的那种,很健谈。 赵礼辉把东西交给叶妈妈后,和几个姐姐姐夫认了人,就被叶爸爸压在几个姐夫中被拉着问这个,讲那个,赵礼辉想要表现,想干活都没机会,并且没多久就开始吃饭了,赵礼辉压根没单独行动的机会。 叶归春看着赵礼辉起身给爹娘敬酒,转头小声对坐在她身旁的叶归冬道,“这小伙子不错。” 坐在叶归冬另一边的三姐叶归秋也凑过来,“高高瘦瘦的,而且会来事,看你的眼神也专注,这小子的心一定是在你身上的,别被那些说闲话的影响。” 因为叶归冬和赵礼辉相看成的事,被同心巷好些邻居觉得二人不相配,还把之前和赵礼辉走得比较近的孙宝珠提出来和叶归冬比较。 “不会的,外人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叶归冬见二姐叶归夏看过来,便对她们道。 这顿饭吃下来,赵礼辉和叶家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饭后他积极表现,帮着把碗筷收到灶房,然后收拾好后,才跟着到堂屋坐下,和叶家人聊天。 “所以你现在是在机械厂技术部上班?” 叶爸爸端着泡有清茶的搪瓷杯笑 问道。 “对,”赵礼辉坐得笔直,看得三姐夫偷偷笑,被三姐狠狠瞪了一眼才端着脸认真听他们说话,等学徒期通过后,我就去考技术级证,到时候的工资和补贴都根据技术级证来。□[(” “这倒是很人性化啊,”大姐夫轻叹道,“只要能往上考,那工资和补贴也会跟着涨,而不是矜矜业业地干,上下奉承,最后还要通过选票来决定能不能升职。” 他单位的评职,这一次又没有他,喝了点酒,心中有点郁闷的大姐夫忍不住说起他们单位有些人本事没有,关系大,还要每天笑着和对方打交道,真是烦死人了。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听他说得都觉得惨,一直到大姐转移了话题,大姐夫才乖乖喝着浓茶不再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想到大家明天都要上班,所以在大姐夫提出告辞的时候,赵礼辉几人也起身说要走了,叶妈妈给他们都准备了东西,赵礼辉提着有些沉重的麻袋,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叶归冬送他出门,到了院门口才小声对他道,“是番薯,一直放在地窖里,虽然蔫了一点,但里面都是好的。” “这么多?” 差不多有二十多斤了。 “每年过年我们家都有人来送番薯,吃不了那么多就选了些出来放在地窖,开春后姐姐他们回来,就会分给大家带回去,”叶归冬侧头看他,然后轻声道,“爹娘都把你当家人的。” “我很高兴,”赵礼辉咧嘴笑。 叶归冬也跟着笑,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后,又因为害羞分别移开了视线。 “就送到这吧,你快回去,明天还要上班。” 赵礼辉道。 “嗯,我看着你走。” 叶归冬点头。 赵礼辉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一直到叶归冬使劲儿挥了挥手后,赵礼辉才加快脚步提着东西大步离开。 在他身影看不见后,叶归冬才转身准备进院子,结果一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叶爸爸。 “这小伙子很不错。” 叶爸爸对叶归冬点了点头。 叶归冬垂下头笑,“嗯。” 而赵礼辉回到水井巷的时候,才进巷口没多久,就被忽然蹿出来的孙宝珠吓一跳。 这会儿路灯都关了,只借着月光,赵礼辉心里满是叶归冬,正美滋滋地提着东西走路呢,压根没仔细看对方的脸,下意识就反手用手里那二十多斤东西当成武.器狠狠把面前蹿出来的人打倒在地,然后赵礼辉还大声喊道,“有人抢劫啊!” 路灯都关了,还猥琐地躲在角落里,看见他提着东西蹿出来,这不是抢劫是什么? 所以赵礼辉毫不犹豫地大喊,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对方拿着刀呢?现在的治安可没有后世好。 被惊到的几户人家纷纷从家里跑了出来,有人举着电筒跑过来,“赵老三啊?出啥事了?” “我正提着东西走路呢,有个人忽然从角落蹿到我面前,把我吓一跳,我直接把人撂倒了!” 赵礼辉赶忙道,“上次被孙大江打了一次,我现在可警惕了!” “应该的!这种躲在一旁又看见你提着东西,多半就是心术不正的,我看看这是谁!” “对,看看这是谁,敢在咱们水井巷闹事!” 拿着电筒的那位同志粗鲁地把晕倒的某人翻过来,一边脸都青肿了并且双目紧闭的孙宝珠就映入大家的眼帘。 “……她、她有病吧!不会是想替她大哥报仇,所以故意在这躲着想要偷袭我?” 赵礼辉看清人后,抱着东西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在邻居越来越多的时候大声道。 这倒霉女主又想干什么?! 赵大根夫妇也来了,见到这一幕后,他们直接嚷嚷着让孙记文夫妇滚出来。! 左木茶茶君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2121 孙记文这两天在厂里被人针对搞小动作, 好不容易回到家能放松片刻,睡个好觉,结果刚躺下去睡着没多久, 就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 他一把拉高被子盖住头,被子下的脚踢了一下旁边同样惊醒的胡二娘, “你去看看, 是不是大江又喝醉了!这个臭小子,就没让老子顺过心!” 被踢了一脚的胡二娘忍着疼掀开被子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往院子外走,“大江,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什么大江?是我, 陈翠芳!你女儿孙宝珠干了什么事儿,你们不得知道?!快出来!” 听到陈翠芳怒火中烧的声音, 胡二娘心觉不妙, 赶紧打开院门, 结果看见外面不只是陈翠芳夫妇, 还有十几个邻居, 其中两个婶子一人扶住孙宝珠一个胳膊,迫使对方能跟上。 “天哪,宝珠你这是被谁打成这样了!” 看见孙宝珠惨不忍睹的右脸,胡二娘惊呼不已。 陈翠芳一把推开她,和赵大根带着一群人走进院子,“把你们家孙记文喊出来!今天这事儿没完!” “是啊, 二娘你是不知道,你家宝珠为了给大江出口气,居然躲在黑乎乎的地方,等赵礼辉回来的时候,想要抢他东西!好在赵礼辉反应快, 不然又要被你们家人打了。” 杨六婶一边把穿错的鞋子重新穿好,一边撇嘴道。 “什么?我家宝珠抢赵礼辉东西?你们没事儿吧?” 胡二娘瞪大眼,根本不相信这个说辞。 “真的,”赵礼辉抱着一麻袋东西上前,表情诚恳道,“我刚进巷子口,她就忽然从一旁冲出来,吓得我一麻袋打过去,她就倒下了。” “原来是你打的啊!你得赔钱!至少五百!” 胡二娘尖声道,然后伸出一个巴掌在赵礼辉面前晃了两下。 赵礼辉反应巨大,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原来不只想要抢我东西,还在这等着我呢!五百块钱?你们想钱想疯了吧?” “怎么,看我儿子进了机械厂,你们就设局来这么一个狮子大开口?是不是因为礼辉之前把纺织厂的工作给孙宝珠,你们觉得给的那点钱后悔了,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收拾我们吧?胡老二,你们这心可真黑啊!” 陈翠芳一把扯住胡二娘的衣领,怒斥对方。 “黑心肝!” 赵大根黑着脸跟着道,然后跑到敞开的房门处,对里面大喊,“孙记文你给我出来!你在背后耍阴招算什么本事!让一个女人出面,自己当缩头乌龟,你可真够男人啊!” “赵大跟你别诬赖人啊!” 孙记文已经穿好衣服了,闻言直接冲出来,“我才醒,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这么多人?既然是我们和赵家的事,其他街坊四邻就先回去休息吧。” “叔叔婶子们千万别走啊!你们走了,我们家真的要被他们孙家强迫给五百块钱,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钱啊!” 赵礼辉苦着脸。 拿着电筒的大叔立马道,“孙记文,你们敢当着我们的面抢钱,是觉得赵大根他们好欺负,还是觉得我们住在水井巷的人都好欺负,就你孙记文不得了?” “就是!真没想到你孙记文浓眉大眼的,背地里居然是这种人!” 赵大根也道,“这件事我们必须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们就去派出所!” “对!” 赵礼辉举起手大喊,“咱们去派出所请同志帮我们,搞这么一出讹咱们五百块,这算敲诈勒索吧?我就是不要机械厂的工作,也要让你们进去吃几天牢饭!” “误会!都是误会!什么五百块钱,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她说的话都不算数,来来来,大晚上的别在院子里站着,进堂屋说话吧,宝珍!起来烧水!” 孙记文狠狠瞪了眼被陈翠芳揪住衣领,已经清醒过来缩成鹌鹑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胡二娘。 她太想把赔给赵家的钱拿回来了,所以在看见孙宝珠的模样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让赵家赔钱。 一行人来到堂屋坐下,孙宝珠被胡二娘掐醒,醒来的孙宝珠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看见的人都要晃悠,看出她神志不清的赵礼辉趁着她还没清醒过去问道,“孙宝珠,你为什么躲在暗处偷袭我?” 孙宝珠:“……想、想要你的工作。” 她迷瞪着眼睛木木地说道。 赵礼辉回头耸了耸肩,“还真是想要讹我们家啊。”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谁让你去要工作了?” 胡二娘简直要被这个女儿气死了。 “是爹啊。” 孙宝珠本来想说陈万生的,可脑子忽然一转,想起是孙记文让她向陈万生打听副厂长的事,于是就傻愣愣地这么说道。 “孙、记、文!你必须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赵大根怒拍桌子。 孙记文没比赵大根好过多少,他抖着手指着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孙宝珠,“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找赵礼辉要工作了?你是疯了吗!” 孙宝珠却摸着右脸泪巴巴地哭,“好疼啊呜呜呜呜……” 说完,嘴里还吐出一口淤血,她脸颊和牙齿撞到了。 “呜呜呜呜我要死了呜呜呜……” 胡二娘没好气地在孙记文的眼神下把她拉走了,“你死了?你好得很呢!” 孙记文面对一屋子人的眼神,强行控制住神情,先是给赵礼辉一家道歉,然后再三申明孙宝珠说的那些绝对不是真的,“她可能脑子出了点问题,明天我就带她去医院查查。” “希望不要总出问题,我可不想水井巷的其他人,也和我有同样的遭遇。” 赵礼辉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杨六婶更是阴阳怪气道,“是啊,这回遭的是礼辉,下次说不定就是我家远东远西他们,谁让他们也有工作呢。” “你们之前说纺织厂的工作是怎么个事啊?” 有人好奇问道。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视一眼,压根不给孙记文截话的机会,赵大根起身简单地把自己找了门路本想让儿子进纺织厂上班,结果孙宝珠得知这个事,就找到他儿子哭诉自己没工作愿意拿钱买的事说了。 “难怪胡老二一开口就让你们赔五百块钱,之前大江打了礼辉赔五十,加上买工作的钱,可不得加点凑到五百才甘心?” 杨六婶摇了摇头,第一个站起身往外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哟,我可得回去叮嘱着点家里几个孩子,大晚上出门还是带上电筒好。” “你家还有电筒,我家都没有呢,我看明儿就去百货大楼那边瞧瞧去。” “我也去,带我一个。”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段时间买电筒的人还挺多。” “是吗……” 这下堂屋里的人一下走了大半。 “爹,娘,咱们也回去吧,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赵礼辉打了个哈欠。 这次不但给了某人一麻袋,还把孙记文阴了一把,赵礼辉觉得非常舒畅,也就没提“精神损失费”的问题了。 “孙记文,这件事我们没完!” 赵大根丢下这么一句,带着老婆孩子走人了。 剩下几个汉子你看我,我看你,也找了借口走了。 孙记文把堂屋能摔的东西全部摔了后,冲进孙宝珠的房间要打人,已经清醒且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孙宝珠一边躲一边认错,到底是自己生的,看女儿又是吐血又是脸青紫成一片,胡二娘便在中间拦着,屋子里乱成一片。 而烧好水想要在杨六婶面前表现表现的孙宝珍,看到堂屋一个人都没有后,顿时叹了口气。 院门又被大力推开,孙大江醉醺醺地进来,看见提着水壶的孙宝珍,大爷似地喊道,“老、老四!给你哥倒一盆洗、洗脚水。” 孙宝珍翻了个白眼,冲房间里混乱的三人喊了一声,“大哥回来了!喝得烂醉,也不知道跟着谁去喝的。” 说完便提着水壶回了灶房。 等她再次出来,就看见孙记文满院子追着孙大江打。 孙宝珍再次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明亮的月光想着,这下他们家在水井巷更没什么面子可言了,也不知道远西哥哥会怎么想自己。 赵礼辉一家三口回到自家院子,等赵大根最后一个进门把院门闩上后,陈翠芳才拉着赵礼辉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肯定不安好心,被我反应迅速地打了一下,事先声明啊,”赵礼辉表情严肃,“我打人之前真不知道是她,我真以为是抢我东西的!” 他再讨厌女主,也不会故意动手打女性。 顶多阴她。 “谁被忽然跳出来的人都会吓一跳,”赵大根安抚了两句,“上门拜访得怎么样?丫头的爹娘把你看上了吗?” “对对对,这才是咱们家的正事呢。” 进了堂屋,陈翠芳把电灯拉开,笑着点着。 赵礼辉把麻袋放在地上,“对我好得很呢,几个姐姐姐夫也对我很照顾,这是走的时候,婶子给的,归冬说家里几个姐姐都有,我也有。” “这是把你看上了,当你是一家人呢,哎哟,给这么多啊,”陈翠芳拉开麻袋看了后,吃惊道。 “叶大夫的病人有很多,我知道一点,每逢年底,他们都会送点东西过去,叶大夫要是不收,他们就站在冰天雪地里不走,一直说这是自家院子菜地种的,不值几个钱,不算贿赂,”赵大根坐下后喝了一口茶,“叶大夫人是不错,医德也好,就是他那老娘不怎么样。” “这倒是真的,”陈翠芳让赵礼辉把东西抱到柜子里放着,然后点头赞成赵大根这话,“叶大夫的老娘还住在同心巷的时候,那我们住在水井巷的,都知道她每天是怎么折腾四个孙女和儿媳妇的,就是叶大夫,她也看不顺眼,得亏被她家老三接过去了。” “叶家三叔有几个孩子?” 赵礼辉随口搭话,他当然知道有几个,但这也是和家人增进感情的聊天方式嘛。 “一共生了八个,六个女儿两个儿子, ”陈翠芳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神神秘秘道,“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孙女,这八个里面只要是姑娘家,全部送给别人养着了,留下的全是儿子!” “叶大夫的老娘这回心眼虽然多,但对收养那些孩子的人家来说却很好。” 陈翠芳也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温茶,眼神示意赵礼辉文问自己为什么的样子。 赵礼辉很配合地问,“怎么说?” 陈翠芳极为满足,当即绘声绘色道,“她原本害怕这六个孙女以后长大了跑回家找出息了的两个孙子分家产,所以每一个收养孙女的人家,都跟他们家签了协议,两家以后互不来往,而且谁要是在孩子面前提了她们的身世,就是毁约,让他们赔钱。” “……她怎么那么自信自己那两个孙子能有出息?” “你就不知道了吧,”陈翠芳啧了一声看向赵大根,赵大根见此坐直身对赵礼辉道,“那是因为叶老三家的两个儿子非常聪慧,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要不然老太太怎么会搬去那边住,不搭理这边了呢?” 乡下大多数老人都喜欢跟着小儿子养老,可城里不一样,他们更喜欢跟着成熟稳重早早当家的大儿子养老,叶家老太太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叶妈妈肚子不争气,接连生了四个丫头,让把孩子送出去再生,可老大两口子就是不愿意,加上三儿子的崽子争气,儿媳妇又听她的话,于是就搬到那边去住了。 偶尔回老大家作威作福一下。 “那老太太多大年纪了?” 赵礼辉问。 作者没说她多大岁数。 “身子骨好着呢,才六十出头,”陈翠芳说。 “……我以为都七八十了。” 赵礼辉是真没想到她这么年轻。 “她一共生养了四个孩子,就养活了两,叶大夫和叶老三,她是叶家的童养媳,生孩子也早。” “原来是这样。” “行了,快去洗洗睡觉,明天你还要上班。” 陈翠芳挥挥手,赵礼辉便屁颠屁颠地去灶房打温在锅里的热水洗脚去了。 至于陈翠芳两口子,早就洗漱好,本来就是坐在堂屋里等赵礼辉回家,没想到被杨六婶喊出去说赵礼辉被人抢东西。 而此时杨六婶等人家里,正在低声议论孙记文一家碰瓷赵大根一家的事,这一晚孙家人是最不好睡的。 孙记文夫妇是在意外面会怎么传他们,孙大江是被孙记文打肿了屁股疼得睡不着,孙宝珠一是因为说错话,二是害怕脸毁容,至于孙宝珍,她在胡思乱想杨六婶这么看不上孙家,那她和杨远西还有未来吗? 总之第二天他们起来时,每个人眼下都带着黑眼圈。 孙记文先去厂里请假,然后把戴着布罩的孙宝珠拉到医院检查脑子,做戏也要做全不是? 父女二人回水井巷的时候,孙记文就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子逢人就说孙宝珠的脑子的确出了点问题。 “什么?孙记文说他闺女梦游?说的是梦话?” 陈翠芳和杨六婶去买菜的时候,听对方说起孙记文说的话,顿时气笑了,“这人嘴巴可真会说啊!” “可不,瞧着人模人样的,心黑着呢!以后可得离他们家远些,你是不知道,原本有人瞧上了他们家大江的,结果因为这个事,人家就不再提了,”杨六婶这话比上一句还让陈翠芳震惊。 “居然有人看上那个二混子?” 陈翠芳只觉得女方脑子有问题。 杨六婶看着她笑,“就是你想的那样,女方脑子小时候烧坏了,所以有点问题,但生活还算能自理的,人家不要彩礼,只要孙大江好好对待她,不过现在听说他们家门风这么不好,女方就不再说这个事了。” “这脑子不好,那不就更怕姑娘被孙大江那样的人欺负了吗?” 陈翠芳还是没明白。 杨六婶重重咳了一声跟着解释一句,“这丫头是她爹和叔伯几兄弟里面唯一的姑娘,这亲哥哥加上堂哥,一共有二十多个兄弟呢,孙大江要是敢欺负她,那就是每一个叔伯兄弟上前打他一拳头,都承受不住。” 陈翠芳挠头,还是不能理解,家里哥哥多,那不是应该找个更好的人?在她看来,孙大江还是不行,为人没有担当,而且暴力,整天和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一点样子都没有。 “反正这事儿没成,咱们就当听个乐子,”杨六婶倒是没有她这么纠结,拉着陈翠芳就往菜市场走。 而同心巷供销社这边,林姐见最后一位客人提着东西离开后,想了想还是走到叶归冬面前,小声说起昨晚水井巷发生的事。 “你也知道,我堂妹就在嫁在水井巷,她刚生了孩子,我过去看娃,和她聊得太久,就住在他们家了,外面传来动静的时候,她男人也跟着出去看发生了什么,等他回来后,我都听呆了!” 林姐跺了跺脚,“这孙宝珠纺织厂的工作居然是这么来的,不过好在赵家没有白给,要了一笔钱。” 其实买工作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还是挺正常的,只要你有能力,而且有这个钱,那不是不可以商量的,所以昨晚那么多人听到孙宝珠和赵礼辉关于工作的事,都没人说什么。 叶归冬听完后连忙道,“那礼辉同志没被她打到吧?” 林姐扑哧笑出声,“哪里被孙宝珠打了,是他用麻袋把对方打倒在地,直接晕过去了,也不知道那麻袋里装了什么东西,那么沉。” 叶归冬嘴角一抽,“是我们家给的回礼。” “那可真让他用上地方了,反正这件事,真让我对孙家大开眼界,这人品真的,”林姐摇了摇头,“得亏不是我邻居哦。” 有个好邻居,那是多么幸福又幸运的事。 摊上这么个邻居,都怕对方半夜爬墙过去抢劫。 叶归冬知道赵礼辉没受伤,这提着的心就已经放下,开始专心整理货柜,在感情方面上的问题,叶归冬是愿意相信赵礼辉的,如果她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那当初她就不会答应和对方继续接触下去。 赵礼辉到厂里后,听到了一个关于齐大海的瓜。 “离婚?他提的?” 吃午饭时,赵礼辉左边坐着的是容师傅,右边坐着的是二级技术工黄追岳,对面坐的是三级技术工安常康,这两人性子活泼直爽,在赵礼辉进厂没多久,就和他打成了一片,性子十分合得来,所以中午吃饭时,二人也会跑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 黄追岳的宿舍就在齐大海隔壁,所以他昨晚吃了这么一个大瓜。 “是他媳妇儿提的,”黄追岳小声道,“晚上八点多吧,我们听见隔壁吵闹得厉害,还有女人的哭声,我们那可是男宿舍大楼,听到女人的哭上,我们全宿舍的人都冲出去了!” 容师傅听到这里嘴角一抽。 赵礼辉和安常康却听得很认真,对于齐大海,这个并没有出现在原文里的人,他是真好奇,原文中男主进机械厂时,同时和他一起进来的并不是齐大海,而是另外一个,而且对方后面还因为身体不好,直接辞职不干了。 “继续、继续!” 赵礼辉狠狠扒了一口饭,眼巴巴地盯着黄追岳。 吊足了他们胃口的黄追岳笑了笑,“我们挤到走廊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人拉扯着齐大海,然后了两个字,离婚!接着她就跑掉了,齐大海也没追,而是对看热闹的人说了声抱歉,也有人问他什么情况,齐大海只说他媳妇儿脑子不正常,让我们别放在心上。” 安常康夹起一筷子青菜,“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就是,你不是说那人是哭着走的吗?齐大海还不去追,那这里面肯定有事,”赵礼辉狠狠为安常康说的话点赞,“希望黄同志继续坚守岗位,以便我们听到后续发展!” 吃瓜不吃全,这坚持太让人难受了。 黄追岳耍宝地放下碗筷,然后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同志们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容师傅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赶紧吃,吃完干活!刚送来那么多的零件,得全部规整清理,再分类装好,以便后面用的时候能随时找到。” “知道了!” 三人继续埋头吃饭。 吃过饭后,赵礼辉才知道齐大海今天打了饭以后,就直接回宿舍吃了,没在食堂吃。 揣着这个没吃透的瓜,赵礼辉和容师傅跑步回家,到了同心巷,赵礼辉对容师傅挥了挥手,便跑往同心巷供销社去,结果大门紧闭,外面上了锁,于是赵礼辉又跑到叶家。 叶归冬正好在院子里收衣服,赵礼辉探出一个头喊了一声,“归冬?” “进来吧,”叶归冬想过对方会来找自己,“我爹出诊,我娘给他打下手去了。” 还在张望的赵礼辉笑眯眯走进院子。 “你知道我要来?” 他看见旁边有水桶,便过去先洗了手,再掏出手帕擦干净水后,才过去帮着叶归冬收衣服,叶归冬瞧见后微微一笑,“猜准了吧?” “真准,”赵礼辉一边帮着收,一边把昨晚的事细细跟她说了一遍,“……孙婶子一直惦记着他们家给的那四百块钱,所以张口就要我们赔五百,不过孙宝珠刚醒过来的时候傻得很,我一问,她就把找我的目的说了,把孙叔气得发抖。” 叶归冬想到那个画面也觉得有些可笑,她轻声问道,“她不是已经有工作了吗?为什么还想要工作?” 赵礼辉正在收被单,闻言一边叠被单一边小声回着,“孙宝珠的对象原本啊是纺织厂副厂长的侄子,副厂长前段时间被人举报受贿,下了台,他侄子也跟着被厂长辞退了,我想这个工作就是为了她那个对象。” “她对象要找工作,怎么会想到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叶归冬眉头紧皱,不理解孙宝珠的脑子在想什么。 “觉得我好欺负吧,第一次工作给的那么轻松,或许觉得这一份工作,只要给我钱,我也会让出来,”赵礼辉冷声道,“想得美,我有好工作也会想到我对象,她算老几?” 叶归冬脸一红,帮着把被单弄好,放回房间后,给赵礼辉倒了一碗水,“晚饭就在这吃吧。” “不用,昨晚才过来吃了,”赵礼辉挠了挠脸,“我帮你一起做饭,等叔他们回来我再走。” 刚把灶火烧起来,叶爸爸他们就回来了,赵礼辉硬是没留下吃饭,从叶妈妈手里把被对方揪皱了的衣角抽出来后,他对叶归冬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跑掉了。 “这孩子,心真细啊。” 叶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夸道。 叶爸爸闻言点了点头,他们不在家,这小子是害怕归冬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所以才留到他们回来才走,见叶归冬有些不解,叶爸爸特意解释道,“昨天晚上,六大街发生了一个案子,受害者是一个小媳妇儿,被发现的时候浑身□□,已经没气了。” “以后你下班后就早点回家,虽然就在巷子口,可还是早点回家,娘看着才放心。” 叶妈妈拉着叶归冬的手叮嘱道。 “好。” 叶归冬在叶爸爸说那个事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发寒,闻言点了点头。 赵礼辉压根不知道这个案子,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和自己女朋友多待一会儿罢了,等他回到家,在饭桌上听赵大根说这个事的时候,也是一愣,“凶手抓住了吗?” “是啊,我下午也听吴婆婆说了这个事,她家三姑娘就嫁到六大街那边,今天下午她女婿特意把姑娘送回来,说是让她在咱们这边住一段时间。” 陈翠芳叹了口气,“造孽啊。” “抓住了,”赵大根点头,“这个人还和孙大江认识,昨晚还和孙大江一起喝的酒,喝完分开后才作的案。” “孙大江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陈翠芳呸了一声,又把杨六婶说的那件事讲给父子二人听,赵大根夹了一筷子韭菜,听完后立马道,“这户人家我知道是谁。” 他吃下韭菜后,喝了口汤才对他们说,“邮政局的人,就住在对面大路的邮政大楼里,不过他们能看上孙大江,我也觉得惊讶。” “我也是,孙大江那种人渣,”赵礼辉对孙大江没有半点好感,“谁嫁给他谁倒霉。” 陈翠芳赶忙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不能这么说。” 说得太直接了。 “我知道,关上院门,谁也不知道咱们说了什么,”赵礼辉嘿嘿一笑,“他要是人品好,我也不会这么说他。” “吃饭,再聊下去就凉了,”陈翠芳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孙大江正因为这个朋友在挨打,因为怕他叫得太大声,孙记文让孙宝珍拿来孙大江一件衣服,塞到他嘴里把嘴堵上,然后拿起木棍使劲儿打着他的屁股。 打到孙大江脸都青了,孙记文才狠狠地丢下木棍,旁边心疼得直掉眼泪的胡二娘赶紧上前把衣服从孙大江嘴里扯出来,看见对方牙都咬住血了,胡二娘心疼得转头对孙记文骂道,“这可是你亲儿子!你怎么下的了手啊!” “我怎么下的了手?就他这个德行,要不是人家和咱们住的不是一个方向,你信不信这两个人走在一起,今天进去吃牢饭的就铁定有你这个好儿子!” 孙记文真是后怕不已,老二已经跟家里离了心,做了上门女婿,老大如果进去吃牢饭了,那他们两口子可真没有儿子养老了。 胡二娘闻言也无法反驳,只能让孙宝珍和自己一起把昏过去的孙大江扶进房间躺着,再给对方屁股上药。 孙宝珠站在房间门口看见大哥的惨状,大气都不敢出。 孙记文冷冷地看过来,孙宝珠立马垂下头。 她虽然伤了脸,可每天还是戴着布罩去上班,中午吃饭的时候也特意找没人的地方吃,纺织厂除了知情的人外,倒没人知道她脸受了伤。 “赵礼辉那小子是真想跟你撇开关系了,”孙记文背着手,“副厂长虽然倒了,可人脉还是有,陈万生这小子也有几分本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孙宝珠垂下头嗯了一声,心里却想她和陈万生之间是爱情,和赵礼辉就是普通的同学和邻居关系,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次赵礼辉害得她这么惨,不管赵礼辉以后有什么成就,她都不愿意和对方再有什么牵扯。 想到这,孙宝珠回到房间,把镜子拿出来细细打量自己还青紫依旧,只是消了一点肿的脸颊。 因为脸的关系,她一直不敢见陈万生,都怪赵礼辉!他一定是故意的! 孙宝珍跑进来,给她一根头绳,“姐,大丸拿来这个东西,说是一个大哥哥给他的。” 孙宝珠立马认出这是自己给陈万生的那根头绳,她赶紧戴上布罩,又重新梳了头发,然后小跑到巷子口,左右看了看后,才看到陈万生在树下露出半边身体。 她清了清嗓子过去,“万生。” 陈万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听说,你们水井巷发生抢劫事件?还是一个女同志干的。” “……是个误会,我本来想找赵同志问问机械厂工作的事,结果我还没开口呢,他就一麻袋打过来,我的脸现在都疼得厉害,”孙宝珠知道陈万生最讨厌人欺骗他,所以她选择了实话。 果然,陈万生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抱歉,因为我的原因,害你受了伤。” “不关你的事,”孙宝珠赶忙道,“只是经过这个误会,赵同志并不是很想和我说话,不过我会想办法问我一个同学,她哥哥就是机械厂的工人。”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门路,下个月机械厂还会招一个人,只要我通过考核,我就能进机械厂。” 闻言,孙宝珠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就好!你一定可以通过的!” 赵礼辉那半壶水都可以,陈万生一定也可以! 两人温柔对视着对方,陈万生说了什么,孙宝珠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记得对方有门路进机械厂,回去后就把这个事告诉给孙记文听,孙记文笑道,“我就说他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而陈万生回到他表叔家时,得知陈万生去找谁后,陈表叔冷笑道,“孙记文就是墙头草,他的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多几个心眼,玩玩可以,娶回家可要慎重。” 大湾生产队的知青所堂屋里,十几个人此时正在两盏煤油灯下挤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 坐在挨着堂屋门口的那位高大青年,此时回头往院子里看了两眼,他身旁的大辫子女知青见此道,“肯定在回来的路上了,他的饭菜我们已经单独温在锅里,等他回来也不会吃凉的。” “按照以往,他早该回来了才是,”赵礼生有些担心这个年纪最小的知青。 “是啊,”听到这话,一个穿灰色毛线衣的男知青点头,“就是不知道李知青因为什么事儿耽搁这么久,这天都黑了还没回来。” “因为看热闹去了!” 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赵礼生等人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青年背着大竹篓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把竹篓放下,先把信全部拿出来,“一共有十二封信,还有四个包裹,这上面有名字,自己领啊,哎哟,我歇一会儿。” 李知青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树根凳上,一边擦汗一边对放下碗筷围着信看名字的一群人道。 “我刚到方头山那边的岔路口,就遇见隔壁两个生产队的知青聚在那打架,哎哟,打得那叫一个厉害!有人把头都打破了,我就蹲在路边树下看了几个小时,等两边的队长找过来,又把事情扯清楚让他们互相道歉完,我才回来的。” 赵礼生很快就找到家里寄过来的信,闻言摇了摇头,“你也不怕被当成其中一伙人挨打。” “所以我躲在路边嘛。” “快去洗手,给你留的饭菜在锅里,”大辫子女知青笑道。 “欸,”李知青起身出去了。 赵礼生先吃好饭,把碗筷拿到灶房洗了后,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拆开了家里的来信。 看信的时候,赵礼生的眉头皱起又松开又皱起,最后又松开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大辫子女知青过来就看见这一幕,她一边洗自己的碗筷,一边笑道,“看来家里发生了好事?” “嗯,我弟弟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而且还相看了一位姑娘,”赵礼生没说信中弟弟被孙大江欺负的事,而赵礼辉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自己找到了什么工作。 “那的确是喜事,”大辫子女知青笑着点头。 赵礼生在对方擦了手走过来的时候,把信揣好温柔地看着她,“玉香,明天我就写回信,过两天寄回去,也让家里人知道我们的事。” 郑玉香闻言脸一红,她小声地应了一声,“好。” 收到赵礼生信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九那天了,赵礼辉回到家,就被陈翠芳告知信在桌子上,她还没拆。 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赵礼生寄信回来的时候,要晚上一家人都在的时候一起看。 吃过饭后,赵礼辉就把信拆开,一一念着赵礼生写了什么,大概就是,爹、娘,弟弟,我在这边过得很好,知青所的同志也很好相处,上次家里的信我收到看完后很高兴,弟弟长大了什么什么的,然后一阵夸,夸完后又说起自己的个人感情,他在大湾生产队遇见了来自隔壁省的女知青郑玉香,他们有共同的目标,有相同的志向,也有爱看的书籍,共同喜欢的思想家和文学家。 他们在劳动和日常相处中对彼此有了不同的感情,两个人已经互通心意,正在谈对象中…… 赵大根夫妇听完后笑得合不拢嘴,赵礼辉念完最后一句,“……写给妹妹的信我已直接寄到她家中,我们一切都好,勿念,一九七五年三月留。” “真没想到,你大哥的缘分在那边,”陈翠芳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任何不满,“这一定是个性子极好的姑娘。” “是啊,”赵大根深以为然,“就你大哥那个性子,能有姑娘看得上他,真不容易啊。” 赵礼生是个闷头大直男,没下乡之前有好几个姑娘都对他暗示了一番,可赵礼生愣是没接收到姑娘们的意思,气得陈翠芳骂他一辈子都要打光棍。 却不想他自己找了个对象。 “得给未来大嫂寄点东西过去,”赵礼辉摸了摸下巴。 “这个事你就别操心了,”陈翠芳只觉得神清气爽,“我和你爹来安排,明天你下班后早点去接归冬到家里吃饭。” “我记着呢。” 赵礼辉应着。, 2222 难怪身体那么好 这边叶妈妈也在叮嘱叶归冬明天去赵家拜访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第一次上门拜访,一定要大方得体,说话时不要垂着头, 要注视着对方,倒也不用那么勤快,女孩子总要矜持些才好,太勤快反而会让人家觉得太过轻浮。” 叶妈妈的亲娘原是大地主家的奶娘,所以教了很多大户人家的规矩给自己的孩子们,叶妈妈也把用得着的礼节和规矩教给自己的四个女儿。 “嗯,我都记住了。” 叶归冬点头, 回到房间后, 她翻开那本已经快昨晚的数学练习题, 刚开始脑子里还有些乱,全想着明天去赵家的后,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专心地做起题。 第二天一早, 赵礼辉刚到厂里,就被黄追岳拉到一旁, 看着对方狗狗祟祟的样子,赵礼辉双眼一亮,也小声地问, “齐大海的事有结果了?” 自上次吃瓜已经好几天了, 齐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记过看黄追岳这模样,那肯定是有进展! “昨晚齐大海的爹娘从乡下过来了,哎哟, 把齐大海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敢离婚,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还问了他的室友,齐大海最近和哪个女同志接触比较多,他们要把狐狸精抓出来去游街呢!” 黄追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刺激,齐大海的老家就在城郊外的生产队,和陈万生相似,不是很远的地方来的。 “他爹娘还真有良心,也很公正,你是不知道,这齐大海还有两个孩子,他媳妇儿一个人在家照顾老,照看小,他倒好,对他媳妇儿不冷不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才让他媳妇儿哭着说离婚,真不是个东西,”黄追岳声音更小了,“我跟你说,咱们的厂长,最厌恶品行不端的人,这齐大海啊,多半要被刷出去了。” 赵礼辉闻言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想,原文中男主是踩着原主这个萨比让的位置进来的,可男主自己也有几分本事,这齐大海要是走了,那进来的多半是男主,谁让人家是这本书的主角呢? 齐大海来上班的时候,赵礼辉看见他眼下的青黑,便知道昨晚对方没睡好,干活的时候无精打采的,他师傅看不过眼,刚要说他两句,人事科的汪科长就过来了,“齐大海同志,麻烦来一下。” 一时间,全部的人都看向了齐大海。 齐大海脸色不是很好地跟着汪科长走了,容师傅见此摇了摇头,“多半要走人咯。” 其余人也低声议论起齐大海的事。 “说是瞧上咱们厂代销点那位红姐,哎哟,人家红姐怎么瞧得上他?” “就是,红姐的先夫可是军人,他算个球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要我说,惨还是红姐惨,啥也没干,就被人瞧上了,还和自己媳妇儿闹离婚,真是……” 赵礼辉都觉得红姐冤枉,齐大海自己瞧上人家,想要离婚追求对方,红姐可没有答应过,应该说红姐压根不知道齐大海喜欢她。 如容师傅所说,齐大海下午没来上班,黄追岳这个爱看热闹的,找了个借口出去,跑回宿舍楼看了看对方的床铺,发现东西都没了后,跑回车间大声道,“齐大海的东西都收走了!” 领导正在检查他们技术间的工作,闻言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黄追岳。 黄追岳:......哦豁。 然后被扣了一天工资。 把黄追岳心疼死了。 快下班的时候,汪科长带着一个俊朗的青年到技术部门,“这位是陈万生同志,齐大海同志主动请辞,陈万生同志将会接替技术备用员的名额,张师傅,就麻烦你带他过学徒期了。” 陈万生很会来事,和张师傅很快就聊了起来,还给每个人递了一包纸烟,赵礼辉也有。 赵礼辉看了眼和交际花似的陈万生,心想猜对了,男主光芒都是强大,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惹了他,他可不会客气。 到了下班时间,赵礼辉刚要跑,就被陈万生拉住了,“赵礼辉同志,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 “我认识你,”赵礼辉礼貌微笑,他真的赶时间,不想和对方尬聊,“毕竟孙宝珠想要我让出机械厂的工作,就是为了你嘛,我知道你,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天得空聊。” 说完就跟着特意等在一旁的容师傅走了。 陈万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他不是生赵礼辉的气,而是孙宝珠,他请孙宝珠帮自己打听一下机械厂的事,结果对方直接拦住人想让对方把工作让出来,还把他拉出来了? 简直离谱! 觉得自己被欺骗的陈万生脸黑得很厉害,得亏刚才赵礼辉的声音不大,不然他刚来就成了技术部的笑话。 “师傅,我今天要去接我对象回家吃饭,今天就坐车回去不跑了哈,”赵礼辉对容师傅挥了挥手,然后快速上了刚好停在站台的小班车。 “这小子。” 容师傅失笑,活动了一下筋骨后,便开始和往常一样小跑,结果跑着跑着发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正好对上陈万生的笑脸。 容师傅:??? “容师傅真巧啊,你也跑步回家?” 原本落后一步的陈万生直接上前和他并肩跑。 “……我不是你师傅。” 容师傅平静道。 陈万生却笑道,“我只是有一点技术基础,什么都有得学呢,对我来说,技术部所有人都能做我的师傅……” 听着耳边哔哔哔个不停的声音,容师傅面无表情地往前跑,早知道刚才就和小徒弟坐班车回家了。 赵礼辉在同心巷下了车就往叶家跑,他之前就跟对方说好了,让叶归冬别在供销社等自己,回家等。 叶归冬已经收拾好,见他来了后,先给他喝了碗刚刚放温的糖水,赵礼辉的手还没洗,于是二人红着脸,他就着她的手喝完后,提上东西笑着和叶爸爸他们说了一声,便和叶归冬乐颠颠地并肩走了。 “你坐车回来的?” “当然,跑快一点虽然也能比平时早点到,可大汗淋漓瞧着不好看,”赵礼辉笑道,在心上人面前,他还是比较注重仪表的。 叶归冬被他逗笑,但笑过之后语气很是轻柔,“我不会笑话你的,不过赶时间的时候,坐车是明智的选择,也更安全些。” 赵礼辉点头,并且把齐大海后续出来的瓜说给她听,顺带提到了陈万生,“真没想到啊,他真有本事,齐大海刚走,他就顶上了。” 听完后的叶归冬认真地看着他,“就当普通同事处,但要防着点。” 对她来说,一个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帮自己要工作,这种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仅防我还阴了他们一把,”赵礼辉带着几分得意,把刚才他对陈万生说的话跟叶归冬说了,叶归冬掩嘴直笑,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水井巷,遇见凑过来打招呼的邻居,赵礼辉就会和叶归冬停下来,然后向她介绍,该怎么称呼对方。 叶归冬大大方方地招呼人。 有些人的眼神止不住往她眼下的红色胎记看去,叶归冬还没说什么呢,赵礼辉就快速打完招呼,带着她往前走了,“不喜欢他们的眼神,咱们就早点溜,你要是想要盖住,我也有办法。” “不想盖,”叶归冬轻声道,“大姐之前得了一个遮盖胎记的粉膏,她帮我弄过一次,可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别扭,我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了。” “不遮瞧着也是一种美,反正我很欣赏,你知道,我这个人面对你的时候,那满嘴都是真话。” 叶归冬忍着笑,“谢谢。” 他们到家的时候,赵大根和陈翠芳,还有赵礼红和柳向意都在灶房忙,听到赵礼辉的声音,几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从灶房出来,对叶归冬热情得不行。 “饭菜都好了,来来来,端上桌就吃饭。” 陈翠芳一挥手,赵大根他们就把饭菜端到堂屋来了,赵礼红还提出一壶酒,她笑对着坐在赵礼辉身旁的叶归冬道,“这是我婆婆自己酿的梨子酒,清甜也不醉人,归冬你一定要尝尝。” “好。” 叶归冬从刚开始的有些不适应,到现在能平静地跟赵家人相处,也不过才十几分钟,赵礼辉还提起不在家的赵礼生,叶归冬笑着听他们说起那位不在场的大哥。 柳向意的话不多,每次都是赵礼辉找他说两句,他才开口,不过眼神还是很温和,让叶归冬很自在。 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聊过天后,叶归冬提出告辞,赵礼辉提着回礼,拿着电筒,把叶归冬送到叶家门口,“快进屋吧。” “我今天很开心,”叶归冬抬起头看着他道。 “我也是,”赵礼辉咧嘴一笑。 等叶归冬提着东西进了院子关上门后,赵礼辉才打着电筒往家里走。 “他家里人怎么样?” 叶妈妈和叶爸爸还在等她回来。 “很好,”叶归冬勾起笑,把回礼放在桌上,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水坐下道,“看得出来,他们家人间的感情都很好,我和他的事,他们也写信告诉下乡的赵大哥了。” 把自己介绍给每一个家人,这让叶归冬很有安全感。 叶爸爸闻言笑着点头,“这赵大根在外为人木讷,可这次他们纺织厂大换血的人里面,却没有赵大根,可见这个人有些头脑,他只是不喜钻营罢了,这样的人家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日子过得自然就舒坦。” “他姐姐、姐夫也来了?” 叶妈妈又问。 “都来了,我还喝了姐姐婆婆酿的梨子酒,很好喝。” “难怪脸有点红,”叶妈妈闻言放心了,“既然你们两个人也有意,也各自见了双方家人,等下次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两边的家长也该见面了。” “谈谈订婚的事。” 叶爸爸点头附和。 在这个年代,很多都是见一面没多久就结婚了,他们和赵家算是比较慢。 叶归冬闻言脸更红了,不过她还是点头,“好。” 赵礼辉回到家时,赵礼红正和柳向意在一个脚盆里泡脚,赵礼辉把院门一关,笑嘻嘻地凑过去,“姐,姐夫。” “你看他,”柳向意侧头对赵礼红道,“笑得像个小狐狸。” 赵礼红扑哧一笑,“说吧,什么事?” 柳向意也笑看着赵礼辉。 赵礼辉轻咳一声,“那个梨子酒,伯母还有多少坛啊?” “估摸着还有二十多斤吧,”柳向意说,“我姥姥他们家有很多梨子,每年都会送好多过来,吃不完的都酿成梨子酒了,改天你来家里,我给你打五斤。” “那就说好了,”赵礼辉一点都不客气,“我不会空手来的。” “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礼红瞪眼。 “这要是你们酿的酒,我才不会客气呢,可这是伯母酿的,我当然得有礼数了,”赵礼辉没有在他们面前说什么客气话,“我越有礼数,你们也越有面子。” 这话把柳向意逗笑了,“你有心了。” 他们几兄弟没成家之前,父母只是稍微偏心其中一两个兄弟,可他们成家后,这心就越来越偏了,还会因为他们的媳妇儿哪里没做好在家里骂架。 梨子酒不值什么钱,可赵礼辉却愿意为他们夫妻做面子,这让柳向意夫妇心里都暖乎乎的。 等赵礼辉进了堂屋门,就见陈翠芳对他招手,“老三,过来坐。” 赵礼辉走过去坐下。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视一眼,然后赵大根轻咳一声,“还是你来说吧。” “你真是,还一家之主呢,”陈翠芳嗔了他一眼。 赵大根摸了摸鼻子,“咱们家的一家之主一向都是你才对。” 陈翠芳扑哧一笑,回过头见赵礼辉盯着他们笑,赶忙整理了一下神情,有些严肃道,“归冬这孩子我和你爹都是没二话的,既然你们都走了礼,那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干坐着,方才啊,我和你爹看了日历本。” 赵大根递过来一个小册子,陈翠芳翻开后,指着其中一个被圈起来的日子让赵礼辉看,“按照你的休息日来看,下个月十五的日子比三十那天要好,你看看。” 赵礼辉接过小册子看了看后,抬起头笑道,“那就十五那天吧。” 赵大根二人闻言露出笑。 “按照规矩,男方一家上门拜访是最好的礼节,那咱们十五那天中午就去叶家拜访,当然,你要跟归冬商量好,如果那天他们家不方便,咱们就再改日子也没事。” 陈翠芳一一跟赵礼辉交代着,赵礼红夫妇进来时,也坐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等陈翠芳说完喝水的时候,赵礼红侧头对柳向意道,“我和你谈的时候,你们家上门前也这么商量叮嘱吗?” 柳向意脸色一僵,想到他和爹娘第一次来赵家拜访的前一晚,因为大嫂一直闹着她娘家妹妹好,不想他和赵礼红好,所以那天晚上吵闹得十分厉害。 “行了,一看你那脸色,就知道和我们家不一样,”赵礼红没再多问。 柳向意有心想说两句缓解气氛,可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他无声地看向赵礼辉。 赵礼辉笑嘻嘻地来到赵礼红身旁,“姐,想以前的事儿做什么,还不如想想以后呢,等姐夫单位分了房,你们家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我和爹娘隔两天就去你们家看你们,多好啊。” “还不知道要多久呢,”赵礼红被他逗笑。 “要不了两年了,我已经向上面打了申请,”柳向意赶忙道,“套房可能困难,可一连间是没问题的。” 一连间,就相当于后世的套一,一道门进去,吃饭,睡觉的地方全部能看见,做饭就在走廊上,每一层有公共的水房还有卫生间。 “一连间也好,”赵大根说起他们纺织厂的一连间,“夫妻俩住着完全够,等以后向意的工龄越来越高,分套房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是啊,只要你们夫妻同心,好好过日子,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陈翠芳也道。 “爹娘说得对,”柳向意笑,他看向赵礼红,赵礼红看了他两眼,垂头笑了。 见此赵礼辉便放下小册子去打水洗澡洗脚。 赵礼红的房间维持着原状,他们夫妻过来时,就住在这个房间。 刚躺下,柳向意就对身旁的赵礼红道,“礼辉真是长大了,什么都考虑得当。” “男娃子,成长得本来就快,”赵礼红带着几分骄傲道,“我这两个兄弟,都不是大嫂家那几个只知道向姐妹伸手却不顾对方处境的。” “的确,”柳向意点头,想到大嫂家那几个兄弟,他都为大哥觉得头疼, 小两口说了几句话后,便倚靠着很快睡去了。 赵礼辉没睡,柳向意这回过来,送了一张略硬的青色彩纸给他,赵礼辉从陈翠芳那拿着剪刀对着彩纸捣鼓了一个小时,一个非常有形的青色小狗就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赵礼辉就起来帮着做早饭,因为赵礼红夫妇今天还要上班呢,他们早点吃了也好赶车回去上班,所以赵礼辉今天出门时,比平时还要早半个小时。 他把青色小狗装上,然后溜溜达达往同心巷供销社走去,叶归冬上班比赵礼辉他们早一些,所以没多久赵礼辉便看见提着布包过来开门的叶归冬。 看见门口站着的赵礼辉,叶归冬又惊又喜地小跑上前,“怎么这会儿来了?” “给你的,”赵礼辉把青色小狗拿出来,“你看,这样一拉,它就变成立体小狗,这里一收,它就扁平了,可以当书签用,喜欢吗?” “喜欢!” 叶归冬接过去试了试他刚才说的拉、收,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我去上班了,”把下个月十五上门拜访的事说了后,赵礼辉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叶归冬抬起眼没有躲开,把赵礼辉高兴坏了,几乎是傻笑着跑进机械厂的。 “才来就看见你们黏黏糊糊的,”林姐看了眼赵礼辉的背影,上前把手轻轻搭在叶归冬的肩膀上,“昨晚不是去他们家吃饭了吗?怎么早上又来了?” “他出门早,就过来看看,”叶归冬推开供销社的大门,清晨的阳光洒在木门上,都能看见那束光里的灰尘。 到厂里登记上班名册的时候,容师傅站在赵礼辉身边,再旁边就是陈万生,看着小徒弟脸上的笑,容师傅忍着嫌弃问道,“昨天晚上怎么样?” “非常好!我姐姐和姐夫也回来了,我们还喝了梨子酒,我对象很喜欢,对了师傅,你之前说你们邻居家的狗子要生小狗了?能不能麻烦师傅帮我跟他们说一声,留一只给我?” 赵礼辉侧头道。 “行,小事,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就生了,不过他家留小狗只留一个月,你们带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照料,不然不容易活。” 容师傅叮嘱着。 “保证好好养!” 赵礼辉拍了拍胸口,然后又在那嘿嘿笑,看得容师傅翻白眼。 而在一旁听了全部对话的陈万生心里舒服多了,原来赵礼辉昨天真的有急事,对方并没有因为孙宝珠那些话对他产生隔阂。 赵礼辉心情好,中午吃饭的时候陈万生凑到他对面吃饭,赵礼辉也当没看见,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干饭,张师傅有自己的饭搭子,所以没跟陈万生一起吃,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比齐大海的师徒关系好多了。 黄追岳对陈万生还是挺好奇的,于是一个有心聊,另一个又愿意聊,赵礼辉便听他们说了不少关于陈万生的现状。 比如他现在住在一个表叔家里,那肯定就是以前的陈副厂长了。 比如他现在有个对象,对象在纺织厂上班,那就是孙宝珠了,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原文中设定的确定时间早很多。 说这个话的时候,陈万生还主动跟赵礼辉道了个歉,“我对象之前冒犯了赵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她这人有时候都不明白我话的意思,自己做主……” 他已经知道孙宝珠在纺织厂的工作原本是赵礼辉的了,原本以为二人有那种关系,但孙宝珠说她这个工作是花了三百五十块钱买的。 “没关系,”赵礼辉摆了摆手,继续吃饭,心想啧,他昨天阴人家的话,结果促进了二人关系发展,真不愧是男女主啊。 黄追岳见此好奇地看了看两人,被容师傅瞪了一眼,“吃饭!” “哦哦!” 叶归冬的青色小狗被林姐瞧见后,小心地接过去玩了一会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手这么巧的男娃子,真不错,以后家里做个什么东西,就不用麻烦外人了。” “他的手很巧的,”叶归冬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狗,“你看。” “你啊,什么都放在包里,每天带来带去的,也不嫌麻烦,”林姐余光还看见布包里的那本数学书。 叶归冬把小木狗和小青狗轻轻放回包里,神情淡淡地道,“习惯了。” 林姐想起叶家老太太那个颠婆,顿时心疼起叶归冬,转移了话题说起别的。 家里的醋没有了,叶妈妈来供销社打醋,林姐的小娃娃又闹腾起来,她婆婆把孩子抱到供销社,正好和叶妈妈遇上了。 “哎哟,这个小可怜怎么又哭成这样咯?” 看着抽噎得厉害的小娃娃,叶妈妈心疼道。 林姐婆婆叹气,“就是爱哭,一不顺心就哭。” 林姐闻言上前接过孩子,轻声哄了哄后,拉开尿片一看,有些生气道,“娘!您是不是又一上午没给孩子换尿片啊?” “啊?换了吧。” 林姐一看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换的,索性跟叶归冬说了一声后,便抱着孩子回去给她换去了,她婆婆心虚地跟了上去。 “又一上午没换啊?” 叶妈妈低声道。 “她婆婆记性不好,”叶归冬听林姐提过,老忘事,“对了娘,礼辉同……礼辉说,下个月十五,他们家想上门来拜访,咱们家方便吗?” “方便方便,简直太方便了,”叶妈妈笑眯眯地点头,“那天你未来公婆也会来,中午就要麻烦林丫头辛苦些看铺子,午饭我来送她送。” 那肯定是有肉有菜,让林姐吃得舒舒服服的。 以往林姐有事的时候,叶归冬也是一个人忙,中午对方送饭来的。 “那我待会儿跟林姐商量一下,”叶归冬应着。 林姐回来时,叶妈妈已经回家了,叶归冬正在给人称瓜子,扭头见林姐眼角有些红,便加快速度给客人称好东西收了钱,等人走了后,她才走到林姐身旁,挽住对方的胳膊小声问道,“怎么了?” “你说我那婆婆,”林姐的眼泪又下来了,“孩子大胯都被捂出红疹了,她还不知道换一下尿片,还怪孩子不听话老哭,我真是心疼孩子,老大是我娘带大的,老二本来也要请我娘,可她硬是从小叔子家过来了,说咱们家的孩子,怎么能麻烦亲家母,结果她就是这么带娃的。” “我男人也是个闷声不说话的主,什么都听他娘的,有时候我真后悔,怎么选了这么一个男人,妹子我跟你说啊。” 林姐抓住她的手,泪巴巴地叮嘱着,“要是之前,我肯定说,两个人相看好,觉得不错就可以结婚了,可现在我宁愿你多观察一下对方,不然结婚后就后悔了!” 叶归冬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这样吧,每隔两个小时,你就回家看看孩子,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儿,我一个人在这边没问题的,别让孩子一直捂着才好。” “哪有这么麻烦你的,我已经跟我婆婆说了,”林姐深吸一口气,“她不愿意换,那就把孩子送过来,我给换好后,她再抱回去,不过晚上我一定要跟孩子他爹好好谈谈,如果婆婆不愿意好好照看孩子,那我还是想请我娘过来照顾的。” “那就好好商量,”叶归冬轻声道,“我娘说,男人其实也要靠哄的,不能全靠吼和威胁。” 林姐脸一红,她的确爱吼自己的男人,有时候还威胁着说不想过就离婚,她带着两个孩子走。 “那我、那我尽量吧。” 赵礼辉不知道这边供销社发生的事,他跟着容师傅出了一趟任务回厂里的时候,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安常康打着哈欠过来,“第一次出任务怎么样?” “还挺远,那些人还挺客气,”赵礼辉说。 “当然客气了,他们车没办法动了,以后有的是麻烦咱们的技术部的时候,再说了,不仅他们的车,他们车间的各种机械设备,出了问题都只有往咱们这边请人的份,不过啊,”安常康压低声音,“像一包烟,几块糖这种收了也没什么,可再多一点,你可得把握住,不然一举报一个准!” “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赵礼辉拍了拍自己的兜儿,里面就有一包纸烟,他和容师傅一人被塞了一包,在容师傅示意他可以收下后,赵礼辉才接过去,然后拆开给在场的人一根递了一根,那时候容师傅的表情可以说是带着几分欣慰了。 “走了,”容师傅喊道。 “下班了,明天见,”赵礼辉冲安常康挥了挥手,跟着容师傅小跑走了。 安常康啧了一声,“天天这么跑,难怪身体这么好。” 陈万生出来时,就只看见推着自行车的安常康,他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容师傅后,便和安常康一边搭话一边往厂子外面走。 “容师傅每天都跑回家啊?” “是啊,他来厂里多久,就跑了多久,你看他一身的腱子肉,就知道他有多爱运动咯。” 安常康以前还跟着对方学了几天,结果膝盖疼得厉害,检查出运动过度拉伤后,他就老老实实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了。 陈万生回到表叔家时,陈表叔正在喝茶,“怎么样?” “他不怎么喜欢和我一起,”陈万生坐过去,“一直带着他徒弟。” “这容广海啊,性子就是那样,他瞧上的人,那是怎么样都不为过,瞧不上的,你就是巴结再多,他也目中无人。” 陈表叔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 “表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让我多和他接触。” 陈万生也是有几分傲气的,容师傅的态度,让他也有几分不爽,真不想贴上去了。 “你别看他只是机械厂小小的技术工,他那一大家子的人,各行各业的都有,而且位置都不低,就说他亲爹,就是邮政局的副长,他媳妇儿,是咱们市医院的主任,光这两条关系,就足够让你热脸贴他冷屁股了。” 陈表叔叹道,“我已经不是副厂长了,手里的关系能动的也不多,你是我们陈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我们还想靠着你好好发展呢,万生,你听表叔的没有错。” “我知道了。” 陈万生点头。 他垂头喝茶的时候想,那赵礼辉知道这些吗? 赵礼辉不知道,他也不感兴趣,容师傅和他就是比普通同事更好关系的一层同事和师傅关系而已,而且原文中,容师傅出场并不多,他和男主的关系也不大,赵礼辉就爱和男主关系不大的人相处,屁事儿没有那么多。 他依旧在同心巷和容师傅分开,然后照例跑到供销社看了看,如果关着门,他就直接回家,如果开着门,他就进去看看。 今天门是关着的,赵礼辉便小跑回到家。 “水在铁锅里,自己提去兑冷水啊。” 陈翠芳今天下午推了豆腐,这会儿豆腐刚起锅,她正在旁边分豆腐呢。 “好,”赵礼辉去洗了头洗了澡出来,就被陈翠芳塞了一个黄色带着盖子的瓷盆,这瓷盆没有牡丹白瓷盆大,就是装猪油那种。 “给,送去给归冬他们尝尝。” 赵礼辉揭开盖子一看,一大瓷盆的豆腐,陈翠芳切到巴掌大小,整整齐齐地叠了好几层,看着还挺好看,“我这就去。” 他盖好盖子,转身往外走,刚出院子门,就看见骑着自行车回来的赵大根,“爹。” “去哪?” 赵大根问。 “给归冬送豆腐,娘做了豆腐,已经给您留了一大碗豆花。” 赵大根喜欢吃豆花饭。 “哟,今儿有口福了。” 赵大根笑眯眯地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快进去的时候又退了出来,“早点回来啊,豆花凉了就不好吃了!” “欸。” 赵礼辉应着。 “礼辉,送啥好吃的给你对象啊?” “我娘做的豆腐。” “那你可得走快点,再晚一点人家家里都开饭了。” “好!” 赵礼辉加快脚步来到叶家,“婶子好,我娘做的豆腐,给你们送点尝尝看。” 叶妈妈正在墙角下掐葱呢,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就看见端着黄色瓷盆过来的赵礼辉。 “哎哟,真是有心了,归冬!礼辉来了!” 叶归冬戴着麻色围裙从灶房出来,赵礼辉笑眯眯地端着瓷盆过去,“还热乎着呢。” “这么多啊,”装盆的时候,叶归冬看见那么多,都怀疑陈翠芳没给家里留了。 “不算多,家里还有呢,”赵礼辉等她把豆腐倒干净后,也不让她清洗,把盖子一盖,就要走了,“我爹着急吃豆花饭,我先回去了。” “就在这吃吧。” “就是,饭菜都快好了,就在这吃。” 叶爸爸从堂屋过来,叶妈妈也拿着一把葱进来了。 赵礼辉婉拒后,抱着瓷盆大步离开了。 叶妈妈看了看手里的脆嫩的葱,“那做一道小葱拌豆腐?” “行,”叶爸爸眉眼都舒展开了,“老赵家就是太客气了,不过咱们也不能光吃人家的,有什么好吃的,也给他们送去尝尝。” “这还用你说,归冬,你去切豆腐,我来切葱。” “欸。” 叶归冬应着,转过身时,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只觉得脸发热,方才她和赵礼辉的手碰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赵礼辉倒是先一步红了耳朵。 想到这,叶归冬抿嘴一笑。 吃豆花饭,最重要的就是蘸水,陈翠芳调的蘸水可不是一般的好吃,赵礼辉吃到最后,混着饭一起吃了个干净,看得陈翠芳发笑,“这么喜欢?” “特别好吃!国营饭店也比不上娘的手艺。” 赵礼辉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大力称赞道。 “这嘴跟抹了蜜似的,”陈翠芳嘎嘎乐,自己辛苦做饭,家人们那么喜欢,她自然是高兴的。 “老三说得对,国营饭店只知道弄花样,吃到嘴里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赵大根擦着桌子,陈翠芳刚要帮忙,就被他拦住了,“又是推豆腐又是做饭的,你也辛苦了,饭后的事我们来收拾,你好好歇着。” “我本来也想等你休息日的时候在家帮我推的,”陈翠芳收回手,“可我今天翻黄豆出来晒,发现好多都生了虫,坏了的我都煮好喂鸡去了,剩下的我怕还会坏,索性就全泡了推豆腐吃,你不是最爱吃豆花饭了吗?” “前两天的太阳都不错,这两天一直是阴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才大好起来,”赵大根笑。 陈翠芳知道他脸皮薄,也跟着转移了话题,“是啊,也不知道老大他们乡下的天气怎么样,那么多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这衣服被单洗了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拉开晒。” 赵礼辉洗了碗筷,收拾好灶房关好门往堂屋走时,就见半掩着的院门被人推开了,“谁啊?” 他站定脚。 “礼辉啊,是我,”孙记文提着一壶酒,拿着一封四四方方的麻饼走了进来,“你爹娘在家吗?” “……肯定在啊,这会儿刚吃过饭,孙叔你有什么事?” 赵礼辉大声问道。 堂屋里的赵大根他们听见后也出来了。 “有事?” 赵大根冷着脸。 “老赵,我是诚心上门道歉的,能不能看在多年相邻的面子,让我进屋说?” 孙记文叹道。 陈翠芳狐疑地看着他,“有事直接说呗,别搞那一套,咱们两家我想没什么好进屋说的。” 赵礼辉见有小孩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就知道是被他们家里人指使过来听小话的,于是他把靠着墙的推拉小桌子抬起来放在院子里,那旁边就有两张木凳,“那就坐在这说吧,大仓,把那几个孩子带进来玩儿。” 他冲门外刚剃了头的男孩子招了招手,于是一群孩子都进了院子。 陈翠芳让赵大根去拿冬天炒的南瓜子出来给孩子们分着吃,然后她坐在小桌子的上方,让孙记文说话,“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真是来道歉的,”孙记文把酒和麻饼放在桌上,“孩子不懂事,做了糊涂事,那我做爹的,当然应该替她向你们道个不是,抱歉,是我没把孩子教好。” 他深深鞠躬。 这把陈翠芳搞不会了,赵大根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没起身的孙记文说,“厂里那个推荐名额是没有的事,如果你是因为那个来的,我想你要失望了。” 孙记文起身,“不是真的?” 他今天听同事说,厂里有个推荐名额,可以把这段时间降了职但是表现比较好的人重新升回去,当然,这需要一批投票,所以孙记文才拉下脸过来道歉,想让赵大根投自己一票。 “孙叔原来不是真心过来道歉,而是因为想要我爹的投票啊?那你这道歉一点诚心都没有,我们不接受,东西你也拿回去吧,我们家虽然日子没有你们家过得滋润,可我们也不至于贪一瓶酒以及一封麻饼!” 赵礼辉的声音大得很,在门外偷听的几个婶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说孙记文怎么转了性子,要给赵大根他们家道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要是赵大根,我直接拿起扫帚把人赶出门!” 陈翠芳听到后,起身抓起扫帚就给孙记文打去,被揭开真面目的孙记文狼狈地跑出赵家院子,偷听几个婶子早就跑到对门站着了。 “这些东西我们不稀罕,自己拿走!” 赵礼辉把酒和麻饼朝孙记文扔过去,孙记文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想骂回去,可赵大根却道,“也不知道这推荐有没有下一次。” 孙记文只能把脏话压下去,然后抱着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呸!不要脸。” 陈翠芳骂道,“以后别再上我们家门,我嫌晦气!” 巷子里一下就出来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后都纷纷议论起来。 杨六婶屁颠颠地端着碗筷过来问,“他又干啥了?” 她儿子杨远西站在家门口喊,“我的娘耶,能不能把饭吃了再出去?我还要洗碗呢!”, 2323 瓜来 杨六婶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看得杨远西嘴角猛抽,他爹背着手从堂屋出来,见此笑道,“让她去吧, 这孙家有热闹, 她跑得比谁都快。” “这倒是,”杨远东笑着点头, “来, 我们一起收拾,等娘回来后也就她一个人的碗筷, 更好洗了。” “说起来, ”杨远兰笑嘻嘻地凑到杨远西身旁,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孙家四丫头,从小就很喜欢二哥呢, 不过娘肯定不愿意这门亲事,她瞧不上孙家人的品性。” 杨远西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什么?就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叫喜欢吗?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喜欢的姑娘。” 杨爸爸一脸惊奇,“谁啊?” “还能是谁?” 最小的杨远贝嘿嘿一笑, “就三姐那个同班同学呗。” “就你话多!去,扫地去, ”杨远西恼羞成怒, 赶苍蝇似的把凑过来的兄弟妹妹赶开了。 而一回到家就啪地把大门关上的孙记文, 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方才丢尽了! 向来爱面子的他很是接受不了,于是在看见堂屋门口站着的孙宝珠后,立马指着她骂道, “都是因为你!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孙宝珠:??? 看着孙记文气呼呼地进了堂屋,孙宝珠忍不住看向身后过来的胡二娘,“他没事儿吧?” “你爹说得对,要不是你那天晚上无缘无故地去拦赵老三,你爹能去赵家道歉吗?都是因为你,我们的脸都丢尽了!” 胡二娘觉得孙记文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孙宝珠:...... 其实她也觉得很丢脸。 最近上下班,除了和陈万生见面外,她都待在家里,一步都没出去过,就怕巷子里的人提起那晚上的事。 孙宝珍是个闲不住的,跑出去走了一圈,红着一张脸回来了。 她也不敢在堂屋里说大不敬的话,只能回到她和孙宝珠的房间,孙宝珠正拿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呢,就见妹妹红着眼睛和脸回来了。 “爹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我们在水井巷还怎么活啊!” 孙宝珍哭道。 孙宝珠赶忙拉她到身旁坐下,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你慢点说。” 孙宝珍就把听到的全部说给孙宝珠听,孙宝珠只觉得这个丢脸程度不比她那天晚上拦赵礼辉的事少,心里居然诡异地平静下来了,“丢脸的是他,关咱们什么事?” “这个家,就我没丢过脸了,”孙宝珍哭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脸,“希望远西哥哥不会嫌弃我。” 孙宝珠:...... 就他们家和杨六婶家的关系,孙宝珍想要嫁给杨远西,简直没有可能。 赵礼辉把小孩子送走,又闩上门把竹桌子收了后,才大步走进堂屋。 陈翠芳正在问赵大根,“名额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睡意,就去把赵大根的旧毛线衣拿出来拆散,准备加点新毛线进去重新织一下,这样的毛线衣穿着比全是旧毛线的时候暖和些。 赵礼辉就坐过去,当个工具人,帮着她拉毛线。 “我也是快下班的时候才知道,”赵大根拿起针在那打磨,家里的针用钝了,陈翠芳纳鞋底都戳不动底子,“就是几个领导故意说来逗人的,我当时就在想,孙记文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投票,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他是第一个来我这,还是别的地方已经去过了。” “多半是先来咱们这,”赵礼辉接话道,“毕竟他现在就像无头苍蝇,或许回到家后才想到一一拉票的名单,爹为人老实,在厂里的人缘还算不错,要是能让爹原谅他,他再反手请爹帮他拉一把票,那不是一箭好几雕?” “你把我当雕啊?” 赵大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会原谅他们孙家,几次三番地欺负你,我要是轻易原谅,我还配做你爹?” “还轻易原谅?我告诉你,就没有原谅这个说法!” 陈翠芳用力拉扯着毛线,“要是他今天没上门就算了,可你瞧瞧他是为了什么上门的?就这种心态,这种心性,咱们家啊,离他们有多远就多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本来我和孙记文就是点头之交,”赵大根底气很足。 底气因为原主一点都不足的赵礼辉清了清嗓门,“我已经回头是岸,看清楚他们家的人品了,以后会严格按照娘说的去做!您放心吧。” 陈翠芳这才满意了,“你换个方向拉,这边有个死结,我记得前年织的时候和你杨六婶说闲话去了,一不小心就断了线,没有法子,只能打个结继续织。” 她记性还不错,看到那个死结,就想起这个事儿。 陪着陈翠芳把毛线衣拆完后,赵礼辉就去洗漱好睡觉了。 赵大根他们两口子还在堂屋坐了一会儿后,才回的房间。 第二天赵礼辉出门的时候,在孙家门口瞧见孙记文出门,二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秒,孙记文快速别过头,然后直接推开院门又回去了。 赵礼辉:? 孙记文估摸着赵礼辉走了后,才推开院门准备继续走,结果又看见骑着自行车出来的赵大根,孙记文暗暗骂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回去了。 赵大根压根没看见他,他满心都是昨晚的豆花饭,可真好吃啊,可惜家里的黄豆没多少了,要是运气好碰见那种倒卖的还能买一些在家里放着…… 上班的时候,赵礼辉发现陈万生频频往他们这边看,应该说一直在看他身旁容师傅,不仅赵礼辉发现了,容师傅也发现了,他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好的,直接在休息时间走到陈万生面前。 “你有事儿吗?” 看着对方走来,陈万生正在想该怎么好好搭话时,就被这个话问住了,“啊?” “没事你干活的时候就专心点,别一直往我身上看!看得老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实话,有点恶心。” 容师傅说完,直接把嘴里叼着的烟吐到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碾过。 外面路过的大姐见到这一幕后立马喊道,“你个容颠公!不准往地上丢烟头!老娘用扫帚都扫不干净,你他娘的还用力踩?!” 黄追岳扑哧笑出声,赵礼辉是第二个,接下来车间各处都传来笑声,没笑的除了觉得自己气势被大姐毁了神情有些尴尬的容师傅外,就是被他说了面子很挂不上的陈万生。 但他到底是从乡下一步一步爬到工人位置的,心性不是一般强,他对容师傅笑道,“虽然容师傅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 容师傅看了他一眼后,在大姐的怒视下刚要去拿扫帚把烟头扫了,赵礼辉就已经将墙角的扫帚拿过来,迅速打扫了现场。 得到师傅赞赏眼神的赵礼辉咧嘴一笑。 陈万生还是想不明白,赵礼辉有哪里让容师傅看得进眼的地方,于是下班后他来到和孙宝珠约定好的地方,很快孙宝珠便过来了。 她是跑着来的,“万生不好意思,下班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久等了吧?” “等对象,是一件让我很期待的事,并不会觉得久,”陈万生抬起手给她理了理头发,孙宝珠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二人说了几句贴心话后,陈万生提起赵礼辉,“他家里的背景很大吗?” “他家哪有什么背景,他爹在纺织厂二十多年了还是个普通工人,他大哥下了乡,二姐嫁给了一个烧锅炉的瘸子,他自己运气好进了机械厂而已。” 孙宝珠摇了摇头道。 “那就奇怪了,我们车间有一个师傅对他特别照顾。” 陈万生听了赵礼辉的家庭情况后,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 在城里,赵礼辉家的条件说不上好,也就是一般水平,除非他后面能考比较高的技术级证,不然也就那样。 “他那个人,当着人一套,背着人又是一套,什么话都能说的,能讨到别人欢心再正常不过。” “这样啊,”陈万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孙宝珠不想提赵礼辉,自上次这人摔了头后,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老让他们家丢人,“不说他了,我的补贴肉票下来了,走,我请你去国营店吃顿好的。” “我的伙食一直不错,表叔和表婶没有亏待我。” 陈万生闻言笑道。 “我爹娘亏待我了,走,你陪我吃去。” “你啊。” 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转角处走出两个人,正是赵礼辉和叶归冬。 叶爸爸被人送了两张电影票,他转手送给了叶归冬,所以叶归冬今天就在巷子口等赵礼辉回来,赵礼辉回家洗了个快速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刚和叶归冬走到这边,就遇见孙宝珠二人,而且把他们的话全部听见了。 “那就是陈万生?” 叶归冬眉头微皱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嗯,”赵礼辉点头,“这小子整天盯着我师傅,他方才应该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师傅对我不错,但是对他不是很有好感吧。” “离他远一点,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叶归冬叮嘱着。 “我知道,这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赵礼辉可是男女主最大的黑粉,在他看来,这就是两个自私自利的男女主,靠着拉踩人过上了自己想要过的日子,“走,我们也找一家国营饭店吃饭,我出来的时候,我娘塞给我的。” 他把国营饭店的粮食票递过去,这是一张一荤两素的双人套餐票。 “好。” 叶归冬点头。 电影是七点半开始,吃了饭再去也不会晚。 二人选的是离电影院比较近的国营饭店,结果进去坐下给了票以后,才看见对桌坐着的是陈万生和孙宝珠。 赵礼辉直接起身坐在了外面,正好挡住了他们两个人,让叶归冬看不到。 叶归冬疑惑地看着他。 赵礼辉理直气壮道,“这叫眼不见为净。” 他背对着二人看不见,叶归冬被他挡住了视线也看不见二人,多好啊。 叶归冬掩嘴一笑,提起桌上的老茶水给他和自己倒了一碗。 饭店人还挺多,赵礼辉让叶归冬点的菜,一盘清炒鸡蛋,一盘油渣炒青菜,还有一盘蒜苗炒肉丝。 鸡蛋和油渣在国营饭店都不算荤菜,所以很多人都爱点这两道菜。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赵礼辉和叶归冬有说有笑地吃完后,便直接去了电影院,孙宝珠还在那跟陈万生抱怨带自己的师傅有多苛刻,他们根本没发现邻桌是熟人。 “同志,要瓜子吗?花生也有。” 刚到电影院门口,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跑过来笑问道。 “怎么算的?” 少年见他有兴趣,便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瓜子五分钱一斤,花生要贵一点,七分钱一斤,都是炒干了的,不压秤。” 一旁的叶归冬闻言便说,“那就来三分钱的瓜子吧。” 一斤太多了,他们吃不了。 “不要花生?” 赵礼辉问。 “瓜子好揣兜里,花生太大了,装不了多少。” “这有啥,”赵礼辉拍了拍自己的兜儿,“我兜大,装在我兜里,你想吃就抓,再来三分钱的花生。” “好勒,”少年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就提着东西过来了,赵礼辉两个兜装满了东西,瞧着鼓鼓囊囊的,有些滑稽。 叶归冬要给钱,被赵礼辉拦住了,“好不容易我能表现表现,可别抢我风头。” “这也叫抢风头啊?” 叶归冬好笑地看着付了钱的赵礼辉。 “当然了,”赵礼辉垂头笑道,“我喜欢你,想为你做很多事,那么每一件事我都会觉得,啊我好幸福,我有喜欢的姑娘,而那个姑娘还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为她做每一件事。” 而不是像他上辈子那样,看着书,想着书中自己喜欢的纸片人,每次出场都是那么凄惨,他都无能为力,只能在评论下方对作者的祖宗疯狂输出。 叶归冬捂住脸,“别说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张口就来。 “你现在就像老人嘴里那种满嘴甜言蜜语,一点都不正经的人。” 她放下手浅笑道。 “那可不是,我啊,甜言蜜语有,还很正经,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赵礼辉往自己脸上贴金,看见有人进去后,便轻轻拉住叶归冬的衣袖,“我们那场开始了,走吧。” “嗯。” 叶归冬任由他拉着衣袖,整个人往他那边靠近了些,这样两人的手臂就静静挨着,外人看来只会觉得他们举止比较亲密,但瞧不见赵礼辉的小动作。 赵礼辉发觉后侧头去看她,得到的是叶归冬更加灿烂的笑颜。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极了。一直到他们坐下的时候,赵礼辉才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些,他拉开挨着叶归冬方向的衣服兜,让她抓瓜子吃,然后自己把另一个衣兜里的花生抓了一大把出来,在那一边看电影,一边剥着。 现在的电影院简陋得很,前面一块影布,下面全是板凳,自己找位置坐就行了。 吃瓜子剥花生的人多了去,他们这点动静一点都不会影响人。 很快电影就开始了。 赵礼辉把剥好的花生放到叶归冬手里,然后继续剥。 眼睛盯着上面播放的黑白电影上,手上功夫却没耽搁一点,看得叶归冬都佩服。 电影在九点半结束,从里面出来时,赵礼辉两个兜,花生已经全部没有了,瓜子还有三分之一。 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很能吃?” 赵礼辉吃得不多,其他的全部进了她的嘴。 “能吃是福,再说你这叫能吃吗?你该多吃点,你太瘦了,我都怕秋天的时候刮起大风,你没有我在前面挡着风,会被风吹得刮起来呢。” 赵礼辉一本正经的样子,好似她已经被狂风吹上天了似的。 “哪有这么夸张,”叶归冬嘟囔道。 “怎么不夸张?你是不知道刮台风的地区,每年都会有人被风刮起来的,”赵礼辉还举了几个例子,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同心巷走,等到叶家门口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叶归冬抬眼道,“家常便饭,你来吗?” “来啊!” 赵礼辉要是有尾巴,已经在疯狂摇了好吗? “别买东西,也别带什么,人来就好,”叶归冬忍着笑叮嘱着,“你要是太客气,我会不自在的。” “好,听你的。” 赵礼辉使劲儿点头,“快进去吧,初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别着凉了,用热水泡一泡脚。” 说着,他把兜里最后那点瓜子抓起来放在了叶归冬兜里,“快进去。” “记得明天来。” 叶归冬拉住他的衣袖。 “一定来!” 赵礼辉咧嘴笑道。 等叶归冬进了院子关上门后,赵礼辉才乐颠颠地往家里走,回到家,他就对陈翠芳两口子道,“我明天晚上不在家吃,去归冬家吃,所以娘,您不用煮我的那份饭菜。” “归冬让你去的吧?” 陈翠芳正在织昨天拆了那件毛线衣。 “嗯,”赵礼辉嘿嘿一笑,“让我什么也别带,不要和她太客气。” “当然不能太客气,你们既然真心地想要走到一起,那就真心换真心,”赵大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茶叶,“这是你大哥寄回来的,一共四罐,我们喝了一罐,还有三罐,你送一罐过去给归冬他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算不上客气。” “听你爹的没错,”陈翠芳连连点头。 “好,”赵礼辉把东西收回房间放好,然后去洗漱完了后回到堂屋。 他盯着陈翠芳织毛线衣,看得陈翠芳玩笑道,“想学啊?” “嗯,想学。” 赵礼辉点头,满脸认真。 “这可不好学,”赵大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我和你娘刚结婚的那会儿,我也想学来给她织一件毛线衣,结果扯断了好几根毛线不说,织出来不是太紧就是太松,反正就是四不像,被你娘骂了好几次后,干脆把我的毛线和签子都收走了,后来就再也没碰过。” “你还好意思说,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手笨的人了,不过老三手巧,倒是可以试试,”陈翠芳不是老古板,她向来觉得家人之间就要互相包容付出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老三,你要是想学,娘明天找些老旧不暖和的毛线出来,你用那个练练手,等你学得差不多了,再去买新毛线,这样也不会太浪费。” “好。” 赵礼辉应着,他喜欢做手工,也喜欢学习新事物。 一家人坐着东拉西扯地聊了半个小时左右,便回房休息了。 赵礼辉躺在床上,瞪着黑乎乎的房顶,脑子里全是方才和叶归冬看电影的片段,就像放电影似的在他脑子里转,而且还是彩色电影。 赵礼辉抱着被子嘎嘎乐,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早上还是陈翠芳见他没起来,敲了敲门,他才惊醒。 见他哈欠连天的样子,赵大根索性给他打了盆凉水洗脸,“醒醒神。” “嗯,”赵礼辉的手摸到水时,整个人都清醒了,真的好醒神。 见他打哆嗦,赵大根笑了笑,“井水早上的时候比较凉,你小子昨晚没睡好?”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赵礼辉把自己的毛巾拧干后晾干,又提起水桶把洗脸水浇院子里墙角处的桂花树下。 他刚沾了些牙粉准备刷牙时,陈翠芳的声音从灶房里出来,“老三!掐把葱进来!” “欸。” 赵大根在清扫鸡圈,赵礼辉去后院菜地掐了一把葱,然后洗干净后才拿进灶房。 陈翠芳看见洗干净的葱,脸上带着几分笑,老三做事就是细心,要是让老大掐葱回来,那肯定就是怎么从土里掐的,怎么送到灶房来,根本不会想着清洗干净。 今天天不错,跑在路上都觉得神清气爽,天边缓缓泛亮的边际瞧着像一幅刚要起手的画,刚走进技术部登记处,赵礼辉就看见对他招手的黄追岳。 他凑过去,“咋啦?” 黄追岳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你师傅干什么去了吗?” “没来上班?” 赵礼辉左右张望。 安常康吊儿郎当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点酒味,整个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似的。 “没来,应该说来的路上,不知道怎么的差点被车撞了,是我们陈万生同志一把推开了你师傅,结果你师傅倒在地上被石子擦伤了手肘,陈万生呢,好像把脚扭到了,他们正在厂卫生所呢。” 安常康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调笑。 赵礼辉下意识地想起每次陈万生凑过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的容师傅,忍不住问道,“我师傅脸色怎么样?” “难看!” 安常康啧了一声。 “很难看!” 黄追岳略带同情地跟着啧啧两声。 赵礼辉赶紧登记好,然后在没正式上班前,跑去厂卫生所找容师傅去了。 “不用着急回来,你师傅受伤你去照看也是应当的!” 黄追岳还在后面大声喊着。 赵礼辉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等他赶到厂卫生所的时候,容师傅正站在卫生所门口一脸烦躁地抽着烟,见他跑来,表情好看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听说师傅被碰瓷了,我来瞅瞅,”赵礼辉往里面看了几眼,陈万生正坐在那,大夫正蹲在他面前对着他的脚看。 听赵礼辉说碰瓷,容师傅还没懂什么意思,在赵礼辉低声解释讹人后,他立马点头,“就是讹人!” 容师傅生气极了,他今天早上起床时,还因为早饭吃的是自己最爱的鸡蛋面而高兴,一路上高高兴兴跑步往厂里跑,结果就在机械厂对面的,就忽然被人推了一下,还有了个“救命恩人。” 重点是,那辆车压根没有冲向他,反倒是陈万生推了他一把,导致他受了伤。 真是晦气! 容师傅摸向衣兜,却发现烟盒里没有烟后,又骂了一句,赵礼辉直接把兜里那包烟拆开,然后整盒递给他。 赵大根在家里放的纸烟都是比较平价的那种,对容师傅这种老烟鬼来说根本不会挑,他也没全部拿走,只抽了一根出来,然后把烟塞了回去,“没有了再找你拿。” “好嘞,”赵礼辉点头,然后又往里面看了看,“师傅,甭管怎么说,外人都觉得是他救了你,这事儿办不好,还真会招些闲话。” “老子怕人说闲话?” 容师傅瞪眼。 “我知道师傅不在乎那些,”赵礼辉轻声道,“但也别那么轻易地做了别人的踏脚石啊。” 容师傅眯起眼,狠狠抽完一支烟后,他掏出十块钱,让赵礼辉去红姐那边的代销点买点补身体的东西。 十块钱在这个年代不算少,赵礼辉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块钱呢,他拿着钱去了红姐那边,很快就买好东西,然后把剩下的五块钱又塞给了容师傅。 他挑的全是包装比较厚实,但又不是那么贵的东西,一路来回间,赵礼辉已经把容师傅非常感谢陈万生,所以让他去买东西的话说给不少于五个人听了。 容师傅轻哼一声,接过那两大提东西,“你小子就是机灵。” “师傅教得好。” “也是,不过还有得学呢。” “是是是。” 容师傅把东西提了进去,很快就出来了,“走,上班去。” 二人走后,脚踝只是扭到并没有伤到的陈万生看着那些东西抿了抿唇,看来不仅没有让对方高看自己,反而被更厌恶了。 “大夫,我能去上班吗?” “一点小扭伤,只要不出外场,就没问题,”大夫也是个人精,而且他和容师傅的关系一直不错,说起来他还是容师傅娘教出来的学生呢。 陈万生不知道这点,他提着东西往技术部走去。 大夫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忽然起身对另一个大夫道,“麻烦帮我请半天假,我有事得去人民医院一趟。” “行,你去吧。” 这一天下来,陈万生都很安分,上班的时候赵礼辉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关心话没少说,但行动却一丝一毫都没有,简直就是只会说漂亮话的渣男形象,但别人不这么认为,只觉得容师傅的脾气不是很好,也不是那种会体贴人的,赵礼辉这么关心陈万生,那肯定是他师傅打过招呼的。 所以一天下来,没人说容师傅对陈万生冷淡,不识人家“好心”的话。 陈万生似乎也很识趣,没去容师傅面前晃悠了,就连中午吃饭他都没坐容师傅身旁。 “师傅,我今天要去对象家吃饭,所以你自己跑咯。” 赵礼辉拍了拍身上的灰,和容师傅往外面走,至于陈万生,已经坐上安常康的自行车走了。 “臭小子,没有你,我自己就不能跑了?快滚蛋!” 容师傅嫌弃道。 “滚了滚了。” 赵礼辉才不介意对方的话呢,容师傅就是个面冷心软的,口不对心,而且眼里全是笑意,看到小班车来了后,赵礼辉挥了挥手快速地挤了上去。 他还是先回家洗了澡,拿着茶叶才到叶家来。 叶归冬和叶妈妈正在做晚饭,叶爸爸和赵大根不同,他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觉得家里的事就应该交给女方,他只需要在外面做好工作,撑起一家人的开支,所以赵礼辉到的时候,叶爸爸正在院子里给他的兰草松土。 见他来了,本想洗了手和他拉拉家常,结果赵礼辉把茶叶往他手里一塞,然后就笑眯眯地跑进了灶房。 “这孩子……” 叶爸爸失笑,把茶叶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蹲下身继续弄他的宝贝兰草。 “我来就好,”叶妈妈见赵礼辉一进来就挽起衣袖洗了手牙要接自己手里的活儿,赶忙道。 “我来,我在家也常干这些的,”赵礼辉没有骗他,不管是原主,还是他,都经常进灶房,不过原主多是打下手,而他因为孤身一人的原因,自然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叶妈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便知道对方没有骗自己,她回头看了眼一脸笑意的叶归冬,也忍不住笑道,“那我们归冬有福咯。” 叶归冬脸一红,赵礼辉轻咳一声,看了叶归冬一眼,“我、我才有福呢。” 叶归冬别过头,脖子都红成了一片,叶妈妈笑得不行,也不打趣二人了,他们家后院也有一小块菜地,索性把灶房的活儿给他们,也让他们能多多相处,最好在结婚前发现各自的问题,然后好好磨合,“我去找点蒜苗,礼辉啊,就麻烦你给归冬打下手咯。”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礼辉赶忙道。 等叶妈妈笑着出去后,叶归冬才看向他,“今天坐的车?” “嗯,不想让你们久等我,而且我既然要来吃饭,又不是外人,当然想一起帮忙,”赵礼辉嘿嘿笑。 “没人说你是外人。” “我再强调一遍,自我感觉就更好了。” 叶归冬失笑,一边切菜一边跟他说起今天遇见的一位客人,“瞧着眼生,应该是新搬过来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家属,嗓子大得很,听着就让人感觉精神十足。” “既然就住这附近,那早晚都会熟悉起来,到时候就知道了,”赵礼辉没觉得这是无聊的事,他乐滋滋地跟对方聊着,等叶归冬说完后,他又把陈万生“救”容师傅的事说了。 “你是没看见我师傅今天一天的脸色,那真是从早上黑到下班,”赵礼辉想起来就觉得乐呵。 “那人心计太深了,”叶归冬却有些担心,“你们一定要提防着点。” “我可机灵了,一直防着他呢,”看过全文的赵礼辉太知道男主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作为男主,他肯定不是那种大坏蛋,他“只是”心计深沉,以自己的利益为主要,还有些几分凤凰男的性质,和孙宝珠结婚后,没少让对方用自己和孙记文的关系拉他弟弟妹妹一把,哦,对了,男主有八个弟弟,两个妹妹,他是老大。 以后“女主”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至于我师傅,”赵礼辉摸了摸下巴,“他是那种粗中有细的人,而且打一见面他就不喜欢陈万生,我估摸着啊,他也是看透了对方的本质。” 容师傅此时刚洗完澡,将脏衣服快速洗干净晾在楼下坝子里上楼,他母亲就沉声让他进屋说话。 容师傅的媳妇儿和他妹妹正在做饭,见此二人对视一眼,已经很久没看见婆婆/娘脸色这么难看了。 “娘,什么事?” 容师傅这么一个大块头坐在瘦巴巴的亲娘面前,瞧着却有几分乖巧。 “陈万生最近缠着你?” “咿,您怎么知道陈万生这个人?” 容师傅疑惑。 他爹坐在一旁,闻言嘴角一抽,“你娘教出来的学生多得嘞,要不是她学生怕你吃亏找到她,你娘还不知道有些人被人缠上了。” 容师傅挠头,“就一个小屁孩,我态度很坚决,没想和他打交道。” “这个陈万生还不足以让我谨慎,”容师傅的娘轻哼一声,“他那个表叔,就是前段时间纺织厂刚下台的副厂长,那个老狐狸,心肝又黑又脏,你这个脑子被这种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啊?他表叔是那个收受贿赂的黑心副厂长啊?那他怎么进咱们机械厂的?” 容师傅震惊。 他爹放下报纸,“也是不久前,这个小青年无意中救了你们厂长一条命,然后你们厂长就问他想要什么报答,他说他只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而你们厂刚招进去的那个什么技术备用员,不是因为生活作风被退了吗?这小青年是自己通过考核进去的厂。” “这也太巧了。” 那么巧救了厂长,那么巧齐大海出了事。 容师傅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陈万生带着几分邪性呢? “这人不简单,年纪虽然小,心计却深,他叔叔又是那样一个人,广海啊,你一定要记住,离这种人远一点,别被他们沾上。” “知道了娘。” “对了,听说你现在带的徒弟是个不错的?” 容师傅闻言咧嘴一笑,“是个不错的臭小子。” “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赵礼辉在叶家吃得饱饱回到家,就听上门拉着陈翠芳聊天的杨六婶说孙宝珍和胡二娘吵架了。 “被打了一耳刮子,扭头就跑了,”杨六婶啧了一声,“这孩子啊,过了十二岁,那自尊心就上来了,打也不能打脸啊,那个姓胡的也心狠,一巴掌下去,哎哟,那半张小脸一下就肿起来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可怜。” 陈翠芳正在织毛线衣,她是个老手了,眼睛盯着杨六婶和对方聊天,也没耽搁手上的事,赵礼辉索性拿起陈翠芳给他准备的旧毛线,在旁边学着陈翠芳那样织起来,看得杨六婶指着他的毛线笑道,“礼辉啊,你这都没起个好头,不能直接学着你娘那样织。” “哎,我忘了教你开头该怎么样了,”陈翠芳快速拿过他的毛线和签子演示了几下,然后塞回他手里,继续跟杨六婶说话,“大晚上的跑出去,可危险,没去找啊?” “可不就是这么说,”杨六婶点头,对赵礼辉学这个也没什么惊讶,因为她家老头儿就会织这个,是跟她娘学的,“就是李家屋里的那个害怕出事,劝了姓胡的几句,这才追上去,不过人有没有找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这段时间,孙家蹦跶得厉害,”陈翠芳摇了摇头,“真希望他们别出什么幺蛾子咯。” “还不出呢,出了大事咯!” 三人往外一看,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婶子快步从院门处进来,一边走一边高声道,“你们是没看见,真是羞死个人了!” “婶子这边坐,”赵礼辉起身给她让位置,吴婶子和他娘还有杨六婶就是八卦三角,三人坐在一起也更好聊天,自己则是在饭桌旁坐下。 “什么大事?” 杨六婶双眼锃亮地追问。 吴婶子拍着大腿道,“孙记文家的那个不是跑出去追她小女儿了吗?刚把人找到,结果那小丫头就使劲儿往前跑,结果一路跑到巷子里那个没出口的地方,一伙人就瞧见一个男人把她家宝珠按在墙上亲!听说两个人衣衫不整,真是羞死个人咯!” 赵礼辉:哇草,男女主的瓜又来了?, 2424 一定是孙家设计的 陈翠芳也不织毛线衣了, 杨六婶脸都激动红了,二人齐齐盯着吴婶子追问。 “多少人看见了?” “那男的是谁?咱们认识吗?” 赵礼辉也停下动作看过去。 吴婶子是快步过来的,所以还有些喘,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后才回着, “我是没跟着去, 所以就没看见, 但我婆婆看见了啊!她也是担心天黑了孩子跑出去遇见事,毕竟上次那桩案子才过去多久?结果她跟过去就看见了这么一通热闹。” “当场那个男的就被孙记文家的拉开了, 还狠狠打了对方一个耳刮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陈翠芳急切。 “那个男的不会还手了吧?” 虽然看不上胡二娘, 但杨六婶在这个问题上, 还是站她这个当娘位置的, 瞧见自己女儿和人亲亲拉扯的,打那个男的都算轻的了! “都不是,”吴婶子窃笑,一脸神秘地摇头。 赵礼辉忍不住接话,“肯定是孙宝珠护着那个男的吧?” 吴婶子扭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看得陈翠芳和杨六婶一愣一愣的。 “可不就是!第二个耳刮子还没落下呢, 孙宝珠就挡在了那个男的面前, 哎哟,听我婆婆说,孙记文家的脸当时就绿了,然后那记耳光就落在了孙宝珠的脸上,接着那个男的又护着孙宝珠了,还说, 我们在搞对象,是正经交往的关系。” 吴婶子一拍大腿,“当时人那么多, 这脸是丢尽了,可也没办法,总比没关系乱搞好吧?所以孙记文家的就黑着脸把两个人领回家去了!至于那个男的,我听人说,好像之前在巷子口瞧见过他和孙宝珠见面,举止亲密,应该是孙宝珠的对象。” “长得怎么样?” 杨六婶眨了眨眼。 “我没看见啊!” 吴婶子又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脸上全是可惜,“我光顾着来跟你们说这个事了,也没来得及问我婆婆,那男的怎么个年纪,长得怎么样,不过这件事就算是说破天去,就算他们是正经对象的关系,那也不能这么干呢!要是没人碰到他们,那、那他们是不是就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 “羞死了,羞死了!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这真是个大热闹啊!” 杨六婶坐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跑,吴婶子见此问陈翠芳,“一起去?” “走走走,”陈翠芳也好奇极了,把手里的东西放进箩筐里,然后跟着吴婶子她们出去了。 赵礼辉倒是没跟着去,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男女主就是男女主啊,什么事儿都闹得那么大,还这么丢人,啧啧啧。 他继续在那戳毛线。 戳了大概四十多分钟,赵大根回来了。 他吃了晚饭后,被一街坊拉去帮忙修整后院的棚子去了,回来时还抱着一青瓜。 这青瓜颜色像嫩南瓜,但却和冬瓜一样是椭圆形的,切开后,果瓤是淡青色,口感清脆,味道清甜,属于初春最美味的大果子了。 赵礼辉看文的时候,就对这玩意儿的味道很好奇,见赵大根抱着青瓜回来,他屁颠颠地凑过去摸了摸,“给这么大的青瓜啊?” “说是女婿送来的,家里有好几个,”赵大根笑着把青瓜放在桌上,“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孙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赵礼辉像是拍西瓜那样拍了拍桌上的青瓜,没听见清脆的响声后,才坐下回道,“娘待会儿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再说一遍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而且他也不想剥夺陈翠芳回来跟家人八卦的快乐,别人的八卦他是不怎么在意啦,可这是男女的耶,他这个黑粉头子的最爱“小点心”呢。 赵大根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闻言无奈笑了笑,“那我先去洗澡。” “锅里温着水呢。” 赵礼辉点头,重新拿起签子和毛线。 他们家有井,加上都是爱干净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洗澡。 陈翠芳笑眯眯地回来时,赵大根已经洗好澡和衣服,在堂屋和赵礼辉说起纺织厂的一些趣事,见她回来,父子二人都看了过去。 “孙家出了什么热闹?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娘,快说说,我爱听他们家的热闹!” 赵礼辉殷勤地给她擦凳子,然后拉着对方坐下,还把桌上的温水端过来放在她手里。 陈翠芳还真口渴了,她这出去和好些人都聊了呢。 把之前和吴婶子说的那点情节说了后,陈翠芳说起后面发生的事,“人被带回去后,有人就听见孙家孙记文怒吼的声音,然后是孙宝珠的哭声,但很快院门被打开了,那个男的和孙记文一起出来,两人客客气气的,孙记文还高声让对方早点上门提亲什么的,那个男的,就是你们厂那个会计,陈万生!” 赵大根震惊,“啊?是他啊?” 赵礼辉听得津津有味,“意思就是孙家之前不知道陈万生和孙宝珠搞对象,现在被大伙儿看见那一幕,只能咬牙认下这个关系?” “不,”赵大根却否认了,“就孙记文和副厂长之间的利益关系,陈万生就算从纺织厂走了人,他也会关注这两人,而且你不是说陈万生进了机械厂吗?这么一块肥肉,孙记文肯定不会放过,孙家应该就他知道两人在接触吧?” 赵礼辉闻言竖起大拇指,“爹这个猜测是最准确的!” “甭管怎么说,他们家这次又丢人咯,”陈翠芳抬起手锤了锤腰,“我看这事儿要议论好几天,就算他们两个人定了亲,也堵不住大家的嘴。” “那是肯定的,”赵大根点头。 说完后,他们把青瓜切来吃了,赵礼辉觉得味道也就那样,形容起来,就是带着一点苹果味的那种瓜。 孙记文把陈万生送走后,他关上院门,堵住孙宝珠的嘴,把人摁在长凳上,用木棍狠狠打了她一顿,在胡二娘看见孙宝珠屁股上的裤子都有了血迹后,赶紧拦住了陈万生。 孙宝珍吓得眼泪直流,孙大江却在一旁骂骂咧咧。 “她真是丢死人了!我为什么找不到对象?就是因为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妹妹!” “听到没有?连老大都说她丢人现眼不知羞耻!咱们家的脸是彻底没了,以后老大和老四的婚事,还不知道会被外人怎么编排呢!都是因为这个不知道脸面的东西惹出来的!” 孙记文狠狠把木棍丢在地上,发出重重的磕碰声,吓得孙宝珍浑身一抖。 “事儿都发生了,还能怎么样?” 已经得知陈万生是谁的胡二娘倒是没有刚开始那么生气了,她示意孙宝珍把人弄回房间去,自己扶着孙记文的胳膊去堂屋坐着。 孙宝珠已经昏了过去,被孙宝珍咬牙背到房里,褪下裤子流着眼泪给她处理伤势。 堂屋里还传来三人的说话声。 “爹,娘,我看啊,宝珠也别去纺织厂了,让我去吧。” 孙大江还惦记着纺织厂那个工作呢。 “她学徒期都快过了,你没机会进去,再说了,”孙记文恼火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连赵大根那种人都瞧不上我了,厂里还有谁看得上我?这个时候,你就别跟我添乱了!” “那我怎么办?工作也没有,现在宝珠又干出那种事!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我啊!” 孙大江把一切都怪在孙宝珠身上,半点不想想自己的名声好不好。 “老大你的事儿先别急,现在只要紧的是把宝珠的事儿定下,”胡二娘看向孙记文,“陈万生现在是机械厂的工人,他叔叔又是以前纺织厂的副厂长,加上咱们每年都对陈副厂长那么尊敬有礼,这婚事肯定能成!到时候想给老大找个工作还不容易?不说老大了,就是老四的工作也有门路呢。” 孙记文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胡二娘递过来的搪瓷杯喝了口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这件事上在理的是咱们,就算陈副厂长不乐意结这门亲事,也是他理亏,到时候咱们有的是机会提别的要求。” 孙大江双眼一亮,别的要求?那不就是给自己寻一个好工作吗? 这么看来,不管这门亲事结不结得成,对自己都是好处居多啊。 这么一想,孙大江又高兴起来了。 而另外一边,被陈万生告知今天晚上事情想要上门提亲的陈表叔却气得摔了茶杯,他先是指着陈万生一顿骂,接着又指着院门外冲着孙记文一家子一顿骂。 陈表婶坐在一旁想了一会儿后,看向沉默的陈万生问道,“你确定,这件事是无意中碰见的?你们相会的地方,今天是第一次去,还是第几次?” “……好几次了,”陈万生也有些羞耻,这怀里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两人亲着亲着,就有些上火,这手就开始乱动,那个地方平日里都没人去的,没想到今天晚上被那么多人撞见。 活了二十多年,陈万生再也没有比今天这事还要丢人的时候了。 “好几次?撞见你们,还是因为她娘追妹妹的时候,带着那么一群人撞上了,”陈表叔冷笑,“这能是巧合?一定是他们家算计好了的!万生啊万生,你脑子平时那么好使,可别在女人身上摔了跟头!” 陈万生想反驳维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是那种人,可谁知道陈表婶瞅着他道。 “她或许不是那种人,可她家里人就不一定了,那个孙记文,我向来是看不上的,就你表叔当时觉得照拂一个人是照,照拂一群人也是,那人就是混在那一群人里面的,现在你表叔出了事,他是一次都没上过了门,这种人,能同甘不能同苦,眼里心里全是利益,万生啊,你可得多听你表叔的话,他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班,赵礼辉就看见一个眼底带着青黑的陈万生,陈万生见他盯着自己看,顿时想起他也住水井巷,那昨晚的事,想必赵礼辉也是知道的,陈万生顿时脸更黑了。 所以在赵礼辉状似要过来的时候,陈万生直接背过身。 赵礼辉忍着笑没再过去。 容师傅瞧见这一幕后,小声问道,“你把人揍了?” 赵礼辉捂嘴,“师傅你就住我对街,你今晚回去后就知道怎么个事了。” “什么事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容师傅瞪了他一眼,他是个好奇心还比较重的人,抓耳挠腮一上午后,中午饭都不在食堂吃,跟安常康借了自行车回到家里,拉着他媳妇儿问道,“水井巷有什么热闹事?” 他媳妇儿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两眼,“我说你今天怎么回家吃午饭呢,还真有热闹事,就你们机械厂一个叫陈万生的,和水井巷孙家一姑娘大晚上的躲在巷子里亲热,被姑娘的亲娘和亲妹妹,还有一群街坊撞见了……” 容师傅:...... 吃过午饭回到厂里的容师傅面色复杂地看了陈万生好几眼,赵礼辉忍着笑问,“师傅回去问到了?” “你不说是对的,”容师傅使劲儿揉了他脑袋几下,“毕竟这种事吧……要是在厂里传开了,那和齐大海的下场差不多?” “应该不至于,他们又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这是情不自禁,”赵礼辉说着打了个哆嗦,“算了,就算我情商高也说不出好话来。” “我记得你们巷子那边也有几个机械厂的人,就算你不说,他们估计也憋不住。” 结果容师傅还真猜错了,一直到下班,他们也没听见关于陈万生一点风言风语。 赵礼辉再次在心里叹道,真不愧是男主啊。 因为前一天晚上挨了打,连床都没办法下的孙宝珠被孙记文替她在厂里请了五天的假,结果带孙宝珠的师傅直接把她原本快结束的学徒期,加多了一个月。 孙宝珠得知后哭得眼睛都肿了,可这次连和在这个家和她关系最好的孙宝珍都不怎么搭理她。 “因为你的事儿,我在外面走路都抬不起头,远西哥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呢,”姐姐是这样的随便的人,那妹妹呢?是不是也一样? 孙宝珍一想到杨远西会这么想自己,就难受得不行。 孙宝珠对此只能沉默,心里也期待着陈万生上门提亲。 只要他们的事定了,外面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一直到陈万生脚伤好了,孙宝珠五天假期都过了,他也没上门来。 孙家人开始着急了。 但最着急的还是孙大江。 于是在赵礼辉他们结伴去食堂吃午饭时,孙大江就气势汹汹地找到了食堂,然后当着一食堂人的面,指着刚打好饭坐下的陈万生很是大声道,“陈万生!你想对我妹妹始乱终弃吗?为什么还不上门提亲?!你都对她做了那种事了,居然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你真是太过分了!” 完全一副好兄长,为妹妹打抱不平的样子呢。 赵礼辉在一旁喝了口汤压下笑,然后一边扒饭一边盯着他们看,真是极好的下饭菜啊。 陈万生是真没想到孙大江会找到机械城来!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守门的干什么去了,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把外人放进来? 陈万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表情和心情,他对众人笑了笑,“我们有点误会,抱歉打搅到大家了。” 然后就把孙大江拉走了。 他们走后,原本安静了几分钟的食堂,豁然变得热闹起来,大伙儿议论纷纷,有听到水井巷那边事儿的人眉飞色舞地给同伴们分享八卦。 等陈万生独自回来时,食堂里的人都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陈万生努力让自己脸色淡定,他回到之前的座位上,拿起筷子吃着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 见当事人都这么淡定,大伙儿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议论过多,赵礼辉吃好饭就把自己和容师傅的碗筷端走了,容师傅背着手路过陈万生时,忽然站住脚,一脸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私事可要处理好,男子汉大丈夫,要学会承担责任,可别像上一个走的人那样乱来。” “……谢谢容哥,不过我们只是有一点小误会,真没别的事。” 陈万生艰难道。 “那就好,那就好。” 容师傅忍着笑,大步离开了。 赵礼辉紧跟其后。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快速吃好饭也先后离开了食堂。 等陈万生再次拿起筷子吃饭时,食堂里除了他就是打饭的大爷大妈了。 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这是被孙大江气的。 孙大江离开的时候说,他一天不上门提亲,他就天天过来,让自己在机械厂的工作都保不住。 可表叔和表婶根本不赞成他和宝珠走下去。 陈万生只觉得整个人烦躁极了,特别是当他下午上班,被人事科的人叫走的时候。 “咿,上一个被人事科叫走的人,下午可没继续来上班了。” 安常康道。 “打个赌呗,我觉得他会被约谈走。” 黄追岳凑过来。 赵礼辉立马道,“那我赌他不会走。” 开玩笑,人家可是男主。 “我们赌他会走,就赌一毛钱。” “行啊,你们一起两毛钱我也不嫌少。” 赵礼辉得意叉腰,似乎自己已经赢了,看得二人瞪眼。, 2525 我们的糖甜得嘞 在赵礼辉看来, 男女主这样的品性都能成为男女主,作者简直不要太爱他们,自然给了他们得天独厚的主角光环, 现如今赵礼辉就在这本书里,他自然知道只要不是男女主自愿离开,那他们肯定有多种“巧合”离不开的。 果然, 一个小时不到,陈万生就一脸平静地回来了,他看起来没有任何被约谈过的烦躁与不安。 安常康与黄追岳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一毛钱递给赵礼辉。 赵礼辉美滋滋地收下了,红姐那今天有卖米花棒,待会儿他买两毛钱的回去。 陈万生一直沉默到下班, 也没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而是自己坐班车回去的。 赵礼辉提着买好的米花棒小跑回到同心巷,见供销社大门关着,所以就直接到叶家大门口找叶归冬,叶归冬提着篮子刚要出门,看见他, 叶归冬笑着上前,“我正要去你们家送东西呢, 我娘做了豆腐乳, 现在能吃了,想给你们也尝尝。” “那一起走, ”赵礼辉把米花棒给她, 叶归冬拿了六节放在堂屋,剩下的她让赵礼辉提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赵礼辉接过她手里的篮子,二人往水井巷走去。 见二人一起到家, 陈翠芳和赵大根是惊喜的,他们热情地招呼着叶归冬,陈翠芳接过豆腐乳时脸上全是赞叹,“你娘可真厉害,这个都会做。” “是我姥姥教的,”叶归冬笑道。 “好好好,晚饭就在这吃,别说回去的话,”陈翠芳拉着她的手。 “婶子下次吧,今天我娘跟着我爹去出诊了,家里没人做饭,”叶归冬笑。 “这有什么,婶子今天下午烙了好多玉米饼子,是咸菜馅儿的,你吃完以后带些回去更方便了,也不用再烧火做饭不是?” “归冬,就在这吃吧,吃好了我再送你回去,”赵礼辉也笑道。 赵大根已经挽起衣袖继续烧火了,“赶紧把饭菜做好才行。” 都这么说了,叶归冬也不好再推辞,于是便留下吃了晚饭,炉子上温着水,赵礼辉每次回来都是先洗澡的,于是他就去洗澡了,叶归冬和赵大根他们相处起来也不觉得尴尬,人说有说笑的。 吃过晚饭,赵礼辉拿了一个大瓷碗,扎扎实实地往里面放了十个玉米饼,装进篮子里后,再装上盖子,提上就和叶归冬回同心巷了。 “他还没上门呢?” 关于陈万生和孙宝珠的事,叶归冬他们巷子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当得知陈万生还没上孙家门有所表示时,叶归冬对陈万生更多了几分不喜。 “今天这么一闹,不想上门都不行,”赵礼辉耸肩。 “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在第二天就上门的,你都不知道外面说孙宝珠的话有多不堪入耳,”叶归冬也是女孩子,她听到那些话都觉得难受,更别说孙宝珠这个当事人了。 “别听那些话,离他们家的事儿远一点,”赵礼辉轻声说,“孙宝珠自己都不在意,咱们做外人的说什么都没用。” “也是,”孙宝珠都稳得住,她又有什么立场呢?只是觉得这样的男人没有责任,并不是良人。 想着,叶归冬看向身旁的青年,红着脸道,“你这样就很好。” 不会觉得他们在搞对象,就对她提出亲热一点的要求,更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被夸奖的赵礼辉摸了摸鼻子,“那也不是,我也是男人,你是我心爱的女人,要说我对你没那种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可我更想和你一步一步地来,我希望你能完完全全地接受我后,我们再亲密也不迟。” “男人都一样。” 叶归冬红着脸嘀咕道。 赵礼辉无法反驳,只能傻笑。 刚到同心巷,就看见回来的叶妈妈他们,赵礼辉跟他们打了招呼后,把篮子给叶爸爸,便和他们挥了挥手回家了。 “这么多?” 回到家揭开盖子一看,叶爸爸惊讶道。 “要不是我拦着,他都快把锅里的玉米饼捡完了,”叶归冬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这孩子也太实在了,”叶妈妈失笑,“那改天再把篮子送回去吧。” “嗯。” 叶归冬点头。 赵礼辉路过孙家时,见孙家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门口还扒拉了好几个小孩,他凑过去看了看,“怎么都围在这里?” 一个孩子道,“那个大哥哥来提亲啦,宝珠姐姐要出嫁咯。” “要有喜糖吃了,吸溜。” “我娘说新娘子摸了牙齿后,以后会长得更好看,”门牙有些松的小家伙一脸向往,“等宝珠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就请她帮我摸一摸牙齿。” “我也要!” 孩子们在那童言童语,赵礼辉往院子里挤了挤,瞧见两个比较相熟的青年后,便来到他们身后,小声问着进行到哪一步了。 “提着几大包东西来的,跟着来的长辈说是他表婶娘,他亲爹亲娘说是家里农活多,来不了。” “他表婶娘瞧着有几分傲气,但孙叔倒是客客气气的,搁平常早就把人赶出去了吧?” 赵礼辉听到这话撇嘴,那是因为这是前副厂长夫人啊。 他没在这待多久,因为瞧见孙家堂屋门口站着吴婶子。 果然,赵礼辉到家没多久,吴婶子就乐颠颠地来了。 “说是这个月十五定亲,至于结婚,还得再看看日子,”吴婶子眉飞色舞道,“男方就来了一个婶娘,而且还说什么,侄子只是暂时住在他们家,如果要结婚的话,就得搬出去才好,但他现在还是机械厂一个学徒,根本没资格申请一连间,谁知道孙记文他们一点都不介意,说结婚后住在他们家也行,等以后小伙子分了房子,小两口再搬进去也没关系。” 陈翠芳听得拍大腿,“这么说孙记文都答应?他不是最爱面子吗?” “这陈万生的表叔可是以前纺织厂的副厂长,就这个关系,孙记文才不会放过呢。” 赵大根道。 吴婶子惊讶,“原来里面还有这个事呢!我就说这两口子怎么不管人家那种态度,都好好招呼着,原来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小伙子也不错,现在虽然是学徒,但只要好好干,那也是在机械厂扎了根。” “是这个道理。” 赵礼辉听得打哈欠,洗漱完就回房睡觉了。 孙记文把陈万生二人送走后,回到家里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胡二娘倒是高兴,“住咱们家就住呗,每个月让他们交十块钱的生活费,等以后万生分了房子,那都是好几年的事了。” 每个月十块钱,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几年下来,胡二娘乐得合不拢嘴。 “肤浅!” 孙记文骂道,“她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拒绝这门亲事,可我就不!不说万生的表叔了,他也是个不错的苗子,爹娘都在乡下,只要咱们对他好一点,以后享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就是这个道理!” 胡二娘又看向孙大江,“大江啊,你可别再去机械厂闹了,你工作的事得慢慢来,千万别把人得罪了。” “我知道了,”孙大江点头,一个月给十块钱生活费,那他还上啥班啊,每个月跟着吃就好了。 “姐,他们在商量,你们以后住家里每个月给家里交多少生活费。” 孙宝珍偷听完了后回房对孙宝珠说道。 孙宝珠却一脸幸福,“应该给的。” 孙宝珍嘴角一抽,“一个月十块钱呢,咱们家现在一个月最多才八块钱的生活费。” 至于剩下的钱,胡二娘说了要给孙大江攒聘礼,所以他们家一直比较节俭。 孙宝珠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要订婚了,和自己心爱的人,真好啊。 转眼便到了十五那天,赵礼辉这天休假,赵大根为了今天,也特意和别人换了班,一大早,陈翠芳就烧了热水,全家人都洗了个热水澡,热水头,把衣服洗洗晾晒好,提着东西出门的时候,差不多早上九点半。 他们出门时,被街坊邻居笑问起这一家子要去哪里,陈翠芳就会满脸喜色道,“去前面同心巷。” “哟,这是去见未来亲家啊?” 陈翠芳大大方方地应着。 到了叶家,叶妈妈和叶爸爸热情地拉着赵大根夫妇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桌子里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放着几个盘子,盘子里有花生瓜子还有糖,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搪瓷杯,泡着茶。 赵礼辉和叶归冬坐在一旁,他们也小声说着话。 “林姐一个人守着,我都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没事,待会儿我们去那边看看。” 赵礼辉刚说完,两边长辈就说起定亲的事,二人坐直身体,红着耳朵听着。 “你们觉得这个日子怎么样?” “不错,我们看的也是这个日子。” “那就太好了,来,归冬,礼辉,你们也看看,有什么要说的就当着我们说,我们也好一起商量不是?” “对对对,你们俩的事儿,还得你们参与才行啊。” 赵礼辉接过小册子,放在他和叶归冬中间,二人脑袋靠在一起看,上面选出来的日子都是六月底的,其中六月十八那天被圈了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 赵礼辉小声问叶归冬。 叶归冬红着脸点头,“可以。” “那就行,”赵礼辉把册子还回去,表示他们没意见。 “那你们出去走走吧,年轻人别憋在家里,”叶爸爸笑道。 于是两人就出了门。 赵礼辉骑着叶爸爸的自行车,带着叶归冬在巷子里窜,他们先到供销社看看林姐,林姐的妹妹今天来找她,所以有个帮手并不觉得忙碌,打了声招呼后,赵礼辉就骑着自行车往外走。 “我们去护城河旁边走走?” 赵礼辉问。 一手捏着他衣摆的叶归冬点头,又想起他在前面看不见,于是应了一声,“好。” 他们在外面快乐散步,陈万生却在陈表叔家被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要定亲是吧?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还有你,”陈表叔指着表婶骂道,“他求你干什么,你就帮忙干?你把我的话听到耳里去了吗?你这么做是在害他你知不知道!那孙记文的女儿,怎么配万生啊!” “表叔,是我的错,是我求着表婶去的,也是我求表婶先瞒着你的,”陈万生见表婶被骂得眼睛都红了,赶忙站起身承认错误。 “行啊,翅膀硬了,”陈表叔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就住进孙家去得了!我也管不着,也不想再管你,快给我滚!” 陈万生起身回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走,表婶追出去,“你表叔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怪他,只是我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谢谢表婶,后面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快回去吧,帮我劝劝表叔。” 说完,陈万生就走了。 他其实早就想离开表叔家了,表叔下台后,他的名声也跟着不好,要想在机械厂好好干下去,跟表叔撇开关系是不可避免的,这一次就当是个机会吧。 陈万生坐上班车来到机械厂,他早在前几天就申请了单人宿舍,把东西放好后,他去红姐那买了些东西,然后去孙家。 孙记文和胡二娘有心让亲朋街坊都知道孙宝珠定亲的事,所以今天还摆了几桌席面,胡二娘红光满面地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地和人聊天。 “我那女婿可不得了,是机械厂技术部的工人,我们家宝珠跟了他啊,那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差的!” “赵大根的儿子也是技术部的,看来他们还挺有缘分。” 有人意味深长道。 胡二娘皮笑肉不笑道,“这学徒期还没过,能不能留下来还不知道呢。” “是啊,你女婿也是学徒期吧?” “……那不一样,”胡二娘磨牙,“今儿咱们不说这些。” “那说说你家老二吧,听说他在乡下做了上门女婿?哎哟,怎么能去做上门女婿呢,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嘹亮的嗓门,一下就让院子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什么?你们家老二当了上门女婿?” “啥啥啥?上门女婿?” 这下不止胡二娘的脸色不好看了,孙记文的脸也黑了起来。 赵礼辉和叶归冬在外面玩尽兴骑着车回到同心巷时,叶妈妈他们把午饭都快做好了,赵礼辉和叶归冬洗了手去帮忙,赵礼辉接了给林姐送饭的活儿,饭菜送到林姐手里时,林姐笑盈盈地道了谢,“让妹子下午也不用过来,这边有我妹子帮忙,明儿再让她接着来。” “那就不跟林姐客气了,多谢。” 赵礼辉嘿嘿一笑,跑回叶家告诉叶归冬这个事,“我帮你答应下来了,你要是想去,也能去,反正我陪你,今天我休息嘛,也没什么事。” 叶归冬知道林姐这个人不会说些客套话,闻言便道,“那就听你的,下午咱们去哪里?” “去弯路桥那边逛公园吧,那边还能看见天鹅。” 赵礼辉提议道。 “好,”叶归冬上次去那边,还是去年春天呢。 陈翠芳他们倒是吃了午饭就回家去了,叶爸爸下午还要出诊,叶妈妈得知林姐说的话后,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去供销社那边瞧瞧,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翠芳啊,你们没去孙家吃席啊?” “吃什么席?” 回到水井巷的陈翠芳夫妇被人叫住,陈翠芳有些茫然道。 “就是定亲席啊,孙记文他们手笔还挺大呢,一桌两道荤菜,还不收礼,咱们巷子去了不少人,办得可热闹了,不过他们家的老二做了上门女婿,这倒是让人没想到。” 那大娘走过来。 赵大根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一时半会聊不完了,于是他提着叶家给的东西先一步回家。 陈翠芳凑到大娘面前,“谁在那个场合说那种话啊?” “欸,还能是谁,就文家那位,她之前不是想把宝珠说给自己外甥被孙记文家的给拒绝了吗?这又是个记仇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这个消息,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说了。” “那宝珠娘不得气死?” “人家还挺能忍,硬是转移了话题,后来那个陈家小子来了,这事儿就没人再提了。” 大娘啧啧两声。 “那确实热闹了,”陈翠芳转头往杨六婶家去,杨六婶和胡二娘的关系不好,孙家吃席她当然没去,但该知道的事儿,她是一点都没少,二人很快就热络地聊到了一块。 “咱们的运气还真不错,你看那边,”到了公园,赵礼辉他们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中心湖的位置,赵礼辉指着湖中间围在一起的几只天鹅道。 “真好看,”叶归冬直溜溜地盯着看,“它们的脖子可真长啊。” “优雅漂亮,”赵礼辉侧头看她。 叶归冬推开他的脸,“看天鹅。” “正看着呢。” “我是天鹅,你是什么?” “我也是天鹅,”赵礼辉理直气壮道。 旁边有人笑了,“我还以为你这小伙子会说自己是癞蛤蟆呢?” 二人看过去,是一对老夫妻。 说话的是那位婆婆。 赵礼辉咧嘴一笑,“天鹅和天鹅才是最相配的,我和我对象就是如此。” “小伙子会说话,”老大爷哈哈一笑,没再打搅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叶归冬轻声道,“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我一直有在好好锻炼身体,你放心吧,等咱们老了,我能背着你到处走。” “……我身体其实也不错。” 叶归冬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结果被他塞了一手的瓜子,“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那边有小野鸭,去年我和二姐过来看的时候还是小小的,现在应该很大了。” 叶归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 瓜子壳被赵礼辉接过去,装在一小格子布袋里,待会儿找地方丢,爱护环境人人有责嘛。 “长了一年多,那肯定是大野鸭了,走,看看去。” 结果野鸭子一个没看见,问管理员大爷才知道,小野鸭没活过冬天全部嘎掉了。 二人有些失望。 但他们很快又被围在这边养的小野猪吸引了视线。 “好丑啊。” 赵礼辉吐槽道。 “确实有点,”叶归冬的声音就小多了,“长大了应该比家猪更加凶猛。” “那是肯定的,而且野猪肉不好吃,一股骚味,没处理好难吃得很,”赵礼辉也小声道。 “你吃过啊?” “很久以前吃过,亲戚送来的,”赵礼辉含糊道。 二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后才回去的,赵礼辉把人送回叶家,“今天过得很开心,十那天我休息,咱们去城郊踏青怎么样?” “还有半个月呢,你就开始安排上了?” 叶归冬轻笑。 “当然,”赵礼辉凑过去了一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等赵礼辉走到转角处不见人影后,叶归冬才关上院门。 叶妈妈站在堂屋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进来,“晚上吃的什么?” “国营面食店吃的面,就街桥头那家。” “那家的面最好吃了,”叶妈妈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其实啊,定亲可以更早一点,但我和你爹商量后,还是往后推了一个月,就想你们能多熟悉起来,知道对方的优缺点,好再多考虑一些,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 叶归冬勾起唇,“我知道的。” 第二天赵礼辉去上班的时候,遇见陈万生喜气洋洋地给大伙发喜糖,他们技术部人人都有,容师傅反手就把自己那一把糖塞给了赵礼辉。 赵礼辉笑眯眯地收下了。 “恭喜啊万生。” “只是定亲,我也是太高兴了,想跟你们分享,”陈万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大伙儿发笑。 “年轻啊,就是好,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跟我们说。” “是啊、是啊。” 赵礼辉也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恭喜啊。” 锁死、锁死。 陈万生却道,“昨天没看见你,我还有些失望呢,后来听人说你去对象家了,什么时候能吃你的喜糖?” “等到了日子,一定给你发喜糖,”赵礼辉得意叉腰,“我们的喜糖甜得嘞,能让你蛀牙!” 陈万生艰难微笑:“......哦。”, 2626 不孝吗 陈万生自认没有哪里得罪赵礼辉, 但是他总觉得对方在针对自己,不是那种明面上的针对,也没有在背地里使绊子, 感觉就是纯粹看他不顺眼。 这是陈万生从未得到过的感受, 毕竟他从乡下一路过来, 身后站着表叔,即便有人看不上他, 觉得他走关系, 可也没人像赵礼辉这样明显地看他不顺眼。 在赵礼辉得意洋洋地走后, 陈万生还在思考该怎么和同事打好关系,毕竟他现在让表叔生气了,凡事只能靠自己, 最好别树敌, 他虽然有些看不上赵礼辉, 可对方到底根基在城里, 认识的人总比他多。 想到这,陈万生又继续给别人发糖了。 “他申请了单身宿舍, 搬到齐大海之前住的铺上了,”黄追岳嚼着糖凑到赵礼辉面前道。 “那也不错嘛, 以后要是有什么瓜,记得跟我分享,”赵礼辉嘿嘿笑。 黄追岳瘪嘴,“他未婚妻不是你们巷子的吗?你知道啥不?” “不知道,”赵礼辉摇头, “有瓜我一定跟你说。” “呸,小赵的嘴骗人的鬼,上次他们那啥的时候, 你就没跟我们说。” 黄追岳立马对着赵礼辉指指点点。 赵礼辉轻咳一声,“那件事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男女亲热,我能随便当八卦说吗?一个部门的同事,有些事还是得那什么一点,你懂的。” “也是,”黄追岳点头,“看不出来你年纪小小的,考虑的倒是挺多。” “都是我师傅教得好。” 一旁听了半天的容师傅死鱼眼:...... 但也没反驳什么。 陈万生吃饭也不跟他们一起了,而是去找同宿舍的室友一起吃,赵礼辉和容师傅觉得饭桌前的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下午跟我出一外场,”容师傅侧头对赵礼辉道。 “好嘞。” 这一出去,就让赵礼辉遇见了文中的小反派刘耀祖。 刘耀祖这人,二十出头,长得瘦巴巴的,不管是身材还是长相,都像猴子,所以有个外号,叫耀祖猴,他爹是机械厂的司机,因为一次意外,救了领导,自己瘫痪了,所以工作就直接给了儿子刘耀祖。 刘耀祖是文中的小反派,可那是对男女主而言的,在赵礼辉这个“读者”心里,刘耀祖只是不认同男女主的有些事和话,然后就成了他们心里的反派人物。 比如男主得知厂里一个大领导会在什么时间坐车经过哪里,司机是刘耀祖,男主想要把自己设计的东西拿到领导面前找出路,于是先提着东西去找刘耀祖,请对方故意绕路到某处,他和领导“巧遇。” 这对刘耀祖来说就是违背了自己的职责,所以他不但拒绝了,还阴阳怪气骂了男主,作者又把刘耀祖写成那种小人得志的模样,衬得男主可怜巴巴的,可不就成了小反派了吗? 想到这,赵礼辉笑眯眯地给刘耀祖递烟,“兄弟,怎么个事儿?” 刘耀祖接过烟礼貌道谢,然后示意二人跟着自己去后车厢处,“这里有问题,线路不对。” 容师傅示意赵礼辉先看什么情况,他大爷似地站在一旁抽着烟。 赵礼辉钻进去麻利地用工具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线路后,退出来道,“线断了,得重新换一根,问题不大。” 说完就去他们带来的箱子里找能替换的线了。 刘耀祖当司机也两三年了,和容师傅也是老相识,他看着干活一点都不啰唆的赵礼辉,对容师傅点了点头,“这个学徒不错。” “还行吧,你呢?听说你也收了个小徒弟?” 容师傅问。 刘耀祖露出几分不满,本来消瘦的脸瞧着更刻薄了,“就是个会耍嘴皮子的,跟了我两天,就因为话多被领导点了,我直接让他别来了。” “干你这行,话多可不行,”容师傅理解地点头。 赵礼辉把二人说话的声音当成背景音,不到五分钟,他就换好了线,容师傅检查后没有问题,刘耀祖直接把他们送回厂里。 路上赵礼辉和刘耀祖相谈甚欢,下车时刘耀祖还探出头,“小赵啊,得空了去找我聊天。” “行,”赵礼辉一边挥手一边应着。 容师傅慢悠悠地走在他身后,二人迎面遇见端着搪瓷杯溜溜达达的汪科长,赵礼辉问了声好。 “汪科长好。” “好,出外场了?” 汪科长笑眯眯地问道。 “我们可没偷懒,”容师傅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去,老老实实回的。” “我看见了,耀祖猴那车出了问题是不是?” 汪科长哈哈一笑,“你们不是那种上班偷懒的人,我心里清楚着呢。” “那谁是?” 容师傅好奇追问。 汪科长战术性喝了口茶,“那什么,我还要有事,你们也要回去上班,就这样吧。”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简直离谱,哪有人这么问的?真要是回答了,那他不就得罪人了吗? “看见没,老滑头一个,”容师傅示意赵礼辉看他的背影,“这老小子最爱套人话了,以后见到他,机灵点。”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他自我感觉还是挺机灵的。 容师傅拍了他后背一下,“回去了。” 赵礼辉他们回到车间,黄追岳就笑嘻嘻地凑过来,“你们师徒每次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搁在我身上,我能浪大半天!” 赵礼辉哟了一声,汪科长说的有些人就是这位呀? “不止我,”黄追岳小声道,“等你在这里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出去放风有多快乐!” “我懂,”上班摸鱼,那的确很快乐,赵礼辉使劲点头。 不过出外场多是修理车或者是别的车间出了问题,需要他们去检查零件,替换等等,技术比较难的,那还真会一出去就是好半天。 “少跟他学!” 容师傅骂道,“快干活!” 黄追岳撒腿就跑,赵礼辉也拿起走之前没干完的活儿继续。 陈万生静静看着这一幕,依旧不明白自己比赵礼辉差在哪里,让容广海看不上自己。 赵礼辉每天都很忙,没那个闲工夫关注陈万生,平时休息他都恨不得离对方八丈远,更别提凑过去和对方搭话了。 所以技术部的好些人都知道这两个学徒的关系一般,之前齐大海还在的时候,赵礼辉还经常和对方打招呼,现在陈万生来了,每次主动打招呼的都是陈万生,赵礼辉倒也没有不理会,就是不怎么热情。 “这两小子都很聪明,不过小陈的动手能力没有小赵强,看样子是小赵先出学徒期。” “我也这么觉得,不知道小赵考技术级证能上几级。” “顶多二级吧?就二级都很厉害了,我那会儿进来,第一次考级紧张得手抖,啥也没考上,还花了我五毛钱的报名费!” “我倒是觉得小赵有很多东西都没拿出手。” 赵礼辉一进来就听到几个师傅在讨论他和陈万生后面考级的事,赵礼辉背着手凑到他们身后听了听,听到夸奖自己的话多一些后,心满意足地悄然离开。 陈万生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此时几个师傅都在打赌赵礼辉会考个什么级了。 陈万生只觉得他们小看了自己,于是才进来一个月不到的陈万生,直接去有关部门交了五毛钱的报名费,准备到他休息日的时候去考证。 他进去的时候,正好被厂里的人看见了,于是第二天技术部好些人都盯着进门的陈万生直看。 陈万生不明所以,带他的张师傅走了过来,“你要考技术证?” “啊,”陈万生点头,“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考上一级工。” “你学徒期没过前,是不能去考技术证的,”张师傅有些头疼。 这事儿陈万生真的不知道,他有些愣住,但想到自己交报名费的时候,工作人员也没有阻拦,一时间有些犹豫了。 张师傅见此索性不再说,因为陈万生的表情太眼熟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容师傅小声跟赵礼辉道,“学徒期没过前,厂里不会报你们的名字过去,那边没有你们的名单,考级的时候,就算你们交了报名费,到了日子也不会把你们排进去。” “那交了的报名费怎么办?” 赵礼辉好奇。 容师傅笑了笑,“过期不候,自己没搞清楚规则,那钱是不会退的。” 哦豁,男主痛失五毛钱。 快哉。 赵礼辉也露出笑,“我可是个老实孩子,等过了学徒期,我再去考。” 容师傅点头,“邻居家的狗已经生了,下班后你跟我过去选一只,等到了日子就带走。” “好!” 赵礼辉更高兴了。 下班后跟着容师傅跑回邮政局宿舍大楼,先去容师傅家里跟他家里人问了好后,再跟着容师傅去挑选小狗。 一共有四只小狗,全是牙狗(牙就是公的意思),全是黑白色的,只是分布的黑白部分不同,赵礼辉得知他是第一个过来选的后,开开心心地选了那只最好看的,只有眼睛周围是白色的其余部分全是黑的小狗。 “就你了。” 赵礼辉趁着狗妈妈没注意,快速摸了一下那只小狗的脑袋,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 主人笑道,“那下个月的今天你就过来带走,我这只养一个月。” “好,谢谢。” 赵礼辉应着,和容师傅告别后,便回家去了。 容师傅的媳妇儿在容师傅回到家时,笑着道,“一直听你说小徒弟怎么好,今天可算见到了,长得真俊啊。” “有我年轻时候那么一点点风采吧,”容师傅嘚瑟道。 他妹妹在一旁翻白眼,“少往脸上贴金了。” “怎么说话的?罚你给我洗两双鞋。” “嫂子!大哥又欺负我!” 赵礼辉回到家和往常一样,洗了澡就去灶房帮忙做饭,他把自己想养一只小狗的事跟陈翠芳说了,陈翠芳倒是没意见。 赵礼辉见她点头,又道,“咳咳,这狗子长大了一点后,我就送到归冬那边,让她每天上下班带着。” 他还是担心叶归冬的安全,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养一条狗是最好的办法。 陈翠芳嘴角一抽,“那这狗多半在归冬家吃饭多,你跟归冬他们家商量了吗?” “没有,狗子还是我们给吃的,”赵礼辉嘿嘿一笑,“早上我带过去,下班后我去接回来。” 他可没忘记叶老太太是不喜欢归冬养狗的,万一那老太太有一天忽然回家,看见狗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呢。 陈翠芳立马明白他的话,“是担心归冬一个人上下班?” “嗯,之前六街出的那件事,我还惦记着呢,这坏人下手哪里会管别的,”赵礼辉点头。 “也是,”陈翠芳点头,“什么时候接回来?” “一个月后。” 陈翠芳:“……一个月的小狗能有多大?确定能养得活?” “能的,天气越来越暖和,每天给它吃得饱饱的,很快就会长大了,”赵礼辉拍着胸口保证,“我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 “行吧,”陈翠芳好笑地看了他两眼。 等狗养大了,两个孩子的婚事估计都办成了,陈翠芳看着完全没想到这点的赵礼辉轻轻摇头,这孩子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很迟钝。 养狗的事,赵礼辉没有着急地去找叶归冬说,他准备接到狗以后再把它抱到叶归冬面前给她看。 这天赵礼辉下班回家,跑到同心巷口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就看见站在巷子口的姑娘,他惊讶地顿住脚,然后走到叶归冬面前。 叶归冬的眼睛有些红。 赵礼辉抿了抿唇,掏出手帕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角,声音很轻,“好久没去我家坐坐了,我爹娘也挺想你,一起回家坐坐吧?” 叶归冬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下班回到家,看见我娘额头上有伤……才知道我奶奶下午忽然回到家里,因为一点事和我娘起了争执,然后用东西砸伤了她,礼辉,我很难受,我很想见到你。” “她现在走了吗?” “走了,砸了人看流了很多血,怕出事就离开了,是邻居带着我娘去处理的伤口,我娘怕我担心,去的时候走的后巷门。” 叶归冬垂下眼,“礼辉,我恨她,这是不孝吗?” “我听着都恨她,”赵礼辉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带着人转过身往同心巷里面走,很快就松开手,但是挨她很近,走动间胳膊都是贴在一起的,“长辈慈,晚辈才孝不是吗?归冬,你别多想,我们回去看看婶子。” 叶归冬侧头去看他,只看见对方宽阔的肩膀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但她就是觉得很安心。 看见娘苍白的唇和脸上的伤,叶归冬情绪激动下说了叶老太太不好的话,却被对方一顿训斥,那是你奶奶,是你的长辈,不应该说不敬的话。 叶归冬觉得很无力,为什么爹娘每次被奶奶故意找茬欺负,都要默默忍受? 就因为家里没有儿子吗? 叶归冬从家里出来后,就一直站在巷子口,她知道赵礼辉会经过这里,她想见他。 在听到赵礼辉说我听着都恨她这话时,叶归冬一直沉着的心忽然轻快了许多,二人慢慢往叶家走,赵礼辉把抱养小狗的事跟她说了。 “白天让它在供销社陪着你,晚上我接回家,早上我再送过来,怎么样?”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可现在赵礼辉只想让女朋友高兴一些,惊喜不就是为了她高兴吗?早点高兴和晚一点高兴,都是一样的。 叶归冬的双眼果然变得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一只只有双眼是白色的,其余地方全是黑的小狗,”赵礼辉点头,“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三十那天我们去看看它。” “好,”叶归冬笑着点头。 叶妈妈从她出去后,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灶房了,赵礼辉他们忽然回来,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灶房里传来叶妈妈的哭声。 二人脸上的笑顿时消失。 “去吧,”赵礼辉轻轻推了叶归冬一下,“她心里也不好受,别因为一个不待见你们的人,伤了彼此的感情。” 叶归冬沉默地站在赵礼辉跟前,赵礼辉弯下腰看了看她,然后伸出手将人抱住,很紧很紧地拥抱。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叶归冬将眼泪擦到他的胸前,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带着哭腔道,“今天就不请你坐了,快回家吧。” “好,”赵礼辉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点头。 等叶归冬进了灶房,赵礼辉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走出叶家大门。 他回到家时就把叶家的情况跟陈翠芳说了,陈翠芳叹了口气,然后快速煮了两碗鸡蛋面,装进篮子里后,让赵礼辉提到叶家去。 “早上买菜的时候我就碰见归冬娘,她说归冬爹又跟着去县里义诊了,这几天估摸着家里就她们娘俩在,眼下又出了这种事,等吃上晚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快送过去。” “娘,您真好。” 赵礼辉黏糊糊地道。 “滚滚滚,快送过去,我虽然煮得硬一些,可放久了也会软烂的,早去早回,别打搅人家母女谈心。” 陈翠芳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猛地挥手。 “欸,”赵礼辉应着,提上篮子就往同心巷去,出水井巷的时候看见骑着自行车回来的赵大根,赵礼辉打了声招呼,继续往前走。 赵大根看了他背影一眼,骑着自行车进了巷子,怎么感觉今天这小子有点着急。 等他回到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大根啧了一声,看了陈翠芳两眼后,提起自己的娘,“我娘不错吧?” 陈翠芳扑哧一笑,“你娘当然不错咯,当初有些人怕我不同意,就一直说自己娘多好多好,还让外人来传话,现在提起来我都为有些人觉得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赵大根挠头,“是优点就要说出来嘛。” 陈翠芳当时都不想继续的,因为她听赵大根一口一句我娘怎么怎么好,总觉得这个人没主见,回到家后很是犹豫,后来结婚后才知道赵大根听人说什么婆媳关系难处,只要有个好婆婆,多数事儿都会成,于是他就一口一句我娘多好多好。 但事实上,赵奶奶的确是个很好的婆婆,陈翠芳非常尊敬对方。 赵礼辉到了叶家后,见堂屋没人,只有灶房那边有点声音,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喊了叶归冬。 叶归冬刚打了水和叶妈妈洗脸呢,听到赵礼辉的声音一愣。 叶妈妈赶紧背过身,“哎呀你快去招呼他,我现在见不得人。” 太不好意思了。 叶归冬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想自己刚才哭,对方都看见了,又觉得没什么,她走出去才看见赵礼辉提着篮子,“你提了什么?” “我娘给你们煮的鸡蛋面,快趁热吃,吃了就好好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赵礼辉揭开盖子让她看,“我娘说碗筷就先放你们这,明天我下班过来拿。” 叶归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觉得喉咙干干的,想说话,却张不开嘴。 赵礼辉把两碗面端出来放在堂屋桌上,“快去招呼婶子出来吃面,我回去了。” 叶归冬点头,在赵礼辉转身准备离开时,她冲上去抱住赵礼辉的腰,赵礼辉笑了笑,转过身微微弯下腰回抱着对方,“明天见。” 叶归冬再次点头,她松开手也不敢抬起头看赵礼辉,赵礼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笑着离开了。 叶妈妈出来看见桌上热腾腾的鸡蛋面,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未来婆婆是个好的,归冬,你嫁过去不会和过娘这样的日子,娘很高兴。” 母女二人吃好面,收拾好碗筷各自洗漱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叶归冬拿出那本数学题集,把最后几道大题解出来后才躺下,她翻来覆去也没睡着,最后起身从书里拿出那只小纸狗玩了一会儿才睡去。 赵礼辉吃过晚饭后,就骑着赵大根的自行车出门了。 他之前问过叶归冬她三叔住在哪里,所以赵礼辉骑着车直接来到那条街。 叶三叔住的房子,其实是他老丈人的,他媳妇儿是独女,相当于吃了女方的绝户得来的房子。 赵礼辉直接找到街办处的负责人,举报叶老太太虐待大儿媳妇,趁着大儿子不在家,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还当场跑掉了。 赵礼辉义愤填膺地举报时,旁边还坐着几个说闲话的老太太,一听叶老太太干的事儿后,纷纷议论起来。 “小伙子,你是?” 戴着布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故意变了声音的赵礼辉叹气,“我就是路见不平的人罢了,你们是没看见那血,流了一地呢,这人要是死了,叶大夫回来该多难过啊。” 一听他提起叶大夫,大伙儿心里有谱了,看来是他是叶大夫的病人,这也是看不过眼,所以才过来举报的。 “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会跟进的,保护妇女孩童,拒绝老封建虐待,我们街道办人人有责!” 赵礼辉鞠躬感谢,然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叶老太太晚上也没睡好,她闭上眼就是大儿媳满脸血地躺在地上。 翌日一家人刚吃过早饭,街道办的人就上门来了。 听到自己老娘把大嫂砸得头破血流,叶三叔一家都惊呆了。 “我们已经去过同心巷看过你大儿媳妇了,她确实伤了头,而且昨天要不是邻居听见动静把人带去医院处理伤,很可能会出大事,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以前那种封建社会,妇女也是人,儿媳妇也是人,不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 街道办主任是个嗓门极大的婶子,很快叶三叔家门口就挤满了人,还有人爬到墙头上看热闹。 把叶老太太训得抬不起头,并且很小声地认了错表示再也不会这样后,街道办主任还让对方在一张保证书上按了手印,“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儿子的单位那边我们也会通知的,老太太,希望你三思而后行,别让儿子也跟着丢人。” 她说话毫不客气,赵礼辉之所以想到她,过来举报这件事,是因为这位街道办主任年轻的时候也是受到封建思想迫害的人,后来她一步一步成为街道办主任,可见能力和思想都很强。 叶三婶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然后顺带让趴在墙头上的那些人离开。 两个孙子觉得奶奶丢人,沉着一张脸去上学了。 叶三叔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娘,您可听见了?再去找大嫂的麻烦,我都会跟着受连累的!求求您消停点行不行?” 他是孝顺不错,可也经不起老太太这么折腾啊。 “她就是觉得老大不在,所以才敢去举报我,等你大哥回来,我要让你大哥好好收拾她!” 叶老太太气得发抖,她打不得?那男人打自己女人总行吧? 叶三婶闻言直接背过身进堂屋收拾碗筷去了,叶三叔抬起手捏着眉心,再次耐心劝说她,到底怕连累儿子工作,叶老太太委委屈屈地应下了。 “大不了我不去那边了。” “没什么事,您最好就在家里,哪里都别去!” 一大早被人敲门,并且轻声询问昨天发生的事时,叶妈妈也是懵的,但是叶归冬一眼认出对方是三叔街道办的人,得知有人昨晚去那边举报的,叶归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礼辉。 等人走后,母女二人吃着早饭,叶妈妈犹犹豫豫道,“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帮了我们是事实,要不是您和爹不赞成,我早就去举报她了。” 叶归冬只觉得心里畅快得很,“下次她再敢乱来,我就去三叔单位举报。” 奶奶最疼三叔,三叔就是她的软肋。 叶妈妈有心说什么,但见叶归冬冷着脸,想到昨天两人谈过的知心话,她给叶归冬夹了一筷子菜,什么都没再说了。 说到底,孩子也是为了维护她。, 2727 你们胆子真大 赵礼辉下班跑到同心巷的时候, 没有意外地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叶归冬,“不是说好我去家里找你吗?” “这会儿下班的人多,不会有事的, ”叶归冬笑着看他走过来,“你去举报的?” “嗯, ”赵礼辉点头,“你早就想去了吧?” “有一次我都快跑到那边了, 被我爹拉了回去,他说家丑不外扬, 还说那是他亲娘, 我亲奶奶, 我要是去举报了我自己的奶奶, 以后谁敢要我......” 叶归冬说完后看向赵礼辉, “你做了我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你真厉害!” 赵礼辉没憋住,在那嘎嘎乐,叶归冬被他的表情逗笑, 捂住嘴也在那笑,看得好几个人也跟着笑。 “下午我娘去你们家了,碗筷也顺带拿了过去, ”叶归冬笑过后说道。 “那挺好, 她们应该也聊了几句, ”赵礼辉倒是对此乐于见成, “同龄人之间总有些知心话可以说。” 叶妈妈的圈子其实很小,她不像陈翠芳那样,有几个好朋友,叶妈妈不是围着叶爸爸转, 就是围着四个女儿,心里苦闷也不会跟丈夫女儿说。 “她回来的时候来供销社,我见她精神确实不错,应该是说了很多的,”叶归冬轻轻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做儿媳妇没做好,所以我奶奶不喜欢她,喜欢三婶,总觉得没给我爹生个儿子,害得我们家在同心巷抬不起头。” “现在男女都一样,有些人生十个儿子,到了老,也养不了他们两夫妻,有些人生好几个女儿,老年的时候也过得滋滋润润的,而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但他们有彼此,其实能陪咱们到老的,只有伴侣,父母也好,孩子也好,都会慢慢离开我们。” 赵礼辉说到这忽然卡壳了,因为他是孤儿出生,其实吧,对家庭这一块小时候是很羡慕那种拥有幸福家庭的同学,长大后渐渐的就专注自己的事业,压根没去想别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但我觉得很适用,”赵礼辉挠了挠头。 叶归冬笑看着他,“我也觉得很适用。” 二人相视一笑。 三十那天,赵礼辉带着叶归冬先去看了小狗,然后骑着自行车去城郊踏青,叶归冬骑着她爸爸那辆,赵礼辉骑赵大根那辆,二人并骑出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我们去这座山吧,”叶归冬指了指城外看过去都看见山上有不少白色野花的山,“我每年都会跟着大姐她们去这座山挖野草或者是找野果,我很熟悉的。” “听你的,我倒是没去过。” 原主的确没去过,孙宝珠不爱去城郊,就爱逛公园或者是看电影,要不就是去市图书馆看书,原主那个大冤种当然是对方想怎么想,他就怎么做咯。 至于赵礼辉本人,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但院长又不是黑心肝院长,每年都有人捐钱到院里,所以饭菜虽然说不上丰盛,但也管饱。 在他们十二岁之前,除了上学,院长都不让他们到处跑,后来上班了,也一直在城里,出去爬山踏青这种事真的很少。 所以赵礼辉对今天的踏青很是期待,他们两个人都带了竹篮子和小镰刀。 那座山看着不远,骑车过去骑了快四十分钟,到了山脚下,赵礼辉跟着叶归冬把自行车存放在山下一户人家里,看叶归冬和主人家熟稔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老熟人。 “走吧。” 叶归冬和人交涉好,就招呼赵礼辉跟上。 赵礼辉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归冬,我感觉我这会儿就是小孩子跟着长辈出门游玩,什么都不用我管,全靠你。” “我可不想做你长辈。” “比喻,一个比喻,我也不想你做我长辈,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 “贫嘴,”叶归冬害羞地转移了话题,“走这边,这条小路上去,在半山腰有条山溪,运气好能抓到鱼,溪边野菜和野果树也多,我和姐姐们每次出来都是去那。” “还真是期待,”赵礼辉兴致勃勃地跟着爬山。 这山走的人不是很多,小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但因为没什么人走动,所以也是杂草丛生的小路,赵礼辉害怕有蛇,所以让叶归冬走在后面。 他还取了两根半干的树枝,给了叶归冬一根,两人拍拍打打地往前走。 “这是野芹菜,就是有些老了,”爬了二十多分钟,叶归冬眼尖地看见了一小片野芹菜地,二人过去看了看,叶归冬掐了一根试试嫩后道。 “那就再看看。” “行,走吧。” 继续往前爬,赵礼辉每天上下班都跑,身体素质一天比一天好,所以先是骑车后是爬山也不觉得累,身上出了一点薄汗而已。 叶归冬身体就弱多了,现在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赵礼辉索性转过身伸出手,“来。” “干什么?” 看着伸到面前的大手,叶归冬茫然地看过去。 “牵着你走,这里没别人,不用害羞。” 赵礼辉笑道。 叶归冬脸一红,“谁害羞了。” 说完就把手放上去,赵礼辉一把将她的手包住,小小的,软乎乎的,手感真好。 他拉着对方前行,叶归冬确实好过许多。 但溪水边的时候,赵礼辉有些惊讶地看着那片挺大的山溪,“这么大呢?” “嗯,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不像溪,倒像河,”叶归冬指了指几个位置,“都是从这几个地方流下去的。” “难怪你说运气好有鱼呢,”赵礼辉拉着她去旁边有大石头的地方坐下洗洗手,擦擦脸,歇一会儿再说。 林中的风吹拂到脸上带来几分清爽,刚用手帕打湿水擦了脸后,被风一吹整个人都舒服了。 叶归冬惬意地打量着四周,“五月六月的时候过来,运气好还能捡到菌子。” “那咱们下次再过来。” 赵礼辉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叶归冬乖乖坐着让他帮忙整理,“好。” 歇够了后,赵礼辉脱了鞋袜,把裤脚拉高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然后进了山溪中。 “慢着点,”叶归冬叮嘱着。 “没问题,你放心,”赵礼辉在浅水区转了一圈,这里确实有鱼,不过个头都不大,而且特滑溜,用手抓难度挺大的。 赵礼辉试了两次,刚摸到鱼尾巴,下一秒对方就溜走了。 叶归冬在浅水区搬开石头抓螃蟹,红螃蟹崽子多,大螃蟹没看见几个,她有些失望地把石头盖回去。 之后他们去溪边的林子里找了不少鲜嫩的野菜,再往旁边走,叶归冬惊呼出声,“礼辉!这里有一片竹林!好多竹笋啊!” 赵礼辉快步跟过去,“这是红竹笋,咱们的运气真不错。” “之前都没有转到这边来,下次就知道这里有竹笋了,”叶归冬笑眯眯地拿出镰刀,赵礼辉也挽起衣袖找好位置开始动手。 他们把竹笋剥了壳以后放进竹篮里,这样能多装一点,两人的竹篮都装得满满的后,他们才盖好盖子,洗了手和镰刀后,一起往山下走。 赵礼辉一个人提两个篮子,让叶归冬专心走路就是。 下山的时候叶归冬的腿都在发抖,看得赵礼辉一个劲儿地叮嘱,“回去后洗个热水澡,然后按一按腿。” “我知道的,”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得锻炼起来才行。” “供销社太近了,你每天上下班走不了多久的路,要不我们每天吃过晚饭后,我找你去跑一跑?” “那你多累啊,每天上下班就在跑,晚上还跑,”叶归冬有些犹豫。 “我也是锻炼身体,再说你也跑不了多久,对我来说就是饭后消消食的程度。” 叶归冬鼓起腮帮子,虽然说的是实话,可她有点不开心呢。 赵礼辉见此又道,“不过每天都能看见你,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在高兴的了。” “就知道耍嘴皮子,”叶归冬扑哧一笑,二人回家的路上骑得比来的时候要慢一些,等到同心巷的时候,叶归冬已经满头大汗了,“我先回去了,今天晚上不跑,明天晚上开始吧。” “吃了午饭我过来找你,”赵礼辉道。 “好,我正好把数学题集给你,我已经把上面的题全部做完了,”叶归冬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 “那我下午过来给你带别的书,快回去吧,记得按脚。” 赵礼辉都怕她抽出去了。 看出他所想的叶归冬瞪了他一眼,然后骑着车进去了。 “慢点,”赵礼辉喊了一嗓子,等对方转过弯后,他才骑着车回水井巷。 “哟,这么多笋子,你们在哪里挖的?” 陈翠芳看见这么多竹笋,叶很惊喜。 “就城外一座山上,归冬以前常去,我们一人挖了一大篮子,估摸着有二十多斤。” 赵礼辉一边洗脸一边道。 “这一来一回几个小时,早上七点半出的门吧?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应该给你们准备点饼子,饿坏了吧?” “还好,我带了糖,”赵礼辉嘿嘿一笑,过去帮着清洗竹笋,“本来想把这一篮子也给归冬的,可归冬说自己挖的才好吃,硬是不要我的。” “等我泡成酸笋后,请归冬他们过来吃酸笋鱼。” 陈翠芳闻言道。 说到鱼,赵礼辉又说起半山腰山溪里面有鱼,就是抓不到。 结果就听陈翠芳道,“我知道你们去的是哪座山了,你们胆子也大,那座山之所以没什么人去,是因为很多年前,有人在山上杀人抛尸,不过尸体已经被家属带回去安葬了,你们也别太怕。” 赵礼辉:……他倒是不怕,不过归冬肯定不知道这个事,还是别告诉她了。, 2828 两个胎神 叶归冬的确不知道那座山发生了惨案, 几个姐姐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案子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叶爸爸和叶妈妈倒是知道, 但他们得知几个孩子去过那座山,而且还玩得比较开心后,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个事。 此时叶归冬已经去洗澡, 叶妈妈把竹篮里的笋子倒出来,又把旁边那一大把野菜清洗干净, 等叶归冬手脚发软在旁边拿着洗衣盆泡脏衣服时, 叶妈妈笑道, “让你们坐班车出城还不愿意, 现在知道苦头了吧?” “其实骑车也挺好的, ”叶归冬把皂角粉放进去后, 将衣服全部往水下按了按,让它们能全部浸入水中, 接着洗了手过去将笋子清洗干净,“一路上的风景和坐班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想停下来就一脚的事。” “归冬啊, ”叶妈妈笑问道, “你有没有跟礼辉拌过嘴?” 叶归冬有些疑惑地看过去,“没有,怎么这么问?” “那你可得找机会和他拌拌嘴, 或者是闹一闹矛盾,别这么看着我, 娘不是想让你们感情出问题,”叶妈妈好笑道。 “结婚前吵总比结婚后吵好,通过矛盾, 你会看到他处理感情问题的方式是怎么样的,如果遇见那种两个人吵了架,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主动找你,一直等你服软才跟你说话的,那种男人过起日子来,可是很难过的,就说你小姨,她的日子就难,因为你小姨父每次只要吵架,他都把你小姨当陌生人一样对待,一直到你小姨服软,才重归于好。” “但那是你小姨父看来是重归于好,你小姨啊,对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都是为了颜面和孩子们过下去,”叶妈妈想起自己小妹的日子,心里一阵阵的不好受。 叶归冬微微皱眉,不是很赞同她这些话,“判断对方处理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样要表现在争吵上,如果他是个只会处理感情问题,却在其他方面毫无主见呢?娘,看待问题不能只看一面,你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不过我有自己的观察方式,您不用担心。” “反正啊,你也知道娘是为你好,你几个姐姐之前也是这么做的,你打小聪明,娘也不用说太多,说多了你也烦,”叶妈妈笑了笑,“不过不吵架的夫妻也有,礼辉这孩子性子温和,你就算找事和他吵,也不一定能吵起来,他很包容你,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吵。” 叶归冬笑了笑,继续埋头清洗笋子。 说实话,她真没想过和赵礼辉吵架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吃过午饭没多久,叶归冬就提着布包去供销社了,林姐笑盈盈地看着她,“不是让你下午不用过来吗?” “在家里也没别的事,”叶归冬笑道。 半个小时后,赵礼辉拿着书过来了,他就在供销社这里帮忙递一递东西,那里帮忙搬一搬箱子,总之他虽然和叶归冬有说话,却没有影响他们的工作。 等叶归冬下班,赵礼辉和她一起回到叶家,和叶妈妈打了声招呼后,赵礼辉和叶归冬低声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叶归冬翻看了一下赵礼辉给自己送来的书,脸上全是笑意。 赵礼辉回到家时,陈翠芳正在清算这个月家里的生活开支,她每个月月底都会对对账。 赵大根已经回来了,此时正拿着算盘坐在陈翠芳身旁。 “娘,下个月开始我就往家里交生活费,”上次领工资的时候,赵礼辉就回来要给陈翠芳生活费,被陈翠芳拒绝了。 “不用,你没结婚就是个娃,娃娃给什么生活费?把你的钱和票留着,休息日的时候带着归冬好吃好玩,都有对象的人了,可不能那么抠抠搜搜的。” 陈翠芳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你娘说得对,你大哥二姐在家的时候,有工作也没让他们出一分钱,这是规矩,”赵大根严肃着一张脸。 “行吧,”赵礼辉厚着脸皮道,“那我再攒几个月的私房钱。” 陈翠芳微嗔道,“你以为你结婚了,我就要让你们把全部的钱交上来啊?我可不是那种只认钱不认娃的人,咱们三个人,每个月的生活费在十块钱左右,这还是一个月吃两次肉,不算肉票在里面的情况,油票和粮票你爹那每个月都有,你结婚后,加上归冬,每个月交三块钱就足够了,当然你的补贴票如果用上了,咱们家的日子就过得更滋润了。” “现在我也跟你商量商量,”都说到这个地方了,赵大根便提起每个月给赵礼生寄的东西,“你大哥那边,是我和你娘的责任,他在乡下日子难免艰苦些,寄过去的东西都从我们手里出,你和归冬不必操心。” 见赵礼辉点头,陈翠芳也道,“你大哥如果能回城,他结婚后也和你们是一样的,另外我和你爹准备再建一间门大房间门出来,你和你大哥那两间门屋子就打通,不然你们两兄弟结婚都住小隔间门也太挤了些。” 赵礼辉鼓掌,“你们考虑得很周全。” “至于谁住新建起来的房间门,谁住旧扩宽的,就看你们兄弟怎么商量了。” 赵礼辉举手,“我住旧扩宽的,大哥住新建起来的。” 当初让每家出下乡名单的时候,原主其实也到年纪了,但赵礼生舍不得弟弟下乡,自己抢先一步报了名,而且后来原主还让赵礼生过得那么惨,虽然不是自己犯下的错,可到底他在这具身体里。 况且赵礼辉也想等单位分了房子,就出去和归冬过两个人的小日子,陈翠芳夫妇虽然好,可他们更喜欢跟着城里那些规矩,养老跟着大儿子。 而赵礼辉呢,也想要和归冬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是孝顺问题,就是他那个时代带过来的习惯罢了。 “那你自己给你大哥写信说,”赵大根摆手。 “晚上吃什么,我去做,”赵礼辉点头。 “煮面吃吧,”陈翠芳道,“还有最后一点面,吃了明天我去买新的。” “好嘞,一人加一个煎蛋?最近鸡生蛋生得那么勤快,”赵礼辉指了指存放鸡蛋的篮子,里面都快二十个鸡蛋了。 “加吧,”陈翠芳好笑地点了点头。 等赵礼辉拿着鸡蛋进灶房后,陈翠芳抬起头看向身旁坐着的赵大根,“尽快把房间门修起来,这样老三结婚的时候,院子也不会那么杂乱。” “吃过晚饭我就去找帮忙的人,”赵大根应着。 第二天晚上,就有人过来帮着拆小杂物间门了,赵礼辉惊叹这说干就干的速度,也挽起衣袖加入进去,杨远东兄弟也在,从晚上七点半忙到十点半后才散去。 接下来每天都是这么干的,赵礼辉和杨远东兄弟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杨远东他们家有个未婚的小叔,年纪只比杨远东大五岁,他们家下乡的就是杨小叔。 本来报名的是杨远东,杨六婶正忙着给小叔子相看对象呢,结果杨小叔撒腿就跑了。 说起这杨小叔也是个痴情人,他先前有个对象,结果一场大病没了,杨小叔不管哥嫂怎么劝,就是不愿意再找一个,为了躲避相看,直接去了乡下,可把杨六婶夫妇气死了。 知道他们家要盖新房间门,叶爸爸每天晚上也过来帮忙,而关于新房间门盖给谁的,赵礼辉已经找机会跟叶归冬说了,叶爸爸他们自然也知道,三人都没有意见。 也有人故意在叶归冬面前提起这个事。 “要我说,这新屋子就应该给新人住才对,可我姨婆一问,却得知是给大儿子盖的,这大儿子还没结婚呢,对象也没听说有没有,不是说我,归冬,他们真有些偏心。” 这是同巷住的姑娘,叶归冬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平日里关系一般,但得知她和赵礼辉相看在一起后,时不时就来供销社说几句酸话。 叶归冬垂下眼看书,“别叫这么亲,我和你的关系没到那个地步,再说了,这是我对象家的事,你还是少和那些爱说闲话的人一样叽叽喳喳的,会惹人厌。” “就是,春梅啊,你才多大啊?怎么唠嗑的时候,只会说这些?这样可不好,以后要是有了对象,人家会嫌你话多的。” 林姐瘪了瘪嘴道。 那春梅姑娘脸一下就红了,抓起自己买好的东西转身就走,“我就是好心,不听就算了。” 等她走后,林姐侧头对叶归冬道,“她那些话就当屁放了,你对象可是技术员,以后分房子都是厂里优先考虑的那种,除非他不申请分房,一直住在水井巷,但你对象肯定不会这么干。” 叶归冬扑哧一笑,把书合上,赵礼辉的确不会这么干,早在他过来跟自己说新屋是给谁住的时候,就提过分房出去住的事,就算不出去住,她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意见,外人多数想要挑拨他们两家关系,偏偏两家有什么就说什么,根本没给对方心里留疙瘩,让那些想要看笑话的硬是没看成。 被陈万生找到说悄悄话的赵礼辉此时很懵。 二人来到食堂外面的小道上。 “什么事?” 赵礼辉疑惑地看着陈万生。 陈万生摸了摸鼻子,他的报名费丢了不说,现在孙家那边让他尽快凑好彩礼结婚,可他就一个学徒,搬到厂里住后,每个月到手才十八块钱,家里弟弟妹妹多,他还要寄十块钱回去,每个月就给自己留八块钱。 孙记文说两家都是体面人,彩礼意思意思就成了,六十六块钱,四床棉被,两匹布料,四双鞋,外加柜子和箱子一套。 每个月只有八块钱的情况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齐。 所以他才找到赵礼辉。 “你也知道我和宝珠快结婚了,可我手里有一点紧……” 听到这儿的赵礼辉背皮一麻,他可没钱借啊!有钱也不会借给男女主! “我也紧啊,都紧得没钱坐班车回家,天天都跑回去呢,”赵礼辉卖惨。 陈万生嘴角一抽,“赵同志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请你帮我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可以过学徒期?” 他上次没把张师傅说的话听进去,自认为是得罪了张师傅,自然不敢凑上去问什么时候结束他的学徒期,只有请赵礼辉问问容师傅了,毕竟他们的关系那么好。 一听不是借钱,赵礼辉收回迈出去的脚。 “正常来说两到三个月就可以出学徒期了,不过你来得比我晚一些,我应该是比你早出的。” 赵礼辉不忘踩他一脚。 陈万生果然被噎住了,可最后还是温声请求赵礼辉仔细问问,有没有可能早一点出学徒期。 赵礼辉叹气,“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实在是这事不好帮啊,我师傅人确实好,可我要是这么问,他还以为是我对他不满呢,造成误会就不好了,我要是跟他说是你让我问的,你说这事儿……” 容师傅本来就不喜欢陈万生,这要是知道是他让赵礼辉问的,那对自己的感观就更不好看了。 陈万生只能黑着脸离开。 赵礼辉笑嘻嘻地回到容师傅身边坐下。 “找你问学徒的事吧?” “哟,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师傅啊。” 容师傅哼笑,“他再不收收心老老实实学东西,就是半年都出不了学徒期。” 赵礼辉在心里欢呼,那可太好了,因为男主肯定静不下心。 过了两天,陈万生因为上班不专注,差点被机械伤了手,被张师傅劈头盖脸一顿骂;又过了几天,陈万生把东西装错了,导致一台大机器卡壳,都惊动领导了。 容师傅戳了一下徒弟的胳膊,“你能修吗?” “能,”赵礼辉点头,于是容师傅就带着他大摇大摆地上前,“我和礼辉来处理。” 然后主要干活的就是赵礼辉,当着技术部和领导的面一个小时不到,机器重新启动,领导对此十分满意,夸了赵礼辉几句后,转头冷着脸让陈万生去自己办公室谈话。 黄追岳凑到师徒二人身边,声音小小的,“啧,你们可真会拉仇恨啊。” “什么拉仇恨?要不是他不专注做事,能出这个事儿?我们属于给他擦屁股呢,这要是都被记恨上了,那这人我可瞧不上。” 旁边赵礼辉见容师傅睁着眼睛说后半段的瞎话时,眼睛都不眨地看,被容师傅狠狠瞪了一眼。 陈万生被训斥回来后,还向赵礼辉师徒道了谢,并且去技术部科长面前保证,自己不会再出错,接着快下班的时候,又站在大门口给技术部所有人鞠躬再次道歉,“抱歉,因为家里一些事,我上班没有专注,给大家添麻烦了。” 真会啊男主。 赵礼辉看着一脸真诚道歉的陈万生在心里道。 果然,就连张师傅的脸色都和缓了许多,“都是一个部门的,你尽快处理好家事,别把私人的情感带到工作上,大家都很忙,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后续。” “是,我知道了。” 陈万生点头。 容师傅低声嘀咕了一句,赵礼辉不用细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半个月后,新屋子完全盖好了,赵礼辉父子把赵礼生房间门的东西全部搬到新屋子里,然后父子二人把赵礼辉和赵礼生原本房间门里面隔起来的木墙给拆了,把房间门重新布置了一番。 看着大了一倍的房间门,赵礼辉心情十分舒畅地叉腰。 赵大根指了指靠墙位置,“我已经找木工师傅开始做衣柜了,到时候这放双开门的衣柜。” “谢谢爹。” 赵礼辉大声道。 赵大根被他这嗓门吼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行了,去帮你娘做饭去吧。” 叶妈妈也在帮忙做晚饭,过来帮忙的那些人都没要工钱,欠的是人情,现在屋子弄好了,陈翠芳他们就准备做两桌好菜,请相帮的人过来吃顿饭。 赵礼辉进灶房的时候,叶归冬正在切菜,赵礼辉洗了手过去帮忙。 饭菜快好的时候,杨远东等人也过来了,院子里摆了两大桌,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赵礼辉自然是坐在叶归冬的身边,二人垂头吃自己的,吃完后赵礼辉跑到陈翠芳耳边小声说了一声,便带着叶归冬出门了。 坐在陈翠芳身旁的叶妈妈看见后,扭头低声问陈翠芳,“这两个孩子去哪?” “去看电影,”陈翠芳笑眯眯地说道。 叶妈妈闻言忍不住一笑,“我说怎么忽然走了呢。” “年轻人,让他们玩去吧,”陈翠芳给叶妈妈夹菜,“老爷们还有得喝呢,说不定等他们回来,这几个还没喝完。” 叶妈妈闻言笑得不行,“说得有道理。” 赵礼辉和叶归冬并肩往电影院走,二人有说有笑的,时不时还红红脸,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遇见带着妹妹过来看电影的刘耀祖,刘耀祖面前站着之前给他们推销瓜子花生的那人,见到他们后,那人又笑眯眯地过来招呼着。 “又见面了,这次你们想吃点什么呢?” 叶归冬惊讶地看着对方,“你记性这么好?” “从小到大也就记性好了。” “有米花吗?” 见刘耀祖身旁小姑娘吃的东西后,赵礼辉问道。 “有的,一毛钱一斤,那东西不占分量,一斤有这么一大包呢。” “才吃了饭一斤太多了,”怕赵礼辉一买就是一斤,叶归冬直接道,“来二两就行了。” “听你的。” 拿好米花后,赵礼辉带着叶归冬去跟背对着他们的刘耀祖打招呼,刘耀祖一回头看见是赵礼辉还有些惊讶,在看见他身旁的叶归冬后,刘耀祖嘿嘿一笑。 “这是弟妹?” 叶归冬和赵礼辉纷纷脸红。 “我未来媳妇儿,你这么叫也没错,归冬,这是刘哥。” 赵礼辉介绍道。 “刘哥好。” 叶归冬轻声道。 “好好好,这是我家妹子,”刘耀祖指了指躲在他身后好奇盯着赵礼辉二人看的小姑娘,小姑娘对他们笑了笑,没说话。 刘耀祖指了指嗓子,“她这里不能出声。” 哑巴的意思。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纷纷跟小姑娘打招呼,小姑娘更加羞涩地躲在哥哥的身后。 刘耀祖见此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羞,我小时候别人还没跟我打招呼呢,我就已经跑上去喊人了。” 结果说完这话就被小姑娘轻轻锤了一下,电影快开始了,四人排队进去。 电影开始没几分钟,后门传来吵闹声,大家都不满地往后看。 “怎么回事啊?” “就是,电影都开始了,这是什么情况?” 赵礼辉揽住叶归冬的肩膀,让她能伸长脖子看,也不会摔倒。 “是他们,”叶归冬看见人后,凑到赵礼辉耳边小声道。 赵礼辉这才跟着看过去,哦,是男女主啊。 “我们就迟到了一会儿,他就不让我们进去了,没有这样的规矩不是吗?” 孙宝珠气呼呼地道。 “抱歉,是新来的小伙子还不知道这些呢,你们快进去吧,电影已经开始了,在这会影响里面的客人。” 负责人点头哈腰道。 “本来就是你们的错,”孙宝珠大步往前走,陈万生走在后面,二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赵礼辉压低声音跟叶归冬八卦,“一看就是他们在之前吵架了,然后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叶归冬看见他们找了一条长凳坐下后,一人坐一边,中间门能再坐两个孩子,“你说得对。” “继续看电影,”赵礼辉示意她快看,叶归冬也收起心继续抬头看电影,手里时不时从赵礼辉的兜里抓米花吃。 看到一半,大伙儿都在安安静静地盯着幕布时,忽然听到两声抽泣声。 赵礼辉二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孙宝珠在那捂着嘴哭。 “有没有搞错,这么温馨的片子,你要哭能不能出去哭?” “就是,能不能让我们好好看个电影!” 人家片子里正一家和乐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哭,谁都会暴躁。 “抱歉,”陈万生站起身直接就出去了。 孙宝珠见此哭得更厉害,不过也追了上去。 “两个胎神。” 刘耀祖骂道。 赵礼辉听到后笑得发抖,被叶归冬轻轻拍了一下肩膀才渐渐缓过来。, 2929 点点 看完电影后, 赵礼辉和叶归冬和刘耀祖二人告别,然后溜溜达达地往河边走,现在五月中旬了,天也暖和起来, 晚上走在河边被河风一吹还挺凉快。 路灯没有后世那么多, 亮度也不是那么高, 但这样的光对约会的人来说刚刚好。 赵礼辉和叶归冬轻声谈论电影里面的情节和细节,说得正投入的时候, 听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争吵声。 叶归冬揉了揉眼睛, “是孙宝珠他们。” “嘘,”赵礼辉拉住叶归冬的手腕,带着她躲在一旁的柳树下偷听。 这柳树枝干挺大, 枝条也很茂盛,加上这边只有一盏路灯在小路那边,不仔细看, 陈万生他们还真看不见他们, “听听怎么个事儿。” 说完还把兜里没吃完的米花抓了一把塞叶归冬手里。 叶归冬:...... 二人就猥琐地躲在柳树下偷听起来。 “你不是说爱我吗?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 你还没按照约定上门?” 孙宝珠哭得不行,明明说好这个月就结婚的,结果左等右等都没见陈万生上门来。 她去机械厂找对方,可陈万生每次都说自己忙,等不忙了就去找自己。 今天爹娘又在问了, 孙宝珠实在没忍住,拿着两张电影票找到陈万生,本来想好好谈谈的,结果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就因为结婚的事吵了起来。 在电影院的时候,她有心去牵对方的手, 结果被对方躲开了。 孙宝珠难受得不行,自然忍不住就哭了出来,结果陈万生直接走人了。 两人在这亭子里僵持了几十分钟,在陈万生起身说自己要回去时,孙宝珠忍不住质问道。 陈万生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宝珠,我知道你很着急,我难道不着急吗?我也急,我也想娶你,可因为你,我和我表叔闹僵了,现在又只是一个学徒,一个月就那么点钱,你们提的那些彩礼……我还没攒齐,怎么好上门说结婚的事?” 听到这,赵礼辉低声对一旁的叶归冬道,“他家里弟弟妹妹多,每个月的工资大半都寄回去了。” 叶归冬点头。 “你没有,你可以跟我说啊,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知道你不见我的那些日子,我有多难受,”孙宝珠立马不哭了,上前柔声道。 “宝珠,我就是你懂我,你理解我,”陈万生十分动容,二人深情对望。 赵礼辉和叶归冬:...... “那你那边有多少钱?我保证以后成了正式工后,全部会给你补上的。” 陈万生拉着孙宝珠的手道。 孙宝珠抿了抿唇,“我、我还在还赵礼辉家买工作的钱,每个月的工资都被我爹领走了,但是你别着急,我可以回去跟我爹娘商量,把我们的婚事往后推一推,只要我们能结婚,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叶归冬赶走了手上的蚊子,赵礼辉直接带着她走了。 “怎么不听了?” “有蚊子,而且也就那样了,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再听下去也就是女的回去让推迟婚期,男的拜托女的理解自己呗。” 叶归冬听得发笑,“不过这两人也挺有意思。” 站在外人的角度,她真不知道孙宝珠看上陈万生什么地方了。 “绝配,”赵礼辉伸出手。 叶归冬看了看周围,才红着脸把手放在他温暖的手心,感觉到对方一下就把自己的手包住后,叶归冬只觉得心跳加速。 “再过几天咱们就去接点点。” 点点就是那只狗的名字。 “好。” 接点点那天赵礼辉是坐班车到同心巷的,供销社还有人,所以叶归冬还没下班,等最后买东西的人走后,叶归冬才收拾好东西和赵礼辉去邮政局宿舍大楼。 “胖了好多。” 看着肥嘟嘟的小狗,叶归冬满眼喜爱。 赵礼辉跟主人家道了谢后,把小狗揣上和叶归冬回家,陈翠芳说了今天晚上请叶归冬到家里吃饭。 到家后,赵礼辉就把点点翻来覆去地检查,看看有没有跳蚤,然后发现了几个后,立马掐掉。 “小狗都有一点,我爹可以配驱虫的那种药浴,但是点点太小了,得等它再大一点才能泡。” 叶归冬伸出手指揉着点点的小脑袋瓜,点点哼哼唧唧地叫着,看着奶凶奶凶的。 “那就等它大一点再拜托叔配药了,”赵礼辉跟着逗弄了一下点点后,便去帮着做饭了,叶归冬把他之前做好的小狗屋布置好,然后把点点放进去。 新环境让点点有些害怕,一直在那哼哼唧唧的,陈翠芳过来看了两眼,“过两天就适应了。” 叶归冬点头,吃过晚饭收拾好后,叶归冬和赵礼辉就蹲在那逗点点玩,很快点点就和他们玩熟悉了。 陈翠芳熬了一点米粥,往里面加了点软烂的食物,放在点点面前,点点吃得头也不抬。 一小碗就把它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赵礼辉轻轻揉着它的肚子,“真好养活。” “真可爱。” 叶归冬捏了捏点点的小爪子,“要好好长大呀。” “那是肯定的,”赵礼辉笑道,“等我把它养得膘肥体壮后,每天陪着你上下班,做你身边的小保护神。” 叶归冬听得笑个不停,“好啊,我等着。” 快到九点的时候,赵礼辉才把叶归冬送回家,得知他们抱了一只小狗回家养,叶妈妈看了眼喝茶的叶爸爸。 “也好,归冬从小就喜欢小狗。” 叶爸爸上次回来就被叶老太太找到告了一状,他只问叶归冬举报的人是不是她。 叶归冬没说话,叶爸爸也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父女都没怎么说话。 等叶归冬洗漱好进了房间后,叶妈妈才瞪着叶爸爸说,“也不知道你们父女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去!” “我没有说她什么,也没有不高兴,”叶爸爸刚才喝了不少酒,现在脑子都有点疼,“平日里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说。” “眼看着归冬也快出嫁了,就算离得这么近,那也不是你每天都能看见的,就不能多和她亲近亲近?” “她就在供销社上班,每天都能看见,”叶爸爸对两家的距离还是非常满意的,“你别多想西想的,我觉得和我归冬的相处没有任何问题。” 叶妈妈索性不理她,转身去洗漱了。 现在的房间足够大,赵礼辉把小狗屋放在房门边上,晚上也好听听动静。 结果点点乖得很,跟着赵礼辉差不多时间睡觉,早上他醒来穿衣服的时候,小胖墩也摇摇摆摆地从窝里出来,在那伸展着短胖的四肢。 赵礼辉笑眯眯打开房门,点点就跟在后面,为了养成对方的良好习惯,赵礼辉带着它去了后院。 点点解决了狗子问题后,又跟在赵礼辉身后,然后被赵大根逗到灶房里去了。 吃过早饭,赵礼辉收拾好准备出门上班,“娘,点点就拜托您照看了。” “行,”陈翠芳正在给点点搅和小瓷碗里的饭菜,点点焦急地围着她脚转来转去,看得陈翠芳发笑,“这性子也太急了,慢着点。” 赵大根出门前,看见躺在纸板上的睡觉的点点,忍不住过去戳了两下,得到点点略带暴躁的哼哼唧唧声后,才心满意足地骑着自行车出门。 “一个个的,把它当玩具呢?” 陈翠芳笑骂道。 点点继续哼唧叫唤。 家里多了一只小狗,感觉一下就热闹了好多,赵礼辉每天下班都会带着点点出去找叶归冬溜达,他还搞了一根小麻绳牵住点点,外人看见都笑。 因为麻绳瞧着有些大,点点又太小,对比之下就很逗趣了。 自从上次爬山回来后,除非是下雨,不然赵礼辉每天都会去接叶归冬出来夜跑。 他们附近就有一条河,两边都有小道,围着这条河跑一圈,叶归冬差不多要花四十分钟。 赵礼辉带着点点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叶归冬在前面跑,别看他走得慢,但叶归冬一直在他视线里。 跑完的叶归冬一边缓步走,一边努力平缓呼吸,点点已经被赵礼辉用它的专属布袋装起来了,此时正在里面睡得打呼。 “好些没?今天有进步哦,感觉比平常快了几分钟。” 赵礼辉提着点点走在叶归冬的旁边道。 “真的假的?” “真的,我骗你就是点点。” 叶归冬扑哧一笑,“点点睡着了?” “你看,”赵礼辉拉开布袋让她看里面睡得四脚朝天的狗子,“它太小了,溜达了二十分钟不到就不愿意再走,我把它塞进去两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真可爱。” 叶归冬笑眯眯地看着打呼的点点,“感觉比刚带回来的时候长大了很多。” “那是肯定的,我们都有好好养,它又是个不挑食的,等不了多久,它就长成大狗子了。” “今晚我带回去住一晚?” “当然,这是我们共同的狗子,”赵礼辉强调着,“和往常一样,明早我来接它。” 点点经常在叶家留宿,不管是赵家还是叶家都习惯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了。 “明天我姐姐和姐夫要回来,晚上到家里吃饭?” 送叶归冬回家的路上,赵礼辉说道。 “好。”, 3030 爱占便宜的大嫂 叶归冬带着点点回到家时, 叶妈妈还没睡,叶爸爸刚进屋没多久。 “点点又长大了些,”叶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叶归冬从布袋里小心地把睡得小肚子一拱一拱的点点抱出来, 然后放在赵礼辉做的木板狗窝上, 点点眼睛都不带睁地蹭了蹭脑袋下的干草, 很快又打起了狗子特有的小呼噜。 “是啊, ”叶归冬笑眯眯地将木板门拉下一半,让点点能睡得更好, “礼辉说明天姐姐他们要回家吃饭, 让我也一起去。” “应该的, 咱们两家也不是外人了, 他姐姐又不是常回来,难得见面自然要多亲近, 这样以后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 叶妈妈闻言很是高兴,她拉住叶归冬的手坐下,“礼辉和他的家人对你都很尊重, 什么都没有瞒着你, 但凡家里来了亲戚,都会请你过去吃顿饭, 露个面,这是告诉他们的亲朋好友,你和礼辉是要走在一起的, 能做到这个份上,娘真的很高兴。” 叶归冬浅浅一笑,“所以您别太担心我。” “我现在的确不担心你,”叶妈妈叹气,“礼辉和他的家人都是好的,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二姐,她性子泼辣,和公婆妯娌的关系刚开始也好好的,可随着日子越过越久,难免就有些摩擦,但你二姐夫呢,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家里发生矛盾,他还不如不说话,一说话两边心里更有火气了。” “是不是二姐家发生了什么?” 叶归冬皱眉问道。 “你爹今天刚从那边回来,你二姐公公肩膀不舒服,你二姐最近身体也不是很爽利,可她婆婆就觉得公公不舒服,做儿媳妇的还在房间里睡着躲懒,两边都觉得委屈,当着你爹的面都在争执,把你爹也气着了。” 叶妈妈又叹了口气,“明天我去那边看看,不能这么下去,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那就得有什么说什么才好,不然矛盾越来越深,对你二姐二姐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你也要记住,以后礼辉大哥和大嫂在家时,要是有什么矛盾,一定要当面说开,别觉得自己让一步,在别人看来,人家也觉得自己让了步,等到下一次矛盾来了的时候,双方都觉得自己委屈,说话更不留情面,到时候就是伤情分了。” “我记住了,娘您快去休息吧。” “欸,你也早点睡。” 叶妈妈满脸愁容,明天去二丫头那边,得多带点东西,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婆婆…… 翌日清晨,叶归冬刚打开院门,就迎上笑眯眯的赵礼辉。 “你来了多久?” 叶归冬一惊,赶忙让他进来。 “刚到几分钟,”赵礼辉跟着她进堂屋,叶爸爸在后院,叶妈妈在灶房,赵礼辉跟叶妈妈打了招呼后,便将哼哼唧唧找吃的点点装进布袋里准备离开。 “我娘已经在做早饭了,你留下一起吃吧。” “不了,我早点回去也早去厂里,师傅说今天要开早会。” 听赵礼辉这么说,叶归冬也不留他了,“那你今早就坐班车过去吧。” “听你的,”赵礼辉笑嘻嘻地点头。 刚要走,就见叶爸爸从后院过来了,于是又喊了一声叔,叶爸爸笑着点头,在赵礼辉提着点点走出院门时,听到叶爸爸跟叶归冬道。 “你娘今天要去你二姐家,中午饭你就自己做了。” “好。” 叶爸爸那边有小食堂,他中午是不回家吃的。 赵礼辉若有所思地回到家,陈翠芳已经把点点的饭菜留出来了,这会儿刚能入口,点点一出布袋就跑向自己熟悉的大碗面前埋头痛吃。 “娘,”吃早饭的时候赵礼辉清了清嗓门,“中午能不能麻烦你多煮点饭菜给归冬送一份过去?我离开的时候听到叶叔叔跟归冬说,叶婶子今天要去二姐家,中午没人做饭。” 赵礼辉很不好意思地提出这个请求,“晚上我早点回来做饭,娘好好歇一歇。” “我是你亲娘,你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陈翠芳笑骂道,“不就是送一份饭的事,你放心,娘十一点四十就送过去,保准让归冬吃得饱饱的!” “说得对,你要是觉得你娘辛苦了,那下班后你去把后院的菜地整理一下,”赵大根见儿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道。 “好!” 赵礼辉大力点头。 技术部早会的时候,厂里最老资格的高级工老大也就是他们科长先说了一下最近大伙儿的工作态度,接着点名批评了请假比较多的一位师傅。 对方是因为家里老人生病,老人神志不清只认他照顾,所以三天两头的请假,虽然能理解,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 最后,老大点到赵礼辉和陈万生的名字。 赵礼辉被身旁的容师傅轻轻一推,便立马站起身,“到。” 陈万生见此也学着他起身应了声道。 老大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不必紧张,省里要召开机械学基本操作比赛,大多数机械厂都是推荐学徒去,你们两个就代表我们厂去吧,两天一夜,住招待所,吃喝全部厂里报销,由耀祖猴送你们去回,希望你们取个好成绩回来。” “基础操作比赛?” 早会后赵礼辉脸上带着几分迷茫,“听起来好像小学生的比赛啊。” 黄追岳闻言翻了个白眼,“说是学徒,其实里面藏着老油条,等拿到奖金后才去考技术级证,小赵,你要是轻敌的话,那肯定是成绩在尾巴上的那种。” “还有奖金?!” 赵礼辉立马支棱起来了,“求多说!” 黄追岳得意叉腰,“那就让我这个聪明又爱护后辈的黄师傅好好跟你说一说,全省的机械厂一共有十八个,基础操作比赛是两年比一次,每个厂只能去两个人,也就是说要去三十六个人,每年的奖金都是差不多的,上一次比赛第一名奖励是五十块钱,一张五斤省内肉票,还有一张五斤省内粮票。” “第二名就对着第一名的奖励往下减就是了,不过每年的奖励票是不一样的,我记得我参加的那一年,”黄追岳苍蝇搓手,“第一名的补贴票是一匹布料的票!那可太馋人了,可惜了,我被老油条压住,成了第二名,补贴票是五斤肉票。” “那也不错啊!五斤呢!” 一旁的安常康气得不行,“我直接错过了比赛好吗?” 两年一次,他正好卡中间,啥也没得到。 “可怜哦。” 赵礼辉啧了一声。 “可怜哦。” 黄追岳有样学样。 结果两人被安常康追着打,到了车间还想闹的时候,就被一位大师傅扫了几个眼刀,三人立马安静,各自回到工作岗位老老实实干活。 容师傅见此嗤了一声。 一直跟在赵礼辉他们身后的陈万生,把黄追岳的话全部听进了耳里,他只觉得心中火热一片,要是他得了第一名,那彩礼就不成问题了,他就可以和孙宝珠结婚了! 想到这,陈万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埋头苦干不说,还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挤在几个大师傅中间,十分好学地问这个,问那个。 看得容师傅借此来教育赵礼辉,“临时抱佛脚是不可取的你是知道吗?平日里你只要好好学了,回去后也有思考,随便得了奖就和玩似的。” 赵礼辉:“师傅说得对。” 这下翻白眼的是黄追岳还有安常康了。 被陈翠芳送饭的叶归冬还有些懵。 “快吃吧,待会儿我来收碗筷,点点还在家里,我回去喂它。” 怕叶归冬吃得不自在,陈翠芳说完就回去了。 一旁的林姐凑过来看菜,“哦哟,挺丰盛啊,要不说你对象细心呢,知道你娘不在家,还特意跟婶子说了。” 不然婶子也不会知道,还来送饭。 “我、我没跟他说过啊。” 叶归冬疑惑。 “不是说今早他过来接点点了吗?是不是那个时候听见的?” 叶归冬想到她爹提这个事儿的时候,赵礼辉还没走远,顿时笑道,“应该是的。” 她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心里也暖乎乎的。 陈翠芳送饭就是这么端过来的,一手端着装得冒尖的大碗饭,一手端着有炒鸡蛋还有炒素菜的大碗菜。 她想得很简单,就是觉得离得也不远,直接端过去就吃,比盖上盖子焖过以后软哒哒的好吃。 可看着她来回的胡二娘却在她回来时啧啧两声道,“我说翠芳,你也太惯着你未来儿媳妇了,哪有还没当婆婆就给她送饭的?你这样,小心以后进了门,踩在你头上,那日子可不好过。” “瞧你这话说的,我对我未来儿媳妇好,那是理所应当的,咱们都是当娘的,谁不想自己的姑娘以后的婆婆也对她好?别尽想着怎么显摆做婆婆时的风光,得将心比心,欸,”陈翠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胡二娘两眼。 看得胡二娘满脸疑惑,“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是我没想到,”陈翠芳慢悠悠地说道,“你吧,大江还没对象,大海呢,娶了媳妇儿你连一杯媳妇儿茶都没喝到,更别说见面了,这做婆婆的心啊,你还不知道也不能体会,难免理解有偏差,我不怪你,行了,我家里还有事,你慢慢站在门口晒太阳吧。” 说完就一脸得意地走了。 “陈翠芳你说这话有意思吗?!” 气得胡二娘在自家院门口跳脚。 对门的婶子看了全过程,下午跟好姐妹聊天时,重点提起胡二娘,“孙家本就人人都不是个省心的,没想到她还是那种对儿媳妇这么苛刻的人,我记得你娘家有好几个侄女,可千万要记得把孙记文他们家叉出去!” “就她家孙大江的品性,我侄女还看不上呢!不过你说得对,像这种婆婆,可不是个好相处的,我明儿就回娘家跟我几个嫂子好好叮嘱叮嘱!” 孙大江喜欢的那个女同志,原本都觉得孙大江虽然行为混账了点,无所事事了点,但家里条件还算不错,而且父母也偏心他,弟弟又坐了上门,妹妹们一嫁出去,那整个家都是他们的,所以想和对方相处看看。 结果下午就听自己奶奶和娘说起胡二娘有多苛刻,这样的婆婆也不知道谁倒霉会做她媳妇儿之类的话。 这女同志吓了一跳,然后找到孙大江,义正词严地告诉对方两人没可能,以后别缠着自己,留下心碎了一地的孙大江后,便快步离开了。 孙大江回到家得知上午的事儿后,在家里又喊又叫,甚至在地上打滚,比孩子还要孩子,“都是因为你!我媳妇儿跑了!我媳妇儿跑了!” 喊得街坊四邻都围到孙家院门口竖着耳朵听怎么回事。 胡二娘气得要死,让他小声点,孙大江就和她作对似的,声音不仅变大,甚至把院门大打开了,让看热闹的人都能进院子。 “孙大江你要死啊!给老娘整这一出!” 胡二娘拿过墙角的扫帚,追着孙大江打了一顿,孙大江一脸气愤地站在院门口,大喊着,“这个冰冷的家,已经留不住我了!我要离家出走!” 说完便跑了。 杨六婶和刚从同心巷拿回碗筷的陈翠芳看得目瞪口呆。 “孙大江今年都二十一了吧?” 杨六婶有些嫌弃道。 “啊。” 陈翠芳点头。 “二十一,搁在别家孩子都两三岁了,再看看他,一点正形都没有,还离家出走?当自己是几岁孩子呢?我家远贝都干不出这种事。” 杨六婶拉着陈翠芳就走了,她觉得在孙家门口站久了都晦气。 等赵礼辉坐班车回来,去同心巷接了叶归冬后,二人一起往水井巷走,一路走来都听见他们在议论孙大江和胡二娘干架的事儿,最后听到胡二娘被气晕了,现在搁医院躺着的时候,赵礼辉啧了一声。 “孙大江真是……太孝了。” “啊?这样也是孝顺吗?” 叶归冬不知道这个梗,所以很疑惑。 “另一种孝顺?” 赵礼辉嘿嘿一笑,“走,快回去看点点。” “你下次别让婶子送饭了,多不好意思。” 叶归冬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我娘愿意,我也愿意,你也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别不好意思,”赵礼辉安抚着,“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别觉得不好意思。” 虽然他拜托陈翠芳的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可他是因为从小都是独立性子,在这方面没有依赖过别人的习惯,和叶归冬的不好意思是不一样的。 “虽然这么说,”叶归冬摸了摸自己红艳艳的脸,“就是觉得麻烦婶子了。” “这又不是麻烦,别多想,上次我跟姐姐姐夫说,麻烦他们给我弄点梨子酒过来,也不知道他们今天带来了没有,到时候你带回去喝。” “你把我当酒鬼啊?五斤多,”叶归冬瞪了他一眼。 “又不是让你一顿喝,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喝也是一样的,”赵礼辉轻笑,说话间他们就到家门口了。 赵礼红夫妇还没到,赵大根倒是回来了,此时正在灶房帮着做饭,赵礼辉想到自己早上的承诺,刚挽起衣袖就被陈翠芳赶出去了,“晚饭不用你帮忙,你去后院把菜地里的草锄一锄,再把多余的菜苗扯了,也能打碗菜汤。” “行,归冬帮我打下手。” “咿?我想帮婶子做饭。” “做啥饭,我们这边忙得过来,快跟老三一起去,”陈翠芳随意挥了挥手,赵礼辉直接拉着叶归冬就去后院了。 他拉了根木凳放旁边,自己拿起锄头就开干。 叶归冬没坐,而是拿来竹簸箕,把他锄出来的草装进去,然后倒在墙角有一堆土但是上面没什么东西的地方,“杂草也可以用来做堆肥的。” 点点趴在木凳边上睡觉,叶归冬时不时过去戳它小肚子一样,被戳得多了,点点直接露出肚子,仰躺着睡觉。 “真可爱。” 叶归冬可太喜欢点点了。 “当然,我们养的狗子,那一定是两条巷子里最可爱的,”赵礼辉得意得很,菜地不大,很快就收拾好,他们在水井边上清洗菜苗的时候,赵礼红夫妇也到了。 “归冬,又漂亮了,”赵礼红笑眯眯地揉了揉叶归冬的脑袋,把人说得小脸通红。 柳向意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提着一个白色的桶,在赵礼辉凑过来的时候,他笑道,“答应你的梨酒。” “我就盼着呢,”赵礼辉赶忙接过去,抱到堂屋放着。 叶归冬被赵礼红拉着说话去了,赵礼辉和柳向意去灶房打下手,两个人就坐在角落里,低声说话陈翠芳他们也听不到。 于是赵礼辉就听到柳向意低声问自己,“我有一个朋友,他遇见点事,你脑子好使,听听看,能不能出出主意。” 好的,朋友即自己。 赵礼辉刚才就发现这夫妻俩虽然对他们热情,可两人之间眼神都不给对方一个,可见是闹了别扭。 “你说,我听着。” 赵礼辉点头。 柳向意咳了一声,把凳子往赵礼辉那边挪了挪,然后压低声音说起自己朋友遇见的事,“就他吧,和我家情况差不多,家里兄弟多,住在一起难免有矛盾,有时候还吵呢,吵得厉害的时候,打一架也不是没有的。” “嗯,我明白。” 赵礼辉点头,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示意他继续。 柳向意又道,“最近家里实在是闹腾,侄子侄女们一天比一天大,总不能一直住在一个房间,所以他大嫂就想让他把房间隔一部分出来,给侄女睡,但是他和他媳妇儿都不怎么愿意,然后家里就天天因为这个事儿闹别扭,不至于吵架的程度,但就是看谁都不顺眼。” “你这朋友有孩子吗?” “没有,他才结婚不久。” “他大嫂这次让他们夫妻让出半间屋子,下次就敢把你朋友赶出去,你朋友还没孩子,以后有了孩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吃亏的都是你朋友他们,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步,再说了,大嫂算什么?你朋友的爹娘在不?爹娘在,哪里轮得到大嫂做主。” 赵礼辉一脸厌恶,“孩子又不是你们的,有本事生,那就有本事养,关你们做叔婶的什么事。” “咳咳,不是我和你姐,是我朋友,我朋友。” 柳向意赶忙道。 “哦对,你朋友,我这说习惯了,哈哈哈哈。” 二人对着尬笑,然后同时间埋头继续干活。 这边赵礼红直接跟叶归冬说起家里那点破事。 “我大嫂这人,就爱占人便宜,占婆家的,占娘家的,反正只要能占便宜,她是什么都干,现在盯上我和二嫂两人的房间,说什么二嫂家的孩子还小,跟着父母睡,房间这么大浪费了,我和向意还没孩子,还不如把房间隔断开来,先给她那几个孩子睡。” “我就是气不过,结婚的时候我公婆说,房间就那么几间,几兄弟一人一间,以后有了孩子,屋子不够的时候再说,大哥单位也能分房,他明明工龄都到了,可大嫂说他们得给老人养老……反正就是想把我们几个赶出去,大嫂他们住在那个家里。” 赵礼红吐出一口浊气。 “我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偏偏公婆都不出来表态,这段时间任由她折腾,待在那样的家里,我烦得要死!归冬啊,我有时候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只看向意这个人,应该多看看他的家人,毕竟我嫁给他,也不只是和他一个人过日子,还有那么一大家子呢。” 叶归冬静静地听她抱怨了一大堆,在赵礼红擦了眼泪扬起笑说不好意思的时候,叶归冬低声道。 “你们是夫妻,有什么就面对面地好好商量,千万别觉得对方怎么怎么样,就不说自己的意见,我二姐和二姐夫的性子和你们两差不多,这段时间家里也闹腾得厉害,但她听我娘的和二姐夫好好谈过之后,一下就好起来了。” 对于夫妻相处之道,她也是多听娘和几个姐姐说得多,她自己还是个大姑娘呢,也属于纸上谈兵了,“既然是夫妻,那就不要对对方有所隐瞒,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不是更好?说不定二姐夫他也烦得很,不想让步的。” “那是他大哥大嫂,大嫂常说,她嫁进来的时候还帮一家人洗衣服做饭,向意没少享福的话呢。” 赵礼红虽然这么说,但心情却好了很多,“你说得对,待会儿吃过饭我就跟他好好谈谈,反正让我把房间隔出去半间的事,我绝对不会让步的!” 说完又看向家里新盖的那间房。 “还是家里好啊。” 叶归冬跟着看过去,闻言点了点头。 晚上吃酸笋鱼,大豆炖排骨,还有青菜炒鸡蛋和菜苗汤,鱼烧了两条,是赵大根买回来的,一条鱼有两斤多,一共五斤左右的鱼,全被吃得干干净净。 叶归冬都觉得自己肚子撑得慌,赵礼红母女给她夹菜,赵礼辉给她舀汤,好不容易吃完,肚子也圆滚滚的了。 她看向趴在旁边吃完以后肚子同样圆鼓鼓的点点,忍不住凑到赵礼辉身边小声道,“我现在的肚子就和点点一样。” “哪有,”赵礼辉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差得远呢,再来碗大豆?这大豆炖得软糯,好吃得嘞。” “不行了,吃不下了,”叶归冬赶忙摆手。 吃过饭,人人都参与收拾中,很快就收拾好了,赵礼红拉住想跟自己说什么的柳向意,“爹,娘,我和向意出去转转。” “行,去吧。” 陈翠芳点头应着,赵礼辉见点点吃得太撑,爬不起来就在狗窝里躺着睡觉后,对叶归冬耸了耸肩,“只有咱们出去溜达了。” “它不会有事吧?” 叶归冬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里面呼呼大睡的点点。 “没听说过狗子被撑死的事儿,应该没问题的。”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 陈翠芳瞪了他一眼,“点点才不会呢!它吃大豆吃多了而已,睡一觉就好了,你们出去溜达吧,我也出去串门去。” “我呢?” 赵大根瞪大眼。 “你就在家守着点点,”陈翠芳笑。 赵大根哎哟一声,“那我可得好好看着它,你们去吧。” “走走走,”赵礼辉笑嘻嘻地拉着叶归冬出门了,二人依旧往河边走去,“才吃了饭,不能跑,咱们走几圈就算了,明天再跑。” 叶归冬点头。 “二姐是不是跟你说家里因为房间的事闹着呢?” “二姐夫也跟你说了?” 赵礼辉轻笑着摇头,“二姐夫是以他朋友该怎么办问我的。” 叶归冬迷茫,“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朋友就是他?” “这个嘛,”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反正我就是知道。” 叶归冬轻哼一声,“那我上次跟你说,我有一个长辈牙疼得睡不着,你是不是也想到我了?” “没想到你,我想到叔叔了。” 赵礼辉忍着笑,“他之前跟我爹喝酒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他牙老疼。” “被你看穿了,”叶归冬仔细在记忆中搜寻着,赵礼辉有没有说过自己的“朋友、长辈”之类的话,结果没有。 “对了,我过两天要去省里参加一场比赛,要去两天一夜,我会很想你的。” 叶归冬脸一热,“就两天一夜,有什么想不想的。”, 3131 这老丈母娘的嘴 “当然得想了, 提前给你报备一下,然后好好想你。” 叶归冬跺脚,“油嘴滑舌的, 别说了, 你一个人去?” “还有一人,”赵礼辉也不逗她了, “你猜是谁?” “容师傅?” “他都是我师傅了, 还用参加比赛啊?” 路过一棵大树时, 赵礼辉先一步佛开过低的树枝,让叶归冬能直接走过去。 “不会是陈万生同志吧?” 叶归冬说完就见赵礼辉叹气, “还真是他啊?” “嗯,就我们两个是学徒嘛。” 赵礼辉双手环臂, “不过问题不大,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话说, 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会得到这个消息后, 他有多努力和紧张,学东西的时候一下就专注了好几倍, 而且一直扭着那几位大师傅问东问西的,就他那个状态,我们就算一起上省城,他也没闲工夫搭理我。” 这样就刚刚好, 谁也别理谁。 “怎么上去?” “刘大哥,就是那天电影院咱们遇见的那位,他送咱们, 厂里安排的,回来的时候也是他去接。” 这方面赵礼辉是很满意的,就他们厂这么大方, 听黄追岳说别的厂都是自己坐长途车去省城呢。 “那你们厂安排得挺好,你们只需要好好比赛就是了,加油啊,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叶归冬鼓励道。 “那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第一名有五十块钱,还有些补贴票,五十块啊,我一个月才二十块钱,能抵我两个多月工资了。” “真大方啊……” 二人一边散步一边说着话,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后,赵礼辉把叶归冬送回家。 等他回到自己家时,赵礼红还和陈翠芳坐在堂屋里说话,点点还在睡,赵礼辉戳了两下对方直接把屁股对着他,然后继续睡。 “你别闹它,还小呢,长身体就要多睡觉,”陈翠芳心疼点点,让赵礼辉安分点。 “行吧,”赵礼辉笑嘻嘻地坐在她们旁边。 赵礼红继续道,“反正我和向意商量好了,大嫂要是再扭着不放,我们就提分家的事儿,公婆既然不管,那就直接分家呗,该分的都分了,大嫂守着自己那份过日子就是。” “真的分家,你大嫂他们还多占了一间屋子呢,”陈翠芳竖起大拇指,“这个法子好,让她守着自己那份,把占了的那间屋子让出来,反正你小叔还没结婚。” “快了,已经相看好了,”说起这个赵礼红看向赵礼辉,“人家就比你先相看半个月,马上就要定日子结婚了,你和归冬定亲的日子都得到六月,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定亲改成结婚呢。” “慢慢来,得让她和我都慢慢适应一下,”赵礼辉摇头,“我也想成为正式工考了技术级证后,工资和补贴票多一点再成家,这样手里宽裕,日子也过得更好些。” “你说得对,我当时就没考虑好,”赵礼红叹气,被陈翠芳瞪了一眼。 “你考虑什么?让你好好念书你不干,文化在那摆着,好一点的工作都没你的机会,向意也是你自己看上了的,人家也不差,你还考虑啥?” “咳咳,娘,当着老三的面,您能不能不要拆我台,再说了,”赵礼红有些心虚道,“我真是那种拿着书不到一会儿就能睡着的人,这不能怪我啊,我脑子生来就是这样的。” “那怪我咯?我脑子不好,所以你也不好?” 陈翠芳更气了。 “不能,肯定不能!娘多聪明啊,”赵礼红抱住她的胳膊撒娇。 赵礼辉也说起自己要去比赛的事,赵礼红双眼亮晶晶的,“去省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省城呢!看见什么好玩的好看的,记得回来跟我们细细说。” “好。” 赵礼辉应着。 陈翠芳则是问了他出发的时间,然后叮嘱他,“既然厂里选了你去,那肯定是看好你的,你好好比,最好拿个奖回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我努力。” 第二天一早,赵礼红夫妇吃了早饭坐上最早的那趟班车走了,赵礼辉小跑去上班。 陈翠芳心情很好地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提着菜篮子准备去买菜,关上院门的时候还跟追过来的点点道,“好好看家啊点点。” “嗷呜。” 点点舔了舔湿漉漉的鼻子,看着陈翠芳把院门关上,它就趴在门口甩着小尾巴在那舔自己爪子。 陈翠芳刚走到转角处,就听到胡二娘扯着大嗓门和人唠道,“我那未来女婿,就那个小陈,长得高高大大,俊俏得很那个,他啊,被他们厂派到咱们大省城参加比赛去了你们知道吗?” “哎哟,这么厉害?” “那可不!”胡二娘只觉得被儿子丢的脸都被未来女婿捡起来了,甚至还往脸上多贴了两层,“全厂好一百来个报名,就他和另一个谁谁谁通过领导考核选上了!人家领导安排厂里的司机来回接送呢,你们说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哎哟,那你这女婿不错啊,不错。” “那可不,”胡二娘得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头侧边的刘海,“我这女婿啊,是找对了,我家宝珠以后有福气咯。” “一百多个人啊,我女婿都能选上,你们说他多厉害啊!真是看不出来,这小伙子不仅长得好,能力也强……” 陈翠芳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赵礼辉傍晚回家时,陈翠芳拉着他问,“你们这次去省城比赛,一共几个人去啊?” “加上送我们的刘大哥,就三个人。” 赵礼辉疑惑,“怎么了?” “你是怎么被选上的?是不是一共报名一百多人,然后你和那个陈万生通过各种考核,才被领导选上的?” 陈翠芳有些激动地问道。 她知道胡二娘那嘴不保真,所以憋了一天了,也没把他要去参加比赛的事儿说出去。 “啥啊?您听那个碎嘴子胡说八道的?” 赵礼辉哭笑不得道,“这个比赛就是学徒参加的,厂里就我和陈万生两个学徒,昨天开早会的时候,直接点名我们俩,这事儿就定了呗,哪有什么一百多人报名啊。” “我就说大江娘那张嘴没几句实话吧,得亏我没和她一样到处炫耀这件事,”陈翠芳拍了拍心口,“行了,水在炉子上,洗去吧,晚上吃面疙瘩汤,自己舀还是我给你舀?” “我自己来吧,”赵礼辉提水去洗澡了。 赵大根推开院门,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关门,“孙记文那女婿听说不得了咯,他们厂一千多个人报名去省城参加比赛,就他一个人选上了,还被厂长的司机送到省城再接回来,我回来的时候听好几个人这么说呢,真的假的?” 陈翠芳嘴角一抽,“这话越传越不着调了呢,机械厂一共才八百多个工人,哪来的一千多个人报名啊?” “也是哦,”赵大根点头,“那也不得了嘞,真没看出来,小陈同志这么厉害呢。” “哦,你儿子也要去呢,不只是陈万生同志,这比赛只有学徒能去,他们技术部就两学徒,昨天早会他们领导直接点了个名就定下了,哪有什么考核啊,大江娘那张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啥?咱们老三也去呢?你啥时候知道的?” “昨晚就跟我说了,我没跟你说吗?” 陈翠芳挠头。 “可不就是没跟我说嘛。” 赵大根委屈。 陈翠芳沉默了一会儿后,拍了拍他的胳膊,“帮忙烧火,我做面疙瘩,你那碗我多放点面疙瘩。” “好嘞,”赵大根立马笑眯眯地跟着去了灶房,点点摇摇晃晃地跟在他们身后。 晚饭时赵大根再次从赵礼辉那确定完了后,也说了和陈翠芳一样的话,“这大江娘的嘴啊,可真敢说啊。” 叶妈妈他们这会儿也在吃饭,叶爸爸就提起这个事,“听说机械厂有个小伙子在全厂报名参加去省城考试的情况下,被厂长点名他去省城参加比赛,据说他年纪轻轻就是技术部的扛把子,这年轻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啊。” “技术部的?那礼辉肯定认识啊,归冬,让礼辉跟那个年轻人多接触,这样的人才,以后能走的路远着呢,咱们别的不说,多学习对方的技术总没错的。” 叶妈妈侧头对差点呛住的叶归冬道。 叶归冬顺了顺心口,“肯定是谣传,这次比赛是学徒制的,他们技术部就两个学徒,一个是礼辉,还有一个是同心巷孙宝珠的未婚夫,两人都去。” “这样啊?那让礼辉好好比赛,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叶爸爸连忙道,叶妈妈也点头。 “不管他比赛怎么样,我都想在他回来后,请他到家里吃顿饭,我这个月的肉票刚下来,”叶归冬说。 “行,到时候我来做把子肉。” 叶妈妈笑。 第二天赵礼辉刚进技术部的门,就见几个住水井巷比较近的师傅围着陈万生打趣。 “听说你是厂长亲自点名去省城参加比赛的?” “听说咱们全厂都报名了,就你一个被选了出来。” “听说你是咱们技术部的老大,就因为年纪轻,工龄低,所以我们这些老师傅压着你不让你进步,好在这次有个让你脱颖而出的机会?” 赵礼辉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凑过去就看见面红耳赤一脸羞愤的陈万生。 “各位师傅,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话不是我出去说的!” “我知道是谁,”赵礼辉添了一把火,“是你未来丈母娘说的,咱们水井巷和隔壁同心巷的人都听说你的厉害了。” 容师傅抱着胳膊过来,“我们大楼昨晚也在说这件事,说你是厂长的接班人,他的重点培养对象,下一任厂长。” 陈万生的脸都绿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啊!” 黄追岳打着哈欠进大门,随口道,“陈万生!人事部汪科长有找!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陈万生:......, 3232 有病 看着陈万生一脸慌张地出去, 赵礼辉摇了摇头,得知是陈万生未来丈母娘在外面传的话后,几位大师傅也跟着摇了摇头。 “这长辈脑子要是不清醒的话, 就不应该把参加比赛的事儿告诉他们。” “对啊, 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大师傅压低声音,赵礼辉直觉有瓜,不要脸地凑过去听, “还有人说小陈是咱们厂长的私生子呢!” 嚯! 赵礼辉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容师傅也放下了抱着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后, 直接装作很忙碌的样子离开了。 这种瓜还是少吃得好。 汪科长端着他心爱的搪瓷杯站在技术部外面的大树下, 看着陈万生跑到跟前, 还笑眯眯地道,“跑这么快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急事。” “不好意思汪科长,我真没有对外说那些话, 我只是跟我对象说我要去省城一趟, 谁知道……” 陈万生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就不该把参加比赛的事儿告诉孙宝珠, 看看都被她家里人传成什么样子了! 汪科长摆了摆手, 整个人瞧着懒懒散散的, 语气也很平淡, “小陈啊,参加比赛这个事是件好事,但这人啊,架不住一个传一个,越传越离谱, 你知道厂长和他媳妇儿因为外面那些谣传差点吵了架知道不?” “我、我不知道,”陈万生苦着一张脸。 厂长他们夫妻为什么会因为他吵架呢? 汪科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是厂长的私生子。” 见陈万生一脸震惊,汪科长叹了口气,“你还是跟你对象家里的人说一说,别再乱传了,这一次我只是来提醒你,下一次要是检举科的人真以为你和厂长有另一层关系,厂长被带走调查,你还能在这待下去?小伙子,长点心吧。” 说完,汪科长便慢悠悠地回去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陈万生。 思来想去后,陈万生跑回去向技术部的老大请了假,他的声音有点大,赵礼辉离得有些远都听见了。 “我回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抱歉,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又是一个深鞠躬。 老大摆了摆手,“一天假没有,半天,下午准时过来上班。” 陈万生又是一个深鞠躬,然后跑出去了。 赵礼辉啧啧两声,“未来女婿要发飙咯。” 陈万生的确发飙了,他直接来到孙家,见胡二娘坐在院门口还和别人乱吹呢,陈万生大步上前,当着一群人大声道。 “婶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岔了,我之所以能参加省城比赛,是因为那个比赛只允许技术部学徒参加,咱们厂就我和赵礼辉同志是学徒,所以厂里就让点名我们去,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我衷心地恳求您,别再胡说八道了,否则我就得从机械厂直接滚蛋……” 陈翠芳正躺在摇椅上,怀里抱着点点,把它翻来覆去地找有没有跳蚤在身上,点点这几天都被她这么搞,所以很熟练地该睡就睡,软绵绵地任由对方抚弄。 院门是半掩着的,吴婶子和杨六婶一起笑眯眯地前后进来,走在最后的那位还贴心地关上了院门。 “孙家那未来女婿跑来找大江他娘了,你是没看见,当着咱们街坊四邻的面,把那人的脸往地上踩了又踩!根本没有之前传的那些事,就是个学徒比赛而已。” 杨六婶畅快得很,坐下后还摸了摸点点的肥肚子。 “是啊,这下你不用说,大伙儿都知道礼辉也要去参加比赛了!” 吴婶子也在一旁笑眯眯地点头。 三人都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老朋友了,所以赵礼辉要去省城参加比赛的事,杨六婶和吴婶子也是知道的。 “找过来了?现在不应该是上班的时候吗?” 陈翠芳把点点抓起来轻轻放在地上,点点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屁颠屁颠地钻进了狗窝里,今天天气好,陈翠芳把它的狗窝都搬出来了。 “我看啊,是那些传言传到机械厂领导耳朵里去了,所以批评了那个谁来着?所以他才会跑出去那么生气地让大江娘别再胡说八道。” 杨六婶抓了抓脸道。 “叫陈万生,我记得可清楚了,”吴婶子提醒。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你是没看见大江娘的脸色有多难看,陈万生说完就走了,她直接甩了院门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杨六婶啧了两声,“家里一点事,被她传成这样,那陈万生都说再这样乱传下去,他都得从厂里滚蛋了,这的确气人。” 陈翠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才多久没出门呢,就出了这种事。 “对了,孙大江回来了吗?” 离家出走两天的孙大江。 “没呢,我那天听见孙记文吼着说,找什么找,这么大的人了,还敢离家出走,等他手里没钱没票了,自己知道回来!” 吴婶子学着孙记文那声音叉腰道。 三人笑作一团。 下午陈翠芳带着点点去叶家串门,一路上都有熟人问她,“听说礼辉也要去省城参加比赛?” “是,不过就是学徒比赛,只是听他回来说了一嘴而已。” 陈翠芳谦虚得很,和夸大其词的胡二娘形成对比。 叶妈妈见她和点点来了,先是招呼她坐下,然后给她兑了碗糖水,接着又把点点的专用小碗拿出来,给它倒了点温水。 “这两天咱们这两条巷子可真是太热闹了。” 叶妈妈笑道。 “可不,上午的热闹你听说没?” 两人已经很熟悉了,加上孩子们感情又好,所以她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陈翠芳问。 “我中午给归冬送饭的时候,听人说了两句,那陈万生真把他丈母娘怼了一顿啊?” 叶妈妈好奇。 “这工作都差点被那张嘴弄没了,可不让人生气吗?” 陈翠芳绘声绘色地跟叶妈妈形容当时的场面,好似她就在现场一样,听得叶妈妈直拍大腿。 点点趴在二人中间,小脑袋搭在自己的小爪子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赵礼辉和赵大根回家时,也被好些人拉着问,好不容易回到家,饭菜都快凉了,好在如今已是五月,凉了入口也刚好。 “你明天几点起?” 陈翠芳问。 “早上五点刘大哥就来巷子口接人,我估摸着四点半起来吧。” 赵礼辉说。 “咱们这到省城开车要差不多两个半小时,”赵大根算了算时间,“等你们到省城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上午有比赛吗?” “有的,第一轮是机械知识问答,早上十点到十二点,我们到了省城直接就去招待所办理入住,然后再去比赛现场,时间应该刚刚好。” 赵礼辉嚼着酸笋道。 “那明天我早点起来做饭,”陈翠芳说。 “不用,我们都商量好了,到省城后再吃早饭,不然比赛的时候肚子饿了咕咕叫,那才丢人呢。” 赵礼辉笑着摆手。 陈翠芳二人被他这话逗笑。 “那你抓点糖去,路上饿了就吃几颗,多带点,好给他们分。” “纸烟你自己拿,别慢待了那位刘同志。” “我知道的,你们放心吧。” 吃过饭后,陈翠芳也不让赵礼辉收拾,“你明天就要去省城了,不得去找归冬多说说话啊?快去,这有你爹呢。” “我来,去吧,”赵大根已经把碗筷端着往灶房走了。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行,那我走了,点点就不去了,你晚上吃了那么多,走不动还得我提着。” 说完他就往外跑,在点点还在吃力往这边跑的时候,无情地关上了院门。 “汪汪汪汪唧唧汪!” 点点愤怒攀着门槛起身,却发现它爪子根本碰不到大门,一时间气得汪汪叫。 “点点过来,咱们去后院看看茄子结得怎么样,”陈翠芳笑盈盈地冲点点招手。 点点快速跑向温柔的女主人。 赵礼辉到叶家的时候,叶归冬也刚被叶妈妈赶出门,二人在叶家大门口碰上了。 两人也没说话,对视一笑后,便并肩往河边走。 逛到晚上九点多,赵礼辉把人送回去,在叶家大门口,叶归冬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好好比赛。” “嗯。” 赵礼辉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应着。 他回到家的时候,陈翠芳还没睡,于是赵礼辉笑嘻嘻地凑过去,“娘,我这两天不在家,就拜托你多去供销社看看归冬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陈翠芳差点笑出声,“放心吧。” “谢谢娘。” 第二天赵礼辉五点按时出现在巷子口,刘耀祖臭着一张脸搭着陈万生来的时候,赵礼辉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他抓起一把糖先塞到刘耀祖手里,然后回头看向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陈万生。 “陈同志吃糖吗?” 陈万生嘴角微抽,给刘耀祖糖的时候问都不问直接塞给对方,轮到自己了,就假模假样地问,手都不带伸出的,“不用了谢谢。” “你真是太客气了,那行,咱俩吃吧。” 赵礼辉直接转过头,剥开一块糖就往嘴里塞,还一边跟同样剥糖,脸色也好了很多的刘耀祖道,“这糖是我二姐和二姐夫上次过来的时候买的,说是他们那边代销点的新品,咱们这边都没有呢。” “嗯,不错,”刘耀祖笑着点头,然后开着车往前走。 二人在前面有说有笑了两个多小时,陈万生一个人在后座不接话也不说话,反正也没人挨着他,直接就躺到省城。 等到了招待所,三人住的是三人间,各自放好东西,陈万生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刘耀祖一下凑到赵礼辉面前低声问。 “你和他有矛盾?” “算是吧,”赵礼辉没有隐瞒,还附加了一个小道消息,“我们家和他未来老丈母娘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咱们是邻居。” 刘耀祖立马明白了,他拍了拍赵礼辉的肩膀,“那小子自以为是得很,还想在我这套厂长后面几天的行程,心计可深,你离他远一点没错的。” “谢谢刘哥,我知道了。” 两人没说多久的话,陈万生就回来了,三人一道赶往比赛场地,离比赛还有四十多分钟,外面有不少国营饭店,于是他们就找了一家吃面。 陈万生率先自己付了自己的,然后选了个位置坐下。 赵礼辉和刘耀祖对视一眼,二人也各付各的,然后来到陈万生所在的桌坐下。 “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好,”赵礼辉冲刘耀祖挥了挥手,陈万生也说了声谢谢,然后径直往前走,没有等赵礼辉一起的意思。 赵礼辉也不在意,刘耀祖瞧见后更觉得陈万生这人瞧不起一般人,只知道往上攀关系。 两个小时的知识问答,先笔试一个小时,然后再拿着发在手里的木牌,顺着上面的号排队,一个一个地进去真人问答。 赵礼辉一点都不紧张,和前后两个人聊得乐滋滋的。 “你们那边我知道,产橘子是不?真好啊。” “听说你们那边的皮革厂多,还缺人吗?” 聊着聊着,就到他了。 赵礼辉整理了一下衣领,后面那位凭借着刚才和他聊得那么愉快,还小声让他加油,别紧张。 赵礼辉道了谢,然后推开门大步进去了。 再次出来的赵礼辉只觉得这次考他的师傅还没有机械厂那次快问快答的师傅来得快,题也不是很难。 “加油。” 他路过排在他身后那人时,也笑盈盈地鼓励着对方。 等赵礼辉找到刘耀祖时,陈万生还没出来。 “问答有三道门,他和我没有排在一个队里。” 所以赵礼辉也不知道轮到陈万生没有。 二人就蹲在外面等。 “我想给我妹妹买点布回去,给她做新衣服。” 刘耀祖看了一眼从面前路过的小姑娘,她身上的长袖衫就很好看,于是对赵礼辉道。 “我也想给我家里人还有对象买点布,”赵礼辉这次出来可是把自己全部家产都带来了,“就是不知道省城没有那么多布票,能不能轮到用钱买的。” 毕竟优先照顾有票的嘛。 “我有门路,”刘耀祖冲他眨了眨眼,“不用布票,用钱买,好料和一般的料以及差一点的料都有,有兴趣吗?” “有啊!跟着刘哥走,咱就不迷路啊!” “你是会说话的,才吃了面没多久,等陈万生出来,咱们就去逛,他要是不去,咱们自己去,先把他送回招待所。” 刘耀祖道。 下午三点他们才有比赛,三个小时足够他们逛了。 “行。” 于是二人就眼巴巴地等着陈万生出来。 陈万生发挥得并不好,他本是会计出身,机械方面只是兴趣,加上他聪明,所以有一点基础,但真和别的人相比,他是比不过的,就连赵礼辉,陈万生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如对方。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比赛? 想到自己要是没得奖回去,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陈万生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昨晚孙宝珠和他因为胡二娘的事有了争执。 原因是他走后,胡二娘就觉得浑身难受,一直到躺到晚上,连晚饭都没吃,孙宝珠说是被他气着了。 “出来了,出来了,”一直盯着出口的刘耀祖站起身,“这边!” 陈万生整理好表情走过去,“久等了。” 他其实想问赵礼辉出来多久了,但又不好问,索性跟着上车没再说别的。 “我们想去买点东西,你去吗?” 赵礼辉扭头问道。 陈万生哪有心情去买东西,况且他爹前几天病了,他只给自己留了五块钱,其余钱全部寄回去了。 “不用了,你们去吧,我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想回招待所休息。” “那行,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刘耀祖点头。 到了招待所,陈万生下车一个人上楼了,赵礼辉二人则是去卖布的地方。 “这地儿我也是跟着我爹来认识的,”把车停好,二人往前面走,左转右转再穿过两条巷子,不知道路的人还真不好找,“我每次来省城,就是不买什么,我都习惯过来转转,不瞒你说,副厂长都被我带过来好几次呢。” “厉害啊,看来这地方确实不错,”赵礼辉充满了兴趣跟在他屁股后面又走了十几分钟,然后来到了一条热热闹闹的门对门巷子。 每道门里都是个门店,摆着很多东西,东西很杂,看着也挺乱,刘耀祖叮嘱赵礼辉,“把钱袋子揣好,这地儿乱。” “好。” 赵礼辉点头。 转了半个多小时,赵礼辉选好了两匹料子,一匹料子可以做三套夏装,两匹刚好够用,抵了一张布票,还补了钱,赵礼辉的兜儿就不是那么鼓了。 “好家伙,你买这么多?” 刘耀祖看着他手里抱着的布吓一跳。 “这匹料子给我爹,大哥,二姐夫做夏装,这匹料子给我娘,二姐还有对象做夏装。” 得亏这个年代的布颜色都不是很鲜艳,老少皆宜的颜色。 “你自己呢?” 刘耀祖好奇。 “我娘今年过年的时候就给我做了春装和夏装了,所以不用。” 赵礼辉心满意足地抱着布匹跟着刘耀祖回到招待所。 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的陈万生听到他们开门的声音,抬起头也被赵礼辉手里的东西惊住了,“你买这么多?” “家里人多,”赵礼辉这么说,没有跟刘耀祖说得那么仔细,刘耀祖咧嘴笑,这说明小赵把自己当兄弟,有啥说话。 心情好的刘耀祖把东西装到自己包里,然后看向陈万生,“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你不给你对象买点东西回去?” 陈万生垂下眼,“晚上不是还有时间吗?我到时候看着来。” “行,小赵,洗澡去不?” “去,这省城感觉比咱们市区热不少,走一趟回来一头汗,”赵礼辉拿起换洗衣服,和刘耀祖去水房那边洗澡去了。 陈万生在他们走后坐起身,侧头看赵礼辉放在床上的那两匹布料,一出手就买两匹,就算赵礼辉脑子不如他,可到底是在城里长大的,手里就是比他宽裕。 想到父亲的病,想到弟弟妹妹们,陈万生闭上眼重新躺下,心里更烦闷了。 午睡了一会儿后,两点十几分,三人收拾出门到比赛场。 刘耀祖依旧在外面等他们。 赵礼辉依旧觉得自己发挥得很好,甚至是优秀。 他之前想的是考技术级证的时候一步一步来,但有这个比赛在前,他完全可以在第一次考级的时候考个二级,年底再去考三级,越到后面时间越拉长就是了。 这一次陈万生比他先出来。 刘耀祖和他干巴巴地在外面站着,谁也没说话。 看见赵礼辉出来,刘耀祖松了口气,“走,吃饭去。” “你们去吃吧,我想先回招待所。” 陈万生摸了摸兜,轻声道。 “行吧,那先送你回去,反正那边也有饭店,”刘耀祖看他脸色就知道发挥得不好,所以也没有阴阳怪气,直接把人送到招待所,把车停了,和赵礼辉走路去找地方吃晚饭。 等他们走了后,陈万生去招待所要了一碗热开水,回房拿出昨天买的馒头,干巴地吃了起来,但吃了两口,陈万生就吃不下去了。 这天热,馒头放了一晚上加一白天,已经馊得不能吃了。 晚饭赵礼辉请刘耀祖吃的,吃完后,刘耀祖买了两个馒头带走,赵礼辉疑惑,“当夜宵啊?” “当什么夜宵啊,有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刘耀祖轻哼一声,“你没闻见我们房间里有馒头的馊味啊?” “啊?我以为是衣服汗臭了的味道。” 赵礼辉震惊,陈万生……这么贫穷的吗? 不过仔细想想他家里的人,负担的确很重。 “刘哥,你心可真好。” 赵礼辉对他竖起大拇指。 “我又不是什么大坏蛋,”刘耀祖翻了个白眼,二人回到招待所,陈万生还在床上躺着呢,赵礼辉轻轻嗅了嗅,没闻到馊馒头的味道,难不成他已经吃掉了? 赵礼辉看向一动不动的陈万生,啧,可怜的男主哟。 刘耀祖把馒头放在陈万生身边,“买多了,你还没吃晚饭吧?给你吃。” 结果陈万生一脸愤怒地把馒头丢到了地上,“你不用这么侮辱我!” 说完就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他有病吧?!”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刘耀祖大叫道。 赵礼辉嘴角一抽,“应该是吧。”, 3333 我们都厉害 陈万生生长在乡下, 他是一步一步从小地方爬上来的,骨子里埋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自卑,他方才去丢馒头的时候, 有人闻见扭头看过来,还说兄弟你这馒头馊了都没吃, 太可惜了。 这让陈万生一下就想到,赵礼辉和刘耀祖也是能闻见的, 所以在刘耀祖给他馒头的时候,陈万生便笃定对方是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到了楼下后,陈万生被晚风一吹, 再看着陌生的环境,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往在纺织厂, 就是有人故意欺负他, 说他是托关系进厂的,陈万生也只会笑眯眯地和对方说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摔门而去。 陈万生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而赵礼辉已经把馒头捡起来了, 因为外面套着油纸袋子, 所以没脏,他索性拿出来和刘耀祖一人一个, “托你的福,我加餐咯。” 这话逗笑了生气的刘耀祖, 二人就这么坐在自己床边,一口一口吃掉了热热乎乎的馒头。 吃过以后, 他们便去水房洗澡,赵礼辉下午洗的衣服已经干了,他穿了一套来, 装了一套,晚上洗了也有穿的。 “这人性子怪,脾气也怪,老子是不想和他再有接触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啧,”刘耀祖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才会去买那两个馒头。 “处不来就当普通同事呗,”赵礼辉擦着身体,“而且馒头也没浪费,我还加了餐呢。” “狗屁,那叫什么加餐?” 刘耀祖笑骂道,“等回市里,你到我家去吃饭,尝尝我娘的手艺,不是我吹,我娘那手艺,吃了一次就想第二次,想当年我爹竞争者多得嘞,最后还是他娶了我娘。” “听得我现在就想回市区了。” “明天下午咱们就能回去,”提起家人,刘耀祖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小妹看见我给她买的布,一定高兴。” “那是肯定的,你选的颜色很好看,”赵礼辉真心赞道。 可惜那布只有那么点,他想买都没有货了。 二人洗了衣服晾好,回到房间时,也没见到陈万生。 “他不会回市里了吧?” 刘耀祖道。 “不至于,他会回来的,”赵礼辉舒舒服服地躺下,拿起招待所提供的扇子在那扇着风,“都是成年人了,哪有那么任性。” 不过想到他到省城前都没有回家的孙大江,赵礼辉有些不确定了,他坐起身,很快又躺了下去,“现在车都没有,他走路回去也找不到路啊,会回来的。” “也是,”刘耀祖点头。 又过了半个小时,陈万生才回来。 他沉默地拿起衣服去了水房,回来后安安静静地躺下,等赵礼辉把灯关了后,屋子里就只有三人扇风的声音。 谁也没说话。 一直到赵礼辉快睡着的时候,才听到陈万生对刘耀祖说,“抱歉。” 刘耀祖嗯了一声,然后背过身继续睡觉了。 赵礼辉和刘耀祖晚上都没睡好,因为同屋另一个人大晚上的一直在“翻煎饼”谁睡得好啊? 最后赵礼辉忍无可忍一把将灯打开,还没开口质问,陈万生就主动道歉,“因为我爹病了,所以我很心焦,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休息了。” 赵礼辉:...... 刘耀祖:...... 能怎么整? 人家爹病了,担心得睡不着是人之常情。 早上起来收拾东西时,赵礼辉和刘耀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上午最后一场比赛是现场操作,下午出名次。 赵礼辉越休息不好,他就越喜欢工作,所以上午他的操作可以说是秒杀现场参赛者。 陈万生因为看见对方的操作后,手下不仅慢了动作,还卡错了零件,直接被盯着他那台机械的师傅示意下场。 “错了三次,下一个。” 三次直接下场。 陈万生抿紧唇走了下去,他头也不回地直接出了赛场。 刘耀祖打着哈欠看见他出来也没问什么,等赵礼辉出来后,刘耀祖直接道,“先回去午睡还是吃饭?” “午睡,才吃了早饭不久,我现在只想睡觉。” 赵礼辉也打着哈欠。 罪魁祸首压根没说话,默认了他们的行动,扰得别人没睡好的人,自己也没休息好。 洗了澡后,三人就躺下,直接睡了两个小时,然后找地方吃饭,陈万生只要了一个馒头一碗青菜肉。 赵礼辉二人一人要了三两素面。 “我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能吃一斤面条!” 刘耀祖非常崇敬他的父亲,时不时就跟赵礼辉说自己父亲年轻时候的事。 “厉害,”赵礼辉觉得听着就饱了,“我顶多吃半斤,还不能喝水那种,喝了水肚子胀得慌。” “那是肯定的嘛,”刘耀祖点头,“我十几岁的时候和我爹赌气,一人捧着一盆面比着吃,吃几口面我就喝两口面汤,没吃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我爹把我笑了好几年。” 赵礼辉听得嘎嘎乐,只有陈万生心情不好冷着一张脸在一边吃自己的。 两人已经索性无视这个人了。 下午名次出来的时候,刘耀祖也进了场地,现在比赛都结束了,他们也能进去,听到赵礼辉的名字时,刘耀祖整个人都跳起来了,然后握住赵礼辉的肩膀使劲儿晃悠,“老弟你第一名!你第一名!” 赵礼辉被他晃得头晕眼花。 “请赵礼辉同志上台领奖,那位男同志不要再摇了,再摇就把赵礼辉同志摇晕了。” 短发主持人手拿着电喇叭冲他们这个方向喊道。 “抱歉抱歉,快整理一下衣服,上去领奖!” 刘耀祖手忙脚乱地松开手,然后给赵礼辉整理了一下衣领,推着他上台。 赵礼辉甩了甩头,往台上走。 陈万生木着脸看着赵礼辉接过奖品,然后被主持人邀请拿着大喇叭说了几句才下来。 他连三等奖都没有得到。 自己可真可笑啊。 “今年的票是什么?” 三人上车后,刘耀祖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礼辉大大方方地当着二人的面拆开信封,五张十块的钱,一张省内十斤粮票,一张五斤肉票,一张两斤糖票,最后是一张一斤的油票。 “好家伙,今年奖励这么大!” 刘耀祖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更别提后面穷得兜里只有一块多钱的陈万生。 “的确大,”赵礼辉喜滋滋地塞进信封然后揣好,“结婚有钱咯。” 陈万生闻言一哽,然后和来时一样躺到了厂里。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两点多,回到机械厂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赵礼辉拿出那张手写奖状给老大时,老大乐滋滋地点头,“不错,你这小子有几分本事!” 容师傅更是骄傲挺胸,“那是,他聪明着呢,底子也好,不是学了点皮毛就往这里面跑的,他脑子里有东西!” “师傅你夸得太狠了,技术部哪个脑子里没东西啊?” 赵礼辉十分谦虚。 老大却让他别谦虚,然后把奖状给他,“去,去财务部那边,凭着这个领厂里给的奖励。” “厂里还有奖励啊?” 赵礼辉惊喜不已。 陈万生只觉得眼睛都要嫉妒红了。 “那可不,”容师傅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还不少呢,去吧,领了东西就不用回来了,明天准时来上班就行。” “好嘞!” 赵礼辉抱着布喜滋滋地跑了。 意外之喜啊! 搁谁身上都高兴。 等赵礼辉走后,老大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陈万生,“你得了第几名啊?” 陈万生:...... 他真觉得老大是在嘲讽自己,可老大那模样瞧着就觉得他是能得名次的,这让陈万生很是无地自容,他垂下头,“没得名次。” 老大有些意外,想了想后,觉得是那些谣传让他分了心,“以后谨言慎行,不要因为那些谣传影响了心态,你也回宿舍休息吧,错过这次机会不要紧,等你成了正式技术工后,省里每年都有比赛的。” 每年都有? 陈万生闻言精神了几分,他也没多待,转身回宿舍去了。 一边走一边觉得老大的话有道理,要不是宝珠娘散布那些不实的话,他也不会被影响…… 赵礼辉来到财务部,运气极好地看见财务部老大在,他快步上前,笑盈盈地招呼了对方,然后把奖状手上奉上,“麻烦了。” 财务部老大接过奖状挑眉一笑,“好小子!厉害啊!” “还好。” 赵礼辉咧嘴一笑。 财务部老大让他拿出省里给的奖励,赵礼辉不明所以,但还是把信封拿出来。 “小文,取四十块钱,还有一张五斤粮票,两斤半的肉票,一斤糖票,再来一张半斤,算了,还是一斤油票过来。” 财务部老大一边清数着信封里的东西,一边让人取厂里规定的奖励,看着满脸惊喜的赵礼辉,财务部老大笑道, “一直以来规矩都是,钱是根据你们的工资翻倍给,票是省里给多少,厂里减半给多少,这半斤油票不好给,我直接给你补上一斤的,咱们厂好几年没出第一名了,厂长知道了只会觉得我做得对,你放心接着。” “谢谢您!” 赵礼辉深鞠躬。 厂里的优待,他自然心怀感激。 因为抱着布,兜里信封还有那么多东西,赵礼辉直接坐班车回的家,他想给叶归冬惊喜,所以没立马去找对方,而是先抱着布回家。 “礼辉,买这么多布呢?全家能做好几身衣服了吧!” “这是不是你们的奖励啊?礼辉,你去省城比赛得了第几名啊?” 赵礼辉看见胡二娘打开院门往外看,立马笑道,“得了第一名,这不是奖励,是我在省城买回来的。” 胡二娘快步出来,喊住往前走的赵礼辉,“礼辉啊,你是和陈万生一起去的吧?他得了第几名啊?” “这个你们还是问他比较好,我就不说了。” 赵礼辉礼貌微笑,然后走了。 胡二娘眉头一皱,接着又笑了,拍着大腿道,“肯定也是第一名!这是让我自己问万生,好让他给我们一个惊喜呢!宝珍啊!你去纺织厂门口等你三姐下班,让她去请万生晚上过来吃饭!我这就去买鱼,希望卖鱼的还没收摊!” 孙宝珍闻言从堂屋出来,“真的假的?第一名?” “肯定是真的,如果没得名次,赵老三肯定就直说了,”胡二娘迷之自信道,“虽然他前两天说话不敬,可我一个长辈,哪里能跟小辈计较呢,你快去啊!傻站着干什么?” “好,我这就去!” 孙宝珍往纺织厂冲。 赵礼辉回到家发现院门锁着,家里没人也没狗,他只好把东西放下,烧水洗澡。 之前跟叶归冬约好了,今天晚上他去叶家吃饭。 等他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时,发现早就到了赵大根下班回家的时候,结果赵大根没回来,陈翠芳也不在。 赵礼辉心里有了猜想,走到叶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叶爸爸和赵大根的谈笑声,还有叶妈妈让叶归冬去赵家看看他回来没有。 “我回来了!” 赵礼辉走进院门大声道。 正准备出门的叶归冬见到他,脸上一下就露出笑来,“回来就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快坐下喝点茶。” 叶爸爸笑眯眯地招呼着。 “得名次没?” 赵大根这个亲爹就直接多了。 赵礼辉得意叉腰,让站在他身旁的叶归冬笑得更灿烂,“得了,猜猜我第几啊!” 陈翠芳和叶妈妈听见动静也出来了。 闻言陈翠芳直接道,“第一!” 见此赵大根几人也道,“第一!” 赵礼辉更得意了,“是啊,第一!” “真的?” “有奖状吗?” “拿出来我瞅瞅!” “我也想看!” 赵礼辉从兜里掏出特意带过来折得好好的奖状。 他第一个给叶归冬看。 叶归冬念着上面的字给大伙儿听,然后小心地传给叶妈妈和陈翠芳看,最后才轮到赵大根他们。 “我厉害吧?” 在四位长辈凑在一起笑眯眯地看奖状时,赵礼辉俯身在叶归冬耳边小声问道。 “厉害!你真的很厉害!” 叶归冬对他竖起大拇指,语气雀跃道。 赵礼辉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你我荣誉一体,我厉害,就是你厉害,咱们都厉害!” 叶归冬脸一红,“那是说夫妻……” “早晚的事,”赵礼辉松开手,把蹭他鞋子的点点抱起来,“又胖了。” “你才离开几天啊,哪里胖得那么快,”叶归冬轻笑,拉着他的衣角往灶房走,“帮我剥蒜去。” “行,”赵礼辉放下点点,从水桶里舀了水洗手。 见点点去舔他淌到地上的水,赵礼辉又给它墙角的小碗舀了点清水,点点哒哒哒地舔着水,小肉尾巴呼啦呼啦地摇着。, 3434 过学徒期 晚上的饭菜十分丰盛, 叶妈妈做把子肉肥而不腻,陈翠芳蒸的鸡蛋羹金灿灿的又滑又嫩,叶归冬做的回锅肉香辣可口, 再来一大瓷盆青菜汤,叶归冬拿出之前赵礼辉送她的梨子酒,给每人倒了一碗。 “这梨子酒酿得好,”叶妈妈第二次喝了,还是忍不住夸赞道。 “我那亲家母酿梨子酒是从做姑娘的时候就会了,就是在外面买, 也买不到她酿出来的这种好喝。” 陈翠芳点头。 “一定是秘方吧,”叶妈妈笃定道。 “反正有门道, ”陈翠芳哈哈笑。 叶爸爸和赵大根也说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坐在一起的赵礼辉正在吃叶归冬给他夹的菜,“多吃点, 我都觉得你瘦了。” “刚才我说点点胖的时候,你还说我才离开两天能胖到哪里去, 到我这,我直接就瘦了?” 赵礼辉忍不住笑道。 叶归冬耳根一热,“我就是觉得你瘦了, 省城热还是咱们这热?” “省城要更热一些,中午洗的衣服, 晚上就干了,”赵礼辉喝了口清甜可口的梨子酒,“高楼比咱们这多, 筒子楼更是随处可见,咱们这院子后面还可以开个小菜地种种菜,省城里面现在不行了, 不让这么干,我们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听当地人讨论这些。” “自家后院都不能种菜了啊?” 陈翠芳听到后,忍不住插话。 “是啊,咱们自己家的后院,外面还有院墙包围着呢,也没犯着谁,都不能种点自己想吃的菜了?” 叶妈妈都为省城那边的人委屈。 叶爸爸和赵大根也不聊自己的了,纷纷端着碗筷看过来。 赵礼辉停下吃饭的动作,“这也没办法,说是夏天味道太大,加上很多地方都在拆,要建宿舍楼或者是大楼。” “肯定是房产科那边的人让这么干的,”赵大根叹了口气,“现在申请分房的人越来越多,这房子又不够,只能加快速度建房了。” “是这个道理,”叶爸爸点头,“就说我们那一大夫,都申请好几年了,还没排到他呢,一家老小挤在两间屋子里生活了好几年,日子过得苦啊。”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叶妈妈想了想,“他是不是外地调过来的?” “对,不然在这有个家,也不至于挤在那么小的地方了。” 叶爸爸点头。 “省城以后会发展得更好,那边发展好了,就轮到周边的市区了,也不知道以后咱们这能发展成什么样。” 见气氛有些怪异,赵礼辉赶忙扯出新话题。 “那咱们以后也不能在后院种菜了?” 陈翠芳苦着脸。 “筒子楼不好,宿舍大楼也没有咱们这巷子里住得舒服,更没有自己的大院子,”叶妈妈也纠结起来。 “是啊,是啊,”陈翠芳简直不要太赞同。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索性加快吃饭的速度,静静听着四位长辈在那谈城市发展。 这边孙宝珠喜气洋洋地来到机械厂找陈万生,守门大爷点开厂里的电喇叭通知着,“请技术部的陈万生同志到厂大门口来,有一位叫孙宝珠的女同志找你,请技术部……” 刚到食堂准备打饭吃的陈万生听到声音后,索性放下碗筷跑向厂大门口。 “爹娘在家里准备好了饭菜,让我过来找你回家吃饭去。” 孙宝珠笑道。 陈万生见她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生闷气这么久后,心里也舒服了几分,“怎么这么突然?” “哪有突然,”孙宝珠见他不说比赛的事,便以为他要给自己和家人一个惊喜,掩嘴笑道,“都快成一家人了,不是应该多往来吗?” 陈万生闻言心里暖乎乎的,直到他到孙家,刚入座端上饭碗还没吃几口呢,孙记文就笑眯眯地道,“这次去省城有什么收获啊?” “是啊是啊,有什么说给我们听听,”胡二娘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陈万生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有什么,就省城那边比咱们这边热很多。” 孙宝珍年纪最小,最藏不住话,直接问道,“陈大哥,你得了第几名啊?” “这孩子说话就是直,”胡二娘装模作样地瞪了孙宝珍一眼,然后更加期盼地看向陈万生。 陈万生:...... 忽然觉得有些食不下咽了。 孙宝珠见他脸色冷淡下来,也不说话后,心里咯噔一下,她赶忙给陈万生夹了两块鱼,“这有什么好说的,快吃饭,多吃点,我娘的拿手好菜呢。” 孙记文和胡二娘闻言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意思是没得名次咯?” 胡二娘只觉得自己做的鱼喂了狗似的,又把前两天陈万生对自己不敬的仇拉出来了,脸色能好看才怪。 “我吃好了,多谢款待,厂里还有事,抱歉,我先走了。” 陈万生直接放下碗筷,垂着眼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万生!” 孙宝珠急得起身,“娘您这是什么话啊!” “我说什么了?他一个晚辈前两天把我气得起不了床,现在问问他比赛得了什么名次也不该问吗?” 胡二娘啪地把筷子戳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看看他那样子!跟谁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老娘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他就是这么回敬我的?” 孙记文也道,“太不像话了!我们好歹也是他的长辈!” 孙宝珠跺了跺脚,直接追了出去。 孙宝珍捏着筷子有些心慌,“我、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问得好!我还以为他得了将呢,原来人家赵老三是怕伤他自尊,所以让我们自己问,还用说吗?肯定是什么都没评上!” 胡二娘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赵礼辉和叶归冬出来溜达的时候,就碰到正在一僻静处争吵的孙宝珠和陈万生。 叶归冬看向赵礼辉,赵礼辉咧嘴一笑,拉着她躲在一旁偷听。 “他们实在羞辱我你知道吗?他们就是觉得我一个乡下小子配不上你这个城里姑娘!所以想方设法地羞辱我!” 陈万生气得脸都红了。 孙宝珠哽咽道,“万生,你别这么想,如果我爹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就不会让你上门提亲了!而且我们都定亲了,就差找个日子结婚,你别想太多好不好?” “我没办法不想那么多,”陈万生扶住额,“我甚至在想,表叔之前说的话是对的,可我……” 可他却想要离身有污名的表叔远一点,所以选择走自己相信的路,和自己喜欢的人。 孙记文看上他,是因为背后的表叔,孙记文看不上他,也是因为他远离了表叔。 想到这,陈万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孙宝珠道,“宝珠,结婚的事我们往后推一推吧,我现在真没办法给你幸福,抱歉。” 说完,陈万生就转身走了。 孙宝珠喊了几声他都不回头,甚至加快了脚步。 她捂住嘴蹲下身痛哭起来。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二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从另一边继续往前溜达。 “他得名次了吗?” “没有,”赵礼辉把刘耀祖好心怕他饿着给陈万生带馒头回去,却被丢在地上的事儿跟叶归冬说了,“他倒是说了实话,他兜里确实没有钱,给不出一点东西,听他说他父亲最近也病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撑着,弟弟妹妹又那么多,确实也难。” 叶归冬听完后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好像我们每次碰到他们,都在争吵。” “嗯,”赵礼辉点头,“不说他们了,刘大哥请我们什么时候得空去他家里作客,咱们什么时候去?” “这么突然?” “是因为他说伯母做饭很好吃,让我们一定要去尝尝,另外伯父一次能吃一斤面条……” 溜达完,赵礼辉把叶归冬送回家后,也和父母带着点点回到自己家。 看见桌上放着的两块布,听着赵礼辉的安排,陈翠芳笑道,“过年的时候我不是给我们家人都做了衣服吗?倒是不急着给咱们做,这样,我和你爹的,做成你叶婶子和叶叔叔的尺寸,等你下次有了布票想尽孝心再给我们做。” “对,我和你娘的衣服随时都能做,你得先紧着那边才是对的,”赵大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赵礼辉挠头,“那、那行吧。” 他把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这里有九十块钱,还有些补贴票,都是省城和厂里一起给的,你们数数看有多少。” “这么多?” “不愧是机械大厂啊,瞧瞧这出手多大方啊!” 赵大根也忍不住眼红。 九十块钱就九张,一下就数好了,两个人笑眯眯地开始数票算斤数。 陈翠芳眉开眼笑道,“你这第一名可太厉害了,一共十五斤粮票,七斤半的肉票,三斤糖票,两斤油票!” 赵大根也一副骄傲的样子,“不错。” “既然你们这次不要新衣服,那就这样,”赵礼辉抽了两张十块的,给了他们一人一张,然后把油票,糖票和粮票推给他们,“剩下的就是我的咯。” 陈翠芳却摇头,把二十块钱推了过去,“钱不要,其余的可以收下。” “咿,不后悔?” 赵礼辉挑眉。 “不后悔,”陈翠芳失笑,“我最喜欢油糖粮票了。” “行吧,”赵礼辉把二十块钱又逮在手里,然后把其中五斤肉票推了过去,“再给您一张。” “我不嫌多的,”陈翠芳哈哈大笑,接了过去。 赵礼辉洗漱好回到房间,查看自己的私房,一共一百零八块钱,一张两斤半的肉票,不错。 陈翠芳这会儿和赵大根正嘀嘀咕咕的呢,“这小子,肯定是想把全部肉票逮在手里,然后去肉联厂一下买完提回来,得亏我逮了五斤的在手里,没让他嚯嚯完。” “这天热,他不会买那么多肉吧?” 结果赵大根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见桌上放着的肉,后面出来的陈翠芳瞧见后倒是不意外,“天不见亮我就听见他出门的声音了。” 一大早就从肉联厂买了两斤半肉回来的赵礼辉,这会儿正在熬粥,见陈翠芳提着肉进来,赵礼辉咧嘴一笑。 “就知道你憋不住。” 陈翠芳哼笑。 赵礼辉只是咧嘴笑。 晚上叶归冬一家在赵礼辉他们这边吃的晚饭。 家里没有缝纫机,但是杨六婶家有,陈翠芳就借了他们家的缝纫机回来做衣服,赵礼辉和赵大根两个人去那边搬回来的。 陈翠芳是做衣服的好手,她的眼睛就是尺,确定好做哪些人的衣服后,她裁布就开始干了。 因为是夏装,做得再精细,两天也能做出来一套,她先把叶归冬一家三口的做好,然后再是赵礼红夫妇的。 赵礼生那边还特意写了信,让他把对象的尺寸发过来,陈翠芳夫妇自己掏布票给他们做一套,不过信还在路上。 “给你也做了一套,”陈翠芳笑盈盈地跟赵礼辉说,“因为是夏装,所以布够用。” 赵礼辉过去给她捏肩捶腿,殷勤得不行,“辛苦娘了。” “就说会客气话,那娘以后老了,动不得了,你给我端茶倒水,我还得客客气气道,老三啊,辛苦你了。” 陈翠芳做出一副老人的模样,看得赵礼辉嘎嘎笑。 “不至于、不至于。” 赵礼辉马上给她端茶倒水,逗得陈翠芳笑个不停。 在刘耀祖特意来技术部找赵礼辉约饭后,赵礼辉第二天傍晚就和叶归冬提着点心上刘家拜访了。 刘叔叔是个非常幽默的人,刘妈妈温温柔柔的,个子比刘叔叔还要高半个头,两人瞧着不是很登对,但感情却非常好。 如刘耀祖所说,刘妈妈的厨艺非常好,吃得赵礼辉和叶归冬二人赞不绝口,刘小妹见他们喜欢妈妈做的饭菜,还特意给他们添了几次饭,搞得二人很不好意思。 陈万生最近安静得很,赵礼辉有时候出门上班时碰到孙宝珠,对方眼底的青黑可以和大熊猫比较了,可见二人还没和好。 五月结束,六月初一上班时,赵礼辉被容师傅提溜到人事部找汪科长,容师傅直接把技术部老大签了字的单子递给汪科长,“学徒期非常优秀,部门已经通过他的实习期,麻烦帮忙转一下正。” 汪科长倒是不意外赵礼辉这么快就转正,毕竟在省比赛中得了第一名。 “稍等,”汪科长一顿操作,然后赵礼辉就成了正式工了。 从人事科出来,容师傅高兴地掏出一包烟拆开,“你的工资得看你的技术级证给,走,去报名。” “名单过去了?” “你学徒期都过了,当然过去了,”容师傅翻了个白眼,“今天日子可好,上午报名,下午就能考,快走。” “好嘞,”赵礼辉屁颠屁颠地跟着容师傅过去报名了。 陈万生没看见他们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赵礼辉转正去考技术级证了,一时间他心绪复杂,带他的张师傅背着手走到他身旁。 “我可没压着你啊,昨天老容跟老大提的时候,我就顺带提了提你,可你比他晚进来不说,技术方面也有待熟练和提高,老大的意思是,过了六月再看看。” “我会努力的!” 陈万生咬牙。 赵礼辉如他所愿,考了个二级技术证。 容师傅对此很满意,“回厂里后,先去财务部把学徒期的工资全部结了,从今天开始到下个月初一,你就领二级技术工的工资。” “好嘞!” 赵礼辉到了厂里后,和容师傅分开走,他先去财务部,和他对接的是财务部戴着眼镜的方姐。 方姐把结算好给他后,说起二级工的待遇,“一个月是四十二元,补贴票有一张六斤油票,一张十二斤省内粮票,一张四斤肉票,还有一斤糖票。”, 3535 和稀泥 这还只是二级技术工的待遇。 不敢相信八级技术工除了那八十六块钱的工资外, 补贴票有多少。 赵礼辉回到技术部的时候,还被老大叫过去夸奖了一番,然后开始安排他以后的工作, “你就跟着二级工那边干活, 杨二, 过来领人。” 杨二今年三十三,因为在家排行老二, 所以大家都叫他杨二, 赵礼辉就跟着杨二去那边的车间干活了。 容师傅也回到自己的车间,毕竟技术级不同, 工作也不同, 要不是带徒弟,他也不会在这边。 陈万生跟着张师傅在那忙碌着,心里的酸楚无处可说,只能更加努力,早点出学徒期,然后去考技术证,不就是二级技术工吗?他一定也可以! 见陈万生跟打了鸡血似的,张师傅笑了笑,继续教他该怎么做才是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 换了工作环境,对赵礼辉的影响并不大, 他只是比当学徒的时候更忙了些,同车间的人见他动作熟练,也渐渐放下心,是有几分功夫在手上的,这样的同事谁不喜欢? 下班他去同心巷供销社跟叶归冬说自己转正的事,叶归冬也为他高兴, “你的学徒期算是很短了,说明你的能力真的很强。” “那不然我能考到二级技术证?” “你考了啊?还是二级?你真厉害!” 赵礼辉欣然点头,把二级技术工的工资和补贴票也跟她说了说,听得叶归冬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多?” “工资应该是一到八级,每上一级就多九块钱,补贴票就是好在一级工的基础上往上添,所以我真好奇,八级工的补贴票到底有多少啊,都是什么啊。” “反正肯定都是好东西,毕竟是八级工嘛,那可是国家认证的。” 赵礼辉进了机械厂后,叶归冬也去了解了很多事,“五级工以下就在市里考证,五级以上得去省城考。” “争取三十岁前搞个八级工挂在身上,”赵礼辉摸着下巴说。 “如果是你,我相信你能做到。” 叶归冬的话把赵礼辉弄得面红耳赤,“那什么,明天晚上请叔叔婶子一起去家里吃晚饭呗,我爹娘肯定会做好吃的庆祝庆祝。” “好,”叶归冬掩嘴笑。 很快叶归冬就下班了,赵礼辉依旧把人送回家再回去。 他和赵大根在水井巷门口碰上,赵礼辉毫不客气地坐在后座,被赵大根搭回了家。 “二姐回来了?” 赵礼辉推开院门,就看见水井边正洗菜的赵礼红。 赵礼红眼睛有点红,见他们回来扬起笑,“是啊,回来看看你们。” “那一定要常回来,”赵礼辉没问别的,赵大根嘴巴张了张,在小儿子的眼神下,还是闭上嘴,点了点头附和他的话。 前两天下了雨,自行车上路轮子上全是泥,赵大根打了一桶水在院子里清洗自行车,赵礼红埋头洗菜,至于赵礼辉,和往常一样提着炉子上的水去洗澡了,这天热,他其实爱洗冷水澡,但被陈翠芳知道后骂了几次,就老老实实热水兑着冷成洗温水澡了。 “向意没一起回来?” 赵大根一边刷着车轮上的泥,一边问。 “他今天夜班,”赵礼红轻声道,“爹,我就是和大嫂争了几句嘴,气不过不想在家吃她做的饭,就回来了,没别的事。” “这还不算事啊?” 赵大根眉头紧皱,“上次不是说提分家让她安分点吗?没用啊?” “有用,这不,又拿家务事说事呗,二嫂有单位,我在菜市场做杂工,觉得我应该所有空闲时间都在家里帮着干活,不能休息,我这早出晚归的,也挣了钱拿了票回去,又不是吃白饭,公婆都没说我,她倒是拿出大家长的气势了。” 更过分的她就没说了,家里的家务活还有孩子都是柳妈妈和柳大嫂在家收拾和照看,但赵礼红因为从小的习惯,她和柳向意的衣服都是两人谁得空谁洗的,也就吃大锅饭菜,还真没什么太麻烦柳大嫂的地方。 但柳大嫂就想抓着她说事,就因为柳向意回去提分家的事儿,被柳大嫂记恨上了,二嫂有体面的单位工作,她不好说,就逮着自己,赵礼红在家也是被宠大的,看在公婆的面上忍了柳大嫂两天就忍不住了,今天和对方吵着吵着差点打了一架。 “你公婆就没出来说个话?” 赵大根眉头皱得更紧。 “公公不在家,婆婆就知道和稀泥,”赵礼红叹气,“我就应该慢点来,多接触一下他的家人再考虑结婚的,婚前那几次面,谁知道公婆是那种人?” “要我说,你要不去报个夜大吧?” 见她一直没进灶房的陈翠芳出来听了一会儿后说道。 “娘,夜大也不是给我这种小学毕业的人上的,我门槛都摸不着,”赵礼红吸了吸鼻子,“我当时就应该往死里读书。” “现在后悔了?当时我拿扫帚打你都打不去,”陈翠芳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随即软了声音,“可我更没有文化,这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和文化没有关系,都过去的事了,你别在这钻牛角尖啊,招得我骂你。” “骂吧,”赵礼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现在在家挨骂都不想回去挨骂。” “她骂你了?” 陈翠芳脸一变。 “阴阳怪气有,直接骂倒是没有,不过我今天和她吵架的时候,什么都骂了,”赵礼红有些得意,“她还敢嫌弃我没单位?她自己小学都没念完呢!和大哥在一起也是把人家灌醉,然后稀里糊涂睡了,揣着娃进的门……” “啥?谁说的?” 陈翠芳和赵大根都看了过来。 “婆婆说的,”赵礼红摸了摸鼻子,“我把这事儿抖搂出来,我婆婆脸色可难看了,可我当时在气头上,怎么爽怎么骂。” “怪不得你不敢在那边待着吃晚饭了,不过你婆婆这人也是,这种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拿出来说算怎么个事儿啊?” 陈翠芳骂了几句,“你也是,骂人也不长个脑子,这是什么都能说出来的?你一下得罪四个人!” “四个?哪四个?” 赵礼红一愣。 赵礼辉提着脏衣服出来,“你公婆还有你大哥大嫂呗。” 他们的声音不小,赵礼辉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对你公婆来说,这件事很丢人,对你大哥来说或许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而你大嫂既然做出那种事,那对她来说就是被人揭了短!你可不就是得罪了四个人吗?” 陈翠芳看着闺女那傻乎乎的样,这会儿也后悔了,“当初要是知道你公婆家里那么复杂,我就不答应这婚事了。” “谁说不是呢,”赵大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什么喝醉了,男人喝醉了根本就不行,哪有什么喝醉了,呸!” “当着孩子的面,你说什么呢!” 陈翠芳指着赵大根骂了几句,然后拉着赵礼红进灶房去了。 赵礼辉把脏衣服泡好,然后把赵礼红刚才洗的菜端进去,赵大根一边冲洗车轮一边嘀咕着,“我说的是实话嘛。” 把菜端进去后,赵礼辉贴心地没多待,给母女二人说话的空间,他出去把衣服洗了,然后又去后院整理了一下菜地,等收拾鸡圈的时候,才看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点点。 “小跟屁虫,”赵礼辉蹲下身戳了戳点点的脑袋,点点以为他和自己玩儿,快活地摇着尾巴,用狗脑袋去怼他的手。 赵礼辉索性陪着它玩了一会儿。 “握爪!” 点点追着自己尾巴玩儿。 “来,坐下!” 点点追着他的手添。 “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赵礼辉捏住它的狗嘴纳闷道。 “吃饭了!” 陈翠芳一嗓子直接把点点吼得从赵礼辉手里抽出自己的狗嘴,然后快活地跑向堂屋。 赵礼辉:“……不是听不懂,是不愿意干啊,这狗东西。” 吃饭的时候赵礼辉说起自己转正和考证的事,果不其然,赵大根夫妇准备明天晚上做好吃的,让他跟叶归冬说一声,请他们过来吃饭。 “你也把向意带过来,咱们一家人聚一聚吃个饭。” 赵礼红点头,“好。” 她为弟弟的事儿高兴,还有些得意,“大嫂的哥哥弟弟一个都不成器,我的哥哥弟弟都是好样的!气死她!” 陈翠芳只觉得自己在灶房跟女儿说的那些话算是白说了。 看到她郁闷的脸色,赵礼辉又道,“娘,之前拜托您做的东西也全部做好了,明天正好送给他们。” “对哦,”陈翠芳高兴起来,“我还说什么时候给你跟向意送过去呢,你来得正好。” “什么东西?” 赵礼红好奇。 陈翠芳让她吃了饭再说。 吃了饭以后又让她去洗澡,然后把那套做好且洗干净的衣服给她穿,赵礼红高兴得和孩子似的,“我弟弟真是水井巷最好的弟弟!” “就只是水井巷?” 赵礼辉挑眉。 “那就咱们市里最好的弟弟!” “就只是市里?” 赵礼辉摸下巴。 赵礼红一叉腰,“那就是全国最好的弟弟!” “勉勉强强吧,”赵礼辉点头,“虽然布料颜色是一样的,可衣服的款式不一样,娘是根据你的爱好做的。” 赵礼红喜欢立领宽袖,陈翠芳就按照她的喜爱做的款式。 “娘,您真好,爹也好,弟弟也好,”赵礼红抱住陈翠芳的胳膊抽泣道,“就我啥也做不好,老给你们找麻烦。” “再说这种话就把衣服脱下来,我拿去给李三丫头穿去,”陈翠芳笑骂道。 赵礼红眼泪一收,“她才穿不上呢!她多瘦啊,这尺寸只有我合适!我穿着最好看了,是不是爹?是不是老三?” “是。” “是是是。” 父子二人笑着点头。 可把赵礼红得意坏了。 柳家这会儿饭菜刚上桌。 柳大嫂没想到赵礼红会知道她那会儿的事,晚上烧饭心不在焉,饭菜不是糊了就是咸了,要不就是没味儿。 柳妈妈是被气狠了,在赵礼红走了后,就在房里躺着。 此时坐在桌边吃着这种饭菜,心里的火气那是更大了。 “老大媳妇儿,你说你一天天不搞点事你是活不下去是吧?整天逮住老三媳妇儿说她这不对,那不行!你今晚烧的什么饭菜?你好意思说人家?你在浪费粮食你知不知道!” 谁也没想到柳妈妈会发这么大的火。 特别是柳爸爸这几个在外上班,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儿的人。 “对不起。” 柳大嫂捏着鼻子道歉,眼泪巴巴的样子像极了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儿。 “你再过不下去,那就分家吧,我和你们爹也不跟着你们两口子过,我们跟着老四。” 柳向足瞪大眼,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娘说这种话? 老规矩说都是跟着老大养老,除非老大太寒爹娘的心才会改变主意。 同样变脸色的还有柳向心,他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知道爹娘以后是要跟着他养老的,“娘,您怎么说这种话?我当然是要给您和爹养老的。” “我怎么说这种话?你媳妇儿一天天不安分过日子,我能不说这种话吗?气死个人了,这饭爱谁吃谁吃!” 柳妈妈丢了碗筷就回房去了。 柳向满夫妇跟鹌鹑似地抱着碗筷小心吃饭,连坐在他们中间的孩子都学着父母那样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太大的咀嚼声。 柳爸爸看着这一大家子也叹了口气,他自己快速吃好,然后用柳妈妈的碗筷夹了菜,端进去了。 柳向心吃好饭后,直接拉起忐忑吃饭的柳大嫂回了他们房间,房门一关,柳向满夫妇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肯定是因为三弟妹,”柳二嫂低声道。 “咋不是因为三弟呢?” 柳向满疑惑。 柳二嫂瞪了他一眼,“三弟今天夜班,吃了午饭就去上班了,不在家!” “哦哦,”柳向满点头,“不过大嫂的确太针对三弟妹了,明明人家什么都做得挺好的。” “小声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几个孩子,柳二嫂踩了他一脚,示意他别说了,这么大的孩子知道事儿了,会跟大人传话的。 柳向满立马闭嘴,他已经吃好了,于是抱着自己孩子给他喂饭。 柳向意晚上十二点下班回家,就看见蹲在院门口抽烟的柳向心。 他把电筒一收,“大哥?” “老三,”柳向心听到他的声音站起身,“抱歉,你大嫂把三弟妹气回娘家了。” 柳向意也知道最近几天大嫂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所以他早就赵礼红说过,如果他不在家,就直接回娘家那边。 看着满脸愧疚的大哥,柳向意叹了口气,“大哥,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是因为让我们舍一半屋子出来的我们没同意提出分家的事?还是因为别的?总有个理由啊,我们在外面上班,回家还要面对大嫂的阴阳怪气,日子长了真的没办法忍受。” 面对弟弟的质问,柳向心说不出话来,这件事他自己也有私心,家里除了老二两口子有一个孩子外,他的孩子最多,孩子越大越住不下,所以他媳妇儿打弟弟们的主意时,他其实是……默认的。 “我已经好好说过她了,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明天就麻烦你把弟妹接回来了。” 柳向意上了夜班后,第二天基本都是休息的,“嗯。” 柳向意第二天一早早饭都没吃,就坐车到赵家来了。 赵礼红见他来了,有些委屈地上前,“我昨天……太冲动了,我也有错,娘气狠了吧?” “还好,”柳向意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没在家,你回来是对的,大嫂那个人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赵礼红一愣,“发生过什么?” “我只知道,当初爹娘不让她进门,她拿着刀在我们家门口自杀,不是威胁,是直接划了手腕,”柳向意低声说。 赵礼红倒吸一口凉气,陈翠芳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夫妻二人默契地没提那件事了。 赵礼辉下班坐车到同心巷下的时候,就看见等在巷子口的叶归冬,“怎么不跟婶子他们先过去?” “那你怎么在这下车?” 叶归冬反问。 赵礼辉耸肩,“习惯了。” “那我也习惯了,”叶归冬今天梳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侧身站在他身旁,抬起头时,额角边的碎发顺着主人的抬头往下落,瞧着有几分俏皮,赵礼辉忍不住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 “那就一起走吧,归冬同志。” “我爹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晚上一起去看?” 叶归冬邀请道。 “几点的?” “八点半,”叶归冬笑道。 “叔叔怎么老收到电影票啊?” 赵礼辉真的很好奇,最近他和叶归冬的电影票都是叶爸爸提供的。 “他有个熟人,是电影院的领导,每次到家里来请我爹看病,都喜欢给他电影票。” “这样啊,”赵礼辉眯起眼,“那以前给的电影票,你出去跟谁看过呀?” “别吃飞醋,”叶归冬轻笑,“我大姐、二姐、三姐她们谈对象的时候,都用掉了,我三姐今年年初才出嫁的。” 也就是说,她得到的电影票,都是跟身边的人去看的。 赵礼辉乐得龇牙咧嘴的,逗得叶归冬也忍不住笑,“瞧你那样子。”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赵礼辉背着手,凑到叶归冬耳边道,“和占有欲。” 叶归冬只觉得耳朵热乎乎的,她轻轻推了赵礼辉一下,赵礼辉逗她也顺势往后一退,然后就踩到人了。 “啊!” “不好意思!” 赵礼辉吓一跳,回头一看,好嘛,是面黄还顶着黑眼圈的孙宝珠。 “抱歉,你没事吧?” 叶归冬先是被她的脸色吓一跳,然后赶忙跟着道歉,毕竟是她和赵礼辉玩闹踩到了人家。 “能不能看着点走路?” 孙宝珠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骂了一声就快步走了。 “看样子没什么问题,”赵礼辉看着对方走路没问题的样子松了口气,“她这模样,我都怕她被我撞一下就倒地不起了。” “脸色的确很差,”叶归冬点头,“看起来好像很久没睡好觉了。” “应该是上次碰见他们吵架,到现在都没和好的原因,不过陈万生瞧着还是好吃好睡的样子。” 赵礼辉想到每天中午都能碰到的陈万生,他现在和技术部好几个师傅关系都很好的样子,半点没有因情而愁的模样。, 3636 差点中风了 二人对视一眼, 没再讨论这两人的感情如何,继续往前走。 “我大哥昨天来信说,他们生产队今年出了很多好茶, 还给我们寄了几罐过来呢,是今年的新茶, 味道一定不错。” 赵礼辉又想起赵礼生回的信和寄过来的东西,转头对叶归冬说道。 叶归冬也记得赵礼辉之前送茶到家里时就说过, 赵礼生所在的生产队栽种了很多茶树,每年都会出新茶,“他们的茶也是直接送到国营店收吗?” “好像是先由国营代销点的采购员去筛选质量, 然后按照那个质量往国营代销点送货,”赵礼辉仔细想了想回道。 “那也不错, ”叶归冬笑着。 “是啊,茶叶卖得好, 他们生产队的日子也过得更好,”赵礼辉点头。 叶归冬家也有人下乡的, 下乡的是她大姐叶归春, 叶归春十五岁下乡,回城的时候刚好二十岁, 然后在叶妈妈他们的安排下相看对象结的婚。 转眼间他们就到了赵家大门口, 点点蹲在院门口, 看见他们后立马起身攀爬院子的门槛,这门槛可有赵礼辉小腿高, 现在的点点根本没办法爬过来。 赵礼辉戳了一下它的狗头,“光长肉不长个头。” 叶归冬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点点,“的确,肚子都快挨着地了, 四肢粗壮了很多,但是这个头好像没太大的变化。” “我刚才还跟向意说呢,”赵礼红笑眯眯地从堂屋出来,“老三,你见过点点的狗妈妈吗?” “见过,就是一条大白狗,”赵礼辉道,“个头也是正常的狗子大小。” “那点点应该是像它爹了,”赵礼红一脸笃定,“瞧它黑成啥样子了,不知道它爹是不是短腿狗,我同事家就有一条长得很长,但是腿很短的狗。” 叶归冬看着点点,想象了一下它长大后身体长长腿短短的样子,嗯……有些想不出来。 “这才两个月都没有,你们就给人家定了形,”陈翠芳笑骂道,“老三快去洗澡,归冬你和礼红帮忙剥点蒜。” “好。” 赵礼辉提水去了,赵礼红拉着叶归冬先进堂屋喝了点水,然后才去灶房帮忙,叶妈妈也在灶房,柳向意去菜市场那边买东西还没回来,叶爸爸和赵大根在后院摘辣椒呢。 “你们后院的菜种得可真不少,南瓜和黄瓜都能种在墙角下,顺着院墙攀爬网成一个架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叶妈妈只觉得自己白种了那么几年菜了。 “那架子是老三闲时弄的,为了找那点竹子,他都跑到城南那边去了,硬是扛着一百来斤的竹子回来的,一路上也不嫌累。” 陈翠芳想到后院菜地上方的竹架子,说起这个事儿。 “城南那边的竹子现在不是都被围起来说要建什么竹子园林不让砍了吗?” 赵礼红仰起头好奇地问。 “你也不看看你弟弟扛回来的都是什么样的竹子,有大有小有弯就是没有直溜溜的,”陈翠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种长相不是很好的竹子都被砍了,他就随便一扒拉就是一大捆。” “难怪,”赵礼红也忍不住笑了,看着一旁同样笑眯眯的叶归冬低声道,“我还以为他胆子那么大,敢去砍人家要用的竹子。” “他不会的,”叶归冬摇头。 赵礼辉洗好衣服进来帮忙时,灶房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柳向意过来说了声恭喜,“机械厂可是咱们市第一大厂,好好干,前途光明着呢。” “对了,现在你们厂有多少人?” 柳向意有些好奇,他记得前几年机械厂厂长被市报社采访时曾登过一次,光是机械厂在厂住的工人一共都有八百多个人,还没算在城里有住房没住厂里的那些。 “现在在厂住着的工人有一千两百多个,像我这种住在自己家的有一千左右的人吧。” 反正他们上周开全厂大会的时候,厂里的大会议室根本坐下不去,只能在升旗的大坝子上站着听厂长开会,那人是乌丫乌丫的一大片,赵礼辉紧跟着技术部的人才没有走散。 “好家伙,”柳向意倒吸一口凉气,“住在厂里的工人一千两百多个,这里面还没算他们的家属吧?那光是厂区住着的人都有一两千人吧?” “差不多,有些同事拖家带口的住着,”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反正就在下班走在厂里的小道上迎面都能碰见人,孩子也多。” “我以为还和几年前一样只有八百多人了,”陈翠芳有些不好意思道。 “娘,您又记错了,你记的是厂里住的工人人数,不是全厂人数,”赵礼红扑哧一笑,“现在您知道这机械厂为什么是咱们市第一大厂了吧?” “所以说,”叶妈妈也道,“咱们礼辉能进机械厂做技术工,那真是不得了的!” “别夸咯,再夸有些人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赵礼红看着赵礼辉的红脸笑的很大声。 叶归冬也掩嘴在一旁笑。 “我当然好意思吃饭了,我还能吃好大一盆呢!” 赵礼辉大声道。 “吃一盆算什么,有本事你吃一锅啊!” “我怕我吃光了,你们得饿肚子!” “就知道吹牛皮,归冬,咱们走,不和吹牛皮的人说话。” 说完赵礼红就拉着叶归冬走了。 “姐夫你平日里也挺辛苦,”赵礼辉夸张叹气,“我姐姐这人吧,心眼好,但嘴巴有时候气人得很,你多担待。” 柳向意明白他意思,神情认真地应着,“你放心。” 晚饭自然是热闹又丰盛,点点吃完就钻进自己的狗窝里困觉去了。 把该收拾的收拾完了后,赵大根和赵礼辉把凳子端到院子里,大伙儿围着坐下,人手一把蒲扇,中间放着一张小竹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瓷盆,里面泡着赵礼生寄回来的新茶。 瓷盆旁边放着几个碗,想喝茶就直接用木勺从瓷盆里舀出来喝。 夏天蚊子多,赵礼辉特意在他们坐着的周围烧了点驱蚊草,这才在叶归冬身旁坐下。 刚才柳向意去菜市场那边的时候还买了不少白味瓜子回来,年轻人这边就人手一把瓜子在那一边磕一边聊天,长辈们就端着一碗茶说两句说一口茶。 “你们钢铁厂今年指标完成得怎么样了?” 赵礼辉问。 “有些领导虚报数据,”柳向意压低声音,“就连我这个烧锅炉的都知道了,我看上面可能要大换血。” “姐夫,不是我多嘴,”赵礼辉想起一件事,赶紧催柳向意,“你最好把军方残疾证明递上去存个档,万一有个什么事,也不会以残疾为由,把你筛走。” 这也是男主干的破事儿,为了把自己弟弟塞到钢铁厂去,就匿名以残疾人既然都残疾了,那理应在家好好养着为由写了一封建议信递到钢铁厂那边,钢铁厂刚大换血,正是需要剔除人的时候,男主的建议就被采纳了。 而柳向意的右腿是当兵的时候为了救人导致的微残疾,偏偏他是个憨的,不想让钢铁厂因为他当过兵对自己多有照顾,所以军方残疾证明就一直没递上去,人家当然说踢走就踢走了。 柳向意有些犹豫,“应该不至于殃及我吧,我就一个烧锅炉的。” “你就是里面食堂做饭的,都有人盯着你的位置,”赵礼辉拍着他的肩膀,“姐夫,听我的没错,明儿就把证明递上去,就说你之前想要给,但是没找到,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欸,它就忽然被找到了,所以才这么晚递上去。” 旁边的赵礼红已经停下和叶归冬的悄悄话了,见弟弟这么劝说,也不管丈夫还在犹豫没有,直接道,“这件事我来办,我把证明递交上去,就说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的,向意,你就别再犹豫了,你都知道要出大问题,那肯定就不远了,烧锅炉的怎么了?你又不光是烧锅炉,好些事都要干呢。” “为了以防万一,保全自己,这个证明必须交上去了!” 叶归冬不知道柳向意什么情况,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姐夫,想想你和我姐姐,还有我未来的外甥和外甥女,要是被看你不顺眼的把你剔出去了,你再找工作可不容易。” 赵礼辉可记得,柳向意之所以能进钢铁厂,也是当初他救了的那人给托关系介绍进去的。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柳向意不仅脚有残疾,还是走后门进去的,要说没有看他不顺眼的人,那是不可能。 柳向意被三人盯着,最后点了点头。 “好。” 第二天柳向意夫妇回去后,柳向意直接坐车到钢铁厂上班,赵礼红则是回家拿上证明然后再去上班,中午休息时她带着证明去钢铁厂找柳向意的领导,把证明给对方看,并且解释了原因。 领导二话没说就存了个档案,赵礼红松了口气,出去后就和等着他的柳向意去食堂吃午饭。 柳妈妈见赵礼红匆匆回来又快步离开,想和对方说两句都没机会,柳大嫂被柳向心狠狠说了一顿后,也安分了不少,但没想主动和赵礼红说些什么,反而有些避而不见。 再说叶爸爸他们三人,昨晚走的时候被陈翠芳塞了一包东西,回到家打开一看,是三套他们尺寸的夏装。 今天一早都穿着新衣服出门了。 林姐看着叶归冬身上的新衣服,凑过来摸了摸,“这料子不错啊,针脚瞧着是缝纫机弄的,你做的?” “是我对象买的布,请婶子做好给我们的。” “我们?” 叶归冬点头,“我和爹娘一人一套。” “哎哟,你这对象可真是难找哦,”林姐羡慕极了,“我和我男人结婚好几年了,也就给我扯布做了一回衣裳,我爹娘就更别提了,啥也没见着他的。” 叶归冬摸着身上的衣服,嘴角的笑一天都没下去。 赵礼辉他们给对象叶家做了三套新衣服的事,被叶妈妈有心传出去了,下午就传到水井巷这边,胡二娘听得很不是滋味,偏偏杨六婶见她凑过来还故意问。 “你们家宝珠订婚有些日子了吧?还没选好什么日子结婚吗?对了,小陈同志说起来和礼辉还是同事呢,礼辉都能在省城买布回来,小陈同志难道什么都没买吗?” “你话也太多了,”胡二娘猛翻白眼,“老盯着我们家算什么事儿?你家老大和老二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吧?一点动静都没有,咋好意思一直盯着我们家的事儿。” “我也是好心嘛,”杨六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道,“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我不得多关注点?也想找点经验,以后我家办事的时候也能有个参照不是?” 胡二娘冷哼一声扭头就回了自己院子。 等孙宝珠下班回来时,胡二娘忍不住把赵礼辉去省城买了布回来,给叶归冬还有她爹娘做了一套夏装的事儿说了,“万生不给我和你爹置办东西就算了,也没给你买个什么回来?” 孙宝珍也看了过来。 孙宝珠只觉得心又被家人戳疼了,她有些不耐烦道,“大哥离家都快半个月了,您也不担心?” “担心啥啊,他回来拿了几次衣服,”胡二娘知道儿子外面的狐朋狗友多,就没担心他会饿着,再说这人都往家里跑了几次,那就说明没事儿呗。 “他想回家的时候自然就回了,你别转移话题,你和万生的事什么时候办?他到底想不想结婚?可别什么都不表示一直拖着,对了,他出学徒期了吗?人家赵礼辉不仅出了学徒期,现在还是二级技术工!听说工资比你爹还要多呢!” 胡二娘越想越后悔,早知道赵礼辉有现在这个成就,当时就应该逮住这人,“还有你,比赵礼辉还要先去上班呢,这都好几个月了,学徒期都没过,你到底行不行啊?” 孙宝珠越听越气,加上最近本来就没休息好,直接被胡二娘那些话气晕过去,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大大的响声。 吓得孙宝珍和胡二娘二人赶紧去外面找人,把她背着往医院跑。 赵礼辉下班回来,就碰到他们出巷子,他疑惑地看着追在后面不断抹着眼泪的孙宝珍,拉住旁边一人问道,“叔,这是咋了?” “听说忽然晕过去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我倒是早就觉得她脸色不对,这段时间走路都飘飘忽忽的。” 有婶子道。 “可不,听说吃不下,睡不好,倒是有点像我当年怀老大的时候。” “这话可别瞎说!人家还没出嫁呢……” 赵礼辉没再听下去,转身回家。 到吃过晚饭赵礼辉和叶归冬在河边遛弯把人送回家后,回到水井巷的赵礼辉就听人说孙宝珠肚子里有了娃,是陈万生的。 小年轻抵不住诱惑偷吃禁果是正常的,再说人家是有婚约 的,这孙家好事将近,大家要喝喜酒咯。 赵礼辉不用想都知道爱面子的孙记文会气成什么样,倒是没想到那么严重,气得差点中了风,也在医院躺着呢。 “牛皮。” 他揉着点点的狗头说道。 孙宝珠面对流言蜚语也刚,找医院的大夫开了一张单子贴在自家院门口,赵礼辉路过的时候瞅了两眼,大概意思就是她晕倒是因为最近气血亏空的意思。 晚上和叶归冬散步时,叶归冬对孙宝珠的做法表示了赞扬,“那些人的嘴,只能用这种来证明,那陈万生呢?他怎么做的?” “他就没出现过,”赵礼辉摇头,“最近我也只有吃午饭的时候才看见陈万生,毕竟车间不一样了。” 叶归冬闻言有些同情孙宝珠了,这是找了个什么对象啊? 陈万生已经忙得想不起自己还有个未婚妻了,他一心想要好好出学徒期,然后去考技术证。 每天天一亮就从宿舍去食堂吃饭然后去车间上班,傍晚下班也是去食堂吃了饭就去厂图书馆找相关的书籍看,看到图书馆熄灯后回宿舍收拾收拾倒头就睡,哪里有那闲工夫去想自己的感情问题。 他自认为上次就跟孙宝珠说清楚了,两边都先冷静一下,所以不觉得孙宝珠那边会有什么问题。 胡二娘思来想去后,让孙宝珍在赵礼辉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拦住了对方。 “干什么?” 赵礼辉问。 “能不能麻烦赵三哥给小陈哥带个话,就说我姐姐这段时间被人议论,想让他回家商量结婚的事。” 孙宝珍头都不敢抬。 “自己去说,”赵礼辉才不管他们家的破事,“你只需要坐车到机械厂大门口下,然后找门口大叔说你找谁,你又叫什么名字,大叔会帮你喊人的。” 说完赵礼辉就越过她继续往前跑了。 孙宝珍没有办法,只能回去找胡二娘,胡二娘想了想后给了孙宝珍车钱,“去吧。” 等赵礼辉到厂里的时候,陈万生趁着登记时找到他,“赵同志,能单独说两句话吗?” “可以,”赵礼辉跟着他到旁边没什么人的地方说话。 陈万生眉头紧皱,“这几天水井巷有什么关于我对象的闲言碎语吗?” “多得嘞,”赵礼辉双手环臂,“把孙叔都气得差点中风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不是我说,你应该去看看,到底是你未来老丈人。” 兜比脸干净的陈万生:...... 是应该去,可他没钱啊。 “有什么事说开就好,别拖拖拉拉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呢,”赵礼辉假模假样地拍着他肩膀说道。 “谢谢,”陈万生扯出笑点头。 中午下班后,陈万生在食堂吃了饭后,出厂去陈表叔家,陈表叔自从没当副厂长后,就在家带孙子,所以他到的时候陈表叔就在家。 “表叔……” 陈表叔看了他一眼,“不听我话的下场,你都和人家订婚了,现在找什么理由退婚?” “……我不打算退婚,是这样的,我想向您借点钱,”陈万生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陈表叔气得直揪胡子,最后还是让表婶拿了五块钱给他。 “万生,”在陈万生准备离开时,陈表叔喊住他,“你是咱们这个大家庭最有出息的孩子,不比我当年差,你要是能听我的话选媳妇儿,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好好想想吧。” 陈万生低低应了一声,捏着那五块钱走了。 他拿着五块钱买了东西去医院看孙记文,孙记文趁机使了一把苦肉计,然后追问他对结婚到底怎么样的,打算什么时候办。 “等我过了学徒期,我会上门和你们商量结婚的事,”陈万生没在医院待太久就回厂里了。 下午下班时,他找到赵礼辉,递给他一个盒子,“麻烦交给宝珠。” 赵礼辉直接道,“我和刘哥约好了要去喝一杯,等我回去人家都休息了,不好意思啊,你还是自己送去吧。” 说完,刘耀祖正好过来,赵礼辉就冲陈万生挥了挥手,然后拉上等着的容师傅和刘耀祖会合了。 陈万生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水井巷。 “去哪家?” 刘耀祖问容师傅。 容师傅接过他递过来的烟,“老地方。” 赵礼辉跟着他们串街走巷来到一个小国营饭店,刚坐下,服务员就过来热情打招呼,给他们倒茶,还给了他们一人一把蒲扇。 见容师傅笑眯眯地和对方交谈,就知道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这儿的酒全是纯粮酒,”点好菜后,容师傅带着几分得意跟他们道,“其余地方多少掺了点水,你们年纪小,喝不出来是正常的,反正我跟你们说,要是送亲朋好友什么酒,就来这打,口感好,喝醉了也不会头疼!” 赵礼辉想到不喝酒的叶爸爸,又想到偶尔会喝一杯的柳向意,还有他老爹时不时嘬两口,“那我走的时候打两斤回去。” “我也打两斤,”刘耀祖拿着蒲扇乎乎扇,“我爹爱喝酒。” “好久没见刘叔,他最近怎么样?” 容师傅问。 “好着呢,”刘耀祖笑眯眯地说,“还想找个活儿做,被我拦住了,还是等我结婚后在家帮我带孩子好。” “你啥时候结婚啊?” 赵礼辉问。 刘耀祖嘿嘿一笑,“快了,已经在走礼了,到时候你们都来喝一杯。” “那是肯定的。” “到时候我带我对象一起来。” 赵礼辉啥都想到叶归冬。 听得容师傅牙酸,不过他还是道,“我也带上你嫂子。”, 3737 一起打地铺 容师傅虽然比赵礼辉二人年长, 但是他和刘耀祖的父亲是以叔侄相称的,所以在辈分上他和刘耀祖属于平辈。 至于赵礼辉,自然是各论各的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况且容师傅对赵礼辉确实不错。 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 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赵礼辉和刘耀祖打了两斤酒, 容师傅却打了五斤,一打听才知道,容师傅家里爱喝酒的是他爱人。 两人的家在一个方向, 和刘耀祖分开后,二人便一起走。 容师傅表情柔和地跟赵礼辉聊起他和他爱人相识相知相爱的事,听了一路的赵礼辉就记住了一件事,他的师娘爱酒, 而且酒量惊人。 “喝酒了?” 赵礼辉一进堂屋,正在逗点点的赵大根便抬起头看了过来。 “喝了一点, ”赵礼辉点头,顺带把打的那两斤酒放在桌上。 赵大根见此惊讶道, “怎么还打酒回来了?” “我师傅说那家店的酒都是粮食酒, 我就打了两斤, 您会品, 看看是不是醇正的粮食酒,要是, 咱们以后就去那边打酒喝。” 赵礼辉坐下, 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澡。 点点本来都蹭过来了, 闻见他身上有酒味,不适应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甩着小肉尾巴进了狗窝。 陈翠芳从外进来, 也闻见了酒味,她倒是不意外,反而问道,“跟他们说了没?” “说了,后天晚上过来,”赵礼辉笑嘻嘻地抬起头,“要麻烦娘了。” 陈翠芳夫妇觉得刘耀祖和容师傅在厂里都很照顾赵礼辉,所以准备请他们二人到家里吃顿便饭。 “我后天休息,正好给你娘打下手,”赵大根洗了手过来倒了一杯酒,笑眯眯地坐在桌边喝了一口后点头,“是粮食酒,没兑水的那种。” “就你嘴厉害,”陈翠芳笑骂道,“让你尝个花椒有没有变味尝不出来,这尝酒倒是厉害得很。” “花椒和酒不能相提并论,”赵大根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好喝,以后打酒就去这家了!” “后天下班的时候,记得把归冬接过来一起吃饭,你别提前告诉她,不然归冬一定会先你一步过来帮忙的,”陈翠芳叮嘱着赵礼辉。 “我知道了。” 赵礼辉应着。 歇了一会儿后,赵礼辉就起身洗头洗澡去了,赵大根一杯酒喝到他洗完回来,“爹您还没吃完呢?” “这粮食酒直接喝劲大,我得慢慢来,”赵大根一副他不懂其中美妙的表情,赵礼辉耸肩,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回房休息了。 陈翠芳准备出去关院门的时候,刚出堂屋门,就看见院子里晾着的衣服,她扭头对慢悠悠喝酒的赵大根道,“老三这孩子,现在都不让我帮忙洗衣服了,都是自己洗。” “自己洗还不好?这是心疼你,再说了,这么大小伙子,自己洗衣服也是应该的。” 赵大根说。 陈翠芳懒得跟他多说,出去把院门闩上,回来催着他去洗漱,自己先回房睡觉了。 到了请容师傅他们吃饭那天,下班后赵礼辉直接带着他们往家里走,两人想去买点东西提过去都被赵礼辉阻拦了。 到了同心巷门口,赵礼辉让他们等自己一会儿,然后去叶家找叶归冬,叶归冬下班回家刚洗了澡和头,这会儿刚擦完头发。 刘耀祖是见过叶归冬的,还一起吃过饭,容师傅是第一次见到叶归冬,他看了眼叶归冬眼下的胎记,想起自己堂弟,不过他堂弟是鼻头上带了块黑色的胎记。 小时候被其他小伙伴取了个狗娃的外号,因为鼻子黑乎乎的,瞧着像狗鼻子,现在还没个对象呢。 想到这容师傅就为堂弟的个人感情而发愁。 陈翠芳夫妇下午四点半就开始准备饭菜了,他们到家时饭菜刚能上桌,叶归冬和赵礼辉帮着端菜。 因为天热,所以赵大根把堂屋里的圆桌子搬到院子里了,一行人就坐在院子里吃饭。 吃饭的时候叶归冬的头发已经全干了,赵礼辉拿了根头绳给她绑了起来,叶归冬等他坐在自己身边时才小声问道,“你怎么有头绳?” “我有对象了,那不得时常带一两根在身上?万一你用得上呢。” 赵礼辉有些得意。 听得他身旁的容师傅直接侧头和赵大根说话,两人都不是那种健谈的,但出乎意料地有话说,刘耀祖则是和陈翠芳叽里咕噜聊得很开心。 吃过饭后,赵礼辉把陈翠芳下午做的凉糕从井里提上来,一人一碗,每碗凉糕上都放着两勺红糖,虽然不是冰镇的,但也很清凉。 容师傅和刘耀祖吃了两大碗,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回去的。 “水井巷真是名如其地啊,瞧瞧小赵家那口井,方便得嘞。” “那可不,井水喝着也比管水好,”容师傅越发觉得水井巷不错,回去就跟爹娘说起水井巷的好。 容母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容妹妹一眼,“你的意思我明白,可给你妹妹相看对象这事,那得慢慢来吧?” 容妹妹脸一红。 容师傅嘿嘿笑,“反正我觉得水井巷离咱们家也近,井也多,以后妹妹用水多方便吧,但也得看缘分。” “那你就托小赵瞧瞧,他们水井巷有没有不错的小青年。” 容父说。 第二天上班,容师傅就逮住赵礼辉问,赵礼辉挠了挠头,“要说不错的,还真有两个,我自认不错的哈。” “嗯,你说。” 容师傅示意他快点,别卖关系。 “是一对兄弟,哥哥杨远东今年二十三岁,是纺织厂的工人,弟弟杨远西今年二十,是咱们那条街商楼的会计,他们家一共四个孩子,两哥哥两妹妹。” “杨远东、杨远西……” 容师傅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一听还有两个妹妹后,立马问道,“有没有一个妹妹是叫杨远南的?” “有啊,他们家老三就叫这个名字,东西南北嘛,不过最小那个取了同音杨远贝。” 赵礼辉疑惑,“你知道啊?” 容师傅摸了摸鼻子,“他们家老三和我妹妹是同学。” 他家小妹小他二十几岁呢,今年十九,前年高中毕业,去学了两年护理,现如今在市医院当护士。 “那真是巧了,”赵礼辉忽然想起杨远西喜欢的姑娘就是他三妹以前的同班同学,他眼珠子一转小声道,“这不就更巧了吗?也更好打听人品了。” 容师傅点头。 晚上拉着妹妹悄悄问,“杨远东和杨远西你见过没?就你同学杨远南的两个哥哥,你们俩不是玩得很好吗?” 容莉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见过,怎么了?” “那你喜欢哪一个?” 容师傅问。 容莉的脸爆红,然后跳远了些,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什么话!” 容师傅疑惑,“你之前不是跟你嫂子说你喜欢同学的哥哥吗?不是这家的?” “嫂子!” 容莉的脸更红了。 “别喊了,不是她跟我说的,我自己偷听的,你们说话也不关门,”容师傅理直气壮,“快点,跟哥哥有什么好隐瞒的?我那小徒弟今儿给我推荐的人就是他们兄弟,你要是见过又都不喜欢,那就不继续打听了。” 容莉捂住涨红的脸,“……我觉得杨二哥不错。” 容师傅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屋子里走。 “你什么眼神?!” 容莉恼羞成怒。 “看某人口是心非的眼神,”容师傅摇头晃脑地进了家门,容莉只能在家门口跺脚。 赵礼辉回家后先去的杨六婶家,他拉着杨远西嘀嘀咕咕好一会后,才放心地离开。 人对头了,就看人家家里有没有这个意思。 被拉着问心上人是不是姓容,然后对方转头就走,自己却满心疑惑的杨远西:??? 容母他们得知女儿的心思后,很快就托人打听杨六婶一家的品性。 而赵礼辉和叶归冬也等来了六月十八那天,这天是他们的订婚日。 两人各自向单位请了一天假。 得知赵礼辉请假是为了订婚,技术部的人都起哄让他上班的时候拿糖过来给大伙儿吃,沾沾喜气。 赵礼辉自然是红光满面地应着。 陈万生站在角落里看着赵礼辉被围着起哄,他上次去孙家,孙记文的意思是愿意等他过学徒期,但办婚事的时候一定要热闹,陈万生答应了。 明明他和宝珠早订婚那么久,却到现在都没结婚,而看赵礼辉那春风得意的样子,估摸着好事将近了。 订婚这天,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就是请关系比较好的亲朋好友到家吃顿饭,中午在女方家,晚上在男方家。 订婚的两人两边亲戚都见一见,认一认,再宣布一下他们结婚的日子是哪天,这就成了。 赵礼辉一早起来把全身上下再洗了一遍,然后换上刚做的夏装,还想用赵大根的发胶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陈翠芳拿着东西从旁边过,看着他拿着发胶,盯着小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道,“你一个寸头搞什么发胶啊?弄得油哇哇的多难看,就这样,瞧着清爽利索,俊得很呢,别乱来了!” “就是,”赵大根心疼地从他手里抽走了发胶,“寸头还打我发胶的主意,那可不行。” 他今天也请假了。 赵礼辉只得打消这个念头,对着镜子再仔细看了看后,才满意地去帮忙做早饭。 他这寸头是前天去剪的,这天越来越热,车间里就更热了,索性就把有些长了的头发剪一剪清爽些,结果最后搞了个寸头。 叶归冬看见他这个头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夸赞他很有男子汉的味道。 赵礼辉想到这,忍不住又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会不会看起来像劳改犯啊?” 陈翠芳和赵大根忍无可忍,一人给了他后背一巴掌,立马让赵礼辉乖乖闭嘴。 十点钟左右,收拾好的三人带着点点来到叶家。 叶归冬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她穿着陈翠芳做的那套淡青色夏装,梳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那辫子结上还别了一朵淡粉色的绢花。 她皮肤本来就白皙,今天还擦了一些粉,因为天热,脸颊瞧着粉红粉红的,嘴巴也比平常红润很多。 赵礼辉笑眯眯地凑过去时,叶归冬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三姐给我装扮的。” “很好看。” 赵礼辉肯定道,“你擦了纸红吗?” “嗯,我都擦了很多了,太红我不习惯,”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 纸红就是现在女性用的口红。 “这样也很好看,”赵礼辉再次肯定道,然后偷偷看了眼和叶妈妈他们说话的陈翠芳二人,小声问叶归冬,“我这发型真不像劳改犯吗?” 不怪他不自信,上辈子顶着寸头去上班,就被同事这么调侃的。 叶归冬已经听他问了不下十遍这个问题了,她认真地跟赵礼辉道,“真不像,很俊的!” 赵礼辉勉强相信。 过了一会儿后,又听到两人在那小鸡互啄。 “我这脸是不是太白了?” “我这头发真不像劳改犯吗?” 过来想带着他们去见客人的叶妈妈和陈翠芳嘴角猛抽。 一人抓住一个,然后让他们笑着去招呼人。 下午三点多,赵礼辉一家先回去,他们家的客人也快来了,天实在太热,赵礼辉没忍住,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赵礼红夫妇来得最早,然后就是大舅娘和二舅娘她们,很快赵家院子里就坐满了人,叶归冬一家三口把人送走后,也来到了他们这边。 “大姐她们呢?” 赵礼辉见只有他们三人过来,便低声问叶归冬。 “回去了,她们家最近的事儿也多,”叶归冬低声回着,她也换了衣服,身上有赵礼辉送她的洗澡皂香,可见也洗了澡。 “今天可真热啊,”赵礼辉拿起蒲扇给二人扇风。 “是啊,”叶归冬点头,“三姐走的时候,又给我重新擦了脸,抹了嘴。” 她都洗了澡了,还是被抓住再搞了一遍。 “要是不喜欢,咱们现在就去洗了,”赵礼辉怂恿着。 叶归冬又不愿意了,“还、还挺喜欢的,就是不怎么习惯,平日里最多擦点润肤膏。” “我以后学好了,给你装扮,”赵礼辉兴致勃勃道。 叶归冬用手遮住晒过来的阳光,闻言侧头看过去,“真的?” “真的,”赵礼辉点头,他们结婚的日子已经订好了,是七月初九,那天的日子特别好,是这后半年最好的日子,所以两家就定在那天给两个孩子办喜事,“你知道我手很巧的。” 叶归冬自然知道。 “那好,”她点头。 今天他们只需要当吉祥物就行了,傍晚送走客人,各自回家洗了澡又出来散步,两人在河边慢悠悠地走着。 “今天我奶奶没来,我可高兴了。” 叶归冬说起叶老太太没来家里的事儿,“听我三婶说,是三叔出门上班时叮嘱她如果不想来就别来,要是为了捣乱跑过来,他会生气,所以我奶奶才没来。” 几个姐姐订婚和结婚的时候,叶老太太没少出来捣乱,每次叶妈妈和叶爸爸都让她们忍了。 “可能是上次的举报和威胁吓住了她,所以不敢来了。” 叶归冬说着又看向赵礼辉,“上次的事儿我还没谢谢你呢。”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 赵礼辉不爱听这话,脸拉得老长了,“你看我这张脸像不像丝瓜?” “像像像,”叶归冬笑得肚子疼,“可别拉着脸了,不好看,快收回去!” 赵礼辉哼了两声还是照办了,他抬起手揉了揉脸,另一只手依旧在不停地给二人扇风,“这天真热啊。” “我这几天都在地上铺着凉席睡的。” 叶归冬是个怕热的,每年她都这么干。 “巧了,我也是,”赵礼辉咧嘴一笑,“每天早上都被我娘骂。” “我也是,我是被我爹骂。”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在那笑。 “等咱们结婚了,咱们一起打地铺,”赵礼辉忽然道。 叶归冬抬起头看夜空,今夜的月亮特别好看,星星也多,感觉到脸上的热意,她的声音很低,“好啊。”, 3838 工会借钱 赵礼辉听到后, 拿着蒲扇的手扇得更用力了,把叶归冬的碎发都给扇起来和跳舞似地在她耳侧旋转。 叶归冬有些无奈地看过去,赵礼辉这才轻了很多, “我太高兴了,下个月咱们就要结婚了, 搁在以前……是我怎么也没办法做到的事。” “哪有这么夸张,”叶归冬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不过在你请六婶子上门之前, 我也没想到会和你结婚。” 她当然也想过自己未来为嫁给什么样的人, 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遇见什么样的婆婆, 小叔子或者是小姑子, 但那都是想想, 真正和赵礼辉一家人接触后, 她之前所有的想象都往最好的一方面走去, 这是让叶归冬没想到的。 赵礼辉伸出手摸摸她垂在身后的大辫子,手感非常好, “看来只要有缘分,总会走到一起的。” “有道理,”叶归冬点头。 夏天的夜晚非常闷热,即便他们在河边吹着夜风, 但这风都是热乎乎的,更别提还时不时凑过来几只蚊子,所以他们溜达了一会儿后,便往家里走。 赵礼辉每回都会亲自把她送回家,自己再回去。 叶归冬提过两条巷子离得不远她可以自己回去,但赵礼辉就是不让她自己走。 “第一我亲眼看着你进家门我不放心, 第二我送你回家还能和你多待一会儿,你就当满足我咯。” 赵礼辉这话让叶归冬没办法反驳,所以也习惯每次都被送回家了。 “今天收拾好就早点睡,”赵礼辉把人送到家门口时叮嘱着,“上次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还没有,最近不是忙吗?”叶归冬摇头,“不过我每天都有看的,题也在做。” “别让自己太累,就当一个兴趣去看去做,”赵礼辉左右看了看没人,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叶归冬抿了抿唇,羞涩地上前抱了抱他,被对方抱得更紧。 “早睡早起,身体好。” 赵礼辉在她耳边嘀咕着。 “好,你也是。” 叶归冬靠在他怀里,这会儿倒一点都不觉得热了,“早睡早起,下班的时候就别跑回来了,天多热啊,坐班车吧。” 赵礼辉轻笑,“跑着的时候倒不觉得热,而且一头热汗回到家,喝一大杯凉茶歇一会儿去洗澡,太痛快了。” “刚跑了是不能马上喝水的,”叶归冬从他怀里抬起头,认真地道,“要歇一会儿,等呼吸平稳后再喝水。” “领导我就记住了。” 赵礼辉严肃点头。 叶归冬轻轻推开他,“谁是你领导。” “你啊,”赵礼辉弯下腰凑过去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叶领导,快进去吧。” 叶归冬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转身推开院门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便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靠着大门的叶归冬只觉得浑身发热,在听见门外某人的笑声后,感觉更热了。 “你怎么了?” 坐在院子里乘凉的叶妈妈疑惑地看着闺女这一系列操作。 “没、没什么。” 叶归冬深吸了一口气,发现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后,轻声问着,“爹呢?” “隔壁你堂爷爷哮喘犯了,”叶妈妈示意她过去坐,母子二人说点知心话。 “今天这订婚席啊,咱们家没有礼辉家办得好,这让爹娘很惭愧啊。” 叶妈妈轻摇着蒲扇,说起今天的席面,不等叶归冬说话,她又道,“礼辉他们家非常用心,这说明他们一家人都把你放在了心上,这样的婆家,娘真的很放心。” 叶归冬拿起另一把蒲扇轻轻扇着,“他们的确对我很好,很多小细节,甚至我没想到的地方,都想得很周到,还有姐姐姐夫,甚至不在家的大哥,他也寄了东西回来。” “现在想来,这真是一户不错的人家,”叶妈妈又提起陈翠芳的婆婆,赵礼辉的奶奶,“当年啊,她婆婆是咱们几条巷子里最好的婆婆了,那会儿大家都说,就是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吧?我那时候可羡慕她了,但是没想到,她现在成了你婆婆,娘真的很放心……” 那边叶归冬听叶妈妈说起当年陈翠芳婆媳的事,这边赵礼辉刚到家,就被陈翠芳夫妇叫到堂屋里坐下商讨彩礼和家具的事。 “我都已经打听过了,”陈翠芳笑道,“归冬的几位姐姐出嫁时,彩礼都是八十八块钱,规矩上没有妹妹越过姐姐挑彩头的,这容易让姐妹之间门引起误会,所以现金咱们就定在八十八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好。” 赵礼辉点头。 “我出嫁的时候,你姥姥给我陪嫁了四个樟木箱子,箱子我都是给你们三一人准备一个,你姐姐那个已经带走了,你这个和你哥那个就做装箱送到女方去。” “箱子里我们装两匹做衣服的布,两双女方父母尺寸的棉鞋,两双女方父母尺寸的布鞋,再有两双女方尺寸的棉、布鞋,两床被芯,两床铺褥子。” 赵大根把写在本子上的东西给赵礼辉看,“外提准备的是六个红牡丹白瓷盆,六个花底的搪瓷杯,水果到时候看着买,要十二斤,寓意月月红火甜美,再有十二斤粮,十二斤肉和六斤糖,你看看合不合适,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再加的。” 赵礼辉看着本子上的东西,“现金从我手里出吧。” “说什么呢,”陈翠芳给了他一下,“你小子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嫌我打得不够!” “就是!给你和你大哥娶媳妇儿,给你姐姐准备陪嫁,都是我和你娘应该做的,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大哥以后娶媳妇儿是不是就自己准备了?你姐姐那些陪嫁是不是也得自己出?” 赵大根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直到赵礼辉举手表示自己错了后,二人才缓和了脸色。 “你也别觉得什么都靠了我们,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心意,”陈翠芳摸了摸赵礼辉有些棘手的脑袋,“这点东西算什么?我们拿得出来就拿,你是没看见别人家娶媳妇儿和嫁女儿准备的东西。” 陈翠芳掰着手指给他算,“什么全羊毛的毯子就六条,缝纫机一台,自行车一辆,手表两对,毛线等等,不说别的,就眼下最有代表的缝纫机,自行车、手表还有收音机,咱们是一个都凑不齐。” “是啊,说起来惭愧,我们做父母的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赵大根拍了拍赵礼辉的肩膀,“你们三个孩子以后多是靠自己,我们真没帮太大的忙,所以别一副你吃空了我们家底的样子,看着就想给你两下。” 赵礼辉尬笑,主要是他习惯什么都靠自己,如今有了家人,思想也和后世一样,现如今听着他们的话,好像自己的思想在这很不适用似的。 “谢谢爹,谢谢娘,”赵礼辉起身鞠躬,“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你们对我的好,我绝对不会忘记。”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视一眼。 “我怎么觉得他像是被捡来的?” “我也觉得,别理他了,继续继续。” 赵礼辉被无视了。 他也不尴尬,直接坐下凑过去参与讨论。 见他笑嘻嘻地凑过来,陈翠芳夫妇也是一笑,继续前面的话题。 “你房间门里的家具,我和你爹都准备全给你换掉,床太窄了,柜子也太小,你一个人用的时候不觉得,等归冬进门,你们有了自己的娃,那都是不够用的,所以这些都是要重新布置。” 陈翠芳点了点桌子,“衣柜归冬娘已经打招呼了,他们要送陪嫁过来,所以衣柜咱们就不给你们准备了,只需要准备床和木箱子,对了他爹,还得加一梳妆台,不要以前那种老式的,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我自己去跟木匠说。” 被嫌弃的赵大根摸了摸鼻子。 “床打三米的,长宽都是三米,”陈翠芳又道。 赵礼辉挠了挠头,“娘啊,那不就成正方形了吗?” “正方形怎么了?床大才好呢,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了,就我和你爹的床,就是三米长宽的,你们三小时候和我们挤着睡,我都嫌三米的床小了,”陈翠芳一脸他不懂就被乱说话的样子,听得赵礼辉也摸了摸鼻子,然后乖乖听着她安排。 等商量好,赵礼辉准备洗澡洗漱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第二天他带着糖去技术部,人人都抓一把糖沾沾喜气。 陈万生把糖放兜里后,在没人时拿出来看了看,这是代销点最近很受欢迎的糖,价格不便宜,可赵礼辉却拿那么一大包来厂里分给大家吃。 “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他听到黄追岳拉着赵礼辉问道。 “定了,下个月初九,”赵礼辉整个人都发着光似的,“到时候得空都来去家喝喜酒啊!” “一定来!” “我不仅来,我还要带我媳妇儿一起!” “我也是!” 赵礼辉年纪轻轻就是二级技术工,加上他在技术部的人缘本来就不错,自然有不少人愿意去随礼。 “都来都来!菜酒糖都不少你们的!” 赵礼辉觉得自己飘了,但他出门时,赵大根他们就是这么交代的,所以越说越顺嘴,声音也越来越大。 陈万生再次找到张师傅,还没开口,张师傅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把陈万生拉到一旁,“你别太急了,这过学徒期不仅我一个人说了算,老大也得点头盖章签字啊,你要是再问,老大恼了,你信不信再给你加一个月?” 怎么不信?他对象就是因为惹怒了领导,现在都是纺织厂的学徒。 “对了,”张师傅想起陈万生比赵礼辉还要先订婚呢,“你是不是因为结婚的事儿,手里紧张才?” 陈万生沉默点头。 张师傅想了想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过学徒期这个事你不能急,不过钱方面,我倒是有个办法,你去咱们厂工会借呗。” 陈万生也想过去厂工会借钱,“可我还没过学徒期啊。” “这有什么,”张师傅摆手,“厂里对你知根知底,你只要没犯错都能继续在这干下去,早晚都会过学徒期的,不过还钱就有些紧张了,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工会那边会先把该还的扣除,然后再发剩下的到手上。” 陈万生想到昨晚孙宝珠泪巴巴地说赵礼辉和他未婚妻的订婚席办得有多好,“想借多少就能借多少吗?” “别的部门我不知道,但我们技术部,学徒最高能借一百五十块钱,你现在扣除宿舍那边的费用,每个月到手十八块钱,工会那边会扣十块左右,一直到全部还完,看你怎么想了。” 张师傅说。 陈万生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 他们不知道赵礼辉和黄追岳无意间门他们听见他们的谈话,此时偷摸溜走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其实咱们厂借钱结婚的人不少,不过咱们技术部能借的是最多的,也是厂长给我们部门争取的福利,”黄追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订婚的时候就是借的,不过已经还完了。” “你订婚了?” 赵礼辉惊讶。 “前年订的,”黄追岳嘿嘿一笑,“不过我未婚妻下乡去了,上面批准的是下乡三年就能回来结婚,因为我们是在她上名册前订了婚。” 更重要的是,原本是他未婚妻的哥哥下乡的,结果她哥哥出意外没了,所以他未婚妻便替了兄长的名,领导斟酌后给他们的优待。 “那明年我就能喝你们的喜酒了。” 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追岳笑眯眯地点头,继续道,“学徒最多能借一百五十块,正式工根据工资来算,比如一级工,一个月三十二块钱,按照一个月扣二十的标准来算,一年能借二百四十块钱,我记得你是二级工,一个月是四十二块钱。” “一个月扣三十,一年能借三百六十块呢!” 赵礼辉接过话,“那八级大佬,一个月八十多块钱,一年能借八百多?” 黄追岳翻了个白眼,“八级工一个月都能赚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而且还有那么多补贴票,他们哪需要借钱啊?而且就算借,每年超过四百块钱,都是要算利息进去的,所以三级工和以上的师傅,基本不会向工会借钱的。” “涨知识了,”赵礼辉摸着下巴,“也就是说我还可以借三百多块钱呢,还没利息。” “欸,”黄追岳警告他,“我跟你说,没急需用钱的地方,我不建议你借钱啊,这借上瘾后,可难还。” “而且还有个规矩,就是你第一次借了的钱要全部还完以后,才能再次借,中途你要是再缺钱,工会那边不会借给你的,你想想,四十二块钱,每个月扣你三十块,身上就十二块,你能撑一个月吗?所以,”黄追岳严肃地告诉赵礼辉,没急事就别去工会借钱。 赵礼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当然认认真真地点头。 而这边陈万生经过一上午的考虑后,不想欠人情,借工会的钱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中午他就去厂工会那边借钱了。 手续办得很顺利,等他从厂工会出来的时候,兜里就多了一百六十五十块钱,等他学徒期一过,手里有钱了就能直接把剩下的钱还完,想到这,陈万生呼出一口气,身上的压力总算轻了许多。 赵礼辉和叶归冬结婚的日子是七月初九,按照规矩,要在结婚前半个月敲锣打鼓地把彩礼送过去,所以六月二十四那天一大早,赵礼辉就跟着当初做媒的杨六婶,在几个街坊的帮助下,敲着锣打着鼓,挑、抬东西来到叶家。 叶爸爸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在他们一行人进同心巷时,就点了挂在院门两边的鞭火包,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得两条巷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放了放了!快点!” 听到声音的陈翠芳赶忙让赵大根把自家院门两边的鞭火包也点上,这也是规矩,女方先点,他们这边再点,如果离得远听不见,女方那边点的时候就会定个时间门,男方这边盯着时间门到了后再点。 孙宝珠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两边的鞭火包声给惊醒了,“谁啊?大早上的放什么火包!” 孙宝珍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你忘了?今天是赵三哥送彩礼去女方的日子,他们要上班,可不得一大早就送?” “就跟谁不会放一样,”孙宝珠想到陈万生说的结婚日子,高高兴兴地躺下了,“我和万生也是七月初九那天结婚,他说下班后送彩礼过来,到时候咱们家也放。” “也是哦,难怪你今天和人调班,”孙宝珍一想到家里要有喜事,也高兴起来,但很快又垮了脸,“大哥这一出去都多久了,还不回家。” “他不回来才好呢,”孙宝珠嘀咕一句,然后蒙头继续睡。 杨六婶这边用有些喜庆的调子唱着贺词,赵礼辉和叶归冬隔着那一排彩礼对视着,两人脸上都是笑。 等杨六婶唱完后,赵礼辉先给叶爸爸他们敬茶,然后再把装在红封里的现金双手递给叶归冬。 叶归冬接过手后,把她泡好的茶又递给赵礼辉,赵礼辉连带着茶叶一起干完后,杨六婶喜气洋洋高声道,“礼成咯!” 叶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随着杨六婶那声一下,叶妈妈就赶忙提出满满一篮子的糖让大伙儿吃。 “快去上班吧,今天就坐车去,好不好?” 当赵礼辉蹭到叶归冬身旁时,叶归冬笑着勾住他的小拇指道。 “好,”赵礼辉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带着汗,可见刚才他们也很紧张。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八点的票。” 叶归冬又道。 “好。” 赵礼辉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那了。 清晨的阳光并没有中午的炎热,晒在身上还挺舒服,赵礼辉握紧身侧人的手,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能够来到这里,能够娶到自己想娶的人。 等赵礼辉等人走后,过来凑热闹沾喜气的同心巷邻居们也都回家去了,一大早听到动静就过来了,还没做饭呢。 叶爸爸等人全部离开后,把院门关上,叶爸爸让叶归冬拿笔记,他们夫妇来整理这些东西。 记完后,叶妈妈示意叶归冬拆现金。 叶归冬拆开一看,全是新的,一共八十八块钱。 “有心了。” 叶妈妈和叶爸爸相视一笑,现如今还早,而且知道今天早上会有这个事,叶妈妈昨晚就烙好饼子了,搁锅里热一热就能吃,简单得很,所以她和叶爸爸也要跟叶归冬说说陪嫁的东西。, 3939 结婚咯 “你几个姐姐出嫁时, 抛开男方送过来的彩礼,我们准备的都是一样的。” 都嫁了三个闺女了,叶妈妈都不用翻记下的东西, 张口就能说出来。 “衣服的布,牡丹瓷盆六个,木色保温壶一个,白底搪瓷杯两对, 白底瓷碗十二个, 青色毛线十二斤,三开门的衣柜一套,棉被芯两床, 你们俩的棉鞋两双,鞋垫十二双, 每人六双图个月月顺, 另外压箱底六十六块钱的红包一个。” 叶妈妈说完后又把叶归冬刚才记的那彩礼单子看了看, “彩礼里面除去给我和你爹尺寸的东西外,其余全部给你添嫁妆带过去。” “爹娘没太大的本事,准备的陪嫁就和你娘说的那些几姐妹都是一样的, 至于彩礼添嫁, 是根据男方送过来的东西选留后添的,这个你们几姐妹除了现金外,其余彩礼不同,添嫁也就不同,这得跟你说明白, 免得有误会。” 叶爸爸把赵家送过来的彩礼里面给他们两人的东西圈出来后,把册子递给叶归冬,“这彩礼金和陪嫁金加起来也才一百五十四块钱, 这就是你们小两口的私房,日子是两人互相扶持一步一步过起来的,别大手大脚,还是得存点钱,以后不管是分家,还是另外住单位的分房,这手里有钱也不慌。” “我都跟翠芳问过了,她说你和你礼辉结婚后,不会让你们把工资全部上交,每个月只需要给几块钱添作家用就行了。” 叶妈妈眼睛有点红,但说这话的时候是很高兴的。 “这样的公婆不是我说,真的难遇到,你和礼辉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六十多块钱,交了家用你们手里也有六十块,就算每个月用十块钱,还有五十块可以存,这一年也有几百块钱的存款呢!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叶爸爸听完后却很不高兴,“你怎么能问亲家母这个问题呢?” “也不是我先提的,”叶妈妈赶忙道,“碰巧听到隔壁王婶说她儿子儿媳妇每个月往家里交多少钱的时候,就谈到这个了,然后就……不过说开了也好,说明人家坦诚。” 叶爸爸还是一副不赞成的样子,叶妈妈看向没说话的叶归冬,这才发现她在哭,“哭啥,离得又不远,只要你想,每天娘还给你送饭,天天都能见多好,你看你几个姐姐,最近的也要骑二十多分钟的自行车,可你这多近啊。” “的确近,”叶爸爸点头,“骑自行车两分钟就能到。” “听听,多好,别哭了,来老叶,咱们把东西全部弄进屋去,今天我在家把陪嫁整理出来装好,别到时候忙得不行。” “归冬来帮忙,”叶爸爸招呼着。 “嗯,”叶归冬擦干眼泪过去。 虽然昨晚因为激动很晚才睡,今天一大早又起来了,但赵礼辉白天上班并没有受到影响,不仅没有精神萎靡,反而神采奕奕。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和容师傅黄追岳还有安常康坐在一起吃,黄追岳数着手指头,“今天是你下聘的日子,什么时候去?” “已经去了,”赵礼辉咧嘴一笑,“一祖爷爷给我算的时辰,今天早上五点五十出门,六点准时把东西送到我对象家。” 虽然禁牛鬼蛇神,但这算日子时辰可是有历史依据的,不算违反规定。 “现在就等初九那天喝喜酒咯。” 安常康拿出从家里带的辣椒酱,分给大家一起吃。 他奶奶是川地那边的,就爱这一口,所以家里人也多喜辣。 赵礼辉也喜欢,他美滋滋地吃着,“我们家今年的辣椒结得多,我娘说可以做两罐辣椒酱,到时候我带来给你们尝尝。” “行啊,我跟你说,”安常康压低声音道,“家里的辣椒不够,你们可以去城郊外的生产队找人收,可比去代销点买划算。” 容师傅和黄追岳都看了过来。 赵礼辉更是直接道,“你什么时候去收?带上我们呗。” 安常康家里人爱吃辣椒,那肯定是趁着季节收了不少辣椒的,自然有“熟人”好办事,“行,十五我休息,你们呢?” “我也是那天,”赵礼辉举手。 容师傅和黄追岳摇头,他们之前因为有事和同事调过班,这个月都没休息日了。 “没事,八月之前辣椒都有,”安常康转头跟赵礼辉约定,“那就十五那天我来接你。” “接我?” 赵礼辉迷茫。 安常康拍了拍胸口,“我姐夫有辆拉炭的车,好在天不冷,你坐后面吹着风也没事,要是弟妹得空就带上她一起。” “好,”赵礼辉大力点头。 陈万生下班后才去代销点买东西,他虽然向工会借了钱,可除去彩礼又给家里寄了一点回去后,手里能用的只有三十多块钱了。 他尽量买那种包装瞧着很大,但又不是很贵的东西,把自行车前后都挂满了,这自行车他是向同事借的,因为东西挂得太多,他都没办法骑车,只能推着向水井巷去。 赵礼辉和容师傅小跑回家后,和以往一样洗头洗澡,然后把衣服洗了晾好,再去灶房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 晚上喝粥就杂粮咸菜饼子,再来一大盘凉拌黄瓜,这天热,就爱这一口。 吃过晚饭,陈翠芳指了指他房间,“你大哥寄回来的,今天下午我拿回来还没拆呢。” 赵礼辉走进房间,看见角落里放着的东西,拆开一看,是几本书,还有两张布票,这两张布票可不少,因为一张布票就是一匹的量,也不知道赵礼生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还有一封信,信里面说布票是送他们的新婚礼,书是他对象帮忙寻到的,也是对方的一份心意,赵礼生在信里抱歉他不能回来帮忙和见证弟弟弟妹的婚事等等。 赵礼辉把两张布票收好,拿起纸笔写回信,写好后用信封装好放在一旁,明天陈翠芳会找时间寄的。 “不是要去看电影吗?快去啊。” 陈翠芳见他还在家里,连忙道。 “马上,点点呢?” 没找到小狗子的赵礼辉疑惑。 “被你爹带去串门了,”陈翠芳拿起蒲扇,“我也要去你六婶子家坐坐,你快出门吧,我要关门了。”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好。” 他也拿着一把蒲扇出门了。 叶归冬刚吃过饭,见赵礼辉来了,二人跟叶妈妈他们打了招呼后,便出门了。 因为电影院的方向在水井巷那边,所以他们要路过水井巷,这会儿时间还早,就想着慢慢溜达过去,也可以消消食,结果刚到水井巷,就听见有人议论陈万生送聘礼到孙家去的事儿。 “他找工会借了钱,”赵礼辉低声跟叶归冬说,“听说借了一百多,这聘礼也不用愁了,而且他们也是下个月初九办事。” “那天的日子好,”叶归冬笑道,“好多人家都在那天办事呢。” 她知道的就不下五家。 “那么点东西,真好意思,瞧着是大件,可谁也没买过啊?都是块头大,价钱便宜的。” “之前孙记文家的还到处吹嘘自己女婿怎么怎么好,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说不定人家礼金多,咱们也不能看表面,要真是那么差,他们能笑着让人进门?” “他们家都是爱面子的,不笑着难道哭着?和赵大根家简直不能比。” 吃瓜殃及自己,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后,快速跑路。 孙记文之所以答应陈万生他们下个月初九结婚,是因为和赵大根怄气,因为赵礼辉订婚的第二天,赵大根在厂里到处发糖,孙记文自认什么都比赵大根强,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女儿出嫁都排在人家媳妇儿后面,于是就松口,即便陈万生现在还没过学徒期也能先结婚。 但他没想到陈万生会自己一个人推着那点东西就上门下聘了,对比起早上赵礼辉他们好几个人的阵仗,陈万生这举动就像是走亲戚那么随便。 可人都来了,日子也都放出声了,再说彩礼金也没少,就是别的东西少了很多,孙记文和胡二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看着孙宝珠满心欢喜的模样,他们到底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吃过饭后,把院门一关,就坐在一起商量结婚那天的席面以及婚后他们两口子的住宿问题。 “你大哥还没成家,小妹以后也要准备陪嫁,咱们就你爹往家里拿大头,宝珠呢……又是学徒,之前买工作又拿了好几百块钱,家里实在是吃紧,所以这席面我们就打算办得简单点,当然如果亲家他们想要热闹些,也可以再商量。” 胡二娘心想那就得让他们出一笔钱了。 结果陈万生和孙宝珠对视一眼后,把他们商量的决定说了。 “我老家离城里也不远,所以准备回家办事。” “是啊,爹娘,我是嫁人又不是招上门女婿,不能在家里全办了吧?” 孙记文和胡二娘一噎。 “你老家再近,那也不好当天来回,这样,”孙记文索性拍板,“在你们老家亲戚家借个地儿让宝珠出门到你们家,直接在那边你们那边办全席,我们这边就晚上招待一顿,意思意思。” “也行吧,但我们这边收的礼就不能给你们了啊,这是我和你爹这么多年往外送的人情,”胡二娘强调着。 “那是应该的,”陈万生也不在意这些。 “至于你们结婚后,万生,你还是从宿舍搬过来住,宿舍一个月还要扣你几块钱,不如回来住这边,虽然上班没有你宿舍近,但吃得更有油水,冬天也有火炉子烤多暖和啊。” 胡二娘又道。 “万生,娘说得没错,总不能咱们结婚后,你住厂里,我住家里吧?我不想和你分开。” 孙宝珠含情脉脉道。 陈万生想了想再次点头,“那就谢谢爹娘了。” “谢啥,”胡二娘一想到每个月陈万生都要往家里交十块钱的家用,就觉得啥都不是事儿,说起很久没归家的老大都带着笑“得把老大找回来,这都出去住了多久了,该回来了……” 陈万生总觉得她笑得有点奇怪。 他还不知道要往家里交钱的事儿呢。 转眼便是七月初九这天。 前一天赵礼红夫妇就过来了,他们特意把休息日调了两天,一天帮忙打扫布置,一天帮忙迎亲招待客人。 赵礼辉看着点点脖子上系着的红布嘴角一抽,“谁给它弄的?” “我,”赵大根高声道,“家里有喜事,那不得让点点也帮帮喜?” 赵礼辉无话可说,蹲下身戳了戳点点的脖子,惹得点点追着他的手玩。 一早就起来忙,却看见赵礼辉在和狗玩的陈翠芳着急得很,“还不快去把说好要借的桌椅板凳全部搬回来!你上午十一点可就要去那边迎亲了,得赶在十一点前弄好!” 赵礼辉收回手,起身去洗漱,吃了早饭后就跟着来赵大根还有柳向意以及过来帮忙的伙伴们去搬桌椅板凳了。 他们家院子还挺大,院门到堂屋的直线上要留出一米宽的地方行走,院子左右两边一边摆五张桌子,堂屋摆两桌,一共十二桌。 窗户和院门上都贴了囍字,赵礼辉洗了澡穿上干净衣服后,赵大根给他胸前别了一朵红布扎的大红花,到了十一点,一行人就敲锣打鼓地往同心巷去。 叶归冬穿着叶妈妈给她做的蓝色半袖立领长裙,梳着两条辫子,辫子末梢别的是小红包,她的胸前也别了和赵礼辉同款的红布大红花。 今天她脸上的粉要比订婚那天重一些,特别是两个红脸蛋,瞧着像红娃娃,她觉得太红了,可叶妈妈她们说新娘子就要红红的才好,这叫喜庆。 他们家院子里也摆放了好几张桌子,家里四处都红艳艳的,看着喜庆极了,赵礼辉随着证婚人高高的唱喜声来到叶家大门口,叶妈妈赶紧提着一篮子花生糖果出来,冲着起哄的人撒了好几把。 孩子们兴奋地在地上捡,到处都是起哄声,叶归冬出了房门后就跟着叶爸爸来到院子里,赵礼辉和她一起给叶妈妈和叶爸爸敬茶,然后跪下行礼。 “爹,娘。” 随着赵礼辉的称呼,叶爸爸和叶妈妈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红封,这是改口红封。 跟着是敬酒认人,认的都是比较亲近的亲戚,赵礼辉看到了叶三叔夫妇,没看到叶老太太,其余堂叔堂伯婶子还有祖爷爷都见过后,才准备出门。 “新人出门咯!” 赵礼辉刚准备背叶归冬,就有几个带着掉牙的娃娃过来,请叶归冬摸摸牙。 叶归冬笑着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嘴巴,不用往里面摸,就是个意思。 两家离得近,赵礼辉直接背着叶归冬往水井巷去,后面跟着一群抬嫁妆的人,同样是敲锣打鼓来一路往赵家去。 “重不重?” 叶归冬趴在赵礼辉的肩膀上小声问道。 “不重,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才好,”赵礼辉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 叶归冬轻轻地把头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当她回头看见抹眼泪的叶妈妈以及红着双眼的叶爸爸时,眼泪无声地落下,她出嫁了,以后就和姐姐们一样,回娘家都是走亲戚了。 感受到肩膀湿润的赵礼辉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我会对你好的,咱们离家也近,以后我每天陪着你往那边溜达,每天都能看见爹娘。” “我知道。” 叶归冬埋头仔细擦了擦眼角,“我就是没忍住,嫁给你我是很高兴的,就是忍不住想哭。” “没事,我走慢一点,你哭完咱们再进去。” “……我不哭了,你正常点走。” 叶归冬脸一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真没事儿了?” “真没事,快走吧,”叶归冬催促着。 “好,”赵礼辉听她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后,这才以正常步伐往前走。 “来了来了!快点火包!” 杨远西看见赵礼辉背着人来了后,扭头就是一嗓子。 柳向意和杨远东一人一边,划拉火柴把院子两边挂着的鞭火包点上,随着噼里啪啦的火包声,赵大根夫妇往外撒糖,赵礼辉背着叶归冬快步走过院门,叶归冬紧紧趴在他身上,感受到鞭火包声已经在身后后,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别怕,鞭火包挂在院门两边远着呢,不会弄到人的。” 赵礼辉笑着解释。 “嗯。” 叶归冬应着。 进了堂屋后,赵礼辉轻轻把叶归冬放下,大热天背着人走过来,他硬是没出汗,可见这几个月的跑步锻炼让身体越来越好了。 “新人敬茶咯!” 赵礼辉和叶归冬向赵大根夫妇敬茶,地上铺上了草垫子,二人跪下磕了个头,喊了一声爹娘。 赵大根和陈翠芳笑眯眯地给他们红封,然后一人扶着一个起来。 接下来就是一桌挨着一桌地认人敬酒,等敬完酒,二人才坐下吃饭,今天的席面办得比较丰盛,一共十二道菜,两热荤一冷荤,三道凉菜,六道炒菜,酒每桌都有,喝完就再拿。 可以说办得又热闹又好。 孙家早在几天前就说孙宝珠他们要回陈万生老家办事,他们这边只招待晚饭,所以中午也来赵家吃席。 胡二娘和孙宝珍一桌,孙记文中午特意过来吃席,也不是给赵大根面子,而是想要吃够本而已。 看着这桌菜,他们想到晚上打算办的席面,总觉得拿不出手。 但菜都买了,拿不出也得照办。 下午赵礼辉和叶归冬也没闲着,还要祭祖各种活动,反正吃晚饭的时候,机械厂的人也带着家属来了,晚上来的人也不少,孙家那边赵大根过去随了个礼,人都没过去吃饭,没办法家里实在忙。 杨六婶没随礼倒是跑过去看了看菜,回来凑到陈翠芳身边嘀咕道,“真有脸的,六道菜,只有一道凉拌冷荤,还是猪杂。” “啊?办得这么……” 陈翠芳都惊住了。 “新人不在这边,他们办这个也是为了把之前送出去的人情收回去,我倒要看看她家老大结婚时会办成什么样子,”说完杨六婶又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着这是什么话,她家老大能不能结婚还不知道呢,真是的。” 站在陈翠芳身旁的叶归冬忍不住扑哧一笑,陈翠芳也跟着笑,杨六婶笑得就更厉害了,“行了,你们继续忙,我吃饭去了。” “他吴婶子在那边呢,饭都给你舀好了,快去。” 陈翠芳招呼道。 “行。” 陈万生昨天请假时就跟技术部的人说了,他要在乡下办事,所以大伙儿要走礼的都直接把礼给了他。 赵礼辉早上晚到了一会儿,陈万生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顺带把自己给赵礼辉的随礼递过去,赵礼辉接过后,出去转了一圈,换了个红封又把里面的礼金送到陈万生手里。 相当于和陈万生走了个过场,里面装了多少钱他都没看。 所以今天机械厂同事到水井巷喝喜酒的人,都是来赵礼辉家,没人去孙家。 而纺织厂中午在赵家吃过席,晚上再到孙家吃时,这菜的对比太大,很多人在饭桌上就开始谈两家席面的对比了。 孙记文努力端着脸,只要他不觉得丢脸,这个脸就没丢。, 4040 手感真好 晚上九点, 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后,赵礼辉几人先把桌椅板凳一一送还回去,回去后便开始收拾地面, 灶房那边碗筷在杨六婶等人走之前就收拾好了, 借来的碗筷也都送了回去。 这会儿陈翠芳正在烧热水, 一共两锅, 炉子上也烧着水,这天热,忙了一天那肯定是要洗澡洗头的。 赵礼红让叶归冬别跟着收拾, 叶归冬却闲不下来, “一起收拾还能快点。” 赵礼辉把垃圾全部装好送到巷子专门堆垃圾的地方, 回来时家里已经全部收拾好了,陈翠芳让叶归冬和赵礼红在小偏屋洗。 赵礼辉他们几个男人就把水提到后院去洗。 洗了澡,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头发就干了,可见这天有多热。 “今晚这么闷热, 我看明天要下雨。” 赵大根端起搪瓷杯喝了口凉茶道。 “下雨也好, 这天干得太久了, ”赵礼红摸了摸脸,这段时间感觉脸都糙了, 她没喝凉茶, 等头发干了就和柳向意回房睡觉了, 明天一早要早起回去上班呢。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二人也起身回房了。 现在他们的房间变化大了很多, 三开门的衣柜,三米长宽的大床,叶归冬的陪嫁, 虽然放得整齐,可这东西是真多。 “归冬,”正当二人准备把该收进衣柜箱子里的东西收起来时,门外传来陈翠芳的声音。 “娘,怎么了?” 叶归冬差点叫成婶子,好在最后出声的时候改了过来,她把房门打开,就见陈翠芳手里拿着喜册,还塞过来一把红封,“这是机械厂那边送过来的随礼,你们对着喜册整理一下,以后回礼什么的这心里也有个数。” 说完就把她往房间里推了推,然后笑眯眯地走了。 赵礼辉凑过去,“拿着吧,以后咱们也知道该怎么还人情,来,我们先整理东西,再记礼金。” “好。” 叶归冬关上门,用小狗木簪把披散着的头发挽起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搁在梳妆台上,再去帮着整理东西。 “这是把送的聘礼都添嫁妆送回来了啊,”整理完后,赵礼辉看着单子忍不住扶额。 “除了爹娘尺寸的东西,全都添回来了,几个姐姐也是这样的,”叶归冬笑了笑,打开自己的荷包,拿出那一百五十四块钱,接着又拿出自己的私房,这两年她也攒了三百六十块钱,她用钱的地方不多,除了家用,剩下的钱大多数攒下来了。 “咱们去床上坐着数。” 赵礼辉笑嘻嘻地爬上床,拍着身旁的位置对叶归冬道。 叶归冬脸一红,一手拿着陈翠芳塞过来的喜册和红封,一手拿着她的荷包跟着上床和赵礼辉面对面地盘腿坐着。 “加上这些,”叶归冬把一百五十四块钱放在一边,再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放在旁边,“一共有五百一十四块钱。” 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从枕头下掏出一百五十块钱放上去。 “这是我省城得奖那次的奖金还有这两月工资加起来一共一百五十块钱,其余补贴票我都交给爹娘办东西去了。” 接着又从另一个枕头里面掏出四张票。 “这两张布票是大哥寄给咱们的,这两张糖票是姐姐姐夫给咱们的,未来大嫂还给咱们寄来几本书,我都放在柜子里了,明天翻出来看,咱们的私房你来管就行,以后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拿出三块钱和一张粮票做固定家用,其他的我们自己选存还是用都可以。” 叶归冬把钱数了一遍,“一共六百六十四块钱。” “还有两张布票,两张糖票,这是咱们现在所有的家底,我每个月一号发工资,这个月爹娘说不用交家用。” 赵礼辉道,叶归冬点头,两人把红封拆开,一个记名字和礼金数,一个拆包。 “一共二十块钱。” 叶归冬把那二十块钱和旁边那六百六十四块钱放在一起,想了想后,从里面拿出四块钱,“这四块钱就做我们零用,用完还要用就再从这里面拿,但是得记账,养成良好的习惯。” “好的领导。” 赵礼辉美滋滋地看了看那堆钱,“咱们还挺富裕,快七百块钱的私房。” “确实,”叶归冬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收拾好东西,叶归冬起身将荷包放进衣柜下方带锁的柜子里锁好。 赵礼辉则是把薄被拿出来铺好,床上铺的是新做的凉席,进来的时候赵礼辉就擦了一遍了。 “睡、睡觉吧。” 赵礼辉浑身紧绷。 叶归冬合上衣柜门,低低应了一声,“好。” 两人躺下后,在赵礼辉握住她的手时,叶归冬红着脸道,“把灯关了吧……” “好。” 赵礼辉坐起身拉了灯,然后将人揽入怀中…… 他们小两口柔情蜜意中,在陈万生老家的孙宝珠却在哭。 她知道陈万生家条件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昨天一直在他亲戚家“待嫁”所以没出门,今天中午被接过来时,看着几间土墙屋的孙宝珠当时就愣住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席面办得特别简陋,一共四道菜,全是素菜,一点荤腥都没有,就这她那个婆婆还嚷着娶个城里媳妇儿花老多钱了。 陈表叔没来,倒是托人送了礼,可公婆当着她的面说,这是表叔不高兴,不满意陈万生选的媳妇儿,陈家的亲朋邻居看她的眼神简直难堪极了,可她还得努力表现很平淡的样子,只因陈万生之前就叮嘱过她。 因为陈表叔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所以家里人也有点微词,但过日子的是他们自己,所以忍一忍就过去了。 孙宝珠只觉得自己用了最大的忍耐度才忍了下来,另外陈万生居然有八个弟弟两个妹妹! 难怪他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这么一大家子人,全靠他一个人养活,不寄钱能行吗? 最让孙宝珠破防的就是他们的新房,这哪里是新房啊,是几个弟弟住的房间,临时收拾出来给他们当新婚之夜的房间。 土墙也遮盖不住的污垢,木架床上铺着的床单也是东拼西凑缝起来的那种,应该是清洗的时候没用皂角粉,所以即便婆婆说是洗过的,上面也有各种污秽没清理干净。 家徒四壁不说,还这么脏乱,孙宝珠无法接受自己的新婚之夜是在这样的房间里,所以她拒绝了陈万生的亲近。 陈万生倒也没强迫她,只是自己先躺下了,“那就睡吧。” 就这么几个字,让孙宝珠压着的委屈一下就涌了上来,站在床边无声哭泣。 “你我确定关系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过,我虽然被表叔帮助了许多,可我家很穷,现在你哭是什么意思?后悔了吗?” 陈万生背对着她忽然道。 孙宝珠抹着眼泪,“我哭是因为你的家人都不愿意接纳我,不然席面怎么会这么随便?新房怎么会这么简陋?” “不是随便,是真的穷,我们家很穷,”陈万生坐起身,油灯下,他们对视着,“至于我的家人,他们不会进城,咱们一年顶多回来住几晚上,过日子的是咱们,以后他们知道你的好,会接纳你的。” “真的吗?” “真的,快睡吧,我不碰你,”陈万生拉住她的手,“明天咱们就回城。” “我不是不想你碰我,只是一想到这床是你几个弟弟平常睡的,我就……” 孙宝珠垂下头。 “没事,快睡吧,”陈万生笑了笑。 孙宝珠点头,吹灭了油灯后躺下了,半夜却被跳蚤咬醒,熬到天亮起来一看,浑身都是红包,痒得不行,越挠越痒。 她脖子处都挠出红痕了,出房门被她婆婆看见后,瞧她的眼神就跟狐狸精一样,“万生的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多馋啊,咱们生产队的寡妇都没你这么……” 孙宝珠气得一边哭捂住脸跑了出去。 “娘,您少说点吧。” 陈万生无奈地追上去。 看着儿子追过去的背影,陈母气得不行,“才娶媳妇儿一天不到,就忘了自个儿亲娘了?” 叶归冬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赵礼辉就坐在身旁看书,窗户开着,阳光照在梳妆台边上,又是一个艳阳天。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昨晚赵大根说天要下雨,昨晚好像下了雨,早上她没记忆了,因为他们折腾到天渐渐亮起来的时候,赵礼辉才去打水给她擦身体睡觉。 “醒了?我去给你端粥,”赵礼辉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亲她红润润的脸蛋,“爹一早就去上班了,二姐他们也走了,娘带着点点去找六婶串门,家里就你和我两个人。” 原本渐渐清醒还有些慌的叶归冬渐渐放松下来,赵礼辉出去时还把房门关上了,叶归冬撑起酸软的身体坐起身,发现自己穿了衣服后,脸蛋还没有那么热了。 她身上的衣服是赵礼辉后面做的,一人一套,说是睡觉时候穿的衣服,很清凉,都是背心短裤,纯棉的穿着透气又舒服。 趁着赵礼辉还没回来,叶归冬换好衣服,然后把背心套装放在一旁,赵礼辉端着粥刚从灶房那边过来,叶归冬就出房门了,“我在堂屋吃,先去洗脸刷牙。” “好。” 赵礼辉应着,她的洗漱杯和牙刷都是新的,毛巾也是,赵礼辉带着她去洗漱的地方,然后回房间把两人的背心套装拿出来一起洗了。 叶归冬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着洗衣服的赵礼辉,两人有三天的婚假,所以今天和明天都能悠闲在家。 晾好衣服的赵礼辉回到堂屋,看着叶归冬在那里发呆,便坐过去抱住她的腰,“还没睡醒?” 叶归冬脸一红,放下筷子看向他,“你睡好了?” “还行吧,”赵礼辉亲了她脸蛋一下,“可以再陪你睡一会儿,娘说她中午在六婶那边吃,不回来。” 叶归冬:...... 婆婆也太过体贴了。 最后还是被赵礼辉拉回房间睡了回笼觉。 下午两点多,陈翠芳带着点点溜溜达达地回到家,这会儿赵礼辉二人正坐在堂屋看书。 “娘,”叶归冬听到开远门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陈翠芳回来了,点点越过她快步跑进堂屋,在赵礼辉二人脚边蹭来蹭去的。 “欸,吃午饭没?” 陈翠芳笑问道。 “吃过了,”叶归冬脸红红的。 实际上是早饭中午一起吃的。 “那就好,”陈翠芳也没打搅他们看书,而是去后院摘辣椒去了,叶归冬想跟过去还被她拒绝,“就那么点辣椒,我自己来,你们看自己的书。” “娘不喜欢说客套话,你听着就是了,”赵礼辉笑道。 “就是,我要是真要你们帮忙,一定会开口,又不是外人,咱们是一家人呢。” 陈翠芳提着篮子,心情很好地去了后院。 点点看了看赵礼辉他们,又看了看陈翠芳的背影,最后跑向了陈翠芳。 “看完这两章,咱们回娘那边看看?” 赵礼辉道。 “不等回门吗?” 叶归冬小声问。 “咱们两家这么近,天天都是回门,”赵礼辉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等回门那天咱们带礼就行了,其余时候就当串门,谁要是不满意,我就撕烂她的嘴!” 叶归冬扑哧一笑,“你还挺凶。” “那肯定的,”赵礼辉忍不住就想和她贴贴,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叶归冬慌乱地看向院门,她记得婆婆回来的时候推开门没有关,果然,门是开着的。 “这种事在房间里做,别随时这样,”叶归冬红着脸抵住他凑过来的脑袋,“好不好?” “好。” 赵礼辉顺着她的意思点头,然后抓住她的手轻轻捏着,手感真好。, 4141 我身心都是你的 “我想多搞点辣椒酱, 过冬的时候也能吃两口辣乎乎的,”赵礼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住叶归冬的手道,“安常康说他有门路, 十五那天他开他姐夫的车来接咱们去城郊搞辣椒, 你那天休息吗?” 叶归冬摇头,“婚假都已经是特批了, 你知道的,咱们供销社没有休息日,你们去也行,但一定要万事小心。” “他有熟人, 应该是多次购入过,所以不必担心,”赵礼辉轻轻捏着叶归冬的手心,“归冬, 我们厂可能要招托儿所的老师, 你有没有兴趣?” “托儿所老师?” 叶归冬一愣, “像你们那种大厂,应该不缺人去吧?” “我听容师傅说,”赵礼辉压低声音。 “以前要是缺人, 就直接从工人的家属里挑选填进去就行了, 但是今年纺织厂那边不是出事了吗?” 叶归冬点头。 “所以各个厂都在严打贪腐, 今年如果要招人, 即便是想优待工人家属,那也是厂内报名进行考核从优录人,不再是以往谁的官大,然后送点礼就直接定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但首先你要喜欢才行。” “我倒是想去,”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赵礼辉跟前,声音小小的,“也不是说供销社这工作不好。” “我知道,”赵礼辉笑了笑,“反正厂里通知了这个事,我第一个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叶归冬忽然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眼角下的胎记,“做老师,我这样可以吗?” 赵礼辉被问住了,叶归冬见此微微一笑,放下手握住他的大手,“你可以先帮我问问,如果有这方面的要求,那就算了。” “……好。”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赵礼辉俯身吻了吻她的那块红色胎记。 叶归冬被这一吻,搞得脸红不已,特别是听到陈翠芳唤点点的声音时,立马将赵礼辉推开,然后竖起书挡住自己的红脸。 “娘,点点怎么了?” 赵礼辉笑了笑,起身到堂屋门口高声问道。 “点点这个捣蛋狗,在咬辣椒呢!快把它带走!” 陈翠芳笑骂。 “来了,”赵礼辉去后院把点点提溜回来,“就在这待着。” 点点直接钻进狗窝,只露出个肥嘟嘟的小脑袋。 叶归冬感觉脸没有那么热了,才把书放下,在赵礼辉坐在自己身旁时还道,“说好了不要在外面的。” “没有下次了,”赵礼辉严肃举手。 叶归冬轻哼一声,认认真真看起书。 赵礼辉没再打搅她,起身把院子里晒的衣服被子翻了一遍,然后把蹿出堂屋门想要去后院的点点再次提进堂屋,得到点点不满的呜呜声。 陈翠芳把后院所有的辣椒都摘了,一共有半篮子的辣椒,叶归冬把书收回房间放好,出来帮着清洗辣椒,赵礼辉则是直接去后院,把辣椒树全部扯掉,再翻一下地,后面好种别的。 叶归冬跟陈翠芳说起十五那天赵礼辉要和同事去郊外买辣椒的事,陈翠芳笑道,“其实管得也没那么严,生产队员用工分从队上换了辣椒,私下就算是卖,只要不超过那个数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个数是多少?” 叶归冬好奇,她把清洗好的辣椒放在旁边干净的瓷盆里,有青有红堆在一起还怪好看的。 “好像是五十块钱,”陈翠芳也是听吴婶子说的,“这平常人家一年的辣椒,也卖不到五十块钱,人家自己还要留一些呢。” “也是,”叶归冬闻言就更放心了,“娘,这辣椒怎么做?” “剁成辣椒酱吧,”陈翠芳把大平竹箕拿出来,将瓷盆里的辣椒倒上去,再用两根木凳平放着,将大平竹箕放上去,“得先晒干水分再剁,外面太阳大,走,回堂屋乘凉去。” 陈翠芳把瓷盆拿起,招呼着叶归冬。 叶归冬应着,试了试木凳的平衡力后,才跟上去。 十几分钟后,赵礼辉就从后院回来了,他手上还沾着泥,“辣椒树我全部扯堆到南瓜藤根部那晒着了,可以用来堆肥,明年的南瓜会结得更好。” “行,”陈翠芳正喝水呢,闻言点头。 赵礼辉洗了手,看了看天后,进堂屋对叶归冬道,“走,溜达去。” 叶归冬拿着蒲扇起身。 陈翠芳也起身,“去吧,把院门拉上,我在摇椅上睡一会儿,这天热就是犯困。” 说完就走到堂屋边上的摇椅处躺下了,点点见赵礼辉他们要出门,迅速从狗窝里跑到他们脚边打转转。 陈翠芳掀开眼,“又想出去玩?” “小狗嘛,”赵礼辉轻笑,“带上你,不过要听话,得老老实实跟在咱们身边,不然遇见大狗会欺负你的。” “还真得注意,”陈翠芳坐起身,“巷子口不是有两户人家养了狗吗?都是大狗,路过那边的时候,你们提着点点走。” “好,”叶归冬笑。 一人顶着大太阳,带着点点出门了。 刚出家门没几步,就遇见拿着糖发给邻居的陈万生和孙宝珠。 “赵同志,”陈万生先看到赵礼辉,他的目光在叶归冬身上停留了一瞬后,笑着给他们发了糖,“我们是在老家办的席面,只有回来给你们发发糖了。” “谢谢。” 叶归冬接过后顺手放在赵礼辉的衣服兜。 “恭喜恭喜,”赵礼辉很不走心地说了两句祝福,刚准备和叶归冬继续往前走,孙宝珠拨弄了一下头发笑眯眯地过来了。 “按照年纪,我得管你叫声赵三嫂呢,”孙宝珠站在陈万生的身旁,一人瞧着还挺登对,“三嫂,得空了到我家找我聊天呀。” 叶归冬笑意不变,“好。” “你都出嫁了,还住家里呢?” 赵礼辉故作不解。 孙宝珠捏紧手,“爹娘舍不得我,加上我住这边上班也近不是?对了三哥,之前你说有一本数学题集?可以借给我们看看吗?我们家万生特别喜欢数学。” 陈万生觉得孙宝珠说话有点怪,但也没多想,而是顺着对方的话道,“方便借吗?我确实很喜欢解题的过程。” 谁知道赵礼辉面带疑惑地看着孙宝珠,“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啊?” 孙宝珠看了叶归冬一眼,“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什么那就算了?你别在我媳妇儿面前故作疑惑的搞事情,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有本数学集,”赵礼辉很不爽地看着她。 “咱们两家的恩恩怨怨,早就你们给了那几百块钱时就扯清了吧?你现在搞出这副姿态,知不知道很恶心人啊?” 叶归冬没说话,只是笑意少了几分。 陈万生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赵同志不好意思啊,宝珠,是不是你记错了?” “……对,我记错了,”孙宝珠的确是胡说的,知道赵礼辉有本数学题集,还是陈翠芳拿赵礼生寄过来的包裹时,她听到陈翠芳和人唠嗑,说老大寄了书回来,里面还有一本数学题集。 从陈万生老家回来,得知家里的席面也办得不是那么好看后,孙宝珠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她不顾胡一娘的阻拦,拉着陈万生去供销社买了几斤糖,一家一家的散糖,就想把面子拉回来一点。 谁知道会碰到一脸春风得意的赵礼辉,和一脸羞涩红润的叶归冬。 他们同一天结婚,可听孙宝珍说,不管是赵礼辉家办的席面,还是叶归冬的嫁妆都让人津津乐道。 甚至把她和陈万生拉出来各种对比。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的彩礼全部被爹娘收走了,嫁妆什么也没有,只因为爹娘说反正他们结婚后,也要住在家里,把嫁妆拉过去,说不定就被她公婆扣住不放了,还不如就放在家里。 毕竟在陈万生老家办席面只是走个形式,孙记文夫妇他们都没到场,但孙宝珠心里清楚,嫁妆只是说说而已,他们根本没给她准备任何东西。 这让听到叶归冬嫁妆丰厚的孙宝珠心里很不爽。 明明她嫁的陈万生才是十个人里面才出一个的人才,不管是才情还是模样,那赵礼辉以前普普通通,不过是她身边一个追求者而已,还娶了个丑姑娘,对对方却比陈万生对自己还要重视。 而一个丑姑娘,居然还带了那么多嫁妆,凭什么? 孙宝珠心里的嫉妒一下就涌上来了,所以故意上前,给叶归冬一副以前你男人还是我追求者的隐晦暗示,却不想赵礼辉嘴毒得很,难堪的只有她自己。 “记错了也没关系,”叶归冬浅笑,“那你们先忙,我们就不打搅了。” 点点都急得在旁边咬自己尾巴了。 陈万生拉着孙宝珠侧身,笑着跟他们说再会。 赵礼辉丢下一句神经病,然后唤上点点,和叶归冬并肩离开了。 “你对赵同志他们的敌意很大?为什么?” 等他们走后,陈万生看向沉默的孙宝珠。 孙宝珠当然不能说实话,“我就是气不过,大哥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就要我们家赔五十块钱,工作要了我们三百五十块钱,根本就是狮子大张口!” “宝珠,”陈万生眯起眼,“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和赵同志就是普通的街坊关系,既然如此,怎么能叫狮子大张口?” “你大哥把人推倒撞了头,都进医院快成谋杀了,五十块钱真不多,至于买工作,你既然觉得三百五十块钱太多,可以不买啊,这不应该是你敌意的来源,你有事瞒着我,我希望回去后能好好谈谈。” 孙宝珠闻言心里一咯噔,她忘记陈万生性子多疑了。 “好吧,我说实话,上次你们去省城回来,他明明知道你没得奖,还故意让我娘误会,导致后来你到家里吃饭也没吃好,我就是见不得他那阴险的性子,别的真没有了。” 陈万生没想到上次的事里还有赵礼辉的手笔。 “我和他并没有什么矛盾啊。” “可能就是嫉妒你才能比他好吧。” 孙宝珠笃定道。 陈万生:...... 陈万生还真不觉得自己的才能比得过赵礼辉,就是因为他觉得赵礼辉压了自己一头,所以在讨好容师傅不成后,他没有离赵礼辉太近就是这个原因。 “走吧,去下一家。” 陈万生不想多说,这日头太大,他们得把糖散完后,回机械厂把宿舍里的东西搬到孙家来,还有的忙呢。 “媳妇儿你信我,我真没跟她说过数学题集的事,”赵礼辉一离开孙宝珠的视线就赶忙道。 “我相信你,”叶归冬并没有因为刚才孙宝珠的瞎几把操作影响心情,“其实她那么一说,我反而更加相信你之前说和他们家扯清关系的事了。” 孙宝珠看赵礼辉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不再听自己话的人,带着愤怒与不满。 叶归冬好奇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她的小跟班啊?” “算是吧,”赵礼辉想了想原主跟在孙宝珠屁股后面转的模样,“小时候因为性子腼腆,没有男孩子愿意和我玩,大哥也有自己的小伙伴,和我玩不到一起,一姐也有自己的小姐妹,倒是经常让我跑腿。” “孙宝珠是咱们水井巷长得最好看的小姑娘,她非常会组织人玩耍,大家都愿意和她交朋友,后来她见我总是一个人,就让我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听起来有点幼稚,但确实有一种被小伙伴们认同的感觉,所以就一直和他们一起玩。” “我之前是那种不会拒绝别人的人,只要那些小伙伴们找我帮忙,我都会答应,孙宝珠也是其中之一,”赵礼辉半真半假道,“后来巷子里有人传我和她在搞对象,她和她娘直接跟人说压根没这回事,她只是把我当哥哥什么的。” “再后来她大哥抢我的电影票,差点把我弄死了,”赵礼辉哼哼哼的,“我就看清了这一家子人,让他们赔了钱,并且赶紧把买工作的钱给要回来,对了,孙宝珠的大哥可想要这份工作了,但孙宝珠这人脑瓜子转得还挺快,去纺织厂大门口闹,她爹爱面子,这事儿就没再提。” “但她每个月的工资都是被她爹临走抵给我们的那份钱,她现在还都是学徒呢。” 叶归冬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相看之前,她就去纺织厂上班了吧?这都快小半年了,还是学徒呢?” “对啊,”赵礼辉点头,“听我爹说,她的领导说她工作能力不强,又经常请假,没把领导放在眼里,其实更可能的是,随着陈副厂长的倒台,她爹之前和陈副厂长关系不错,所以连带着她也受到打压。” “这样啊,”叶归冬觉得挺惊奇,“陈同志也还没过学徒期,她之前以为你没什么能力,只是够听话,偶尔还能从你们暧昧关系的时候得到一些好处,但你忽然清醒发现只是利用后,就断了往来。” “向来都是掌控别人的孙宝珠,发现被掌控的人不受控制了,而且还事事压了她对象陈同志一头,甚至还娶了一个长相不如她的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她为什么要挑拨我们的关系了。” 赵礼辉憋屈,他想说和孙宝珠暧昧的不是自己,可又解释不清楚,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哪里不如她了?你哪里都比她强,再有,我现在满心都是你,身心都归你,你别嫌弃我以前那点事,好不好?” “我没嫌弃,”叶归冬认真道,“你们两都没谈过,你顶多就是傻乎乎地围着别人转,还被利用了,说起来我还挺可怜你的。” 赵礼辉更难过了。 叶归冬见此赶忙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提过去了,日子都是往前过的,走吧。” “我身心都是你的,”赵礼辉强调。 路过的婶子笑眯眯地看了他们两眼,叶归冬的脸一下就变得红彤彤的了,她一把拉住赵礼辉的胳膊往前面快步走着,“是是是,你都是我的。” 点点快乐地跟在两个主人身边,一路来到同心巷。 “看看林姐去,”叶归冬说。 “好啊,”赵礼辉抱起点点,供销社里面要是有客人,点点也不会妨碍到别人。 林姐这会儿正在给人拿冰棍,她们供销社前两天送来了一个小冰柜,可以卖冰棍了,这两天的生意大多数都是冲冰棍来的。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排在冰柜那的十几个孩子,现在放假了,孩子们都在家,磨一磨家长就能拿几分钱过来买冰棍吃。 见林姐忙不过来,叶归冬洗了手后过去帮忙。 “不是婚假吗?” 等人走后,林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问。 “过来串门,”叶归冬用赵礼辉给的借口道。 “离得近就是好啊,”林姐很是羡慕。 赵礼辉凑到冰柜面前看了看后,眼巴巴地看向叶归冬,“来几根呗?” “来三根吧,”叶归冬笑着从冰柜里拿了三根冰棍,付了钱后,和赵礼辉回到叶家。 叶妈妈正在堂屋里歇凉,听到点点的叫声还以为是幻听,直到院门被推开,看见昨天出嫁的女儿笑着进来时,才确定没听错,她赶忙起身迎出来。 “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叶归冬轻咳一声,看了眼身后的赵礼辉,“过来串门。” “是啊,串门,娘,吃冰棍,”赵礼辉把冰棍递了一根给她,在吃之前,赵礼辉先去洗了手,他抱过点点。 三人坐在堂屋一人一根冰棍吃着。 叶妈妈见叶归冬笑盈盈的模样就知道她在婆家过得好,见此就更放心了,聊了聊家常,待了一个小时左右,赵礼辉一人就带着点点走了,走之前赵礼辉还道,“晚上我们还过来串门。” 这让叶归冬母女的心情更好了。 到水井巷供销社的时候,叶归冬进屋买了一根冰棍回家给陈翠芳吃。 赵礼辉在一人聊天的时候,去把院子里晒着的东西再翻了一遍,这会儿都快五点了,太阳还很大。 闲着没事儿干的赵礼辉又去把鸡圈收拾了,又从水井里打了两桶水,将院子清洗一遍。 叶归冬见他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就去打了一壶水在炉子上烧着,方便赵礼辉洗澡。 陈翠芳去翻了翻辣椒,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她拿出木盆清洗干净,一手一把菜刀开始剁辣椒,叶归冬在一旁负责往木盆里丢辣椒。 赵大根推着自行车回来时,家里已经饭菜飘香了。 因为天热,所以昨天席面没吃完的饭菜,都被他们送给街坊四邻带回去给家里没来的人吃了,这样也不浪费,今天晚上吃的是水煮茄子,凉拌黄瓜丝,还有杂粮粥和小咸菜。 吃过饭,帮忙收拾好灶房,赵礼辉就带着叶归冬去同心巷串门,叶爸爸下班回来就听叶妈妈说下午赵礼辉一人来过了,晚上还会来,所以他吃过晚饭就把薄荷泡上了,这可是清热解渴的好东西。 赵礼辉他们到的时候,薄荷水刚放凉,叶妈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大碗。 几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薄荷水一边闲聊,时不时用蒲扇拍打一下凑过来的蚊虫,也不用开灯,今晚的月亮特别亮,星星也多。 “今天来了一位病人,”叶爸爸放下搪瓷杯,说起今天遇见的病人,“那肚子,这么大。” 他在自己肚子上比了比,“一位三十出头的男病人,肚子像怀了好几个月似的,四肢都很纤细,就肚子大得吓人,这种就是大肚子病,身体里长了虫,最快的办法就是吃西药,那种特效药,几颗下去,肚子就慢慢小了。” “可惜咱们卫生所没那个特效药,我推荐他去市医院看看,但他说就是从市医院那边过来的,说市医院的药没了。” 叶爸爸觉得离谱,“这种病不常见,怎么会没药?我看市医院也出了问题。” “最近不是严打腐败问题吗?怎么还敢?” 赵礼辉闻言一惊,这是顶风作案啊? “这种不一定是最近才开始的,”叶爸爸摇了摇头,“瞧着吧,市医院这次也要大换血了。” “这药可是救人命的药,”叶妈妈骂道,“这种钱都贪,真是畜生!” 叶归冬点头,“太不像话了!”, 4242 三里乡看荷花 “其实纺织厂那位副厂长的倒台, 倒是一个好事,”叶爸爸咳嗽了两声,“至少让好些人都跟着收紧皮子, 不敢再那么张扬,甚至还会被调查出来清理掉。” “可别热伤风了,”叶妈妈操心得不行,“这天热, 该穿少点就穿少点吧, 非要讲究整齐工整, 这后背都快捂出痱子了, 还穿那么多。” 叶爸爸示意她别打断自己的话, 继续对赵礼辉和叶归冬道, “就咱们卫生所, 都开始检查了,自我检查和他人举报。” “我们厂倒是没怎么听说, ”赵礼辉想了想说,“听我师傅说,咱们厂长以前是军人,退役后被调过来的,作风比较端正。” “你们机械厂的水看着深, 其实不,”叶爸爸把自己知道的跟他说, “因为你们厂的大部分领导, 都是军人转业, 他们有自己的纪律,当然,如果真有大头, 那肯定藏得深,你平日里就好好工作,别乱站队,也别和领导的关系太深。” 赵礼辉点头,“我记着呢。” 叶妈妈这边拉着叶归冬吐槽叶爸爸,“家里的痱子粉,就他用得最多,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会因为衣服穿得多捂出痱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 叶归冬看向穿着立领长袖的叶爸爸,在她的记忆中,叶爸爸就没穿过短袖,他总是喜欢穿得体长袖衬衫,或者是中山装。 “三叔好像也是这样。” “那你三叔是在外面,在家里还不是背心穿着,”叶妈妈轻哼一声,“都是你爷爷教出来的,老古板。” 叶归冬捂嘴笑,“爹在瞪您。” “我看到了,”叶妈妈眉头都不带皱的,“有本事别晚上让我给他擦痱子粉啊。” 赵礼辉忍住笑意,端起碗喝薄荷水。 叶爸爸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当着孩子们的面,能不能不说这些?” “我不说,你痱子自己就能好了?” 叶妈妈呛道。 叶爸爸索性不和她扯这个了,“ 反正最近肯定各个厂都不太平,你注意点别被有心人搅和进去了。” “好。” 从叶家出来后,赵礼辉和叶归冬也没立马回家,而是继续在河边溜达。 “明天咱们出去转转?” 赵礼辉轻轻拨开树枝,叶归冬从下面走过后才松开手。 “好啊,去哪里?” 叶归冬问。 “去看三里乡那边看荷花?” 赵礼辉提议,“或者是去城南那边的梨子林?” “城南太远了,”叶归冬挺怕热的,“还是去三里乡看荷花吧,运气好还能买点回来熬粥喝。” “行,”赵礼辉牵住她的手,二人贴得很近,加上周围比较暗,即便有人看见他们,也只觉得他们挨得有点近而已。 叶归冬轻轻回握住对方的手,她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和繁星,“礼辉。” “嗯?” “明天我们早点去好不好?争取午饭前回家,不然太热了。” “好。” 二人溜达了半个小时左右便回家了。 陈翠芳在锅里温了洗澡水,二人回到家歇了一会儿便各自去洗澡了。 赵礼辉提水到后院洗,叶归冬在小偏屋。 已经洗好澡的赵大根夫妇坐在堂屋门口聊天。 “那个小陈今天还来家里散糖了,宝珠就在院门口没进来,”陈翠芳提起这个事。 “咱们的糖也可以给他们尝尝,”赵大根说。 “我给了,人家不要,还说什么,我们礼辉说他和归冬的喜糖很甜,怕自己吃了蛀牙的话,把我都逗笑了。” 陈翠芳笑着摇了摇头。 “礼辉不喜欢那个陈万生,”赵大根有些严肃,“甭管他对咱们怎么样,都远着点好。” “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一个部门上班的同事,我又不是傻的,”陈翠芳用蒲扇轻轻拍了一下赵大根的后背,“你这不是在门缝里看我,把我看扁了吗?” “哪有,我可从不会在门缝里看你,”赵大根否认,见赵礼辉提着桶回来,便扬声道,“礼辉,明天你和归冬还有一天婚假,别在家待着了,出去走走看看,好不容易松快松快,一直在家待着多没意思。” “就是,”陈翠芳收回蒲扇,顺着他的话点头,“要是嫌弃天热,可以早点出门早点回来嘛,年轻人不要和我们这样年纪的人一样,就在这家门口周围转悠,得趁着没孩子之前多出去玩玩。” 陈翠芳就想起自己婆婆了,当年也是这么说她和大根的。 叶归冬出来时,赵礼辉接过她手里的桶,把衣服倒在一个盆里开始洗。 “里面的衣服我来洗。” 叶归冬把内衣挑出来在桶里洗。 赵礼辉就洗外面的衣服,两人很快就洗好晾上了。 因为明天打算早起,所以坐了一会儿后就回房睡觉,赵礼辉也没做别的,亲亲贴贴一会儿后,给叶归冬打着扇,等对方睡着了,自己才放下扇子睡觉。 早上天刚亮没多久,赵礼辉和叶归冬就同时醒了。 换好衣服后,二人到堂屋看墙上的挂钟,才早上六点十分。 小两口先洗漱,然后分工做早饭,一个烧火,一个洗米熬粥。 陈翠芳夫妇起来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四十,早饭就已经端上桌了。 “你们先吃,吃了就赶紧出门,”陈翠芳还没梳头洗脸刷牙呢,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出堂屋了。 赵大根打了个哈欠也点头,“就是,早去早回,看这天又是个大太阳。” “那咱们先吃了。” 赵礼辉也没客气,和叶归冬吃完早饭,把他们自己的碗筷洗了后,便出门了。 他们在巷子口外面的马路上等班车,运气还不错,十分钟不到班车就来了,去三里乡要坐四个站,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据说这荷花园子是古时一个大官的避暑的庄子,后来被东改西修,就变成现在的荷花园子了。 也不需要门票什么的,直接进就是了。 赵礼辉和叶归冬刚要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你们来得太早了,还不到开放时间,可以去那边的杨柳河转转再过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进去。” 大爷看了看手表道。 赵礼辉和叶归冬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但他们都是听劝的,于是就去杨柳河边上溜达。 在看见一群大爷大娘在那列队打拳后,赵礼辉拉着叶归冬排在队伍后面,学着前面人的动作打起拳。 叶归冬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大爷大娘们都善意地看着他们,赵礼辉还鼓励她跟着学后,渐渐也跟上动作,甚至比赵礼辉打的拳还要用力一些。 也就十几分钟,叶归冬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赵礼辉见此收了拳,掏出手帕给她擦汗,然后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早上在河边走,这风吹过来还是挺舒服的,很快叶归冬的呼吸便平稳下来,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带着几分凉意的额头。 刚出了汗,这风一吹,很快就凉快下来了。 “才十几分钟我就不行了,晚上还是得继续跑才行,”叶归冬低声道。 “体力方面的确有待加强,”赵礼辉点头,“那今天晚上咱们重新开始,身体好,也不容易生病。” 前段时间因为准备结婚的事,虽然晚上有一起散步,但跑步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进行了。 “你不要纵容我,你得监督我知道吗?要铁面无私,公私分明。” 叶归冬强调。 “我肯定监督你啊,为了咱们更加同步和谐,这个事我不会让步的,”赵礼辉凑过去小声说。 被面红耳赤的叶归冬推开了。 “我发现你、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个样子,”叶归冬嘀咕道,“以前的你多正派啊,我不点头,你都不会牵我手,才结婚两天,就变得不一样了。” “男人嘛,”赵礼辉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个“馋鬼”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是已经结婚了的媳妇儿,那肯定时不时就心猿意马,我要是没个反应,那就是不行,这不行的男……” 叶归冬一把捂住他的嘴,她整个人都快冒烟了,“……可以了,别再说了。” 赵礼辉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不说了后,叶归冬才拿下手,然后快步往前走。 “别往前走了,咱们转回去差不多就能进园子,”赵礼辉忍着笑招呼着那道越走越快的身影。 叶归冬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闷头快步回来,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像头莽撞的小牛崽子。 不过一会儿后,她就缓下脚步,等到赵礼辉走在身旁后,才和对方并肩往前走。 “归冬,你真好。” 赵礼辉笑。 “知道我好,你就收敛点,要是被人听见了,多害臊啊。” 叶归冬轻哼一声。 “我多谨慎啊,周围没人的时候我才敢哔哔两句,有人的时候我是很正经的,”赵礼辉背着手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身旁的人,叶归冬扑哧一笑,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撞回去。 两人闹了小半段路,到了荷花园门口就正正经经地先后进了门。 园子很大,整个园子呈圆形,荷花池就是这个圆形中间有一个圆,非常大,还可以泛舟。 这会儿时候早,除了他们外,几乎没看见什么人。 赵礼辉带着叶归冬来到亭子边上,那有位大爷,就是刚才拦着他们说不到时间的那位大爷,手里拿着草帽,正懒洋洋地躺在小木舟上,“租舟吗?” 叶归冬上前,“大爷,租金怎么算?” “一个小时一毛钱,加一个小时往上数再加一毛钱这样算就是了。” 大爷起身道。 简单来说就是一毛钱一个小时来算。 赵礼辉都被大爷后半段话都绕晕了,“现在几点?” “八点两分,”大爷拉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我给你们算八点整,租吗?” 叶归冬和赵礼辉小声商量了一下后,赵礼辉凑到大爷跟前低声问道,“大爷,我们不仅想租舟,还想买点荷花,你这?” “咳咳,可以,到时候算租金时咱们再细算。” 大爷说完便让他们上木舟,见赵礼辉很熟练地摇动,便知道这小子是会掌舟的,叮嘱了几句便坐在亭里去了。 “坐稳了,”赵礼辉掌控着木舟往后退,然后打了个转,继续往前走,“咱们从左到右这样转怎么样?” “好!”, 4343 不公正 清晨的阳光晒在身上暖乎乎的, 叶归冬坐在木舟中央,两只手分别放在木船架上,她的正前方就是正在摇动控制木舟方向的赵礼辉。 赵礼辉的动作非常标准, 看得叶归冬忍不住问道, “礼辉, 你之前掌过舟吗?” “和我二姐来过几次, 每次都是我掌舟,”赵礼辉根据原主的记忆道, “我记得姐夫第二次来咱们家的时候,姐姐就硬拉上我和他们来这, 然后让我掌舟, 他们坐在你那个位置叽叽喳喳地说话。” 叶归冬听得笑个不停,赵礼辉见此也笑,木舟缓缓进入荷花区域,赵礼辉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停下舟,过去和叶归冬坐在一起观赏荷花。 园子里的荷花已经开了三分之二了, 坐在木舟上,视线所到之处入眼的皆是粉嫩的荷花,大片翠绿的荷叶全都成为荷花的陪衬,呼吸间全是荷花特有的清新淡雅味道。 叶归冬微微直起身,趴在舟把上,把手放在水中轻轻晃了晃, 清凉的池水让她眉眼带笑,侧头对一直注视着她的赵礼辉说, “这水真舒服,凉丝丝的。” 赵礼辉闻言也把手伸进去晃了晃,然后抓住某人的手, “确实很舒服。” 叶归冬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把手抽出来,二人像孩子一样玩了一会儿水,停在那处大概半个小时后,赵礼辉起身继续掌舟前行。 成片的荷花映入眼帘,微风一吹,带来满脸清香,叶归冬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我感觉我浑身都是荷花香。” “我也觉得,”赵礼辉点头,“走,咱们去那边。” 他示意了一下对角岸边有一片竹林的地方,能遮阳,还能赏荷花,多好的地儿啊。 “行,”叶归冬也看到那个好地儿,十分钟后,他们把木舟停下,挨得紧紧地坐在一起看荷花,赵礼辉还拽了一下关于荷花的古诗词,叶归冬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二人来了个荷花诗词接龙的小游戏。 在竹林下方待到太阳都快到头顶后,赵礼辉才意犹未尽地掌舟往前绕。 一圈游完下舟,二人来到亭子下躲凉的大爷面前,大爷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二十二分,三个小时多一点,这样。” 他起身来到赵礼辉二人面前低声道,“多出来的二十二分钟,我就不算了,你们多照顾我一点荷花就行,怎么样?” “大爷,这荷花能采摘吗?” 叶归冬以他那种音量问道。 大爷拍了拍胸口,“当然能了!我是管理员,荷花太多也不好……反正你们不懂,每年我们都要摘一些送出去,别多问了,要不要?”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要!” 荷花五分钱一朵,租舟一共三毛钱,荷花买了七毛钱的,凑了个整数一块。 大爷还送了他们一黑色麻袋,用来装荷花,麻袋瞧着老旧了,但能装东西。 出园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很大了,赵礼辉二人也没多留,径直往坐车的地方去,赵礼辉提着一个黑色麻袋,挺引人注意,好在没人上前问什么。 到家的时候陈翠芳正在做午饭,叶归冬洗了手去帮忙,赵礼辉则是把荷花全部倒进木盆里清洗干净。 看这新鲜程度也知道大爷说的不是假话,他是今早的时候采摘下来的,另外大爷还送了一张荷叶给他们。 从叶归冬那得知他们买了荷花的陈翠芳跑出来看了看,“正好熬荷花粥给你们喝,这么多呢?” “可以晒干,以后想熬粥随时能熬,”赵礼辉把洗干净的荷花花瓣一一扯下来晒在干净的竹箕里,只留下一小部分晚上熬粥喝。 “那你记得晒一会儿就翻一下,这样晒得更好。” 陈翠芳叮嘱完了后,便进灶房去了。 赵礼辉把荷花晒好,又打了水进房间,把他们的凉席擦了几遍,然后提着水到后院浇菜,点点屁颠颠地跟在他后面,路过鸡圈的时候,点点冲着里面抱窝的鸡汪唧唧地叫,被赵礼辉无情地提走了。 “小心它啄你。” 点点挥舞着四肢唧唧叫,听得赵礼辉有些怀疑地打量了它一会儿,“怎么像老鼠叫?你不是狗子吗?你得汪汪汪地叫。” “唧唧汪。” 点点张着狗嘴。 赵礼辉有些嫌弃地把它放下,“跟谁学的?狗里鼠气的。” 点点立马往灶房里跑。 头都不带回的。 吃过午饭后,赵礼辉把炉子上温着的水提下来,招呼叶归冬去洗澡,把水兑好提到小偏屋后,他又给温了一壶,“娘,归冬洗好您就去。” “好。” 陈翠芳在躺椅上悠哉哉地用蒲扇扇风,“这天可真热啊,也不知道老大他们过得怎么样。” “娘,”赵礼辉从外面进来,“我请爸帮我准备了些药,晚上我就过去拿,明天您去邮政局寄给大哥。” 为了区别两边爹娘不混乱,赵礼辉就叫岳父岳母爸妈,这边叫爹娘。 陈翠芳坐起身,“你就是细心,想得周到,该给的可不能少,别让你爸难做。” “我知道的,”赵礼辉应着,“这天太热,我洗冷水澡去。” 说完不等陈翠芳应话不,就出去打水到后院洗去了。 他们家一天洗两次澡是常事,家里有井,不用去别家挑水,方便得很,陈翠芳见此大声道,“那你去太阳大的地方洗,一边洗一边晒,也不容易着凉!” “知道了!后院的太阳大着呢!” 赵礼辉大声回着。 三人先后洗了澡后,就回房午睡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儿干。 赵礼辉之前擦过凉席,躺下后舒舒服服的,一点都不粘巴,小两口一睡就是两个小时,陈翠芳已经在翻晒荷花了。 见他们出来还笑了笑。 “反正也没事,多睡一会儿呗。” 赵礼辉打水和叶归冬一起洗脸,闻言摇了摇头,“算了,睡太久上班的时候一点都不习惯。” “是啊,”叶归冬洗了脸就梳头,“我都觉得这两天在家越发懒散了。” 陈翠芳哈哈笑,“你们这叫什么懒散?要说懒散,还是得孙大江,在家的时候那天不是睡到下午才起?说起孙大江,听说已经快两个月不在家了,偶尔回来一次,听他娘说是在外面找到活儿做,不容易啊,可算是不晃荡知道工作了。” 赵礼辉想到原文里孙大江离家出走后发生的事,很难忍住不笑出声,他要笑不笑的样子还被陈翠芳数落了。 “你可别笑话人家,这人啊,只要愿意改,那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赵礼辉捂着脸,“娘,您就等着看孙大江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吧。” “什么意思?” 叶归冬小声问道。 “我要是没记错,孙大江现在住一年轻寡妇家里,”赵礼辉跟她小声咬耳朵,“过段时间应该就要把人带回家了。” 孙大江的名声,不说同心巷了,就是这一大条街好几条巷子都知道他的人品,叶归冬对孙大江可以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只因为当初孙大江对她三姐叶归秋言语调戏,当然后来被还是未婚夫的三姐夫给套麻袋狠狠打了一顿,但叶归冬依旧很厌恶孙大江。 “在人家家里吃白食啊?” 叶归冬嘴角一抽。 “肯定嘛,他又没工作,不过时不时地回家应该是从家里拿钱去用,”赵礼辉点头。 陈翠芳正在查看桂花树的枝干,院门就被敲响了,随着是杨六婶的声音传来。 “家里有人不?” “有!”陈翠芳赶紧去开院门,“刚才我们都在睡午觉,就把双门闩上了,归冬,端薄荷水出来给你们六婶还有远西喝,礼辉,把椅子搬到堂屋去,让你婶子他们坐。” 杨远西脸红红地跟在杨六婶身后进了院门。 他们是过来借衣服的。 “远东的衣服太大,他穿着不合身,这不,想找礼辉借件衣服,好让远西去相看。” 杨六婶瞪了一眼羞答答的杨远西,转头对赵礼辉他们道。 “行啊,”赵礼辉二话没说就点头,他当初相看的时候,还借了杨远东的皮鞋呢,叶归冬知道他比较正式的衬衣放在哪里,便起身去拿了出来,赵礼辉递给杨远西,“祝你成功啊。” 杨远西抱着衣服使劲儿点头,“这件事,还多亏你介绍我。” “人家就问一嘴,我实话实说而已,说到底还是你们之间有缘分,”赵礼辉挥了挥手,表示不用这么客气,叶归冬知道杨远西和容师傅妹妹之间的事,也就知道对方上门借衣服是为了相看谁。 等杨六婶他们走后,陈翠芳高兴道,“看来咱们巷子又有喜事了。” 这双方都认识,男有情女有意,双方长辈也都见过了,可不就是正式相看走个过场? “是啊,要喝喜酒咯,”赵礼辉想到孙大江,又道,“说不定不止喝一家的酒呢。” 虽然关系不好,但是面子上还是有往来,孙家那边有喜事,他们肯定要去喝酒的。 “怎么,远东也有好消息了?” 陈翠芳一脸惊喜。 “不是,没有,您别瞎想啊,”赵礼辉赶忙摆手,然后拉着叶归冬进屋去了。 陈翠芳咿了一声,嘀咕着,“那是谁?” 陈万生和孙宝珠昨天把宿舍的东西搬到孙家后,今天就没出门,一直在整理屋子里的东西,陈万生没问孙宝珠的嫁妆是什么,在哪里,孙宝珠也没主动提。 二人在家睡了一上午,吃了午饭后,又帮着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刚歇下喝口水,胡二娘就笑眯眯地说有事跟他们两谈。 “宝珠的工资呢,现在被她爹领着,因为之前买工作的事儿,这个就不多说了,今天要说的是之前就和宝珠说好的,关于生活费的问题,万生啊,宝珠跟你提过吗?” 陈万生看向一旁的孙宝珠,“提过两句。” 只提要给家里生活费,但没说给多少。 陈万生心里算着自己的工资,每个月还工会十块钱,剩下八块,他还要往家里寄五块,那就只剩下三块钱了,他和宝珠中午都在厂里吃饭,也就早上和晚上要在家里吃,三块钱不够还有几张补贴票…… 正当陈万生想着呢,就听到胡二娘道,“那行,就按之前说好的,你们每个月给家里交十块钱的生活费就行。” “多少?” 陈万生震惊。 “十块啊,宝珠不是跟你说了吗?每个月往家里交十块钱的家用,你们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想怎么住就怎么住,衣服我要是得空,都可以帮你们洗的,”胡二娘笑眯眯地说道。 看了眼陈万生的脸色,孙宝珠抿了抿唇。 “娘,十块钱太多了,咱们家以前每个月才十几块钱的生活费,您让我们两个就出一大家子一半多的生活费,真有点多了,我每个月的工资没得到一分,万生还没转正,能不能少点?” 陈万生僵硬着脸没说话,十块钱?他每个月才往家里寄多少钱? “娘,宝珠之前也没跟我说具体要给多少家用,”陈万生扯出笑,“不过你们之前一个月生活费才十几块,就让我们给十块……娘,的确不怎么公正,这件事爹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胡二娘狠狠瞪了眼把家里情况说出来的孙宝珠。 “十块钱主要是给你们两个做好一点的饭菜,毕竟你们都在厂里上班,也累,娘这不是心疼你们吗?” “娘,”陈万生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我和宝珠中午都在厂里吃的,晚饭我们也可以在厂里吃了再回来,只有早饭需要麻烦娘一下,这样,每个月我们往家里交五块钱,早饭和衣服都麻烦娘帮我们,这样行吗?” 一下就少了五块钱,胡二娘心里不是很乐意,“那就等你们爹回来,咱们再商量吧。” 等陈万生和孙宝珠回到房间时,陈万生压低声音吼道,“十块钱的家用,是把我当冤大头了吗?!” 孙宝珠脸都羞红了,“这是娘自作主张,爹还不知道呢,再说你都提出我们以后中晚饭都在厂里吃,怎么也不能要我们十块钱。” “实在不行我继续回厂里住,你也搬厂里住单身宿舍去,”陈万生只觉得心里扎了一根刺,“咱们每个月往厂里交两块钱,加起来也才四块,比住这里强多了。” 孙宝珠赶忙安抚着,“放心吧,爹不会让娘这么收的,再说了,咱们是新婚,哪有刚结婚,就各自回厂里住单身宿舍的?你舍得我啊?” 陈万生冷着脸没说话,孙宝珠索性往他怀里钻,钻着钻着两个人就倒床上去了。 孙宝珍本来在外面和小姐妹玩得好好的,结果就听人说杨远西今儿相看成了,什么时候订婚什么时候结婚,日子都选好了。 觉得天塌下来的孙宝珍一路哭着回家。 因为三姐结婚三姐夫要到家里住,她已经搬到杂物间去了,现在喜欢的人也有了结婚对象,孙宝珍只觉得再也没有比她的命还苦的姑娘了。, 4444 甜蜜的烦恼 赵大根下班回到水井巷就看见哭唧唧的孙宝珍跑进了孙家大门, 他疑惑地侧头看了两眼,等回到家时,看见叶归冬在装晒干的荷花, “哟, 这么多呢?” “守着那的大爷卖给我们的,”叶归冬笑道。 “我知道那个人, ”赵大根把自行车停好,“他每年都偷偷摸摸卖荷花,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 其实那个园子啊, 是他家祖上的,后来充了公, 把他弄成了管理员。” “这样啊, ”叶归冬还真不知道, 难怪那大爷老说什么不赚白不赚的话,“晚上喝荷花粥,清热解暑, 娘还往里面加了冰糖,一定很好喝。” “冰糖啊, ”赵大根咽了咽口水, “那肯定味道不错。” 赵礼辉去接叶爸爸他们了,顺带把药带回来, 陈翠芳熬的荷花粥不少,就让他把叶爸爸二人接过来一起吃晚饭。 “明天就正常上班了,要认真工作,知道吗?” 叶爸爸他们走之前叮嘱小两口。 “我们知道的。” 叶归冬挽住叶妈妈的手臂,“中午您不用给我送饭, 娘说她给我送。” “ 我不送饭,就过去看看你,”叶妈妈笑眯眯地点头。 等他们走后,赵礼辉拉着叶归冬去河边跑步,等回到家时,陈翠芳看见叶归冬满头大汗还吓了一跳,得知他们去跑步后,陈翠芳瞪了赵礼辉一眼。 “这么热的天,跑啥步啊,看看这一身汗,快去歇一歇再喝水洗澡。” 叶归冬缓了半个小时才缓过来。 赵大根都把药准备好了,见她面上的潮红慢慢消下去,的确没什么问题后,才把药收起来,“礼辉,不能让归冬这么跑,你们可以快步走,跑还是得习惯以后再来,归冬的身体跟不上,很容易出事的!” “好,”赵礼辉也后悔了,他握住叶归冬的手,“那我们还是一步一步地来,先快步走,等运动量上去后,再跑步。” 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跟陈翠芳他们解释道,“是我不让他停下的,我以为我能行,结果太高估我自己了。” “锻炼身体是好事,慢慢来,别着急,”陈翠芳把薄荷水递过去,“喝完再歇一会儿就去洗澡,你们两个的洗澡水我都温在锅里了。” “谢谢娘,”叶归冬抱着碗小口小口地喝薄荷水,见赵礼辉看着自己,便把碗递过去,示意他喝。 赵礼辉笑嘻嘻地凑过去喝了一口。 陈翠芳二人只当没看见,他们说起杨远西结婚的时候,该送些什么礼比较好。 这边二人喝完薄荷水,赵礼辉去给叶归冬准备洗澡水,等叶归冬进去洗以后,他才提着水去后院洗。 回到房间换上背心睡衣后,赵礼辉给叶归冬细细按摩着四肢和背部,“明天起来可能会酸疼一天,晚上我再给你按。” 叶归冬闻言白皙的脸皱成一团,“还是锻炼太少了。” 赵礼辉闻言凑过去亲了亲她红润润的脸蛋,“现在开始也不晚,对了,我要跟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 叶归冬侧头。 “就是那个,你知道我们新婚之夜我用的东西吧?” 赵礼辉有点不好意思地提起。 叶归冬听到这脸和脖子都红成一片了,“嗯,我知道那个,去医院能买到。” 避孕用品,不过一般人很少用,更没什么人特意去医院买。 其实那天赵礼辉用那个时候,叶归冬也是有几分不解的,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赵礼辉不喜欢孩子,所以才用那个。 “归冬,我跟你说个小道消息,”赵礼辉给她按摩好了后,就抱着枕头趴在她旁边,声音也跟着压低,“我是听厂里有个领导和另一个领导闲聊的时候说的,他们说七七年可能会恢复高考,嘘,那两个都是大领导,我想他们不会乱说,我也是偷听到的。” 因为太吃惊而赶紧捂住嘴巴的叶归冬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被她表情可爱到的赵礼辉继续道,“因为他们的身份接触的人肯定也不是小人物,所以我想他们不会是说说而已,应该是真有这个事。” “再说恢复高考是迟早的事,毕竟国家也需要大批人才,光靠推荐大学根本就不够,还容易存在一些不公正的现象。” 叶归冬一下就想起当初她被挤下推荐名单的事,眼神黯淡下来。 赵礼辉拉下她捂住嘴的手,“你我都还很年轻,所以要孩子的事不着急,我想等到七七年,如果真颁布了恢复高考的条令。” “这样你也能安心去考试,去上大学,等你上完大学,我们都还不到三十岁呢,还可以等一两年你工作稳定后,咱们再考虑孩子的事,你觉得呢?” 叶归冬握紧他的手,“你就那么肯定我能考上吗?” “当然,你的成绩本来就不差,”赵礼辉笃定道,“咱们还有两年的时间学习和复习,只有咱们有准备,就不怕考试。” “那你呢?如果真的恢复高考了,你不想考大学吗?” 叶归冬趴在他身上追问。 “我成绩一般般,”赵礼辉含糊道,“比起上大学,我更想成为一个高级技术工,你不知道吧,通过八级技术工的技术证后,可以申请工程师的考核,我的目标就是工程师。” “工程师可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我也得搜刮书来学习了,你我一起努力,以后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相信我,七七年会恢复高考的概率非常大!” 叶归冬其实挺激动的,可在听到他说不参加高考时顿时冷静下来,又听赵礼辉说了后面自己的打算和目标后,她抱紧对方,“好。” “至于爹娘那,你就不用更操心了,在我们结婚前我就跟他们说了,二十八岁以前,我不准备要孩子,”赵礼辉想起这事儿后,安抚着叶归冬,“一是大哥还没回城,他还没结婚生子呢,二是我想多过二人生活,爹娘的意思是不管我们怎么商量,他们不干涉。” 正在想这几年怎么跟两边爹娘解释的叶归冬吃惊地抬起头,“你那么早就考虑这些了?” “当然了,我不打无准备的仗,”赵礼辉有些得意地亲了她两下,“就是爸妈那边,我们得找个机会过去说说。” “不用,我会跟我娘说的,这种事你一起说就尴尬了,我和我娘说,她会跟我爹讲的。” 叶归冬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只想抱抱赵礼辉,使劲儿贴贴他。 赵礼辉忍了又忍,最后拍了拍她的腰,“不想明天身体更酸疼,就老实睡觉。” 感受到某处的叶归冬立马翻身躺好,然后轻咳一声,“睡觉了,睡觉了。” 赵礼辉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两口气,“睡觉。” 孙记文今天本来可以正常下班的,但临下班时又出了点意外,等他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碗筷还没端上手,陈万生夫妇还有胡二娘就坐了过来,说起给家用的事。 “老孙,这十块钱,可是当初我们大家商量过的。” 胡二娘提醒道。 “可是我们一日三餐有两餐都不在家吃,如果还给十块钱的家用,那我们只能各自回厂里申请单身宿舍,这样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才给厂里四块钱而已,离上班还那么近。” 孙宝珠的话让孙记文和胡二娘的脸色都变了。 “结婚前就说好,你们结婚后住家里,十块钱的家用也是为了让你们吃得更好一些,”孙记文皱起眉。 “可是爹,你们之前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几块钱,”陈万生笑道,“我们一下就给十块,难道家里多了我一个人,这生活标准也从十几块提到二十多块钱一个月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十块钱我们也可以交。” “二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家用,那也太多了,这不行。” 胡二娘想也不想地摇头。 见孙记文瞪着自己,胡二娘立马住嘴。 “你们每天只在家里吃一顿?” 孙记文放下碗筷问。 “嗯,只麻烦娘准备早饭,我们两个人一个月三块钱可以吗?” 陈万生点头。 三块……比之前想的十块少了七块钱,孙记文是有些不满意的。 “这样,六块钱的家用,你们三餐都在家里吃,”孙记文想了想道,就多陈万生一个人,家里多六块钱的生活费,他只需要出六块钱,家里的日子也能和以前一样过。 陈万生和孙宝珠对视一眼,他们在房里已经商量过多次了,六块钱对他们来说也算能接受,只比他们住厂里多两块钱。 “好。” 第二天上班时,陈万生和赵礼辉碰上了。 “早上好啊,陈同志。” 赵礼辉打招呼。 叶归冬上班比他时间晚一点,而且这么近,所以没有跟着赵礼辉一起出门。 同样孙宝珠也离纺织厂近一些,所以陈万生先一步出门。 “早上好,赵同志,一起跑吧?” “行啊。” 赵礼辉笑着点头。 二人并肩往机械厂方向跑去,容师傅一般都会早十几分钟出发,所以赵礼辉和对方早上基本是遇不到的。 “赵同志,有件事我想问清楚,关于之前我岳母向你打听我名次的时候,请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陈万生是个多疑的人,上次孙宝珠的解释并没有让陈万生完全相信,而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也知道赵礼辉是那种有话直说不需要绕弯子的人,于是他直接问道。 “我记得当时人挺多的,”赵礼辉一下就明白陈万生为什么会逮着自己问这个事了,“你岳母逮住我问,硬要我说你的名次,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强,加上你爹那段时间不是病了,你心情不好吗?所以我就让她自己问你,她后面怎么问你的?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赵礼辉很无辜地侧头看陈万生。 “……倒也不是麻烦,”陈万生想到那天饭桌上发生的事,“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他现在和孙宝珠已经结了婚,接下来就是准备学徒期过了考技术级证的事,再有工会那边欠的钱,这都是要还的,还有家里,还了工会的钱后,到手只有八块钱,交给孙家六块,他就身上就只有两块钱…… 但跟家里说好的是每个月寄回去五块钱,想到这些,陈万生觉得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肆意跑步的阳光青年,“赵同志,你结婚后需要给家里交生活费吗?” “当然需要了,”赵礼辉奇怪地看了他两眼,“我和我媳妇儿都是有工作的人,总不能让我们爹一个人赚钱养家吧?能分担一点当然更好。” “也是,方便问一下,你们每个月给家里交多少生活费吗?” “我们啊,每个月给三到五块钱吧,补贴票另算,想拿出来改善生活就拿,不想就自己存着。” 赵礼辉道。 听了这个数的陈万生心里舒服了一点,三到五块,那怎么也有五块钱了,只比他们少一块钱而已。 “不过我都觉得给少了,毕竟我现在拿的是二级工的工资待遇,但我家长辈就是心疼我和我媳妇儿,不让我们多拿,说我们年轻,还没娃,能存一点是一点,他们啊,就是爱操心,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赵礼辉说这是甜蜜的苦恼。 陈万生:...... 陈万生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 他现在只是一个拿二十块钱工资的学徒而已。 成功“刺”了男主一把的赵礼辉心情更好了,既然陈万生住在水井巷,那他们就免不了接触会比对方住厂里的时候更多一些。 赵礼辉对男主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时不时踩两下增加一下黑粉的快乐,但深知男主运道的赵礼辉没想过要正面刚男主,所以才有今天早上“友好”的相处。 不过他想男主明天就会故意早点出门了。 叶归冬提着布袋来到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被林姐拉着问,“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叶归冬羞涩一笑,从布袋里抓了两把糖给林姐,“这几天辛苦林姐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林姐笑眯眯地收了糖,然后暧昧地看向叶归冬,“你家那口子能力怎么样?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那种吧?” 小媳妇儿凑在一起,也会说些黄腔,之前叶归冬也听林姐跟别人聊过这些话题,因为还没结婚,所以叶归冬每次都红着脸躲得远远的,但今天却没躲过。 话题直接扔自己身上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家那口子,”林姐啧了一声,“瞧着是个中用的,其实也就他撒个尿的功夫就完事儿了,我都不知道这样的也能让我生两个孩子,你说是不是男人自己爽.到了就行?压根不管我们女人感受怎么样……” 叶归冬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不行,她捂住脸往旁边躲,林姐看见后立马跟过去,“我都把我那两口子的事儿说了,你不能不分享一点你家那口子的吧?” “他、他还行,还不错,”叶归冬结结巴巴道。 林姐盯着她的红脸看了一会儿后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又是新婚,等你以后再熟一点就知道男人到底什么样子算行,什么样子算不行了。” “别说了林姐!有客人来了。” 叶归冬看见有婆婆进来后,赶忙道。 林姐遗憾地叹气,逗弄像小叶这种新婚小媳妇是最好玩的了。 赵礼辉春风得意地上了一天班,下班就跟着容师傅跑了。 陈万生却自愿留下来加了一会儿班,这才起身回家,他也是跑步,之前是为了和容师傅套近乎,现在是因为穷。 赵礼辉先去同心巷供销社看关门没有,见门关着就直接跑回家,叶归冬也下班不久,这回刚洗了澡和头,坐在院子里擦头发呢,见他回来,便指了指炉子上的水壶,“刚烧上,有十分钟左右了。” “那刚刚好,”赵礼辉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去灶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陈翠芳让他去后院摘几个茄子,赵礼辉去了后院,发现他们家的茄子多数都是有虫眼的。 他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南瓜和黄瓜架子,他们家的南瓜和黄瓜今年结得很好,要说虫,上面掉下来的应该更多一点。 回到灶房,赵礼辉跟陈翠芳说了虫的事,结果陈翠芳却道,“肯定有虫嘛,我又没打驱虫药,这才健康呢,吃着放心,你不懂。”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行吧,他去洗澡了。 叶归冬把头发扎好起来后,就去灶房帮忙,晚上吃打卤面,陈翠芳做的卤子特别香,叶归冬都能吃两碗面。 赵大根和赵礼辉两人都是三大碗。 陈翠芳看他们吃得香,心里也高兴,“喜欢吃我明天继续做,家里还有五斤多的面呢,够我们吃几顿了。” 赵礼辉举手表示赞成。 叶归冬有模有样地跟着举手。 赵大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蒜,嘴里还嚼着面,忙得不行,只能在那点头,看得陈翠芳满脸嫌弃。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叶归冬今天腰酸背痛的,所以晚上就不出去溜达了。 “听你们六婶说,孙家四丫头找了远西两次,每次走的时候眼睛都红红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陈翠芳八卦道。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哭着往家里走呢,”赵大根说。 “可能是因为她姐姐结婚后把她分到别的房间去了吧,”赵礼辉想到原文中胡二娘对孙宝珍房间的安排,明明孙大海的房间没人住,可偏偏让小丫头睡小偏屋去。 说着说着又提起买辣椒的事儿。 “你们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太久。” “放心吧爹,我和安哥早上五点出城,回来最迟也就八九点的样子,那个时候不会引人注意的。” 赵礼辉让他们放宽心。 很快就到了十五那天。 一大早赵礼辉就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出了房间,快速洗漱完了后,他拿好一条陈翠芳准备的大麻袋出门了。 安常康在巷子口等着他,见他来了后,递给赵礼辉两个玉米饼,“我娘烙的,可好吃了。” 昨天他们就说好,安常康带早饭,让赵礼辉别在家吃饭,赵礼辉咬了一口,清甜可口,外皮酥脆,的确好吃。 “好吃!” “那是肯定的,我娘烙的饼是一流的好吃!” 安常康有些得意,开车往城外走。 因为时间很早,路上没什么人和车,所以安长康开得有点快,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进了城郊外一个生产队里。 安常康带着赵礼辉停好车后,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皮肤微黑,四肢粗壮,手上布满茧子,说话粗声粗气,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 “今年有多少辣椒?我们兄弟想多收点。” 安长康指了指赵礼辉,赵礼辉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一人塞了一把糖过去,“我刚结婚,来,分享一下喜气。” 夫妻二人刚要推辞,闻言压住了喉间的推辞话,笑眯眯地接过去了。 “今年辣椒收成好,我还用工分在生产队的仓库里换了不少辣椒回来呢,来,这边来。” 男主人带着他们去后院,地上铺着竹编垫子,上面全是辣椒,最上面盖着一层竹盖子。 男主人把竹盖子掀开,就露出下面有红有绿的辣椒了,个头都挺大,赵礼辉不用蹲下身,都闻到一股辣椒味。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香哦。 “我们要留的都已经留了,这些你们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仓库那边换,今年我们的工分多,能换不少呢。” 女主人笑道。 “这里差不多有六七十斤了吧?” 安常康蹲下身,抓起一把辣椒看了看质量,“我们两个人一人三十多斤,完全够了,今年你们想换什么?” “布票和糖票,”女主人搓了搓手,“没有就算钱称也行。” 赵礼辉摸了摸兜儿,他没带票只带了钱。, 4545 辣椒酱 “我们没票, ”安常康挠了挠头,“用钱称是怎么算的?” 厂里每个月给的补贴票家里都不够用,更别说拿到换这些了, 只有他奶奶来这边的时候用票多一些。 “今年的辣椒你们也看见了,个头大不说,辣味也足,”女主人蹲下身抓起一把辣椒,说是一把, 其实抓在手里才三个就已经满满当当了, 可见这不是场面话, “不管是现在吃还是做辣椒酱都好着呢,所以一毛一斤。” 男主人也道, “不是我吹牛, 今年的辣椒,比前两年的辣椒还要好呢!明年的辣椒有没有这个品质我们还真不敢保证, 毕竟也是老天爷赏饭吃。” 一毛一斤不算贵, 赵礼辉想起陈翠芳说过每天下午也有人进巷子“销”东西,其中品相不错的辣椒要一毛二分一斤呢。 “我们买得多,能不能少点,八分一斤, 这里的辣椒我们全包了, ”安常康给男主人递了根纸烟, 又给女主人递了一根, 这夫妻俩都抽烟。 “全部要?” 女主人有些犹豫, 看了看没说话的赵礼辉问。 赵礼辉点头,“全部,为了过来收辣椒, 我们还开了车呢。” “对,哪家都没去,就直接来你们家了,我知道大哥大嫂为人正直,也不会缺斤少两,而且家里的辣椒都很好,所以我才带着我这小兄弟一起过来的,”安常康夸了又夸,“明年出辣椒的时候,咱们还来!” 两口子被安常康夸得脸颊通红,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八分就八分!兄弟我信你,明年还来啊,”男主人找出称,女主人用赵礼辉给的麻袋开始装辣椒。 一边装一边还跟赵礼辉道,“你们,这全是好的,没有坏的,我们前一天就把坏了的辣椒全部挑出来了,诺,在那边的竹兜里呢。” 赵礼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有小半竹篼的瑕疵辣椒。 称完后,一共有七十五斤,赵礼辉带来的麻袋装了三十五斤,剩下四十斤在安常康带来的两个中小麻袋里。 知道赵礼辉今天要买辣椒,所以昨晚上叶归冬开柜从“小金库”里拿了五块钱给他,赵礼辉数了两块钱给女主人,安常康也把钱数好递过去。 “家里还有豆角,你们看,这样的,”女主人拉出一箩筐豆角,赵礼辉摇头,他们家不怎么喜欢吃豆角,不然后院就会栅栏起来种豆角苗了。 安常康倒是又买了点豆角,男主人还帮着他们把东西提到车那边,看着他们开车远去后,才笑着转身回家。 一早就有好几块钱的入账,可以给家里几个孩子买点布做新衣服了。 想到孩子们,男主人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如赵礼辉所料,他回到家时还不到九点钟。 陈翠芳把大竹平箕端出来,赵礼辉将辣椒倒进去,三十五斤一个大竹平箕还不够装,于是陈翠芳又端出来一个,把多余的辣椒翻过去。 “这个头,这味道,”陈翠芳掐了一点尝了尝,“八分钱一斤挺划算的,比那个一毛两分的强多了。” “三十五斤足够我们家人吃了,”赵礼辉拿出专洗蔬果的木盆出来,从井里打水倒进木盆里,开始清洗辣椒,今天他休息,正好在家帮着做辣椒酱。 陈翠芳选了几个放在一旁,“晚上来个青椒炒肉丝。” “行,”赵礼辉手脚麻利地洗辣椒,快到十一点的时候,陈翠芳起身去做午饭,赵礼辉坐在院子里一手拿着一把菜刀木盆里剁剁剁剁…… 中午吃茄子南、黄瓜烩,干煸辣椒,蛋花汤和杂粮饭。 陈翠芳做好后,赵礼辉洗了手,提着篮子给叶归冬送饭。 到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赵礼辉接收到林姐看自己的怪异眼神,无声地询问叶归冬:这是啥眼神? 叶归冬轻咳一声道,“今天吃什么?” “烩菜,干煸辣椒和蛋花汤,”赵礼辉把篮子里的饭菜端出来,“我回来后就跟娘在家剁辣椒,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一股辣味?” “你一靠近,我就闻到了。” 叶归冬笑着擦了手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对赵礼辉道。 “那说明这辣椒好啊,味道好,吃起来带劲,”赵礼辉有些得意,“三十五斤呢,做好了给爸妈他们拿几罐子。” “他们不爱吃辣,”叶归冬笑着摇头,叶爸爸和叶妈妈的口味都偏淡,“之前你来家里吃饭,是因为知道你口味要重一些,所以饭菜都兼顾着你呢。” 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下次有个什么清淡好吃的,再给爸妈送过去。” “好。” 叶归冬埋头吃饭,赵礼辉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 整理好货柜的林姐一转头就看到这一幕,她掩嘴笑了笑后背过身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等叶归冬吃好,赵礼辉把她没吃完的全部吃掉后,便收拾好碗筷提着篮子回去了。 叶归冬被林姐打趣了几句,正当叶归冬想要趴着睡一会儿,下午更有精神的时候,林姐的婆婆端着一碗杂粮饭过来了,饭上面只有一点咸菜。 等她婆婆走后,林姐安静地吃着饭。 叶归冬想了想还是道,“姐,一连几天都这么吃,身体可会撑不住的。” “我已经跟你姐夫说了,”林姐轻哼一声,“明天开始,中午他回家做饭,做好后给我送过来。” 这段时间林姐的婆婆以家里有两个小孩子得多攒钱为由,给林姐送的饭菜每天都是咸菜杂粮饭,份量还没有多少。 但他们夫妻给婆婆的家用还是以前那么多,林姐发现婆婆把“攒”下来的钱贴给出嫁的大姑子后,昨晚便把这个事告诉给她男人了,结果她男人压根不知道家里要降低生活水平来攒钱的事。 “我婆婆也是个人才,直接两头骗,”林姐三两下就吃完了,把碗筷一放,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对叶归冬道,“也是看我和你姐夫这段时间冷战,没有沟通,所以才这么干。” “姐夫知道后怎么想的?” 叶归冬好奇道。 “他说他去找大姐,问问大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用钱总得说说钱用在什么地方,如果是平常就习惯拿我们给的家用去贴大姐,那我们肯定要阻止婆婆那种行为的,如果是家里有急事,能帮就帮吧。” 林姐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大姑子那人不讨人厌,不然我真不愿意让你姐夫问去。” 叶归冬点头,“把事情弄清楚再说是对的。” “还是羡慕你啊,”林姐看着叶归冬啧啧两声,“公婆开明又讲理,还不偏心,男人还那么体贴,婚前对你怎么样,婚后也差不多,真好。” 叶归冬笑了笑,没回什么话,每次林姐说羡慕她的时候,叶归冬都是这么回应,主要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婆家确实很好,但真要这么回林姐,有个不消停婆家的林姐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用自己男人的话来说,做人做事要低调,幸福自己知道就好。 想到这,叶归冬打了个哈欠,这夏天的中午就是让人容易犯困,她趴在自己的位置午睡,林姐看了眼供销社门口,这会儿都没什么人,于是也趴在位置上打个盹儿。 叶归冬快下班的时候,赵礼辉带着点点去接她。 回到家,叶归冬就看见杂物间放着的两个大罐子,揭开罐盖一看,里面是做好的辣椒酱。 “三十五斤做了这么两大罐啊?” “对啊,送二姐他们的时候,就用这个小罐子装,”赵礼辉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排小罐子,“一罐子能装两斤左右。” “真多,”叶归冬点了点头后,又摸了摸两个大罐子,“能吃一个冬天吧?” “不一定哦,”赵礼辉哈哈笑,“主要是我们家爱吃辣。” 叶归冬也是爱吃辣的,闻言拉着赵礼辉说,“要是今年冬天不够吃,那咱们明年就再多买一点?” “行,”说起买辣椒的事,赵礼辉把剩下的钱给叶归冬,叶归冬直接放在柜子外面,充当他们的零用,旁边放着一个记账本。 她翻开一看,赵礼辉已经把买辣椒的钱记上去了。 叶归冬很喜欢赵礼辉这一点,每次跟他叮嘱个什么,他总会记在心上。 关上柜门后,叶归冬转身摸了摸床上的凉席,发现干干爽爽的后,便知道赵礼辉擦过了。 “归冬!洗澡水提过去了,可以洗了!” “好!” 叶归冬见没什么可收拾的,便拿上干净衣服出去了。 陈翠芳早上买的后腿肉,买回来后就用薄盐腌上,然后放在水井下面镇着,晚上切的时候也没变味。 “我的刀工不错吧?” 炫了一把肉丝刀工的赵礼辉看向一旁打下手的叶归冬,叶归冬凑过去一看,“真厉害!” “下次休息日我早点去肉联厂,要是能买到猪肝,我给你们炒来尝尝。” 赵礼辉又把辣椒抓过来切。 陈翠芳闻言挑眉,“炒猪肝可是门技术,太嫩了不好,太老了也不好,很讲技术的。” “我要是没那几把斧子,我能说给你们炒?” 赵礼辉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那行,下次你炒给我们尝尝,”陈翠芳忍笑道。 “我相信你,”叶归冬给赵礼辉打起,“咱们家不是还有血皮菜吗?那东西炒猪肝可好吃了。” “我就是今天看见了,才想起炒猪肝的,”赵礼辉把切好的辣椒装在一边的瓷碗里,接过叶归冬剥好的蒜一拍,“娘,火好了没?好了我就开炒了。” “好了,”陈翠芳应着。 “归冬你刚洗了头,先出去,这里我们来,”见叶归冬还站在一旁,陈翠芳赶紧让她出去,“不然这油烟一吹,你头发白洗了。” “把点点也带出去,这辣椒呛人得很,小心它一直打喷嚏。” 赵礼辉笑着看了眼点点。 叶归冬扑哧一笑,抓起点点就出灶房了。 刚到堂屋没多久,一股辣椒独有的辛辣味便从灶房那边飘了过来,点点不知死活地抬起头使劲儿嗅了嗅,然后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又刚好吹来一阵风,连带着叶归冬和刚回来的赵大根都喷嚏连天。 “我说老赵啊,你们家在哪买的辣椒,劲儿这么大!” 路过的一伯伯打了两个喷嚏后大声问道。 赵大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回着,“我也不知道啊,这味儿可真厉害!” 伯伯是个吃不得辣的,如果和赵大根一样嗜辣,一定会等在那知道在哪里买的才走,但他不是,捂着嘴很快就走了。 赵大根把院门一关,儿子去城郊买辣椒的事儿,他可不会说。 这辣椒是真好吃,炒出来的肉都辣香辣香的,一家人吃得哈斯哈斯的,饭后陈翠芳拿出叶爸爸送的薄荷给每人的搪瓷杯都泡了一杯,人手一个搪瓷杯坐在院子里一边扇风一边小心喝着。 吃了辣的嘴巴辣乎乎的,薄荷水又没凉下来,那肯定是小心地喝。 “这辣椒好,买得好!” 赵大根喜欢极了,“三十多斤我都怕不够吃,明年咱们再多买点。” “我也是这么跟礼辉说的,”叶归冬点头。 “等大罐子里的辣椒酱发得更好些后,我装两小罐子给老大寄过去。” 陈翠芳想起同样爱吃辣的赵礼生,“至于你们二姐那边,找个空闲,你们两口子去串串门,顺手就把辣椒酱送过去了。” 说起来叶归冬还没去过赵礼红家呢。 “好,”叶归冬应着,又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薄荷水,真舒服。 因为吃得有点撑,所以把薄荷水喝完后,赵礼辉二人就出门溜达去了。 先在河边溜达,然后溜达到同心巷叶家,在那待了四十多分钟后,才慢悠悠往家里走。 又过了几天,赵礼辉得知机械厂托儿所在月底招人后,在中午找了个机会跑到机械厂托儿所去,还没进去就听到孩子们哇哇大哭的声音。 赵礼辉脚步一顿。 见哭声一直没停,便迈步进去了,然后就看见几个眼熟的托儿所老师正在费劲地抓住光着屁股,屁股上还带着便便的小家伙去擦洗。 另一边是十几个哇哇哭的孩子,两个老师哄得喉咙都干了也没让他们停下来,还有两个打架的孩子,被老师拉住后,还想往对方身上踢着小短腿的动作,结果全踢老师身上了。 空气中的味道也很迷,主要是有些孩子太小,屎尿都控制不住,拉了一裤兜,老师就给换下带来的裤子,然后把脏了的裤子晾在院子一角。 赵礼辉:...... 赵礼辉忽然觉得自己媳妇儿在供销社上班那边挺好的。 不过他还是去问了负责人,负责人一听脸上有胎记,便直接摆手,“不行,不说胎记了,就是上次鼻子上有颗痣,都没让进。” “啊?为什么?” 赵礼辉好奇后面那个。 “因为他那颗痣太大了你知道吗?都把鼻间都布满了!看着就和狗鼻子一样,”负责人说完后,看了看赵礼辉的胸口处,“哦,你是技术部的啊?” “对,”赵礼辉点头。 “那个有痣的,就是你们部门容师傅的亲戚。” 赵礼辉眨了眨眼,“这样啊,谢谢。” 回到家后,他先跟叶归冬说了托儿所的环境和那些孩子们,这个托儿所可不是后世那种进步很多的幼儿园,它就是帮你看孩子的,小到一岁,大到小学以下,都能带。 叶归冬在他说环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不符合条件的,她抓住赵礼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温柔道。 “那我就好好在供销社工作,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复习和刷题。” 赵礼辉捧起她的脸,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下,“你还反过来安慰我了。” “因为你看起来比我难过,”叶归冬环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礼辉,我真的不失望,况且你也说了,再过一两年高考可能就恢复了,供销社这份工作其实不算太忙,离家也近,我不管是看书,还是在没客人的时候刷题,都没人管,我觉得很满足。” “等你读完大学后,等着你做的工作还有很多,”赵礼辉抱紧她,“咱们想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 “嗯,”叶归冬抿嘴一笑,她还没考呢,这人就在想她读完大学后的事了。 赵礼生收到家里寄过来的东西时,也很高兴,看完信后,晚饭吃饭时,特意拿了一个小碗,挖了半碗的辣椒酱放在桌上当个加菜。 “尝尝看,我们家寄过来的辣椒酱。” 大伙儿都很给面子,每人夹了一小筷,吃到嘴里后,能吃辣的直呼过瘾,不能吃辣的四处找水喝。 赵礼生的对象郑玉香就是个不能吃辣的,她灌下一大碗水后,还感觉自己的嘴里辣乎乎的。 “喝点醋,”赵礼生给她倒了一点醋在碗里,郑玉香喝完后,果然就好很多了。 看见赵礼生一筷子辣椒一筷子饭,郑玉香几个看得瞪圆眼睛。 “不辣吗?” “辣啊,”赵礼生点头,“越辣越好吃嘛,你们再来点?” “不来了、不来了,”郑玉香几人摆手。 “我们再来点,真好吃,”吃得辣的李知青几人笑眯眯地跟着夹辣椒酱。, 4646 领唱风波 吃过饭后, 赵礼生回房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写回信,想到弟弟在信中说让自己多看书,多学习的话, 赵礼生停下笔。 比起自己, 弟弟在城里得到的消息更多, 对方从来不会关心自己学之类的事,可见特意写这些是有提示的, 赵礼生继续落笔, 请对方放心, 他在这边淘了不少书,每天都在学习, 让对方也要积极学习,不要因为上班了就停止学习的脚步…… 这封信是单独寄到机械城传达室的, 赵礼辉被叫过去拿信时,还有些懵, 看见寄信的是谁后,从传达室出来就拆开看了。 看完后的赵礼辉松了口气,他大哥脑瓜子就是聪明, 知道自己点在什么地方。 想到原文中赵礼生的下场,赵礼辉啧了一声,把信揣好继续回去上班。 这段时间供销社关门都挺早的,所以赵礼辉回家时习惯性看了眼供销社的大门后,就继续往前跑。 叶归冬现在和他一样的习惯,回到家先洗澡洗头,然后再帮着做晚饭。 不过陈翠芳已经特意早一点进灶房,等他们回来收拾好,饭菜也刚好能上桌, 为此赵大根下班的时候也尽量早点回家。 其实他比起赵礼辉来说,纺织厂离家还要近一些,只是他们厂总爱在下班的时候集合,进行奖罚列队。 “我走的时候,孙记文他们部门还在他们坝子上站着呢,听起来好像有人犯了大错,我不讲个一小时,是不会解散的。” 赵大根说完后,喝了口鲜美紫菜蛋花汤,这紫菜还是柳向意之前送过来的,说是远嫁的姑婆寄给他们家,但是柳妈妈他们吃不习惯,就送了一大半到他们家来。 陈翠芳就爱用来打蛋花汤喝,最近只要是有汤,里面都加了点紫菜。 “我们厂下班的时候不留人,上班的时候会开早会。” 赵礼辉想到他们技术部的规矩,觉得还挺好。 “那早上耽搁的时间,不就耽搁上班了吗?” 陈翠芳好奇。 “是啊,所以尽量快点讲完,”赵礼辉嘿嘿一笑,“听说咱们部门的老大家里事儿多,所以他从不在下班的时候留人训话,都是在早上,反正一天的工作全部做完就好了。” “还挺好,可惜了,我们厂全是下午留人,这夏天还好,冬天天又冷,黑得又早,再被他一留,回到家又冷又饿,真是烦死了,”赵大根说起他们领导就气。 “完全可以把那种犯了错的单独留下来教育,非要连坐,一起留下,”赵大根叹气。 “这也是让你们警惕,别再犯错连累别人,”陈翠芳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看你今天挺累的。” 叶归冬也发现赵大根今天很疲惫,“爹,您今天是不是干了比较重的活儿啊?” “可不就是,”赵大根更气了,“这不是中秋快到了吗?厂里让整理这个,收拾那个,忙得和陀螺似的。” “我们厂还没开始,”赵礼辉又舀了一碗汤,“也没通知,但我听我师傅说,每个部门都要出节目,每年我们技术部都是大合唱,今年估计也是。” “大合唱好啊,”陈翠芳笑道,“唱得不好的,只需要在里面凑个人数,出声的时候只动嘴巴,多好。” 叶归冬也觉得不错,“到时候家属可以去观看吗?” “可以,全天开放,就在大礼堂那边,”赵礼辉扒了口饭,“到时候报工人的名字,在门口登记一下就行。” “还是人家机械厂大方,你们厂办了多少年活动了,我硬是没去看过,”陈翠芳瞪了赵大根一眼。 赵大根也很冤啊,“我倒是想让你们去,可厂里规矩不让啊,每年都有人反映这个问题,领导根本不采纳意见。” 吃过饭收拾好,坐在院子里没多久,叶爸爸他们就来了,赵大根他们热情地招呼着二人坐下,赵礼辉去泡了茶过来。 叶爸爸说起市医院发生的事,“抓出几个臭虫,这几个后台不大,动作倒是多,不是撸了工作那么简单,还要坐牢呢。” “犯事最多的那个,估计要判十五年。” “判得好啊,”陈翠芳拍着大腿,“医院是什么地方?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听着就气人!” “可不就是,”叶妈妈太赞同她这话了,“把人命不当回事,要我看,就是判死刑,那也是应该的!” 赵礼辉小声跟叶归冬说今天自己在厂里听到的,“就是贪污了医院让进的药,账上有记录,但是药房里没药,属于两边都有内应,把医院这边瞒住后,将瞒下来的药高价卖到别处去。” “买药的人查到了吗?” “这个倒是没听说,但听师傅说,医院这次也是大换血,和纺织厂的事儿比起来,不管是惩罚还是力度,都很大。” 叶爸爸听到后还加了一句,“不仅如此,以后进医院的标准也提高了,甚至在这方面追加了更多的刑法,这对我们这种老老实实治病的大夫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就这个事情,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开,各自洗漱回房休息。 月底赵礼辉还有一天休息日,于是这天一大早赵礼辉就去供销社排队买了猪肝,晚上就用后院的血皮菜和酸萝卜炒猪肝炒了一大盘子。 赵大根吃了一口后,立马看向赵礼辉。 赵礼辉直接拿出竹杯子,给他满上二锅头,自己和叶归冬她们喝梨子酒。 “今年的年夜饭,你来做吧。” 陈翠芳笑眯眯地对赵礼辉道。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们露一大手!” 赵礼辉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看着这样的赵礼辉,叶归冬总觉得很高兴。 发现叶归冬看自己的眼神亮晶晶的,回房休息时赵礼辉也高高兴兴地跟她来了三回,然后去打水给没什么力气的叶归冬擦拭,再把人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将竹席擦了一遍,把窗户一开,晚上的热风一吹,几分钟竹席就晾干了。 赵礼辉又把人抱回去,叶归冬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叶归冬在赵礼辉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赵礼辉笑着撑住她的后脑,带着几分挑衅道,“用点力,没吃饭就是不行。” 叶归冬闻言加大力度,到最后也只是红了一点而已。 赵礼辉亲了她嫣红的脸蛋一下,“走,洗漱好吃饭去,多吃点,晚上回来给你再咬。” “不要脸,”叶归冬哪有他的脸皮厚,直接把人推开,然后起床换衣服出去洗漱去了。 赵礼辉把薄被叠好,又去打水把凉席擦干净,然后把窗户打开通风,这才出去。 晚上基本关着窗户,因为有蚊虫。 今天的早会老大说了关于中秋出节目的事,作为部门的新崽,赵礼辉和陈万生被推出来当领唱。 赵礼辉:...... 陈万生微笑,“我一定不辜负老大的期望。” “我觉得两个领唱太多了,”赵礼辉立马道,“我又是个五音不全的,避免给部门招笑话,领唱还是让陈同志来吧!” 他满脸真诚,并且眼里带着恳求看向老大。 老大摸了摸下巴,“也行,那就小陈来吧。” 陈万生有些惊讶赵礼辉居然会放弃这个在全厂大领导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他很乐意地接下了领唱的任务。 赵礼辉之所以不接这个领唱,是因为在原文中男主就是领唱,然后遭到某某炮灰的不满,又是下药又是诬蔑的,虽然最后男主当然摆平一切参加了大合唱,而炮灰则是被机械厂辞退。 所以知道这个剧情点的赵礼辉自然有多远躲多远。 “从明天开始,中午你们吃了饭就到办公室集合,练习咱们选的那首歌,记住,不要迟到,否则你们下班后自己留下来到这唱。” 老大说完后,就让散会了。 黄追岳挤到赵礼辉身旁,“臭小子,什么时候五音不全了?前两天还听到你在那唱得激情澎湃的。” “间接性发作,我也控制不住啊,”瞅见陈万生在偷听他们说话后,赵礼辉又道,“再说了,这都快八月了,陈同志还没转正呢,得帮帮他不是?都结婚的人了,手里头也紧,早点转正早点升工资。” “哟,你还挺有同事爱。” “那是,都是一个巷子里住着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呗。” 听到这儿的陈万生心情很是复杂,他没想到赵礼辉把机会给自己是因为想要照看自己几分。 他又想起自己在省城那次丢馒头的行为,心中又羞愧又难受。 刘耀祖下班后过来找赵礼辉,就见陈万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把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对方走后,刘耀祖一脸纳闷,“他又怎么了?” “不知道,”赵礼辉忍着笑,“你找好地了?” “那可不,”刘耀祖有些得意地点头,“十五那天早上我来接你,我借了朋友的车,你自己准备钓饵啊。” 他们约好下个休息日去钓鱼。 “行啊,要是我媳妇儿得空,我就把媳妇儿带上。” “应该有空吧,”刘耀祖双手环臂,“我刚从红姐那边买烟过来,真好碰到他们代销领导过来通知,以后十五和三十休息,代销点和供销社都是一个大领导管,那供销社应该也是这么安排的,你回去问问弟妹,看看有没有这回事。” 真有这回事。 赵礼辉刚到家,就被叶归冬抱住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们以后十五和三十这两天都休息,林姐和我都是一样的,那两天上面会让人过来顶两天班,顺带查账,以后我的休息日就和你一样了!” “那可太好了,”赵礼辉轻轻把她推开,“你刚洗了澡,我一身汗,待会儿再抱,那十五那天我们和刘哥去钓鱼,他找了个不错的地儿,我钓鱼可是一把好手!” “行啊,”叶归冬又想起要给二姐送辣椒酱的事,“要钓一天吗?” “半天,上午钓鱼,下午刘哥家里还有事,你要是想钓一天,咱们等刘哥走了后继续就是。” “不,”叶归冬摇头,“下午咱们去二姐那边送辣椒酱,顺带看看他们。” “也行,”赵礼辉回房拿衣服,出来时叶归冬已经兑好洗澡水,他笑了笑后提着去偏屋洗澡了。 陈万生在厂里单独找了地方练习了一会儿后,才回家。 到家时胡二娘刚把饭菜端上桌。 看着桌上的全素菜,陈万生心里是有几分不满的,他们往家里交了家用,可吃的全是素菜,还不如在厂里一月有两次吃肉的规定呢。 他主动说起自己被选作技术部的领唱,为了避免再出现之前的“谣传”他还特意解释道,“选的有我和赵礼辉同志,但赵礼辉同志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胡二娘和孙记文还是很高兴,反正能压赵礼辉一头就是好事。 孙宝珠更是眉开眼笑地给他夹菜,“说不定他是自认不如你,所以才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的。” “就是,自己不行,上去也是丢人,还不如大方点,”胡二娘赞成道。 陈万生发现,不管他怎么说,老丈人家都对赵礼辉同志的意见很大,最后他索性闭上嘴,这种带着偏见情况,他说什么都是徒劳。 回房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铺床的孙宝珠,“你们家和赵家是不是有很大的矛盾?” 可要是有那么大的矛盾,为什么赵礼辉又愿意把纺织厂的工作卖给孙宝珠呢? 孙宝珠铺床的动作一顿,“就我爹和赵礼辉的爹有些矛盾,我娘和赵礼辉的娘摩擦也不少,这上一辈人的恩怨,有时候就是很莫名其妙的。” “那这种情况下,赵家怎么会愿意把工作卖给你呢?” 陈万生坐下。 孙宝珠又把收进来的衣服叠好,“我们又不是不给钱,本来工作我爹娘是想给大哥的,我不服气,大半夜就去纺织厂门口等着了,到现在我爹娘还介意这个事儿呢。” “说起你大哥,”陈万生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连我们结婚都没回家,哪个兄弟或者是朋友愿意让人住在家里这么久?” “听我娘说,快回来了,我娘还说等我大哥回来,就做肉给咱们吃呢。” 孙宝珠咽了咽口水。 陈万生闻言又想起饭菜的事,“我们每个月往家里交六块钱,却一片肉都吃不到,还得等大哥回来才买肉吃,这是不是有点……” “爹娘疼大哥嘛,再说以前我们家也很少吃肉的,”孙宝珠含糊道,“你我的补贴票都很少,拿肉票去肉联厂买肉划算些,毕竟咱们家人不少。” “你妹妹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好像精神不大好,你要不要多关心关心她?” 作为家里的老大,陈万生一直认为长兄如父,所以他很关心家里的弟弟妹妹,发现孙宝珍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后,陈万生忍不住道。 “她啊,”孙宝珠并没有当回事,还把对方的暗恋当成笑话跟陈万生分享,“……就是这么回事,就我们家和杨家的关系,爹娘肯定不会愿意她嫁过去的,而且她年纪这么小,懂什么叫喜欢啊?整天就想着嫁给对方,太天真了。” 门外,本来想找孙宝珠的孙宝珍听到这,捂住嘴转身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痛哭,天黑了后,孙宝珍偷偷溜出家门。 站在杨六婶家附近盯着他们家大门看,泪巴巴的样子让从外面溜达回来,瞅见她的赵礼辉夫妇吓一跳。 看到赵礼辉他们看过来,孙宝珍想了想后,上前招呼了他们。 “三哥,三嫂。” “你怎么了?” 叶归冬轻声问道。 孙宝珍垂下头,“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杨二哥真的要结婚了吗?” “是啊。”赵礼辉点头,日子都订好了,就在十月初一那天,不过他没说出来刺激孙宝珍。 孙宝珍喜欢杨远西,但杨远西没这方面的意思,孙宝珍虽然年纪小,但性子还挺执拗,后面闹出不少笑话。 爱而不得的孙宝珍还得了精神类的疾病,反正下场不是很好。 “这样啊,”孙宝珍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她没再说什么,小跑回家了。 叶归冬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回头对赵礼辉道,“瞧着和之前她姐姐一样,没怎么休息好的样子。” “嗯,”赵礼辉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往家里走,这会儿巷子里都没什么人了,叶归冬也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 如赵礼辉所知道的一样,才练习没几天,陈万生的嗓子就忽然出现了问题,他被老大送到了厂卫生所,查出喝了不干净的东西,不会让嗓子坏掉,但是这段时间最好少说话,更别说领唱了。 老大肺都要气炸了。 赵礼辉更是高声道,“一定要把人抓出来!今天他敢给同事放伤嗓子药,明天就敢给全厂的人下毒!” 老大、老大肺不炸了,被这话吓住了,他直接去找厂长反映了这件事,厂长高度重视,开始四处排查。 首先要排查的就是技术部的人,毕竟他们天天和陈万生待在一起。 排查结果,大家当然是无辜的。 陈万生细细想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接触的人后,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交给了老大。 除了看过原文的赵礼辉,以及看了名字的老大,技术部其他人都不知道陈万生写的是谁。, 4747 中秋 今天容师傅约了朋友吃饭, 所以下班后就没跟赵礼辉一起跑步回家,而是坐车回家换洗好赴约,赵礼辉独自往家的方向慢跑着。 害陈万生的那个人是厂机测部的王成军, 给陈万生下药不是因为两人有什么大纠葛或者是矛盾,就是纯粹见不得陈万生这个人而已。 两个人的交集并不多, 也就是点头之交那种。 再问多的,那就是作者给男主“竖立”的“小怪。” 好让男主通过这些“小怪”更加成熟稳重, 外加获得好处。 就比如这次嗓子受害,陈万生递上去多次被拒的转正申请,在今天下班时正式通过, 他如今也是技术部的正式工人了。 赵礼辉感慨男主光环四处不断,跑到同心巷时, 见供销社大门没关, 赵礼辉笑眯眯地探头,结果脑袋刚探进去,就听到点点的叫声。 他垂头一看, 原本警惕对着大门叫唤的点点嗅到主人的味道后, 立马变成甩着尾巴上前蹭他脚的狗子行为。 叶归冬从柜台下面站起来, “我就知道是你。” 一般客人点点是不会叫这么久的。 “怎么还没下班?” 赵礼辉笑眯眯地进门,林姐已经下班了, 现在就叶归冬一个人在这。 “我把今天送来的货整理了一下,再等我十分钟。” 叶归冬一边登记货品, 一边道。 “不着急,”赵礼辉蹲下身戳着点点,“原本以为点点个头就和姐姐说的那样是个小短腿,没想到几个月过后,点点长这么高了。” 从外形上看来, 点点的身体瞧着有点狼狗的血脉。 已经三个多月的点点在他面前摇头甩尾的。 “是啊,再过几个月就是大狗了,”叶归冬再次检查了一下写下的数量和货对不对得上,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把册子放进抽屉里,拿起布包抓起小绳子走向点点。 赵礼辉接过小绳子,给点点拴起来,从小养成习惯,点点以后就不会抗拒牵绳了。 等把点点拴好后,赵礼辉又拿过叶归冬身上挎着的布包,“走,回家。” 叶归冬锁好供销社的大门后,笑着和他并肩往水井巷走。 刚开始有人看见他们这么牵着点点走还问为什么要这样,这个年代很少有人牵狗走,赵礼辉一家都笑着说是为了养成习惯,免得它看到什么好玩的冲出去阻碍人家开车。 吃过晚饭出去散步的时候,赵礼辉说起陈万生转正的事,叶归冬问道,“因为嗓子这件事转正的吗?” “算是吧,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对机械厂的名声也不好,虽然那个人被请辞了,但还是要安抚一下受害者,免得有别的过激行为。” “我觉得厂里既然一直没让他转正,或许就是他有些地方没做到,就算现在转正了,我想工作能力或许还是达不到标准。” 赵礼辉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今天重点要说的是,这陈孙两个人运道有些邪门,只要他们没惹到咱们两家身上,就没必要和他们硬刚。” “我也觉得,”叶归冬又提到孙宝珠,“你不知道吧?她也转正了,说是救了纺织厂厂长的儿媳妇,还抓出她的部门领导对她故意打压不给转正,直接给全厂批评教育了。” “哟,这两口子绝了,陈万生有机会进机械厂,也是因为救了咱们厂长。” 赵礼辉故作惊讶,其实这操作就是原文中的基本操作而已,不过原文中孙宝珠不是因为救了厂长的家人受到优待,而是经常向原主诉说自己领导的不公,看她不顺眼所以不愿意给她转正,故意压着她。 原主那个瓜娃子就直接写信去纺织厂举报该领导,还是实名举报,导致赵大根在厂里的处境一下就艰难起来,后来被人针对下了岗…… 赵礼辉不再想原主那个傻子。 “运道的确邪门,就是不知道孙叔是不是也这样,咱们可得提醒爹小心点,”叶归冬想得更多,毕竟孙记文父女和赵大根可是在一个厂里。 “这事儿我们结婚前,我就跟爹提过,”赵礼辉想到赵大根当时回自己的话就搞笑。 “爹听了后跟我说,他早就觉得那老小子有点东西,所以一直很警惕呢。” 听到赵礼辉学着赵大根的语气说这种话,叶归冬笑得直不起腰,一人也不再提孙陈两个人,而是说起今天各自身边都发生了什么趣事。 此时孙家都正喜气洋洋地坐在院子里聊天。 “你既然都转正了,就赶紧去考技术级证,这样工资也会更高。” 孙记文叮嘱陈万生,陈万生的嗓子不能说太多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你虽然也转正了,可你还欠着家里三百多块钱呢,”胡一娘则是对有些得意的孙宝珠道,“在你工资没有还完家里那点钱之前,你的工资全部由你爹去领。” 孙宝珠脸上的得意立马消失了,“工资爹可以领,补贴票给我和万生留着吧,万一公婆那边有点事需要票用,咱们也能拿出来。” 胡一娘想说你那一两张票顶个屁用,却被孙记文打断话,“好,没问题,爹娘也不是惦记着你那点工资,实在是你大哥还没成家,你小妹的嫁妆这些都没准备,家里压力也大。” 原本听到孙宝珠说自己爹娘还挺高兴的陈万生,在听到嫁妆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一净。 孙记文见此赶忙又道,“宝珠的嫁妆也有,这不是你们住在家里吗?所以就想着等你们以后分了房子搬出去住的时候,再给你们也是一样的。” “是啊,该给你们的一分都不会少,我们可不是那种偏心的父母。” 胡一娘也高声道。 孙宝珠扯了扯嘴角,低低应了一声,“爹娘说得对。” 角落里坐着的孙宝珍木着脸听着,没出声。 原本因为两人转正而喜气洋洋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孙记文索性说自己累了,就起身回了房。 胡一娘打水去洗澡,让孙宝珠帮着再烧点水给陈万生还有孙宝珍用。 院子里坐着的就只有陈万生和孙宝珍了。 孙宝珍忽然起身坐在陈万生身旁,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陈万生,看得陈万生头皮发麻。 “三姐和你谈对象,是因为爹想要攀附你的表叔,可惜你表叔倒台了,爹娘不愿意三姐和你有什么牵扯,原本三姐是要和你分手的,可又听说你进了咱们市里的第一大厂,所以才继续和你相处。” 孙宝珍脸上带着笑,嘴里却说着恶毒的话,“为的是你的工资和补贴票,之所以让你们住家里,也是为了让你们往家里贴钱而已,不然你一个乡下小子,怎么能入得了我那势利爹娘和三姐的眼?还嫁妆呢,不从你身上刮下一层皮就不错了。” 说完,孙宝珍就起身回自己的小房间待着了。 陈万生坐在院子里久久没动,在孙宝珠把洗澡水烧好喊他进灶房舀水的时候,他才缓缓起身进去。 孙宝珠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可当她问对方怎么了的时候,陈万生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舀了水后提着出去了。 等一人都洗刷好回到房间准备睡觉时,陈万生递给孙宝珠一个本子。 上面写:宝珠,你每个月的工资全上交没有这个必要,就算是还债也要给我们一点喘息不是?转正后,你的工资是一十五块钱一个月,咱们每个月还家里十块钱,剩下十五块钱还是捏在自己手里存下来比较好,万一有个急事,咱们也不用那么束手束脚的。 孙宝珠其实也不愿意工资全部被孙记文领走,看完后,她抿了抿唇用力点头,“这个月领工资的时候,我早一点过去,爹要是问起来,我就闹,哪有亲爹亲娘为了逼女儿还钱,把工资全部上交的?他们爱面子,绝对会答应。” 陈万生露出满意的笑,又把本子推过去: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们的。 孙宝珠笑着点头,“好了,休息吧,你也别太费神,嗓子还没好呢,好好休息,争取大合唱的时候大放光彩!” 因为两人都转正的事,孙宝珠还是很高兴的,很快就睡着了。 她身旁的陈万生就睁着眼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方才孙宝珍说的那些话。 所以一开始接近自己,是因为表叔。 和自己谈对象,也是因为表叔。 陈万生又想到有段时间孙宝珠和自己见面时不冷不热的,而且一见面基本在问表叔的事。 或许那段时间她就想和自己分开,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没张口? 再想自己进了机械厂孙家的反应,结婚时孙家一个人没去他老家,甚至大舅子连面都没露,越想,陈万生就越睡不着…… 早上在巷子口碰见陈万生的赵礼辉吓一跳,“好家伙,陈同志昨晚上没睡好啊?” 这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 陈万生打了个哈欠,微微点头。 正好班车来了,陈万生冲赵礼辉挥了挥手后,便跑向班车。 赵礼辉耸肩,继续往前跑。 上班上班,积极工作,赚钱养家。 虽然厂里没有明确点出害了陈万生的人是谁,但得知有个部门少了一个人后,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了,对于陈万生这个受害者,同事们也多多照顾他。 原本赵礼辉他们准备十五去钓鱼,可发现那天是中秋后,便改了时间,改到月底的休息日去了。 十五那天,赵礼辉他们第五个上台表演,陈翠芳和叶归冬还有叶妈妈坐在台下,等赵礼辉他们上台后,她们把手拍得啪啪响。 陈万生的嗓子果然赶在上台前恢复了,他的领唱十分成功,也让他们部门的大合唱得了一等奖,陈万生被领导当众表扬。 台下的胡一娘得意不已,跟周围的人一个劲儿地说,“这是我女婿!我女婿!” 结果就有人看不过眼,故意道,“哦,原来前段时间造谣陈万生的人,就是你啊?摊上你这么个丈母娘,惨还是陈万生惨哦。” 胡一娘一下就闭嘴了,表演结束后她直接回了家。 下午也没别的事,表演结束后,赵礼辉领着厂里发的月饼,提着东西和叶归冬他们坐车回家。 路上才得知叶爸爸又出门了,这次还是要半个月才回来。 于是赵礼辉夫妇就准备晚上在叶家住一段时间,等叶爸爸回来后才搬回家。 这还是陈翠芳提议的。 毕竟上次叶老太太干的那点事,实在让人不放心。 回到家时,发现赵礼红夫妇提着月饼正坐在邻居家门口等他们。 “姐姐,姐夫,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赵礼辉招呼道。 “到了十几分钟了,”赵礼红笑眯眯地凑过来,“哟,脸上还画了红,表演了?” 赵礼辉闻言又擦了擦自己的脸,“因为唱的是红花,所以得有几个人脸上抹点红,意思意思,应景嘛,还有没?” “没有了,”赵礼红掩嘴一笑,挽着叶归冬的胳膊跟着进了家门。 到家没多久,陈翠芳就收拾了一份东西给赵礼辉,“赶紧送过去,早点回来啊,午饭都开始做了。” “欸,”赵礼辉提着东西往邮政宿舍大楼走去,好歹是他师傅,这过中秋当然得表示表示。 家里就容师傅夫妇在,赵礼辉把东西放下,喝了杯茶,就走了,容师傅拦不住,索性道,“那下次来家里喝酒。” “行。” 赵礼辉挥了挥手快速往家里走。 叶妈妈和陈翠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在那笑得不行,见赵礼辉进来,大伙儿把饭菜端上桌,赵大根也下班回来了,今天过中秋他们上午表演,下午休息,中午饭其实食堂也准备了,但赵大根自然想回家和家人吃饭。 午饭后,赵礼辉把他们厂里送的月饼拿出来给大伙儿分了分,怎么说呢,干巴巴的,不喝水简直噎人。 结果柳向意和赵大根都表示赵礼辉他们厂发的月饼味道最好吃。 等晚上尝了柳向意还有赵大根厂里发的月饼后,赵礼辉严肃表示,他们之前说的是实话。 月饼也就是个意思,一大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这个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坐在院子里倒也不觉得闷热。 “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怎么过节的。” 赵礼红提起赵礼生。 “大哥他们知青所那么多人呢,肯定也热闹。” 赵礼辉说。 “也是,”陈翠芳点头,“今晚咱们这儿的月亮圆乎,就是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月亮怎么样。” “咱们不都是看同一个月亮的吗?” 叶妈妈不解。 “气候不同的时候,有些地方还下雨呢,看不见月亮,”叶归冬解释。 “那就希望全国都不下雨,都有月亮看。” 叶妈妈笑。 大伙儿闻言纷纷一笑,表示赞同。, 4848 白干半年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 赵礼辉拿着纸钱香烛来到后院,给当初教导原主机械知识的老师傅烧纸钱。 老师傅一辈子就两个女儿, 他去世后,房子也被转手了,这边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了。 烧完纸,赵礼辉夫妇就跟叶妈妈回叶家住了,叶妈妈走之前还特意跟陈翠芳道,“这段时间就让我给归冬送饭, 晚上也让礼辉回我那边吃饭,你也轻松点。” “行啊,”陈翠芳二话没说就点头了。 点点就留在家里陪着陈翠芳夫妇。 叶归冬的房间门每天都会被叶妈妈打扫,所以他们回到这边住也没什么影响, 早上起来时赵礼辉有点不习惯,因为叶家没有水井, 而且水管的水今天停水了,他索性去家里挑水, 来回两趟,就把水缸装满了。 “之前停水的时候,爸妈在哪里挑水?” 赵礼辉小声问叶归冬。 叶归冬指了指院门左边,“咱们同心巷仅有一家家里有井, 停水的时候,都去那边挑,一桶水一分钱。” “以后家里再停水,我来挑, 自家有水就不必再买水喝了,”赵礼辉收拾好后,亲了叶归冬一下, 然后去上班了。 刚到部门,就发现老大为首的几位大师傅脸色很不好看。 “这是咋了?昨天才过了中秋节,难不成是被厂里送的月饼噎住了?” 安常康在那大放厥词。 赵礼辉听完后小声问,“你们也觉得月饼噎人啊?” “肯定啊,一年比一年噎,”安常康瘪嘴,声音更小了,“所以我们家过中秋,大多数都是吃饺子。” 黄追岳打着哈欠进来,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角落里交头接耳,于是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后,嘿嘿一笑,“我知道老大他们为什么心情不好。” 赵礼辉二人顿时看过去,然后哥俩好地一人拉住他一条胳膊。 “知道还不说?” “就是,你住厂里,知道的事肯定比咱们多,快说说。” 毕竟几位大师傅都在厂里有房子住。 “陈万生不是因为那件事被转正了吗?” 见二人点头,黄追岳的表情表现得越发神秘。 “那你们记得他转正的当天,老大交给他一项任务不?就那台机器昨天晚上领导抽空过来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大问题!立马召集老大和几位大师傅过来检修,忙到凌晨才回家,你们说老大他们的脸色能好看吗?” 赵礼辉眨了眨眼,哦,这就是他媳妇儿说的能力跟不上产生的问题? 安常康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我记得老大安排的只是一级工摸过的机器啊,很基础的东西,一般能转正,即便没有考过技术级证,只要用点心都能完成的。” “所以老大他们的脸色才越来越不好看嘛,”黄追岳叹气,“基础都没打好,又转了正,这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安排才好?” “也是哦,”赵礼辉摸着下巴,“老大不会想养一个干啥啥不行的转正型学徒在部门里吧?” “可转正是厂长安排的耶,”安常康也学着他摸起下巴,“刚转正老大就把人撸下去,这不是跟厂长对着干吗?” “可厂长要是知道他让转正的人,基础工作都做不好,或许后面还会连累其他人,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老大随便弄算球了?” 黄追岳也抬起手放在下巴上,咿,早上赖床了,胡子都没刮就来上班,有点扎手啊。 正说着呢,陈万生进来了。 三人停止闲聊,看着老大一挥手,把陈万生叫走了。 “登记了没?”容师傅过来看了眼赵礼辉,“登记了就去车间门干活,小心扣你工资啊。” 赵礼辉嘿嘿一笑,“登记了,这就去。” 安常康闻言扑哧一笑,“别学老大说话。” 容师傅轻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等他一走,安黄二人还在那嘀咕的时候,老大黑着脸回来看见这一幕,立马高声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还不去上班!小心扣你们工资啊!” 二人立马跑没影了。 老大回头看向跟在后面的陈万生,只觉得脑瓜子疼,“这样,你继续在老张身边学习,过段时间门再去参加考级。” 顶着转正的名头,干着以前学徒干的事。 陈万生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他不记得那台机器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检车的时候还好好的,难不成又是有人害自己? 不怪陈万生阴谋化,他真觉得自己进了机械厂后,简直事事不顺,和他在纺织厂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而像黄追岳一样住在厂里的人不少,部门里大多数都知道陈万生是因为什么事,重新回到张师傅身边打下手的。 一时间门也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同情差点被连累的自己。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来。” 这是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安慰。 “对,现在拿了转正的工资,干着学徒的事,其实还挺轻松的,我要是你,我能高兴得睡不着觉!” 这是没什么脑子的安慰。 两种安慰陈万生都觉得讽刺极了。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十天,厂里得知他情况的工人都有些微词,觉得陈万生没有这个转正的能力,就不应该拿着转正工资,只干学徒的事。 可领导久久没有回应,就在他们以为陈万生会继续在技术部慢慢来的时候,厂长直接让人事部汪科长过来,笑眯眯地带着陈万生去会计部那边报到了。 “听说小陈同志以前在纺织厂的会计部干过,那肯定比在技术部这边的能力强,这不,会计部刚调走一个人,正是缺人的时候,厂长就把你调过去了,虽然是从学徒重新开始,但你之前干过这个,肯定比在技术部那边先转正的。” 陈万生:...... 他还是跟着汪科长走了,的确,会计部才是他吃饭的地方,技术部真不是他能掌控的。 赵礼辉等人你看我,我看你,听着老大继续安排他们的工作。 下班后,赵礼辉和容师傅跑步回家,就提到陈万生。 “干了半年,转头又成新人了,好戏剧化啊。” 容师傅忍不住道。 “去会计部也好,”赵礼辉觉得离男主越远越好,原文中男主在技术部是自己待不下去,然后趁着机会转去了会计部的,不过直接过去就是正式工人,而不是从学徒重新干起,“不然我们哪天因为他的失误操作出事,那才后悔呢。” “说得也是,”容师傅点头,有点欣慰地看向他,“像你这脑瓜子的徒弟可不多。” 他运气可真好。 老张都快气死了,他带出来的都是什么徒弟。 “现在咱们技术部又少了一个技术备用员,是不是还要招一个进来?” 赵礼辉笑了笑后问道。 “要的,”容师傅点头,“计划上就是两个,可惜一个品行不端自己走了,一个呢技术不到位,明明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还有几分聪明劲儿,结果从省城回来后,就越来越不行了,我看啊,八成是那次被打击得太狠。” “不然刚才人事科的老汪过来的时候,陈万生也不会立马就跟着走了,说明他自己也觉得在咱们技术部待不下去。” “也是,”赵礼辉应着,又好奇道,“会计部学徒多少钱一个月啊?” “会计部的水可深了,”容师傅压低声音,“不是厂长安排的人,就是副厂长安排的,总之就是一个大关系网在里面,都是人精,不往里面贴钱就不错了,不过对外会计部的学徒工资是十二块钱,别看比咱们技术部少,人家补贴票好,一张五斤的肉票,还有一张三斤油票呢。” 十、十二块? 赵礼辉都快为陈万生哭了。 他没记错的话,陈万生每个月要还工会十块钱,还要往家里寄钱,给孙家交生活费,不过孙宝珠如今也转了正,压力直接从陈万生身上转到孙宝珠身上去了。 至于补贴票,赵礼辉不用想都知道陈万生会寄回老家去。 陈万生此时从会计部出来,脑子都是昏的。 会计部没有工服,穿私服上班就行了,但工资真的好少! 虽然补贴票不错,但他也用不上啊,全部寄回家给家里人改善伙食,没办法,寄不了钱,只有寄票了。 想了想工会那边每个月要还的钱,陈万生跑去工会,说明自己转到会计部的事,“能不能每个月给我降低点还款?” “不行,”工会的同志直接摇头,“根据你第一次在的地方工资算的,再说了,等你转正后,会计部的工资也足够你生活的,不用忧心。” 陈万生:...... 他打听过了,会计部转正后的工资是一个月二十八块钱,另外有几张补贴票。 比起根据技术工等级发工资的技术部,会计部就是发死工资。 二十八块钱,每月还工会十块,手里还有十八块,寄给家里十块,能余下八块钱,等把工会的钱还完,压力就小点了。 陈万生只能这么想,在没有找到比这个工作更好的地方时,他不会离开机械厂的。 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孙宝珠如今转正,每个月的工资和自己的工资加起来,也算是不错,于是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 赵礼辉回到叶家先洗澡再干饭,然后和往常一样与叶归冬出门溜达。 “什么?才转正十天,就被调到会计部去了?还成了学徒?” 叶归冬听着都觉得离谱。 “不是转正了吗?他以前又干过会计,上手应该很快啊,怎么还从学徒开始?” “技术部和其他部门不一样,从技术部调出去,当然得重新来过,”赵礼辉压低声音,“而且我觉得主要的原因是他在技术部都干不好活,去了别的部门,人家部门老大就算听厂长的把人调过去,也要考察一下他的工作能力到底行不行。” “毕竟刚开始他到咱们部门的时候,干得也不错,至少比齐大海强一点,可越到后面他越不行,加上这次差点出事,全厂都传遍了,肯定不能让他从正式工转过去。” 叶归冬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说他倒霉好,还是别的好。” “师傅说咱们部门应该还会往外招一个技术工进来,毕竟部门里几个大师傅年纪越来越大,再过几年就要退了,没有新人培养是不行,”赵礼辉叹了口气,“希望这次招进来的人是个踏实的。” “我觉得应该不会往外招人了,”叶归冬猜测道,“你看你都在担心会不会进来一个不踏实的人,那领导就更担心了,最好招个知根知底的人进来才放心。” 赵礼辉眨了眨眼,“你说得有道理!” 孙宝珠和陈万生吃了饭后,也在外面散步,陈万生沉默了一会儿后,把自己调到会计部的事儿说了。 “这件事先别跟爹娘说。” 孙宝珠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谁都知道技术部有多吃香,陈万生被调走,在别的部门就是拿死工资,家里最近本来就因为她领了部分工资在手里而不高兴,要是知道最被看好的陈万生没在技术部了,那以后他们在家里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孙宝珠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 陈万生问道。 “不会,我都嫁给你了,”孙宝珠道,“还能怎么嫌弃你?” 陈万生听着这话很是别扭。 孙宝珠也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赶紧转移话题,“宝珍报名了下乡的事,你知道吗?” 陈万生摇头。 自从上次孙宝珍对自己说了那些话后,对方就一直避着自己,他……也尽量没有和对方私下接触过。 “爹娘都要气死了,二哥下乡后直接在那边结了婚做了上门女婿,宝珍又瞒着我们报名下乡,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听着孙宝珠对妹妹的抱怨,陈万生没说什么,两人一人说一人沉默继续往前走。 远远看见赵礼辉夫妇时,孙宝珠立马闭上嘴,拉着陈万生走了另外一条路。 陈万生离开技术部没几天,汪科长就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到技术部。 老大特意在中午的时候开了个小会,介绍新同事汪时。 汪时为人性子温和,而且机械底子也比陈万生强,有人问他和汪科长是什么关系时,汪时也没避讳,笑着告诉他们,汪科长是他堂叔。 因为汪时手里有点技术,加上人又虚心好学,不搞攀附领导那一套,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赵礼辉也在其中,可以说相处得非常好。 反观陈万生那边就不这么如意了,他一个朋友都没交上,屁股在凳子上坐下后就忙得没有起过身,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才去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匆匆吃过午饭又回到会计部继续忙。 很快就到月底了,赵礼辉夫妇提着东西坐上刘耀祖开过来的车,一起往郊外去。 路上刘耀祖对陈万生调去会计部的事哈哈大笑,“会计部可都是和领导们沾亲带故的人,他要是敢偷懒,准会被穿小鞋!可怜哦。” “你说他这次能转正成功吗?” 赵礼辉磕着刘耀祖给他们的瓜子问道。 “不一定,”刘耀祖笑了笑,他给领导开车,自然知道的消息更多,“其实陈万生嗓子那件事,领导没想给他转正的,是你们技术部老大提了一下,所以提前转了正。” “你们两个虽然先后进的技术部,可时间门隔得不长,但你都转正多久了?他还在学徒期,我想你们老大也是想照顾他一下,谁知道他抖出这么大的事?得亏那天领导心血来潮去检查机器,不然发生的事大咯。” 叶归冬听得点头,“是啊,第二天机器全部都要运行,要是真出事,那严重一点可是要出人命的。” “可不,”刘耀祖应着,“所以把他调出技术部,让他在会计部从头再来又是惩罚又是借机调走他,如果会计部他待不下去,那就是出机械厂了。”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呢?” 刘耀祖在到了目的地后,凑到刘耀祖身边问道。 这周围安静得很,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刘耀祖说话更没顾忌了。 “之前不是传陈万生是厂长的私生子吗?咱们是听笑话过去了,可厂长夫人那没过去,她娘家好几个人都在咱们厂里呢,”刘耀祖压低声音,“据说啊,据说厂长年轻的时候有个初恋,后来说出国了,可谁知道有没有回来。” 赵礼辉只觉得离谱,“陈万生的老家不是在城外生产队吗?人家爹娘都在呢。” “小赵哦,”刘耀祖啧了一声,“你还是太年轻了,陈万生今年才二十出头吧?他爹娘年纪那么大了,第一个儿子才二十多岁,你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赵礼辉:...... 关于这个赵礼辉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就是作者想给男主一个狗血一点的身世,结果在写年纪的时候,忘记后面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了,导致男主的父母年纪成了一个大bug,作者倒是说番外的时候会写男主的身世之谜,可他还没等到看番外,人就过来了。 “按你这么说,那这陈万生不是那户人家的亲儿子咯?” 赵礼辉也想知道男主的身世是怎么个事,也不知道那个狗比作者在番外怎么写的,到底怎么把这个bug圆回来。 “我没那么肯定地说啊,就是听到有人这么怀疑,说陈万生是厂长初念给他生的儿子,可因为年纪小又没结婚,所以把陈万生送到别家养着了。” 刘耀祖说完就去搞自己的鱼钩了。 赵礼辉回到他自己选的钓鱼位置,叶归冬也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道,“不对啊,就算陈万生是送到他养父母家的,可抛开他的身世,他那些弟弟妹妹也没他大,会不会人家就是比一般人家晚生孩子,所以父母年纪大,孩子最大的才二十出头呢?” “这个推测也对,”赵礼辉也不能说这是作者数学不及格搞成的bug,“反正现在陈万生的处境就是,厂长夫人想要让他自己离开机械厂,能和厂长零接触是最好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可不就是看人不顺眼咯。 可原文里没写这个东西啊。 但一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很多事都发生改变后,赵礼辉又平静下来了,“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不管是在哪个空间门,不纠结了,归冬,你看我给你钓大鱼!” “好,”叶归冬笑着坐在他身旁,二人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钓鱼。 河对面的刘耀祖眼不见为净,当他钓上一条一斤多的草鱼时,立马得意大声道,“你们就知道谈情说爱!看我,都钓了一条上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赵礼辉开始收鱼竿,然后从水里拎出一条肥嘟嘟的大鲤鱼。 “好大啊!” 叶归冬欢声道,然后积极地把抄网递过去,赵礼辉顺着力道把鱼放进抄网里,然后快速稳住叶归冬的手,这野生的鱼力气可大了。 等把鱼放进水桶里的时候,眼巴巴的刘耀祖也过来了。 “好家伙,有三斤了吧?” 他好眼红。 “差不多,这里的鱼这么大的吗?” 赵礼辉疑惑。 刘耀祖搓了搓脸,指向河的上游,“这上面有个大渔场,涨水的时候总会冲点鱼或者是鱼苗出来,所以沿着大渔场下来的几条河都有鱼,不过你这条鱼可真大啊,不行,我也要搞个这么大的!” 说完还从赵礼辉这里揪了一把鱼饵走,“说不定就是你鱼饵好。” “我钓鱼技术杠杠的好不好?” 赵礼辉轻哼一声,挂上鱼饵,把鱼竿扔进水里后,又乐滋滋地和叶归冬贴在一起说悄悄话了。 “这么大的鱼,咱们红烧好还是做酸菜鱼好?” “红烧吧,辣椒酱那么多。” “对了,姐姐他们中秋的时候忘记拿辣椒酱了,咱们今天下午送过去呗?如果有多的鱼,咱们再提一条过去。” 叶归冬抱着赵礼辉的胳膊笑道。 “那我可得加油,多钓几条上来。” 赵礼辉趁着刘耀祖没看这边,和叶归冬贴了贴。, 4949 串门 今天的太阳不大不小, 属于刚刚好那种,三人在河边坐着一上午,收杆的时候刘耀祖挎着张批脸提着水桶走过来, “你多少条了?” “哟, 我刚才提起来的时候你没数呢?” 赵礼辉嘚瑟的样子让柳耀祖更酸了, 他把装着仅有两条一斤多草鱼的水桶放下,蹲在赵礼辉他们水桶边上,往里面数,结果发现鱼叠着鱼,只能数上面的, 下面的被鱼遮挡住了, 根本看不到。 “你这运气真是牛了,”刘耀祖想到刚才赵礼辉频频收鱼的样子,到了最后, 这一斤大的他都看不上了,全丢进河里, “真是厉害啊!” 叶归冬此时也满脸通红, 这是激动的。 想到刚才和赵礼辉商量的事,叶归冬让刘耀祖抓几条鱼到他水桶里去。 刘耀祖也没客气, 抓了两条两斤多的鲤鱼到自己水桶里, “我钓的全是草鱼, 你钓的全是鲤鱼,真是奇了, 要不是下午有事,我还拉着你继续。” “下次吧,我们下午也有事,”赵礼辉高兴得很, 水桶里的鱼全是两斤以上的,他一共钓上来十五条,给了刘耀祖两条,还有十三条呢。 叶归冬怕鱼缺氧死了,还往里面舀了点水。 回到水井巷后,二人提着东西跟刘耀祖告别。 他们带出去的水桶是有盖子的,所以赵礼辉虽然提着桶,但别人也看不见里面有多少鱼。 “钓鱼去了?有收获吗?” 有人看见叶归冬手里的鱼竿,笑眯眯地问道。 “有,”叶归冬大声回着。 等他们到家时,叶归冬反手就把院门闩上了,正在修建桂花树的陈翠芳回过头一看乐了,“一回来就关门,钓了很多?” “娘,我跟您说,礼辉可厉害了!我们一共钓了四十多条,一斤多的全部放走了,带回来十三条,全是两斤以上的个头!” 叶归冬脸红扑扑地把鱼竿等放在杂物间,然后跑过来拉着陈翠芳激动道。 “这么多?!” 陈翠芳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过去把桶上面的盖子掀开一看,里面的鲤鱼个头喜人,“好家伙,你们在哪里钓的?怎么这么多?” “刘哥找的地方,说上游有个大渔场,所以下面河的鱼比一般地方要多些,”赵礼辉坐在堂屋门口笑眯眯地回着。 “我知道了那个大渔场,”陈翠芳一边找出大木盆把水桶里的鱼倒进去,一边道,“你爹也爱去那边下游钓鱼,可你也知道,每次回来都没什么收获,你这运气真是绝了。” 四十多条呢,这要让巷子里那些老渔人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 叶归冬舀了几瓢水进去,看着木盆里的鱼游开后,笑着指着其中两条最大的鱼道,“娘,这两条下午我和礼辉送到姐姐家去。” 陈翠芳更觉得窝心,“听你们的,亲家母那边也要记得送,多送几条,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养在家里也容易死。” 赵礼辉起身过来,“这两条送给姐姐他们吃,这四条送到爸妈那边,吴婶子和杨六婶那边也各自送一条,我和归冬结婚的时候,人家没少帮忙,剩下的咱们吃。” “行,”陈翠芳选了两条差不多大的,提着就出门送鱼去了,赵礼辉则是挑了四条送到同心巷那边去,叶归冬洗了手进屋做午饭,发现陈翠芳已经备好菜后,就知道她是在等他们回家后炒菜。 叶归冬把灶火烧起来,就开始麻利做饭,陈翠芳很快就回来了,跟着过来帮忙,赵礼辉到叶家的时候,叶妈妈正在家里做午饭,见赵礼辉送来四条鱼,又惊又喜,转身塞了六个鸡蛋在赵礼辉兜里。 赵礼辉到家把鸡蛋掏出来,“妈给的,非要我拿着。” “给你就拿着,”叶归冬把鸡蛋放在碗柜里,“晚上蒸蛋羹。” “行,我记着,”陈翠芳端着碗筷,“准备洗手吃饭咯。” “好。” 吃过午饭,赵礼辉不让她们帮忙,自己把碗筷收拾好,又把堂屋地扫了后,打水去洗了澡,再和叶归冬回房睡了一会儿,下午两点半,他们提着小水桶带着两罐子辣椒酱坐上班车去柳家。 柳向意今天在家休息,他们才会选择今天上门来。 叶归冬第一次来这边,所以他们下班车后,走路过来的这段时间,多逛了一会了,等到柳家的时候,叶归冬特意拉着赵礼辉在侧边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去敲门。 院门半掩着,听到敲门声,柳母还纳闷呢,这街坊四邻的哪个来家里会敲门啊? “去看看是谁。” 她让小孙女去开门。 小姑娘屁颠颠地过来费力地拉开一扇门,抬起头看着有些陌生的二人,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送鱼的。” 赵礼辉见叶归冬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于是弯下腰把盖子掀开,让小姑娘看里面的鱼。 “奶奶!送鱼的!” 小姑娘看了眼鱼后,立马兴高采烈地往院子里跑。 “鱼?谁送鱼?” 柳大嫂一听有人送鱼,眼睛顿时一亮。 赵礼辉也没等她们出来,而是直接把因为小姑娘松开手又关上的院门推开,“婶子,是我们,姐夫在家吗?” 后面那句喊得很大声。 二人也跟着进了院子。 看到是三弟妹家的弟弟弟妹,柳大嫂立马缩进屋子里了。 柳母瞪了一眼那道门,然后笑盈盈地招呼他们坐,“在家呢,老三!礼辉他们来了!来来来,进屋坐,这是归冬吧?哎哟,长得可真水灵,上次我也没得空去喝酒,这次总算是见着了,这么好的姑娘,礼辉你可是好福气哦。” 叶归冬干巴巴地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长得水灵,毕竟看到她眼下的胎记,怕刺激她,都夸得比较委婉。 这婶子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正在屋子里打盹的柳向意听到声音后赶忙出来,看到赵礼辉夫妇也是欣喜不已。 “我钓的鱼,给你们送两条尝尝。” 赵礼辉笑眯眯地说道。 “这是娘做的辣椒酱,”叶归冬把辣椒酱放下。 “这么大的鱼,是野生的吗?” 柳母看着这快三斤多一条的鱼惊讶道。 “运气好,可能是从渔场跑出来的,被我钓上了,”赵礼辉笑意不变,柳向意端来糖水给他们喝,家里几个孩子都围着水桶惊呼不已。 叶归冬在心里数了数,一共六个孩子,她记得姐姐说过,家里柳大嫂夫妇的孩子最多,柳二嫂夫妇只有一个娃,那这里面有五个孩子都是柳大嫂的。 这么多孩子全部住在一间屋子里,难怪柳大嫂想要让弟弟弟媳妇们分一部分房间出来。 “你们有心了,真是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咱们送点过来,”柳母一脸感动,说完就让柳向意陪着他们,自己把水桶和辣椒酱拿到灶房去了。 柳大嫂溜到灶房看了看桶里的鱼,“确实肥,这两条鱼加起来得有五六斤吧?娘,咱们晚上烧鱼吃,给向心他们补补身体。” “这是人家老三媳妇儿娘家人送过来的,在老三媳妇儿没回来之前,这些东西你都别动,等人家回来,安排好了再说做不做鱼的事。” 柳母冷淡道。 柳大嫂摸了摸鼻子,不就是两条鱼一点辣椒酱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需要弟妹回来安排? 这么想着的柳大嫂转了转眼珠子,“那今天晚上的饭菜就让三弟妹回来做好了,正好她弟弟弟媳妇在这吃饭。” 柳母没说话,此时院子里传来柳向意的声音,“娘,我们去菜市场那边转转。” “行,早点回来啊。” 柳母立马笑盈盈地站在灶房门口对赵礼辉三人道。 赵礼辉夫妇礼貌微笑,然后跟着柳向意去菜市场看赵礼红去了。 赵礼红正在下货,柳向意看到后,立马挽起衣袖去帮忙,赵礼辉也让叶归冬在旁边等着自己,过去帮忙,“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看见弟弟弟媳的赵礼红很是高兴,“还有一辆送货车,在进城的地方轮子被扎了,这不,过去帮忙了。” 有赵礼辉二人帮忙,很快货就卸下来放好了,赵礼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他们,“到家去没?” “去了才过来的,”叶归冬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亲眼看到柳家的情况后,她很心疼大姑子。 “看见我婆婆了吧?” 赵礼红小声道,“是不是笑眯眯的,瞧着和蔼得很?” “是,”叶归冬点头,“还夸我长得好,水灵呢。” “那这是实话,”赵礼红点头,“嫁过来这么久,也就这句话听得顺耳。” “姐姐,”叶归冬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赵礼辉二人也没过去打搅她们说话,柳向意很熟练地拉出两张凳子,和赵礼辉坐在店门口闲聊。 “得亏听了你的话,”柳向意啧了一声,“厂里最近有大动静,已经在裁工人了,要不是我递了证明,名单里面肯定有我。” 赵礼辉一愣,男主这个时候是没写举报信的,因为他弟弟还没找上门想要寻一份工作,“万事小心,说不定后面还有大动作。” “有道理,”柳向意点头,“你们厂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赵礼辉笑,二人又拉了一会儿家常,在店里的其他人回来时,和赵礼红夫妇提出告辞。 “不吃饭了?” 赵礼红皱起眉头。 柳向意也道,“咱们出去吃也成的。” “下次,娘还在家里等我们呢,”叶归冬笑道,“都是一家人,随时想见都能见,不用这么客气。” “就是,”赵礼辉应着,轻轻拍了拍柳向意的肩膀,“姐夫,姐姐,我们就回去了,下次我钓到鱼,再给你们送。” “行吧,”赵礼红冲他们挥了挥手,“向意,你把他们送到站台那边去。” “欸,”柳向意照做。 等把赵礼辉他们送走,柳向意又回到菜市场这边,赵礼红刚帮着把货整理好,见他过来擦了擦手走过去,“你看,没自己的房子住着就是不方便,礼辉他们来了都不自在,饭都不想留下来吃。” 柳向意点头,“申请下来了,就算只能给咱们一个大连间,我都愿意搬出去住。” “还用你说,”赵礼红轻笑,“行了,快回去吧,你把鱼做了,归冬他们这是给我们长脸呢,两条鱼都做了,晚上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家里也好久没吃鱼了。” 别看他们家有几个工人,可这家里人多,花销也大,小叔子又快结婚了,这哪里都要用钱,所以最近家里吃肉的次数越来越少。 “行,你也早点回来,我先把鱼腌好,你回到家我再下锅,免得凉了有腥味,”柳向意应着。 赵礼红笑着点头。 回到家的赵礼辉夫妇被陈翠芳逮着问。 “咋样?她那婆婆和大嫂瞧着怎么样了?” “柳家大嫂看见我们后就躲屋子没出来,”叶归冬想到躲进屋子里的柳大嫂,“不过我们走的时候,她又在灶房里。” “至于婶子,笑盈盈的看着还行,”想起对方的夸奖,叶归冬有些不自在道。 “面子功夫还是可以的,听姐姐说这段时间家里还算安分,就是柳向足不是要结婚了吗?家里正在准备,等柳向足结了婚,估计家里就更热闹了,”赵礼辉都为赵礼红夫妇感到头疼,“家里人多热闹是热闹,可矛盾也不少,长久下去真不是个事,特别是叔和婶都是那种和稀泥的家长,那兄弟妯娌之间关系能好吗?” “就是,”叶归冬点头。 陈翠芳闻言叹气,“当时相看的时候,我就跟你们姐姐说,这家里孩子多,父母难免就顾不过来,以后的事儿多着呢,可他们想着,只要单位分了房,早晚都会搬出去住,可这房子哪有那么容易下来的?大家都等着分房子,房产科那边忙得脚不沾地。” “租房子能行吗?” 赵礼辉问。 “你以为房子那么好租呢?” 擦车的赵大根接话,“这房子都不够人住,还有人往外租房子?卖房子可能还好找一些,比如一家要去另一个城市生活,这边的房子多数就卖了,可把房子出租的真不多。” “再有一个,”陈翠芳考虑得更多,“这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他们白天又要上班,那小孩总要人带吧,我们这到底离了一个小时的班车距离呢,小孩断奶了还好说,没断奶这来回接人可不方便。” 叶归冬双手撑着下巴,想到自己婆家和娘家的距离,顿时觉得自己好幸福,她看向赵礼辉,赵礼辉冲她眨了眨眼,“我杀鱼去。” “那我去蒸蛋,”叶归冬起身。 “鱼我都杀好腌上了,”陈翠芳赶忙道,“蛋我也蒸上了,看我这顾着说话去了,都忘记锅里,把蛋端起来,就煮鱼,我切了酸菜,去年秋天泡的,味道好得很,正好做酸菜鱼。”, 5050 向婉茹 赵礼辉一听什么都准备好了, 就差煮鱼,立马拍着胸口表示他来煮。 自家酸菜做成的酸菜鱼, 味道好得能让赵礼辉干三碗饭,最后还喝了一大碗鱼汤。 叶归冬几人也吃撑了,于是在分工收拾好碗筷和地面后,便准备带着点点出门散散步。 这还是叶归冬嫁过来后,第一次全家人一起出门散步呢。 可他们没能走出水井巷。 刚到孙家旁边,看见他们的杨六婶就从孙家右边那户人家探出头,然后对他们猛招手。 陈翠芳非常熟悉对方表情代表着什么, “肯定有什么新鲜事儿, 要不你们去散步,我去听听咋回事。” “我也想听,”赵礼辉接到叶归冬眼巴巴的视线后, 立马表示。 赵大根无所谓, 反正他们去哪里他跟着去就是了。 于是一大家子人就进了季家大门。 杨六婶和作贼似的, 在他们进院门后,反手就把院门给闩上了。 “伯伯好,伯娘好。” 在长辈们都坐在院子里轻声打完招呼后,赵礼辉带着叶归冬上前向主人家打招呼。 “好好好, 快坐下,”季伯伯点头, 季伯娘招呼他们赶紧坐下,一副很八卦的样子。 杨六婶一屁股坐在季伯娘身旁, 然后冲不明所以的赵礼辉一家指了指隔壁孙记文, 压低声音跟他们说前情。 “有大事!孙大江带回来一姑娘,进门就说要结婚呢!嘘,继续听。” 叶归冬和赵礼辉对视一眼, 她总觉得季伯娘和杨六婶很熟? 赵礼辉垂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伯娘是六婶姥姥那边的亲戚。” 原来如此。 孙记文夫妇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因为小女儿报名下乡今早就坐火车离开了家,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到了晚上,刚吃过晚饭,本来缓和了几分的心情,随着孙大江带着的人回来又变得不好了。 几个月不着家的孙大江吊儿郎当地带着一个身材姣好,模样艳丽的长发女人回来。 胡二娘认出这人是谁后,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陈万生夫妇虽然不认识孙大江带回来的是谁,但也从二人的眼神和肢体动作中看出他们的关系亲密。 “爹,娘,这是婉茹,我们准备下个月就结婚,今天回来是谈下个月结婚还有彩礼的事。” 胡二娘直接摔了碗,也就是这一大动静,引起了在隔壁吃饭的杨六婶几人的主意。 “你、你再说一遍?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你居然想和她结婚?” 胡二娘一点都不心疼地上的碎碗,她抖着手,指着娇娇弱弱站在儿子身旁的向婉茹,质问孙大江道。 “她就是帮人洗洗衣服,娘,您别听那些长舌妇胡说八道,婉茹人单纯着呢,外面传那些都是诬蔑她的,”孙大江见向婉茹一脸委屈,赶忙为她辩护道。 赵礼辉几人竖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听到孙大江介绍说对方叫婉茹后,就连叶归冬都有了反应。 “是她啊,我听好多人都说过她。” 但叶归冬并不觉得对方是那些人说的一样,毕竟一个寡妇生活不易,不管怎么样都会被一些长舌妇胡诌一些事的。 赵礼辉趁着在场人没注意,轻轻抓住她的手放进自己兜里握着。 原文中,向婉茹的设定就是“叶归冬”的“前影。” 和“叶归冬”嫁人的原因不同。 向婉茹是被哥嫂强行嫁给一个病秧子的。 那个病秧子也是个心理变态,身体不行,时常对向婉茹拳打脚踢。 她公婆为了让儿子打得更畅快,甚至会绑住向婉茹的手脚,任由他们儿子在房里对其施暴。 向婉茹在家性子就很懦弱,嫁人后更是被欺负的小可怜,转折点就是公婆出门后,家里就她和那个病秧子两个人的那天。 病秧子忽然发病,向婉茹站在不远处看着平日里欺打自己的丈夫,要死不活地躺在自己面前,便激起内心的仇恨。 她倒没有那个胆子杀了对方,但她学会了反抗,学会了挑拨丈夫和公婆的关系,先是把有心脏病的婆婆气得发病没几天就嘎了,再把有高血压的公公气得中了风。 在床上躺了半年,也嘎了。 最后死的是她丈夫,本来身体就不好,爹娘先后嘎了,自己也不成了,向婉茹那个时候有了身孕,她先是把怀孕的检查单给丈夫看,哄得丈夫把房子过户给了她。 然后在丈夫弥留之际,又拿出了她打掉孩子的单子,直接把那个病秧子气嘎了。 因为她进门三年不到,就先后送走了公婆和丈夫,所以读者亲切地称她为年代文毒寡妇。 而在书中世界里,对向婉茹这人的评价是一个克夫克家人丧门星命格。 名声不好还真不是大家胡说八道,而是向婉茹黑化送走丈夫一家后,为了养活自己,开始接一些“洗衣服”的活,房子虽然在她手里,可她没租出去,所以只有接点杂活养活自己。 偏偏送洗衣服的都是一些单身男人,时间长了,大伙儿都明白向婉茹私下肯定做了皮肉生意。 即便有人举报她,可□□每次过去都没抓到她干坏事。 她哭唧唧地表示,寡妇门前是非多,□□同志来的次数多了,也给他们抹了黑。 自此,爱惜自己羽毛的□□也不再去了。 因为名声很臭,所以小半个城都知道向婉茹这个人。 她总爱穿着勾勒出腰身的衣服,披散着长发,本来就长得好的向婉茹,如今更知道怎么散发自己的魅力。 孙大江之所以会被向婉茹选择上,也是因为她腻歪了以前的生活,想要找个容易被掌控的老实人过一辈子。 孙大江的外形上没得说,虽然本性不好,可孙家几兄妹都长得不错。 加上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家里的情况都被向婉茹摸清了,所以在两人都有意的情况下,二人勾搭到了一起。 向婉茹可不是以前那个小白兔,她嫁到孙家后,先是把目标放在陈万生夫妇身上,把二人挤兑得搬出了家门,然后又和没什么孝心的孙大江一起在家啃老。 胡二娘有多看不惯她,孙大江就有多护着她。 虽然最后两人都被男女主炮灰掉了,但她的确给男女主制造出了很多麻烦,属于这本书里的炮灰一号。 戏份很重的。 被赵礼辉抓住手的叶归冬脸一红,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还特意往赵礼辉这边坐了坐,两人挨得近,加上天色渐渐暗下来,也难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我不同意!” 孙记文的怒吼声让坐在季家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同意?” 孙大江啧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身旁被吓得小脸微白的向婉茹,扶着坐在孙宝珠的身旁,“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再过几个月,你们的宝贝大孙子就要出来了。” 陈万生和孙宝珠张大嘴。 胡二娘大叫一声冤孽啊,瘫坐在地上哭喊不已。 孙记文气得脑袋发晕,好在被陈万生扶住了,不然直接倒在地上。 杨六婶等人也张大了嘴。 只有知道原文走向的赵礼辉表现得很淡定,叶归冬想到他之前说的孙大江辉带回来一个寡妇,立马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也是消息多而已,”赵礼辉谦虚道。 “反正你们看着办吧,要是不同意,我就住婉茹家,我们领了证后,孩子生下来也养在她那边的房子里,你们以后想抱大孙子可别过去求咱们。” 孙大江带着几分得意和威胁道。 “别这么跟长辈说话,不好,”向婉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然后起身对气得不行的孙记文夫妇道。 “也是我们两个情不自禁犯下的错,我是真心想要和大江过日子的,外面那些闲话都是胡说八道!我、我和大江在一起的时候……” 她红着脸垂下了头。 孙大江疼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话,“她还是清白之身呢。” 陈万生:......这是我这个妹夫能听的吗? 孙宝珠:......我不信。 胡二娘哭声一顿,孙记文也看了过来。 “是真的!” 孙大江见他们眼里带着怀疑,立马道,“落了红的!” “他们不会真的相信吧?” 杨六婶低声说。 “会吧,”季伯娘指了指脑子,“这一大家子的脑子也不是特别好使。” “落红这种的法子多了去,”见几个大老爷们红着脸,眼里却带着疑惑地看过来,杨六婶啧了一声,“也就偏偏你们老爷们。” 叶归冬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赵礼辉的手,她总觉得不能这么揣测别人,万一是真的呢? 赵礼辉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善良的姑娘哟。 他悄声给她解释,“六婶的表弟,就是向婉茹的客人之一,被当场抓住的那种,只是她表弟要死要活不准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加上也怕以后不好说亲,所以就瞒下了。” 叶归冬震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礼辉丝毫不慌,“我小道消息多着呢。” 叶归冬正想再多问几句的时候,隔壁又传来胡二娘的震惊声。 “啥?彩礼要一百二十块?凭什么!你可是二婚!” 大伙儿又听到孙大江理直气壮道,“因为婉茹的陪嫁是她现在住着的那个房子!” 胡二娘:...... 孙记文:...... “哎哟,咱们在院子里讨论这些不合适,咱们进屋慢慢说,宝珠啊,快去给你大嫂兑碗糖水,记得甜一点啊。” 这是胡二娘忽然变得热情起来的声音。 杨六婶没忍住,第一个扑哧笑出声,接下来季家院子里就跟放屁一样,扑哧个不停。, 5151 偷看嫂子上茅厕 后面没什么听头, 也因为他们进堂屋说话去了听不见,所以赵礼辉一家从季家出来后继续散步。 小两口走在后面,老两口走在前面, 点点在中间一会儿跑到前面去晃一下,一会儿又回到赵礼辉他们身边蹭蹭, 赵礼辉手里的绳子很长, 足够它来回蹦跶。 陈万生此刻还在震惊中, 他默默地跟到堂屋,看着刚才还死活不愿意对方进门的孙记文和胡二娘, 对向婉茹嘘寒问暖,顺带唾骂几句那些说“闲话”的臭老太婆们。 等孙宝珠把糖水端上来,孙大江先给向婉茹,再接过自己那碗,他没有立马喝,而是等向婉茹喝完她手里那碗糖水后, 询问对方还喝不。 向婉茹摇头后,孙大江才开始喝自己碗里的糖水。 这一幕让胡二娘和孙记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转念一想, 大江性子桀骜不驯, 娶个能管住他的媳妇儿也不错, 而且对方还有了身孕,过不了多久他们家就抱大孙子了。 想到这, 二人看孙大江和向婉茹的眼神更加柔和。 一旁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陈万生,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孙宝珠心里更是难受, 大哥找这么一个女人回来,爹娘没两下就接受了,而她和陈万生搞对象的时候, 却被爹娘数落这不是,那不行。 “我看看啊,”孙记文翻看了一下日子后,选了个最近的,“下个月初六的日子就很好,就那天办吧。” “行,”孙大江高兴地点头,只要能早点娶媳妇儿进门,他都没意见。 向婉茹也一脸娇羞地垂下了头。 “下聘那些,是不是要跟你哥嫂谈?” 胡二娘想到向婉茹还有哥嫂,便问道。 向婉茹微微一笑,柔声拒绝,“不用,我是二婚,自己能做主。” “那就好,”胡二娘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娘家人不掺和,那房子就能稳稳到他们手里,家里的房子重建都十几年了,到处都是问题,这再来一套房子,他们当然高兴。 事情说完后,孙大江就和向婉茹走了。 胡二娘还把人送出院子,让孙大江好好照看向婉茹,“结婚前一天,你还是得回来住,第二天早上好去迎亲。” 被叮嘱的孙大江有些不乐意,向婉茹轻声劝了两句后,他才点头,“行,你们快准备啊,聘礼早点下。” “……好。” 胡二娘一想到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心里就疼,宝珠嫁出去才收几十块钱的彩礼呢! 陈万生默不作声地拉着孙宝珠回了他们的房间门。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平静了。” 他轻声道。 孙宝珠扯了扯被子,“反正我们每个月都往家里交了生活费的,大哥他们一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在家里住着吃白食,没资格说咱们。” 陈万生眉头微皱,他想到被向婉茹拿捏得死死的孙大江,“大哥之前在家是什么样子,以后可能会翻倍。” 孙宝珠不说话了,因为她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这样,主要是爹娘很疼大哥,不管大哥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对的。 “要是二哥在家就好了。” 可惜,二哥从下乡后就没来过一封信。 现在小妹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下乡去了,孙宝珠抿了抿唇,打开柜子拿出荷包,却发现里面少了十块钱。 “你用钱了?” 她昨天才放进去的十五块钱。 现在里面只有五块了! 陈万生点头,“我爹身体不好,每个月都要吃药,最近娘身体也不利索,咱们都不在身边照看,寄点钱回去总有个心理安慰。” 孙宝珠心里不快,却又说不出不给的话,只能闷闷地合上荷包塞进柜子里,“早点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说完就缩进被子里躺下了。 陈万生看出她不高兴,可到底是自己拿了钱没跟她商量,所以闻言也顺从地躺下了。 赵礼辉第二天早上出门时碰到陈万生,凑过去问道,“听说你大舅哥要结婚了?” 陈万生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得呗,”赵礼辉夸张地形容,“说昨天孙大江带着一位姑娘回家,走的时候婶子还把人送出院门,回头有人问,说是她未来儿媳妇呢。” 陈万生抿了抿唇,看向站台那边,“嗯,要结婚了,车来了我先走,你还是跑步?” “对,习惯了,再会,”赵礼辉笑嘻嘻地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跑了。 陈万生磨了磨牙,他总觉得赵礼辉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孙大江要结婚的消息,很快就被胡二娘夫妇传出去了,大伙儿都不敢相信。 “哪家心那么大,要把闺女嫁到她家去的?” “就是啊,不说这做婆婆的怎么样了,就说那大江,整天没个正形,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还不如宝珠呢,人品也有问题,上半年差点把赵老三打死了,这件事你们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了!赵老三那小脸白得嘞,我现在都没忘记。” “真是奇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我可听说这彩礼就是一百二十块呢!而且这姑娘的陪嫁是她家房子!” “嚯!这是吃人家绝户啊?” “不知道嘛,反正这爹娘要是在,能把姑娘嫁给孙大江?还把房子搭上?” 水井巷的人对此议论纷纷。 叶妈妈和林姐都好奇极了。 叶归冬上班时,叶妈妈就过来打听了,“哪家的姑娘你知道吗?” “咳咳,不是后天就下聘吗?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叶归冬含糊道。 “看来你是知道的,”林姐太了解叶归冬了,这人不会撒谎,“你透露一下细枝末节,咱们自己猜。” “对对对。” 叶妈妈点头。 叶归冬挠了挠脸,“反正不是咱们这附近的人,但也不是太远。” 林姐和叶妈妈木着脸看着她。 “反正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叶归冬说完就去干活了。 两天后,孙家学着当初赵礼辉下聘那样,一大早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火包的,帮着下聘的是孙大江带回来的十几个狐朋狗友。 水井巷对此好奇的人,都跟了上去。 这一跟过去回来那表情可太精彩了。 胡二娘每每看见后,立马大声地为未来儿媳妇辩解,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等等。 杨六婶是最知道向婉茹清不清白的人,毕竟她表弟可和对方纠缠不清了许久,才被家里人断掉,现在表弟人都被打包下乡去了。 所以每当看见胡二娘在那大声说向婉茹“清白”的时候,她总会在旁边阴阳怪气两句,气得胡二娘和她吵了好几架。 杨远西和容丽约会回来的时候还碰到过几次,容丽对向婉茹这个人的名字就更熟悉了,因为向婉茹第一个孩子就是她经手照看的。 但她没想到向婉茹会再有接触。 看见杨远西二人的胡二娘骂得更大声了,“我儿媳妇陪嫁一套房,你儿媳妇呢?你儿媳妇有我媳妇儿陪嫁多吗?” 杨六婶双手叉腰,一脸鄙夷道,“那是哦,你儿媳妇还克夫克公婆呢,我就等你们一家被克死,然后这房子成她以后陪嫁的第二套房!” 旁人闻言笑得脸都抽筋了,容丽更是躲在杨远西身后笑,杨远西无奈地挡住她,然后喊住杨六婶,“娘,算了,别吵了,咱们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也是,跟这种人吵架,我都嫌晦气,以后咱们还是多走后门那边,这边不好,”杨六婶说完后,就招呼着未来儿媳妇和儿子回家去了,丢下气得跳脚的胡二娘。 孙大江结婚那天的席面,办得可比孙宝珠那次好多了,又是鱼又是肉的,酒也不差。 可见孙记文是想借儿子结婚这件事,把之前丢的面子全部找回来。 孙大江那就更是春风得意了,身着红裙的向婉茹稍微一打扮,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赵礼辉和叶归冬去随的礼,晚上就在孙家吃的席。 当孙大江和向婉茹过来敬酒的时候,赵礼辉两口子都说了几句吉祥话,言语中没有任何调笑,这让向婉茹心里十分舒服,她是真想和孙大江好好过日子,面对这样真诚的祝福,她当然高兴。 “听大江说你们之前有点小误会,在这我替他向你再次道歉,大江这个人心眼直,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性子莽撞了些,还希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都是一条巷子从小玩到大的不是?以后好好相处,对不对大江?” “对,”孙大江虽然没什么脑子,可也不是真正的傻子,在场人有多少在笑话自己,有多少人在嘲讽自己,他都能看出来,听出来。 所以面对正常祝福的赵礼辉夫妇,孙大江也是高兴的,“好兄弟,以前是我不懂事,咱们碰一个。” “好啊。” 赵礼辉笑眯眯地跟对方碰了一下,孙大江喝完后就和向婉茹去了下一桌,赵礼辉却只是沾了沾嘴皮子,等人一走便把杯子放下了。 回家后叶归冬问道,“他以前很欺负你?” “嗯,”赵礼辉点头,虽然原主嘎有一半原因是他自己不想再活,但的确是因为孙大江推的那一下才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有些事他不能替原主原谅对方。 叶归冬闻言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睡觉时一直抱着他,企图无声地安抚对方。 赵礼辉忍着笑,将人抱得更紧,“别想太多,我觉醒的时候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觉醒是什么意思?” 怀里的叶归冬仰起头。 “就是大彻大悟了,脑子清醒了,像是重生有了自己正常的意识?” 赵礼辉尽量解释得和自身情况比较贴切一点。 叶归冬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向婉茹和孙大江结婚的第二天,陈万生就挨打了。 被孙大江打的。 动静闹得很大,赵礼辉端着早饭挤到孙家大门口往里面看,一边扒饭一边问旁边几个婶子,“咋了咋了?怎么挨打了?” “说是早上大江媳妇儿上茅厕,他妹夫都没问里面有没有人就跟着进去了,把大江媳妇吓得从茅厕大叫着跑出来,大江一看自己媳妇儿差点被看光,这不,就把他妹夫压在地上打。” 就陈万生那个体格,哪里比得上经常出去干架的孙大江,只有被打的份。 赵礼辉又扒了口饭,好家伙,一大清早就这么刺激? 陈万生鼻青脸肿地被人抬了出去。 “让一让!” 孙宝珠哭唧唧地跟在后面,胡二娘骂了一声后,一把就将大门关上了。 “送去医院了。” “看起来好惨的样子,也不知道断了骨头没?” 赵礼辉捧着碗筷回家,绘声绘色地跟没去凑热闹的陈翠芳他们说孙家发生的事。 “这刚结婚的第二天就闹出事,”陈翠芳摇了摇头,“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平静哦。” 赵大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叶归冬听着都觉得稀奇,“怎么会有人去茅厕的时候,看见门关着还推开进去的?” 门关着里面就是有人嘛,“而且里面没有闩门吗?” “不知道啊,”赵礼辉一脸可惜,“我去的时候人都打完了,没几分钟就有人把陈万生抬着去医院,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都没搞清楚,娘,今天您多打听打听,下班我回来听啊。” 叶归冬抿嘴一笑,陈翠芳拍着胸口保证着,“放心,我保准把事情弄明白!” 陈万生因为昏迷去医院了,孙宝珠同去,赵礼辉又在技术部上班,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好心去会计部给陈万生请假,所以一上午都没看见陈万生人的会计部老大,直接给陈万生搞了个无故缺勤。 这可是要扣工资的,迟到三次就直接把这个月的补贴票全部扣了。 陈万生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守着他的孙宝珠哭得双眼红肿,“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肋骨断了三根。” “……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万生冤枉极了。 “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孙宝珠心疼地给他喂了点水,“她就是想要我们搬出去,这人的心太毒了,大哥也是,下手这么重。”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万生只觉得浑身都在疼,他喘了口气,“去,去派出所!” 孙宝珠哭声一顿,见陈万生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而他们来医院这么久,家里一个人都没来探望后,也咬了咬牙,“我这就去!” 她拜托同病房的人帮忙照看一下陈万生,然后就去派出所报案了。 很快就有派出所的同志来到了孙家,谁也没想到孙宝珠会去报案。 孙大江虽然害怕,但还是大声道,“派出所同志,你们别被我妹妹说的那些话骗了,是她男人先偷看我媳妇儿的!”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把人打到医院去,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偷看的,是你们抓住的还是其中一个人自己说的。” 胡二娘瞪了一眼小媳妇儿似地把住孙大江的向婉茹,然后扯着笑脸请他们先坐,然后慢慢说。 杨六婶拉着吴婶子和陈翠芳在孙家大门口看热闹,等派出所的同志走的时候,把孙大江也带走了,这下大伙儿纷纷议论个不停。 胡二娘黑着脸过来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一口咬定是误会,然后孙大江和陈万生闹着玩,谁知道没有分寸把人打成那样,现在孙大江跟着两位同志去医院和陈万生对峙。 胡二娘拉上向婉茹,把院门一关,紧跟着孙大江他们身后也去了医院。 吴婶子啧啧两声,“谁能想到,刚结婚第二天就见血了呢?” “是啊,这新媳妇儿真是克人的命啊。” “就是,就是,这次是陈万生见血,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孙家哪一个咯。” 陈万生不接受孙大江的道歉,一口咬定是因为他们住在家里,所以孙大江夫妇看他们不顺眼,给他设了个套,就想打他而已。 “茅厕的门都没关!我当然以为里面没有人了,刚踏进去一步,就听到向婉茹的尖叫声,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冲出去了,接着就是孙大江对我拳打脚踢,压根不听我解释!” 陈万生真是气死了,丝毫不顾胡二娘给自己使眼色,有什么说什么,他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那以后大伙儿不知道会怎么议论他。 看自己嫂子上茅厕的名声,这事传出去他还能做人吗? 孙宝珠也在这一刻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什么大哥结婚彩礼多少啊,席面有多好啊,自己一分的嫁妆没有,住在家里每个月还要给家用,大哥他们白吃白喝就没问题,还把她男人打成这样。 边说边哭,同病房的人看胡二娘几人的眼神都带着谴责。 胡二娘干巴巴地解释,“嫁妆不是没给你准备,这不是你们还住在家里吗?既然住家里,嫁妆也是放在家里,等你们以后搬出去会给你的。” “席面是因为你们回小陈老家办的,咱们这边也就意思意思你嫁了人,所以才简单了些。” “我们不住家里了。” 陈万生忽然道。 孙宝珠也擦着眼泪点头,“如大哥大嫂的愿,我们不住家里,把嫁妆给我吧,我们就是分居住两边厂里的宿舍也不住家里了,实在是欺负人呜呜呜……” 向婉茹也哭了,“不用,你们不用搬出去,我和大江搬,反正我还有房子,我们回之前住的地方就是了,你们不用这么激咱们,看就看了吧,反正我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好,活该吃这个亏呜呜呜……” “婉茹,我的婉茹,委屈你了,”孙大江抱住她心疼得不行,他恶狠狠地看向陈万生,“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媳妇儿好看也是我媳妇儿,你这个……” “大江!” 胡二娘见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截住他的话,“你是来道歉的,不是来示威的!” “娘说得对,大江,为了以后的日子,咱们低头也没事,”向婉茹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出来,“不就是搬出去吗?我们有房子,别怕。” “好,我们出去住,”孙大江应道。 “出去住什么住!谁也别说搬出去的话!宝珠,这次是你大哥冲动了,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打人,这就是个误会,说开了就好。” 不管是儿子刚结婚的第二天就搬出去住,还是儿子刚结婚就把女儿女婿挤兑出去住,这都是丢人现眼的事! 胡二娘和孙记文可丢不起这个脸! “这样,小陈住院的费用我们老两口给,还有生活费的问题,老大没交,那你们也不用交生活费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别再提,两位同志,真是麻烦你们走这一趟……” 胡二娘扯出笑送他们。 派出所的两位同志见他们两边都没有意见后,便把这件事归为家事,叮嘱他们以后别再打架后,便离开了。 陈万生和孙宝珠对视一眼,还算满意这个结果。 向婉茹和孙大江站在一旁贴得很近,孙大江看陈万生的眼神还是带着不喜,向婉茹低声劝着,胡二娘回来看到这一幕,总觉得这以后的日子还会更闹腾。 赵礼辉下班准备回家时,会计部的一位大姐找过来,“小赵同志,你和陈万生同志住一条巷子是吧?” “对,”赵礼辉点头。 “那麻烦你问问他今天没上班是怎么回事,明天还来不来,如果超过三天,这个月的补贴票就全没了,超过五天直接撤职。” “好的,我会跟他传话的。”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后,干脆坐车直接到市医院下车,就陈万生早上那样子,肯定不会那么早出院。 果然,他很顺利地找到了还在打点滴的陈万生,以及守在一旁的孙宝珠。 见赵礼辉来,孙宝珠眯起眼,“你怎么来了?” 来看笑话吗? “宝珠,”陈万生呵斥住她,“抱歉,因为今天的事,她心情不是很好,不是针对你。” “没关系,我能理解,”赵礼辉表示不在意,“我来是因为会计部的王大姐让我跟你带话,问你为什么今天没去上班,明天还去不去,缺三天就扣除这个月的补贴票,缺五天直接就从机械厂离开咯。” 陈万生脸色一僵,看向同样愣住的孙宝珠,“你没跟我请假?” “我、我一早就跟着你来医院了,”孙宝珠干巴巴地解释,“心思都在你身上,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赵同志,你身上有纸笔吗?” “没有哦。” “宝珠,你去向医生借,赵同志麻烦你明天帮我递交一下请假申请,我会在上面写清楚原因的。” 陈万生恳求道。 赵礼辉笑着点头,并且贴心提醒对方。 “这么一点小事,我当然不会推辞,不过你能早点出院还是尽快早点,毕竟你现在是会计部的学徒,如果请假时间门过于长,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陈万生非常感激他的提醒,还给了他两张电影票,“本来准备和宝珠一起去看,可我现在这样……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们去看。” “当然不嫌弃,谢谢。” 赵礼辉接过手,出了医院一转眼就把票卖给了一对情侣,赚了几毛钱。 他要和叶归冬去看电影,也不会用陈万生给的票。 本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结果好像没什么热闹。 可惜了。 回家干饭。, 5252 你在做梦 回到家, 听陈翠芳说他们打架,是因为陈万生和孙宝珠对大哥大嫂不给家里交生活费所以不满,故意这么干的, 就是想让孙大江夫妇搬到向婉茹的陪嫁房子里住。 赵礼辉敢肯定, 这话是向婉茹传出来的。 先发制人。 玩得真六。 吃过晚饭, 赵礼辉把陈万生写的那张请假条拿到孙家, 笑眯眯地放在了他们家堂屋桌上,“因为想起明天早上我要出外场, 不会先到厂里去, 所以只能麻烦你们了。” 孙记文扯了扯嘴角,“没事, 这本就应该是我们来的。” “是啊,宝珠那死丫头也是, 怎么会忘记请假呢, ”胡二娘骂了两声。 赵礼辉没多久, 转身离开了, 叶归冬还在门口等他呢, 二人带着点点去叶家串门。 叶爸爸正在侍弄他的兰草,见二人来了, 便提起铲子起身,“你们水井巷又出大热闹了?” “算是吧,”叶归冬点头。 叶妈妈刚收拾好灶房,闻言一边解下围裙, 一边从灶房出来,“要我说,他们家也太闹腾了,这一年多就他们家的事出得最多。” “所以才热闹嘛, ”赵礼辉凑到叶爸爸身旁帮忙,叶爸爸想到他之前送过来的鱼,有些好奇。 “你们在哪里钓的?我和老张想在休息的时候去试试。” 赵礼辉把地儿告诉他,结果叶爸爸一脸可惜,“那地儿几年前我们就去过了,没什么收获,没想到现在鱼还挺多。” “那是因为礼辉钓鱼钓得好,你以为谁都有那种手气啊?” 说起手气,叶妈妈又说起百货大楼那边的抽奖活动,“说是只要满十块钱就能抽奖,最大奖是一台电视机呢!” “这个活动我也听说了,”叶归冬是听林姐说的,“最大奖是电视机,二等奖是缝纫机,三等奖是自行车,四等奖是收音机,五等奖好像是大米十斤,最小奖就是五等奖,听起来好像挺容易中的。” “可不!咱们巷子就有好几个人去了,可都中的是大米,好在十块钱都是买的自己需要的东西,也算不错。” 叶妈妈也有些心动,但是他们家最近还真没什么缺的,白搭上十块钱买些不实用的东西去抽奖,实在是不划算。 “等一等奖出来后,肯定好多人都去,”赵礼辉说。 “那是肯定的,”叶妈妈笑。 向婉茹看了眼桌上那张请假申请,对于陈万生她是不喜的,一个乡下小子,娶了城里姑娘已经是走大运了,结果还想啃岳父岳母家,虽然在机械厂,可早半年前就进去了,还没有赵礼辉混得好。 这样的人,向婉茹是看不上的。 回房时,见孙大江还那么恼怒,她一边给对方捏肩膀,一边叹道,“赵同志就是心好,要知道咱们两家之前还有矛盾,可人家还是这么热心。” “他就是个傻子,”孙大江轻哼一声,“以前跟在我妹妹后面,我妹妹说什么他给什么,一点主见都没有,还请假申请,我直接给他撕了!” “撕?大江,你压根没注意到吧,之前不说是妹夫在技术部转正了吗?可这请假申请上面好像的抬头好像是会计部,”向婉茹微微皱眉,“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什么?会计部?” 孙大江立马起身出去,拿起桌上的请假申请一看,立马支棱起来了,“爹,娘,你们看!得亏我眼神好啊,这陈万生根本就没在技术部了,你们看,这是向会计部请假呢!” 因为心烦,所以没去看请假申请的二人立马凑过来,看完后孙记文的脸色一变,“怎么会跟会计部请假?” “会不会是被调过去了?” 跟过来的向婉茹猜测道。 “不可能啊,技术部的人,一般是不会调到别的部门的,这技术部最吃香了!” 孙记文眉头紧皱,“不行,我明天去机械厂好好问问怎么回事,大江你明天去厂里帮我请假半天,我倒要看看这小陈瞒了我们什么事!” 胡二娘气得跺脚,“宝珠也是,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宝珠待会儿会不会回来?到时候问她就知道了,”向婉茹想了想又道,“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妹夫连她都瞒着……” 这话让全家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孙宝珠晚上十点多回家的。 一回家就被爹娘大哥大嫂关上堂屋门一顿质问,最后只能坦白,“对,他被调到会计部去了,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但会计部也挺好的,里面的关系多着呢。” “你懂个屁!会计部能有技术部好?” 孙记文骂道,“一定是犯了什么事,对了,他是正式工转过去的,还是过去从学徒开始做?” “……学徒。” 胡二娘气得翻白眼,然后使劲儿戳孙宝珠的额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孙宝珠捂住额头没说话。 向婉茹见孙记文他们正在气头上,直接就把孙大江拉回房间了,没多久堂屋就传来孙记文和胡二娘的怒骂声。 “啧,还以为能靠着这小子吃香的喝辣的,结果进去半年多,又成了学徒,”孙大江耸肩,“没用。” 向婉茹点头,“我也觉得没用,不过大江,咱们手里没有进项也难,这样,我们把我那套房子租出去,手里也有几个钱,你觉得怎么样?” “听你的。” 孙大江没有任何意见。 赵礼辉第二天的确出了外场,他也不知道陈万生瞒着孙家人自己去了会计部这件事,如果知道他早就捅到胡二娘面前去了。 但下班回家被孙宝珠拦住质问的时候,赵礼辉的心情非常好,还有这种好事? 可面上还是很正义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瞒着家里人调去会计部的事,我又不知道,我没去帮他请假只是因为我今天出外场,真是没事找事,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没事针对你们干什么?” 赵礼辉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现在的好日子。 “我现在是技术部的二级工人,工资待遇都不错,父母疼爱,和媳妇儿的感情又那么好,生活没有一点忧愁,我为什么会因为嫉恨你和陈同志的生活而故意干些事儿?” “我、我……” 孙宝珠被怼得说不出话。 “你看你们的日子,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或者是工资这些,都比不上我和我媳妇儿,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嫉恨你们呢?” 赵礼辉一脸你在做梦的表情,“行了,别整天盯着我的生活,我和我媳妇儿过得可好了,你们不嫉恨我,我就谢天谢地咯。” 说完就越过她进了巷子。 孙宝珠、孙宝珠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屈死了! 赵礼辉到家就把孙宝珠堵自己的事跟家里人说了,叶归冬还没什么反应呢,赵大根和陈翠芳就骂个不停。 “脑子有病!和她娘一样!你们以后碰到她离远点!” “我们家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会去嫉恨他们?就他们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我们才不稀罕呢!” 叶归冬见赵礼辉频频点头,然后夸赞爹娘和自己,那是各种赞美词不断,听得她脸红不已。 赶忙说起同心巷一位大爷中了四等奖的事,“拿着收音机从供销社大门口路过的时候,我听他说的,运气真好。” “还真有人中了啊,”陈翠芳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是百货大楼弄的噱头呢。” “那也不好中啊,”赵大根有些羡慕,“咱们家除了电灯,还真是一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 “有也亏电啊,”陈翠芳摆了摆手,“不过要是给咱们中一台电视机,我就是天天晚上放着都不心疼电!” “咱们巷子还没人有电视机呢,咱们要是中了,那晚上可就热闹咯。” 赵大根也跟着幻想。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我要是去抽一把,也不知道会不会中,毕竟我钓鱼运气就很好。” “十块钱呢,”叶归冬劝他冷静,“咱们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十块钱要是抽到十斤大米,一斤米算一块钱,多贵啊。” “这倒是,”陈翠芳一下就心疼起来了,“米粮店拿钱买大米才一毛多一斤。” “可那十块钱咱们买了别的东西啊,这十斤大米就是送的,”赵大根持反对意见。 “那你出私房钱去买十块钱的东西,抽奖的时候让老三或者是归冬去抽。” 陈翠芳说。 叶归冬赶忙摆手,“我运气一直都很一般,肯定是十斤大米,要抽也是礼辉去。” 赵礼辉倒是不怂,“我的运气一向不错!爹,您要是去买,我就去抽,如果抽到大米,我补给您五块,相当于买东西咱们一人一半,如果不是大米,就得你自己出钱了。” “这买卖不亏!” 陈翠芳把赵大根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我要是你,我就干了!” “是男人就要无所畏惧!” 赵礼辉大声起哄。 赵大根激情澎湃。 “我当然是男人咯!吃了饭咱们就去百货大楼那边!” 怎么算他都不是很吃亏。 陈翠芳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然后在一旁笑得不行。 吃过饭后,一家人准备出门。 结果赵大根让他们都去院门外等着。 看着关上的院门,赵礼辉纳闷了,“爹这是干什么?” 陈翠芳轻哼一声,“他怕我们看见他藏私房钱的地儿了呗。” 赵礼辉直呼好家伙,“让我们出院子等,莫非这私房钱藏在院子里?” “桂花树下?” 叶归冬猜。 “不会,我经常去那,他要是放在那,我早就发现了,”陈翠芳摇头。 “鸡圈里?” 赵礼辉摸下巴。 陈翠芳一脸嫌弃地离他远了点,还对叶归冬道,“他怎么会猜到那种地方?藏在那也不怕沾上东西了。” 叶归冬掩嘴笑。, 5353 心动 “院子就这么大, 能藏到哪里去?” 赵礼辉蠢蠢欲动,想要爬墙偷窥。 刚要有所行动,就被叶归冬紧紧抓住了, “哪有爬自己家墙的?有门不走, 让人笑话。” “就是!不准去!像什么样子真是的,”陈翠芳瞪了他几眼, “再说就你们爹那点私房钱,我都看不进眼里,管他藏在那里呢, 反正拿出来用了, 欸,归冬你想想你们需要点什么, 我们到百货大楼也好买啊!” 赵礼辉被一人阻止,也乖巧地站在一旁不再动,听到陈翠芳这么说, 赵礼辉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叶归冬的衣角。 在对方疑惑看过来时,赵礼辉低声道,“我听说百货大楼有卖贴身衣服的,你和娘去瞅瞅,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买两件呗。” 叶归冬深怕陈翠芳听到,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我有!不用买!” 哪有用公公的私房钱给儿媳妇买贴身衣服的! “我们自己买,”赵礼辉见她误会赶忙道。 “我真有,就在柜子里面放着, 我娘给我置办的,”叶归冬听到这话,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这不是天还有点闷热吗?所以我还是喜欢穿薄一点的,等天冷一些后,我再把那个拿出来穿。” 叶归冬就差跺脚证明了。 她夏天穿的都是自己做的类似肚兜的贴身衣服,凉快又舒服。 赵礼辉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问需不需要买更新潮点的内衣,见她羞成这样,赶忙应这,“行,听你的,那咱们买什么好?” 叶归冬也没想好。 陈翠芳见小两口低声说着什么,很体贴地没有凑过去,反而往另一边走了几步,然后盯着紧闭的院门看。 “大根!你咋回事啊!还没好?” 正在忙碌的赵大根连忙回着,“马上就出来!” 他把东西收拾好,洗了手后便开门出来了,“久等了,走吧走吧。” 赵礼辉笑盈盈地凑过去指了指他带着水汽的手,“爹洗手了,是不是把私房钱藏鸡窝里了?” 叶归冬和陈翠芳看了过来。 赵大根啧了一声,“谁会把钱藏那个地方啊,万一被鸡啄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别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而且也别想找了,我就十块钱的私房,全带上了!” “可惜,”赵礼辉叹气,回到叶归冬身上小声嘀咕,“我还想回家后找找看呢。” “给爹留点隐私和面子吧,”叶归冬怕他真回去乱找乱翻的,赶忙劝道。 “知道,我不会这么干的,”赵礼辉嘿嘿一笑,“他都没有私房了,我找来也没意思。” 叶归冬哎呀一声,轻轻扭了一下他硬邦邦的手臂,“安分点!” “好的,领导!” 看他们在前面打打闹闹的,陈翠芳心里高兴,随即想起在生产队的赵礼生以及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赵礼红。 “也不知道礼生和玉香发展得怎么样了。” “能接受老大,和他谈对象,就说明这姑娘是对他上了心的,在劳动中发展出来的感情好着呢,你别操心。” 赵大根硕。 “向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申请到房子。对了,他弟弟向足就这个月月底办事,咱们得去随礼,我想让归冬两口子去,他们也应该多出去走动,让人眼熟他们。” 陈翠芳想到这个事,便和赵大根提起。 “行,我们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也该让年轻人出去多露面才好,”赵大根没有意见,“想好待会儿买什么了吗?”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里面的东西太多太吸引我和归冬的目光,买了不在计划中的东西呢?所以我们准备到了百货大楼,看到东西再决定买什么。” 听着陈翠芳这似乎要大买一通的赵大根,觉得自己的心肝乱颤,“翠芳啊,我可只有十块钱。” “放心吧,不会超出预算的。” “……我有点不相信呢。” 陈翠芳不想和他说话,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赵大根嘿嘿一笑,跟着凑过去,两个人手贴着手往前走。 叶归冬回头看到这一幕后,笑着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爹娘的感情真好。” “反正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赵礼辉笑道,“娘要是真烦了,就逮着爹骂两句,爹笑盈盈的也不还口,然后积极地帮着做家务,很快娘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真好,”叶归冬很憧憬这样的夫妻关系,不过,看了眼身旁的青年,叶归冬觉得她确实也得到了。 虽然林姐常说男人成家后很快就会暴露本性,可叶归冬还是愿意相信赵礼辉就是和在搞对象的时候一模一样,毕竟父母就是那样的平和恩爱,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胡思乱想什么?” 赵礼辉发现叶归冬走神的时候,特别好辨认,就一脸呆呆的,眼神涣散。 从水井巷到百货大楼要走一十分钟的路,他们又不赶时间,所以就当饭后散步一样往那边走。 “在想结婚很多年以后,你会不会变了性子,”叶归冬实话实说。 “那是肯定会的,”赵礼辉笃定道,“我会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担当,会给你们遮风挡雨,让你们安稳的过日子。” 听他这么说,叶归冬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反而一脸信任地点头,“我相信你,不过既然我们是夫妻,那我也会努力成长,和你一起守护大家和小家。” “哎哟,今天吃糖了?小嘴这么甜。” 赵礼辉弯腰伸出手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子。 叶归冬抓住他落下去的手,“我说认真的,你怎么不当回事?” “我当然也相信你,”赵礼辉也没逗她了,刚要把她的手牵住,迎面走来的一个大婶就对一人横眉竖眼道。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收敛点!你们是什么关系?” 赵礼辉和叶归冬一愣。 “我们是夫妻啊。” 听到是夫妻关系,大婶脸色缓和了很多,“那也要注意点,影响不好知道吧?” 赵礼辉想怼她两句,结果陈翠芳夫妇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 “桂花!好久不见啊!你最近怎么样?这是我三儿媳妇,这是我三儿,他满月的时候你还来看过他呢!” 赵大根则是跟小两口介绍着,“你们得叫婶子,以前住咱们对门,后来搬家了。” “婶子好。” “婶子好。” 赵礼辉一人异口同声道,既然是父母认识的人,那还是不怼了。 大婶子一愣,看着赵礼辉惊讶道,“都这么大了啊?还结婚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你搬家后,我们都一十多年没见了,我们家还是在水井巷,你得空了过来坐坐。” “对,常来坐坐。” 赵大根也笑道。 大婶子点了点头,等人走了后,陈翠芳才低声跟两个孩子道。 “她啊也是个可怜人,别在意她说的那些话,走吧,先去百货大楼,至于她的事,咱们回家再说。”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有点好奇刚才那位大婶的事了,但在大街上讨论人家也不好,所以一人听话地跟着陈翠芳夫妇继续往前走。 “哦哟,这么多人!” 赵大根看着百货大楼一楼门口边上围着的人惊呼。 “因为抽奖的推行,这两天百货大楼的生意好得不行,我听同事都提了好几次。” 赵礼辉一把牵住叶归冬的手,“人太多了,我得拉着你,万一别人挤着走散了,我都没地儿找。” 叶归冬瞪眼,“我是小孩子吗?” “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我的小宝贝,”赵礼辉油腻腻地说道。 不知道什么是油腻,听到这话后,叶归冬的脸红彤彤的,“别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说这种话……” “好,爹娘他们都过去了,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 赵礼辉知道她不好意思,于是不再说土味情话,护着对方往抽奖的地方走去。 “十斤大米!恭喜恭喜,来这边领米,下一个!” 负责抽奖的小伙子送走前一个抽奖的大娘,然后照顾排队抽奖的下一个人过去。 “是封大嫂。” 叶归冬踮起脚尖,在赵礼辉耳旁道。 赵礼辉恍然点头,“我就说咋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同心巷的啊,不知道她运气怎么样。” 站在他们身旁的陈翠芳夫妇也瞪着眼睛看对方把小票交给小伙子,然后把手伸进那个正方形的木箱子里,那箱子上面就只有一个圆乎乎的口子,刚好能伸进去一条胳膊。 里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抽奖人可以把手放进去随意选抓一张纸条,有一分钟的时间让你随便摸选。 封大嫂表情十分严肃,手在箱子里抓了一个又放开又抓一个,觉得上面这些可能没有什么机会,就把手使劲儿往下探。 “好,倒数最后五个数,五、四、三、一、一!请拿出手!” 封大嫂闭着眼把抓出来的纸条递给小伙子,她不敢看。 叶归冬等人也安静地等着小伙子公布抽奖结果。 “恭喜这位大姐,十斤大米!请这边领取,好,下一个!” 封大姐睁开眼,十分失望地拿着纸条去领米了。 赵大根嘶了一声,“气氛好紧张,我刚才手心都出汗了!” “我也是!” 陈翠芳点头。 旁边人看到封大嫂和下面一个抽奖人都抽的大米,顿时忍不住发出质疑声。 这是一位穿着汗衫,露出结实胳膊的大爷,“真的有前面那几个大奖吗?我来这里好几天了,全部都是中的大米,一个好奖都没有!” “就是啊,十块钱兑十斤大米,按照现在的米粮价,十斤也才一块多钱,这听起来好吃亏啊。” 身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撇了撇嘴。 刚领了大米的大娘却道,“至少十块钱的东西咱们买来自己吃了用了,大米也算是白送的,也不算太吃亏。” “我就觉得那个箱子里根本没有前面四个奖!一般来说也有什么都没中的才对,可他们搞的最低奖都是十斤大米,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 那大爷皱眉大声道。 负责抽奖的小伙子闻言赶忙高声道,“这位老同志!我们这次抽奖活动真实有效,绝对是有这上面说的奖的!我们也很期待有缘人能够抽出来!” 他拍了拍身后贴着的一张大纸,上面写的是参与抽奖的条件以及下方能抽到的奖项。 “咱们先进去买东西,买好了再出来抽奖,”赵礼辉看了看周围说道。 “行,走吧。” 陈翠芳打算去牵叶归冬的手,结果摸索过去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小手臂,她侧头一看,是赵礼辉的。 赵礼辉在叶归冬的眼神下松开了手。 “娘,咱们先去哪里看?” “生活区吧,家里的保温壶差不多用了八年了,我感觉冬天的时候不怎么保温,咱们去看看。” 叶归冬笑眯眯地抱住陈翠芳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百货大楼。 赵大根父子跟她们身后。 然后看到保温壶的价格后,陈翠芳倒吸一口凉气,“十五块钱?!” 赵大根也很震惊,“我记得咱们家现在用的那个保温壶,我也在这买的,才六块五毛钱!” 赵礼辉和叶归冬又看了看其它几款保温壶,最便宜的就是刚才陈翠芳看的那个,十五块。 “太离谱了,这个价钱,明明和家里的那个差不多嘛,怎么这么贵?” 陈翠芳站在那盯着那个保温壶走不动道。 销售员听到后走过来,“这位同志,您别看现在的保温壶贵了,那是因为它里面的内芯能让刚倒进去的开水保持三到四天都不会冷的!这十五块钱真不亏,在咱们做抽奖活动之前,买这个还得有票才行,现在不用票,拿钱就能买!” 说着又示意他们看开单子的那边,“那两位刚才在在犹豫,现在已经买下来了,而且我们支持三年保修,这三年有任何问题,你们都可以带过来的。” 陈翠芳、陈翠芳被说得有点心动! 赵大根赶忙给赵礼辉他们使眼色,然后一把按住心动不已的陈翠芳,在她耳边低声道,“翠芳!我只有十块钱!” 赵礼辉也过去低声劝着,“娘,十五块都能顶我小半个月的工资了,买这个不值当。” “娘。代销点那边也有保温壶,改天咱们去逛代销点看看去。” 叶归冬见销售员听到他们的话冷淡离开后,也小声说道。, 5454 中奖咯 陈翠芳深吸了一口气, 拉着叶归冬快速往另一边走去,“差点就被说心动了!” 十五块钱的保温壶,她真是飘了, 这要是买回去, 不得被他六婶子笑话死。 赵大根见她放弃了买保温壶的想法,心里松了口气, 和赵礼辉跟在她们身后继续逛。 “其实我们厂今年年终奖就有保温壶,不过我是没机会得到了。” 赵大根有些不好意思,他每年都是得一张肉票。 “我倒是不知道往年机械厂的年终奖是什么, 回头打听打听, 看看是什么条件制度, 能搞点好东西回家,咱们家过年也更快乐。” 赵礼辉笑道。 “你们厂向来大方,年终奖肯定丰厚, ”赵大根连声称赞,声音陡然压低,“不像我们厂,抠搜得要命。” 赵礼辉忍着笑, “说不定今年就大方了,毕竟陈副厂长走了后, 厂长的心情那是一天比一天好。” “也是, 那就小小的期待一下, ”赵大根咧嘴一笑,“我回头也打听打听今年到底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父子二人一边说话, 一边注意着前面看东西的婆媳二人。 最后,陈翠芳买了五块钱的布,叶归冬买了两个小保温杯, 一个两块五。 “你和爹在厂里干活儿想喝口热水也不容易,有了保温杯,冬天也能喝口热乎的。” 叶归冬笑道。 赵礼辉接过杯子看了看,灰色的,很素雅,售货员说保温时间能有大半天,在这个年代属于不错的保温杯了。 “早上从家里打开水,中午在食堂打,不错,”赵礼辉很配合地点头,表示这个买得很有用。 “我就不用了,给归冬用,”赵大根轻轻摸了摸保温杯后说道。 “爹,我有一个,这个您就拿去用吧,”叶归冬没说客气话,她真有一个,是大姐夫内部购买的,叶妈妈他们也有呢。 “给你就拿着用呗,”陈翠芳给了钱回来,一手将布塞到他怀里,一手晃了晃票,“走,抽奖去!归冬你真不上?” 叶归冬快速摇头,把一旁的赵礼辉往前面推了推,“礼辉上!他运气好!” 旁边路过的人听到后,侧头看了眼赵礼辉。 赵礼辉得意叉腰,“我的确运气不错!” “行,那就走吧,我估摸着还要排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咱们。” 一家人来到抽奖处,排队的地方站了老长的人了,赵礼辉和叶归冬去排队那边,赵大根夫妇挤在前面看人抽奖。 “十斤大米!恭喜!” “恭喜!十斤大米!” 看了十几个抽奖的,发现都是大米后。陈翠芳有些焦虑了,“咋全是大米啊,就没有人抽点别的?” “这可不容易,”旁边一婶子啧了一声,对陈翠芳吐槽道,“我家就住街对面,这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会过来看人抽奖,无一例外,全是抽的大米,收音机或者是电视机啥的,我是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我听说啊,”站在赵大根身后的大哥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每天晚上工作人员都会把抽奖箱里的纸条换一回,不然抽了这么多天,里面还能有这么多大米选项?” “有道理,”赵大根点头。 “你们也要抽?” 婶子看见赵大根怀里的布后问道。 陈翠芳点头,“我儿子儿媳妇正在排队呢,不知道能抽出个啥来,希望别是大米了!” 婶子想说那可不一定。可早有预料的陈翠芳拉着赵大根就去了另一边继续看抽奖,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赵礼辉排队,叶归冬站在他旁边跟着前进。 “好期待啊!” 叶归冬激动搓手。 “你想要什么?” 赵礼辉问。 “除了大米,都想要,”叶归冬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运气一向很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当然可以!我可是运气王!” 赵礼辉强调。 那副不得了的样子,好像都已经抽到特别奖了,听得前后排队的人直翻白眼。 轮到赵礼辉的时候,叶归冬和陈翠芳他们都提着心,紧盯着赵礼辉。 赵礼辉站在抽奖箱面前,对着双手吹了口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从洞口放进去。 触手就是一堆纸张,他用手轻轻往下一压,好家伙,直接往下面沉了五厘米左右。 赵礼辉眼珠子转了转,在小伙子大声开始倒数的时候,他摸到箱子左边最上面被贴住的纸条,然后毫不犹豫地扯了下来。 “……二,一!请拿出纸条!” 赵礼辉拿着纸条从箱子洞出来。 他也没看,而是递给小伙子。 小伙子刚要习惯性地说大米,结果入眼的是红色的字迹,他咽下快到嘴边的话,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几遍后,忽然抡起旁边放了不知道几天的长棒团,往挂在一旁的锣上用力敲了好几下。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小伙子又丢下长棒团,抓起桌上的电喇叭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 “恭喜这位同志,喜中一等奖!电视机一台!恭喜这位同志!喜中一等奖电视机一台!同志们!一等奖的主人已经出现,二等奖到四等奖的主人在哪里?!快来抽奖沾喜气咯!” 中气十足的声音,被电喇叭传得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站在他身旁的赵礼辉即便在对方拿起电喇叭时就捂住了耳朵,可还是没能抵抗住魔音。 得知自己抽到一等奖后,赵礼辉直接冲向人群,把愣在那的叶归冬拉到抽奖箱旁边,当着一群人的面举起她的手,“我们是运气王夫妇!” 好羞耻…… 但是真的好快乐!好激动! 叶归冬啊啊啊叫,抱着赵礼辉在那使劲儿蹦跶,赵大根被陈翠芳拉过去后,一把从小伙子手里拿过那张纸条,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这是激动的。 “是一等奖!我儿子抽到了一等奖!!” 他激动地给大伙儿展示纸条上写的一等奖三个字。 “好家伙!真的有一等奖!” “老赵!你儿子可真行啊!” 有同事认出赵大根后,眼睛都嫉妒红了。 “我要去买东西!我也要抽奖!” “一等奖被抽到了,二等奖也远,我也要去买东西抽奖!” 一时间百货大楼进了不少客人,排在赵礼辉后面那个大姐也激动得不行,然后抽出了十斤大米。 这落差可太大了。 大姐眼泪汪汪地看着工作人员抬出一黑色大屁股电视机,“同志,我们现在就可以把电视机送到你们家里,如果方便安装天线接收器,我们也可以立马安装,让你们今天晚上就能看到电视!” 赵礼辉安抚住激动的家人们,他此刻红光满面透露着欧酱的王八之气,“那就麻烦大家了,我们就住水井巷,是直接抬过去还是?” “我们有配货车,但是除了电视机外。还得配电视机接收信号的天线,这个天线不属于抽奖品,”大哥露出一口大白牙,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需要单独付费,能接受吗?” 陈翠芳和叶归冬一下就冷静下来了。 赵大根还在和围着他的两个同事看一等奖的纸条呢。 赵礼辉闻言倒是不惊讶,无奸不商还是有道理的,就算是国营店,那也是利益为上。 “多少钱?” 他问道。 陈翠芳和叶归冬的心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电视机这东西,往往都是用票才能买,可这电视机票拿钱都难买到的,所以这信号线肯定不便宜。 陈翠芳已经在想,如果要几百块钱,那他们就不要这个电视机了。 叶归冬也是这么想的,她凑到陈翠芳耳边道,“电视机单卖六百块上下,如果信号线太贵,咱们就把电视机卖给有条件安转信号线的人家,也是能赚几百块的!” 陈翠芳的心随着这句话平静下来,是啊,怎么算都不会吃亏。 “不贵,有三个档次,最低档的信号最差,二十五块钱,中等的五十块钱,信号一般,一旦到了下雨天信号就不怎么好了,”大哥积极介绍,“最好的八十块钱,信号那是不管刮风下雨甚至下雪,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看你们想要哪一个档次。” 最低二十五,最高八十,这也不便宜,不过比她们预想的要便宜多了。 陈翠芳和叶归冬松了口气,见此那位大哥就更高兴了,看来这家人的条件不错,应该能接受比较好的那款电线。 可谁知道他听面前这个高高大大青年说,“那就不要电线,麻烦把电视机送到我们家就行了,你们的配货车能坐几个人?我们一块儿回去呗。” 陈翠芳和叶归冬,以及过来的赵大根听到赵礼辉这话,谁也没有吱声。 “……不要信号电线的话,你们是没办法接收信号,调节目看的。” 大哥见此强调道。 “没关系,”赵礼辉依旧没有松口,开玩笑,信号线这个东西又不难,他才不会当冤大头花那么多钱去买呢。 “好,那咱们这就安排送货车,”大哥扯着笑去安排了。 他们走的时候,百货大楼还安排的工作人员给电视机绑了红花,敲锣打鼓地送他们到水井巷,惊动了水井巷和同心巷的人过来围观。 “这是干啥呢?下聘吗?” “下啥聘啊!赵大根的儿子赵礼辉,在百货大楼抽到一等奖了!是一台电视机!他们是来送电视机的!” “卧槽……真的假的?!赵礼辉这个运气真绝了!” 把电视机放在堂屋桌上后,大哥还没死心,“真不用我们安装信号电线?” “不用了,谢谢,”赵礼辉笑着摇头。 “来来来,几位小兄弟辛苦,”赵大根和陈翠芳脚步生风地把兑好的糖水端出来,“喝口水歇一歇。” 叶归冬也在后面端着两个糖水碗。 喝了糖水的大哥遗憾地带着几个送货的兄弟离开了。 等大哥带着人走了后,赵礼辉他们迎来了满院子的街坊四邻。 人多得哟,吵得哟。 但见赵大根夫妇热情地照顾大伙儿,然后绘声绘色地说起抽奖时的情况时,赵礼辉又忍不住露出笑。 “我去爸妈那边跟他们说一声。你在家还是跟我一起去?” 他问道。 叶归冬现在都觉得心情没有平复下来,而且家里人又这么多,光是陈翠芳夫妇肯定招呼不过来,“你去吧,我在家。” “行。” 赵礼辉快乐地去老丈人家报喜了。 还没出水井巷呢,就看到叶爸爸他们快步往这边来。 “爸,妈。我正要去跟你们说呢,我抽到一等奖了!以后天天晚上都可以来家里看电视!” 都准备睡了,却被听到风声的邻居敲门告知的叶爸爸和叶妈妈,在亲耳听到女婿这么说后,那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大。 “居然是真的!礼辉啊!你这运气真是太好了!”叶妈妈忍不住拍了拍赵礼辉的胳膊,这小子到底什么手气啊! “电视机质量怎么样?有别的要求吗?” 叶爸爸相对冷静且理智些。 三人一边往赵家走,一边说话。 赵礼辉把信号电线的收费跟他们说了后,他表示,“只要能接上信号,什么线都是能用的,所以我准备自己来。” “这个好办,我有朋友就是这方面的好手,到时候你需要什么,我都找他拿去!花那么多钱安装信号线,确实不划算。” “还是礼辉你脑子清醒,要是我啊,早就被中大奖的惊喜砸中了,人家说什么我肯定就买什么,说不定还觉得划算呢!” 叶妈妈笑得不行,电视机啊,就是他们同心巷有这玩意儿的才只有两家! “其实也确实赚大发了,电视机是红星牌的,这个牌子的电视机就没有质量出问题的事,”赵礼辉昂首挺胸,“我当时是觉得我能行的地方,自己来也不费事,所以就没请他们安装。” “干得好,”叶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赵家,发现院门外都站了好些人,不仅笑了笑,“今晚你们家要热闹好久了咯。” 百货大楼给赵家送电视机的动静那么大,孙家当然也知道。 当得知是赵礼辉抽奖抽到的后,一家子都酸得不行。 特别是孙宝珠,她下午还去堵人家,说赵礼辉嫉恨是自己和陈万生,才搞小动作结果被人毫不客气的怼了一通,晚上人家就抽到了一台电视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向婉茹轻轻拉了一下身旁的孙大江,“我们也去看看?” 赵礼辉可是机械厂的技术工,这人得交好,不能得罪。 “走,”孙大江眼红得不行,刚要拉上向婉茹过去看电视机,就被黑着一张脸的孙记文呵斥住了。 “今晚上你们哪里都不准去!看了有什么用?看了就是我们的了吗!都给我回屋睡觉去!” “对,听你们爹的,都回去睡觉,宝珠,你明天去上班,我去医院照看小陈,”胡二娘心里堵得慌,临时改变主意让孙宝珠别请假,明天回厂里上班。 “娘,不是说我去照顾万生几天吗?” 孙宝珠有些不乐意。 “是啊娘,”刚被阻止了心里不舒服的向婉茹跟她唱反调,“妹妹妹夫的感情好,这个时候她去照顾是再好不过的,当然我和大江也会去看望妹夫,娘,您还是在家歇着吧。” “是啊娘,”孙大江满脑子电视机,都没听到自己媳妇儿说了啥,反正嘴上跟着附和就对了。 向婉茹柔柔地看向对方,自己就喜欢孙大江没有原则的这一点。 被媳妇儿这么一看,孙大江直接拉着她就去赵家了,一点都不管身后的孙记文夫妇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赵礼辉他们家的电视机还没装上呢,就已经被摸得锃亮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赵大根把院门闩上,锤了锤腰走进堂屋,在看见桌上的电视机后,又龇出大白牙,“咱们家也有电视了,这可是水井巷第一台电视机!” 得意,自豪,骄傲充斥着他的内心。 叶归冬和赵礼辉已经去洗漱,堂屋就陈翠芳和赵大根两个人。 “刚才大江还问我,百货大楼那边抽奖的人多不多,他说他也要去抽奖。” 陈翠芳提起孙大江,“希望他别偷家里的钱去抽,不然他娘又把事儿放在我们的头上。” “都成家了,不至于这么混账,”赵大根摇头,然后去拿了没用过的毛巾过来擦着电视机,“我们家的大宝贝耶,晚上我睡堂屋吧,万一别人来偷呢?” 陈翠芳翻了个白眼,“点点是白养的?现在但凡有点动静,它都叫得厉害,就冲这个,小偷还没翻进院子就会被我们发现!” 赵大根挠了挠头,“你说得有道理哈,嘿嘿嘿,电视机,得跟老大说,也要跟礼红说嘿嘿嘿……” 收拾好躺下的叶归冬翻身窝在赵礼辉的怀里,“我现在都觉得在做梦似的。” “明早起来看见电视机的时候,你就安稳了,你男人运气好着呢,信不信我年终奖也能弄好东西回家?” 赵礼辉得到机会就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当然相信你了,”叶归冬抬起头亲了他一下,“礼辉,你真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谢谢领导夸奖,”赵礼辉埋头,“给点奖励吧……” 奖励了赵礼辉两次的叶归冬后面直接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被赵礼辉轻轻唤醒时,他都收拾好准备要去上班了。 “起来洗漱,吃早饭,”赵礼辉亲了亲她的脸,“我上班去了。” “好。” 叶归冬应着,等人走了后,她才惊得直接弹坐起来。 赵礼辉都去上班了,这得多晚了? 她穿衣服的时候感觉浑身清爽,便知道昨晚被某人清理过了,叶归冬推开房门看向堂屋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十几分了。 比平常晚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她赶紧去洗漱,准备去上班的时候陈翠芳拉住她,“礼辉帮你请假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叶归冬的脸一下就红了。 赵礼辉到厂里后,打听了一下往年的年终奖,最后发现的确得有贡献这年终奖才会越丰厚后,干起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容师傅听说了昨晚的事,用力拍着赵礼辉的肩膀,“好小子,听说百货大楼的一等奖被你抽回家了?” 赵礼辉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啊!” 一时间同事们都围了过来。 “好家伙,原来是你啊!” “那个电视机质量怎么样?” “真的一分钱都没给吗?” 赵礼辉耐心地回答同事们的疑问。 这边医院里的陈万生正和胡二娘干巴巴的说话,胡二娘到底把孙宝珠赶去上班了。 请假一天就少一天的工钱,多不划算。 胡二娘正东拉西扯的时候,听到隔壁病床的人提起昨晚百货大楼有人抽中一等奖的事,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陈万生瞧见后也没问,直到下午孙宝珠下班过来时,他才知道赵礼辉没给他请假,家里人知道他去了会计部的事,并且昨天晚上赵礼辉还抽到了一台电视机。 “……他为什么没帮我请假?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万生咬牙问道。 “……他说他出外场,我昨天看你心情不好,就没说。” 陈万生直接背对着她侧躺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开始冷战。 赵礼辉下班后先入同心巷叶家拿东西,昨天他把需要的东西告诉叶爸爸后,叶爸爸今天就去找朋友拿了回来。 到家后,赵礼辉也没去洗澡,先把电视机的线接好,吃了晚饭后,才开始倒腾信号电线。 来家里的人不少,都是为了看电视机,见赵礼辉自己装信号电线后,就在一旁围观。 弄了两天,电视终于可以调节目看了。 赵礼辉接线的时候特意考虑到来家里的人会很多,所以线特别长,以前他房间里的柜子被赵大根抬出来当电视柜了。 吃过晚饭后,赵礼辉父子把柜子推到堂屋挨着门口的中央位置,电视机面对着院坝,此时院子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个人和好几个站在一起的小孩子了。 赵礼辉调好台,自带凳子过来看电视的人全部安静地盯着那个不怎么大的电视屏幕,看着里面出现的黑白小人,小孩子们捂住小嘴惊呼几声。 赵礼辉一家还有叶爸爸他们坐在最前面,等中途赵礼辉喝了口水转过头时,被后面或坐或站的人吓一跳,大半个巷子的人都来了吧? 幸亏他想得周到,把线拉长了,不然在堂屋里看,不知道得挤成什么样子。 赵礼辉他们家和巷子里的人关系本来就不错,有了电视机后,只要不下雨,每天晚上赵家院子都是坐满了人的。 赵大根他们也不会舍不得电,只要人过去看电视,都热情招呼着,渐渐的他们家和街坊四邻的关系就更好了。 赵礼辉也趁机请大家多注意巷子里有没有出现什么陌生人,一定要警惕。 他还记得文中害归冬的那个畜生呢。 来看电视的也有同心巷的人,所以叶归冬上班时,也被好些没事做的大爷大娘们照看。 后来陈翠芳干脆从家里拿了两条长凳子放在供销社,让叶归冬每天去上班的时候,把凳子放在供销社门口的两边,让那些吹牛扯把子的大爷大娘们也有个地儿坐。 供销社为此热闹了几分不说,有些买东西时不老实的人也渐渐老实下来,这让林姐和叶归冬心里松了口气,对这些大爷大娘就更和蔼了。 “你可别小看他们,就说张大爷他儿子是派出所的,这文婆婆的女婿是房产科的,还有蒋婆婆,她家大儿子是法院的,小儿子是律师,都厉害着呢!” 林姐听着外面人的吹牛声,低声跟叶归冬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5555 开了光的嘴 叶归冬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只知道他们退休前的工作都挺不错,儿女都不在身旁,只有过年或者是过节的时候才回来陪陪老人。” “那是因为儿女的工作忙啊!你可别小看他们, 没发现咱们这社区的工作人员每次对上他们,都亲切得很,哪里像和我们说话一样硬邦邦的。” 林姐说起来就气,因为她婆婆之前那点事,她直接闹到社区那边了,结果婆婆是被教育了一番, 凡事要和儿子儿媳妇商量着来,不能私下往外贴钱,导致家庭关系不好, 反过来又把她训了一顿。 “我还是想之前的三姨了,”林姐说。 三姨是他们社区以前的领导,为人非常和善,不管处理家务事, 还是一些人的纠纷,都很有法子, 让人心悦诚服, 再看看现在刚上任的那几个,好像他们都是社区监管下的犯人似的。 “三姨年纪大了, ”叶归冬想到那位老人, 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 “也该好好回家养老。” “我知道, 就是心里不得劲儿,”林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看着吧, 社区那边早晚会闹出事,对她们现在工作不满意的人多了去。” 有三姨那么好的工作人员在前面做对比,大伙儿能接受现在风格的社区才怪嘞。 林姐说这话没两天,同心巷和水井巷就有几个人和社区那边的工作人员打架了。 赵礼辉下班回家时,就听叶归冬说起这个事。 “打得可厉害了,头发都快被扯下一半,送往医院的时候路过咱们供销社,我只看见她脸上头上都是血,瞧着就渗人,听蒋婆婆说,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双方都不愿意和解,会进法院也说不定。” 叶归冬正在擦拭头发,她刚洗了头。 赵礼辉还没洗澡,跑回来出了点汗,手也不敢去碰她的头发,索性就提起炉子上的水壶,一边往木桶里倒一边回着,“那是肯定的,不过发生了什么事啊?能打成这样。” “就咱们巷子里你们的黄大嫂,还有同心巷的李大婶,她们家里的两个孩子玩不到一块儿去,今天又发生了口角,两个孩子就那么巧,在社区大门口吵架,然后就打了起来。” 陈翠芳从后院出来,闻言立马说道。 “你们说,这孩子在社区大门口吵架打架,这社区办公室里面的人硬是一个没出来阻止,所以当你们黄大嫂她们赶到的时候,两个孩子也把对方挠出血了。” “就那会儿,办公室里的人才打着哈欠走出来,在那轻轻招呼着别打了,这家长一看她这个工作态度,再看孩子还受了伤,这还了得?然后就和对方吵,结果对方有理得很,说小孩子嘛,哪有不打打闹闹的。” 陈翠芳一摊手,“就这句话,惹怒了你们黄大嫂她们,上去按住那个工作人员就是一顿打,一个哪里打得过两个人?所以才那么惨。” “没有拦架啊?” 赵礼辉疑惑。 叶归冬摇头,把头发往后一甩,小声道,“大家对社区那边的人早就心怀不满了,别说拦架,我还看见有人说是拦架,然后对着那位工作人员使劲儿踢打呢。” “就是,”陈翠芳把镰刀放好,洗了手后坐在叶归冬的身旁,声音也小小的,“好多人都说,要趁着这个机会整顿一下社区办的人呢。” “我估计悬,”赵礼辉从水井里提起一桶水往自己的洗澡水里倒,“这次挨打的是社区的工作人员,虽然她确实没阻止孩子们打架,可也不算是太大的错,倒是黄大嫂她们下手太重,我看啊,社区那边不仅不会觉得自己错了,还会借此机会来教育我们呢。” 陈翠芳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别说,还真有可能。” “那大家的怨气不就更重了吗?以后社区那边开展工作能顺利?” 等赵礼辉洗了澡出来,包子也蒸好了,晚上吃咸菜肉包子,陈翠芳捡了八个装好,然后让赵礼辉送到叶家去。 赵礼辉回来时,篮子里装了几块枣糕,“妈做的,我在那就吃了一大块,好吃!” 他还没进叶家门呢,就碰到要给他们送枣糕的叶妈妈。 “快洗手吃饭,”赵大根笑眯眯地提着篮子去了堂屋。 吃过饭没多久,就有人摸着时间过来看电视了,不过今天大伙儿都在讨论黄大嫂她们的事,赵礼辉听了一耳朵的八卦,都是吐槽现在社区的工作人员居多。 “我听说,三姨不是自己退休的,她是被逼的!今儿挨打那个,叫严秋霞,她爷爷以前是咱们这附近小学的校长!” “这个我也知道,而且她爹年纪比三姨小,却是三姨的领导,这不,三姨摔跤后,就自己退休了,跟着她干的那几个人也先后走了!你们不觉得这事儿怪啊?” “咋不怪啊,反正现在社区办里面的人啊,全是严秋霞自己招进去的,那工作效率也不好,态度更不好,刚开始社区办是用来干什么的?为咱们居民解决问题的,可现在她们只想解决咱们!” 赵礼辉闻言掏了掏耳朵,余光瞥见孙大江和向婉茹坐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咿,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几天了,都坐在角落里,”叶归冬道。 “安安静静的,我还真不习惯,”赵礼辉吐槽着。 “那是因为刚来的第一天他嘴巴说个不停,被他媳妇儿说了几句,后面再来都安静得很,”叶归冬解释。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原文中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但孙大江的确非常听向婉茹的话,和向婉茹结婚后,他心里排第一的就是对方,孙记文他们说啥都不好使。 再想向婉茹这个人,她嫁过来后,针对的只有男女主,就想让他们滚出家门口,对于公婆,只要老实听话,她就很满意了。 此时孙记文和胡一娘正坐在堂屋生闷气。 “看电视、看电视!整天往那边跑就为了看电视!我孙记文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有这么一个和我唱反调的儿子!” 孙记文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他和赵大根在一个巷子里长大,小时候他羡慕赵大根的父母感情好,长大后,他处处都压赵大根一头。 儿女比对方多,工资比对方高,就是对方的儿子都跟着自己女儿屁股后面转,这让孙记文在赵大根面前十分得意。 可自打赵礼辉和他们家撇清关系再也不和宝珠往来后,两家的日子就开始变了,现在是他处处都比不上赵大根。 儿子比不上,女婿工作也比不上,人家还有电视机。 胡一娘闻言却道,“都是向婉茹那个女人把咱们儿子带去的!大江自己可不愿意去。” “得了吧,”孙记文骂道,“你儿子恨不得把人家捧手心里!宝珠呢?不会也去那边看电视了吧?” “她才不会去,别看宝珠是个姑娘家,性子可比大江他们强,说不去就不去,”胡一娘对女儿这次的做法稍微满意了些,“她去医院照看万生了。” 一听到陈万生的名字,孙记文觉得自己更烦躁了。 “小陈到底犯了什么错,我那天和他领导磨了半天,对方都没透露一分,偏偏小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技术部到会计部,这落差可不是一般大,而且他还是学徒干起。” 孙记文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神情严肃,“我怕的是他在机械厂干不长久。” “当初你那么看好他,现在看来,还不如赵礼辉呢。” 胡一娘忍不住道。 “女婿再不好,他现在也是咱们的女婿!赵礼辉好,人家也结婚了!我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你是不是觉得赵大根现在也不错啊?” 孙记文气得胡言乱语。 胡一娘羞得眼泪汪汪,“孙记文!我嫁给你一十多年,伺候你爹,照顾你娘,还给你生了四个孩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的!” 隔壁准备去赵家看电视的季伯娘顿住脚,然后趴在两家的隔墙处偷听。 她孙女看见后有模有样地学,看得季伯伯扶额。 然后到赵家后,就坐在杨六婶身旁,一人一阵交头接耳,然后一脸满足地继续看电视,等散场的时候,杨六婶嘿嘿笑着凑到陈翠芳面前。 “你知道不,孙记文两口子吵架了,孙记文还骂他那口子是不是看上你家男人,觉得他不如你家男人,两口子吵得可厉害了。” 陈翠芳的脸一下就黑了,“有病吧?” “可不,”杨六婶看了眼正和赵礼辉把柜子抬到堂屋靠墙位置放好,还不忘把电视机用布盖起来的赵大根,“不过有一说一,你男人的确不错。” 陈翠芳得意叉腰,“那是肯定的!” “行了,我跟你提个醒,就怕那个疯婆娘又把他们家那点破事怪在你们身上。” 说完,杨六婶便回家去了。 叶归冬把院门闩上,又拿出扫帚把院子扫了一遍,其实地面并不脏,大伙儿过来看电视就算吃了东西,那也是把垃圾往自己兜里放,回家的时候再丢。 只是叶归冬自己想扫一遍,所以每天晚上人一走,她都会这么做。 赵礼辉在收过长的电线,点点就旁边扑哧扑哧地追玩,陈翠芳把灶房门关上后走进堂屋,看见这一幕后唤了一声点点,点点立马放弃玩电线,屁颠颠地甩着尾巴来到陈翠芳面前坐下。 “电线可不能玩,会把你电到的。” 陈翠芳像是教育小孩子那样,指着赵礼辉收起来捆在电视机后面的电线 这么跟点点道。 “嗷呜。” 点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看得陈翠芳心里软乎乎的,“点点都长这么大了,以前你们姐姐还说它是条小短腿狗呢,看看人家现在,多高,多壮实。” 叶归冬洗漱好过来,听到这话笑了笑,然后催着赵礼辉去洗漱。 陈万生病房里新来的病人就是严秋霞,在得知她和黄大嫂她们发生的事后,孙宝珠和陈万生两个人就这个事情,小声讨论起来。 持续了几天的冷战,现在在一人无声的默契中结束。 严秋霞不仅报了警,还要去法院告黄大嫂她们。 结果黄大嫂她们反手把社区办给告了,说社区办现在的工作人员毫无作为,只知道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睡觉,他们几条巷子上报的需要解决的事,一件都没解决,比起以前的工作人员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甚至还说严秋霞搞地主作风,把他们这些居民当成地主家的长工一样训斥对待等等。 “这性质可完全变了啊,”叶归冬在赵礼辉洗衣服的时候,提起这个事,赵礼辉道。 “是啊,所以听说要彻查,不仅是咱们这边的社区办,我三叔他们那边也要一起查。” “要查那肯定是全区域一起,”赵礼辉拧干衣服,叶归冬过去接过拿着木衣架晾起来,这木衣架还是赵大根自己找木料做的,虽然瞧着不是那么精致,可这东西实用就行。 “最好能查出点蛀虫,一起解决了。” 叶归冬点头。 陈万生出院的第一天就去上班了。 赵礼辉下班的时候遇见他,走路都是慢悠悠的,可见身体还没好全,他眼珠子一转凑过去,“你这伤还没彻底好就来上班了?你也太不爱惜身体了。” 陈万生对他上次递请假条的事还有些不爽,所以很冷淡地回着,“已经好很多了。” “欸,那你小心点,这下班时间的班车可挤得慌,千万别被人挤到伤处了。” 赵礼辉一脸肯定地说完就去找刘耀祖了。 刘耀祖前几天陪着他们厂的领导出差,那地儿出桂圆,而且是直接在生产队队员手里买,比他们在代销点买便宜很多。 对方去之前还特意问了他和容师傅,需不需要带桂圆,一人都请对方带了。 赵礼辉提着十斤干桂圆坐班车回的家。 到水井巷的时候,才听人说陈万生去医院了。 “咋了?不是才出院吗?” 赵礼辉好奇。 “这不是坐车的时候被人挤到了不说,还被撞倒在地让人踩了好几脚,踩到的地方正好是他肋骨处,好在司机认识他啊,车停在咱们水井巷外面的站台处就大声喊!” “我们过去一看,小陈疼得白煞白,赶忙把宝珠娘叫上,和那几个踩了小陈的人一起把他送去医院了。” 赵礼辉:...... 他往家里走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这嘴真是开了光的。” 一进门,见叶归冬三人都在院子里,于是他咧嘴一笑,“祝咱们全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叶归冬三人:......???, 5656 坦白 “托刘哥买了十斤桂圆, 那边是桂圆原产地,便宜得很,你们猜猜一斤多少钱?” 赵礼辉把桂圆放在桌上, 因为有些重, 发出沉物落桌的声音。 “既然是原产地。” 赵大根解开布袋, 从里面抓出一把干桂圆看了看, 个头大不说, 而且处理得非常好,袋子一打开堂屋里就有一股淡淡的桂圆香。 “那肯定比咱们这边的代销点便宜,代销点这样品质的桂圆是三毛钱一斤,比肉还要贵, 我猜一毛钱一斤。” 陈翠芳点头赞成。 叶归冬倒是把价钱猜得更低一些, “八分到九分钱一斤,因为离得远, 所以代销点的桂圆还加了车子的油费, 工人的采摘费吧。” “倒也是,所以到底是多少钱一斤?” 陈翠芳追问道。 赵礼辉比了个手势,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归冬猜对了,八分钱一斤。” “我的天,”陈翠芳捂住嘴,“上次你在城郊买的辣椒,都不止这么点钱一斤!” “对啊, ”赵礼辉点头,“划得着吧?还有二十斤在路上呢,刘哥帮我们邮寄的,毕竟他跟着领导出差, 不能带三十多斤放车上吧?” “多买点是对的,”陈翠芳笑眯眯地点头,拿出两颗桂圆塞给叶归冬,二人剥开尝了一颗,“这桂圆啊,对女人好着呢,不管是煲汤,还是熬粥,都是好东西。” “这十斤咱们留着,后面那二十斤到了以后,分别给姐姐还有妈他们那边一家十斤。” 赵礼辉是这么安排的,“对了,大哥那我也请刘哥帮我买来寄了,他不吃,可以送对象啊,冬天来了,多吃点桂圆对身体好。” “你想得周到,”陈翠芳和赵大根闻言心里暖乎乎的,几个孩子没有龌龊,他们做父母的再高兴不过了。 叶归冬眯着眼盯着赵礼辉,赵礼辉轻咳一声。 “就上次我出外场,顺带帮人修了一下手表,然后他热情地给我介绍了几个修手表的活儿,我就赚了点私房钱,全部给刘哥买桂圆去了,一分都没了!” 陈翠芳二人闻言对视一笑,起身去灶房忙了,今晚吃打卤面,卤子都弄好了,就等着赵礼辉回来就煮面呢。 两个孩子的事儿,他们就不掺和了。 “难怪你那两天晚上在我梳妆桌上忙忙碌碌的,我还以为你是给同事修呢。” 叶归冬没想到他居然能接到修手表的活赚钱,她一直知道赵礼辉的手工活儿非常不错,不仅是木雕,还有别的动手能力。 “嘿嘿,”赵礼辉拉住她的手,“手表也不是天天都有人坏,但只要有人找我,那肯定不能白帮忙,我收费可比修钟表的地方便宜多了。” “没怪你,”叶归冬捏了捏他的大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赚外快。” “其实咱们技术部好些人都在赚外快,”赵礼辉说起安常康,“他在他们那院子经常帮人修自行车或者是小车呢,还有我师傅,他私下也接活,不过大多数都是熟人。” “被发现后,厂里会有处罚吗?” 叶归冬担心地问。 “不会,厂里属于睁只眼闭只眼吧,”赵礼辉想到容师傅跟自己说的话,“咱们厂就三十多名技术工,五级以下的技术工占了多半,如果因为大家私底下接私活处罚过大,长时间下去大家肯定有怨言,说不定就被挖去别的机械厂了。” 毕竟全省那么多家机械厂,大家都缺技术工人。 “那你们厂在这方面真的挺好的,”叶归冬夸赞道,“就说大姐夫吧,他们部门管采购,私下他要是去买菜,都会被警告,说是怕他们私下有别的交易。” “那也太过了,”赵礼辉一脸不赞同,“都下班了,你管我去买菜不买菜的,咱也有家人需要照顾,男人买点菜怎么了。” “就是,”叶归冬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然后亲了亲他的脸。 赵礼辉轻笑,“刚结婚的第二天,我在堂屋亲你一下,你羞得不行,说这种事以后回房做,现在你不羞了?” “不羞了,”叶归冬靠着他。 其实也是受到公婆的影响,他们偶尔也会亲一下对方的脸颊,也不会避着他们,那种亲昵感让叶归冬知道,原来和爱的人在一起偶尔的亲近,是很幸福的。 况且公婆出了家门,又不会这样。 叶归冬表示自己学到了。 她又加大力度抱住赵礼辉,把赵礼辉稀罕地亲了她两下。 二人没有在堂屋多腻歪,赵礼辉提着水去洗澡,叶归冬进灶房帮忙打卤子放调料。 吃过晚饭后,他们把电视和柜子搬到堂屋门口中间位置,很快就有人提着凳子过来看电视了。 “哎哟,小陈又住院了,说骨头还没完全好,又给踩断了,比第一次住院的时候还要严重呢!” 赵礼辉偷偷放个耳朵听着。 “我也看见大江娘回来让宝珠去医院照看人,你们说,这大江媳妇儿刚进门几天啊,这小陈就住了两次院……” 这话一出,听着的人脸色都变了变,而向婉茹这会儿也跟着提木凳的孙大江进来了。 说她的那些人纷纷闭上嘴,转头继续看电视。 孙宝珠此时也拉着陈万生的手说这个事儿呢,“之前听人说她是个孤星命我还不信呢,可你瞧瞧,进门第二天,你就受伤住院,这才出院不久,又进来了,向婉茹这人命硬得很,我还真有点怕。” 陈万生抿了抿唇,他的脸色苍白,一边听孙宝珠说话,一边还要忍着疼痛。 “早知道我就不坐车了。” 当时赵礼辉还好心提醒了自己,可自己却没当回事。 “坐车不怪你,就怪向婉茹克咱们!” 孙宝珠说完又凑过去低声道,“要不咱们搬出去住吧。” “怎么说?” 陈万生很了解孙宝珠,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毕竟家里住着虽然别扭,可到底是自己从小待到大的地方。 “就咱们巷子后门安家,他们家要出租一间屋子,还在那间屋子的后院搭了一个小棚可以做饭,我今天路过那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就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他们准备出租一间屋子。” 要是大哥没结婚,孙宝珠肯定是愿意住家里的,可大哥结婚了,大嫂命又那么奇怪,她还真有点害怕。 “我问了,一个月才三块钱的租金,水不要咱们钱,电要平摊,咱们就算早上和晚上回家做饭吃,一个月的生活费包着房租算下来,顶多十五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十五块钱? 陈万生不觉得怎么样,“我们还没有孩子,我爹娘那边每个月还需要用钱,现在能节省一点是一点,虽然住家里,可每个月我们才交六块钱,单独出去住,可多了九块。” 这九块钱要是存下来,每个月寄到爹娘手里,那也比花在外面强啊。 听他这么说的孙宝珠有些犹豫了,是啊,出去住每个月就多九块钱的开支,万生还是学徒…… “那就算了吧。” 赵礼辉和叶归冬也听杨六婶说后门安家要租出去一间屋子。 “为什么忽然要出租呢?” 叶归冬好奇,毕竟家里多一个或者是两个陌生人,都挺不方便的。 “说是他们家老四下乡后,那个屋子空着也没人住,还不如租出去赚点钱,也让屋子有点人气。” 杨六婶道,“你们要是有认识的同事或者是朋友想要租房子,可以让他们去安家看看。” “行,”赵礼辉和叶归冬点头。 第二天去会计部给陈万生请假的是胡二娘。 “又住院了?” 会计部老大脸有点黑,“昨天不是才出院吗?” 胡二娘讨好地笑了笑,“也是倒霉,坐车回家的时候,被人挤到了,然后又因为绊住了什么摔了跤,接着又被三个人踩到了还没养好的肋骨……” 听到这,会计部所有人都沉默了。 会计部老大也没再说什么,很利索地给签了请假条。 等胡二娘走后,有人才道,“这也太倒霉了。” “他是不是和我们部门相克啊?可别在咱们这领着工资,不干活光在医院躺着了。” “就是,这快年底了,账本、单子都是一大堆呢,他要是老住院,咱们这怎么忙得过来?” “老大,再申请招一个人吧。” “就是。” 会计部老大沉思了一下,“再等等吧,这人进来还没一个月就重新招人,有点不好。” 刘耀祖过来报销出差的费用,就听到他们这些话,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特意去找赵礼辉挤着吃,然后提起这个事。 赵礼辉眨了眨眼,下班后又去医院看陈万生了。 并且贴心地把会计部的对话告诉给陈万生,他没有提任何人的名字。 陈万生刚到会计部不久,和大家也不太熟悉,所以也不知道这里面谁的话人能对应上哪一个。 他心急如焚,“我问过医生了,像我这种情况,最少还要住十天院。” 赵礼辉震惊,“还要住十天?那你这个月的工资被扣得还剩下几天啊?” 陈万生沉默了。 可能到手不到两块钱吧。 想到工会那边的扣款,以及老家那边的开销,陈万生在赵礼辉走后,只觉得疼的地方更疼了。 孙宝珠刚到医院,就被陈万生追问他们一共还有多少钱。 “一共只有三块六毛了,上次你拿了钱寄回去,得亏上次住院爹娘给钱,这次住院踩你的人给钱……” 孙宝珠说完见陈万生抿了抿唇,于是立马改口。 “但我后天就要发工资了,加上家里的五块多,一共能有三十多块钱。” 三十多块钱…… 陈万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拉着孙宝珠的手商量道,“这样,你给我二十块钱,我有用。” “你要给家里寄过去?你现在都住院了,这个月能不能就……” “不能,”陈万生打断她的话,“爹娘长期在吃药,一个月都不能断的。” “你以前不是寄十块钱吗?为什么这次要二十块钱?家里又有谁出事了?” 孙宝珠忍着怒气和委屈问道。 陈万生知道一个谎言出现,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谎言,他抬起眼,决定跟对方坦白,“之前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向工会借了钱,每个月要还十块。” “什、什么?你借了多少?!” 孙宝珠瞪大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从陈万生嘴里听到借钱的话。, 5757 搬出去 “你之前不是说, 是你亲戚想要咱们早点结婚,所以一起凑的钱吗?” 而且并没有告诉她凑了多少,孙宝珠当时觉得也是亲戚的一番好意, 所以也不好意思问到底凑了多少。 “抱歉, ”陈万生垂下眼, “我太想娶你了, 表叔那边拒绝我, 亲戚那边也手里吃紧,我实在是没法子,所以就去找工会借钱了。” “可是你给的彩礼只有几十块钱, 买的东西顶多就二十块!那剩下的钱呢?” 孙宝珠质问道。 “……寄回老家了。” 孙宝珠气得把手抽了出来,然后哭着骂道, “陈万生, 你混蛋!” 说完就捂住嘴跑了。 同屋的病人纷纷看过来,严秋霞虽然没听到他们刚才争论什么, 可也听到孙宝珠最后一句骂人的话。 她忍不住道,“身为男同志, 可得让着点女同志,你看你都住院了,她还每天下班过来照看你,多好的姑娘啊。” “他们是夫妻啊, 你不知道?” 严秋霞是真不知道,“啊?这样啊。” 她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毕竟夫妻间的事她也不是那么清楚,只凭几句话定论也不好。 严秋霞想到爹娘来看她时,再三叮嘱她别再乱说话, 此时也有点后悔刚才的发言了。 想到社区那边还没处理好的会,严秋霞就一阵头疼,开始在那唉声叹气起来。 听得本来心情就很烦躁的陈万生更烦了,好在护士进来给他们换点滴的时候叮嘱了一句,“声音小点,除了你还有别的病人需要休息呢。” 严秋霞没应声,把被子拉高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孙宝珠哭着一路跑回家,把孙记文夫妇看懵了,得知陈万生借钱结婚后,胡二娘气得发抖。 “他借钱结婚是什么意思?这是让咱们宝珠帮着他一起还钱吗?!” 孙记文沉着一张脸坐在堂屋桌边,“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他没有钱,可以直接说不结这个婚!怎么会想着去工会借钱呢?” “还不是你们一直在逼他!” 孙宝珠抹着眼泪,“一百五十多块钱呢,每个月还工会十块,他在技术部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扣了住宿费也才十八块钱!” “如果你们不要那么多彩礼,他就不会去借钱的!” “你还反过来质问咱们了?” 胡二娘又被气到了,上前狠狠打了她后背两下,声音都气得发抖,“我们要彩礼,还不是为了让他重视你?以后结婚了也不敢欺负你,因为这是他花了大价钱娶来的!” “又不是把我卖给他了,怎么就大价钱了?” 孙宝珠这会儿反而不怎么生陈万生的气了,她把全部的过错都推到了爹娘身上。 “你们一分彩礼都没有给我,嫁妆对外说是给我攒了,可我一点东西都没看到!要不是你们这样对我和万生,我们还能背这么多的债吗?你们就是偏心!” 孙宝珠声嘶竭力地吼着,让刚从赵礼辉家看完电视往家里走的街坊四邻,纷纷被吸引到孙家大门口来。 “这是咋了?” “是啊,大半夜的又哭又喊,不会是小陈出事了吧?” 孙大江和向婉茹挤开人群,看见院子里正疯狂数落父母偏心的孙宝珠,向婉茹给孙大江使了个眼色。 孙大江立马把掩住的另一扇院门推开,这样院门双开,邻居们能完全看见院子里的一切了。 杨六婶转身就往赵家跑,然后拉上正准备洗漱的陈翠芳去孙家看热闹,“快走!再晚就看不到了!” 赵礼辉一听是孙家的热闹,把正在收电线往赵大根手里一塞,拉着叶归冬跟在她们身后。 “爹,您把点点喊住,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赵大根立马叫住准备跟出去的点点,“来来来,帮我收电线,你这狗子看得懂什么热闹,来帮我。” 点点跑回堂屋在他脚边打转转。 等赵礼辉他们到孙家大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赵礼辉索性把叶归冬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吓了一跳的叶归冬赶紧抱住他的脑袋,不得不说她现在这个高度,能把里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声音,孙宝珠的声音实在是很大,所以就算看不见画面,也能听到她在哭喊什么。 “要不是你们偏心,就不会是二哥下乡!” “要不是你们偏心,二哥就不会对这个家失望,就不会做上门女婿也不回家!” “明明是我争取到手的工作机会,你们偏偏想给大哥,后来拿钱买了,你们还让我每个月还,工资我都没看见,就别爹拿走了,我和万生结婚后,你们还让我们每个月给十块钱的生活费!” 孙宝珠也不是彻底失去理智,她还知道把之前对自己有利的话说出来。 可听得孙记文和胡二娘却太冤枉了。 “老大让你把院门关了!” 孙记文看到院门口全是人,立马冲孙大江吼。 孙大江就当听不见,宝珠既然想扯偏心就多扯点,最好把爹娘惹怒,把她和陈万生赶出去。 向婉茹站在另外一边看热闹,她还没挑拨什么呢,这父母和女儿之间就有这么多的矛盾,根本就不用她费心嘛。 叶归冬没让赵礼辉把自己抬太久,她拍了拍赵礼辉的脑袋,赵礼辉就把人放下来了。 只因为里面孙宝珠要求他们把嫁妆补给她,彩礼也要给她一半,然后就把孙记文气晕了。 赵礼辉拉着叶归冬站在一旁,很快孙大江就背着昏迷的孙记文出来。 “让开,让开。” “哎哟,又被气晕了。” “不过也是他们没做对,哪能让女儿女婿每个月给十块钱家用的?” 见孙宝珠都锁上门跟着孙大江他们去医院后,大伙儿也议论着散去了。 陈翠芳回到家跟赵大根说起孙家的事,赵大根快活地撸着狗头,“就他们家那作风,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早在听说孙大海做了上门女婿后,赵大根就知道孙记文夫妇对儿女的教育出了大问题。 “就说大海那孩子吧,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赵大根在赵礼辉闩好和叶归冬进堂屋坐下时,就提起孙大海。 “可他不仅要给他哥哥收拾好烂摊子,还要照看两个妹妹,不管是洗衣服做饭,还是接送妹妹上下学,都是他。 “可名单一下来,明明是老大的名字,他们硬是把老二弄下乡了,对此大江没有任何愧疚,反而说大海是家里最没用的人,孙记文夫妇还附和大江的话,多伤人心啊。” 赵大根那个时候,就觉得大海看家里人的眼神变了。 “反正大海啊,”赵礼辉对叶归冬道,“算是孙家最有良心的一个人了。” 叶归冬对孙大海这个人并不熟悉,对方的存在感太低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难怪他不愿意再回这个家,就算回来,也只会被当成吸血虫吧。” 吸血虫这个词,还是赵礼辉跟她说过的呢。 “说得对,”赵礼辉夸道,“其实他不回来,在乡下有个自己的家也挺不错的。” “时候不早了,快洗漱睡觉,”陈翠芳看见钟上的时间后,赶紧催促家人,“明儿还要上班呢。” 陈万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耳旁有人在哭,同病房的人也被吵醒了,拉开灯一看,是孙宝珠坐在陈万生病床边哭,还以为陈万生嘎了呢。 陈万生被惊叫声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你哭什么?你们又在叫什么?” “你没死啊,那你媳妇儿哭什么?” “就是,大半夜的多渗人啊。” “晦气,快别哭了,要哭出去哭!” 孙宝珠擦干眼泪表示自己不会再打搅大家休息,面对陈万生疑惑的眼神,孙宝珠低声把自己跟孙记文他们大吵一架,以及把孙记文气得躺在隔壁病床上的事说了。 陈万生:...... 他脑子里把这些事全部转了一圈后,对双眼红肿的孙宝珠道,“你明天一早就去安叔家,把他们那间屋子租下来,家里咱们是不能再住了。” “……好。” 孙宝珠自己也清楚,爹娘这次有多生气,他们继续住下去,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另外,”陈万生握住孙宝珠的手,“该给咱们的,也不能少,我们的小家还要过日子,不是吗?” 孙宝珠握紧他的手使劲儿点头,“虽然吵了一架,但我不后悔,二哥,小妹都先后离开了家,早晚我也要离开的,嫁妆得给我,彩礼金也得分我一半。” 而另外一边的病房里,孙大江则是低声跟躺在床上的孙记文,以及坐在一旁的胡二娘道。 “三妹太过分了,爹娘生养了我们还不够?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太贪婪了,什么都想要!不能再让他们住家里了。” “对,不能让他们住家里了!我和你爹就是太心软,才被这个白眼狼反咬一口!看看你爹躺在床上的样子,医生可说了,这次只是小中风,如果再被气几次,那就真瘫痪在床了!” 胡二娘看着孙记文苍白的脸,忍不住哭出声来,也就他们病床没别的病患,不然还真够扰人休息的。 “娘,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大江照看。” 向婉茹上前轻扶着胡二娘劝道。 “是啊娘,我们可不是孙宝珠那个白眼狼,一到医院就跑去看她男人去了,我们来照看爹,您回去好好休息,”孙大江体贴的样子让胡二娘泪眼婆娑。 “大江成家后,越来越有担当了,真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好孩子。” 向婉茹嘴角一抽,只当没听到这话。 赵礼辉下班回家就得知安家的房子被孙宝珠租了,而且她还特意请假半天把放在孙家的东西全部搬了过去,离开时还跟胡二娘吵了一架,让对方把说好的嫁妆给她。 胡二娘则是以她不孝气得孙记文住院为由,拒绝给她陪嫁,更别说彩礼分一半了。 母女二人就跟仇人一样在孙家门口叫骂了一个多小时。 赵礼辉挠头,原文中可没这情况,原文中孙宝珠和陈万生是被向婉茹夫妇多次针对后,又栽了一个大跟头才搬出去的。 可现在变成孙宝珠他们自己主动搬走。 赵礼辉咧嘴一笑,“搬出去他们也会幸福的,两个人就是绝配。” 锁死就是了。, 5858 好事儿 孙记文住院期间, 孙大江和向婉茹照顾得很好,这让孙记文和胡二娘对向婉茹改变了不少看法,反正孙记文出院回家的时候, 胡二娘已经一口一个小茹了。 陈万生要比孙记文晚一周出院,这时候已经月底, 天也更冷了。 他一出院就去安家租的屋子住上了, 和孙宝珠去了孙家两次,最后陈万生拿捏住爱面子的孙记文二人, 彩礼他们不要分的了, 嫁妆直接抵了孙宝珠欠家里的那笔钱。 孙宝珠欠了家里三百五十块钱,被孙记文拿走几个月的工资, 还剩下两百多块钱的欠款,就算彩礼那抵上, 孙记文他们也算是“损失”了差不多小二百块钱。 这让孙记文和胡二娘心里很不爽,但他们爱面子。 陈万生说如果他们不愿意, 那他和孙宝珠在和邻居同事聊天的时候,万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导致孙记文夫妇名声受损,那可不能怪他们了。 其实孙记文的名声早在副厂长下台的时候, 就已经不是很好啦。 孙记文他们答应孙宝珠的要求后,立马大张旗鼓地对外说他们给了孙宝珠三百五十块的陪嫁。 因为抵了家里的账, 所以孙宝珠夫妇也默认了这个对外的说法,这让赵礼辉很是疑惑。 孙记文和胡二娘有这么大方吗? “因为我们厂长说, 年底要根据大伙儿的表现提一部分人上去, 当然,如果表现不好,家庭不和谐, 甚至品性有碍,那不说提职了,说不定会考虑让这些人自己离开。” 看出赵礼辉疑惑的赵大根解释道。 “自从上次他被降职后,想了各种法子也没提上去,这不,年底来了这么一个机会,还不得紧紧抓住?” 赵大根叹了口气。 “孙记文比我还要大两岁呢,退休肯定也比我早,他如果能爬上去,以后的退休金养老方面的待遇,也会更好。” 但他偏偏站队了陈副厂长,厂长就算没有追着他抓小辫子,但也给他降了一级,后面不管他怎么好好工作,怎么讨好厂长那边的人,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但是这次年底提职不一样,因为做决定的不只是厂长,而是各个部门的领导。 孙记文当然愿意损失几百块钱,也要保住自己家庭和谐的名声。 赵礼辉和叶归冬听完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陈翠芳疑惑道,“都搬出去了,那为什么还在咱们巷子租房子呢?这也就是面和心不和的事,那还不如搬远一点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大根啧了一声,“我昨天碰到老安了,老安说,小陈两口子跟他们商量,能不能看在都是街坊的情分下,三个月给一次房租,老安说到底是看着宝珠长大的,所以就同意了。” “原来是这样,”叶归冬抱住赵礼辉的胳膊,“我听我爹说过,现在租房子,因为房东都想找固定能长住的租客,所以一般都是一年起给租金,有些要求严格的,还要签三年呢,直接给,一点都不能拖。” “就是这个原因,”赵大根点头。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安家在后门那边,孙家在前门这边,他们家也是靠着前门这边近一点,所以平日里上班或者出门,都是走前门较多。 这样孙宝珠他们就算和自己住一条巷子,也不会常碰到。 可以,挺满意。 赵礼辉起身去洗漱,晚上抱着媳妇儿睡得很香。 这边的陈万生他们却有些发愁。 一是陈万生这个月的工资只有两块三毛,虽然他们得到了一笔“嫁妆”钱,可那是抵债的,所以他们还是很穷,就是房租都是孙宝珠这个月发下来的工资交的。 二是他弟弟陈万辰来信,说是要来城里找他们。 “咱们手里的钱不多,而且二弟过来了,也没地方住啊。” 孙宝珠气闷道。 本来交了房租手里就紧巴得很,这下陈万辰要过来,不说吃住了,那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回去吗? 那不得买点东西。 这都是要钱的啊! 陈万生抿了抿唇,“二弟第一次过来,咱们必须好好招待,我是大哥,你是大嫂,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我知道要好好招待,可咱们的实际情况的确……早知道咱们就不拿嫁妆抵债了,”孙宝珠后悔没要钱。 “少了那么多债,咱们是应该高兴的,好了,快睡吧,我会想办法的,二弟不是说下个月初五才来吗?” 陈万生安抚着,二人各怀心事地躺下。 半夜的时候,安叔半岁的孙女忽然哇哇大哭起来,把二人惊醒后,他们就再没睡着,一直睁着眼到天亮。 赵礼辉今早起来时,就觉得心情非常好,他还自己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去洗漱。 叶归冬他们看见后,都笑他今天心情好,肯定有好事儿。 “你们说有好事儿,那肯定就有!” 赵礼辉乐颠颠地去上班,好心情也感染了身边的同事。 中午吃饭时听安常康说准备去考技术等级证。 “我已经卡在我现在的位置两年多了,现在我已经非常有把握,可以往上升一级了,”安常康双眼亮晶晶的,“等着吧,兄弟我先走一步!” “是先升一步,怎么成先走一步了,”黄追岳翻了个白眼,“我也想去考,可我技术不到家,昨天还被我师傅骂了呢,还是等明年再说。” “我师傅对我考级的事儿一点都没问过,”赵礼辉鼓着腮帮子扒饭。 刚说完话就安常康还有黄追岳就狠狠地瞪着他。 “你可别说了!你知道我们考二级技术工的时候,花了多少时间吗?” “就是,你一考就来个二级,咱们俩可是搞了三年多呢!” 赵礼辉喝了口汤,“咳咳这样啊,我还以为挺简单。” 他还想年底的时候考三级技术工证呢,难道要再等等。 “对你来说肯定很简单,”安常康有些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能在全省比赛里拿第一名回来,你就是考个五级技术工证给我们看,我们都不惊讶。” “真的假的?” 赵礼辉凑过去,“那我们打个赌,我腊月的时候去考,要是我能拿到三级技术工证……” “不赌。” “我也不赌。” 二人直接摇头。 “为什么?” 到嘴的鸭子怎么会飞? 赵礼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安常康从辣椒罐里挖出一勺辣椒酱放在自己的碗里,“为什么?你可是咱们技术部的小天才,我怎么敢和你刚啊。” “就是,快过年了,我可不想输得裤衩子都不剩。” 黄追岳也挖了一勺子辣椒酱,见次赵礼辉也挖,“没坑到你们,真可惜。” “你真的要去考?” 见赵礼辉这模样,二人追问。 “对,有这个打算,”赵礼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们不是叫我小天才吗?那我肯定要去试试,才不辜负我天才之名。” 这天才的名字还是之前他处理陈万生那台出问题的电脑,被同事戏称出来的。 “那你加油啊!等着你的好消息。” “安哥也是,过了请咱们吃好的,”赵礼辉拍了拍安常康的肩膀。 “喝酒,请我们喝酒!” “我过了肯定请!你们安哥大方着呢!” 安常康拍着胸口大声道。 容师傅揣着手过来,他今天跟另一个大师傅一起吃的饭,“礼辉,跟我出去一趟。” “好。” 以为出外场的赵礼辉赶紧吃完碗里的饭菜,把碗盘放在清洗台上后,就跟着容师傅走出了食堂。 等到厂大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高挑的、穿着目前年代比较时尚套装的卷发女人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赵礼辉还特意往后面看了看,谁知道身旁的容师傅居然抬起手回应着对方。 “这是我堂妹,”容师傅低声解释道,“有点事请你帮忙。” “哦哦。” 赵礼辉乖巧地跟在师傅身后,乖巧地跟对方打招呼,然后跟着他们来到附近一家国营茶店。 赵礼辉点了一杯绿茶,容师傅则是点了一杯苦丁茶,容堂妹要了一杯热牛奶。 “是这样的,”容师傅给赵礼辉解释道,“我堂妹有一块麦国牌子的手表,这块手表我们已经找了好几位师傅了,可他们都不敢下手,我对修手表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想问问你行不行。” 赵礼辉疑惑地看着他。 “咱们技术部的老大都看过了,他说年纪大了,手抖,手表这东西零件太小他不敢下手。” 容师傅挑眉道,“你不是接过这个活儿吗?还修得很不错,所以我才想到你,今天我堂妹正好路过这边,我就和她约好在大门口见面。” “没提前跟你说,是因为你我上午都不得空。” 赵礼辉点头表示理解,“这块手表是什么情况?” 就算是外国货,那他们部门的老大都不敢动,还拿出手抖的理由,有点牵强了,肯定还有别的事。 “这块手表是我丈夫留下的遗物,对我来说特别重要,”见赵礼辉疑惑,容堂妹轻叹道,“那几位师傅都不敢下手,我估计是听了这块表的价格,以及它安装上面有点风险,所以不敢动。” “你不知道,这表贵不说,而且没拆开吧还好,就算坏了,也能卖个很好的价钱当收藏品,可拆开还没修好,就算装回去,也很容易出二次问题,对于收藏品来说都算严重的破损。” 容师傅细细跟赵礼辉解释,“也不知道制造这种表的人在想什么,反正很容易在安装的地方出问题。” “能问一下,这表多少钱买的吗?” 赵礼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技术,毕竟这块表在这个年代瞧着很先进,但他以前有啥表没修过啊,小事一桩而已。 “换算成咱们国家的钱,”容堂妹有些担心他听了价钱也不愿意接了,可在容师傅的眼神安抚下,她还是说了实话,“差不多五万五。” 赵礼辉:...... 想到在这个平均工资二十块出头的年代,他倒吸一口凉气。 好贵! 容师傅见此笑了笑,“没见识的样子,你看看,能下手就干,不能咱们也别逞强。” “对,小师傅,你先看看再说,”容堂妹把手表放在他面前,“别有压力。” “我可没给他压力啊,这小子皮实得很,”容师傅举手表示自己很无辜,茶水被送过来后,他小心地把三人的杯子都暂时放在一旁,就怕弄到手表了。 赵礼辉一脸认真地点头,然后小心地拿起那块手表。 嗯,材质上乘,款式也很高级好看,质感更是不错,下面还有细钻,难怪能值那么多钱。 “完全不走了。” “对,也怪我,那天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就磕到了,表外面没破损,可它就是不走了。” 容堂妹双眼红红的,她起身说了声不好意思,便出去了。 “怎么样?” 容师傅问道。 “能修,”赵礼辉点头。 闻言容师傅一下就坐直身体了,“真能行?你可想清楚啊,要是干不了也别逞强。” “师傅能想到我,那就说明你也相信我的技术,”赵礼辉放下手表,“我当然也很相信自己的技术,放心吧,我可不会在五万五的手表上逞强,这要是没安装好,我还得赔五万多呢。” “就算你没安装好,也不会让你赔钱的,”容师傅叹了口气,“我堂妹也命苦,只是不想让她有了希望又失望。” “放心吧,我答应下来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赵礼辉可不是说大话,而是真的有这个自信。 “我当然信你,”容师傅高兴道,见容堂妹进来,他赶忙道,“礼辉说可以修。” “我需要一些工具,这些工具在普通修表的地方大部分都能找到,但有两样可能需要去国贸商场里买……” 赵礼辉把自己需要的所有工具写下来交给容堂妹,他们约定好下班后去容师傅家修表。 因为赵礼辉很清楚这块手表对容堂妹的意义,所以主动提出在容师傅家修理。 下班后,赵礼辉先回家洗澡,然后跟叶归冬他们说自己要去容师傅家吃晚饭。 到了容师傅家后,也见到等在那的容堂妹,还有容父和容母。 他们对赵礼辉都很热情友好,吃过饭后,赵礼辉就拿着手表去了容家的小书房里。 容丽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台灯给赵礼辉用。 三个多小时后,赵礼辉把修好并且完美安装回去的手表递给容堂妹。 “好了,能走了,真的能走了……” 容堂妹看着手表喜极而泣。 在容母他们安抚容堂妹时,容师傅低声跟赵礼辉说,“我堂妹夫,是为了救我堂妹出的事,堂妹夫走了后,我堂妹这里也受了刺激,这块表可以说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只因为那是男人走之前,亲手戴在她手上,叮嘱她好好活下去,看见表就像看见自己陪着她一样。 赵礼辉从容师傅家出来时,兜里多了一百块钱。 容堂妹出手可太大方了,她直接给的一大沓十块现金,足足有一千块。 赵礼辉虽然心动,但还是只收了一百块,对他来说,这个年代的一百块,足够抵他那三个多小时的修表费了。 再有就是他们的那份感情。 赵礼辉加快回家的速度,今晚有小雨,所以家里没人来看电视。 只有自家人的时候,他们就在堂屋里看,见赵礼辉回来,叶归冬笑道,“回来了。”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但他们还在等他回家。 “嗯,”赵礼辉看见他们后,只觉得秋夜带来的寒意顿时消散,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把那十张钱放在房间里的抽屉里,然后去洗漱。 等他洗漱好进堂屋时,电视已经关了,陈翠芳夫妇叶回房休息去了,他们的房间门开着,里面开着灯,叶归冬正在铺床。 赵礼辉把门闩上后,从后面抱住叶归冬,“归冬,我能娶到你,真是太幸福了。” 叶归冬想回头,却被赵礼辉抱得更紧。 能来到这个世界,能娶到她,真是太好了,就算到头来这只是他死后的一场梦,他也觉得幸福。 叶归冬侧头亲了他一下,“好了,把窗户关上,这么晚了,咱们该睡觉了。”, 5959 大瓜 平静了一下情绪的赵礼辉亲了亲她柔软温热的脸蛋, “好,不过在这之前,可以先数一数我今晚上赚的外快, 就在抽屉里。” 说完,赵礼辉便松开惊讶的叶归冬,转身去关窗户了。 “原来你今天是去师傅那边赚外快了?” 叶归冬拉开抽屉, 看见里面钱后, 顿时瞪大眼, 她拿出那十张钱数了两次,赵礼辉就揣着手靠着衣柜笑看着她。 “这么多?!” 她快速数完后,倒吸一口气。 “嗯哼, 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 你们不是说我有好事儿吗?我想这就是我今天发生的好事。” 赵礼辉上前揽住她的肩膀, “入账吧, 领导,然后我们躺在被窝里慢慢说。” “厉害啊,”叶归冬一边拿出记账的本子记入收入,一边夸道。 把账记好又将那一百块钱装进荷包里后, 叶归冬拉着赵礼辉快速躺下,还示意他关灯。 赵礼辉忍着笑意把灯拉了,然后将人抱住低声说起今天中午跟着容师傅和容堂妹见面的事。 得知那块表要五万五,而且还是容堂妹已去丈夫的遗物后, 叶归冬默默抱紧他,“一百块其实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多了, 我觉得你做得对。” 如果他们家缺钱,那这钱可以要,可他们不缺, 那就按照心情办事也没什么不好。 “你可真厉害啊,五万五的表你都能修好,师傅不是说你们技术部的老大都不敢吗?” 叶归冬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赵礼辉,即便黑乎乎的看不清,赵礼辉还是能感受到,他亲了亲叶归冬的眼下。 然后垂头吻住她的唇。 二人贴贴了好一会儿,赵礼辉才松开人,叶归冬捂住发热的脸小声道,“这几天都不行。” “我知道,”赵礼辉的声音有点低,“你的小日子我都记着呢。” “晚上娘还给我煮了红糖荷包蛋,”叶归冬又把脑袋放在赵礼辉的胸口处蹭了蹭,“她还往里面放了蜜糖,甜得很,可好吃了。” “那明早我也给你煮,”赵礼辉伸出手放在她的小肚子上,轻轻为她按摩着。 叶归冬每到小日子的时候肚子就有点小疼,每晚赵礼辉都会把热乎乎的大手放在那里,让她能舒服点。 肚子上热乎乎的感觉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下意识地蹭了蹭赵礼辉,“五万五啊,我想都不敢想,或者说,我能想到五万五能买什么房子,什么大件,或者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从来没想过五万五就买一块手表。” “听师傅说,他堂妹夫不是咱们本国人,是麦国人,他堂妹家呢,也是很早以前就搬到麦国去了,她算是从小在那边长大的,最近回来也是看他们家一个祖姨父。” “那既然手表是麦国买的,那边不是更好修理吗?” 叶归冬打了个哈欠。 “我也是这么问的,可听她那边修表可不是直接修,而是多数看修不好就直接给换一个,那谁知道换的还是不是她原来那块表?” 赵礼辉低声跟她解释那边有多乱,那种表来源可不单一,有些是二手买的,有些可是顺手牵羊来的。 而且据容堂妹说,那边的修理费完全可以买个二手的,她也害怕自己手里的表不再是原来那个,对于她来说,只有她手里那块表才是最贵重的。 “也是,花那么多修理费,结果到手的却不是自己丈夫留给她的,那肯定还是咱们国内找人要安全得多。” 正好容师傅是技术部的,所以求助也更方便些。 二人聊着聊着便睡着了,第二天叶归冬醒来时,赵礼辉已经煮好了红糖荷包蛋,“快洗漱好过来吃,我也放了蜜糖,甜得嘞。” 叶归冬扑哧一笑,“好。” 吃过早饭后,赵礼辉在院子里拉伸了一下身体,然后简单地热身,“我出门了。” “好,晚上早点回来,我炖排骨,”陈翠芳笑道。 “好,”赵礼辉刚出巷子没多久就遇到哈欠连天的容师傅,“师傅早上好。” “早上好,”容师傅又打了个哈欠,“哎哟我那妹妹啊,拿到修好的表就迫不及待要回麦国,这大半夜的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走?就折腾到快天亮了,我才眯了一会儿。” 说完,容师傅索性不跑了,“你自己跑吧,我坐车去厂里。” “师傅,您最好跑着去,不然您一天都没精神,怎么工作啊?” 赵礼辉劝道。 “得了吧,我要是不趁着坐车的时候睡一会儿,去厂里才没精神呢!” “可别坐过站,直接迟到,”赵礼辉看他哈欠连天的样子实在不放心,索性跟着他一起坐车去了机械厂。 到厂里后容师傅就借口身体不舒服跑去卫生所睡大觉去了。 赵礼辉:...... 早知道对方有这个打算,他就跑着来厂里了。 晚上的海带炖排骨十分好吃,饭后赵礼辉把赵礼生寄过来的茶泡了三杯,给叶归冬的则是红糖姜水。 是陈翠芳熬的,今天中午给叶归冬送午饭时,看见对方脸色不是很好看,所以下午陈翠芳就熬了这个,送过去一次后,做晚饭时又熬了些。 叶归冬小口小口地喝着,今晚又下雨了,所以堂屋里看电视的就只有他们一家子。 看叶归冬精神不是很好,赵礼辉便带着她回房休息了。 睡到半夜,赵礼辉感觉怀里热乎得很,他一下就惊得拉开灯,“归冬?” 把被子拉开一点,只见叶归冬满脸通红,她发烧了。 赵礼辉赶紧给她穿好衣服,然后拿上钱,把人背上,听到动静的陈翠芳夫妇也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我这就带她去医院。” 赵礼辉说。 “我们跟你一块儿去,”陈翠芳看了看外面的天,这会儿没下雨了,自行车骑着也不方便,只能背着去,“等会儿。” 她拿出一条薄毯加在叶归冬的身上,让赵礼辉一起背着。 等叶归冬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赵礼辉坐在她床边,被子下是被他抓住的手。 叶归冬看清自己在什么环境中后,手指微微一动,赵礼辉一下就醒了,“好些没?” 虽然叶归冬打点滴的时候就已经退了烧,但赵礼辉还是不放心。 “就感觉有点饿,头有点晕,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叶归冬握紧他的手,“你没去上班啊?” “我媳妇儿都生病了,我怎么有心思上班,”赵礼辉起身弯下腰凑过去亲了亲她有些发干的唇,“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发烧的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好困,好热,”叶归冬想到自己还在来事儿,可身体感觉还是很清爽舒服的,于是小声问道,“你帮我收拾了?” “嗯,”赵礼辉知道她脸皮薄,于是蹲下身小声道,“量很少,也不脏,还是娘细心点,出门前带了换的东西,不然我还真没想这么多。” 叶归冬的脸一下就红了,看着脸色都红润了很多,虽然是夫妻,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别多想,”赵礼辉又亲了她一下,“幸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通发热,不然我真的要吓死了。” 他们所在的病房住着一个老人和他们,老人去检查了,所以现在屋子里就他们夫妻。 “奇怪了,我明明没有着凉啊,”叶归冬疑惑道。 “等你发现自己着凉的时候,那就更晚了,”赵礼辉好笑地把手伸进被子里,给她揉了揉肚子,“娘回去一会儿了,估摸着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陈翠芳就提着东西来了。 “娘,”叶归冬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赵礼辉放在她肚子上的手,赵礼辉顺着她的意思抽回手。 “醒了,好点没?” 陈翠芳笑着把赵礼辉挤开,“这小子真不靠谱,也不知道你烧了多久才发现。”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的确是我的错。” 叶归冬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烧的,我昨晚还做了梦,梦见我和礼辉去郊外踏青,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我都说我累了,走不动了,礼辉还非要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梦里这小子也不靠谱,”陈翠芳骂道,然后取出热腾腾的青菜鸡蛋粥,赵礼辉也有一碗。 赵礼辉想给叶归冬喂,被拒绝了,“我真的没什么事了。” 见她吃饭吃得也很香,赵礼辉和陈翠芳放下心。 叶爸爸又跟着卫生所的大夫去乡下了,这回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叶妈妈被叶归春接过去住,所以家里没人。 赵礼辉说自己要请假照顾叶归冬时,赵大根和陈翠芳没有一点意见,陈翠芳回家前还叮嘱赵礼辉,说叶爸爸他们都不在家,归冬又生了病,这个时候一定很需要关爱,让他好好陪着。 他们在喝粥的时候,陈翠芳就去问大夫情况,大夫过来看了看,然后道,“没什么问题了,不放心今天可以打一天点滴,晚上想出院也没关系。” 赵礼辉他们道了谢,然后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叶归冬,“你醒来我都不知道找大夫过来看看,还是咱们娘靠谱。” “他啊,”陈翠芳跟叶归冬笑道,“你是不知道,大夫昨晚给你检查的时候,他是手抖,腿也抖,说话都有颤音,看着就恼火,要不是你没啥事,我都想骂他几句了。” 有个大姐不知道情况,还以为他们家归冬得了什么大病,可真是丢死了人。 叶归冬看向看着房顶的不说话的赵礼辉,觉得心里酸酸的。 下午的时候叶归冬就没什么事了,她坚持要出院,就算休息也想回到家里。 赵礼辉去请大夫过来再看看,大夫带着几分无奈道,“真没什么事可以出院了,她就是抵抗力有点低,加上又是特殊日子,所以有点低烧,我再开点维生素,你们出院的时候带回去吃。” “好,谢谢大夫。” 回到家后,叶归冬想洗澡,赵礼辉把水烧得热乎乎的,然后让她十五分钟内洗完,不然他就进去帮忙。 叶归冬嘀咕两句,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出来时陈翠芳已经把炉子烧好了,让她在炉子边上好好烤一烤,然后再回房躺一会儿。 “你请假了吗?” 叶归冬窝在赵礼辉怀里的时候问道。 “请了,我请爹去师傅那边帮我递的请假条,”赵礼辉抱紧她,“我可不是这种迷糊鬼,你那边也是爹请假的。” 叶归冬轻笑,“你当然不是迷糊鬼,你要是迷糊鬼,那我们搞对象的时候,我才不和迷糊鬼结婚呢。” “就是,”赵礼辉附和,“睡一会儿吧,我去帮娘做晚饭。” “好,”叶归冬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赵礼辉等她睡着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 “睡着了?” 陈翠芳正扒开点点背上的毛看看有没有跳蚤,叶爸爸给点点的泡澡药昨天是第二次泡了,效果很不错,陈翠芳也是再检查检查。 “嗯,”叶归冬揭开锅盖看了看,“哇,桂圆红枣汤?” “出锅的时候还要加红糖,”陈翠芳笑道,“归冬这次遭罪了,得补补血气。” 赵礼辉想到大夫说的不要太补,免得更燥热的话,“行,我能喝一碗吗?” “你怎么还跟归冬抢东西喝呢?这都是对女人有好处的汤,你要喝,我给你炖别的。” 陈翠芳瞪了他一眼。 “改天炖别的,今天我就想蹭一碗,娘,您也喝一碗,咱们三人一人一碗,爹是老古板,他不会喝这个,就便宜我了。” 等炖得差不多了后,赵礼辉往里面加了红糖,然后舀了三碗,还别说,刚好三碗。 “行吧,明儿我再给归冬炖别的汤,”陈翠芳觉得亏待了归冬。 “明儿我也在家,我来做饭。”赵礼辉咧嘴一笑,端着两碗汤回房了。 “这小子……” 叶归冬闻到香味醒来时,就看见赵礼辉在梳妆桌那边吃东西。 “来,喝一口尝尝就是了,”赵礼辉端起另一碗没动的汤过去喂给叶归冬,他的声音小小的,“大夫不是说不能太补了吗?我也不好拒绝娘的好意,所以你就尝一口,剩下的我来解决。” 叶归冬到底是跟着叶爸爸学了些医术上的东西,闻言好笑道,“这个不算太补,虽然里面加了桂圆,可你看,娘很细心的,桂圆她加的很少。” 赵礼辉仔细看了看两碗里面的桂圆,果然是这样。 他更不好意思了,“那你多喝点。” 叶归冬却表扬他。 “其实你做得很好,就算是很补的东西,那也是娘对我爱护和心意,你我都不好拒绝,但是你这么处理,既没有让娘觉得失望和难受,也让咱们遵从了大夫的叮嘱。” “是吗?我做得很好吗?” 赵礼辉纳闷了,“这不是很简单的办法吗?” “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这一点,更多的可能就两种情况,一种直接跟长辈说,这个不能喝,太补了,长辈就觉得自己做错了,难受了。” “还有一种是逼着自己媳妇儿喝,反正是补身体的,能补出啥问题?” 叶归冬可不是乱说的,这段时间她们供销社门口的大爷大娘来得多,她也听说了很多家常,发现婆媳关系不怎么好的,基本都是夹在中间的男人不作为。 林姐就因为这个吐槽了她男人好几天呢。 “所以你真的做得很好了,”叶归冬勾住他的脖子,赵礼辉顺着她的力道垂头,被亲了一下,赵礼辉顿时觉得美滋滋起来。 “那我以后会做得更好,”赵礼辉说。 叶归冬闻言又亲了他一下。 看着对面干饭都干得嘎嘎乐的某人。 安常康和黄追岳觉得赵礼辉这几天有点过于春风得意了,瞧瞧,吃个饭都带着笑,看着多渗人啊。 “是不是弟妹有喜了?” 黄追岳猜测道。 赵礼辉摇头。 安常康摸了摸下巴,“难道是……婶子有喜了?” “噗!” “噗!” 赵礼辉和黄追岳都喷了。 安常康反应极快地把饭菜护着,“你们恶不恶心啊?” “我娘要是有喜了,我爹才是最乐的那个,我顶多算是乐后面一点的那种,”赵礼辉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我和我媳妇儿感情好,心情自然就好了呗。” “你们哪天的感情不好了?” 黄追岳有些嫉妒道,“等我对象回来了,我也要让你们看看我们有多幸福!” 赵礼辉咧嘴一笑,“放心,你那杯喜酒我们当然要喝咯。” 三人吃过饭便回去继续上班了。 陈翠芳给叶归冬送午饭时,发现林姐今天有些沉默寡言,走之前她收拾好碗筷,小声跟叶归冬道,“小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待会儿问一问。” 叶归冬也觉得今天林姐有点不对劲儿。 “能帮就帮,”陈翠芳拍了拍她的手,又叮嘱点点不要乱跑后,便带着碗筷回家了。 点点这段时间都是跟着叶归冬上下班的,它被赵礼辉教得很好,加上赵礼辉他们一天三顿地喂给它吃,所以比一般人家只喂一顿的狗要高壮很多。 明明还不到半岁,却比一岁的狗子还要大。 “林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趁着没客人的时候,叶归冬小声问道。 林姐叹了口气,“是遇到点难事。”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叶归冬见此说。 林姐却扑哧一笑,她抬起头笑问,“你真的愿意帮我?” “但凡我能帮的,一定帮。” 叶归冬郑重道,她来供销社上班,林姐一直很照顾她。 林姐一手撑住下巴,一手拿起叶归冬垂在胸前的辫子,“我怀孕了。” 叶归冬一愣。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再多一个孩子,也能养活,就是压力大点,可我不想让孩子过得那么辛苦,我和孩子爹也不是多么有本事,老大和老二都是儿子,这再来一个儿子,那可咋过啊。” 林姐说完后又苦笑了一下,放下手双手捧着下巴,她示意叶归冬坐下听自己说。 “你知道我婆婆之前送出去一个孩子吧?也就是我小叔子,现在人家认祖归宗,过两天就要搬回家住了,你说咱们家才多大啊?” 叶归冬也去过林姐家,家里的确有点挤,其实在林姐结婚的时候还是和他们家一样大的院子,后来为了给公公治病,把房子卖了一半出去。 好好的一个大院房子,就被隔断成两个小院子,卖出去两间,他们还剩下两间和一小偏屋。 “两个孩子,我和你姐夫,公婆,再来一个小叔子,一共就两间屋子,我们和孩子都挤着睡呢,再来一个,这日子……” 林姐烦躁地挠了挠头,“这日子可咋过啊。” 小叔子回来,那就意味着以后分家也多一个人,偏偏这个家多年来,都是靠着她和丈夫努力赚钱维持着生计。 “而且你知道吗?我那小叔子,”林姐更烦躁的是另一件事,“他、他坐过牢你知道吗!我也不是歧视,可、可我孩子还小,我真不愿意让我的孩子跟一个吃过牢饭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更别提我还要生一个了。” 叶归冬抿了抿唇,轻拍着她的背,“他的养父那边是什么情况?” 怎么忽然回来了。 “坐过牢刚出来,那边根本就不愿意再认他,”林姐抹了把眼泪,“我婆婆虽然把孩子送出去了,可每年都会偷偷去看他,所以他也知道我们家住哪里,也知道我婆婆是他亲娘。” “为什么送出去了,还偷偷看?” 叶归冬疑惑。 林姐小声道,“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小叔子,是我婆婆和别人生的,也不能完全怪我婆婆,主要是,那个时候我公公和外面一个寡妇纠缠不清,白天还在家里吃饭,让外人以为他们家庭和谐,其实晚上都是去那边住的。” “为了所谓的面子,两人就这么过着没有名分的日子,其实对双方的事都知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公公还和那个寡妇有了个孩子,可那寡妇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林姐一摊手,耸了耸肩,“男人嘛,最后他又回归家庭了,对于我那个小叔子,我公公只要求把他送出去,对外就说过继了。” 叶归冬:...... 她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撼。 “他们就不怕被抓去游街吗?” 林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了,像这种事多了去,不过跟你说了以后,我觉得舒服多了。” “孩子的事,我也帮不到什么忙,不过这个事姐夫知道吗?” 叶归冬问。 林姐点头,“知道,我们正商量要不要呢,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吃了这么大个瓜,叶归冬晚上看电视注意力都不集中,发现这点的赵礼辉在他们回房后轻声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叶归冬啧了一声。 “用你的话来说,我吃到了一个震惊我三观的瓜,”叶归冬学着他那样子说话,“但是这个瓜,很多人都不知道,对方也让我别跟别人说,我得保密吧?” “震惊你三观的瓜,”赵礼辉站在她身后,把发绳解下,给她轻轻梳着头,“是林姐家的?” “你怎么知道的?!” 叶归冬转过头,要不是赵礼辉快速松开手,她还真会被扯到头发。 “你昨天都好好的,就今天下班回来怪怪的,你一天接触最多能跟你聊那么久的也就林姐了。” 赵礼辉耸肩。 叶归冬起身拉住他,“你不是小道消息多吗?你也知道林姐家的事?” “乖,先擦脸,擦了咱们慢慢说,”赵礼辉拧开一个小瓶子,让她快擦脸。 叶归冬擦了脸后,赶紧和赵礼辉钻进被窝聊天。 赵礼辉把灯拉了,小声道,“是不是林姐小叔子的事?” “你真知道啊?谁告诉你的?” 叶归冬惊呼。 “甭管谁告诉我的,”赵礼辉轻咳一声,“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瓜吧?” “对,就是这个,”叶归冬说完又心虚了,“我这不是违反了和林姐的约定了吗?” “是我猜出来的,又不是你跟我说的,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更早,而且这里面还有你不知道的呢,”赵礼辉让她放宽心,“因为这个小叔子根本就是她公公的孩子,没有什么和别人生了娃的事。” “啊?” 叶归冬觉得自己脑子懵了,“到底怎么回事?” “林姐的小叔子出生的时候,这,”赵礼辉伸出右手,指了指大拇指的边上,“多长了一根手指,就因为这个,她的公婆才把他送出去的,人家养父收养后,去市医院做了手术,成了正常手指的孩子……” 林父确实出轨过,也确实和一个寡妇有了孩子,对方一尸两命,但他回归家庭是因为林母在那个时候查出身孕,也是他的孩子。 林母大概就是那种什么都听林父话的人。 就算知道林父外面有人,她也觉得只要林父每天愿意回家吃饭,愿意和她再要孩子,对外她还是大老婆,那就行了。 这也是作者写出来的,一个巷子旧八卦水文的事。 “我猜啊,”想到原文中林姐两口子的情况,赵礼辉说,“他们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大概率是看林姐的公婆是怎么打算的,是分家还是不分家。” 林姐和杨六婶的情况差不多,婆家夫家都姓林。 “也是,两间屋子,一间灶房,住那么多人,以后小叔子要是结婚有了孩子更不知道怎么住,如果现在分家,也算是好事。” 林姐家和他们家的情况不一样,或者说是很多情况都不一样。 “好了,瓜也吃透了,该睡觉了吧?” 赵礼辉笑。 “睡了睡了,”叶归冬缩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家里有媳妇儿,还在外面乱来,而且家里那个还不当回事?这都什么啊。” “就是,”赵礼辉点头附和,拥着她睡觉了。 第二天叶归冬去上班的时候,林姐上午来了下午请假,一共请假三天,说是要搬家。 这三天,赵礼辉一点都不放心,请陈翠芳过去陪着她。 陈翠芳乐意得很,每天跟着叶归冬去供销社,快到中午的时候,让叶归冬回去热一热馒头,都是她早上蒸的,她在供销社守着。 就这样过了几天,林姐回来上班了。 而这几天林家闹分家的事儿,不管是同心巷还是水井巷的人都知道。 还有人向叶归冬打听情况呢,叶归冬都摇头说不知道啥情况。 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来问什么了。, 6060 抓到了一个人渣 林姐的脸色比请假前看起来还要不好, 客人来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她横眉竖眼的样子也觉得不满, 于是叶归冬就让林姐整理货物,她来接待客人。 等没人的时候,林姐跟叶归冬哭诉道,“什么跟别人生的,这人就是她和我公公的孩子!我还以为真和外人生的呢,所以提出分家的时候,当然是我们占大头, 这个和我丈夫只有一点血缘的占小头,甚至不占, 结果到头来这就是一家人!” “不过是怕别人知道他们生了一个怪胎, 所以把人送出去了, 现在好了, 人家手也被养父治好了, 虽然因为坐牢人家不认这个儿子, 可我公婆觉得多一个儿子回家是好事,以后养老送终也多一个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林姐抹着眼泪, 她这几天都没睡好, 看着十分憔悴。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才会嫁到这么一户人家来?” 叶归冬轻声安抚着,“那你们现在怎么打算的?” 林姐冷笑, “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反正这个家都分定了!因为他没对家里做过一丝奉献,所以这个家,是我们跟公婆分的!” 厂代销点今天有鱼卖, 赵礼辉被安常康拉过去凑热闹,他见鱼肥,就买了一条三斤多的回家。 “在哪里买的鱼?” 叶归冬从后院过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圆萝卜和一颗大白菜,晚上吃白菜炖萝卜。 “咱们厂代销点,三分钱一斤,便宜吧?” “这么便宜?” 赵大根推着自行车回来,“是你们厂自己的鱼塘吧?” “这个我倒是没问,”赵礼辉挽起衣袖就麻利杀鱼,“不过这么便宜,应该是咱们厂自己的鱼塘。” 每个厂都有点私产,纺织厂的也是鱼塘。 “那晚上就吃白菜粉条炖鱼好了。” 叶归冬看了眼手里的萝卜,“再来一个凉拌萝卜丝,这萝卜鲜嫩得很,切丝拌着吃清爽着呢。” “行,帮我拿瓷盆出来,我杀好就把鱼剁咯。” 赵礼辉一边刮鱼鳞一边道,叶归冬笑着点头,把菜放在水井边上,就进灶房拿瓷盆去了。 这天冷起来后,井水也冷得很,赵礼辉让叶归冬把瓷盆放好,就不让她碰水了,赵大根从茅房出来,接了她的活儿,“你去灶房帮你娘打下手,这碰冷水的事,就让我们父子来。” 叶归冬也没矫情推辞,进灶房去帮忙了。 “林家分家的事,闹得厉害,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他们把三大爷都请过去了。” 赵大根道。 同心巷的三大爷,今年八十六岁了,一年四季极少出门,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活动。 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小领导,做事公正为人正直,所以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管事,大伙儿依旧很尊敬他,遇到这种要分家或者是分财产的时候,都会上门把人背过去做见证人。 “那这家是分定了,”赵礼辉说。 “可不,也不知道为什么分家,就一个儿子儿媳妇,还有两个孙子了,怎么还忽然分家呢。” 赵大根疑惑。 “或许他们还有个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儿子,所以分的家吧。” 赵礼辉含糊道。 “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再生?” 赵大根嘎嘎乐,把萝卜白菜洗干净后先一步端进灶房。 赵礼辉把鱼剁好送进去后,便提着炉子上的水去兑好洗澡水,提着去小偏屋了。 这天冷,家里人都不让他去后院洗了。 点点跟过去,趴在小偏屋门口,等赵礼辉提着装有衣服的桶出来时,它才直起身跟过去,陪着赵礼辉洗完衣服,再跟着进屋。 “又下雨了。” 刚吃过晚饭,他们就听到屋外传来大雨声。 赵礼辉从堂屋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看,“哟,这么大的雨。” “确实挺大,哎哟,我的自行车还在外面呢!” 赵大根急忙到院子把自行车推到鸡圈那边停着。 “快去洗澡,”赵礼辉端着碗筷往灶房去,“水在炉子上。” “好嘞,”赵大根应着。 至于叶归冬和陈翠芳,她们在赵礼辉他们下班回来前就先后洗了。 天冷后,他们家就是两天一大洗,一天一小洗。 小洗就是洗屁股,这已经是习惯了,每天晚上都会洗。 对于赵家的卫生习惯,叶归冬是非常满意的,出嫁前她娘就叮嘱过,一定要盯着赵礼辉晚上洗屁股,结果叶归冬发现压根不用自己说,赵礼辉就很自觉地去了。 渐渐地也知道赵家的卫生习惯一向如此。 “也不知道林姐家的事处理好没有。” 听着屋外的雨声,叶归冬把玩着赵礼辉的手指说。 “明天就知道了,”赵礼辉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垂,“如果林姐不说,你也别问。” 不说那就是没分。 “我又不是那么多话的人,”叶归冬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确实很好奇。” “你是人,人就是好奇心,”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背,“上次哥哥他们寄回来的书你看得怎么样了?” “都看完了,我还在李大姐那买了两本书,她女儿是三年前被厂里推荐去读大学的,那两本书是她女儿之前做过的题集,上面的笔记还很清晰,我看完后就给大哥他们寄过去,希望对他们也有所帮助......” 说着说着,一人就相拥着睡去,第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到屋外的雨声还那么大,赵礼辉先起来穿好衣服,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比昨晚的雨还要大。” “今天坐车去上班吧,”叶归冬在温暖的被子里打了个哈欠。 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赵礼辉,看着院子里的雨忽然回头对叶归冬道,“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吧。” 即便因为他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赵礼辉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怎么忽然这么说?” 叶归冬坐起身,拥着被子好奇道。 赵礼辉把窗户关上,转过身对上叶归冬好奇的眼神时,却改变了主意,错的不是归冬,“就是觉得雨太大了。” “我到供销社就那么点路,雨就是再大也不会影响我什么,”叶归冬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再说林姐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好,家里的事儿烦她得很,我无缘无故的请假,多不好。” “也是,”赵礼辉顺着她的话点头,吃过早饭后,他穿着雨衣出门了。 叶归冬打着伞到供销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双眼红肿的林姐。 “来了,”林姐扯出笑招呼着。 “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也太早了,叶归冬来得就比平时早十几分钟。 “把两个孩子送到我娘家后,回来就没回那边,直接到这来了,”林姐抹了把脸,“我去洗把脸。” “好,”叶归冬见此也不多问,挂好布包就开始忙自己的活。 今天的雨就没停过,中午陈翠芳送饭过来时,还疑惑道,“这雨可太大了,我给你带了件衣服,你冷的时候就加进去。” “欸,”叶归冬应着。 下午林姐的婆婆来供销社和林姐吵了起来,叶归冬和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几位大爷大娘好不容易把她们拉开,林姐索性又请了半天假,和她婆婆回家拉扯去了。 那位大爷大娘也跟了过去。 现在就叶归冬和点点在供销社待着。 见雨一直下个不停,也没有客人来买东西,所以叶归冬就从布包里拿出一本题集专心看了起来。 到了下班的时间雨也没停,叶归冬把头抬起来,看着大门外的雨幕,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她起身把书装进包里,蹲下身摸了摸点点的脑袋,“这么大的雨,你一定会被淋湿的。” 点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哼唧了两声又趴下了。 见此叶归冬笑道,“那就再等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咱们再回去。” 又过了一会,见雨还是那么大,叶归冬的心也越发觉得烦闷,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刚把账本锁进抽屉里,就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背着光走了进来。 点点猛地站起身冲到那人脚边打转转,当来人抬起头时,叶归冬轻抚着心口,“你吓我一跳。” 赵礼辉笑了笑,“抱歉。” 点点忽然直起身在他左手处嗅来嗅去,“汪!汪汪!” “你可真是狗鼻子。” 赵礼辉笑骂。 叶归冬上前拉起他的左手,发现他手背上有一条带血的划伤后,连忙问到,“这是怎么伤到的?” “抓到一个人渣,小伤,我把他送派出所去了后过来的,走,咱们回家吧。” 赵礼辉握住她的手道。 “什么人渣啊?你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走,回家跟你细说。” 赵礼辉把点点抱起来塞到自己雨衣里,叶归冬撑着伞挎着布包,一人锁好供销社的大门后,并肩往同心巷走去。 “礼辉,你今天是不是没去上班。” “嗯,没去,”赵礼辉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你身上没有机油味,”叶归冬侧头看他,“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真没有,我现在很好,非常好。” 赵礼辉想到自己蹲了一天蹲到的那个男人,心情更好了,“林姐今天怎么样?” “她啊......” 大雨中,一高一矮手臂贴得紧紧地往前走。, 6161 奖励 他们在同心巷巷子口遇见因为风太大, 推着车往前走的赵大根,回到家后,发现陈翠芳不仅在炉子上烧了水, 两个锅里也全是热水, “你们父子俩去鸡圈那边洗,归冬去小偏屋。” 因为风雨太大, 也就赵礼辉和他雨衣下的点点湿得没有那么厉害。 点点被放下后, 便蹲在陈翠芳脚边趴着。 赵礼辉甩了甩手, “又胖了。” 叶归冬看了眼他的左手,一人回房拿换洗衣服时,她低声叮嘱着,“你左手不要沾皂角泡哦。” “好, ”赵礼辉亲了她一下,“快去洗澡, 别着凉了。” 等他们三人洗好澡,陈翠芳也把面煮好了。 晚上吃打卤面。 吃饭的时候,陈翠芳和赵大根自然看见赵礼辉左手背上的伤。 “看着像是被刀划到的。” 赵大根眯起眼,“怎么回事?” “怎么会被刀划到呢?” 陈翠芳的心都被提起来了。 叶归冬看了眼笑眯眯的赵礼辉,也停下吃面的动作。 被三人盯着的赵礼辉吸了口劲道十足的面, “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有事儿要发生,在准备上车去厂里前,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然后我就没上车。”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 “而是去师傅家写了张请假条, 请他帮我带到厂里去,然后我就一直在咱们两个巷子中间藏着,盯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其实他一直藏在某处盯着往来的那些人。 赵礼辉记得, 作者在写施暴者的时候,描写到对方是三角眼,左耳垂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半,所以看着就和常人不同。 “然后我发现他在周围转了快一天后,忽然往归冬上班的地方去,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为了不引起大麻烦,在他快进同心巷门的时候,我用力地撞了他一下。” 他从早上蹲到大家快下班的时候,手脚都僵硬了,好在赵礼辉没有松懈下来,通过作者的描写,一眼就认出那个淋着雨喝得醉醺醺的施暴者,在他往同心巷供销社走的时候,赵礼辉故意骂骂咧咧地走过去。 男人之所以要去供销社,就是为了买酒,在听到赵礼辉骂骂咧咧说这么大的供销社连酒都卖光了不补货后,男人就转了方向,继续往前一个代销点走。 “他可能被我吓住了,所以就往前面那条街的代销点走去,我就偷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代销点,那会儿代销点的人也不在,我就看见他偷东西,接着我就把人按住了,他手上有刀,我一个没注意,被划了一下。” 赵礼辉看着施暴者离开,本可以不管,毕竟叶归冬安全了,但他又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对方,也害怕出现别的受害者,所以他才跟了上去。 不想代销点没人,那人就开始偷东西,赵礼辉故意等了一会儿,等人鬼鬼祟祟出了门后,才过去把人按住。 赵礼辉和热心人把扭送到派出所,因为从对方身上搜出了不少商品以及价值超过一千块的钱和票,另外又藏刀伤了人。 所以可以判定他是入屋抢劫,听派出所的同志说这人偷的东西起码要进去蹲十年。 现在街上的店基本都是国营店,更别说代销点处了,那人抢国家的东西,十年都可能少咯。 他说得轻描淡写,叶归动三人却听得头皮发麻。 “这要是你没发现那个人的不对劲儿,直接去上班了,那归冬可就危险了!” 叶归冬也白着脸点头,“下午林姐请假回家处理家事,门口的大爷大娘也跟着过去劝了,那个时候就我和点点在供销社。” “礼辉,干得好!” 赵大根大力地拍着赵礼辉的肩膀,“干得好!你不仅保护了归冬,还保护了代销点的财产,好样的!” “在咱们周围转了这么久,还藏着刀,这就是蓄意抢劫啊!这种人一定要抓起来,不能那么简单地放了他!” 陈翠芳恨得牙痒痒。 “也就是你们信我的自觉,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可没说我一早就发现他了,我说我是无意中看到他进了代销点,然后发现是小偷,我才上去制止的。” 赵礼辉轻咳一声提醒着。 “人都被抓住了,咱们当然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说,你做得对,你要是说一早就注意到人,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还以为你们是同伙呢。” 赵大根低声道。 “不说了,快吃饭,”陈翠芳越想越心惊,不敢再深思,招呼他们赶紧吃饭,“待会儿你的手背还是得喷一点消毒的药。” “归冬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赵礼辉又吸了一口面下去,他娘做的打卤面就是香! 临睡前,叶归冬又给赵礼辉的左手背上了遍药。 灯光下,叶归冬的脸被映衬得更加柔美,她低声跟赵礼辉说起今天下午自己心里杂乱的事,“我想我们是心有灵犀,那会儿你应该正好抓住那个人。” 听着她说的时间段,赵礼辉点头,低低应着,“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咱们确实心有灵犀。” 叶归冬抬起头看着他,“你也傻,为了盯一个人,午饭都不吃,今天饿坏了吧?雨又那么大,又冷又饿的……” 赵礼辉把人抱住,“你以为我傻啊?我当然买了东西吃咯,没去供销社没有回家,也是怕你们担心,对方又没干什么事,只是在周围徘徊而已,我也跟你们说不清楚。” 叶归冬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还好你没事。” “你也是,”赵礼辉亲了亲她的脑袋,“你也没事。” 第一天中午,赵礼辉刚在食堂吃过饭,就被喇叭喊到厂长办公室去了。 “请技术部的赵礼辉同志到厂长办公室谈话,请技术部的赵礼辉……” 陈万生刚放下碗盘,听到厂喇叭的声音后,有些好奇赵礼辉做了什么,会被叫到厂长办公室去。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除了知道那个人已经被带去十三年牢外,赵礼辉手里还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旗子,上面写着赵礼辉见义勇为几个大字,落款是那个被偷抢的代销点负责人。 另外他兜里还多了五十块钱,厂长还让他去会计部领五十块钱奖励。 发财了。 赵礼辉回过神后,把小旗子一收,乐颠颠地往会计部去领钱。 还没走到会计部呢,就遇到从一食堂出来的陈万生。 “赵同志,”陈万生主动上前打招呼,“方才听喇叭里说让你去厂长办公室,是有什么事吗?我纯属好奇。” “没什么,”赵礼辉双手叉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茫然,“厂长让我去会计部,正好,咱们一路过去吧。” 厂长让赵礼辉去会计部? 陈万生眯起眼,不可能是转科,因为赵礼辉已经是一级技术工了,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在技术部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陈万生一脸关心道。 赵礼辉神情一下就变得慌张起来,“不会吧?我一直老老实实上班,矜矜业业工作啊。” “放宽心,我想不是什么大事,厂长在办公室怎么跟你说的?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陈万生问。 “没说什么啊,办公室里面还有别的人在,厂长就简单地跟我说了两句话,就让我去会计部那边。” 赵礼辉一脸不解。 陈万生盯着他看了看,“你真没在技术部犯什么错?要知道,我就是因为那台机器才被调到会计部的,干了快半年,回过头我还是个学徒。” 说完还叹了口气。 “我技术很好的,动手能力也很强,”赵礼辉摇头,“我有这个自信。” 陈万生:...... 刚进会计部的大门,厂里的大喇叭又响了,这回是厂长表扬他的声音。 “我今天特别高兴,因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机械厂出了好男儿!他智斗歹徒,有勇有谋……他就是我们技术部的赵礼辉同志!上和街道的代销点送来锦旗和感谢金,我们厂也要对此表示鼓励,所以我决定,给予赵礼辉同志五十块钱的奖励金……” 会计部老大笑眯眯地把五十块钱数给赵礼辉,“小赵,好样的!” 其余人也鼓起掌,陈万生跟着机械鼓掌。 等赵礼辉喜滋滋地领了钱走了后,陈万生才回味过来,这小子,刚才不会是在逗弄他吧? 逗了男主的赵礼辉回到技术部,又得到技术部老大的表扬,容师傅的夸赞,以及同事们的鼓掌欢呼。 “咱们技术部出英雄啦!” “我们不仅技术过硬,我们的汉子也过硬!”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小心拉去游街!” 大伙儿嘻嘻哈哈一阵后,便各自去工作了。 下班后,赵礼辉坐车来到同心巷,见供销社大门没关,便笑眯眯地进去了,林姐已经先一步下班,现在是叶归冬在收拾东西,陪同她的还有陈翠芳和点点。 “坐车回来的?” 陈翠芳笑问,不然没有这么快。 “嗯,”赵礼辉摸了一下点点凑过来的狗头,“您怎么在这啊?” “就是昨天的事儿,我晚上睡觉都觉得后怕,所以今天我来接归冬下班,晚饭推迟一点没关系吧?” 陈翠芳说。 “当然,”赵礼辉举起双手赞成。 叶归冬已经把账算好了,她锁好抽屉,拿起墙上的布包,“回家吧。” “我来,”赵礼辉拿过布包。 “晚上八点,你和你爹哪一个去社区办开会?” “哟,那位被打的工作人员出院了?” 赵礼辉笑。 “反正就是说之前那个事,”陈翠芳点头,“早上十点多来家里通知的,每家必须去一个人。” “那让爹去吧,爹可是咱们家之一的顶梁柱。” 赵礼辉笑个不停。 “行,反正你手还伤着呢,得在家养着。” “娘,不至于。” 赵礼辉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背,都已经结疤了。 叶归冬靠近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在他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对他灿烂一笑。 搞得赵礼辉心跳如雷。 所以一回家他就把叶归冬拉到房间里,压在床上亲亲。 陈翠芳见一人久久没出来,笑了笑后就去灶房忙活了。 赵大根提着一条鲈鱼推着自行车回来,“翠芳!晚上蒸鲈鱼呗。” “哪里买的?你们厂鱼塘里就算有鲈鱼也不会卖给你们呀,”听到他的声音从灶房探出脑袋的陈翠芳惊讶道。 “我们厂抠得要死,”赵大根吐槽着,然后把自行车推到鸡圈那边停着再过去,“是邮政局宿舍大楼那边有人卖,他们的鱼塘里鲈鱼最多,老江女婿不就那边的吗?他今天下班直接把我拉过去就买着了。” “我可听大江女婿说,他们邮政局每个人都能发两条鱼,现在鲈鱼贵啊,所以大多数都选择把鱼偷偷卖掉,这不,我们这些厂子抠搜的人,就捡到便宜咯。” 赵大根美滋滋地把鲈鱼在陈翠芳眼前晃悠了两下,“两斤八两,大吧?” “大,多少钱一斤?” 陈翠芳笑问。 “咳咳,这不重要,”赵大根转身,“我这就去杀鱼,这鱼新鲜,人家发到手的时候就赶紧拿回家放水桶里养着了!就是贵一点也没关系是吧?” “是,没关系,”陈翠芳听到这话也就不问价钱了,笑着让他赶快把鱼杀好。 听到赵大根声音的叶归冬轻轻推了推埋首在自己脖颈处的某人,某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我出去帮忙。” “洗澡的时候注意左手。” 叶归冬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好。” 听到赵礼辉出去关门的声音后,叶归冬才抱着被子坐起身,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软的,缓了一会儿后,才去梳妆台重新梳头,整理好衣服打开房门出去。 叶归冬蒸的鲈鱼又鲜又嫩,赵大根喜滋滋地道,“以后我买鲈鱼,归冬蒸鱼。” “我也买。” 赵礼辉笑。 “我也能买,”陈翠芳说着又提起开会的事。 “大根,你待会儿去开会啊,一定要仔细听,可别听着听着又在那睡觉,这可是要被点名批评的,今天过来通知的人着重说了这一点,肯定是想起你上次开会睡觉的事,所以点你呢。” 赵大根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你开门人家看见你,那肯定是说你之前打瞌睡的事。” 这夫妻俩都在那边开会的时候打过瞌睡。 见他们快因为这个争论起来的赵礼辉赶忙道,“我今天可出风头了!” 然后掏出十张钱,又从屋子里拿出那个小旗放在桌上,把代销点和厂长奖励他的事说了。 赵大根和陈翠芳一人数了一遍钱,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叶归冬也有点激动,“在喇叭里全厂表扬你啊?” “是啊,”赵礼辉有点得意,“这是我第一次被表扬了,第一次是去省城得奖回来那次,而且我跟你们说,今天厂长其实想说给我一十块钱奖励的,可那位代销点的负责人拿出五十块钱的时候,他就改了口,倒是便宜我了。” “这确实不好看,”赵大根把钱放在叶归冬面前,“人家都给五十块钱,你们那么大个厂才给一十,后面说不定还会登报,你们厂长脸能落下去吗?又不是我们那个没脸没皮多少年的厂长。” “爹,您天天说你们的厂长,可别哪天和人吹牛的时候也顺嘴说了,那日子可不好过。” 赵礼辉提醒着。 “你放心,你爹在外面就是个木讷不爱说话的人。” 陈翠芳让他们放宽心。 “也就在家话多点,是吧大根?” 赵大根因为赵礼辉被奖励的事正骄傲高兴呢,闻言嘀咕一句,“我和不熟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是是是,快吃吧。” 陈翠芳给他夹了一筷子鲈鱼。 吃过饭后,赵礼辉把碗筷收到灶房去,叶归冬跟进来,“怎么安排?” “你来安排,”赵礼辉挽起衣袖开始刷碗,“我挣来的都归你管。” 叶归冬嗔了他一眼,“我是你的管家婆啊?” “我还是你的管家公呢,”赵礼辉说完就和叶归冬对视一眼后,纷纷扑哧一笑。 因为这段时间晚上老是下雨,所以家里都没人来看电视,叶归冬走进堂屋,笑眯眯地坐在陈翠芳身旁,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五十块钱。 “干什么?” 陈翠芳正看电视呢,手里就被塞了五张钱,她看到后乐呵了。 “礼辉的荣誉,咱们各自一半,”叶归冬笑,“您可得收着,你们把礼辉教得这么好,给五十我都觉得亏心。” “胡说八道什么,”陈翠芳瞪了她一眼,“想让我们收着也不能贬低你们自个儿,我收了,宽心了吧?” “宽心了,”叶归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这个小管家婆还行吧?” “那可太行了,”陈翠芳余光瞥见之前看的电视开始后,赶紧招呼她一起看。 赵礼辉收拾好灶房回堂屋,就见她们看得津津有味,赵礼辉也没说话,在叶归冬身旁坐下陪着她们一起看。 说实话,这黑白电视看起来肯定没有后世的彩电好,在赵礼辉看来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片子,说着说着就唱起来,唱着唱着就大团圆了。 赵礼辉有时候看得鸡皮疙瘩直起,但叶归冬她们却看得眼泪汪汪。 这个时候赵礼辉也想配合着一起眼泪汪汪,可他有时候把大腿都揪红了也没眼泪,后来被叶归冬发现,还轻轻地打了他好几下。 赵大根开会回来已经快十点钟了。 他打着哈欠闩上院门,走进堂屋后一屁股坐下。 “都说了些什么?” 陈翠芳把电视机声音调小,然后问道。 “就说严同志她们几个吵架、打架的事,全都是误会,以后社区办会跟我们这些百姓多沟通,反正就说些场面话,我差点就睡着了,要不是远西他爹掐了我一下,我就真睡着了。” 赵大根有点不好意思。 “出门前我还叮嘱你别睡,你看你,”陈翠芳瞪了他两眼,“所以这次开会就说之前那点事?没别的。” “有,年底了,防火防盗这些,”赵大根见叶归冬打了个哈欠,便起身道,“早点睡,我去洗澡了,炉子上有水吧?” “炉子早就熄了,锅里温着水,”陈翠芳说。 “行,”赵大根一打开堂屋门,就有一阵过堂风吹进来,赵礼辉拉着叶归冬去洗漱完就回房了。 叶归冬把钱放好,再记好账,看着上面的钱,叶归冬的心怦怦跳,“礼辉,你猜咱们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小九百了吧?” “加上你我的工资,确实有这么多。” 叶归冬抱着记账本眉眼弯弯,“真好,我们存了这么多钱了。” “都存着,以后给你上大学用。” 赵礼辉把窗户关上,床铺上,然后躺在床上笑眯眯地说道。 叶归冬把记账本放回去,拖鞋上床抱住他的腰,“礼辉,我高中的时候就有想上的大学,就咱们市的师范大学,礼辉,如果真能恢复高考,我想考那所大学,我想当老师。” “不是因为离家近?” 赵礼辉坐起身,让叶归冬也坐好,很是严肃地问道。 叶归冬明白他的意思后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捧住赵礼辉的脸,学着他的样子严肃道,“是的赵礼辉同志,不是因为它离家近,而是因为我真的想做一名老师,教书育人。” “好的,那我想请领导说说,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老师呢?” 赵礼辉见叶归冬的确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个原因后,心里松了口气。 他不希望叶归冬为了离家近而选择学校,之所以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也是不想让她分心。 “你知道我因为这个,”叶归冬指了指自己眼角下的胎记,“在学校经常受人欺负,我初中班主任,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她保护了我好几次,初中那三年,是我在学校过得最好的三年,我毕业后,我的班主任也退休了,高中三年我也经常去看她,可快到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就因为炭火中毒,没了。” “参加、参加她丧事的时候,”叶归冬的眼泪一下就滑落下来,赵礼辉凑过去亲掉她的眼泪。 “参加她丧事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上推荐大学,我一定要填师范大学,我想做一名和她一样的老师,礼辉,咱们市的这所师范大学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从里面走出了多少优秀老师,我是了解过的,并且在高考没停之前,它在全省的招生分数也算是比较高的。” “这说明它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出了很多优质学子,所以我想上这所大学,不是因为它是我们市、离家比较近,而是因为我早就对它心有所往。” 赵礼辉抱紧她,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好,那咱们考,好好学习,然后咱们一次就考上!以后你做老师,我做工程师,多好啊。” 叶归冬使劲儿点头,“过年的时候,我们去拜祭她好不好?我每年都去的。” “当然,你的老师就是我的老师,对了,说起老师,”赵礼辉松开她,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说,“我之所以能有机会进机械厂,就是因为我的高中老师和师娘,可惜我刚进机械厂不久,他们就因为我老师调去支教,搬走了。” “那等他们回来,或者是知道地址在哪里,我们过年的时候寄点年礼过去?” “行,我去打点水给你洗脸。” “不用,”叶归冬拉住他,“你多抱抱我就好。” “好,”赵礼辉拉了灯,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着,“想抱多久,想怎么抱都行,要不要我给你唱歌啊?” 没听过他唱歌的叶归冬好奇地抬起头,“好啊。” 赵礼辉选了首最近看电视学到了一首歌,他的嗓音清越,说话时声音就很好听,唱歌的时候更有一番味道,叶归冬听得很入迷。 这边陈翠芳已经躺下了,见赵大根进来,她从枕头下摸出五十块钱笑眯眯地递过去,“归冬他们给的,说礼辉这一次的英勇也有咱们一份,生怕我不收下。” “这小两口真是,”赵大根笑眯眯地接手看了看,“好啊,两个孩子都好,咱们真是有福气啊。” “那可不,”陈翠芳欣慰地点头,“就咱们家这小日子,多舒心啊,别人拿什么给我,我都不愿意换。” “肯定不换啊,”赵大根把钱放到柜子里,“我们又不是傻子,家和万事兴知道吧?家和,万事才会兴旺。” “用你跟我解释,我懂着呢,快睡觉,明天还得上班。” “我明天休息,正好在家把后院的南瓜架子啥的收起来放好,这天越来越冷就不能这么晾在外面,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会压坏的。” 赵大根一边脱衣服一边道。 “老三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把竹子扛回来,咱得爱护不是。” 林家最后还是分家了,林姐两口子占大头,毕竟这些年他们夫妻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房子目前是灶房公用,两间屋子公婆一间,林姐他们四个人一间,因为没有堂屋,所以只能这么分。 老两口要了房子的一半,所以钱这方面,林姐他们多分一些。 “他们已经在灶房铺床了,说今天下午就搬过来,”林姐磨了磨牙,“我已经找人打听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因为进去的,你说,这要是因为强女干啥的,我肯定不能让我孩子和他住一个院子啊!” 叶归冬抓了抓脸颊,“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不然游街的时候咱们都知道啊。” “也是,都是一个城住着的,”林姐点头,“不过现在分了家,我心里还真是松了口气。” “日子嘛,都是咱们一步一步过好的,你们没有外债,也有地方住,就是挤了点,以后有机会再找房子就是了。” “你说得对,”林姐露出笑,“这些日子因为我家那点事,我经常请假,劳累得你一个人看店,辛苦了。” “别说这种话,姐,你这么说,那我以后有点事都不好麻烦你了。” “行,那咱们就不说这客套话了。” 中午是林姐的娘过来送饭的,孩子也是她在帮忙带。 今天是叶妈妈给叶归冬送饭,她包了饺子,白菜猪肉馅儿的。 叶归冬最喜欢了。 点点也分到几个。 林姐的娘看见后回头低声跟她嘀咕着,“你看,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拿饺子喂狗,咱们想吃饺子还得计划一下钱票够不够。” “人家生活条件好,也是因为人家都努力工作,”林姐不耐烦听她娘说这些,“一宝怎么样?” “挺好的,”她娘又看了眼点点碗里的饺子,忍不住瞪了林姐一眼,“你好好工作,也给我们买肉包饺子吃。” “行,”林姐忍着笑点头。 快下班的时候,帮林姐打听的人回来了。 “十五岁的时候半夜抢劫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伤了腿,加上他把钱花了没得退,所以被判了五年。” 今年一十一岁了。 林姐一听猛拍大腿,“我可不能让我的孩子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他改了那还好,要是没有改,我孩子难保不会被教坏!” 然后就是没改,住进去的第三天,就偷了林姐放在房间桌上的一毛钱。 那一毛钱还是她故意放的,孩子跟着她娘回娘家那边住了。 “林姐想请你帮忙问问,你们厂里有没有退休职工要往外租的房子,他们想把家里那间屋子租出去,然后再租一个大的住。” 睡觉的时候,叶归冬对赵礼辉说。 “行,我明天问问黄大哥,他住厂里,比我更清楚情况。” 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问到的黄追岳一边舀辣椒酱一边想厂里的住宿楼的情况,“咱们厂就算外租,也是租给咱们厂的工人比较多,像租给外面这种情况,几乎没有。” “是啊,”安常康扒了口饭,“啧,今天这大白菜一点油水都没有,之所以不租外面,也是因为几年前厂里住宿楼发生了纠纷,后来租房的时候就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往外租?” 赵礼辉问。 一人点头。 容师傅好奇地问道,“你要租?” “不是我们,是我媳妇儿的同事,一对夫妻加两个孩子。” 赵礼辉吃了口白菜,水哇哇的,一点都不好吃,煮得太软了。 他从自己的辣椒罐里舀了几勺辣椒淋在白菜上面,再吃的时候就觉得好吃多了。 “那我们宿舍大楼有人往外租,房子简陋,租金也不贵,房子的主人本就是很节俭的那种,所以没装过。” 容师傅从他辣椒罐里舀了一勺辣椒,“要是愿意看房,你就直接把人带到我们宿舍大楼找我。” “行,谢谢师傅,”赵礼辉把辣椒罐推过去,“师傅多舀点,这白菜难吃。” “确实难吃,也不知道采购员在哪里买的,贪便宜没好货。” 容师傅骂骂咧咧。 采购部门的工人正好有一个端着碗盘从他身后路过,闻言不乐意了,“容师傅,你别胡说八道,这白菜挺好吃的。” 容师傅起身就把自己盘子里的白菜全部扒拉到对方盘子里,然后把对方的另一道青菜扒拉到自己盘子里,“好吃你就多吃点。” 采购工人:...... 赵礼辉三人笑得肩膀抖动不已。 因为要说房子的事儿,所以赵礼辉坐车回去的,林姐听说就在马路对面有人出租房子,立马表示可以看看,“简陋点没什么,我们屋子里家具都有,再说了,家里有两个小屁孩,这整日作天作地的,装好的房子我还不敢住呢。” 于是三人带着点点一起去了邮政局宿舍大楼门口等跑回家的容师傅。 房子在一楼最右边。 一厅两室,做饭在门外面,每层楼的最中间位置左边是公共卫生间,右边公共是水房。 屋子里除了两张木板床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一个月三块钱的租金,真不贵。 林姐直接就和房主签了合同,交了一年的房租。 因为家里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所以林姐把他们两口子的所有家当都带在身上。 “明天下班后我们来帮你们搬家。” 分开时赵礼辉道。 “那就谢谢你们了。” 林姐准备今天晚上收拾东西,明天下班后搬,所以没有拒绝。 一听要给林姐搬家,赵大根表示自己明天尽量早点回来,让他们骑着自行车去帮忙。 “搬好以后让他们来家里吃饭,这整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整理好的,肯定没那个功夫做晚饭,”陈翠芳跟叶归冬叮嘱着。 “好,我跟林姐说。” 叶归冬点头。 一家人正说这话呢,就听到有人敲门了。 “这晚上下雨,谁会过来?” 陈翠芳一脸纳闷,赵礼辉擦了擦嘴起身,“我去看看。” “谁啊?”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问道。 “我是陈万辰,我找陈万生,他是我哥哥。” 门外传来一道拘谨且陌生的声音。 赵礼辉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谁了,他把院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清瘦的小年轻,长相和陈万生有几分相像,没有对方长得好看,脸上还长了几个大痘痘。 “你找错了,”赵礼辉指了指陈万生所住的方向,“陈万生住这条巷子走到底然后左转第一家,十八号院子。” “啊?抱歉,”陈万辰双手都提着东西,还背着一个麻布包,“谢谢啊。” “不谢,”赵礼辉关上院门,顺手闩上了,“点点怎么出来了?回去吃你的饭。” 点点甩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进了堂屋。 “谁啊?” 因为电视放着,所以他们没听得那么清楚。 “陈万生的弟弟,陈万辰,找错地方了。” 赵礼辉坐下继续吃饭,“娘,您做的这个萝卜丝鸡蛋汤真好喝,喝起来有股鸡汤的味道。” “想喝鸡汤了?家里这几只可不行,还生蛋呢,”陈翠芳笑了笑,“再过些日子,就有人出私货了。” 他们巷子也有人做倒卖的活儿,去乡下收,然后来城里卖。 只要货好,价钱高一点大伙儿都能接受。 “到时候挑只肥一点的,”赵礼辉提出小要求。 “用你说,娘的眼神好着呢,”陈翠芳又给叶归冬舀了一碗汤,“今天就将就着喝这个尝尝味儿吧。” “这个也很好喝,”叶归冬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就把一碗都喝光了,她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再来一碗?” “不了,很撑了,”叶归冬摇头。 第一天傍晚,赵礼辉先把点点和两个孩子送到家里由赵大根他们看着,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去帮忙搬东西。 四个人忙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东西全部都搬好了。 林姐把他们的房间锁好,她婆婆把她叫住,“你反正都要租给别人,这样,你租给我们。” “行啊,我们签合同,然后请三家见证人,不然我租出去可收不回来了。” 林姐可没这么傻。 她公婆就看向沉默的林姐夫。 “老大,你是不是一个男人啊?你就看着你媳妇儿这么干?” 林姐夫索性扭过头不说话。 林小叔揣着兜儿来了个道德绑架,“都是一家人,大嫂,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不做绝点,我怕我们被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们要租呢,咱们就签合同,不租呢,明儿我就把消息放出去,有的是人租。” “那就租吧,一间屋子,一个月五毛钱?” 她婆婆见小儿子给自己使眼色,于是道, “五毛钱?那我还是租给别人吧。” 林姐转身就要走。 “那你说多少!” “两块钱一个月。” “你凭什么要两块钱?” 林姐把陈万生他们在安家租房子的例子拿了出来,最后签了合同,找了见证人。 “我一下要了两年的房租,”林姐小声跟叶归冬道,“他们这个时候倒是爽快,直接就拿出来了,我猜我公公手里还有点钱,只是瞒着咱们。” “如果你小叔子不改,他们就是再有钱,也会散掉。” “就是,”林姐抱紧她的胳膊使劲儿点头。 陈翠芳夫妇做了两荤四素,让林姐两口子吃着吃着就红了眼,赵礼辉他们只当没看见,把电视打开堂屋就更热闹了。 “这段时间晚上一直下雨,”饭后送走他们喝着茶的时候,赵大根纳闷地看了眼外面。 “是啊,不过远西他们结婚那天天气倒是不错。” 陈翠芳记起那天,印象深刻得很,因为杨六婶他们过来借了电视,那天电视机放了一天,热闹得很呢。 “说起远西,”陈翠芳扭头对叶归冬他们道,“远东的日子也定下来了,是十一月底,希望没下雪。” “去年是腊月初三下的,”赵大根记得。 “所以我说希望别下雪嘛,”陈翠芳瞪了他两眼。 “娘,”叶归冬忽然想起一个事儿,“咱们去百货大楼那边抽奖那天的路上,咱们不是遇见一位婶子吗?是桂花婶子,以前住咱们对面,因为那天忙电视的事儿去了,您就忘记提,这婶子是什么情况啊?” 赵礼辉也记起来了,“对,就是那个训斥我们举止亲密的那位婶子,娘您还说她是个苦命呢,搬走有差不多一十年了。” “哦,你们说她啊,”陈翠芳喝了口茶,“她确实是个苦命人。”, 6262 放只耳朵偷听 “她叫江桂花, 原先啊,就住咱们家对门,她男人和我们是本家, 叫赵大军。” 陈翠芳说着这两个人的时候又叹了口气, “他们夫妻俩啊,那完全就是盲婚哑嫁,长辈们直接做主, 定了日子就结婚。” “本以为进了洞房这日子慢慢地就能过起来,可他们对对方根本没有那种感情, 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两个人都不挨着一起坐……” 江桂花的公婆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是她不够好, 不然赵大军怎么会对她没感觉呢? 所以江桂花就被逼着改,改自己的穿衣风格,改自己的性格, 迎合赵大军的喜好。 就这样,他们有了一个女儿, 女儿八岁的时候,江桂花的婆婆没了。 “办丧事的时候,就有一个女人来拜祭, 那时候我就看出那个女人和赵大军之间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陈翠芳啧了一声, “我还提醒了你们桂花婶子。” “结果他们当天晚上就闹架了,”赵大根也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们桂花婶子差点把她婆婆的灵堂给拆咯!结果就被她公公还有大军一人打了一耳刮子。” 叶归冬听得眉头微皱,赵礼辉把她的手抓进自己衣兜里握着。 原文里可没提过桂花这个人,赵礼辉对她的故事也挺好奇的, 所以专心听着。 “我当时也很自责,上去拦着才让他们没有继续打下去,”陈翠芳摇了摇头,“可我转身看桂花的时候,就知道她对大军彻底失望了。” 后来江桂花果然跟陈翠芳说,她过这种日子已经过够了,她要和赵大军离婚。 但没想到她还没提出来呢,赵大军反而提出离婚的事。 “他不要女儿,把房子留给了桂花,还带走了他爹,走之前我们还去送了,说是去沿海生活。” 陈翠芳冷哼一声,“那个来祭拜的女人和他们一起走的,不,应该说那个女人就是沿海的,赵大军只不过跟着她离开了而已。” 赵大根喝着茶没说话了,想起赵大军这个人心里也不得劲儿,毕竟赵家就这么一个离婚的人。 “这样的结果对桂花婶子来说也不错啊,孩子跟着她,房子也是她的,有个安身之处,以后也不用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家里就她们母女二人,挺好不是?” 赵礼辉问,叶归冬也表示赞成。 “是挺好的,”陈翠芳点头。 “可偏偏那个孩子上中学的时候,谈了对象,这小年轻感情刚刚萌发,对什么都好奇,所以就做错了事,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才被你们桂花婶子发现……” 这对江桂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的女儿才十四岁啊,未婚先育这被发现了,那是要被抓去游街剃头的。 流言蜚语会害了她姑娘一辈子。 江桂花的女儿也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果,于是在一天夜里,她自杀了。 “桂花哭着敲开咱们家的门,她手上身上都是血,我们请来你爹帮忙看,可孩子已经没呼吸了,后来办了孩子的丧事后,她就把房子卖了。” 陈翠芳抹了把眼泪,“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陈翠芳嫁过来的时候十八岁,刚好是江桂花婆婆走的前一年来的,江桂花搬走的时候,老三还不到三岁呢。 “那个男的呢?” 赵礼辉想到那个导致女孩怀孕的人。 “退学了,”赵大根喝了口茶,“他家里人给退的学,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为了遮羞和那姑娘的名声,你们桂花婶没有去派出所报案,我猜想她卖了房子后,应该是追着那男的一家去外地了。” “意思是,男的退了学后,一家人就离开了我们市区,桂花婶子多半追过去了是吗?” 叶归冬琢磨着。 “对,”陈翠芳点头,“那姑娘就是她的命,这命都没了,你们觉得她会卖了房子只为离开这个伤心地吗?” “我们之前还担心她做傻事,但没听到有什么命案发生,我想她就是想跟着那个男的,或许看见她,就能让那个男的想起那个姑娘。” 这是赵大根的猜想。 “没想到她又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翠芳有些遗憾,“当时看她也不愿意说自己住哪里,我只能让她得空来家里坐坐叙叙旧,这都多久了,也没见人来。” “那,”叶归冬捏了捏赵礼辉的手,“那桂花婶子的前夫没回来过吗?” “没回来,”赵大根更不满意了,骂了赵大军两句,“还是亲爹呢!我发的加急电报过去,结果第二天回过来,说什么他爹年纪大了,离不开人,他现在有了新的家庭,也不好走,反正都是些推辞话。” “悲哀啊,”陈翠芳摇头,“这要是婚前能见见面,不合适就直接拒了,也不会害了桂花。” 睡觉时叶归冬想起那天看到的江桂花,“瞧着挺憔悴的,而且还那么瘦,可见这些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是肯定的,”赵礼辉点头,“也难怪她见不得未婚走在路上亲热的人,不过我们说结婚了,她听完后,脸色瞧着也好看了很多。” “是啊,”叶归冬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巴,“难怪娘说她是个可怜人。” 前一天晚上刚提起江桂花,第二天赵礼辉在食堂干饭的时候,就听人提起她了。 “得亏她好心相告啊,”这人一脸庆幸,“要不是她,我妹妹就和那种人渣相看成了!” 原来他妹妹最近在和人相看,本来都快成了,昨天傍晚家里忽然来了一个老婶子,然后跟他们说自己的女儿就是被那人害得自杀的。 他们当然跟媒人打了招呼,这事儿不谈了。 赵礼辉喝了口汤,看来这些年江桂花一直跟着那家人,那家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样也挺好。 “今儿又是白菜,”安常康打了饭坐在他对面。 “听说采购部的出去采购了两大车白菜呢,大部分做成泡菜,一部分做成咸菜,还有一部分就喂给咱们吃呗。” 黄追岳戳了戳那软烂得吃不出白菜味的白菜,“就不能煮得稍微嫩一点啊?” “都吃了这多年了,还不知道这食堂的路子啊?哪一年的白菜不是这么煮的?” 容师傅啪地放下碗筷,虽然难吃,还是吃干净了,不能浪费粮食。 他刚走,就有人在赵礼辉身旁坐下了。 赵礼辉侧头一看,“陈同志,好久不见了,你去了会计部以后,不是都在一食堂那边吃吗?” “偶尔也来这边吃,”陈万生笑,“还没谢谢你,帮我弟弟指路呢。” “谢啥,他自己找错地方了,”赵礼辉继续扒饭,“不过怎么这么晚了才到啊?我记得,你们老家就在城外也不远啊。” “他为了节省钱,走了几个小时才坐的班车。” 陈万生想到弟弟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心疼,晚上孙宝珠厚着脸皮回孙家睡的,他和陈万辰住在安家。 孙记文他们得知陈万生的弟弟来了,并且还请孙宝珠提了那么多蔬果过来,也就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只是也没想请对方到家里吃饭什么的。 就连孙宝珠回家也只是住,不能喝家里的水,吃家里的饭。 “你弟弟多大啊?” 安常康好奇地问道。 “比我小一岁,”陈万生吃着饭。 “那也是不小了,结婚了吗?” “没有,”陈万生摇头,“要是有合适的,可以帮我弟弟搭个线。” “好啊。” 安常康干巴巴地点头。 赵礼辉加快速度吃饭,结果他加快陈万生的速度也快了,余光瞥到这一幕的赵礼辉又慢了下来。 果然,陈万生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这个小瘪三。 赵礼辉直接问道,“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安常康还有黄追岳都看了过来。 陈万生一脸不好意思地点头,“是,吃了饭我们再谈?” “现在不行?” “现在不是很方便。” 陈万生摇头。 “行吧。” 赵礼辉干完饭后,就和陈万生去外面找了个地儿聊。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现在到会计部还是学徒……” “你都过去快三个月了,怎么还是学徒?” 赵礼辉打断他的话。 “这不是上个月基本都在医院度过的吗?所以学徒期就推了一个月,下个月就能转正了。” 说起这个陈万生就觉得憋屈,偏偏他的确那个月没怎么来上班,到手的工资也才两块多一点。 “这样啊,”赵礼辉点头,示意他快说什么事,这天怪冷的,他不想和男主一起在外面吹冷风。 陈万生张了几次嘴,最后才低声道,“……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下个月发工资就还给你,我可以打欠条……” “等等,”赵礼辉打住他的话,表情有些怪异地看向他,“你怎么想到找我借钱啊?” 难道男主自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 “因为我觉得赵同志是个好人,我们又是邻居,连厂长都表扬过你不是吗?” 好家伙,居然道德绑架他? 赵礼辉挠了挠头,“多谢你看得起我,可我确实没钱借给你,别看咱们家有三个上班找钱的,但我媳妇儿和我爹的工资不多。” “我大哥是下乡知青,他那边的日子也难过,所以我们每个月都会想办法寄点吃的用的过去。” 见陈万生面色不是很好看,赵礼辉又道。 “你恐怕不知道咱们家之前盖了一间大屋子出来吧?那都是借的钱,这年底了,还了债人家也好过年不是,所以我真没多的钱借给你,不过两三块我还是有的,需要吗?” 陈万生不信赵礼辉身上没钱,也不信他们家没钱,但他是来借钱的,不是逼问对方兜里有几个子。 听到这里,陈万生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们家也那么不容易,是我太莽撞了,谢谢赵同志的心意,几块钱我还是有的,那么就这样,我先回去上班了。” “好,慢走,我要是有钱了,我一定借给你!” 赵礼辉拍着胸口大声道。 背对着他的陈万生脚步不停,也没回头,闻言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 赵礼辉双手环臂冷哼一声,找他借钱,想什么呢? 晚上就叮嘱家里人如果陈万生或者是孙宝珠来借钱千万别点头。 叶归冬也觉得惊奇,“你们在厂里来往很多吗?” “不多,”赵礼辉摇头,“不过我想他也是没办法了,你看啊,每个月还厂里十块钱,还要往老家寄钱,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工资加起来可能还没有我一个人的多。” “是,你最能干了,”叶归冬又拿出记账本记账,“今天下午店里送来了一批姜糖,我买了两袋,一袋送到我娘那边了。” “应该的,”赵礼辉应着,“咱们两家离得近,那就多照顾爸妈,冬至那天咱们请爸妈过来吃羊肉吧。” “好啊,不知道今年的羊肉好不好买。” “我们厂会发,就是不知道发多少斤了。” 赵礼辉有点期待。 “怪不得说你们厂是咱们市区待遇最好的厂子呢,”叶归冬想到他们供销社,“我们供销社不管是过节还是过年,都是发麻饼。” 他们年轻一点的还好,吃着也不费劲儿,可稍微有点年纪的就咬不动了。 “麻饼也管饱,”赵礼辉安抚着,“咱们爹那纺织厂,麻饼有时候都没有呢。” 这么一对比,叶归冬心里忽然觉得他们供销社也还不错。 孙宝珠和陈万生正靠在巷子墙上,吹着冷风说话。 “打算留下来,还让我们帮他找一份工作?万生,你不会答应了吧?” 孙宝珠震惊地看向他。 陈万生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这是我亲弟弟,我能不答应吗?” “你自己都还是学徒!” 孙宝珠气得跺脚,“咱们两个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陈万生蹲下身,“那你说我该怎么回,啊,我和你嫂子没本事没办法,你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你觉得这样成吗?” 孙宝珠抿了抿唇,“可我们去哪里帮他找工作啊!” “我明天带着他去看看表叔,如果表叔愿意搭把手就好了。” 陈万生其实很不愿意去找陈表叔,毕竟他当初的行为就等于“背叛”了对方。 “希望表叔能帮忙吧,尽量快点,”孙宝珠想到在家住的这两天,心里很不得劲儿,“早点让他走,我也能早点回来住,你都不知道爹娘他们都嫌弃我回去。” “委屈你了,”陈万生起身拉住她的手亲了亲,“明天下班后我就带着他去表叔那边,不管成不成,我都会去找你。” “肯定能成,”孙宝珠真不想这事儿落在他们身上,“你表叔生你气,又不生你弟弟气。” 结果就是陈表叔压根不在家,陈万生提着买来的东西,和陈万辰站在表叔家门口进退两难。 来都来了,总不能表叔不在家,就不把东西留下了吧? 所以陈万生只能放下东西,跟表婶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陈万辰离开了。 “你们不留下吃晚饭了啊?” 表婶问。 “不了,我们吃了来的。” 陈万生面不改色地撒谎。 陈万辰看了他一眼,没说哈。 “那行,下次得空再过来,”表婶点头。 兄弟二人走到大路上,陈万辰看着叹气的哥哥小声道,“大哥,我饿了。” “饿了?走,咱们回家做饭。” 陈万生打起精神带着陈万辰往同心巷走去,因为陈表叔那边过来正好要路过水井巷的前门,所以陈万生就没带陈万辰特意转后门回去。 然后就遇到从叶妈妈那边回来的赵礼辉和叶归冬。 先看到陈万生的是叶归冬,然后她就叹了口气对赵礼辉说,“礼辉,你今年能不能考过三级证啊?” “努力吧,反正要是年底能拿到三级证,那工资和补贴票的待遇就能更好些,咱们家的日子也能跟着吃好一点。” 余光瞥见陈万生兄弟的赵礼辉很上道地回着。 “我这工资是没办法长了,都是固定工资,”叶归冬又叹了口气,“这钱真不够用,票更不够。” “是啊,都不容易。” 陈万生听到这话后,还是有点纳闷,难不成赵家只是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日子过得也穷? 再想赵礼辉的大哥还没结婚,家里又盖了新屋子,那确实要花些钱。 于是陈万生心里舒服多了,还主动跟他们打招呼,“我就听着说话耳熟呢,原来是赵同志你们啊,真是太巧了,这是我弟弟陈万辰,万辰,你那天找错门就是找到赵同志他们家去了。” “谢谢赵同志那天帮我指路,谢谢,”陈万辰鞠躬感谢。 “不至于,”赵礼辉和叶归冬赶忙避开,“我也没帮到什么大忙。”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陈万生兄弟就先走了。 赵礼辉小声问叶归冬,“你是怕我没借钱给他,把他惹到了?” “你不是说他运道有点邪门吗?”叶归冬掩住嘴声音小小的,“那自然让他不生怨恨才好。” “真不愧是我的管家婆,”赵礼辉夸赞着。 “贫嘴,快回去吧,今晚没下雨,肯定有人来看电视。” “家里又热闹起来咯,”赵礼辉笑着和她并肩往家里走。 果不其然,晚上院子里很快就坐满了人,其中还有陈万辰。 是陈万生带着他来的,但陈万生没进门,就陈万辰自己提着单人木凳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陈万生转身去孙家找孙宝珠,说了表叔不在家的事。 “那你买的东西呢?” 孙宝珠问。 “给表婶了,总不能又拿回来吧,”陈万生叹气。 孙宝珠气得背过身,“准是躲着咱们呢!” “宝珠,你的同学那么多,能不能麻烦你帮万辰打听打听,只要是活儿,不管是什么,只要包他吃住就成了。” 陈万生握住孙宝珠的肩膀轻声请求道。 “我那些同学,不是接家里人的班,就是自己也没个好着落呢,”孙宝珠抹了把眼泪,“你就非要应下这个事吗?” “我也是没办法啊,”陈万生给她洗洗解释道,“我爹娘对你本来就有成见,这二弟都找到城里来了,我们还一点安排都没有,回去后爹娘会怎么看你我?” “觉得我有了媳妇儿忘了家人,觉得你是当代蛊惑丈夫的狐狸精,那我都心疼你啊。” 孙宝珠听完后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行吧,我这两天找以前的同学打听打听,你吃饭了吗?” 陈万辰来的这两天,孙宝珠住在孙家,一天三顿的吃喝在厂食堂。 “吃了,”陈万生已经等不及了,“我记得你有个同学就住邮政局宿舍大楼那边,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问问她?” “为了你弟弟,你倒是积极得很,”孙宝珠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点了头,和他往那边去了。 容师傅和家里人散步回来,就碰到陈万生夫妇,陈万生热情地跟容师傅打招呼。 “这是我们厂的陈万生同志。” 容师傅看了眼容母和容父,轻咳一声介绍道。 容母眯起眼,一下就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她神情冷淡,“那你们聊吧,他爹,回去了。” “欸,”容父点头跟上。 陈万生脸上的笑意有点僵,孙宝珠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 “你们来找人啊?” 容师傅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问道。 “对,我们找个同学有点事。” 孙宝珠勾起唇,“那就不打搅容师傅你了。” “哦。” 容师傅点头,然后大步上楼了。 “他爹娘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都什么人啊!” 孙宝珠气道。 “我听我表叔说,这容师傅的家族庞大,各行各业都有人涉及,而且位置都不低,人家看不上我这个小学徒,也是情理之中的。” 看陈万生自嘲地这么说,孙宝珠顿时心疼起来,“你在机械厂的日子原来这么不好过,那你说,你忽然被调到会计部,这里面有没有他的事?” “容师傅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不屑对付人,”陈万生摇头,“不说这个了,你上楼吧,我在这等你。” “好,”孙宝珠心里最后一丝不乐意此时也没了,她只想尽快给陈万辰找份工作,让陈万生能够高兴一点。 发现人群里多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赵大根立马就跟赵礼辉说了,“那人是谁啊?” “陈万辰,陈万生的弟弟。” 赵礼辉道,“就那天晚上敲错门那个。” “哦哦,想起来了,”赵大根又回头看了眼对方,“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自己来的?” 他没看见陈万生。 “被陈万生送过来的,估计是怕他晚上无聊吧,”赵礼辉起身接过一个大娘递过来的花生,塞给身旁的赵大根。 赵大根剥着花生,“还挺体贴,咱们家有了电视后,从没来过咱们这儿的,就孙记文夫妇和陈万生夫妇了。” “说起这个,”赵礼辉忽然想起半个多月都没碰到的孙大江夫妇,“孙大江他们不在咱们这边住了吗?” 不然怎么一次都没看见。 “在啊,好像他媳妇儿帮大江找了个活,上夜班,白天在家睡大觉,晚上去上班,所以你不常看见人,大江没来,孙记文他们就管着大江媳妇儿,不让她过来了。” 本来向婉茹的名声就不好,这要是大晚上自己过来看电视,胡二娘他们能放心才怪了。 九点钟,大伙儿就开始散场了,提着凳子跟赵礼辉他们打了招呼再走。 陈万辰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腼腆地喊了一声陈翠芳,“婶子,电视很好看,我走了。” “好,明天得空再来啊。” 陈翠芳得知他是谁后,笑盈盈地道。 “好,”陈万辰露出大大的笑,转过身就看见站在院门口的陈万生,陈万生也听到了陈翠芳招呼他弟弟的话。 “跟赵叔也说一声啊。” 他道。 “不用,”赵大根摆手,“都住一条巷子,不用这么客气。” 赵礼辉和叶归冬一个扫院子一个搬桌子电视,都挺忙的。 陈万生兄弟并肩往安家走去。 “大哥。” “嗯?” “电视可真好看啊,这是我第一次看电视,要是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们也在就好了,咱们一家人都能看电视。” 陈万辰一脸向往。 “这有啥,以后大哥给家里买个电视机,也像赵叔家一样,每天晚上队里的人都去咱们家看电视,热热闹闹的。” 陈万生笑。 “那肯定不行的,”结果陈万辰直接摇头,“爹娘才舍不得电费呢。” 陈万生嘴角的笑意散开,是啊,他的家人和赵礼辉的家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爹,这城外的生产队全部都通电了吗?” 赵礼辉收着电线问道。 “这么说吧,”赵大根用麻布把电视机盖起来,“城郊往外一百公里的地方全部都是牵了电线的,但有些生产队不愿意安装,因为占土地,要装电线杆,所以还真不是全部都通了电。” “也是,”赵礼辉点头,把电线收好后,就去洗漱了。 过了几天就是冬至。 叶归冬她们供销社一下就比往常忙得多了,赵礼辉提着厂里分的羊肉回来时,叶归冬还没下班。 “你快把羊肉提回家去,”叶归冬让他不用等自己,“待会儿娘要过来跟我一起回家。” “那我等妈来了以后我再走,”赵礼辉坚持道。 林姐听到后啧了一声,“都结婚好几个月了,还这么黏糊。” 叶归冬被打趣得双颊通红,好在这会儿叶妈妈过来了,赵礼辉这才放心回家。 “礼辉,你们厂发的羊肉啊?” 一进水井巷,就有人看着他提的羊肉问道。 “对,我们技术部一人一斤,家里人多,一斤哪里够啊,所以添了点钱,凑了五斤。” “多少钱一斤?” “一毛五。” 赵礼辉道。 “那可比菜市场那边代销点卖得便宜,要不说你们厂长大方呢,其他部门也是人人发一斤吗?” 大爷问。 “那就不清楚了,”赵礼辉摇头,和对方说了几句家常便往家里走。 赵大根正在杀鱼,见他回来提着羊肉,立马高声对灶房里蒸饭的陈翠芳道,“儿子提着羊肉回来了!我就说他能搞到羊肉嘛!” 陈翠芳跑出来,看到赵礼辉手上提着的羊肉,双眼一亮,“这么多?” “发一斤,剩下四斤我买的。” 赵礼辉笑。 “哎哟,还能买到就不错了,你是不知道,”陈翠芳想起今天去菜市场那边买羊肉的事就生气,“我排队排了大半天,结果羊杂都没了。” “我们厂发的东西在桌上放着呢。” 赵大根示意赵礼辉看堂屋桌上的东西,赵礼辉把羊肉递给陈翠芳,进堂屋看了一眼后笑了。 是麻饼。 “我心想,请亲家公亲家母过来吃饭,哪能吃麻饼啊?所以我就买了两条鲤鱼,都是两斤多重的,才杀了一条。” 赵大根又笑起来了,“剩下那条养两天再吃。” “成,”赵礼辉挽起衣袖,“我去做羊肉汤。” 羊肉切成薄片,放进煮沸的汤底里,很快满院子都是羊肉香味儿。 叶妈妈他们提着东西到家的时候,赵礼辉还在做红烧鱼。 “最后一道菜了,”陈翠芳招呼着他们进堂屋坐,“大根,归冬你来开电视,我手上有油。” “好。” 叶归冬进房间放下布包,然后过来开电视。 “大根,把上次向意送的那瓶酒拿出来!” “好嘞!” 叶妈妈笑着把东西放在电视柜旁边,“这是老叶出诊的时候,买的苹果和大枣,清甜着呢,带给你们尝尝。” “这苹果里面有糖,那边的人叫这个糖心苹果呢,”叶爸爸强推这个苹果,“比一般的苹果甜得多。” “哎哟,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啊,下次可别这样,”陈翠芳说。 “这有啥客气的,好吃我们才跟你们分享嘛,灶房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叶妈妈跟着她去灶房那边,叶归冬把电视放好后,也去帮着端碗筷过来。 “开饭咯!” 赵礼辉端着一个大瓷盆过来,放在桌子的最中间。 “好家伙,这么多羊肉,你小子行啊。” 叶爸爸探头一看惊呼。 “五斤多呢,爸,敞开了肚皮吃!”赵礼辉侧开身体,叶归冬把两大碗红烧鱼分别放在瓷盆的两边。 赵大根拿出后来赵礼辉买的瓷酒杯,给每人满上了一杯酒。 “来,碰一个!” 陈翠芳举起酒杯,一家人碰了一下后,就开始吃饭。 “这羊肉吃着真嫩,切得也很薄,”叶妈妈对今天的羊肉汤赞不绝口,“礼辉啊,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国营饭店当掌勺的咯。” “是吗?您这么夸我,我可要骄傲了。” 赵礼辉哈哈笑。 叶归冬被他的笑逗笑了,一家人笑眯眯地吃着饭。 他们听叶爸爸说前段时间出门义诊的事,听得津津有味。 “好热啊,”陈翠芳喝了酒,又吃了羊肉,觉得浑身都开始发汗了,她往桌下看,“把火盆撤了吧。” 赵大根他们没意见,其实男士早就觉得热了。 赵礼辉把火盆扒拉出来端到一旁,见叶归冬的脸通红,他洗了手进来后,把她那杯还剩下一点的酒自己喝掉了。 叶归冬对他柔柔一笑,看得赵礼辉心里软乎乎的。 “下次还是喝梨子酒。” 赵礼辉给她夹了一块红烧鱼。 “好,”叶归冬垂头吃鱼,然后又喝了一碗羊肉汤,就吃不下了,坐在那听长辈们聊天。 “你们还记得之前住你们对门的那位江桂花吧?” 叶爸爸忽然提起这个人。 “记得啊,前段时间,就咱们去百货大楼那边抽奖的时候,我们还遇见她了呢,”陈翠芳道。 “她咋了?” 赵大根问。 叶妈妈压低声音,“当年她搬走后,就一直跟着姓段的那家人,那段子玉在老家上学,她就跟段子玉班上的人说段子玉是杀人犯,害死了她女儿。” “但凡和段子玉交朋友的,都被桂花告知了这件事,所以段子玉到现在都没结婚,他们家也被桂花烦得不行,索性又回来了,桂花也就跟着回来。” 叶爸爸也道。 “我同事和段家他们住一条巷,昨晚被请到段家去给割腕的段子玉包扎,今天上班的时候就提起昨晚的事。” “说那段子玉像疯了一样指着桂花骂,讲他这些年受够了怎么怎么的,我才觉得桂花这人名字耳熟,加上当年我帮着看过那孩子的情况,所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完,叶爸爸还摇了摇头,可怜啊,十几岁的小姑娘。 “要我说,这事是两个孩子之间造成的,可当年那孩子出事的时候,段家但凡上门真诚地认错,而不是退学跑回老家躲着,桂花也不会缠着他们这么多年。” 陈翠芳喝着羊肉汤,也跟着摇了摇头。 “我大概知道那个段子玉为什么自杀,”赵礼辉想到自己在厂里听同事说的事,说给他们听,赵大根他们一脸原来如此。 “这段子玉啊,我记得今年都三十出头了吧?” 陈翠芳算了算,“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多半就是因为桂花。” 正说着呢,外面又下雨了。 “得,今晚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赵大根听到雨声后笑道。 五斤羊肉他们吃得干干净净,红烧鱼还剩下一碗,赵礼辉把它放到碗柜里,把碗筷收拾好后,又在锅里温了水,这才去堂屋。 叶归冬拿出今天从供销社买的瓜子花生摆在矮桌上,一家人围着矮桌坐下,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瓜子花生。 赵礼辉看了看后,把炉子上的开水提起来,泡了几杯茶端过去。 看到九点半,雨已经停了,赵礼辉把叶妈妈他们送回家后,才转身回水井巷。 结果在上次孙宝珠“袭击”他的地方,看到孙宝珠和陈万生吵架。 赵礼辉眨了眨眼,晃了晃手里的电筒,“没偷听啊,我送我老丈人他们回家。” “没事儿,”陈万生扯出笑,“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就是,你赶紧回家去吧,”孙宝珠背对着他抹了把眼泪,硬邦邦地说道。 赵礼辉没理会她,只跟陈万生挥了挥手,便往前走了。 看着他离开后,陈万生才又跟孙宝珠解释,“今天冬至,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让万辰回家呢?” 关掉电筒,又偷摸回来,找了个地方偷听的赵礼辉偷偷放了只耳朵。 “他上来以后,你就把心思全部放在他身上,他是你弟弟,不是你儿子!工作没找到,就不能先回去,咱们有消息了再跟他写信吗?” 孙宝珠觉得委屈,她在娘家住着,被爹娘大哥大嫂冷言冷语,连和丈夫温存的机会都没有。 加上最近他们手里本来就紧,就算能买到羊肉,他们都没钱买,可吃饭的时候,陈万辰还问为什么没羊肉这种话。 可把孙宝珠气得要死,所以当时就问陈万辰什么时候回家。 陈万辰也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看向陈万生,然后陈万生就硬是转移了话题,本以为这样就过去了。 谁知道孙宝珠回到孙家闻到羊肉味后,那是越来越生气,起身就去安家把陈万生叫了出来,两个人一边吵嘴一边往前门这边走,就碰到了赵礼辉。 “宝珠,我知道这些天你心里不得劲儿,可那是我亲弟弟啊,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包容一点,”陈万生去拉孙宝珠的手,被孙宝珠躲开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睡哥嫂的床,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不管怎么暗示他,就是不走,就必须给他找个工作才离开呗!” “孙宝珠!” 见她越说越过分,陈万生大声呵斥道。 孙宝珠捂住脸蹲下身,在那呜呜呜地哭着,陈万生又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宝珠,我没有凶你的意思,”陈万生蹲下身揽住她的肩膀安抚着说些情话。 赵礼辉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走了。 这回是真走了。 按照男女主的感情发展,那肯定是越吵感情越好啊,原文中,陈万生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是靠着他们夫妻俩,在城里扎了根的。 “快提去洗,”叶归冬见他回来,指了指兑好的水。 “好嘞,我先刷牙洗脸,”赵礼辉亲了她一下。 又过了几天,赵礼辉听叶归冬说社区办的人已经去林家婆婆家好几次了。 “因为很多人知道那个人之前因为什么坐牢后,就很担心自家的财产安全,所以就不想让他在同心巷住下去,接到举报的社区办就去那边了解情况。” “林姐的婆婆还来供销社闹呢,说是林姐举报的,”叶归冬摇了摇头,“得亏林姐他们搬走了,那个家实在是折腾。” 社区办很快就召开了几条巷子的居民会,这一次开会是赵礼辉去的,赵大根害怕自己睡着,所以不愿意来。 陈万生就坐他旁边。 他看起来不是很精神,赵礼辉故意戳他肺管子,“怎么这么憔悴,和媳妇儿吵架还没和好呢?” 陈万生嘴角一抽,“不是因为这个,礼辉,你媳妇儿那边的供销社缺人吗?” 二弟再不走,他都快撑不住了。, 6363 成三级技术工咯 赵礼辉被他这声“礼辉”搞得浑身一抖, 他直接抬起屁股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看到他这举动的陈万生抿了抿唇。 “陈同志,你有事说事, 可别吓我。” 赵礼辉带着惊恐道。 陈万生忍住想要起身离开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 上面社区办的工作人员就让大家安静, 马上开会。 “开会了, ”赵礼辉端正坐着, 目视着前方。 陈万生:...... 这个会主要是说,人这一辈子呢, 不可能不犯错, 有些错大了, 当然会受到惩罚,就比如林家刚被找回来的小儿子林望门。 林姐的婆婆对外宣称这个孩子当年是被人偷走的,甭管大伙儿信不信, 反而人家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人找回来了。 因为林望门长得和他爹有五六分像,所以大伙儿对他的身份也没有质疑,就是害怕他“重操旧业”影响大家的生活。 社区办开这个会, 就是让大伙儿要给林望门重新生活的机会, 他一定会改, 而且是在大家的监督下改。 出发点是没错的,就看林望门会不会真的改了。 赵礼辉看着严秋霞说完后,把林望门喊到台上,跟大家伙儿保证自己会本本分分做人,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请大家监督。 林望门身材瘦矮, 瞧着顶多一米六出头,尖嘴猴腮的,那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悠,一看就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所以即便他当着大伙儿的面表示自己会改,也有大爷举起手道。 “如果你再不改,犯下错,我第一个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您放心吧,我一定改!” 林望门露出大大的笑,他娘也上台恳谢大家再给孩子一个机会。 就这么个事,赵礼辉在会后提着自己带来的小凳子准备回家。 陈万生静静地跟着他身后,出了社区办大门,赵礼辉回过头,“我媳妇儿那边的供销社不缺人,你是要换工作吗?” “不是我,”陈万生摇头,“是我二弟万辰,他也是个大小伙子了,要是能在城里找份工作,那日子不就更好过了吗?所以向你打听一下。” “那真是不好意思,”赵礼辉叹气,“没能帮到你,不过孙叔在纺织厂应该有点关系吧?不然还有你大嫂,不是说你大哥现在的工作就是你大嫂帮着找的吗?” 孙记文那,孙宝珠已经试过了,被孙记文怼道,“我要是能有那个关系把人弄进去,早就让你大哥进去了,哪里还能轮到你小叔子。” 而向婉茹,陈万生夫妇都没想过去请求对方这个事。 现在听赵礼辉这么说,陈万生还真有点意动。 “天不早了,”赵礼辉对他挥了挥手,“我先回家咯。” “好,”陈万生点头。 因为这边挨着水井巷后门方向,所以陈万生直接往后门那边走去,赵礼辉则是选择走前门。 赵礼辉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人在看电视,见赵礼辉回来,有人就问他。 “礼辉,今儿社区办那边又放什么屁了?” “你好好说话,礼辉,今天开会说了什么?” 赵礼辉放下凳子,洗了洗手后回着,“就说让大伙儿多包容下林家小儿子林望门,他已经知错了,以后会好好做人,不会再有小动作。” 陈翠芳闻言点头,“他能改掉,那是最好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就怕改不掉,”杨六婶撇了撇嘴,“他刚回家第一天,他嫂子放在屋子里的一毛钱就不见了。” “不是说是他娘拿的吗?” “早不拿晚不拿,她小儿子回来了就拿了,到底是谁拿的,咱们外人不清楚,他们林家人心里门儿清。” 叶归冬正在房间里看书,家里的隔音还算不错,门窗一关,外面基本就没什么声音传来了。 赵礼辉兑了红糖水端进房间,轻轻放在她手边,“怎么没用火盆?” “我关着窗户呢,”叶归冬抱着热乎乎的搪瓷杯吹了吹,“再说我穿得厚,刚泡了脚,也不冷。” “只是看书的话,可以去床上坐着看,”赵礼辉提议。 “其实坐在床上看书,这腰腿更难受,还不如就在这呢。” 叶归冬笑了笑,埋头继续看书。 赵礼辉抬起头看了看他们房间的灯泡,他进机械厂后的第一份工资到手,就把家里所有的灯泡全部换成比较亮的那种了。 但叶归冬这样看书还是有点暗。 想起百货大楼那边有小台灯卖,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腊八那天正好是他媳妇儿的生日,刚好过去挑选生日礼物,再买一盏台灯回来。 赵礼辉不准备动他们柜子里的钱,所以他跑去找容师傅,“嘿嘿嘿师傅。” “有屁就放。” 容师傅见不得他这鬼样子。 “师傅,下次有什么修表的活儿,一定要想到徒弟我哟。” 赵礼辉给大佬递烟。 容师傅接过烟,赵礼辉划了火柴给他点燃,容师傅吸了一大口后,才掀起眼皮懒洋洋地问道,“缺钱?” “想赚点外快,给我媳妇儿买礼物。” 赵礼辉说。 “啧,你们这小年轻,真会玩儿,”容师傅抖了抖烟灰,“我手里有个小车的活儿,你能接吗?” “那是师傅您的活,”赵礼辉摆手,“我还是想要那种现找人的。” “哪有那么多现找人的,这东西又不是天天坏。” 容师傅话音刚落,就见刘耀祖急匆匆地往这边来了,他示意赵礼辉看过去,“好像来活儿了。” 赵礼辉回头一看,“要是刘哥需要修东西,那肯定是一分都不收的。” 走近就听到这话的刘耀祖咧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这钱你还真得收,也是我自己闯祸了。” 容师傅闻言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赵礼辉被刘耀祖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说话。 “闯什么祸了?” “咳咳,”刘耀祖从兜里掏出一块手表悄咪咪地递过去,左右看都没人后,才小声道,“这不是副厂长上午让我开车带他去税务局那边了吗?” “路上他睡着了,手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在后座上了,我回厂的时候,才看到落在后座的表。” “然后我就想瞧瞧副厂长戴的表是啥牌子的,结果刚摸到,有人喊了我一声,我这手一抖……就不动了,你帮我瞅瞅咋回事。” 刘耀祖真恨不得把自己拿表的手剁下来,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咯! 赵礼辉简单地看了一下,是红星牌手表,百货大楼那边卖五十二块钱。 “小问题,”他兜里放着修表的小工具,这还是上次容堂妹买来后直接送给他的,“走,去厕所那边,你帮我望风,争取在下午上班前搞定。” “小赵你可帮了哥大忙了!放心,辛苦费我不会少的!” 刘耀祖松了口气,用力拍着赵礼辉的肩膀。 “辛苦费就不必了,刘哥你的街坊四邻如果有需要修东西的,不管是啥,都提提我的名字,这就行了。” “行,那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刘耀祖和赵礼辉玩得好,也知道他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场面话这种东西基本不存在。 赵礼辉在厕所里花了十几分钟把表修好,递给刘耀祖后道,“你马上送到副厂长办公室去 ,就说你准备清理车的时候才发现这块表。” “欸,谢了兄弟!” 刘耀祖立马照做,副厂长忙得压根没发现自己的手表掉了,刘耀祖虚惊一场,把表给副厂长后,顿时放下心,下午送厂长去钢铁厂那边谈合作。 回家后,刘耀祖干了饭就开始走街串巷,四处问大伙儿有没有什么需要修的东西,价钱比国营修理店便宜。 第二天中午就过来找赵礼辉,递过去一张纸,上面写了十几个地址和需要修理的东西。 “哟,刘哥你可真厉害,一家一家问的吧?” 赵礼辉有点感动。 “答应了你的事,我当然是越早落实越好了,关于价钱,我都按照你说的,全部比外面修理要便宜几分一毛的,看着虽然多,可修理费到手里也没几块钱,”刘耀祖弹了弹烟灰。 “你是不是手里缺钱用?要是着急,我这里可以借点给你。” “不是,”赵礼辉把单子收好,“我是想攒点私房给我媳妇儿买礼物。” 刘耀祖掉头就走了,“下班后你自己按照地址找过去。” “行,谢谢了哥!” 赵礼辉美滋滋地拍了拍放着单子的衣兜,转过身就看见靠着食堂大门的容师傅。 “师傅?” “收音机你能修吗?” 容师傅问。 “能啊,只要是电器,我都可以。” 赵礼辉拍着胸口。 “那你下班先跟我去修理收音机,”容师傅熄灭烟头。 “师傅也是一家一家帮我问的吧?” 赵礼辉凑过去笑嘻嘻地问。 “我运气好,第一家问了就有要修的,”容师傅轻哼一声。 “师傅大恩!” “滚!” 叶归冬发现赵礼辉这几天都挺忙的,晚上天天出去,他们都收电视机了才回来。 “你是不是又接了什么活?” 叶归冬趴在赵礼辉身上捏住他的下巴问道。 “嗯哼,”赵礼辉没有否认,“不过都是修理小东西比较多,少的一两毛,多的有一两块吧。” “不是想在年底考三级工吗?你不多看点书?” 叶归冬疑惑。 “我这是在实践中复习各种技能,”赵礼辉吹着小牛。 “修理那些东西,和你机械技术有关?” “有点相通的地方。” 赵礼辉捧着她的脸亲了亲,“放心,我不会耽搁考级的事,我还想让咱们的生活过得更好些呢。” “我信你,”叶归冬轻笑,手指点着他的唇,“就是希望你别太累了,白天上班,晚上跑外快,这天越来越冷,小心着凉。” “放心领导,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赵礼辉亲了她脑门一下,然后拉灯和叶归冬贴贴贴…… 十二月底,杨远东结婚,赵礼辉下班后和叶归冬过去吃饭,叶归冬有点不好意思地跟赵礼辉道,“中午还是六婶给我送的饭。” “是不是特别热情,让你没办法拒绝?” 赵礼辉哼笑。 叶归冬轻轻拍了他一下,“对啊,六婶真的太厉害了,她说话噼里啪啦的,我都没办法打断她。” 正说着话呢,新人就过来敬酒了,赵礼辉和叶归冬跟着同桌的人一起站起身,说了几句祝福新人的话。 孙宝珠和陈万生也在,他们旁边还坐着没回家的陈万辰,陈万辰似乎就认定了他们不给自己找工作,就不回家,所以也跟着过来喝酒了。 看着春风得意的杨远东,以及那边帮着招呼客人的杨远西和容丽,孙宝珠想起自己的妹妹孙宝珍。 孙宝珍在得知杨远西订婚后,就离开了家下乡做知青去了,其间就寄回来一封信,说自己一切都好,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和当初的二哥一样。 不。 孙宝珠剥开一颗喜糖放进嘴里,二哥当初是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 看见陈万生他们吃席都不忘带着陈万辰,就有人问向婉茹,“你这小姑子家的小叔子是怎么回事?都来了快两个月了吧?怎么还不走。” 向婉茹笑了笑,“谁知道呢,反正我小姑子自打她小叔子来了以后,就一直住在娘家,也不知道他们夫妻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做大嫂的哪里好过问啊。” “你这个大嫂是真没二话说,哪家女儿出嫁后回家住这么久的。” “就是,你妹夫也奇怪,一直和自己弟弟睡在一起,他和宝珠结婚才多久就能忍着分开睡?” 如此之类的话,围绕着孙宝珠夫妇展开。 喝了杨远东的喜酒后,就是腊月,天更冷了,早上从井里打水起来都有冰。 点点出门都觉得冻爪爪,它已经完成时大狗的模样了,每天跟着叶归冬上班,下午再跟着她回家。 只要去同心巷供销社买过东西的人,都知道那有条很机灵的狗子。 负责人也对叶归冬带狗上班这个事表示了支持,毕竟之前出现了代销店被抢的事。 同心巷这边又只有两个女同志在,有条狗子在,这年底的安全系数也更高些。 叶归冬正在帮一位大娘称糖,就看到那大娘弯下腰教点点,“点点啊,你一定要紧盯着那个叫林望门的,如果他手脚不干净,你就冲过去咬他屁股!” 同样忙着称瓜子的林姐听到这话忍不住一笑,“怎么,最近咱们巷子又少东西了?” 大娘直起身,脸色很不好看,“可不,我家鸡每天都会生两个鸡蛋,但这两天,我是一个鸡蛋都没捡到!” 排在她身后的大哥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因为这天越来越冷,所以鸡不生了?” “屁,”大娘很笃定地为自家的鸡证明,“我家鸡我最了解了,它们每次生了蛋,都会咯咯咯地叫,可这几天我只听到它们咯咯咯地叫,鸡蛋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你们说不是被人捡走了,是什么?” “反正大家注意点总是没错的,”林姐搬出那个家后,就自觉和那边远着相处了,有啥事都让她男人过去交涉,“不是我诋毁谁,这年底啊,本来就乱。” “可不就是,”大娘无比赞成她的话。 叶归冬只是静静听着,忙着称东西收钱找钱。 “今年你们店会分过来多少好酒?跟我留两瓶呗。” 大哥要两包烟和两斤糖,顺带问起酒。 “还真留不了,”林姐婉言拒绝,“市区那么大,人那么多,分到我们这边的酒也就那么两箱,光是这两天让我们留酒的人就超过五十个了。” “小王你这就是难为她们了,要我说,还是趁早来这边排队,谁来得早买得到手,那也是自己的本事不是?” “好二娘哦,我年年都是六点不到就来排队,可你们起得更早,”小王哭诉着,逗笑了排队的其他人,供销社一片起哄笑声。 赵礼辉下班过来就碰到这一幕,他进屋后,就站在大门边上等着。 “小赵又过来等你媳妇儿下班啊?” “是啊,哟,二娘您买这么多东西,小家伙们回来了?” 看见对方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赵礼辉挑眉。 “我女儿女婿带着几个外孙女来了,她们就爱吃这些,我不得多买点?” “您外孙女可真幸福,有您这么好的姥姥疼爱。” 这话把对方说得眉开眼笑的。 “我哪有这么好,你太夸奖咯。” “二娘,您嘴角不继续往上扬,我们就当你是真谦虚。” “你小子就知道贫嘴,二娘我还想给你介绍一姑娘呢,现在嘛……” 她扭头就走了,那小伙子赶忙追上去,“我的好二娘耶……” “再等我一会儿,”叶归冬把布包递给他,赵礼辉就站在点点身旁从布包里拿出一本书翻看。 二十多分钟后,叶归冬推开遮挡门出来,和他一起带着点点先回家了。 林姐要晚一会儿走,她来锁门。 “今天安哥去考了技术级证,现在已经是四级技术工了,我准备下周一去考,争取成为三级技术工。” 赵礼辉笑道。 “三级技术工的工资每个月是五十块钱,补贴票在原来的基础上各自多一斤,另外还多两张补贴票。” “那咱们俩的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就有七十多块钱了?” 叶归冬惊呼。 “对,”赵礼辉笑嘻嘻地点头,“相当于咱们厂七级技术工的工资,只是补贴票上面差很多。” “礼辉,”叶归冬抓住他的胳膊,“你一定能通过的,我还等着你转工程师呢!” “那是一定的,你就瞧好吧。” 赵礼辉很是自信道。 因为天越来越冷的关系,所以即便晚上没有下雨,来看电视的人也少了很多,最后就变成吴婶子和杨六婶这两家,和他们关系处得比较好的过来看了。 叶爸爸他们偶尔过来,但多数都在家里烤火取暖。 所以赵礼辉他们就常去那边陪他们聊天。 今晚他们也是吃了晚饭帮着收拾好后,就一起来到叶家。 叶妈妈正在烤红薯,见他们进堂屋,立马扬声招呼他们过去围着火炉坐下。 “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估摸着就这两天了,”叶爸爸拢了拢衣领,他的脸颊有点红,不是因为在火炉面前,而是因为这段时间在外面跑,脸颊生了冻疮。 赵礼辉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脸也是会生冻疮的,叶妈妈告诉他,叶爸爸这是从小就有的“毛病,”手脚不都生冻疮,就脸颊生。 “擦药了吗?” 叶归冬盯着他的脸看了看,总觉得比前两天严重了。 “擦了,每天早晚我都擦,”叶爸爸碰了一下自己的红脸颊,“反正我冻疮越严重,这雪啊,就快下了。” 叶妈妈闻言翻了个白眼。 赵礼辉剥开红薯,看见是黄心的后,分给叶归冬一半,两个人分着吃了一个。 或许是被叶爸爸念叨了,所以当天晚上赵礼辉半夜醒来起身到堂屋喝水时,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白白的一片,他推开堂屋门一看,地面都铺上一层了。 他回到房间把叶归冬做的布窗帘拉开一点,重新躺下,叶归冬迷迷糊糊地靠过去,感觉到几丝凉意后,她睁开眼问,“你身上怎么凉丝丝的?” “归冬,”赵礼辉抱紧她,“你看窗户那边。” 叶归冬扒拉了一下被子,扭头看过去,就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赵礼辉把人拥住,“都铺上一层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迎来的第一场雪。 赵礼辉中二的觉得有点子浪漫。 但叶归冬却只想到,“地上有积雪很容易滑到,到明年开春前,你都坐车去上班吧。” 说完就埋头在赵礼辉的脖颈处,“礼辉,把被子拉高点,别着凉了。” 赵礼辉忍着笑照做,“好。” 翌日一早,赵礼辉和赵大根就起来铲雪了,先把房顶上的积雪弄到院子里,再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到院子左侧墙角处堆着。 叶归冬去看了看后院菜地,回来说,“菜全被盖住了。” “没关系,这样只会冻熟,不会坏。” 陈翠芳今天多加了一件毛线衣在身上,干活的时候总觉得两条胳膊有点动不了。 赵大根说她穿多了,陈翠芳反驳不穿多害怕着凉,都快过年了,她可不想进医院。 上班的时候赵礼辉和赵大根都是坐车去厂里的,下雪天骑自行车比走路还要危险。 到厂里签到的时候,黄追岳提着一布袋过来给他,“看不出来你小子还会织毛线衣。” “我已经偷摸织了两个月了,”赵礼辉接过布袋,因为是给叶归冬的生日礼物之一,所以要保持神秘,在叶归冬差点发现后,他索性带到厂里,在休息时间就抓紧时间织。 下班后请黄追岳带到他宿舍保管一下,第二天早上再给他。 “最多还有三天,这毛线衣就完工了。” 赵礼辉眼神温柔地看着布袋里面装着的黄色毛线衣。 黄追岳见此凑过去,“教教我呗,我想给我对象织条围巾,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我有自知之明,毛线衣我是不行了,围巾我总可以试试吧?” “好啊,明天我把我初学时用的签子和旧毛线拿过来,到时候我教你。” 赵礼辉很愿意教。 “好兄弟一辈子!” 黄追岳一手搭在赵礼辉肩膀上,一手夸张抹泪,见此赵礼辉提着袋子转头就走了。 “好兄弟等等我啊!” 早会听老大激情澎湃地鼓励他们,学习安常康那样去突破自己,争取往上走一级。 赵礼辉被安常康和黄追岳一左一右地拥着往前走。 “你什么时候去考?” “下周一,”赵礼辉说。 “那巧了,你师傅也是下周一去。” “那我还有伴了,”赵礼辉嘎嘎乐。 和容师傅约好周一中午过去考级后,赵礼辉就认认真真工作加织毛线衣。 刚下班黄追岳就带来一个消息,“陈万生终于转正了,真不容易啊。” “的确,”赵礼辉也有点感慨,“不容易啊,可算是转正了。” “会计部拿死工资,一个月最多二十八块钱,而且算错一次账,就会被记过,超过三次就会被调出会计部,去最普通的车间干活。” 安常康冷得哈手,见他们凑在一起说话,便也过来了。 “应该没有那么倒霉吧,”赵礼辉把布袋交给黄追岳。 黄追岳接过手,“谁知道呢,人家可救过厂长,这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的确。 很快就到了周一,赵礼辉和容师傅以最快的速度干完午饭,然后一起往考技术证的地方去。 “这段时间的外快够买礼物了吗?” 容师傅随口问道。 “够了,”赵礼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兜,“甚至还多了几块钱。” “行吧,那找我的活儿我就自己吃了。” “当然,多吃点,也给师娘买点礼物?” “我就是这么想的,”容师傅面带得色,“她的银镯子已经戴了很久了,我想给她换一个新的。” 赵礼辉听到这,对他竖起大拇指,“看来是个大活。” “还行吧,”容师傅示意他走快点,早点去考完,下午就能按时上班,不然用老大的话来说,是要扣工资的。 虽然他们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赵礼辉是考三级技术证,如他所愿,一次通过,很快工作人员更换了他的技术级证书。 而容师傅是连考两次,拿到了五级技术级证书,“下次考就得去省城了。” “牛啊师傅,一考就升两级,”赵礼辉有点惊讶,“这是压着自己不升级吗?偷偷惊艳所有人,让大家为你瞪大双眼!” “……说点人话,”容师傅嘴角一抽,“我是因为之前犯规过,被禁了两年不能考技术级证书而已。” “啊?还有这个规矩?” 赵礼辉一脸迷茫,在此之前他没听过犯规条令之类的东西。 于是容师傅便细细跟他掰碎了说,听完后的赵礼辉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犯规。 他还想明年争取再跳两级,成为五级技术工呢。 “你小子才是隐瞒实力的那一个吧,”快到机械厂的时候,容师傅忽然伸出手搭在赵礼辉的肩膀上,声音略沉底说道。 “师傅真是太看好我了,”赵礼辉嘻嘻笑,“不过我也很看得起自己,我想明年我就能追上师傅,和师傅平起平哎哟!” 容师傅收回手冷哼一声,“就你会进步?我也是会不断学习的!” “那师傅您可得跑快点,小心被我追上来,哪有师傅比徒弟的技术级证低的不是?” 赵礼辉说完就跑。 “你个小混球,你还给我使用激将法!” 容师傅撒腿追,两个人追闹到技术部的大门后,才整理了一下着装,人模狗样地进去上班了。 却不想刚进去就被看到全部过程的老大一起骂了。 “容广海你多大了?小赵年纪小,你也年纪小?再有下次,我扣你们工资!” 然后垂头把他们请的两个小时假给销掉了,“既然是按时回来上班的,那这请假就不作数了。” 容师傅和赵礼辉对了一个眼神。 看吧,他们老大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 “把证给我看看。” 老大把二人的请假销了后,抬起头慈眉善目道。 赵礼辉和容师傅把刚拿到手的技术级证递过去。 老大看完后,整张脸更慈祥了。 “啧啧,广海啊,看来你被禁止参考的这两年技术也有很大的提升嘛,还有小赵。” 老大脸上的褶子随着他的笑显得更多了。 “你不愧是咱们技术部的天才,进技术部不到一年,就已经是三级技术工了,不错,你很有前途,争取把你师傅超过去,好了,去上班吧。” 被老大表扬了的赵礼辉接过证书后赶忙溜了。 看都没看后面的容师傅一眼。 容师傅暗骂一声狼崽子,然后抬眼就对上老大那张老橘子脸,“……老大,有事说事,别笑得这么……” “你知道的,全省机械工大赛又要开始了,比赛要求五级工及以上就能报名参加,你既然都是五级工了,那这次就你和老郑去吧。” 老郑是他们技术部的二把手。 “……老大,我上次违规之一就是在比赛中打了人,你还让我去?” “上次又不是你的错,”老大直接从桌上拿了张报名表给他,“你徒弟能拿学徒比赛第一,你这个师傅不能太差吧?” “那也太为难我了,”容师傅嘴角一抽,“参加比赛的老家伙那么多,要知道我才是一个五级技术工,怎么比得过那些八级老家伙?” “老家伙说谁呢?” 老大觉得他在含沙射影。 “我们最擅长的是实操技术,在理论那一块,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占有先机。” 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废话,快填完交给我,比赛时间是腊月二十那天,十九下午由刘耀祖同志送你们进省城,比赛进行三天,带薪参加比赛,偷着乐吧。” 容师傅:...... 赵礼辉被调到三级技术工所在的车间工作了,里面他最熟悉的就是黄追岳,本来还有安常康的,但是他已经去四级技术工的车间了。 “好家伙,果然是我们技术部的小天才,”黄追岳带头鼓掌迎接他们的小伙伴。 “老大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赵礼辉咧嘴一笑,冲大家鞠躬,“以后请多照看我,毕竟我年纪最小。” “这个不要脸的是谁?” “不认识啊,欸,你来帮我看看这里……” “我也不认识,可能是走错车间的,来来来继续搞。” 一时间大伙儿都被他不要脸的话刺激到了,纷纷表示看不到他这个人。 赵礼辉厚着脸皮凑过去,很快就接上了大伙儿的工作,看他那熟练的样子,年纪较大的三级技术工叹了口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当初小黄和小安进来的,我受到的刺激都没这么大。” 黄追岳捂住脸,“别叫我小黄啊。” 他们厂前门大爷养的狗子就叫小黄。 “我明年的目标是成为五级技术工,”赵礼辉趁机给他们打一预防针。 “嚯!好大的口气!” 黄追岳第一个叫出声,手上的扳手像螺旋一样在他的动作下摆动。 “不得了、不得了,现在的小家伙不得了哦!” 四十出头还是个三级技术工的老于哎哟哎哟地叫唤。 “小赵我看好你,你就是我们技术部的未来!” 张师傅把赵礼辉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 “三十岁之前,争取拿下八级技术工证!让那些老家伙看看,小伙子有多厉害!” 拧着螺丝下零件的地中海王师傅声音最大,然后说完就没听到同事起哄的意思,他疑惑地抬起头,就对上老大那张黑黑的橘子脸。 “老家伙、老家伙!你们早晚也会成为老家伙!最好让我在退休前,看见你们这些所谓的年轻人,给我拿到八级技术工证!” “老家伙”发火,全部人都闭嘴了,等他走了后,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 “老家伙还是他们用来骂人的话,我们学着用就不行了?” “那当然了,就算人家是老家伙,那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是老家伙。” “别说了,老家伙又进来了……” 看着又转身回来,听到这对话气得不轻的老大,赵礼辉轻咳一声,“老大,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小王!你不是老家伙,快去出外场!” “是!” 地中海王师傅提着自己的外场包就跑了。 “小赵,你跟着一起多学习。” 面对没跟着说老家伙的赵礼辉,老大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是。” 赵礼辉拿好自己的东西去追王师傅了。 王师傅就在技术部大门外面等人,毕竟出外场基本都是两个人,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互相有个证明,他们没收外快。 见来的是赵礼辉后,王师傅松了口气,拉着他往大门那边走,“跟你说去哪里了吗?” “给了我一张写有地址的单子,”赵礼辉递过去,王师傅看完后松了口气,“就在河对面,走着去吧,反正不远。” 到了那边,发现出问题的是一辆大卡车,卡车上是送到他们厂的大白菜。 赵礼辉和王师傅:...... 都吃了那么多天的大白了,怎么还来一车?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把我们都当成修车的了。” 王师傅吐槽着。 卡车师傅笑嘻嘻地给他们递烟。 “辛苦两位兄弟了。” “不辛苦,命苦,”王师傅接过烟,“这大白菜从哪里拉的?” “凤县那边,便宜又大颗,采购部昨天去看的,今天让我去拉,谁知道快到厂里的时候,出了岔子。” 卡车师傅猛吸了一口烟,“希望这次的白菜好吃点。” 赵礼辉沉浸在修理中,见此王师傅也不闲聊了,过去帮忙。 等他们回技术部的时候,黄追岳面带菜色道,“老大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啊,你不知道,你们一走,我们被骂了快半个小时。” 还是一边干活一边挨骂的那种。 “可能是因为采购部又搞了一大车白菜回来吧,我们去的外场就是修理那辆拖白菜回来的大卡车。” 黄追岳脸上的菜色转变成怒火,“怎么又是大白菜!” “啥?又拉了一车大白菜回来?” “这狗屁的采购部,天天就知道往厂里买大白菜!” “我老娘都不会每天给我做大白菜吃!” 于是下班后,一群人跑去投诉采购部,结果采购部的人大声道。 “这些大白菜不全是交给食堂,还会低价给工人卖回去做酸菜或者是泡菜,大伙儿冷静点行不?这大冬天,又在下雪,能有这么新鲜的大白菜吃,你们就知足吧!” “多少钱一斤?” 有人高声问道。 “两分钱,很便宜的!” 凑热闹的陈万生:...... 他走出机械厂大门的时候,提着装有五十斤大白菜的麻袋。 一块钱五十斤白菜,能让他们吃很久了。 现在家里多了一个陈万辰,更加精打细算才行。 赵礼辉因为去会计部那边更正技术工登记,好让下个月的工资和补贴票待遇变成三级技术工的。 所以晚出了机械厂大门,正当他在等车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赵礼辉回头一看,就看见提着一大袋东西的陈万生。 “买的白菜?” 他也听说了,两分钱一斤,比在菜市场蔬果代销点便宜两分。 “嗯,挺便宜的。” 陈万生点头。 “的确,我准备回家跟我家人商量后再买,”赵礼辉点头。 “挺好的,”陈万生干巴巴地点头。 二人结束对话,因为车来了。 赵礼辉示意陈万生先上,陈万生没有推辞,他提着这么大包东西,最好能找个好下车的位置。 车子停到同心巷的时候,陈万生没有意外地看着赵礼辉下了车。 他顺着对方忽然加快步子的身影看过去,就见那个眼下带着一块红色胎记的女人,满脸是笑地朝着赵礼辉快步而来。 他看到他们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并肩往水井巷方向走去。 他们的肩膀贴得很近,明明一高一矮,走动间的步伐距离却是一致的。 车继续往前开。 陈万生收回视线。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偷看别人的幸福。 可他和宝珠难道不幸福吗? 想到最近和宝珠因为万辰冷战的事,陈万生轻轻叹了口气。, 6464 健康平安 “过了吧?” 叶归冬小声问。 “当然咯, ”赵礼辉灿烂一笑,“回去给你看证书。” 叶归冬轻轻握了一下赵礼辉的手,“就知道你行!” “那是肯定的, 我很行, 不管在哪一方面。” 叶归冬脸一红, “在外面呢, 说话正经点!” “我说得很正经,是你想得不正经,”赵礼辉扑哧一笑,叶归冬的脸更红了。 一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就见堂屋门口站着之前在路上遇到过的婶子,江桂花。 “婶子好。” “婶子好。” 夫妻一人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纷纷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江桂花微微颔首, “回来了,快进屋取取暖,这天可真冷啊。” “是啊, ”叶归冬摘下陈翠芳给她织的围巾, 拍了拍上面的雪,“下雪后就更冷了。” 赵礼辉点头,他拿下帽子拍了拍, 这会儿陈翠芳从灶房里出来。 “礼辉,归冬, 你们去灶房,我来陪你们桂花婶子,饭我都蒸了,菜也备好了,只管做菜就行。” “欸, ”一人应着,先后进了灶房。 江桂花站在堂屋门口,视线一直放在对面的大门上。 陈翠芳见此索性把火盆从堂屋搬出来,和她在堂屋门口坐着。 “翠芳,”江桂花忽然喊了她一声。 “欸,”陈翠芳应着。 “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他,再自杀。” 陈翠芳被她平静的话语吓得直接站起身,“我说桂花姐,你可别这么想啊!为这么一个人搭上两条命,怎么值得!” 江桂花依旧盯着对面那道门,许久后才扯了扯嘴角,“别怕,我就是说说,我要跟他们一辈子,我要让他孤独终老。” 凭什么她的女儿就要早早地离开人世,凭什么那个男的就能娶妻生子平静生活呢? 她要让对方一个朋友没有,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生不了孩子。 陈翠芳听得眼眶发红,她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这个清瘦的女人,“桂花姐……” 叶归冬从灶房门后回到赵礼辉的身旁轻抚着心口,刚才江桂花那话也吓住了她。 “她们说什么了?” 赵礼辉低声问。 叶归冬以手掩住嘴,小声跟他说了。 “能理解,但不支持,”赵礼辉沉默了一会道,“就像娘说的,为了这么一个人,搭上两条人命,不值得。”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归冬抱住他的胳膊,“桂花婶子命真苦。” 赵礼辉闻言垂头亲了她脑门一下,“是啊,命真苦。” 赵大根回来时,饭菜都好了。 “不好意思,我们厂今天下班后让开会。” “快洗手吃饭了,桂花姐饿坏了吧?” 陈翠芳拉着江桂花入座,江桂花笑了笑,“没有。”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热络,吃过饭后,江桂花就告辞了,她走的时候抓住陈翠芳的手,“我要跟着他们离开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好。” 陈翠芳和赵大根点头,赵礼辉和叶归冬也跟江桂花告别。 江桂花走后,一家人回到堂屋,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杨六婶他们都没来看电视。 一家人关上堂屋门,围着火炉坐下看电视。 见没人说话,叶归冬轻轻戳了一下赵礼辉,“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什么?” 陈翠芳回过神看过来。 “藏了什么好东西?” 赵大根好奇。 赵礼辉起身进房间把证书拿出来递给叶归冬,“看吧。” “机械技术三级工人证书,”叶归冬一人拿着,和陈翠芳他们一起看。 “好家伙,你拿到三级技术级证了啊!” 赵大根第一个欢呼出声。 陈翠芳一脸恍惚,让叶归冬再给她念一遍,听完后拉住赵礼辉一个劲儿地问,“这是真的?” “证书就在你们面前,我还能作假?” 赵礼辉又咧嘴一笑,“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涨到五十块,补贴票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加两张,以前那些票量也往上提了一斤!” “我和礼辉商量,既然工资涨了,家里的生活水平也提一提。” 叶归冬把证书合上,笑盈盈地看向赵礼辉,示意他来说。 “所以每个月往家里交十块钱家用,油、粮、糖票每个月都各自交一张。” 赵礼辉说。 “十块钱?太多了,”陈翠芳第一个不赞成。 “就是,我还能挣钱呢,你把钱提这么多,那我交的也太少了。” 赵大根摆手。 “我和礼辉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有七十八块钱,往家里交十块,自己再用点,抹掉零头吧,我们每个月还能攒六十块钱呢,”叶归冬说。 “那也不行,”陈翠芳摇头,“这日子久了,你们大哥嫂子以后回来,压力就会更大,不能开这个头。” “说得没错,”赵大根表示赞同,“这样,每个月你们交五块钱,提了两块,加上礼辉说的补贴票,这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嘛!” “就是,这事儿别再提起,我知道你们是想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让你们爹更轻松些,可对我们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非常好了。” 陈翠芳反过来劝着。 “趁着年轻,你们多攒点钱,”赵大根也劝着,“以后有了娃,这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千万别只看眼前,要长远地看知道不?”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了。 但是第一天早上叶归冬却塞了一十块钱给陈翠芳,“娘您听我说,这天冷,咱们多补补身体才能更好的上班不是?” “一十块钱吃一个月?!” 陈翠芳倒吸一口凉气,加上赵大根给的,那他们一个月也太奢侈了。 “还有下个月,”赵礼辉凑过来,“腊月和正月这两个月,我们想吃好点,正月一过,我们就每个月交五块钱。” “对,”叶归冬点头,她抱着陈翠芳的胳膊撒娇,“您看,我们这段时间都瘦了。” “瘦了啥啊,”陈翠芳笑骂着把钱收好,“行,就听你们的吧。” 赵大根知道后索性也把他给家里的生活费提了两元,凑成一十五块钱一月的生活水平了。 当天陈翠芳就去买了两斤五花肉,晚上做成红烧肉,吃得大伙儿停不下来筷子。 “哦对了,”围着火炉坐着的时候,赵礼辉一拍脑袋,“我倒是忘记还有个事儿,就咱们厂在卖大白菜,两分钱一斤,我已经问过买回去吃了的人,味道还不错,比上一批次好。” 虽然在食堂还是被炖得软烂,和上次的味道差不多。 “两分钱一斤的大白菜啊?” 陈翠芳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可以买。” 叶归冬想到菜市场那边卖的价钱点头。 “去年我买了三十斤,今年买五十斤吧,多做点酸白菜,明年开春后院菜地没什么菜吃的时候,拿出来炖粉丝或者是炖肉炖鱼都行。” 陈翠芳心里更有数一些,“对了,亲家母他们今年买白菜了吗?” “我这就过去问问,”赵礼辉起身戴帽子,“归冬你就在家,现在还下着大雪呢。” “那你慢点,早点回来。” 叶归冬叮嘱着。 “好。” 赵礼辉一个来回,前后不过十分钟。 “我就站在大门口喊了一嗓子,妈过来开门,我问了就回来了,”赵礼辉摘下帽子,叶归冬起身帮他拍身上的雪。 “说还没买,正好,明天我一起买了。” “那我下班后就直接往你那边去。” 赵大根说。 “一共才一百斤,我可以的,娘,准备一个大麻袋,我好扛。” 用厂里的麻袋,第一天还要还回去,而且脏兮兮的,身上都会被弄脏,赵礼辉不喜欢。 “真能扛?” 陈翠芳犹豫。 “我可是那么大老远,把一百多斤的竹子扛回来了,”赵礼辉觉得他们小看人。 “这倒是,”陈翠芳笑了,“这样,你爹下班后就在巷子口等你,能帮一把是一把。” “对,”赵大根应着,“我可不想坐在家里烤红薯的时候,被人告知你因为扛着大白菜,在雪地里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叶归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扑哧一笑。 赵礼辉:...... 这是亲爹。 此时陈万生和陈万辰正在安家租的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他们中间放着一个小火盆。 “万辰,要不你先回家?等有了消息,我再给你写信过来。” 陈万生咬牙道。 陈万辰垂着头,“是大嫂不想让我待在这吧,大哥,我要是回去了,真的还能过来吗?” “不是你大嫂,”陈万生委婉解释道,“我和你大嫂才结婚没多久,总不能一直挨着你睡吧?” 结果陈万辰却抬起头双眼亮道,“可以帮我租一个屋子,我就搬出去住了呀。” 陈万生:...... 他没再说回家的事,给人再租一个房子和住在这边相比较,他还是选择现在的日子吧。 见他不说话了,陈万辰再次垂下头,“大哥,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我只是太想和你一样留在这里了,我要是也能挣钱,那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的日子就更好一些,你、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陈万生闻言心里一酸,“说什么为难的话,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吧,我和你嫂子一定为你找份工作!” 向婉茹最近看孙宝珠是越来越不顺眼,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挑拨起胡一娘对孙宝珠更不满。 “逼着我们给你嫁妆的时候,可没想过我和你爹的日子好不好过,你现在有困难了,一回家就住了好几个月,还没有你妹妹省心呢!” 孙宝珠想说她哪里住了好几个月,可却因为要在这边继续住下去,而不得不闭上嘴。 “这要是把屋子租出去,就算租户不在家里吃喝,那也得用水用电,怎么一个月也要收一块五吧?” 向婉茹故意大声道。 胡一娘一听,觉得自己更亏了,“就是!有本事在外面租房子住,那就有本事别回来呗,这房间已经不是你的了,是你妹妹宝珍的!” “我想妹妹不会连一块五都拿不出来吧?那还不如去你们厂宿舍住呢。” 向婉茹摇头。 孙宝珠、孙宝珠气呼呼地收拾了东西,摔门来到安家。 陈万生兄弟看到她这副模样,赶紧让她进屋。 “我不会回去住了!” 孙宝珠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然后一脱鞋就上了床,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在那哭。 一边哭一边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娘家的日子有多委屈。 半个字没提陈万辰,可句句都是冲着他来的。 陈万辰起身出去了,陈万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正当他在劝孙宝珠的时候,陈万辰扛着一张竹床回来。 “我向安叔借的,以后我就睡竹床,你和嫂子睡木板床。” 陈万辰的话让孙宝珠哭得更大声了。 安叔这边也是忍不住嘴角一抽,他看了眼传出孙宝珠哭声的屋子,走进堂屋跟安婶子低声道。 “哪有小叔子和哥嫂住一间屋子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安婶子叹气,“就说我弟弟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十三平方的大连间里,能挤着住就不错了,还在意那些关系做什么。” 安叔翻了个白眼,这情况能一样吗? 赵礼辉第一天下班扛着一超大麻袋出机械厂大门时,又和陈万生遇上了。 这回等车的是陈万生。 看到赵礼辉买的那明显比自己多不少的白菜,陈万生挑了挑眉,“买这么多?” “是啊,家里人多,多买点,”赵礼辉笑道,“也能节约点开销。” “听说你现在是三级技术工了?” 陈万生想到今天看到的技术部工资表,里面就有新加的三级工赵礼辉。 “对,刚拿到证,”赵礼辉点头,“也是想在年底拼一把,结果还真成了,对了,听说你转正了?恭喜啊。” 陈万生扯了扯嘴角,“谢谢,车来了,这回你先上吧。” “谢谢,陈同志,你真是个好人。” 赵礼辉发了一张好人卡,扛着麻袋就先上了车,挤到后门的位置才把麻袋放下。 这回他在水井巷门口下的车,早上叶归冬对他叮嘱了好几次。 赵大根就等在那,见赵礼辉从车上提着东西下来,快步过来帮忙。 陈万生并没有下车,下一站会在水井巷后门对路停下,自从搬到安家去了后,他就一直在那边下的车。 “我拿了一个麻袋过来,”赵大根抖开那个麻袋,从赵礼辉手里的那袋子里拿白菜装进去,“我把家里的先带回去,你把剩下的送到那边。” “行,”赵礼辉点头。 他提着麻袋路过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 “哎哟,你咋还送上门来了,”叶妈妈心疼地给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不是说好了晚上我们去拿吗?” “顺路的事儿,”赵礼辉接过叶爸爸递过来的糖水,一边喝一边看向他们院子,和家里一样,叶爸爸他们也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到角落里堆着。 叶妈妈把买白菜的钱硬塞给他,然后又给了他一根香条,“我下午做的,你拿回去蒸一蒸切了就能吃。” 香条是肉和鸡蛋做成的。 一条有成人巴掌宽,一条胳膊那么长。 “谢谢爸妈。” “谢个啥,快回去吧,知道你恋家,就不强留你了。” 赵礼辉闻言笑了笑,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回去了。 看着女婿的背影,叶爸爸感慨着,“这个女婿是真不错啊。” “是啊,”叶妈妈笑着点头,“搁在一年前,我是真没想到他和归冬能走到一块儿去。” “谁说不是呢。” 叶爸爸应着。 叶妈妈做的香条很好吃,鲜香十足,赵礼辉口味重,还往上面抹了一层辣椒酱,看得叶归冬嘴角一抽。 “唔……蘸着辣椒酱吃味道更好了,试试?” 赵礼辉强力推荐。 “不要,”叶归冬拒绝,“我喜欢香条本来的鲜味,抹了辣椒味道就变得淡了。” 全是辣椒的味道。 “就是,”陈翠芳也爱直接吃,就这父子俩,真是吃什么都爱搞点辣椒酱上去。 吃过饭后,叶归冬进房间看书去了,赵礼辉陪着赵大根他们看电视,杨六婶和容丽还有她大儿媳妇郑芳一起过来的。 “怎么就你们三?” 陈翠芳以后道。 “两个丫头去舅舅家了,另外几个在家呢,”杨六婶笑道。 赵礼辉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回房陪叶归冬去了。 看得杨六婶低声笑道,“我发现每一次啊,就我带着媳妇儿女儿过来的时候,只要归冬不在这,礼辉那孩子就会坐一会儿然后回房陪归冬。” “是吗?我倒是没注意。” 陈翠芳当然注意到了,嘴上却不承认。 “这也太避嫌了,”杨六婶啧了一声,“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过来看电视。” “哪里的话,”赵大根摆了摆手,“那小子本来是想陪着我们看,见你们来,我们有人说话后,他就想陪媳妇儿去,这小子粘媳妇儿极了。” “就是,”陈翠芳拿出今天叶归冬带回来的瓜子,招呼大家一起嗑。 房里赵礼辉就坐在叶归冬的身旁,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他看一会儿书,再看一会儿叶归冬,又看一会儿书。 得亏叶归冬沉浸在解题中,没有被他打搅到。 腊七的晚上,叶归冬和陈翠芳把明天要熬腊八粥的各种东西泡好。 “明儿是腊八节,也是你的生辰,”陈翠芳温柔地给叶归冬整理了一下衣领,“中午娘给你做荷包蛋长寿面,晚上娘做一桌好吃的,请亲家公亲家母他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谢谢娘。” 叶归冬抿嘴一笑,轻轻抱了一下比她矮一些的陈翠芳。 赵礼辉今天早上出门时,就跟他们说了,今天晚上要和刘耀祖去国营店吃饭,所以让他们不用等自己,早点睡。 叶归冬陪着赵大根他们看电视到九点,然后洗漱,回房又看了四十多分钟的书,打开房门看了眼堂屋墙上的挂钟,都快十点了,赵礼辉还没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又去灶房摸了摸锅盖,还是温热的,怕锅里的水冷了,她又往灶门里面加了两节木块柴。 快十一点的时候,赵礼辉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叶归冬披上衣服刚要推开房门出去看,就听到堂屋里传来赵礼辉的声音,“归冬别出来了,这天冷,我洗了澡就进来。” “拿换洗衣服啊,”叶归冬说。 “你帮我找一下,我就在门口接,”赵礼辉来到房门口,把房门推开一点,对里面的叶归冬笑道。 叶归冬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赵大根披着衣服从他们房间出来,说了赵礼辉两句,“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喝到一半,碰到过去打酒的师傅,所以时间就长了点。” 赵礼辉从叶归冬手里接过衣服,然后把房门拉上,“爹,我洗澡去了。” “快去吧,”赵大根点头,拉着外套进了屋子,反手把房门闩上,“这小子,现在才回来,明天你得好好说说他,和朋友喝酒吃饭也要注意时间。” “我肯定会说他的,”陈翠芳应着。 赵礼辉洗了澡刷了牙,把脏衣服洗干净晾在屋檐下再进堂屋的时候,还有几分钟就十一点了。 他把堂屋门闩上,将方才藏在电视机后面的东西,反手提上放在身后,再轻轻推开房门。 灯开着,叶归冬躺在床上睡得脸红扑扑的。 赵礼辉头顶着擦头发的毛巾,轻轻坐在了叶归冬的身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他轻声唤道,“归冬。” “嗯?” 叶归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他头顶着毛巾,“洗了头啊?” “嗯,喝了酒,就把全身上下头洗了个遍,”赵礼辉拿下毛巾,他的头发已经擦干了,“来,起来。” “干什么?” 叶归冬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今天不想那个。” “不是那个,”赵礼辉轻笑,“生辰快乐,归冬,新的一岁也要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说着,他先把毛线衣从袋子里拿出来,拉开被子,轻轻塞到叶归冬的怀里。 叶归冬睁大眼,看着被塞过来的东西,她一下就清醒了。 抱着毛线衣坐起身,拉开黄色毛线衣,看到衣服胸前还织了两个小小的字。 是她的名字:归冬。 肚子那一块是用褐黄色线织的一个可爱小猴子。 她生肖属猴。 叶归冬也会织毛线衣,她一下就看出这毛线衣不像是商店卖的那种,“你织的?” “嗯,”赵礼辉点头,“明年我的技术会更好。” “已经很好看了!” 叶归冬喜欢得不行,她当下就脱下身上的小褂子,把毛线衣穿上身,“大小也合适,好看吗?” “好看,可好看了。” 赵礼辉看着头发乱糟糟,穿着黄色毛线衣,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姑娘,嘴角不断扩大。 叶归冬又摸了摸肚子上那个小猴子,“真好,礼辉,你的手太巧了!” “谢谢夸奖,来,还有这个,”赵礼辉拿出一个精美的正方形盒子递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叶归冬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接过去打开,“和田玉佛?你在百货大楼那边买的?!” “嗯,抽奖那天,你不是在那片区域停留了很久吗?” 赵礼辉怕她冷到,将垂落在一旁的被子把她围起来。 “娘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才好,所以我选了这款小佛,戴上身后为你驱邪挡魔。” 赵礼辉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领导,我有荣幸帮你戴上吗?” “当然,我很乐意,”叶归冬吸了吸鼻子,泪巴巴地看着他,把玉佛递过去。 “不能哭,”赵礼辉把最后一个台灯放在她手里,“台灯不能算是礼物,是我给咱们小房间添加的一个小用具,以后你看书刷题的时候,就可以开着台灯,对眼睛好。” 他轻柔地给叶归冬戴上玉佛,往后退了一下点头,“真好看。” 叶归冬眨了眨眼,把泪憋回去,抱着小台灯直起身吻了吻赵礼辉,“我很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在家的时候,父母对她们姐妹几个都挺好,也没存在偏心之类的行为,但因为孩子多,所以她们过生辰的时候,也就那天做点好吃的。 其实叶归冬也很满足,但当被赵礼辉这么认真对待时,她还是有点想哭。 赵礼辉抱了抱她,然后把台灯放在桌上,接着就尴尬了,“咿,没插座啊。” 还想看看这玩意儿,在家里是不是和百货大楼那边展示的一样亮呢。 叶归冬扑哧一笑,“没事儿,明天用电线接一个就是了。” 现在的台灯可不是那种可以充电的,而是必须插上电才可以。 用的插座也是需要自己接电线的黑色胶木插座。 “是我大意了,没想周到,”赵礼辉上床抱住叶归冬,“明天下班回来我就接插座。” “好,”叶归冬窝在他怀里,“所以你今天喝酒后去买的?” “不是今天,都过十一点了,是昨天,”赵礼辉把电灯拉了,然后拥着她,“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百货大楼那边买礼物,然后回到和刘哥约好的地方吃饭喝酒。” “本来预计的时间是九点回家,但没想到碰到师傅了,所以就晚了很多,下次我会注意时间,”赵礼辉捏了捏她的小手,“睡吧。” “还有个问题,”叶归冬拉住他的手,“你前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出去,是不是去赚外快了?” “嗯哼,”赵礼辉点头,“得亏刘哥和师傅帮我介绍了几个不错的活,不然这玉佛我还真买不起,毛线是我在厂代销点买的,因为是在厂工人,所以价钱比别的地方便宜,但是质量还是不错的。” “对了,你还穿着毛线衣呢,得脱了,不然你晚上热得踢被子,很容易着凉。” 赵礼辉让叶归冬躺着,他帮着把毛线衣脱下,又将薄薄的小褂子给她穿上,然后将人抱住,“睡觉。” “好。” 叶归冬在他怀里蹭了蹭,嘴角带着笑意很快就睡着了。 第一天早上她醒来时,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等她处理好回到堂屋时,桌上是赵礼辉给她煮的红糖鸡蛋。 “你怎么比我还记得牢?” 叶归冬小声问道。 “这是我应该记住的事,当然记得牢,”赵礼辉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天有早会,我要早一点去厂里,你慢慢吃,下班后见。” “好。” 叶归冬点头。 赵礼辉提上叶归冬前两天给他做的军绿色布包,出门了。 叶归冬吃着热乎乎甜丝丝的红糖鸡蛋,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看向院子里飘落的雪,双脚惬意地晃荡着。 赵大根出门时给她塞了个生辰红封,这也是他们这边的规矩,小辈过生辰,长辈会在早上给一个红封表示祝福。 在叶归冬准备出门时,陈翠芳又塞了一个给她。 等她带着点点来到供销社,刚打开门进去,提着包的叶爸爸就踏进门,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封递过去,“健康平安。” “谢谢爹。” 叶归冬露出大大的笑,“晚上到家里一起吃饭。” “好,”叶爸爸还要去上班,所以也没多聊,加上他们父女相处时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话。 上午九点多,出门买菜的叶妈妈把叶归冬叫到供销社侧边,往她兜里放了一个红封,“早点给我添个外孙或者是外孙女。” 叶归冬脸一红,关于孩子的事,她虽然跟叶妈妈提过了,可叶妈妈却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孩子来了,那缘分可挡不住。 中午陈翠芳提着竹篮子过来,把竹竿盖子一掀开,里面是一大碗热腾腾的鸡蛋手擀长寿面。 上面油汪汪的还撒了点葱花,荷包蛋煎得也很好看,像小太阳。 另外还有两个小小的寿桃,捏起来软乎乎的。 把这些吃完,叶归冬觉得自己都不能坐着了,得亏下午比较忙,她走前去后的,等下班时,还觉得有点饿了。 赵礼辉依旧过来看大门关没了,见人还没下班,就在一旁等着。 “今天过得很开心?” 见叶归冬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赵礼辉轻声问道。 “非常开心!” 叶归冬使劲儿点头,长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抖动了好几下。 点点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在她脚边蹦跶了几下。 “那就好,开心就好。” 赵礼会说。 叶归冬侧头对上他温柔的视线,脸红红地问道,“那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行,”赵礼辉摸了摸下巴,“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下班想到回家,能看到你们的时候。”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也是,下班的时候比上班的时候积极。” “谁不是呢……” 他们到家的时候,家里就缺叶爸爸没到了。 灶房里热闹得很,叶归冬想进去帮忙都被拦住了,于是她洗了脸擦了手后,就坐在堂屋火炉处嗑瓜子。 赵礼辉在灶房转了一圈,也没地方能帮忙,赵大根往他怀里塞了几个橘子,赶小孩似的让他去陪叶归冬。 “看,”赵礼辉兜着橘子回到堂屋挨着叶归冬坐下,“爹给的橘子,我帮你烤一烤再吃。” 他把橘子放在炉子的边框上。 叶归冬看着这几个大橘子眨了眨眼,“说起橘子,我们供销社明天也会来一批,一毛三一斤。” “嚯,”赵礼辉挑眉,“卖这么贵?” “确实有点贵,不过上面说这批橘子个头大,汁水甜,属于橘子中的极品,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说的那样,明天我买一个尝尝,如果不好吃,我就不买回家了。” 一个顶多几分钱,尝尝味道总比买一堆好。 “行啊,”赵礼辉给橘子翻了个身,叶归冬想帮他把帽子摘下来,就见外面的雪又大了。 “这么大的雪,”叶归冬眉头微皱,“希望不要发生雪灾才好。” “你今天过生辰,是说话最灵验的那个,老天听了你的话,绝对不会发生雪灾的,”感觉橘子温热后,赵礼辉剥开一个,掰了一瓣递到叶归冬嘴边。 “那就借你吉言。” 叶归冬低头吃下,酸得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这么酸?” 赵礼辉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然后和她出现了同款扭曲的脸。 “爹!这橘子哪里来的?” 他走出堂屋冲灶房那边大喊道。 “我同事自己家院子里的橘子树结的果!今年第一次结果呢,好吃不?” 赵大根也大声回着。 “……好吃得很呢!我们给你们留了几个,待会儿记得吃!” 赵礼辉回到堂屋,“一般这第一次结果的果子,味道都不怎么好。” “确实有点酸,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叶归冬看着剩下的橘子,“咱们不能浪费,分着吃了吧。” 赵礼辉接过去,“我来,我爱吃酸的。” 说完把剩下的全部塞嘴里了,叶归冬都怕把他噎住了。 等叶爸爸进门时,就看见赵礼辉正在狂喝水,“怎么了这是?” “爸,吃橘子呗,”赵礼辉见他来了,热情地拉着他坐下,然后递过去一个温热的橘子。 “爹就爱吃这种味道的,”叶归冬笑。 “酸的啊?” 叶爸爸剥开一个尝了尝,“不错,有小时候的橘子味。” 见赵礼辉不解,叶爸爸便一边吃橘子一边解释。 “我就喜欢这个味道,我小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一棵橘子树,从我上小学,到我上中学,那棵橘子树总算是结果了,但是很酸,和这个橘子一样的味道。” “我那个时候也觉得不好吃,太酸了,可那棵橘子树,年年结的橘子都是这么酸的,后来橘子树被我爹刨了,他嫌弃它占地儿果子还不好吃。” 叶爸爸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继续吃,“后来工作后,我就越发想念那种味道,渐渐的就爱吃酸橘子。” “那您多吃,这些都是您的,”赵礼辉强推。 晚饭很丰盛,有陈翠芳做的酸菜鱼、把子肉;还有叶妈妈做的香条和凉拌猪肚;以及赵大根炖的山药排骨汤。 可以说全是荤菜,然后配的是浓稠软糯的腊八粥。 陈翠芳熬了好几个小时呢。 她还煮了米酒,没什么度数,喝起来甜丝丝的,叶归冬来事儿了也可以喝,还能暖身子。 吃完饭后,一家人围着火炉看电视,此时外面已经是鹅毛大雪。 索性就让叶爸爸他们在这边留宿,明天一早再回去收拾。 见雪吓得的确大,一人也就没有推辞,家里有没用过的牙刷和毛巾,因为新屋子那边没铺床,所以他们就睡的赵礼红的房间。 “好久没见一姐了,十五那天休假,咱们去看看一姐他们?” 叶归冬躺下时说道。 “好啊,”赵礼辉把买回来的插板接上电线,将台灯插.上,把电灯关掉,屋子里就桌子那一片光亮。 “这里还可以调节亮度,”赵礼辉拧着按钮,“不错吧?” “不错,”叶归冬点头,小手拍着身侧的位置,“快过来睡了。” “马上,”赵礼辉把台灯关上,快速上床抱着媳妇儿睡觉。 第一天供销社送来的橘子,叶归冬买了一个中大的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后,就买了十斤,五斤送叶家,五斤他们自己吃。 这两天关于陈万生三人挤在一个房间的事儿,在水井巷里那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也不是人家安叔和安婶在外面说人闲话,是有人发现三人每天都在安家进进出出的,谁都知道陈万生夫妇他们只租了安家一间屋子,那都不用过多的猜,就知道三人是怎么回事了。 杨六婶就爱找胡一娘的不痛快,这不,和陈翠芳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就当着胡一娘的面故意问道,“你家姑娘女婿是怎么回事?咋还和小叔子一个屋睡觉呢?” 胡一娘硬邦邦地回着,“人家弟弟睡的是竹床,可别思想龌龊了。” “我可不龌龊,”杨六婶摇头,“之前宝珠觉得不方便都回家住了些日子,咋忽然回去挤着睡了呢?你这做娘的心也太狠了。” “家里有房间,还是让宝珠回去睡比较好,”陈翠芳真心劝着,“不说别的,这长久下去他们怎么要孩子?” 胡一娘咬了咬牙,“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 说完扭头就走了。 杨六婶扑哧一笑,“气得菜都不买了。” 等回到家后,胡一娘才发现自己的菜篮子是空的,她更气了。 向婉茹从房里出来,见到这一幕后,上前接过篮子,“娘,我去买菜吧。” “你自己拿钱买?” 胡一娘问。 “当然了,偶尔也要跟娘分担一点不是?”向婉茹很是体贴道。 胡一娘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等孙记文回来,也有人问他咋回事,回到家后,他让孙大江去安家把孙宝珠叫回来住。 “等小陈的弟弟什么时候走了,她什么时候回去住,太不像话了!三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她不要脸,我还要呢!” 之前没人提,他就当没这回事,可人家主动把这个事跟他提了,爱面子的孙记文想要装聋作哑也不成。 孙大江有点不乐意,“那陈万辰的脸皮可厚了,不然也不会住这么久也不回家,这要是一直住下去,那三妹总不能一直在家里住着吧?” “就是啊爹,依着我看,还是得解决根本问题。” 向婉茹说。 “什么问题?他的根本问题,就是工作!大江的工作还那么不稳定呢,我有哪个关系给小陈弟弟找?” 孙记文肺都要气炸了,胡一娘让他赶紧冷静下来,“再气下去,你可要中风了!” 6565 生子偏方 孙记文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缓, 可当他余光瞥见站在那没动的孙大江后,又忍不住火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你妹妹叫回来啊!” “哦。” 孙大江十分不情愿地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着, “我晚上还要去上班呢, 真是没事儿找事干。” “大江,”向婉茹挺着肚子上前, 前几个月肚子还不怎么显,可冬天衣服穿得多,这肚子瞧着就越发大了, “快去吧,早去早回,我们等你回家吃饭。” “好嘞。” 被媳妇儿这么柔声安抚的孙大江, 一改之前的不情愿,美滋滋地出门了。 看得孙记文直呼白养了个儿子。 赵礼辉出门买醋,正好就碰到出院门的孙大江。 “哟,这吃饭的点,赵老三你去哪里啊?” 孙大江打招呼道。 “家里吃饺子,没醋了。” 赵礼辉反问他, “你呢,这是去哪里?” “啧,”孙大江挠了挠头, “还不是孙宝珠闹出来了笑话,行,你忙去吧,我去找她。” 看见被他挠出来的头皮屑,赵礼辉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好的。” 这会儿供销社多数都关门了, 所以赵礼辉是去菜市场那边的代销店买的。 回到家的时候,陈翠芳一脸不好意思地迎上来,“是娘疏忽了,我一直记得上次吃饺子的时候还剩下那么多醋,忘记咱们有时候吃面用完了。” “没事,”赵礼辉把醋袋子剪开一个小角,然后倒在瓶子里,“这家里我最爱吃面的时候放醋,也是我忘记跟您说了。” “可不就是,你小子最爱吃醋了。” 赵大根调侃着,叶归冬在一旁偷偷笑,点点吃饺子不用蘸醋,它已经蹲在自己碗盆面前大快朵颐了。 吴婶子和杨六婶两家人过来看电视的时候,赵礼辉就和叶归冬在房间里坐着各忙各的。 赵礼辉在看中午去厂图书馆借的机械技术方面的书,叶归冬则是在刷题。 一张桌子,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台灯就放在桌子中间,房间里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赵礼辉看书非常快,叶归冬一道题还没解出来,抬起头就看到对方翻了十几页了,“你都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赵礼辉点头,“基础方面的东西我都会直接略过,重点看我不怎么了解,或者是少用的技术知识。” 他的机械基础知识非常牢固,不然也不敢这么看书。 “要好好看哦,”叶归冬笑着打开保温壶给二人的搪瓷杯加了热水,“我还等着做工程师夫人呢。”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礼辉扬起笑,端起搪瓷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为了我们的未来,各自努力。” “好。” 叶归冬喝了水后,就继续刷下一道题了。 到了九点,陈翠芳轻轻敲他们房门,二人就收了书本,起身出去洗漱,然后回房睡觉。 孙宝珠虽然很想跟陈万辰犟下去,但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又怕真的出现什么不好的闲话,所以她最后还是回家住去了。 很快就到了腊月十五这天,陈万生到会计部,等同事看完今日报纸后,他才拿到手里细细看了一番。 然后就看到钢铁厂改制招人的报道,陈万生精神一振,然后细看下面的招人条件。 可第一条高中毕业,就让他知道陈万辰没有机会了。 陈万生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下面的条件,然后又看到最下面有条表彰,是钢铁厂烧锅炉的一位残疾工人。 “柳向意同志抢灭火源……” “左哥,”陈万生指着那条表彰问坐在他隔壁的男人,“钢铁厂还收残疾工人?” 左哥抽空看了一眼后道。 “应该是两种情况,一是工作的时候出意外导致残疾,二是退伍军人,钢铁厂几个月前不是大规模职改过吗?估计啊,这个人就是其中情况之一吧。” 陈万生闻言打消了写建议信的计划,他把报纸放在往日报纸的最上面,开始专心工作。 叶归冬和赵礼辉今天都休息,他们一早就起来收拾了。 “我去那边爆米花。” 赵礼辉端着一碗米准备出去。 “送到姐姐那边还是咱们吃的?” 叶归冬问。 “送姐姐那边,回来咱们要吃再去爆。” 赵礼辉说。 “那就待会儿走的时候去呗,”陈翠芳无语。 “拿个小布袋装着米过去,还能用布袋装爆好的米花,对了,记得带点白糖过去,不然米花没味道。” “也是哦,”赵礼辉有点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脑子也转不动。” “让开点,我还要收拾这呢,”陈翠芳笑骂。 “绿豆糕两封,供销社买的大橘子五斤,娘给姐姐姐夫织的围巾,”叶归冬清理着他们要带过去的东西,“还有待会儿要爆的米花,你带钱了吗?” “没有,”赵礼辉把空兜儿翻出来,“带多少好?” “我跟你说,只要是出门,”叶归冬打开柜子拿钱,“那就是拿五块钱,一块全部是零的,剩下四块钱拿一块的也好,五毛的也行。” “知道了,领导。” 赵礼辉点头表示记下。 把钱贴身放好后,二人提着东西出门了。 先去菜市场那边排队爆米花,然后等车赶往赵礼红他们那边。 今天车上的人还挺多,赵礼辉他们一路站到那边下的车。 “先去菜市场那边看姐姐在不,”叶归冬说。 “好。” 反正也不远,他们就先去的菜市场,结果被店里的负责人告知,赵礼红已经没在这干了。 “什么时候的事?” 赵礼辉表情严肃。 负责人见他们不知情的模样,便让他们往旁边走了几步说话。 “你们是她的?” “我们是她家人,”叶归冬说。 负责人愣了一下,“娘家那边的?” “对,”赵礼辉点头。 负责人叹了口气,“她辞工有小半个月了吧,说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才辞了这边的活,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其中一定有她公婆的原因。” 二人从菜市场往柳家走去。 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等到柳家时,看见院门大开着,叶归冬刚要敲门,就被赵礼辉拦住了,“直接进去,动静小一点。” “好。” 叶归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就跟着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 院子里的积雪铲过,所以小心一点走路也不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赵礼辉知道柳家的火房在哪里,他和叶归冬站在火房外面,就听见里面传来柳母的声音。 “这都是我去求了好久才得来的生子偏方,你身体不好,就一定要喝才行,别看这些东西看着有点恶心,其实有用着呢。” 叶归冬的脸色一变,她太知道那些生子偏方了,当年她奶奶没少逼着她娘喝,什么生吃公鸡x,癞蛤蟆炖蛇等。 “娘,我想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都喝了好几碗偏方了,身体不仅没感觉好,反而觉得吃不下什么东西。” 赵礼红抗拒的声音响起。 “哎哟,三弟妹,我是过来人,你看我生了那么多个,都是因为我娘给找的偏方,我还能害你?你放心喝,保管你给三弟生个大胖小子!” 柳大嫂劝道。 接着是孩子们的起哄声。 他们也不懂这东西是什么,但一听可以让三婶生娃娃,立马让她快点喝。 “三婶,喝了就有娃娃了,我就又有弟弟妹妹了。” “对啊,到时候我带着弟弟妹妹到处玩儿,我会保护他们的!” “我也是!” “听听,三弟妹你快喝吧,再等下去凉了那味道可会更不好。” 柳大嫂继续劝着。 “礼红,咱们巷子里,和你同一个月嫁过来的姑娘,那可都怀了,就你还没动静,我是真为你和老三着急,”柳母叹气。 “也是真为了你们好,快喝吧,我知道这味道肯定没有肉汤好喝,但这是好东西啊……” 火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倒在地。 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赵礼红手里的药碗滚落在地,直接碎成了几块。 赵礼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看向地上洒的“汤药”露出一抹冷笑,“这么好的东西,婶子和大嫂喝不就行了,我姐姐可没这个福气。” 叶归冬也跟着走了进来,她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赵礼辉,然后拉起惊讶的赵礼红,“姐,爹娘这些日子正想你呢,走,回家去住些时间。” “你们这是干什么?” 柳母看着叶归冬把赵礼红拉走,她又急又气地站起身。 柳大嫂则是一脸心疼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木门,猛拍着大腿在那叫唤,“赵礼辉!你把我们门给踹坏了,你是来拆家的吗!” “再多说一句,我把地上那堆东西给你们塞嘴里!” 赵礼辉说完又把火堆上面挂着的铜壶给踢翻了,滚烫的热水随着铜壶的落地流得到处都是。 柳母赶紧护着几个孩子,柳大嫂只知道在那惊叫唤。 “跟柳向意说,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如果他不来家里解释清楚并且认错,我姐就和他离婚,我赵礼辉说的。” 丢下这几句话,赵礼辉就出去了。 “他疯了吧?!” 柳大嫂浑身发抖道。 柳母牙齿都在打颤,“疯了,真是疯了!离婚就离婚,我老三还能找不到好媳妇儿?就你姐姐,进门一个蛋都没生,我还没找你们赵家算账呢!” 然后她们就听到,一声巨响从隔壁房间传来。 孩子们吓得哭,柳母二人也不敢说话了,等听到外面没动静后,柳母她们才咽了咽口水走出火房。 接着,柳大嫂看着自己房门和火房的门一样躺在地上后,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这狗.日的赵礼辉.......” “娘,他在那坐着呢。” 她女儿害怕地扯了一下柳大嫂的衣角,柳大嫂顺着女儿的手指看过去,就见赵礼辉双手环臂靠在院门处,正看着他们。 “我记得,你娘家是在一个叫三道沟生产队的地方吧?封建迷信抓这种生子偏方,”赵礼辉点头。 “我会向检举部那边递交举报信的,另外我警告你们,在我姐姐和柳向意没离婚前,你们敢砸他们房间的门,我就敢趁着你们不在家的时候……” 他没说话,只是露出一脸狞笑。 “不砸,我们不砸!” 柳母吓一跳,赶忙道。 赵礼辉满意离开。 叶归冬正挽着赵礼红的手臂,在巷子口等他。 赵礼辉提着东西出来,拦了辆车,跟对方嘀咕了几句话后,赵礼辉冲她们招手。 “咱们过去吧,姐姐。” 叶归冬柔声道。 赵礼红擦了擦眼泪,点头。 坐上车后,赵礼辉笑着跟司机大哥递了一支烟,“劳烦先送我们去你们这边最近的检举部。” 他借了司机大哥的纸和笔,在车上把举报信写好,到了地方后,下车把信交了,回来跟司机大哥说了他们水井巷的位置。 司机大哥挑眉,“有点远,得加一块钱。” “可以。” 赵礼辉点头。 后座的叶归冬一直紧握着赵礼红的手,赵礼红在车上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流着眼泪。 司机大哥瞧见后,在到水井巷时,他没收那多的一块钱,“谁家还没个难处呢。” “谢了大哥。” 赵礼辉索性把兜里剩下的那半包烟塞给了司机大哥,以表感谢。 这边叶归冬从赵礼辉提着的东西里面,拿出陈翠芳给赵礼红织的围巾,帮她围好后,又把赵礼辉的帽子戴在她头上。 赵礼红忍不住一笑,“要把我脸藏起来啊?” “那些爱说闲话的,见风就是雨,”叶归冬看着赵礼红哭得有些发红的眼睛笑道。 赵礼红握紧她的手,“谢谢,归冬,你真好。” “你弟弟福气好吧,”赵礼辉提着东西走在她们身后。 “是啊,真是好福气,”赵礼红使劲儿点头。 “归冬,你们不是去看礼红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把东西都提回来了,欸,这是礼红吧?” 虽然戴了帽子和围巾,但老年人看着他们长大的,一下就从身形和走路姿态上认出赵礼红了。 赵礼红走路老是同手同脚。 “是,我们在路上碰上了,就回来了。” 赵礼辉解释道。 “哦哦,那还挺巧。” 老人没有多疑。 赵礼红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和平常一样和他们打招呼,很快三人就回到家了。 家里没人,就点点一只狗在家。 在叶归冬掏钥匙开门的时候,点点狂吠不已。 赵礼红惊讶地往门里看,“点点的声音变得和大狗一样了?” “对啊,狗子也是大狗模样了。” 叶归冬推开院门,点点停住叫声,在他们身旁热情地打转转,也就在赵礼红身边多嗅了一会儿,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进堂屋。 “娘应该去买菜了,”赵礼辉看了看墙上常挂菜篮子的地方空着,“我去菜市场找她。” “好,”叶归冬应着,接着也没让赵礼红闲着,二人把炉子烧起来。 “这就是你们抽中的电视机啊?瞧着质量和百货大楼卖的一样嘛,”赵礼红摘下帽子和围巾,很快又恢复到以前的活泼模样。 上次陈翠芳去看她的时候,就说了电视机的事。 “是啊,礼辉的手气可好了,你们那边的百货大楼搞抽奖活动没?” 叶归冬笑问。 “搞了,买东西超过十块钱,就可以拿着票去抽奖嘛,”赵礼红点头,“确实让人心动,但很多人都只抽到大米,所以还是去看热闹的人比较多,真出手抽的不多。” “结果最后一天的时候,一个人买了一百块钱的东西,抽了十次,把前面没人抽到的奖全部抽中了,剩下虽然也是大米,可大奖都在他那,把他乐疯了。” 说起那天的事,赵礼红都忍不住笑出声,“好些人都在后悔,那天应该去抽来试试的。” “是我,我也后悔。” 叶归冬跟着乐呵。 两人说说笑笑的,不仅把炉子的火生好了,还烧了开水,把家里两个保温壶灌满,另外还泡了四杯茶。 这会儿赵礼辉提着菜篮子,和一进院子就面带怒气的陈翠芳回来了。 她一进堂屋门就指着赵礼红的鼻子骂,“你的性子向来是泼辣骄纵的,人家拿那种臭玩意儿给你喝你就真喝了?平日里的火暴性子去哪里了!” 赵礼红鼻子一酸,“可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我真的很着急。” “那就去医院嘛,”陈翠芳拉着她坐下,“现在又不是我那个年代了,你怎么还信那种生子偏方呢?” 赵礼辉在进院子的时候就把院门闩上了,他把菜放在堂屋桌上,和叶归冬坐在赵礼红她们对面。 “就是,去医院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再说了,你们结婚又不是好几年,着什么急,”赵礼辉摇头。 “姐,你辞工是因为想调养身体吗?” 叶归冬想起这个事问道。 “什么?你辞工了?” 见赵礼红点头,陈翠芳又气了,抬起手戳了她脑门两下,“我是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还有,你喝偏方这个事,柳向意知道吗?” 赵礼红摇头,“我只跟他说,是我婆婆去找中医开的药,婆婆和大嫂熬那个,都是白天他不在家的时候。” “你啊,自作自受!” 陈翠芳骂完后又点头,“向意不知道这个事,我倒是没那么气了,只气自己人不争气。” “自己人”赵礼红垂下头。 “我也是砸了门以后,”赵礼辉见此,轻咳一声说起自己砸门的事,“才想起万一姐夫不知道这个事呢?所以我警告她们不准因为我砸了门,而砸姐姐和姐夫的房门。” 赵礼红想起他在那边冷着脸喊柳向意,现在又变成了姐夫,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归冬秒懂她在笑什么,掩嘴对疑惑的陈翠芳说,“生气的时候喊人家全名,冷静下来后叫人家姐夫。” “娘刚才不也是一样的,”赵礼辉有点骄傲,学着陈翠芳刚才怒气冲冲喊柳向意,然后得知对方不知情后又变成温柔的向意,最后来了个总结,“真不愧是亲母子啊。” 陈翠芳被他这番话说得很不好意思,“我有这样吗?” “有,”叶归冬笑着点头。 “有的,”赵礼红擦掉眼角的泪,“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就是压力太大了,我太想要个孩子。” “我跟你说,我和归冬这几年都不打算要孩子,”赵礼辉安抚道,“咱们现在才结婚半年多,等我们后面一两年都没动静的时候,那些说人闲话的,肯定也会逮住我们说。” “是啊,”叶归冬让赵礼红擦擦眼泪,“姐姐,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好不好自己才知道,那些偏方我娘被我奶奶逼着没少喝,反而身体不怎么好了。” “对,那东西绝对不能喝!” 陈翠芳拍了拍她的肩膀,“真要是不放心,就和向意去医院检查一下,既然你没工作了,那就暂时住在家里,在家里过年最好。” “真的?” 赵礼红抱住她的胳膊,“那外人说出嫁女回家过年不好的话怎么办?” “姐,”赵礼辉严肃道,“你太在意外人的看法了,这不好,得改。” 叶归冬点头。 赵礼红把额头抵在陈翠芳的胳膊上。 “我知道……就是没有办法不在意,特别是和我差不多时间嫁到那边的姑娘,有些都快生了,别的人也怀上了,就我,什么消息都没有。” “是不是姐夫不……” 叶归冬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赵礼辉的嘴,陈翠芳也红着脸瞪了他两眼。 但垂下头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向意在那方面没问题吧?” “没有!” 赵礼红脸红得不行,松开手坐直身体,“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那更要检查了,”赵礼辉拉下叶归冬的手握在手里。 “总之,既然想要孩子,又觉得是身体原因,那就一定要去医院,用科学的方式去检查,不要信那些迷信的东西,只会让你们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其实我觉得很不公平,”叶归冬想起她娘遭过的罪,忍不住提出一点。 “就是夫妻两人要孩子没要上,大家总会把目光放在妻子的身上,好像妻子喝那些东西就能怀了一样,就没有想过是丈夫的问题,或者是让丈夫喝吗?” 陈翠芳使劲儿点头,“对!怀孩子生孩子苦的都是咱们女人,偏偏怀不上还怪咱们女人,真是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 赵礼红开始数落她婆婆和大嫂这段时间的恶行。 “……光是这些也算有我自愿的就算了,可我总觉得我大嫂是故意这么干的,她就是想看我遭罪!” “你才知道啊?我在门外听得火冒三丈,所以才踹门进去的,”赵礼辉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姐,把你的聪明劲儿用上,别被带着走了。” “知道了,”赵礼红又抱住陈翠芳的胳膊贴贴,“还是家里好,爹娘好,弟弟弟妹也好,大哥嘛,还没回来,就排最后一名好了。” 事说清楚了,叶归冬把电视打开,几人看了一会儿电视后,赵礼辉和叶归冬就去做午饭了。 休息日的时候,都是他们做饭比较多,就是想让陈翠芳休息休息。 看着二人并肩出堂屋的身影,赵礼红贴着陈翠芳小声道。 “归冬这姑娘是真不错,您看,咱们家娶了媳妇儿也过得和和美美的,我公婆四个儿子,四个儿媳妇,没有一个儿子儿媳妇和他们一条心,不,我大嫂就是我婆婆的跟屁虫 。” “可她是为了争好东西,但真要是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我公婆才不会想到她呢。” “礼红啊,我真后悔当初答应柳家,”陈翠芳叹气,“你要是和归冬一样,嫁咱们这附近的人,多好啊,你受到欺负,我们立马就知道了。” “可附近没我瞧上的男同志啊,”赵礼红靠着她,“里的爱情故事,我最喜欢的就是一见钟情,我对向意就是。” “你就是看多了,”陈翠芳戳了她脑袋一下,“用你弟弟的话来说,你就是那种恋爱脑,只管恋爱不管对方的其他条件。” “这个形容很贴切,”赵礼红认错,“娘,我想和向意搬出去住,去外面找一间屋子租着住,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陈翠芳应着,“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房子,那搬出去住也不是不行,就说归冬的同事小林,她和她男人前段时间就带着孩子搬出去住了,把家里原来的房间租了出去。” “在外面住虽然照看孩子这方面难一点,但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脸都圆了一圈,瞧着可喜人。” 赵礼红闻言双眼一亮,然后追问了更多,听得津津有味的,也吃到了林家刚回来小儿子的瓜。 赵大根下班回来的时候,听到灶房里有自己闺女的声音,立马眉开眼笑地高声喊着,“是礼红吗?” “是我!” 赵礼红从灶房跑出来,“爹,您回来了!” “向意呢?” 赵大根问。 “他今天上班,”赵礼红说。 “你明天要上班吗?” “不上,”赵礼红摇头,“我把那活儿辞掉了。” 赵大根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道,“那就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工作的事开了年以后再找也是一样的。” “另外我和婆婆还有大嫂吵架了,或者说是干架了,”赵礼红又说。 “啊?” 赵大根走过去,“干架了?你一个打她们两个,还是她们两个打你一个啊?” “应该说是我凶了她们两个,另外还踢坏了他们家两道门,”赵礼辉出来说。 “踢坏门?” 赵大根眯起眼,然后把赵礼红叫到堂屋了解具体情况,赵礼红平静地说了一遍,然后再检讨自己错在哪里,以后绝对不再犯。 听完后的赵大根抹了把脸,“这事儿柳向意知道吗?” “不知道,应该说他以为我在喝中药。” 赵大根闻言眉眼柔和了一些,“向意要是知道你在喝那些玩意儿,我绝对饶不了他!” 靠着堂屋门的赵礼辉扑哧一笑,赵礼红也背过身笑。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赵大根疑惑。 “没什么,就觉得您和我不愧是亲父子。” 赵礼辉还点头表示了肯定,然后在赵大根迷茫的眼神下回灶房那边去了。 “说话没头没脑的,”赵大根有点气闷。 柳向意赶来的时候,天正好下起大雪,他眉毛都沾上雪了,整张脸冻得红彤彤的。 “不是坐车来的?” 赵礼辉见他来了,也没给他甩脸色,而是问道。 看了眼不说话的赵礼红,柳向意轻咳一声,“车半路坏了,我就跑过来的。” 赵礼红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柳向意露出笑,“你没事就好,我回家的时候,娘和大嫂说你和弟弟弟媳妇把家拆了就跑,我不信她们的话,所以帮你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坐车过来了。” 他拍了拍身后的布包。 “先吃饭,吃了饭再说,”赵大根招呼着。 “先洗手擦脸,再吃饭。” 赵礼红强调。 “好,”柳向意点头。 陈翠芳瞪了赵礼红一眼,赵礼辉提来热水,把柳向意在这边用的毛巾递给他。 柳向意接过手开始洗脸擦手。 其余人先进堂屋了。 “门是我踢坏的,火房那道门是我听她们让姐喝那种生子偏方,把我气狠了踢坏的,至于大嫂他们的房门,是我故意踢的。” “生子偏方?” 柳向意脸色难看地停下清洗毛巾的手。 “嗯,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她自己也愚昧,想要个孩子想疯了,所以就乖乖喝了那些东西快小半个月了,她辞工你知道吧?” 赵礼辉问道。 “……知道,她说天太冷了,一直下雪手冻得不行,所以不想去了。” 所以柳向意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反正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赵礼辉看向他,“如果你知道她在喝那些东西不阻止,我一定会让我姐跟你离婚,就算她不愿意,我也会逼着她离。” “我没有!我要是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阻止的!” 柳向意急忙道。 “嗯,姐姐也说你不知道,她和你娘还有大嫂一起瞒着你呢,说是喝的中药。” 赵礼辉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屋吃饭去,别的事儿饭后再说。” 吃过饭后,柳向意积极地收拾碗筷,然后在一家人回到堂屋坐着的时候,他起身给赵大根夫妇鞠躬道歉。 赵大根他们赶紧把人拉住坐下。 “你们两个都有错,夫妻嘛,有什么不能跟对方说的?非要搞隐瞒那一套,”陈翠芳把两个人都批评了一下,着重批评赵礼红。 赵礼红乖乖听训的样子让柳向意心疼,他连连出声表示是自己的错多一点。 叶归冬看了一会儿后,小声跟赵礼辉说,“我怎么觉得,姐夫更像恋爱脑?” “两个都是,”赵礼辉笃定道。 叶归冬轻轻拍了他胳膊一下。 最后,陈翠芳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柳向意立马道,“您放心,我明天上半天半,下午就请假和小红去医院。” “行,就这么决定,看电视吧。” 赵大根见女儿女婿又笑着说话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谁也没提赵礼辉踹门的事,更别提赔偿了。 睡觉时赵礼红主动提起这个事,“礼辉也是护着我才那么干的,我是不觉得他有什么错,要是你爹娘让我弟弟赔偿,那是不可能的。” “咳咳,我走的时候把堂屋门给踹了,就是力气没有弟弟的大,只踹歪了半边。” 柳向意抱着她说。 赵礼红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啊?” “真的,娘让我和你离婚,我气得不行,就踹门了,”柳向意没说他走的时候,柳母在后面喊,如果他敢去找赵礼红,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但赵礼红看了他一会儿后,忽然道,“她是不是说,你要是敢找我,就不认你了?” 柳向意愣了两秒,然后点头,“是。” “你娘最喜欢这么威胁人了,”赵礼红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不怕,她不会不认你的,少一个儿子,以后老了就少一分孝敬,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我想也是,”柳向意抱紧她,“另外四弟妹想让他们别那么生气,说自己怀孕了,看老四的样子,应该是真的。” 赵礼红的手一抖,眼神黯淡下来,“四弟妹都有了啊。” “别多想,明天咱们去医院检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柳向意抓住她冰冷的手,“就算我们要不了孩子,我也不会和你离婚,但问题出现要是出在我身上,你就去找个更好……” 赵礼红捂住他的嘴,“睡觉!” 被捂住嘴的柳向意笑眯了眼,“嗯。” 早上起来的赵礼辉,见这夫妻二人黏黏糊糊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昨晚把什么都说开了。 “你中午回来吃饭,娘说先做归冬那份,我们的做晚一点等你回来吃也不会凉。” 柳向意出门时,赵礼红叮嘱道。 “好。” 赵礼辉在旁边催着,“再不走上班就迟到了,姐夫还要坐一个小时的车呢。” 赵礼红这才冲柳向意挥了挥手。 陈万生今天一早就起来了,他想去孙家找孙宝珠,结果就和一个严肃的男人迎面碰见,并且对方的脚似乎有点问题。 等人走过后,他才想起这是昨天他在报纸上看见过的那个,被钢铁厂表彰过的残疾工人。 他居然住水井巷?以前怎么没见过。 陈万生有些疑惑。 然后就看见前面倒水的婆婆和对方笑盈盈地打招呼,陈万生实在是好奇,于是等人走了后,上去跟婆婆打听这人是谁。 “他啊,赵大根的女婿啊。” 陈万生一愣,居然是赵礼辉的姐夫。 这姐弟二人真是奇了,一个找脚有问题的男人做丈夫,一个找脸上有胎记的女人做媳妇儿。 不知道老大赵礼生会找个什么样子的媳妇儿回来。 赵礼生此时正和生产队的人,拿着铲子在铲生产队外面大路上的积雪。 积雪一天不铲,第二天就会堆得更多,简直没办法过人,所以队长让他们每天都来铲雪。 “玉香,你靠过来点,我来铲这里,”见郑玉香铲雪的上方有被积雪压到一半的竹子,赵礼生不放心地让她躲开。 郑玉香穿着黑色的棉衣,冻得双手通红,她和赵礼生的手都生了冻疮,即便赵礼辉他们寄了药膏过来,可这天天碰冷的东西,怎么会好呢。 “你也慢点,这竹子上的雪清下来后,它会往上弹,小心弹到你。” 郑玉香哈了口气叮嘱道。 “我知道,”赵礼生做事认真又仔细,竹子弹回去的时候,他已经退后了。 刚把他们负责的区域铲干净,天又下起雪,看着漫天飘落下来的雪花,郑玉香有点想哭。 “在我们那边,从没有这么大的雪,刚来的第一年,我还高兴呢,这么多雪,真漂亮,可现在我觉得好累。” 赵礼生垂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笑道,“也许以后回城了,你还会想这边的雪景呢。” “回哪里?” 郑玉香问。 “回你家啊。” 赵礼生疑惑。 郑玉香咬牙,“你不是说要和我结婚吗?你不是说你们那边每年都会下大雪吗?我怎么会看不到这么大的雪了呢?” 这三连问让赵礼生挠了挠头,“可我们现在还没结婚。” “……算了,”郑玉香只觉得自己刚才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着面前这个憨男消散了,“小李知青他们那边还没好,我们去帮忙吧。” “好,”赵礼生点头,见她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从兜里摸出几颗糖塞到她的手心里,“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 郑玉香捏着糖,扑哧一笑,赵礼生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还想着弟弟信里说得没错,要是女孩子不高兴了,就给对方糖吃。 甜食会让心情好起来的。 下次兜里多带点糖好了。 下午赵礼红夫妇去医院检查,陈翠芳陪着一块儿去的。 他们回来后,陈翠芳让他们先回家,自己来到供销社这边,拉着叶归冬的手哽咽道。 “没事儿,两个人都健康得很,大夫让他们别想太多事,孩子会来的。” 当着女婿的面,陈翠芳也不好宣泄情绪,但在看见叶归冬后,陈翠芳一下就忍不住了。 叶归冬掏出手绢给她擦拭眼泪,“没事就是好事,让姐姐姐夫别忧思太重,好好调养身体。” “对,就是这个道理,”陈翠芳怕别人看见自己这样,赶忙调整情绪,“那我就先回去了,点点,听话啊,一定要照看好你的女主人。” 点点汪唧一声,又趴下了。 等陈翠芳走后,去仓库拿东西的林姐也出来了,“好家伙,今年就这么点糖?” “说二十九那天会再送过来几箱。” 叶归冬回头。 “那也不够啊,”林姐有些烦,“一箱才二十包糖,咱们这边的人不少,怎么够。” “前面代销店还有菜市场那边会有吧,”叶归冬说。 “难,”林姐摇头,“按照我以往的经验,难,只希望这次别出现为了抢包糖打得鼻血长流的事了。” 叶归冬也想起去年发生的事,脸色僵了一下,然后看向趴在一旁的点点,“今年咱们有点点,点点会……制止他们的吧?” “希望如此。” 林姐耸肩。 6666 点点抓小偷 “小叶, 你清一下红糖还剩多少,我把白糖数一数,要是不够货, 咱们就赶紧往上报, 不然出现问题,挨骂的还是咱们。” 林姐一边往放白糖的货柜那边走,一边对叶归冬道。 “好,”现在没有别的客人,叶归冬看了眼大门口, 因为天太冷, 连往常爱坐在门口的老大爷和老大娘都没来了。 正当她们忙碌的时候,点点忽然直起身冲着门口叫了两声。 叶归冬和林姐立马看向大门口。 只见身着黑色棉衣的林望门站在那。 “这狗还挺凶, 咬到人了, 是你们私人负责, 还是供销社负责?” 林望门指了指对自己龇牙咧嘴的点点问道。 “买什么?” 林姐才不跟他废话。 叶归冬招呼点点来到自己身旁站着。 点点回头看了眼林望门, 最后还是听从主人的意思, 回到她的身旁。 被柜子挡住的地方,叶归冬轻轻摸着点点的脑袋, 以示安抚。 “来包烟,要红星牌的。” 林望门扬起下巴道。 林姐开烟柜拿出一包, “五毛钱, 谢谢。” “大嫂, 不请你小叔子抽一包烟吗?” 林望门看了眼垂头数东西的叶归冬,对林姐嬉皮笑脸道。 “我可没这个闲钱,”林姐嗤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要我说你这日子过得可真不错, 上有老帮扶,下也没有小,多滋润啊。” “的确,”林望门点头,把钱掏出来放在柜台上,有些得意地肯定她刚才的话,“这人的命啊,就是不一样。” 说完便迈着八字步离开了。 “看着就烦,”林姐翻了个白眼。 点点起身来到大门口,然后对着身旁放橘子的框嗅了嗅,接着对叶归冬汪汪几声。 叶归冬走过去一看,只见那盖住橘子的胶布,被人用刀划了一道口子,她赶紧拉开胶布数了数里面的橘子,见没少后才松了口气。 林姐见此快步过来,看到那道口子后,她龇牙咧嘴道,“我就说狗改不了吃屎吧?” “汪汪!” 点点冲她叫。 叶归冬扑哧一笑,“我们点点不吃那个是不是?” 点点蹭了蹭她的腿。 “是我说错了,那人怎么比得过点点呢,”林姐把橘子盖好,“我就说点点为啥冲着他叫唤,可惜没有当场抓住,不然就把他送进去过年了!” “就算把这一筐橘子偷走了,也顶多是批评教育吧。” 叶归冬算了一下框里橘子卖了后的大概金额,叹了口气。 “不行,我得跟社区办那边说说,当着咱们的面都敢拿刀子划东西,要是我们不在,他是不是敢撬门了?” 林姐越想越心惊,于是下班后,她就去社区办那边反映这个情况了。 赵礼辉来接叶归冬下班,听她说起这个事后,指了指点点,“让点点晚上在这边守着,一旦有人撬门,它那叫声,能把左邻右舍的人全部惊醒。” 这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们回叶家,拿了点吃的,又把它的大狗窝拿过来放在供销社里面,吃了东西,带着它出去上了厕所后,赵礼辉蹲下身摸了摸点点的脑袋。 “辛苦了,明天给你炖大骨头。” 点点夹着嗓子汪了一声。 赵礼红夫妇这会儿正在帮忙做晚饭,见他们回来,身边没有点点,还疑惑呢。 “点点呢?” “年关了,怕有人撬供销社的门,就只有辛苦点点在那边守着了。” 叶归冬道。 “喂了吃的没?” 陈翠芳问。 “从我娘那边端了一碗过去,明天早上我再送点热乎的。” “行,”陈翠芳点头。 “娘,明天炖点大骨头吧,咱们喝骨头汤,点点啃大骨头,”赵礼辉笑。 “没问题,”陈翠芳今天心情可好了。 赵大根回来得知赵礼红夫妇的检查没问题后,也是眉开眼笑的,“没问题就好,孩子嘛,等那个缘分到了,就来了。” “嗯,”赵礼红看了眼满脸是笑的柳向意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趁着柳向意和赵礼辉去灶房收拾好碗筷的时候,赵礼红抱着陈翠芳的胳膊道,“娘,明天向意就回家住了。” “嗯,”陈翠芳点头,“正好,我明天也要去一趟柳家。” 叶归冬剥着花生,花生壳就放在旁边的竹箩筐里,这个竹箩筐有点坏了,所以就被他们当成垃圾桶使用。 “娘,您一个人去啊?” 她问道。 “还有你们吴婶和六婶呢,”陈翠芳轻哼一声,“我女儿被他们这么糟践,我要是不去讨个说法,礼红以后不知道会被那两个癫婆传成什么样子!” “那我跟您一起去,”赵礼红说。 “不用,你就在家等着我回来,把午饭做好,先给归冬送饭,再做我和六婶她们的饭菜,人家陪着我去帮我撑场子,请人家吃顿午饭,也是应该的。” 听陈翠芳这么说,赵礼红只能点头了。 赵大根想了想指着电视机边上放着的检查单子,“去的时候把这个带上,把动静闹大一点,让周围的邻居也看看,我们女儿和女婿没有半点问题。” “我就是这么想的,”陈翠芳说,“要是没这单子,人家想把他们俩说成什么就是什么,单子在手里,她们要是质疑,那就去市医院找给礼红他们检查的大夫问问!” “就这么办!” 赵大根随声附和。 “爹,您就不担心娘她们三个过去吃亏啊?” 叶归冬忍不住问道。 赵大根和陈翠芳都是一笑。 “归冬,你是不知道六婶和吴婶两个人的厉害,”赵礼红小声解释。 “她们和自家的男人打架时,六叔他们被打得嗷嗷叫,这是咱们水井巷公开的秘密,可能是觉得男人被女人揍的例子太少了,也太丢人,所以大伙儿都不往外说的。” 叶归冬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事儿呢,我真没听说过。” “都是一些旧事了,”陈翠芳摆了摆手,抓起一把花生开始剥,“她们两个现在都不打男人了,再说,男人不犯错,她们能打吗?” 好熟悉的话。 叶归冬挠了挠脸,想起她娘家隔壁那家人夫妻干架时,那婆婆就说她儿媳不听话,不然她儿子才不会动手。 只不过在六婶她们身上反过来了而已。 当杨六婶两家人过来看电视的时候,叶归冬悄咪咪地看了她们两眼,被赵礼辉注意到后,二人进屋看书刷题时,他笑问,“是六婶她们怎么了吗?” “你发现了?” 叶归冬有点不好意思。 “你偷看了好几次,六婶早就发现了,我想她都快忍不住问你看她干什么了。” 赵礼辉笑得不行。 叶归冬捂住脸,“真是太失礼了,可是我真的好奇,听爹娘和姐姐说,六婶和吴婶打她们的丈夫打得嗷嗷叫?” “是啊,”赵礼辉承认有这个事,“六婶的亲爹和她的叔伯们,都是肉联厂大厂的杀猪匠,一身戾气,六婶玩刀玩得可好了。” “至于吴婶,她爹是咱们市区有名的运动健儿,据说是练标枪的,现在还是国家级的教练呢,吴婶没少跟着比划,所以拳脚功夫很不错。” 叶归冬惊呼,“这么厉害?” “所以孙宝珠的娘为什么每次对上她们,都只敢打嘴火包?因为打架根本打不过。” 赵礼辉提起保温壶给她倒了点热水。 “那咱们娘呢?是不是也有什么故事?” 叶归冬追问。 “娘啊,”赵礼辉沉思了一会,“擀面一绝,做的打卤面香得哟。” 叶归冬、叶归冬咽了咽口水,的确很香。 “反正你不用担心她们三个去柳家会吃亏,”赵礼辉倾身上前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就柳大嫂那两个人的胆子,动动嘴皮子可能还行,真要是干架,她们可干不过六婶她们。” “那假如姐夫的爹和哥哥们在家呢?” “不会,”赵礼辉收回手摇头,“就因为知道他们的上班时间,所以才会挑明天去,你就放心吧,我都不担心,就说明她们不会出什么事。” “好吧,”叶归冬放下心,开始认认真真做题。 赵礼辉趴在那看了她一会儿后,才在她的催促声下拿起昨晚看了一半的书继续。 “都上班了,还每天晚上看书学习呢?” 九点,在赵礼辉他们听到敲门声放下书打开房门出去时,正在和柳向意泡脚的赵礼红面带佩服地问道。 柳向意也有点好奇地看过来。 “学习,让人永远都在进步的路上,”赵礼辉一脸高深莫测,“就说姐夫,他就是因为经常看书,学习了一些电路知识,所以那天才能挽救钢铁厂那么大的损失。” “没有这么夸张,”柳向意很不好意思地挠头,“报纸上写得有点夸张,其实那火星子刚冒出头,我就断了锅炉房的电,然后把坏了的线路剪掉重新接好久完事儿了。” “那也要反应敏捷啊,”赵大根让他别太谦虚,“遇上脑子木一点的,一个懵神间,整个锅炉房都可能爆.炸,你们领导就是后面越想越后怕,所以才更加肯定你的作为。” “就是,姐夫你就是太谦虚了,你得骄傲,”赵礼辉拿自己举例子,“我去省城参加比赛得了第一名,现在我们技术部都管我叫天才!” “是是是,”赵礼红捂住耳朵,“快去洗漱吧你。” 一夜好梦,吃了早饭,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后,陈翠芳就挎着装有检查单的布包出去了。 “礼红,记得买大骨头和肉,钱和票在桌上放着。” “知道了。” 赵礼红应着。 杨六婶和吴婶子就在转角处揣着手说话,见她来了,三人便有说有笑地往巷子口走去。 她们运气还不错,刚走出巷子没几分钟车就来了。 因为过了上班的时间,车上并没有多少人,三人就往后走,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车上三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地儿下车的时候,一个两个立马冷下脸,齐步往柳家方向走去,陈翠芳走第一个。 柳母正在骂几个顽皮疯玩的小孩,昨天才装上去的火房门,就被这几个小孩玩闹的时候撞歪了。 “就知道吃和玩!就不能爱护一点家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像了谁!” 听到这话的柳大嫂嘀咕道,“孩子还小懂什么啊,要我说,这几道门就应该让三弟赔,该让他找人换三道门,瞧瞧这门被我们装的,根本就不稳嘛。” “还要怎么装?这里都被踢坏了,还要怎么装才能稳!你现在说些风凉话,要不是你让我给她弄偏方吃,她娘家人能过来闹?” 柳母把火房门拍得作响。 柳大嫂挠了挠衣领,“就因为这个,我娘还被检举办的人教育了呢。” “你还能怨我身上啊?要不是你们乱找一些没用的偏方,也不会被教育!” “怎么没用了?您之前不是说很有用,硬是让三弟妹喝嘛,现在说没用了。” “你还顶嘴了?!” 柳母气得浑身发抖,四处找棍子,想要给这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儿媳妇两下。 “王招娣!你给我出来!” 院门外传来陈翠芳的喊声,“你这个丧良心的老货!逼着我女儿喝你脏得见不得人的生子偏方!还说我女儿有问题才不能生,你给我出来!” “我这可有女儿女婿昨天下午去市医院检查出来的单子,大伙儿看看,都看看!” 陈翠芳把布包打开,将里面两张单子给出来看热闹的人看,她选择年轻一点的递过去,就想让认识一点字的人看单子。 “王招娣!你心虚了是不是?你作践了我女儿,你也不好意思见我是不是?快出来!” “就是,你今儿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把你们家院门砸咯!” 吴婶子把院门踢得作响。 “都是有孩子的人,你这么作践自己的儿媳妇,你可真是好婆婆啊!” 杨六婶最擅长阴阳怪气了,旁人看了单子,又听她们这么说,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难怪我那几天看小红的脸色不好,我以为她是病了,原来是喝偏方喝的。”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信那种封建迷信呢?” “可不,我老婆婆那会儿都不给我喝那玩意儿,这王招娣怎么回事?” “街坊们,”陈翠芳见柳母不出来,声音更大了,“你们吃到她们婆媳给我女儿吃什么吗?癞蛤蟆炖牛粪,炖死了的蛇!这是生子偏方吗?我看是害人的还差不多!王招娣,你别以为你不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她不出来,咱们就去她丈夫单位去闹,去他几个儿子的单位闹!” 吴婶话刚说完,柳母就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出来了。 至于柳大嫂,她带着孩子们躲在火房呢。 “怎么,欺负了我女儿不说,还想动手打我们 ?” 陈翠芳看着离她们有段距离的柳母冷笑。 “你说话也别太难听,那些方子是我和老大媳妇儿找的不假,可你女儿自己也愿意喝啊,”柳母试图跟她们讲道理。 “那些玩意儿你是给人喝的吧?你不天天说她生不出孩子,给她那么大的精神压力,她能喝那玩意儿吗?大家说是不是!” 陈翠芳朗声道。 “是啊,我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更别说吃喝那些东西熬出来的汤了,”一婶子皱着一张脸摇头。 “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啊,王招娣,你咋能这样呢。” “她就是觉得我那侄女好欺负呗!” 吴婶子一把夺过柳母手里的棍子,然后狠狠丢到一旁,发出砰的一声。 把柳母吓得浑身一抖,“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的!陈翠芳,你儿子前天连踹了我们家两道门,这个事儿我们没找你们算账吧?” “你好意思找我们算账吗?” 陈翠芳嘲讽着,“我儿子儿媳妇前天带了一堆东西,就想着好久没看到他们姐姐了,所以趁着两人前天都休息,过来瞧瞧,结果就碰到你们强逼着我女儿喝那些玩意儿!” “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带着我女儿走,我还要骂他呢!姐姐被这么欺负,弟弟还能干看着,那不是找我骂吗?” 柳母哑口无言。 “说起来,”有个婆婆插话,“前天晚上你们家向意回来,是不是也踹坏了一道门?我就说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巴交的,怎么这回发这么大的火,原来是有这些事在里面啊。” “确实太过分了,这做婆婆的心可真毒啊。” “她肯定也知道喝了没用,就是享受儿媳妇不情不愿喝下去难受的样子呗,当年我家老婆婆也是这么对我的,可我转过身就把那些东西倒了!” 眼看着大家看自己的眼神越发不好,柳母扯了扯嘴角,“亲家母,两位姐姐,要不咱们进屋聊?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嘛。” “误会?你不是威胁向意说,他要是敢去找我女儿,你就让他们离婚,然后让他找个更好的吗?” 陈翠芳把单子递过去,“你睁大眼好好看看,我女儿和你儿子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要是离婚我也不怕我女儿找不到一个好女婿!” “哎哟,她哪里认得几个字啊,”杨六婶装模作样地把单子从陈翠芳手里拿过来,“还是找一个识字的念给她听好了,有谁识字啊?” “我,”有个放假在家的高中男孩举起手大声道,“我来!” “好孩子,念!” 男孩大声地把两张单子的医生结语都念了一遍,柳母的脸已经不能看了,阴沉得不行。 “听到了吧?我女儿一点毛病都没有,”陈翠芳把单子拿回来收好。 “你儿媳妇多,就算是按半个算,你也有两个女儿,可我就一个女儿,我得护着她,咱们女人在这个世道上的日子本来就难,再遇上你这种婆婆,和那种大嫂,这日子就更难了。” “反正我就一句话,我女儿现在身体因为喝了你们那些玩意儿且得养着呢,我是不放心她回这边养着了,哦,你还想让他们离婚呢,我是没意见,反正我女儿身体没问题。” 陈翠芳拍了拍布包,“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就不去社区办那边举报你虐待儿媳了。” 说完就带着杨六婶二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柳母松了口气,却差点瘫软在地,她也不敢去看围观人的脸色,抖着手脚把院门关上了。 不去举报,可现在他们家的脸都丢尽了,这和举报她有什么两样? 柳大嫂听到关院门的声音,这才哆嗦着身体从火房出来,“娘,她们走了?” 柳母点头。 柳大嫂轻抚了两下胸口,然后过去扶柳母,“太过分了她们!要我说,离就离了,三弟还能找不到别的好姑娘了?我娘家表妹就啊……娘您打我干什么?” 被甩了一巴掌的柳大嫂委屈道。 “打你干什么?” 柳母咬牙,“这离了婚的男人,可比女人难找媳妇儿!娶这一个我就花了不少彩礼了,再娶一个?行啊,那就从老大他们交上来的钱里面扣!” 柳大嫂当然不愿意给柳向意出彩礼再娶,所以乖乖地闭上了嘴。 等柳向意下班回家时,面对的就是一家子难看的脸色。 得知今天上午都发生了什么后,柳向意抬起头直视柳母和柳父,“难道我岳母说错了什么吗?你们趁着我不在家,让小红吃那种东西,小红也是人,也有家人,她家人要是不为她出头,那还叫家人吗?” “碍于孝道,我不能打你们,骂了也没用,因为你们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没有任何错误的,所以我也不会去浪费时间。” 柳向意站在堂屋门口,和堂屋里的人似乎隔了一条线,“我最近都会在厂食堂吃饭,这个月的家用我也不会给了,小红不在家,我也不在家里吃,不用交我们这一份没问题吧?” 说完他就提着挎包回房了。 “反了天了他!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柳父大怒。 “我哪里惯他了?还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柳向心闻言不乐意了,“娘,话不能这么说,你这话把我们兄弟几个全骂进去了。” “就是啊,”柳向满也有些不高兴,“按照您的说法,那爹娶了您,是不是就忘了奶奶?” “你可闭嘴吧!什么话都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柳母要被这个二儿子气死了。 “也是你多事!搞什么生子偏方给她喝啊!你看看咱们家的这三道门!还有街坊四邻对我们议论纷纷,得亏几个儿子都结婚了,要不然啊,媳妇儿都娶不到!” 柳父把桌子拍得作响,似乎什么都是柳母的错。 柳母也拍桌子,“这里面还有老大媳妇儿的事呢!偏方是她娘给的!” 闻言,柳大嫂往丈夫身后躲,垂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见此,柳向心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二嫂和柳四嫂对了个眼神,当她们知道婆婆和大嫂让赵礼红喝了什么东西后,也恶心了好一阵。 回到房间的柳向意,打量着他和赵礼红的房间,想到昨晚上跟赵礼红商量的事,他开始拿出纸笔清算记下屋子里的东西…… 赵礼红在家里住下了,有人来看电视的时候,见她好几天不回家,就忍不住问道,“礼红啊,你不上班吗?” “放年假了。” 赵礼红说。 “哎哟,你那工作真不错啊,这么早就放假了。” “还行吧,”赵礼红假笑。 叶归冬在一旁看得发笑,赵礼辉走过来塞了一把瓜子给她,因为天冷下雪的关系,所以来了人都是在堂屋里看电视。 如果有人晚一点过来,发现堂屋已经坐不下了,就会主动离开回家。 别说,这人多看电视就是热闹,天天都跟过年似的。 “听说你们晚上把点点放在供销社那边?” 安婶子问道。 “对,年底了,害怕有人手脚不老实,毕竟年年年底的时候,总会闹出点事,”赵礼辉回道。 “确实是,”安婶子点头,坐在一旁的于大娘就想起去年年底发生的事。 “为了买酒还是买什么来着,哎哟,在供销社打不说还跑出去打,最后拉都拉不开,都快过年了,这脸上还挂了伤,真是晦气。” “可不就是,”杨六叔拍腿赞成,“而且小偷还猖狂呢!我弟弟在乡下写信回来,说生产队家家户户就是不关门,都没人偷一点东西,反倒是咱们城里小摸小偷不断。” “说起小偷,”吴叔凑过来,“我们厂一位同事家就被偷了,去派出所报案,结果你们知道吗?那排队十几个人,全是说家里被偷了的!” “猖狂,实在是猖狂!” 一老大爷骂道,“这偷东西的人,就该烂手烂脚!不是自己的东西,居然敢偷回家,真是太猖狂了!” “可不就是。” 一群人点头赞成。 “你们几个小声点,”年纪最大的老太太很是不满地回头道。 于是叫得最大声的那位大爷马上表示不会说了。 没办法,那是他快八十岁的老娘。 晚上过来看电视,都是他最健壮的大儿子背着过来,等看完电视后再背回去。 赵礼辉和叶归冬坐在最后一排,见没人注意他们,赵礼辉把叶归冬的手抓在手心里捏捏。 侧头倒水的赵礼红看到这一幕后,立马把头转了过去。 啧,这对小夫妻真是黏糊。 和往常一样送走看电视的邻居们后,赵礼辉他们各自分工打扫堂屋的卫生。 赵礼红把搪瓷杯全部端到灶房去清洗干净,然后再反扣在碗柜里。 叶归冬揭开锅盖,试了试里面的水,“还挺烫。” “当然咯,我中途过来加过两块柴。” 赵礼红有些得意道。 “还是姐姐细心,”叶归冬毫不吝啬地夸奖,得到赵礼红一个大大的笑容。 睡到半夜,有人猛敲他们家院门,赵礼辉第一个惊醒,他按住同样被吓一跳但还有些迷糊的叶归冬,“嘘。” “谁?” 叶归冬握紧他的手。 “赵礼辉!叶归冬!你们点点在供销社咬住小偷了!快起来过去看啊!” 是同心巷那边的万大叔。 赵礼辉一把拉开灯,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回道,“来了!这就来了!” “天哪,”叶归冬紧张地穿着衣服,手都在发抖,“谁胆子这么大,居然真去撬门偷东西!” “甭管是谁,一点点都干得漂亮!白天一定要给它加餐!” 赵礼辉穿好后,又去帮叶归冬。 赵大根他们也各自披着衣服出来了,赵大根去开的院门。 万大叔整个人激动得不行。 “你们家点点真是太聪明了!那个小偷根本不知道供销社里有条狗,他撬开锁进门前,点点一点声音都没出,他一进去就被点点扑倒,然后咬住了他的屁股!” “我们就是被那小偷的惨叫声惊醒的!太厉害了,点点太厉害了!而且它还没下重嘴,只是把人按住没松口而已,你们点点真是个宝贝啊!” “当然,我们点点可聪明了!” 陈翠芳和赵大根等人都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万大叔,咱们现在就过去吧,麻烦你特意来一趟了。” 赵礼辉和叶归冬把围巾围上,就跟着万大叔往同心巷走去。 “爹,娘,姐姐,你们就在家,我们等会儿回来跟你们细说。” 叶归冬道。 “行,快去吧,”陈翠芳挥手。 赵礼红摇了摇自己的手指,“点点可真神了,它居然会忍着不叫,等人进去后再把他扑倒,真厉害啊。” “我决定了,”陈翠芳拊掌,语气激昂,“今天去买猪肝还有大骨头回来煮给咱们点点吃!” “多买点,”赵大根无比赞同。 赵礼红摸了摸下巴,“点点是母.狗吧?不知道它的崽子聪不聪明,娘,等点点有孩子了,给我一条呗。” 陈翠芳夫妇没人理会她,因为听到万大叔敲门动静的邻居们纷纷过来问什么情况。 二人正站在院门口跟他们一一解释呢。 “太猖狂了!走,咱们去看看这小偷是谁!” 今晚在赵家看电视的那位大爷,打着电筒走在最前面。 “会不会是林家那小子?” “不知道,如果是他,我一定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去过年!” “就是,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一群人急匆匆地去同心巷供销社。 这边赵礼辉他们来到供销社的时候,差点没挤进去。 “好家伙,这是同心巷所有人都起来了吗?” 赵礼辉吐槽一句。 叶爸爸他们也在,见他们来了,叶爸爸高声喊道,“点点的主人来了!大家快让开!” 他们本想不惊动叶归冬夫妇,直接把人扭送到派出所去,可不管他们怎么哄,点点都不松口,没办法,只能让万大叔去敲赵家大门了,幸亏住得不远。 一听点点主人来了,众人赶紧让开一条路,赵礼辉和叶归冬快步进了供销社。 供销社的灯开着,一进屋就把里面的情况看了个明白。 除了被小偷压坏的橘子箱外,没有别的脏乱坏物。 点点整个狗都踩在小偷的后背上,狗嘴叼住小偷一半边屁股。 万大叔说得没错,点点没有下死嘴,因为看小偷屁股后面的血迹就知道对方受的是轻伤,只因为被点点突然袭击,加上屁股蛋被咬住了,所以小偷害怕之下才不敢挣扎。 小偷头朝着柜台方向趴着,正在哎哟哎哟地叫。 叶归冬过去轻轻摸了摸点点的脑袋,点点原本垂在身后的尾巴摇出花来。 小偷也听到他们说狗的主人来了,于是哭喊着,“快、快让它从我身上下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身形听声音就知道不是林望门。 他一叫唤,点点嘴下微微用力,小偷又开始哎哟哎哟地叫了。 “来,”赵礼辉点了三个青壮年,示意他们帮忙。 几人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点点,松口吧,辛苦了。” 叶归冬轻声道。 点点松开嘴从小偷身上跳下来,然后顺着叶归冬的力道跟着她去了旁边。 赵礼辉几人快速按住想要跑的小偷。 “这小子是个生脸,应该不是我们这附近的,”万大叔道。 “不管是谁,把人送到派出所去!” “对,送过去!” “偷东西要烂手脚的!年纪轻轻不学好,真是丢你父母祖宗的脸!” 赵礼辉和那几位青年,把人送到派出所,解释了缘由后,他们签了字,留下那人就走了。 “带我去打针啊!我被狗咬了!” “闭嘴!” 听到身后小偷的哀嚎,赵礼辉忽然顿住脚,然后回头问道,“你认识林望门吗?他原来姓温。” 三个青年闻言也都看向小偷。 小偷哭唧唧地点头,“认识,就是温红国嘛,我来这边偷,就是他说这边白天只有两个女同志守着,我白天也不敢来啊,所以才选择晚上撬门,谁知道里面有狗啊!” 三个青年闻言脸立马黑了。 “还有同犯?” 派出所同志眉头一皱,“小周,你带着两个人去同心巷把他的同犯带过来。” “好。” “同志,我知道他家住哪里!” “同志,他之前就因为抢劫坐过牢!” “这人真是死性不改!不能让他在咱们巷子继续住下了!” 几个小伙子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把派出所的同志带到同心巷了。 叶归冬带着点点在雪地里,先让它咬雪把嘴巴里的血气清除掉,再把供销社收拾了一下,柜子里有备用锁,所以也不用担心门关不上的问题。 就是明天她得早点过来开门,不然林姐没有这把锁的钥匙,就开不到门。 “那小偷有同伙!同伙是林望门!” “什么?!” “这个臭小子居然真的手脚不干净!走!” 赵礼辉他们就没掺和了,他们把点点带回家,跟陈翠芳他们说了大概的情况,喝了点热水便回屋继续睡觉了。 明天还要上班呢。 点点趴在温暖的狗窝里,睡得打呼噜。 第二天,点点抓小偷的事被两条巷子的人传得到处都是,供销社也来了领导了解情况,最后决定市区每个供销社都调去一青壮年晚上守夜。 当然,只是年底到初五之前,后面还是照旧。 他们感谢点点为供销社做了贡献,所以买了五斤大骨头登门道谢。 陈翠芳笑眯眯地指着点点看,“都是你的。” 知道今天供销社会有领导去,所以点点就在家里没过去。 林姐得知小偷的同伙是林望门,并且对方已经被拘留后,磨了磨牙道,“得亏我有先见之明,带着孩子们搬了家!” “你是不知道啊,”叶妈妈打了个哈欠,“昨晚老万的儿子还带着派出所同志去林家抓人的时候,你那公婆叫得可厉害了,说小偷是胡乱攀咬的。” “闹了好久,才把人带走。” 叶妈妈又打了个哈欠,“最少也要关十五天吧?” “关十五天算什么,”万婶子坐在供销社放在门里的长凳上,闻言冷笑 ,“林大要是让他小儿子还住咱们同兴巷,老娘每天都去他们家大门上泼粪去!” 叶归冬看过去,林姐大力鼓掌,“万婶这提议好!到时候我帮你泼!” 赵礼辉下班回家时,大家跟他打招呼的时候,都会夸一下点点,乐得赵礼辉眉开眼笑地回到家。 然后抱住点点的狗头在那撸了好一会。 陈万生兄弟他们得知为感谢一条狗,供销社的领导买肉骨头上门的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城里的狗过得都比我们好。” 陈万辰抿了抿唇,“所以我一定要留在城里,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陈万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是你大哥,我能不帮你吗?” 房门被推开,孙宝珠冒着风雪过来了,“我同学的朋友那边有个活儿,工资不高,包住不包吃,一个月十八块钱,做杂活儿,干不干?” “干!” 陈万辰一脸惊喜地起身鞠躬,“只要有活干,有钱拿,我都行!谢谢大嫂!” 孙宝珠见此心情好了些,她拿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地址,“那行,明天早上你就去这个地方,就说是张红梅介绍的。” “好,谢谢大嫂,谢谢大哥!” 陈万辰小心翼翼地收进兜里,然后屁颠颠地去屋外做饭去了。 “十八块钱一个月,还不包吃,是不是太少了?” 陈万生心里不是很得劲。 “他小学文化,也没干过别的活儿,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要是照你这样还挑三拣四的,那他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年了。” 孙宝珠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人赶紧送走。 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陈万生闻言沉默了一会,“……那就去那边试试吧,要是不行就再说。” “没有要是,”孙宝珠瞪眼,“没有!” 把鸡圈关好后,赵礼辉洗漱好进房间,“明天下午师傅要进省城参加比赛,我想请他帮我们买点省城比较受欢迎的糕点回来。” “可以啊,”叶归冬点头,拿出记账本,“你拿多少钱,就在这里记吧。” “现在不用,等师傅回来我才知道给多少钱,”赵礼辉轻笑,把记账本放回去,“那些糕点咱们吃一些,剩下的拿去补年礼,你觉得怎么样?” “行,”叶归冬没有意见,“大哥他们那边,还有你高中老师那,除了糕点外,再多加点别的,特别是大哥他们,生产队的日子可比城里难过。” “我都记着呢,几个姐姐那里的年礼我也列出来了,还有爸妈那边,师傅那,你都看看,”赵礼辉拿出另一个记录本翻开后递给她。 6767 贡献分 叶归冬接过本子看了看后, 对赵礼辉笑了笑,“这样就很好了。” 除开他们自己的同事朋友外,亲戚这方的年礼是赵大根他们一起参与送的, 所以他们只需要列出两份清单就可以。 一份配合着赵大根他们的来,一份则是根据他们自己的人际关系来。 “那就按照这上面的准备, ”赵礼辉将本子放回抽屉里,笑眯眯地又拿出一个小单子。 “点点这回可出大风头了,我想过年的时候也让它吃好点, 咱们吃的东西除了清炖大骨头外,盐对狗子来说都太重了。” 赵礼辉想到吃盐太重会疯狂掉毛的狗子, 给点点想出了这个狗子过年豪华食谱。 “你看, 这都是我列出来的骨头类型, 除夕到初五,咱们每天都给它换着炖。” “全是骨头, 不加点肉啊?” 叶归冬看完后问。 “我想骨头,你想肉, ”赵礼辉把笔递给她,“来吧。” 叶归冬微微挑眉,接过笔在下面写了一行,“点点爱吃猪肝, 心肺也喜欢, 里脊肉它也爱……” 看着低语的叶归冬, 赵礼辉眼神温柔, “再给它加点大白菜,光吃骨头和肉,小心它便秘。” 叶归冬一下就被他逗笑了,“点点才不会有这种问题。” “那可说不定, 为了它好,咱们得加点素进去,”赵礼辉一本正经。 “我记得前天有人看了本,还在那说华国氏家长,大多数都是打着为你好的借口,来掌控孩子的人生和干涉他们的选择。” 叶归冬指了指桌上那本。 “说起这本,”赵礼辉想起正事了,“我得处理掉。” 多亏容师傅今天私下提醒他,说有点不太平,让他看书的时候注意点。 在这里有家人有爱人的生活,让赵礼辉差点忘记作者设定的年代背景,即便是架空的,但文化背景很相似。 叶归冬吓一跳,“现在这类的也不能看吗?” “这个作者前段时间门出了事,”赵礼辉声音很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那些人见风就是雨,谨慎为好。” “你说得对,”叶归冬表情严肃,“除了课本和题集,所有课外书我们都收起来吧。” “交给我,”赵礼辉起身开始收拾,他们家里的书不多,二人每每读透了一本书,赵礼辉都会去“淘”书的地方跟人换掉或者是卖掉。 那地儿人多,大家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就算出了书或者是买了书,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还算安全。 而放在家里的书,多是比较“安全”的,但也保不准作者会忽然“出事”然后变得“不安全。” 所以清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门,看着赵礼辉抱过来的那十几本书,叶归冬刷题的心情都没有了。 看出她情绪低落的赵礼辉放下书,弯下腰凑过去亲了她两下,“归冬,小事情,有我在,我会处理好的。”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叶归冬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腰.腹间门,呼吸间门全是赵礼辉衣服上的皂角香味,急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时代在变化,在进步,”赵礼辉隐晦地暗示,“一切都会过去的,乖,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嗯?” “我跟你一起去吧。” 叶归冬抬起头,有些不放心道。 “相信我,”赵礼辉蹲下身,捧住她的脸,直视着对方,“归冬。” “……好。” 等赵礼辉用布袋提着书出去后,叶归冬把桌上的纸笔收起来,洗漱后躺在床上,侧身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她发了一会儿神,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后,叶归冬立马坐起身,“礼辉。” “是我,”赵礼辉笑着拍了拍肩膀上的雪,“放心,已经处理好了。” 他之前就洗漱过了,所以闩上门后,赵礼辉脱了外衣,上床抱住叶归冬,亲了亲她的脑门,右手揽住人,左手伸出把灯拉了。 因为赵礼辉昨晚提过那个作者,所以今天早上到供销社后,叶归冬得空就把前几天的市报,全部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因为这几天忙,所以她没得空看,林姐又是个不爱看报的,每天收到报纸随手往这边一放,就不再动了。 订报的是供销社的大领导,市区每家供销社都是这样的。 细细看完的叶归冬,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那则指控该作者的登记。 叶归冬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份报纸夹在中间门被一堆报纸压着。 给客人称东西的时候,叶归冬的目光扫到那堆报纸上时,就忍不住停留几秒。 随后趁着没客人,她又把那份报纸拿了出来,然后放在自己工位下方的柜子里。 那柜子里面已经有好几份报纸叠放着了。 注意到她动作的林姐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所以当赵礼辉下班后来供销社时,趁着叶归冬去仓库那边清点货物,林姐小声跟赵礼辉道。 “小叶今天看了报纸后,就感觉怪怪的,你多注意点她,有什么事不能跟丈夫说的是吧?” “我知道了,谢谢姐。” 赵礼辉笑。 “不客气,”林姐只是觉得叶归冬性子比较内敛,害怕她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回家的路上赵礼辉把这件事跟叶归冬说,叶归冬感动之余还是解释道,“我很期待,你说的那一天到来。。” “所以不想让那份报纸被一堆报纸压着?” “对。” 叶归冬点头。 “老实说,”赵礼辉用胳膊轻轻碰了她一下,“这样的报纸,你收了多少份?” 叶归冬也用胳膊轻轻地碰回去,“从我上班开始,每当有这样登记的报纸,我都收起来放在我工位的柜子里,到目前为止,有二十六份了。” “明天我们把报纸带回家吧,”赵礼辉说完又问,“可以带回家吗?毕竟是你们供销社订的。” “可以,”叶归冬点头,然后更加贴近赵礼辉,勾住他的小拇指。 赵礼辉并不满足于此,他反手将其握住,“回家吧。” 后来,每当市报上的人“平反”一个,他们就偷偷烧一份与其相关的报纸,这成了夫妻二人的小秘密之一。 他们刚回家,就听赵礼红说今天有人到水井巷“查收禁书”的事。 “说话还算有礼貌,进屋查看也没有乱翻东西,”赵礼红说完后又撇嘴,“不过都是在进屋看见堂屋的电视后才礼貌起来的。” “去隔壁家的时候,声音又大动作也粗鲁,听说把小孩子的书本都给翻得到处都是,”赵礼红叹了口气。 “公报私仇说的就是这群人,”陈翠芳骂了一句,“早晚他们会被收拾掉的!” “嘘,”赵大根见院门外有人路过,赶紧把门关上,然后比了个手势。 “不说了,”赵礼辉揽住陈翠芳的肩膀,叶归冬挽住赵礼红的胳膊。 “今天姐夫要过来吗?” 叶归冬转移话题。 “要,”赵礼红点头,“也不知道他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听了林姐家的事,赵礼红和柳向意认真商量了后,决定学他们那样,把家里的房间门租出去,然后去外面租房子住。 “待会儿向意到了,我们就知道了。” 赵大根抬起头看了眼天,“进屋吧,又下雪了。” 柳向意到赵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好在赵家掐着他平常下班到这边的时间门做的饭,所以饭菜还是热腾腾的。 “先吃饭,吃了饭再说事也不迟,”见赵礼红拉着对方问个不停,而柳向意的肚子呱呱叫时,陈翠芳瞪了一眼赵礼红说。 “辛苦了,”赵礼红也心疼自己男人,不再问别的,拉着他入座吃饭。 柳向意的确饿了,三碗饭下肚后,脸红红地帮着收拾碗筷。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赵礼红见此笑他,“都是一家人,你就是吃十碗饭,爹娘还有弟弟弟妹也不会说你什么。” 以为是在柳家呢,多吃半碗饭,都会被念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想到婆家,赵礼红本来不错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我知道,爹娘还有弟弟弟妹,都对我很好,很包容,”柳向意又不是木头,谁对他真心好,他心里有数着呢。 赵礼辉把桌子擦了,拿着擦桌布进灶房,后面跟着点点。 “今晚的雪有点大,估计没人过来看电视,”赵礼辉说。 “没人也好,咱们可以说点家事,”赵礼红加快洗碗的速度。 柳向意很懂的帮着收拾,赵礼辉揭开灶台旁边盖住两个水桶的盖子,等锅清洗干净后,把两桶水倒进锅里。 然后往灶门里,加了四块木柴。 “行了,去堂屋聊吧。” 赵礼辉拍了拍手。 “走走走,”赵礼红推着柳向意往堂屋方向走去。 柳向意坐下后,陈翠芳把电视声音调小,刚扫了地的叶归冬洗了手过来,挨着赵礼辉坐下。 “我本来想把房间门租给同事的,可老四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特意找到我,希望我们把房间门租给他们。” 柳向意说道。 “四弟妹有了身孕,他们那个房间门比咱们房间门还要小一点,”赵礼红能理解对方想租房的心。 “咱们两间门屋子又是挨在一起的,租了咱们那间门,他们可以把墙打了,再开一道内门。” “但是你们和小林家的情况不一样啊,小林他们在搬出去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同意和他们分家了,你们这属于直接搬出去住,那房子算不得是你们的。” 陈翠芳提醒道。 “就是啊,”赵大根也想到这一点。 “没分家房子是不能算我们的,”柳向意点头,“可住的是我们,房间门也是按照我们兄弟几个一人一间门安排的,以后分家多半也是按照这个来。” “我也跟老四提了,如果把房间门租给他们,不说二哥他们,大哥和大嫂肯定要闹一场的。” 柳向意挠了挠脸,“可老四说这些不用我们担心,我们只需要答应把房子租给他们,他们会解决后面的问题。” 老四柳向足的脑子是他们四兄弟里面最聪明的那个,而且是爹娘最心疼的那个。 皇帝爱长子,百姓喜幺儿,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想到父母从小对弟弟的偏爱,柳向意肯定对方的说法,“他一定可以让爹娘愿意我们把房子租给他们。”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合同签三年以上。” 赵礼辉道。 “并且加上分家时,那间门屋子还是属于你们的。” 叶归冬说。 赵礼红让柳向意一一记下。 “房子看得怎么样?有适合我们住的吗?” 赵礼红又拉着柳向意的胳膊追问。 “按照你想租房的区域,我都去问了一遍,”说起这个柳向意就有点头疼了,语气中带着无奈,“不是超出我们的预算,就是没出租的屋子。” “你们的预算是多少?” 叶归冬问。 赵礼红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上班存下的钱,再加上你们姐夫工资存下的那些,预算在两块到四块钱一个月。” “钢铁厂附近的房子恐怕不止四块钱一个月,”赵礼辉想到自己了解的情况,“毕竟那边靠近现在的新经济开发区。” “确实是这样,”柳向意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传给他们看,上面写的都是钢铁厂附近可以租的房子和价钱。 “好家伙,这筒子楼我记得是十五年前修的吧?也算老房子了,居然要六块钱一个月?!” 陈翠芳震惊地指着其中数字。 “什么?六块钱,我看看,”赵大根噢哟一声,好奇地凑过去。 “六块钱一个月,一年就是七十二块钱,还是老房子,这样算下来的确有点贵,”叶归冬说。 “那是因为这筒子楼的对面,要修建一所小学,而且筒子楼的左侧边,过一条马路就有一个不错的托儿所。” 柳向意都打听清楚了。 赵礼红听到这个环境,有点心动,“可咱们还没孩子,六块钱一个月住着,有点浪费了。” “如果你们租长一点,能不能少点?” 赵礼辉问。 “就是,”陈翠芳也觉得这里不错,“向意,你的分房申请一两年我估摸着是下不来了。” “一两年都比较快咯,”柳向意又把钢铁厂的新制度说给他们听,“总之像我这种情况的,房子下来估计都是五年后了。” “那这里完全可以问一问房东,”叶归冬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个位置,“如果一次性.交三年或者是五年的房租,能不能便宜一点。” “五年三百多块钱,”赵礼红连忙摆手,“那太多了,三年还行。” “姐夫,这房子是大连间门吗?” 赵礼辉发现最重要的事还不知道,于是问道。 “不,是两室一厅,”柳向意赶忙道,“每层楼有公共的厕所还有水房,做饭在走廊,比起一般的筒子楼来说,这个位置的筒子楼每套房面积要大一些。” “的确,很多地方的筒子楼都是大连间门,”赵大根说,“很少有这种户型的筒子楼。” 也难怪房租有点贵了。 “如果房东愿意以四块到四块五每个月租给你们,那这个位置还是不错的。” 陈翠芳想得更多一点,“离钢铁厂近,以后有孩子了读书也方便。” “是这个道理,要是预算不够,我们这里还有点钱,”赵大根拍着胸口。 “我们也有点预算,”叶归冬有些羞涩地表示。 赵礼红夫妇闻言一笑。 “如果我们有需要,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讲价这个事交给柳向意,赵礼红是不放心的,陈翠芳便拍着腿道,“明天咱们母女去瞧瞧。” “行,”赵礼红露出灿烂的笑。 第二天早上叶归冬他们出门上班时,都对二人道,“等你们的好消息。” 陈翠芳母女八点左右出的门,到了筒子楼后,她们跟守门的大叔问起二楼八号出租房的房东得不得空。 大叔把帽子摘下来拍了拍,“大姐,房东倒是随时得空,但你们得确定一个事。” “你说。” 陈翠芳点头。 “你们是不是真心想租,咱们这筒子楼都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六块钱一个月,其余设施都和一般筒子楼一样,门口做饭,每层有公共的水房和厕所。” 大叔把帽子重新戴上,“不是我话多,实在是这冰天雪地的,那房东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来一往也麻烦,所以你们最好想清楚了,我们再说见房东的事。” “那咱们能看看房子吗?” 赵礼红问。 “可以,看房子没问题,”大叔点头,“见房东就得确定要租房子才能见。” 母女二人点头,跟着大叔去了二楼八号房。 大叔敲了敲七号房的门,很快一白发苍苍的婆婆就开了门,她眯起眼盯着大叔看了看,“是老钱啊。” “婶,有人看吴叔的房,麻烦给我一下钥匙,”大叔扯着嗓子道,婆婆点了点头,转身去找钥匙了。 大叔跟陈翠芳母女解释,“这婶子耳朵不太好,所以说话得大声点,吴叔他们在这住的时候,他们两家的关系是最好的了,所以钥匙就放在他们这。” 陈翠芳点头,打量着这层楼的环境。 每家门口都放着做饭的桌子和一个半人高的碗柜,几个两三岁的孩子在走廊上跌跌撞撞地跑着,鼻涕流着,家长时不时从门口伸出头喊一声自家的崽。 赵礼红则是看卫生多一点,发现各家虽然在门口做饭,但走廊上还算干净后,心里松了口气。 婆婆把钥匙拿出来递给大叔,大叔把八号门打开,侧身拉开堂屋的灯,“房东留下的家具都能用,他们都是爱干净的人,屋子一点都不埋汰。” 确实如此。 陈翠芳母女都是爱干净的人,看完这个房子后,都比较满意,于是便跟着大叔去见房东谈租房的事。 大叔让自己的媳妇儿帮着看下门,他带着陈翠芳母女走了二十多分钟后,进了一新大楼里。 “吴叔他们分了新房,所以筒子楼那边就租出去。” “这样啊,”陈翠芳点头表示理解。 房东意外的好说话,一听她们愿意签两年以上的合同后,直接点头把六块钱一个月的租金降到四块钱一个月,这一年就是四十八块钱。 签订三年的合同,一共是一百四十四块钱。 吴叔开始起草租房合同。 “大哥,这一百四十四听着不怎么好,抹掉零头,一百四怎么样?你放心,咱们住得近,三年过后,咱们还继续租的。” 陈翠芳从包里拿出一包纸烟递过去。 “大妹子,你这一抹零直接抹掉了一个月的房租啊,”吴叔摇头,“顶多给你们少两块,一百四十二块钱,不能再往下少了。” 少两块也不错,陈翠芳和赵礼红闻言道了谢。 “换锁什么的,你们自己找人就行,另外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爱护房子。” “那是一定的,你放心好了。” 机械厂。 赵礼辉刚准备把螺丝拧上,黄追岳就过来了,“礼辉,咱们厂里开始清算贡献分,列年终奖名单了!” “贡献分,列名单?什么意思。” 赵礼辉疑惑。 “就是把工人一年对厂里的贡献列表出来,前一百名就能拿到根据贡献分而发的丰厚年终奖。” “咱们厂那么多人,只有前面一百名才有?” 赵礼辉震惊。 “对啊,所以竞争挺激烈的,”黄追岳点头,在他身旁坐下,然后示意他继续工作,自己偷偷摸鱼,“但你没问题,你看第一,你学徒期给咱们厂比了个第一名回来。” “这也算贡献?” “当然了!”黄追岳小声道,“省里会给咱们厂优待的,第二嘛,你的外场以及厂里机检没有出过任何问题,这里面也是有基础贡献分的。” “第三,”黄追岳声音恢复往常大小,“代销店那事,人家都追到厂里表扬了,还给你登了报,虽然厂长在被采访的时候大多部分在吹咱们机械厂,但这也是你的功劳啊。” “所以,”他来了个总结,“你绝对能进前一百名!” “……这个贡献分怎么算的?比如我那个第一名给多少分?” 赵礼辉一边干活一边问。 “我记得老大曾经总结了一张贡献分表,”黄追岳想了想对赵礼辉说,“应该就在会议室的墙上贴着。” “我来技术部这么久了,没看见咱们技术部会议室墙上有什么东西啊。” 赵礼辉能肯定墙上没有那玩意儿。 “黄追岳,”老张师傅走过来,“你去干你的活儿,又在这偷懒,是不是年底了还想被扣工资啊?” “不敢、不敢。” 黄追岳嘻嘻哈哈地撑起身,“是这样的,我正跟礼辉讲咱们厂贡献分的事呢,老张,咱们老大不是总结过一张关于贡献分的表吗?没在会议室墙上挂着了?” 老张师傅闻言嘴角一抽,拿起手上的本子就敲了两下他的脑袋瓜。 别说,声音还挺清脆。 赵礼辉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 “打我干什么?” 黄追岳抱着头。 “表刚出来的时候老大说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 “说了什么?” 老张师傅又给了他脑袋两下,“把表贴在墙上,三天之内自己抄下来,然后就给撤走了!” “啊?有这事啊?” 黄追岳很不好意思,“可礼辉才到咱们技术部没多久,没地儿抄去吧?” 老张师傅转身拿起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赵礼辉。 “这个是我之前抄的,小赵你拿去抄一份,至于你,也给我抄去!” “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你不看贡献分,怎么往前一百名努力?” 老张师傅非常愤怒,训了黄追岳十几分钟。 最后还是赵礼辉把人劝走了,黄追岳对他眨了眨眼,“你先抄,抄完了再给我。” 说完就溜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正经上班。 中午吃完饭,赵礼辉来到技术部会议室,拿出老张师傅那张贡献分总结开始抄。 一边抄写一边把内容记下来。 等黄追岳过来的时候,赵礼辉已经抄写完了,也全部都记进脑子里了。 “按照表上的贡献分来算,我确实能进前一百名,但是,”赵礼辉把老张师傅那张贡献分表放在黄追岳面前,“前提是我比最后一名的成绩高才行。” “去年第一百名的贡献积分是这个数,”黄追岳写出一个数字,“你现在远超这个数字,所以今年你完全不用担心。” 赵礼辉也没想到他干的这几件事,贡献积分在这张表上比重非常大。 “明年我没比赛了,”赵礼辉有些失望,垂头看自己抄写下来的,关于赚贡献分的那些事,“得从这些地方努力咯。” “我也得努力了,明年我对象回来,我就要结婚了,得多攒点钱。” 黄追岳拿起笔开始抄,在那哼哼唧唧地对赵礼辉宣战,“明年你我就是竞争对手!” 赵礼辉左耳进右耳出,他的视线落在表演上,好家伙,只要积极参加厂里各种文艺汇演的活动,也会有贡献分的。 单人的比团队的贡献分高很多。 赵礼辉立马拿着单子去找老大,“老大!今年咱们厂的联欢晚会表演还可以报名吗?” “可以啊,”老大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我们技术部年年都是大合唱,单人的表演好久都没有了,你要表演什么?” 他已经拿起笔在报名表上,开始写赵礼辉的名字了。 贡献分虽然吸引人,可大家对自己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拿不到贡献分没事,上去丢人现眼又是一件事。 “单口相声,我,单口相声!” 赵礼辉大声道。 正准备写表演节目的老大手一顿,他缓缓抬起头,“你,单口相声?” “嗯!” 赵礼辉大力点头。 老大收起笔,双手环臂打量着他们技术部的天才,委婉劝道。 “这要是讲不好,下面的人一点笑声和反应都没有,那可是很丢人的,你要是红着脸自己臊下台,这贡献分可一分都没有。” 还把脸丢尽了。 “老大你信我,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 赵礼辉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大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写上去了,“我今天可就上交报名表了。” “麻烦老大了,”赵礼辉乐滋滋地道谢,然后自信离开。 老大捏着报名表,盯着赵礼辉自信的背影看了两眼后,嘀咕道,“这孩子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暂且信他吧。” 赵礼辉报了单口相声的事,除了老大谁也不知道。 他下班回家接到叶归冬时,兴致勃勃地跟对方说起这个事。 叶归冬才知道机械厂的年终奖,居然搞了这么有趣的花样,“那你得好好写稿子,记住,敏感词句不能有,时事也要分情况。” “明白,”赵礼辉应着,他往叶归冬那边靠,点点也跟着往那边蹭。 叶归冬见此摸了摸点点的脑袋,说起今天中午赵礼红给自己送饭时说的事,“房子租下来了,三年合同,四块钱一个月,房东还给他们留了不少家具。” “那不错啊,”赵礼辉也为赵礼红他们高兴,“总算不住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家里了。” “是啊,姐姐心情可好了,我看着心情也好,”叶归冬勾住他的手指,侧头浅笑。 “我在想,咱们要不要在送姐姐姐夫的年礼上,多加点东西,算是搬家礼?” “既然是搬家礼,那就在他们搬过去的时候就送吧,拖到过年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赵礼辉摇了摇她的手指。 “也是,那送什么好呢?” 叶归冬轻声问。 二人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小声讨论着。 晚饭是赵礼红做的,陈翠芳帮忙打下手,柳向意今天下班早,所以比赵礼红他们还要先到家。 此时也在灶房帮忙,灶房里的欢声笑语让赵礼辉和叶归冬微微一笑。 温馨的晚饭后,赵礼红拿出日历书开始翻看这两天的日子,“明天的日子就不错,咱们明天搬吧。” “明天姐夫要上班,”赵礼辉想了想道,“晚上又要处理你们家的租房合同,我不确定大嫂他们会把事闹成什么样,但你们搬家绝对没有那么顺利。” “也是,”赵礼红皱眉,“我再看看后面的日子。” 陈翠芳却道,“这都是小事,明天我们请巷子里几位在家休息的叔婶,一起过去,她能阻止我们把家搬了?” “得先和你们弟弟把租房合同签了,”叶归冬提醒。 “对,先签合同,再搬家,”赵大根认同这个观点。 “我今晚回去和老四签,”柳向意想了想说。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赵礼红抱住他的胳膊,“一起回去。” “那我明天带着人早点过去,”陈翠芳对他们一起回家没有异议。 “别和他们吵,”赵礼辉送他们出门时叮嘱着,“回家后签了合同洗洗就睡觉,他们说什么就当没听见,你们越不吵闹,明天搬家的时候才越顺利。” 二人点头。 赵礼辉把人送到巷子口坐上车后,才转身往家里走。 柳向意他们回到柳家时,柳母他们都睡了,家里又没电视机,早上起得早,晚上自然也睡得早。 听到动静后,柳母骂了一声,“有本事就别回来啊!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东西!” 柳父睁开眼,没有制止柳母骂人。 柳大嫂他们也被惊醒了,个个竖着耳朵听动静,结果柳向意他们压根不搭腔。 “老四。” 洗漱好的柳向意在柳向足夫妇门口轻声唤了一声。 很快柳向足就把门打开了,他披着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三哥?” “这是租房合同,三年的,”柳向意示意他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交钱。 柳向足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把灯打开后,和起来的媳妇儿凑到一起把合同看完。 见最后一条分家关于房间门的归属时,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这是爹娘该操心的事,他们只管把三哥三嫂的房间门抓到手。 于是一个签字一个拿钱。 合同是双份的,柳向意拿着签好字的合同,以及三年的房租回到他和赵礼红的房间门。 两块钱一个月,三年一共七十二块钱。 赵礼红把钱收好,又看了看柜子上被打包好的衣服等,伸出手抱住柳向意亲了一下,“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们马上就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了,虽然是租的,但我很满足。” 柳向意笑道。 二人紧紧相拥。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陈翠芳喊了十几个邻居坐着车来到柳家。 柳母和柳大嫂看到她带来这么多人,都有些被吓住,但特意请假一天没去上班的柳向足媳妇儿却热情地招呼他们。 看得柳母她们一愣一愣的。 等看到这群人开始从赵礼红他们房间门搬东西时,柳母和柳大嫂觉得不对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都是我儿子的东西!你们要把东西搬到哪里去?” 赵礼红理都不带理她的。 十几个人,来柳家十分钟不到就搬着东西离开了。 赵母她们也不敢拦啊,大喊着抢东西了,街坊四邻也只是围着院门看了看。 赵礼红走的时候更是笑了笑,“她说胡话呢,你们别介意啊。” 但很快她们就没心思管赵礼红一群人去哪里了。 因为她们看到柳向足媳妇儿,正在乐滋滋地往赵礼红夫妇的房间门搬东西,然后在她们反应过来前,把房门的锁换成之前就买好的。 “你干什么?你怎么往里面搬东西,你怎么可以换锁?!” 反应最激烈的是柳大嫂。 天知道她有多想占有弟弟、弟媳妇的房间门。 她甚至想要上去,扯住柳向足媳妇儿的衣领质问的时候,柳向足媳妇儿忽然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哎哟,我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娘,我回房休息了,至于三哥他们房间门是什么情况,向足下班回来会跟您和爹细说的。” 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门,把门关上了。 柳母拉住想过去拍门的柳大嫂,“她有身孕,你别去闹她!等老四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柳大嫂气得磨牙,等老四回来,那就什么都晚了! 这老太婆就是偏心! 中午,机械厂食堂。 赵礼辉干饭干得正香的时候,就听到陈万生的声音,他过来找人合作表演的。 双人表演虽然比单人的贡献分少一些,可蚊子再少也是肉 陈万生准备来个单人表演,再来个双人表演,最后是他们会计部的集体大合唱。 没错,他们也是大合唱。 “啊?我不行,我唱歌像是唱哀乐。” “我也不行,人少的时候,我上台就会忍不住发抖,别说唱歌了,我连站都站不稳。” “你怎么不找你们会计部的?” 也有人问。 陈万生笑了笑没回答,因为会计部的人和他相处的这几个月,也没能熟悉下来。 问了一圈儿都没人愿意和他组队后,陈万生的目光看向干饭的赵礼辉。 赵礼辉默默地转动着自己的碗,避开他的目光。 陈万生见此也明白了,他离开了二食堂。 “他也牛,”黄追岳忍不住吐槽,“部门是大合唱,单人是唱歌,双人还准备唱歌,他除了唱歌就没别的了?” “估计是吧,”安常康有气无力地夹起炖得没味儿的大白菜,真难吃啊,“去会计部这么久居然都没融入进去,这会计部不愧是看背景相处的部门。” 能进会计部的,那都是和厂里大领导沾亲带故的人,陈万生这个毫无背景的,当然是会计部的最底层。 谁会愿意和他组队表演啊。 为了点贡献分? 他们的家庭压根不缺厂里的年终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面子。 赵礼辉吃完饭,就去琢磨相声稿子了。 下班发现供销社门关了,于是就直接回了家。 晚上吃打卤面。 赵礼辉干了三碗。 一问搬家的事才知道,中午叶妈妈过来帮着陈翠芳做饭,招待了去柳家帮着撑场子搬家的婶子叔叔们。 “辛苦他们了。” 赵礼辉道。 “你六叔想借咱们点点两天,”想到杨六叔的请求,陈翠芳有点拿不准,“说是家里有耗子,想让我们点点去帮忙抓一抓。” 喝着面汤的赵大根嘎嘎乐,“那不就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吗?” 叶归冬吃好了,于是把筷子放下,“我记得六婶他们家养了猫啊。” “说是整天跟着你们安叔家的狸猫厮混,都不着家的。” 陈翠芳叹气。 “这冬天……厮混个啥?” 赵大根不解,春天才是躁动的季节嘛。 “厮混个啥?我怎么知道厮混个啥!总之就是一起玩耍不愿意回家呗。” 陈翠芳觉得自己听了一句废话。 “不过我记得,”赵大根捧着碗脸色怪异,“老安家的狸猫不是公的吗?” “六叔家的猫也是公的,”赵礼辉说。 “怪不得大冬天还一起玩儿呢,”叶归冬一脸原来如此,“这就是好朋友吧。” 陈翠芳扑哧一笑,赵礼辉也忍不住笑了。 就赵大根和叶归冬一脸茫然。 等睡觉的时候,叶归冬追着赵礼辉问,才知道有些公猫就喜欢找公猫“玩耍。” 那边从陈翠芳嘴里得知这个可能的赵大根,把床拍得作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6868 老同学 陈翠芳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 直接拉高被子盖住脑袋,“睡觉!” 赵大根也不叫唤了,乖乖躺下,有些可怜地拉了拉陈翠芳占据了一大半的被子, “给我点呗。” “皮糙肉厚的, 还怕被冻着啊?” 虽然这么说, 但陈翠芳还是粗鲁地把被子分给他一半。 赵大根美滋滋地挨着她,二人感受着彼此带来的温暖,很快便睡着了。 腊月二十二下午,刘耀祖开车送容师傅二人回来,容师傅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技术部, 像给孩子们发糖的老师。 “老王, 这是你的。” 他递过去一件老人穿的福字成衣。 “老庄,这是你的。” 又从大包里抓住一个眼下比较受小男孩喜欢的汽车,还是需要自己组装零件的那种款式。 “老庄你牛啊, 老容好不容易去一趟省城,你就让他带一辆玩具车回来?” 有人笑了。 庄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收好,“我小儿子就爱这东西,我家附近的百货大楼老缺货。” 赵礼辉排队似的, 从容师傅手里接过自己拜托对方带回来的东西。 等人少一些的时候, 赵礼辉问了价钱,然后从兜里掏出早上出门时特意带的钱,数给容师傅。 “师傅, 得了第几啊?” 赵礼辉问。 容师傅一脸沧桑地掏出烟点燃,“第三名,陪着大师傅去陪跑了一场,他是第一名。” “那也很厉害啊!” 赵礼辉竖起大拇指夸赞着。 容师傅猛吸一口烟, 神情更加复杂了。 “……其实我压根没得名次,是因为最后一名被发现技术作弊,然后他撤走了,正好我顶上去。” “这运气也不是谁都有的,师傅很厉害。” 赵礼辉面不改色,继续肯定地夸夸。 容师傅不想听他这种没有营养的彩虹屁,转身就去找老大了。 下班时,心情很不错的老大把技术部的大家叫到一起,开了个两分钟的会。 第一分钟表扬容师傅二人这次拿了好成绩回来,第二分钟是让大家从明天开始,中午吃过饭就聚在会议室,练习厂联欢晚会大合唱要唱的歌。 下班后,赵礼辉和安常康提着东西走出技术部大门。 自从赵礼辉冬天开始坐车后,就和容师傅分开走了,他依旧跑步。 倒是安常康因为手生了冻疮,被他家里人要求不骑自行车,也跟着坐车回家,他比赵礼辉先两个站下车。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是一起走的。 刚走到厂大门口,刘耀祖就蹿了出来。 “听师傅说,你不是把他们送到厂里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吗?” 赵礼辉疑惑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刘耀祖。 刘耀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一趟放了东西,就想着来找你喝酒去。” 见他们明显有事要谈,安常康便先坐车回家了。 厂大门往前面走一截就是大马路,因为下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赵礼辉两手都提着东西,显然这样去吃饭有点不太方便。 “去你家附近找国营饭店吃,”刘耀祖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停车的地方。 到了那边后,赵礼辉发现是一辆电力三轮车,一问才知道是刘耀祖的爹刚置办的。 赵礼辉舒舒服服地坐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先送你回家把东西放了再说。” 刘耀祖道。 “行吧,”赵礼辉点头。 他请刘耀祖先带他去同心巷供销社。 发现供销社大门关着后,就继续坐三轮车回家。 叶归冬正在帮着洗菜,赵大根则是在清扫鸡圈那边,见他提着东西回来,赵大根指了指鸡圈旁边的几块木板,“这是你拿出来的?” “对,本来想给鸡圈改加两块木板,”赵礼辉应着。 “它们不会冷的,我在这夹层里面加了不少草垫,外面再贴了一层厚重的木板。” 赵大根笑了笑。 赵礼辉应着,进堂屋把东西放在桌上,去灶房跟叶归冬还有陈翠芳说明情况。 “刘哥找我有事,我们就在附近找家国营店吃饭,说了事,吃过饭我就回来。” “去吧,早点回来啊。” 叶归冬本想让他带刘哥回家吃,可一想既然是有事要说,在家里确实不方便,于是便叮嘱了一句。 “好。” 赵礼辉出了巷子,坐上刘耀祖的三轮车去吃饭。 点好菜坐好后,刘耀祖拉着赵礼辉低声道,“哥跟你打听个人,陈万辰你知道吗?他亲哥哥是陈万生。” 陈万生娶了同心巷的姑娘,并且结婚后从厂单身宿舍,搬到丈母娘这条巷子住着的事,刘耀祖和厂里好几个人都知道。 “对,”赵礼辉有些惊讶他会提起这个人,“来巷子有些日子了,陈万生想要给他弟弟找份工作,所以陈万辰就一直住着没走。” 刘耀祖的脸色难看极了。 “工作是找到了,才去我表妹上班的地方干了几天,就和她搞了对象!” “……啊?” 赵礼辉掏了掏耳朵,示意他再说一遍。 刘耀祖气得不行,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熟人后,才重复了一遍继续道。 “陈万生那小子别扭得要死,性子也怪,他弟弟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陈万生家的情况,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刘耀祖回家从父母那得知表妹有了对象,且知道对方老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有一个在机械厂上班的哥哥叫陈万生后,他差点抡起棍子去逼表妹分手了。 “他家弟弟妹妹的确多,”赵礼辉实事求是道,“既然他们都在一起了,你这个做表哥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吧?只能稍加提醒。” 毕竟弟弟妹妹真的很多!在这个大孩子带小孩子的年代,那可真是一群小的靠着上面几个大的过日子。 “我就是想到这一点!” 刘耀祖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有点大引起旁人的注意后,他又放下手,声音低了点。 “我表妹这人吧,从小就被我舅舅舅妈他们娇养惯了,跟她吵架我说一句,她能回一百句。” “我要是直接跟她说,欸,你这对象不靠谱什么的,她绝对不会听我的。” 要不是舅舅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刘耀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可以跟你舅舅他们提一提陈家的情况,穷不是问题,可问题是下面一连串的弟弟妹妹们,这嫁人不仅要看男方,也要考虑男方的家庭成员。” 赵礼辉提醒着,而且原文中,陈万辰这人可以说是非常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没有柳向意这些残疾人做跳板,这辈子陈万辰没能进钢铁厂做个小工人,自然也就不会认识后面嫁给他的姑娘。 结果却和原本小反派的表妹在一起了? 赵礼辉觉得这个走向有点怪。 “就是这个道理,”刘耀祖连连点头,“陈万辰是家里的老二,这八个孩子,下面六个可都靠着老大和老二呢!” 刘耀祖说到这抹了把脸。 “我就一个妹妹,我都觉得压力大,你说那么多弟弟妹妹,这日子可咋过?上有老,下还有自己的孩子……” 刘耀祖的担心赵礼辉当然能够理解,此时饭菜已经上桌,赵礼辉给他夹菜。 “刘哥,你可以劝,但是不能强劝,到底你是表哥,不是亲哥。” 还有一句他没直接说。 按照后世那些肥皂剧,就是亲爹亲妈也是劝不动的。 更别提一个表哥了。 他看过太多“多管闲事”的人,基本都落不到好。 况且刘耀祖也说,他表妹性子可不是很好的那种。 就怕越劝,对方越觉得这是遇见了自己的真爱,那可把他们当爱情路上的升级关卡,越难越要冲过去,死活都不愿意和对方分开了。 “道理我都懂,”刘耀祖并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赵礼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好,刘耀祖不会不领做这个情。 “可我舅舅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再来这么一个女婿,”刘耀祖扒了口饭咽下去后道,“我真为他们家以后的日子担忧。” “我懂,”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再拿起自己的筷子吃饭。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你舅舅舅妈透露一点陈家的情况,看他们怎么想怎么看的,你表妹什么态度也就知道了。” “只能这样了,”刘耀祖点头,“你们住一条巷子,再跟我说说那个陈万辰,这小子是不是和他哥哥一个性子?” “说实话我跟他的接触并不多,就算是碰到了,他也多是站在陈万生身后,话不多,但是……” 赵礼辉小声地把陈万辰住在陈万生夫妻租的屋子里,逼得孙宝珠回娘家住了快三个月的事说给刘耀祖听。 刘耀祖听完后,整个就是一个大无语状态。 “这小子比他哥哥还不是个东西,”气狠了,刘耀祖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哥嫂就租了一间屋子,他倒是好意思,住这么久。” “不过,陈万生不是住他老丈人家吗?怎么自己租房子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赵礼辉摇头,“可能是住着不方便吧,婆媳关系有不好的,这翁婿关系也有不好的?” “有道理,”刘耀祖觉得他说得对。 吃过晚饭后,刘耀祖把赵礼辉送回水井巷。 巧了,在巷子口遇到站成一排的陈万生三人。 看气氛就知道三人不是很和谐。 刘耀祖看向陈万生身旁的陈万辰。 没有他哥高,也没有他哥长得好。 刘耀祖啧了一声,收回满是挑剔的眼神,也没跟陈万生打个招呼什么的,骑着三轮车往舅舅家去了。 赵礼辉倒是假模假样地跟陈万生打了个招呼,然后进了巷子。 本想无视对方,结果被对方无视的孙宝珠心里很不得劲儿。 加上陈万辰找到工作了,还没搬过去住,孙宝珠把火放在对方身上,语气比较冲道。 “万辰,既然你那边包住,那今晚我和你大哥就帮你把东西搬过去吧,这样你上班也方便。” “天太冷了,那边宿舍不准用炭,”陈万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我想再打搅哥嫂几天。” 孙宝珠深吸一口气,“万辰,你在老家的时候也没炭……” “宝珠!” 陈万生按住她的肩膀,呵斥住了她。 孙宝珠扭头就往孙家走去。 “大哥,我又惹大嫂生气了。” 陈万辰很是无措的样子。 “要不,我现在就搬吧,我搬,你们别为了我吵架,不值得,还是媳妇儿比较重要。” “你这是什么话!” 此时又飘起了大雪。 陈万生皱眉,“又下雪了,快回去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我去找你大嫂。” “……好。” 陈万辰耷拉着眉眼往安家方向走去。 但离开陈万生的视线后,陈万辰居然转过弯去了赵礼辉家。 刚到家正在铲院子里积雪的赵礼辉,带着几分茫然看着敲响自家院门的人。 “来看电视啊?” 赵礼辉试探着问。 陈万辰拘谨摆手,“不是,我想请赵三哥帮我联系一辆可以搬家的车。” “抱歉啊,我没有认识可以帮忙搬家的朋友。” 赵礼辉浅笑着摇头。 结果陈万辰却提起刚才送他过来的三轮车。 这人的脸可真大啊,不提刘耀祖和陈万生那点事了,赵礼辉也不愿意帮忙啊。 “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就说要去他舅舅那边,说是有急事,”赵礼辉继续挥舞着铲子,“帮不了你忙真是不好意思。” “帮帮我好不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陈万辰可怜巴巴地上前哀求着,“我见过那个人,他之前还开汽车呢,肯定有办法帮我搬家的。” “抱歉,他真的有急事。” “你是不是和我哥哥有矛盾,所以才不愿意帮我?但是我哥是我哥,我是我,”陈万辰显然不信这个话。 赵礼辉有点不耐烦了,而且因为看过原文,他知道陈万辰是个什么东西,所以赵礼辉没心情听他在那乱几把扯。 陈万辰的目的根本不是搬家,他只是想制造出自己要搬家的急迫,然后让陈万生误以为他走就是因为孙宝珠不高兴。 让陈万生对他产生愧疚感,以便后面能多占点便宜罢了。 所以赵礼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见他不搭理自己的陈万辰在那干站着。 “礼辉,别铲雪了,明天起来又会堆着,还不如明早起来弄呢。” 堂屋里传来叶归冬的声音。 “好!” 赵礼辉应着,他抬起头一看,发现陈万辰已经离开了。 但是当赵礼辉准备关院门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骚味。 点点从堂屋跑出来,然后走出院门,在院门的右方叫了两声。 赵礼辉过去一看,脸立马就黑了,“这个臭小子!居然在老子家门口撒尿!” 他用积雪盖住那一团东西,把点点带进堂屋,跟叶归冬他们说了一声后,便揣着电筒出门了。 他本想去安家,但在岔路口那看见孙家门口正在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便改变主意高声喊道。 “陈同志,我找你有点事,麻烦过来一下。” 孙宝珠趁机推开陈万生,抹着眼泪进了孙家院门,狠狠把门关上了。 和媳妇儿不但没有和好,反而吵得更厉害的陈万生,有些头疼地往赵礼辉那边走。 “找我什么事?” “你弟弟刚才去家找我,”赵礼辉叹了口气,“让我帮忙找一辆车,说要搬家。” “什么?” 陈万生闻言把心神又放在自己弟弟身上了,“他找你帮忙是为了搬家?马上搬吗?” “这不是重点,”赵礼辉摇头,“万生啊。” 陈万生被叫得浑身一抖。 他总算感受到上次自己在社区办的时候,叫赵礼辉名字对方的感受了。 “赵同志,”他扯出一抹笑,“你向来说话直来直去的,就不用跟我兜弯子了吧?” “那我就直接说了,”赵礼辉把他拉到一旁说话,“你这弟弟,社会经验不多,心计倒是挺深的。” 听他这么说自己的亲弟弟,陈万生的脸色立马就拉下来了。 赵礼辉却还在继续,“万生啊,你是个聪明人,别被血缘关系迷了眼,我一直很欣赏你,可不希望有人故意拖你后腿。”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万生冷下脸。 “你对你弟弟掏心掏肺的好,但他可没把你和你媳妇儿当哥嫂尊敬,”赵礼辉摇了摇头,“其实你弟弟来城里打了什么主意,又有什么小心思,你都知道吧?” 陈万生抿了抿唇,“赵礼辉同志,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别开这个头,”赵礼辉啧了一声,“小心被拉在脚下当了垫脚石都不知道。” 乱几把扯了一番话,用来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赵礼辉转身往自家方向走去。 陈万生在原地站了很久后,才回到安家。 此时陈万辰正在收拾东西。 “万辰,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大哥,让我搬走吧。” 陈万辰垂着头,声音很小。 “你啊,”陈万生拉开木凳坐下,他垂着眼,声音很低沉。 陈万辰心想肯定会留自己,到时候他住几天再悄无声息地搬走,肯定会让大哥愧疚的。 “你啊,就知道为了我和你嫂子着想,既然这样,那你收拾,我待会儿送你过去。” 陈万生的话说完时,余光瞥见陈万辰,因为震惊他说这番话而露出来的神情。 他继续道,“万辰,你现在一个月 十八块钱,也不用给房租,以后就跟我一样,每个月往家里寄十块钱吧。” 陈万辰还没从他刚才那番话回过神呢,就听到寄钱的事,十八块钱寄回去十块,那他还能存下多少? “大哥,其实我觉得可以这样,你我加起来一共十块钱寄回去,家里用钱多的地方,也就爹娘的药钱,咱们一人五块,是不是刚好?” “也行,”陈万生放下手笑着点头,“等以后你的工资涨起来了,咱们再商量每个月往家里寄多一点。” “当然,我很愿意和大哥一样为家里减轻负担。” 陈万辰扯出笑。 当晚,陈万生把陈万辰送到他上班的地方,回来后他把孙宝珠接回安家。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孙 宝珠因为得知他把陈万辰送走后,心情好了很多,也就没和他继续吵了。 但她发现自己心情好了,陈万生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孙宝珠生怕自己提了陈万辰,让陈万生心软又把人接回来了,所以就当没发现一样继续睡觉。 赵礼辉可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陈万辰,敢在他家门口尿尿,真是找屎! 于是赵礼辉反手学陈万生在原文里干的事,趁着上午休息的时候,写了一封建议信,匿名写的,并且用的是左手。 接着去路边找了一位,要开车路过那边的师傅,给了对方一毛钱,请对方把建议信送到那边负责人的手里。 他把信给师傅的时候,故意用方言说了好几遍,并且穿的私服,围巾把半张脸都包裹住了。 也不会担心自己会暴露。 这年头也没个监控啥的。 得亏陈表叔贪那件事,现在很多厂或者是合作社,都大力鼓张社会人士给他们提出建议。 干完坏事的赵礼辉 ,美滋滋地回去继续干活了。 陈万生今天上班有些不在状态,上午被领导批评了几句,中午吃饭他又去了二食堂那边。 然后打了饭,在赵礼辉身旁坐下了。 赵礼辉要针对他弟弟,见此很热情地招呼他坐。 “万生,以后啊,你常来咱们二食堂吃饭,”赵礼辉使劲儿拍他肩膀。 陈万生忍着疼,“赵同志,要不你还是改回原来的称呼吧。” “也行,”赵礼辉也不想恶心自己,他没搭理对面安常康和黄追岳怪异的眼神,继续和陈万生说话。 “你们一食堂的白菜炖得烂一些,还是我们这边的食堂?” “都差不多,”陈万生夹起盘子里的白菜吃着,“一个味。” 吃过饭后,赵礼辉和陈万生在食堂外面的石梯上站着说话。 “赵同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弟弟有那样的误解,”陈万生温和道,“但我希望你别带着偏见去看待他。” “他搬走了吧,”赵礼辉却回了这么一句话,“还是你帮忙搬的。” 见陈万生看过来,赵礼辉挑了挑眉。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作为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只是不想你在这方面被人糊弄,你那么聪明,有才华,看待事情应该更全面才对。” “这就是你昨天说那番话的原因吗?你真的,”陈万生眯起眼,“因为我的才华和聪明,所以很欣赏我?” “当然,”赵礼辉一脸真诚,“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完就走了。 陈万生往嘴里塞了根烟,他只是叼着,没有拿出火柴。 他想起自己刚进城的时候,敏感,拘谨,自卑。 那时候他像雏鸟一样跟在表叔身边,后来因为表叔,他进了纺织厂,有了不错的工作。 他渐渐适应了在城里的生活,做事认真,怎么迎合领导,又该如何和同事相处。 在表叔出事后,他选择保全自己,远离了表叔,相当于一种背叛。 而现在的万辰,就像当初刚进城的自己。 陈万生划了根火柴点燃烟,他不是不知道弟弟的算计,但那是他弟弟啊。 但当弟弟的算计越来越深的时候,骨子里同样自私的陈万生,只会比陈万辰更冷漠无情。 赵礼辉双手环臂靠着墙,看着陈万生抽完烟离开。 原文里陈万生给陈万辰在钢铁厂铺了条路,兄弟二人一个在钢铁厂,一个在机械厂。 他们混得风生水起,工资不少,补贴票也够用,当然没有起龌龊,反而很团结。 后来三弟、四弟等几个弟弟妹妹相继进城,原主被陈万生夫妇算计,吸得一滴血不剩,还赔上了整个家。 赵礼辉想到这冷哼一声,他可不是原主那个傻子。 陈万辰上班的地方是纸厂的外包作坊,做的都是纸厂那边安排的一些杂活。 负责人在看完那封建议信后,觉得里面好几条建议都深得自己的心。 于是在腊月二十五这天中午,陈万生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时,厂里的电喇叭响了。 “请会计部的陈万生同志到厂东大门来一趟,有一位叫陈万辰的同志找你,请会计部……” 陈万生来到东大门,就看到身上背着被褥,手里提着一麻袋的陈万辰。 “你这是?” 陈万辰丧着一张脸,带着哽咽道,“哥,领导说我犯了错,所以把我辞了。” “犯了什么错?” 陈万生眉头紧皱。 “……计件的时候,写错了数量,领导怀疑我,要把多记上去的纸件挪出来私下卖掉。” “……是怀疑,还是你真这么干过?” 陈万生沉声问道。 “哥?!” 陈万辰瞪大眼,一副你居然不相信我的模样。 “你先回老家吧,等过了年再说找工作的事,”陈万生别过脸,“我还要上班,就不跟你多说了,记得回去后给我拍个电报。” “……好。” 陈万辰沉默了一会儿后,应下了。 或许是因为赵礼辉之前胡扯那些欣赏陈万生的话,陈万生吃过饭后,又去二食堂找赵礼辉了。 “我让万辰回老家了,城里不合适他,等以后有机会再把他接进城。” 面对忽然跟自己分享家里事的陈万生,赵礼辉默默往旁边移了点。 陈万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已经单方面地把赵礼辉当成可以分享这些的事的人了。 “不是找到工作了吗?怎么忽然回老家了。” “这份工作不适合他,”陈万生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够沉稳,很容易做错事。” 已经有个贪腐的表叔,他不想再出现一个偷窃的弟弟。 “这样也好,”赵礼辉一副为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其实老家也挺好的,可以照顾弟弟妹妹们,还能照看父母。”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万生笑着点头,在黄追岳喊赵礼辉去会议室练大合唱的时候,他才离开。 “你们关系怎么忽然好了?” 黄追岳在赵礼辉走近的时候好奇地问道。 “关系好?是天太冷了吗?给你冻出这么大的错觉。” 赵礼辉摇头。 他可是男女主黑粉头子。 关系好那是不可能的,塑料兄弟情他倒是可以演一演。 以便掌握对方那点事,然后正大光明地搞事。 发现怎么也避不了和对方接触的赵礼辉,忽然想改变一下策略。 “玩心计你可不如他,小心点。” 黄追岳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赵礼辉很想问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心计不如陈万生的,但是他忍不住了,“你说得对。” 一下班赵礼辉就去找刘耀祖,告诉对方陈万辰卷起铺盖回老家了。 刘耀祖上次把陈万辰家的情况跟他舅舅舅妈说了后,他们倒是跟表妹谈了谈,结果表妹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他也就没再多管闲事,只是偶尔打听一下陈万辰。 “啥玩意儿?不是才去上班没几天吗?” 怎么就回老家了。 刘耀祖很是兴奋地追问道。 “不清楚,还是陈万生今天中午找我说的,”赵礼辉摇头,“但这人走了,他和你表妹估计也悬了吧?” “陈万生居然找你说这些,”刘耀祖瞪大眼,“你和他玩了?” “没有,”赵礼辉摇头,“这不是为了多注意点他弟弟的事吗?当然得用点小手段。” “你可是我兄弟啊,千万别真的和他好,不然我不跟你玩。” 刘耀祖哼了一声。 “……怎么感觉你吃醋了?” 赵礼辉表情一言难尽,刘耀祖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听声作呕。 玩笑过后,刘耀祖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希望他们断了吧。” 腊月二十八的早上,赵礼辉把他们厂联欢晚会的票给了陈翠芳,“一共三张票,到时候您和归冬还有妈一起到厂里吧。” “行,”陈翠芳美滋滋地收好,“你有单人表演是吧?一定要好好表演!” “放心吧,”赵礼辉拍着胸口很有自信地点头。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去厂里第一件事就是参加厂大会,然后回到各自的部门开小会。 最后就是拿着抹布扫帚什么的,开启大扫除活动。 中午厂食堂做了肉,吃得大伙儿眉开眼笑的。 “今天这粉条炖肉做得不错。” 安常康眉眼舒展地吃着。 “白菜也没有那么软烂了,”容师傅最满意这一点,“天天吃白菜我没问题,但不能白菜做得都没有白菜味儿了,简直就是在浪费!” “没错,”赵礼辉把罐子里最后一点辣椒酱倒在自己的盘子里,“而且今天的肉不少,不像之前和点缀似的。” “就是,”黄追岳无比赞同,然后眼神略酸地看向赵礼辉,“另外你可真爽啊。” “还行吧,”想到明天到初五的排班表,赵礼辉也忍不住得意起来,里面没有他,意味着他可以在家待到初五以后再来厂里上班。 “放心,这次没有轮到你值班,下次就有你了。” 容师傅轻哼一声,得到安常康他们的附和声。 “这么一听,我舒服多了。” “对啊,对啊。” 赵礼辉快乐干饭,“不管你们怎么酸,我只享受当下!” 下午老大数了几个人去帮着布置会场那边,剩下的人继续打扫卫生。 “小赵,你那单口相声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大走过来低声问道。 “准备得相当好!” 赵礼辉回答。 老大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干巴巴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因为晚上有晚会,所以大家都在食堂吃的晚饭。 七点钟,开始收票进会场。 陈翠芳三人排着队,一人一张票捏在手里,等过了票后,她们按照那人给的座位号,找到技术部家属座位相对应的座位坐下。 七点半,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喜庆棉衣的主持人上台了。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 “请厂长……” 厂长上台巴拉巴拉十几分钟。 “请副厂长……” 副厂长上台巴拉巴拉十分钟。 “请欣赏会计部带来的大合唱,我爱我的祖国!” 叶归冬三人和周围的人一起大力鼓掌。 轮到技术部的大合唱时,已经是八点二十了。 看到夹在三十几个人里面的赵礼辉,叶归冬三人把巴掌拍得别提多用力了。 “接下来,是我们厂职工的双人表演,首先,请会计部的陈万生同志和人事科的霍凡同志……” 不得不说陈万生和霍凡的嗓音非常合拍,坐在叶归冬身后位置的孙宝珠跟左右两边的人道,“这是我男人,好听吧?” 十几个双人节目过去后,便是单人节目。 叶归冬她们看了八场下来,有点纳闷了。 “怎么还没到礼辉?” “就是啊,这都快结束了吧?” “难道他是压轴的?” 赵礼辉正在后台坐着,刚才因为几个人有点小状况,所以他们提前上台表演了,赵礼辉的表演往后推了推。 很快,他就听到主持人在喊他的名字了。 赵礼辉整理了一下衣服,神采奕奕地上台了。 看到赵礼辉的叶归冬她们精神一振。 赵礼辉的单口相声是围绕着机械厂这个大平层开展,然后把各个部门都揉巴了精华在一起,最后以他们技术部的趣事结束。 “说得好!” “讲得太真实了,我就是这么勤劳勇敢的后勤部人员!” “我们采购部真的不是故意给大家买大白菜吃的!” 赵礼辉的单口相声,被厂长他们点名为晚会单人表演的第一名,奖励是八块钱加两个牡丹瓷盆,外加两条带着囍字的毛巾。 而他们技术部的大合唱,勉强挤进部门表演的第三名,部里每个技术员加贡献分。 厂长再一次上台,总结了一下这次晚会,表扬了某某某,最后大声道。 “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会计部的同志再辛苦一下,争取明天早上把贡献分进前一百名的名单交给我!” 大伙儿激动得嗷嗷叫。 “上午就给大伙儿发年终奖!下午开始放假,和往年一样,咱们年假从腊月二十九放到大年初五,初六开始上班!” 晚会结束后,赵礼辉带着瓷盆毛巾和家人汇合,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赵大根他们厂也有晚会,但比他们先到家,“今年也没啥有趣的,要不是不能请假,我真想去看礼辉他们厂的晚会。” “可惜啊,你没看到,”陈翠芳把赵礼辉的单人表演夸了又夸,“你是不知道鼓掌的人有多少,那声音有多大!” “还得了第一名呢!爹您看那边,”叶归冬指了指他们带回来的瓷盆和毛巾,“有八块钱,还有两个瓷盆两条毛巾!” “还有钱啊?” 赵大根酸了,“我们那表演的可没钱,顶多给一个瓷盆或者是一个搪瓷杯。” “还行吧,”赵礼辉挠了挠头,“我倒是挺期待年终奖的。” “我也很期待,”叶归冬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的年终奖下午就领回来了,是六盒麻饼加六块八毛钱,这六块八毛还是因为我们点点抓贼特有的。” 赵大根闻言有点不好意思,“我今年没有年终奖。” “没关系,”陈翠芳难得温柔道,“平平安安就好。” “就是,”叶归冬和赵礼辉点头。 第二天赵礼辉来到技术部,老大等人全部到了后,开始念他们部门进了厂前一百名的名单。 一共进了十二个,除了赵礼辉,其他人全是六级技术工以上的大师傅们。 赵礼辉的贡献分排在他们后面,是厂八十二名。 大家鼓掌,然后是老大勉励大家一起向他们学习,争取明年他们技术部能进更多人,拿到年终奖。 九点钟,赵礼辉领到了自己的年终奖。 老大一挥手,“除了今天值班的两位同志,其余人都回家去吧!” 没有值班的人欢呼一声,乐颠颠地回家了。 赵礼辉空着手坐车到同心巷下,来到供销社也不到十点钟。 “不是下午才放假吗?” 看到他的叶归冬有点惊讶。 见客人挺多,赵礼辉也没待太久打搅她,“老大让我们回家的,中午我给你送饭。” “好。” 叶归冬应着,点点过来蹭了一下赵礼辉,便又回去趴着了。 赵礼辉回到家,陈翠芳已经买了菜回来,明天是除夕,所以她这两天买菜都买得比较多,就想着除夕当天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做过年吃的东西。 “这么多小鱼啊?” 看见桶里的是什么后,赵礼辉有些惊讶。 “今年做一道炸小鱼,”陈翠芳回着,“我听归冬娘说,他们家每年都有这道年菜,归冬一定喜欢。” “娘,您真好,”赵礼辉夸道。 “别嘴上说,快过来帮妈把这猪脚烧一烧,还有这好几块肉,我昨天就腌上了,得烧火熏一熏,熏不成腊肉那样的味儿,弄成风肉也不错。” 陈翠芳只觉得到处都是事儿,可忙了。 赵礼辉没有二话,撩起衣袖戴上围裙就开始干活。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礼辉麻利做了饭,给叶归冬送过去。 结果就听叶归冬说她碰到了一位老同学,“说是有亲戚在这边,过来看看。” 赵礼辉眯起眼,“老同学啊……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呢。” “杜建军。” 叶归冬吃着香喷喷的饭菜,随口回道。 赵礼辉磨了磨牙,可不就是那个毁了归冬后半生的杂种之一吗? 6969 断了根 “挺耳熟的, ”赵礼辉笑着抬起手,给叶归冬整理了一下垂在她身后的辫子,发梢上是他最近给对方买的浅蓝色绢花头绳。 “或许之前见过也不一定, ”叶归冬想了想, “我记得他家就住在刘哥他们那边巷子里。” “那可能真见过,”赵礼辉点头,“毕竟之前刘哥给我介绍了不少客户。” 叶归冬也记起他之前去那边赚外快的事,两人就着这个事说了几句,等叶归冬吃好后,赵礼辉拿着碗筷回家了。 陈翠芳正在等他吃饭。 “不是让您先吃吗?” 赵礼辉一边放碗筷, 一边无奈地看向放下衣袖准备吃饭的陈翠芳。 “你以为你面子那么大,我是真的忙,”陈翠芳把菜碗上盖着的盘子拿开,“本来想着把那点活儿做完就吃饭的,谁知道越做越停不下来。” “辛苦了,下午我再多做一点,”赵礼辉坐下给她舀了一碗蛋花汤, “您也能轻松一点。” “这话我爱听,”陈翠芳扑哧一笑, 先接过汤喝了一口,“不错, 你现在做饭的水平越来越高了,以后我和你爹老了, 你得了空, 就帮我们多做几顿饭。” “好啊,没问题。” 赵礼辉应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赵大根回来了, 得知他还没吃午饭后,赵礼辉麻利地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 “太抠了,”赵大根骂道,“让我们上了半天班才放假就不说了,居然午饭都没有!” “啥?这过年前最后一顿饭都不给你们吃?” 陈翠芳惊讶。 “可不就是!好多人都在骂厂长呢!” 赵大根吸溜着儿子给煮的面条,呼吸间都是白气,这天太冷了,面条挑出来几秒,就能入口。 “你们厂长的确抠,”陈翠芳一脸不理解,“这纺织厂又不是他的私人财产,他为啥这么抠呢?” “本性如此,”赵大根吐槽。 赵礼辉煮了面后,就继续忙去了,陈翠芳跟赵大根闲聊了几句后,也去帮忙。 赵大根也不是那种懒汉子,他快速吃完面,洗了碗筷后也去做自己能做的活。 快傍晚的时候,赵礼辉去接叶归冬。 把叶归冬送到家门口,他却没进去,“归冬,我去找刘哥说点事,你们先吃晚饭,别等我。” “好,”叶归冬应着,带着点点进了院门。 赵礼辉家离刘耀祖所在的巷子不是很远,但也不近,赵礼辉属于不请自来,所以在路上的代销点买了点东西提过去。 刘耀祖一家热情地招待他,吃过饭后,赵礼辉拉着刘耀祖在他们家院子外面说话。 因为天冷,所以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加上二人说话压着嗓子,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听到什么,顶多诧异两个脑子有坑,温暖的屋子不待,非要在外面受冻。 “杜建军?” 刘耀祖一听他打听这个人,眼里露出几分厌恶,“这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打十二岁开始,就爱偷看小姑娘,现如今嘛,也和别人有点首尾。” 赵礼辉想了想问道,“刘哥,跟我细说一下这个人,特别是他家里的情况。” “惹你了?” 刘耀祖好奇。 赵礼辉含糊道,“不瞒你说,他招惹了我一朋友的家人。” “明白了,”刘耀祖没再多问,“杜建军这人在外面混账,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被他爹娘惯出来的……” 杜建军是家中幺儿,上面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姐姐们出嫁,爹娘先后生病没了后,家里就住着他和大哥杜建华以及大嫂侄子。 “他哥哥是个老实人,但他嫂子却是个泼辣性子,天两头都跟杜建军吵架,说来也不怪他嫂子,这杜建军啊,”刘耀祖压低声音。 “对他嫂子毛手毛脚,我也是偶然一次碰到了,不过他也没落好,被他大嫂打了两个大耳刮子。” 后来本就不喜杜建军这个小叔子的杜大嫂,那是经常找这个小叔子的茬,恨不得对方离家出走,再也别回去。 但是这小子脸皮厚啊,也没个正经工作,离开了家他能去哪里? “他大哥知道吗?” 赵礼辉问。 “不知道吧,”刘耀祖摇头,“不然能忍得了?他是老实人没错,又不是绿王八。” “也对,”赵礼辉笑了笑,但原文中并没有提起过杜建军的家人,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赵礼辉从刘耀祖那得知杜建军家的位置后,和他告别往那边走。 刚到杜家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咒骂声,“一天天就知道睡!睡觉能把肚子填饱,我他娘的也想天天睡呢!” “翠儿,少说两句吧。” “你就知道说这两句!杜建华我都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杜大嫂骂骂咧咧,赵礼辉看了眼杜家院门,继续往前走。 听刘耀祖的这话,他们并没有听到杜建军被谁揍的事,那现在杜建军应该还和那个有妇之夫在一起,没被对方的丈夫发现,也还没断第条腿。 赵礼辉顺着巷子一直往前走,过了道巷子后,他来到尽头那家,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女人的询问声,听着有几分紧张。 赵礼辉轻咳一声,“我找你男人有点事。” 范宏正懒洋洋地坐在火炉旁,他刚吃完晚饭,听到有人敲门也不想动,倒是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起身打开堂屋门询问了一句。 听到是找自己的,但声音却很陌生的男人,范宏有些纳闷地起身,“谁找我?” 一听不是杜建军的声音,女人心里松了口气,“或许是有什么事儿吧,你去看看。” “行,你别出去了,外面冷。” 范宏拢了拢衣领,小跑到院门口,拉开院门探头往外一看,“你是?” “范大哥,”赵礼辉热情地伸出手,“我之前来给你修过挂钟啊,我是小赵,耀祖哥介绍的。” “哦哦,是你啊,”想起他的范宏把院门拉得更开一点,跨出门槛握住赵礼辉的手,“找我是?” “是这样的,”赵礼辉扫了一眼堂屋门口站着的女人小声道。 “我本来刚从耀祖哥那出来,准备回家的,结果被一个小孩子拦住,塞给我一张纸条,还请务必要将这张纸条交到你手里,说你看了后就明白了。” 说完就拿出刚才在角落里,写好并且叠好的小纸条递过去。 当了技术工人后,他就和大家一样有个习惯,随身带着纸笔。 “给我的?是什么模样的孩子?” 范宏疑惑地接过纸条。 “倒是没注意模样,他一直垂着头,把纸条塞给我以后,说完就跑掉了。” 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东西也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搅范大哥了,下次有什么需要修,尽管跟耀祖哥说,他会找我的。” “行,谢了。” 范宏看着赵礼辉远去,他垂头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单日下午两点到五点,回家有惊喜。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乌龟。 范宏的脸一黑。 “怎么了?是谁啊?” 他媳妇儿好奇地问道。 范宏直接把纸条撕碎握在手里,“没什么,见过一次面的人路过,找我有点事。” 他进灶房把碎纸丢进灶门里,因为锅里温着水,灶门里还有点火星,很快就把碎纸烧成灰烬。 范宏也是这两天才发现自己媳妇儿身上有点不对劲的,他和人轮班干苦力,单日早上六点就出门了,晚上十二点才回家,双日只需要上半天班。 两天前,他和媳妇儿亲热过一回,但他向来温柔,所以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不会在媳妇儿身上留下什么齿痕之类的东西。 但是昨天晚上,他在他媳妇儿的背上,看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当时范宏就在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媳妇儿,不想有人送来这张纸条…… 范宏在灶房里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回到堂屋,面对他媳妇儿的好奇,他笑了笑,“说这两天活多,明天我可能要过了十二点才回来了,你得一个人守岁。” “没问题,我在家包好饺子,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煮。” “好。” 范宏很是高兴地点头。 赵礼辉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头洗澡,然后回房,先凑过去亲了亲叶归冬,然后安然躺平。 正在看书的叶归冬想到他今天在家忙了一天,也累了,于是把书合上,关了台灯也过去挨着他躺下。 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肩膀,“睡吧。” “心情不好?” 叶归冬在他脖颈处亲了一口。 痒痒的,却让赵礼辉勾出一抹笑,“刚才确实有点不好,现在被我媳妇儿亲了一下后,好起来了。” “贫嘴,”叶归冬轻笑,“你不是说夫妻间可以有小秘密,但不能有影响夫妻心情的秘密吗?” “想听?” 赵礼辉侧身把她完全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耳垂。 叶归冬的耳朵有点敏感,他一靠近,叶归冬就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想听。” “我无意间发现一个不是那么熟的人,他媳妇儿背着他偷人,”赵礼辉一开口就让叶归冬张大了嘴。 “之所以说不是那么熟,是因为我之前去刘哥那边赚外快的时候,曾经去他家里修过一次东西。” 赵礼辉解释道,“这大哥人挺好的,我不能装不知道吧?所以我故意说有人让我给他送一张纸条,其实是我自己写的,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还特意用左手写来给他。” “他收了吗?” 叶归冬好奇。 “收了,而且他看完纸条后,也没有暴怒,我想他可能之前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事吧。” 他特意在范家外面的转角处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传来质问和争吵声,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原文中说杜建军二人偷.情的日子全是单数日下午,他就把日子和时间写上去了。 叶归冬握住他的手,“你做得对,那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呢?” “因为我向刘哥打听过后才知道,那个被我无意间发现的奸.夫,就是你的老同学,杜建军。” 赵礼辉沉声道。 “啊?是他?” 叶归冬惊呼一声,“真是他啊?” “对,就是他,”赵礼辉长叹一声。 “原本我还想着既然是你的老同学,咱们下次遇见了,就请对方到家里吃顿饭聚一聚,毕竟你朋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 畜生。 “其实我和他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请到家里吃饭的那种地步,”叶归冬闻言蹭了蹭他的胸膛,“林姐也算是我的朋友啊,还有容丽,我们很有话说。” “林姐我知道,你们共事几年,感情还不错,”赵礼辉拥住她,“容丽和你接触不多啊。” “她来咱们家看电视的时候,我们说过几次话,她还给我推荐了几本书,在这方面,我们很有话说。” 叶归冬解释。 “而且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我现在有比朋友更好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能完全解决的问题,你都可以帮助我。” “这话让我更高兴了。” 赵礼辉啄了她脸颊一下,“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有更多的朋友,不过仔细想想,等你上大学时,会结识更多的人,我又不担心了。” “是啊,所以别不高兴了,”叶归冬安抚着,“别为了一个连我朋友都算不上的同学不高兴。” “好。” 和叶归冬深入贴贴了两次才睡,第二天一大早,又精神抖擞爬起来的赵礼辉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站好今年最后一班岗,”叶归冬出门时对赵礼辉笑道,“然后放假天!” “待会儿我去买猪肝,中午给你送卤猪肝吃。” “家里有卤料?” “没有,但六婶昨天跟娘说她要卤东西,让我们有什么需要卤的,买好后送过去就行,”赵礼辉解释。 “给钱六婶是不会要的,”叶归冬想了想,“柜子里还有几包姜糖,你选一包送过去吧。” “好,”赵礼辉趁着院子里没人,亲了她一下,然后跟站在院门口等着叶归冬的点点道,“好好保护你的女主人。” 点点汪唧一声,叶归冬冲赵礼辉挥了挥手,带着点点上班去了。 赵礼辉收拾了一下东西,再去菜市场买猪肝等菜。 等他把收拾好的猪肝还有大肠送到六婶家回来没多久,陈万生就来了。 “陈同志?” 赵礼辉疑惑,“你还没回老家呢?” “今天下午回去,”陈万生后面还跟着一人,瞧着和陈万生有几分相似,不过看着年纪比陈万辰小一点。 并且他还背着一个大竹篓,竹篓上面还用东西盖住了。 “这是?” 赵礼辉看了对方几眼,陈家老? “这是我家老,陈万礼,他从老家带了点东西上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万生是真没想到,老会背着家里宰好的鸡、鸭上城里来,说是爹娘让他找门路卖掉,好让家里这个年过得更好一点。 更没想到的是,他问老二回家后为什么没给自己拍电报,结果被老告知,老二压根没回去! 陈万生气得不行,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鸡、鸭卖掉,然后回家吃年夜饭,至于老二,前两天没回家,今天总得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见面就知道了。 “哦哦,弟弟长得真俊啊,”赵礼辉礼貌社交,“进来吧,爹!娘!陈同志来了。” 他把院门关上,原文中写男主父母在老家偷摸养了不少鸡鸭,而且都养得不错,没乱喂东西。 但是如果送到国营收购店去,那里出的收购价就有点不划算了。 所以才让老陈万礼背着处理好的鸡、鸭进城。 哦对了,陈万生他们几兄妹的名字连起来是:生、辰、礼、尚(上)、友(有)宝、贝。 得亏最小的两个是妹妹。 原文中男主因为在机械厂混得好,不管是跟同事还是领导的关系都非常不错,所以很快就在私下销好这些东西。 但现在他在厂里混得不是那么好,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把给领导送的鸡鸭扣掉,再一家一家地问谁需要。 到底是一个巷子住着的人,所以更加安全,不会被举报倒卖的事。 听到赵礼辉声音的陈翠芳他们从灶房出来。 陈万礼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年轻,他把竹篓放在,掀开上面盖住的东西。 “叔,婶子,你们看,”陈万生知道自家老的性子,等他来介绍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很主动地接过这个活。 “全是我爹娘年初的时候抓来养的,今天一大早就宰好,让我弟弟背进城了。” 陈翠芳是买菜的老手了,她提起一只鸡看了看,“毛处理得很干净,肉质看起来也不错,怎么卖?” 赵礼辉和赵大根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虽然不想照顾陈万生的生意,可好东西上门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年关买鸡、鸭、猪、鱼肉那可是费老大劲儿了,天不见亮就去排队,还要自己带回家宰,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到。 “年底现在菜市场各个肉类代销点,鸡是两毛一斤,鸭是一毛八分一斤,我能给的最低价鸡一毛八分,鸭一毛六分。” 听到他这么说的陈万礼心里打着鼓,国营收购店给的收购价鸡是一毛一斤,鸭八分,自己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就是看买方怎么想了。 但是他没想到城里能出的价钱,居然这么高,不管是菜市场代销点的价格还是刚才他大哥说的。 比爹娘在家商量出来的价钱多了好几分呢! 陈翠芳听了价钱后点头,按照最近那些倒卖鸡鸭鱼的价钱来说,陈万生给的价钱是中等的。 “鸡一毛二,鸭一毛,”陈翠芳抬起头,“能行的话,我要六只鸡,六只鸭。” “婶子,这价压得太低了,”陈万生摇头,表示让不到这个价钱,“这样,我和礼辉以前也在一个部门上班,现在呢又在一个厂里工作,鸡一毛五,鸭一毛,您觉得怎么样?” 陈翠芳也跟着摇头,“你如果提前几天来,这个价我没二话,可今儿都除夕了,家里其实早就买好过年要用的食材。” 这话倒是没错,毕竟陈万生兄弟其实最先敲的不是赵礼辉他们家门,而是从安家开始顺着过来的,但也只卖了一只鸡。 因为大多数的人家都把该准备的买好了。 “鸡一毛四,鸭一毛二,真不能再让了婶子,你们看,这肉质多好,”陈万生提起一只鸭子,“而且都是处理干净的,你们也不用宰杀,多方便。” 陈万礼在一旁紧张点头,“今天凌晨点,我爹娘就起来收拾鸡、鸭了。” “行吧,”陈翠芳见真的讲不下去后,便点了头,让赵大根回屋子里拿钱,“但这个价我就买不到这么多了哈。” “婶子您想买多少?” “只鸡,只鸭,你们带秤了吗?” “带了的,”陈万礼麻利地从竹篓侧边取下被盖住的秤砣。 这会儿赵礼辉不用陈翠芳多说,便过去挑选比较肥的鸡鸭了。 最后称算出来一共六块二毛八分,陈万生把那八分钱抹掉了。 “谢谢,”陈万生兄弟被赵礼辉送到院门口时,他忽然道了声谢。 “我也没帮什么忙,”赵礼辉其实挺不爽的,但这鸡鸭的质量的确不错啊! “你们买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陈万生说完又跟他道,“如果我二弟万辰过来找你,你就说我回老家了。” 这意思是陈万辰没乖乖听话回家啊,赵礼辉一点都不意外。 “好的。” 等陈万生他们走后,赵礼辉和赵大根对陈翠芳竖起大拇指,对其讲价的行为表示了赞叹。 “两毛讲到一毛四,一毛八讲到一毛二,厉害!” “就是!” 陈翠芳双手叉腰,“都是小事,来,礼辉你把鸡、鸭都清洗一遍,大根你再去买点盐回来,把现在买的这些做成盐鸭和熏鸡。” 二人应着,继续干活。 赵大根来到叶归冬这边的供销社买盐,得知他们买了只鸡和只鸭,一共花了多少钱后,叶归冬也对陈翠芳夸了又夸。 等赵大根提着盐走了后,林姐拍了拍大腿,“早知道最后一天价钱能砍到这么低,我就不那么早买了。” “也是往些年物资不够,所以大家都怕过年买不到好东西,提前几天就把该买的都买了,我娘也是。” 叶归冬摊手。 “我记得你婆婆前天不就买了几只鸡鸭了吗?怎么还买这么多。” 林姐疑惑。 “这个价钱开年后都不一定能买到,”叶归冬笑。 “也是,”林姐点头,“明年我晚点买。” “也别什么都不买,”叶归冬提醒。 “懂。” 范宏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先到工作的地方请了假,他这活儿,一年到头都在干,没有放假的说法,一个月可以请假一次,如果再请就是直接扣除当天工资。 范宏是个很勤劳的汉子,他一年到头也请不了几天假。 “除夕请假,回去陪媳妇儿?” 给他批假的人笑问。 “算是吧,”范宏的心情挺复杂的,他直接回家,昨晚他媳妇儿就说了,今早要去送点东西,所以对方并不在家。 范宏直接躲在他们家楼间中放杂物的夹层中,这里能看到他们家除了后院所有地方,侧头从小孔看过去,就是他们夫妻的房间。 很快他媳妇儿就回来了。 范宏一直趴在夹层里,看着他媳妇儿一个人收拾家,一个人做午饭吃,他开始怀疑那张纸条的真实性。 可眼前又闪过他媳妇儿背上的齿印。 两种矛盾的思想不断在他脑子里冲击着,范宏一会儿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相信自己的媳妇儿了,一会儿又坚信自己不会错,给他消息的人也是好心。 就这样到了下午点,他听到一声鸟叫。 范宏还纳闷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鸟儿的时候,他媳妇儿站起身,把堂屋门打开。 然后范宏就看到,他们巷子名声不怎么好的杜建军,笑嘻嘻地从他们挨着鸡圈位置的狗洞钻了进来。 而他的妻子满脸笑意地上前,温柔地给对方擦拭着脸上的脏东西,“死鬼,都说了今天不用来。” “每年除夕他都不在家,”杜建军嗤笑,“你怕什么?再说了,我可不想在家听我那个大嫂叽叽喳喳的,还是来你这舒服。” “讨厌……” 二人亲亲热热地进了范宏他们的房间,看着杜建军熟练地拉开抽屉,把身上的烟和火柴放进去,范宏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极点。 他拿起身旁一米多的铁棍,轻手轻脚地从木梯下去。 因为笃定范宏不会在家,所以二人连房门都没关,范宏提着铁棍进去后没多久,里面便传来两声惨叫声。 除夕嘛,大多数人都在家,刘耀祖带着妹妹出去买过年的新衣服,这才提着东西从范家旁边路过,就听到里面的惨叫声。 “你先回家,我去看看,”刘耀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妹妹,然后推了推她,见妹妹乖乖往前走后。 刘耀祖才跟着探出脑袋不知道啥情况的几个邻居,翻墙进了范宏家的院子。 他们都以为家里进了贼,担心范宏媳妇儿一个人在家出事,毕竟范宏单日上大班的事,这条巷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结果刚翻进去,就看到范宏拖着一个浑身□□的男人到院子里,然后踩住对方的大腿,对着男人两腿间挥起手中的铁棍。 “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惨叫声,让在场的男性纷纷两腿收拢。 “耀祖,”范宏把铁棍丢在一旁,看都不看疼得昏过去的杜建军,“帮我把杜建华叫过来。” 大伙儿这才得知,脸朝侧边对着堂屋的人是杜建军! 刘耀祖撒腿就跑向杜家。 脑子里闪过昨天赵礼辉来找自己,打听杜建军的事,原来小赵是为范宏打听的! 杜建华夫妇得知杜建军被范宏断了第条腿后,急匆匆地跟着他来到范家。 此时范宏身旁跪着他媳妇儿,比起□□的杜建军,他媳妇儿的衣服在房里哆嗦地穿上了,只是盘扣系错了,披头散发不说,双颊又红又肿。 她出来看到杜建军的惨状后,被吓得直接跪在范宏面前求饶。 范宏只是请人去把她娘家人叫过来。 此时范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杜建华来到弟弟面前,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怎么能干出、干出这种事呢! “呸!” 杜大嫂还踢了杜建军一脚,“干得好!这种偷人的,活该被断根!” 刘耀祖使劲儿点头,挤在最前面看。 “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隔壁老婶子恶狠狠地骂道。 “是啊,范宏一天到晚都为了这个价劳作着,这女人嫁过来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范宏没嫌弃她,她倒是偷人了!” 范宏的大伯娘气得浑身发抖,上前揪住范宏媳妇儿头发,甩了她两巴掌。 “去、去把社区办的人请来!再把□□请来,把他们拉去游街!剃阴阳头!” 范宏本家的一个大爷爷被家中小辈背过来后,颤声道。 等范宏媳妇儿娘家人到的时候,社区办的人担心杜建军嘎了,所以先送他去市医院救治,跟着去的还有两个□□。 范宏媳妇儿还跪在院子里。 她娘家人也气狠了,又打又骂,范宏见此只道。 “我要和她离婚,她嫁给我的时候就带了一个五斗柜过来,你们把五斗柜和她带走,到底夫妻一场,彩礼我也不用你们退,以后就当陌路人吧。” “这件事是我女儿的错,彩礼我们全部退给你,”他老丈人红着眼上前拍了拍范宏的肩膀,“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没把她教好。” 他们没能把人带走,因为□□先把人带走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说为什么要背着他干出那种事,范宏也没问了。 “小范,你别难过,”同街道闻声赶来的媒婆上前道,“婶子再给你找个好的,这次婶子一定擦亮眼!” “我妹子就不错,”有人大声道,“她男人死了五年了,她还守着呢!” “我大姐也好,也是寡居多年!”闻言,另一个赶忙插话。 刘耀祖从人群中离开,先回了趟家,然后骑着轮车去水井巷了。 赵礼辉正在炸小鱼。 听赵大根说刘耀祖来找他,赵礼辉把长竹筷子给陈翠芳,他来到堂屋,“刘哥?” 刘耀祖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杜建军和范宏的媳妇儿有一腿?” 他一直以为杜建军,是和某个寡妇还有某某的媳妇儿有点首尾,没想到居然是范宏家的。 “上次去修表的时候,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赵礼辉轻咳一声,“抓住了?” “抓住了,”刘耀祖点头,“可惨,范宏直接废了杜建军的根儿!那场面,啧,不得不说我很爽,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就该这么办!” “你也去看了?”赵礼辉抓起一把瓜子塞给他,二人围着火炉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好多人都去了,我是听到惨叫声……然后现在杜建军在医院,估摸着等伤处理好后,就会被红卫军拉去剃头游街了,当然,范宏家的也一样,”刘耀祖说。 赵礼辉听到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原文中杜建军被范宏发现的时候,他本家伯伯也在。 为了范宏不被外人议论绿帽子的事,本家伯伯只让范宏废了杜建军,入夜后,再通知杜建军的家人把他接回去,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杜建军被废了第条腿。 而范宏离婚后,索性听从安排,去外省工作了,把院子租给一个亲戚住。 至于那伯伯,在杜建军求娶叶归冬之前,就去世了。 所以才没人提醒叶家,杜建军是个废人。 “他们不仅要剃头、游街,还要去改造所待一个月,等他们出来后,那日子可不好过,”刘耀祖把手里的瓜子嗑完,“行了,我就是过来跟你说这事的。” “好,谢谢刘哥,明年见。” 赵礼辉笑着把人送出家门。 “明年见。” 刘耀祖刚转身,又被赵礼辉拉住了,“咋?” “那个,”赵礼辉提醒道,“陈万生说他弟弟陈万辰没有回老家,我估摸着人还在城里,和你表妹没有断。” 刘耀祖的脸扭曲了一下。 “是我表妹能干出来的事儿,她爹娘都管不着,我这个表哥管多了还被嫌,算了,我就看管好自己的亲妹子,别的啊,我也不想多操心。” “想通就好,”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帮忙可以,但也要人家领情。” “就是,”刘耀祖点头,这次真走了。 孙宝珠正在收拾回老家需要带的东西,陈万生和陈万礼把鸡、鸭全部销掉,并且给陈万生领导送了鸡鸭回来时,就看到她收拾出来的那一大包东西。 陈万礼的吃惊写在脸上。 陈万生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宝珠,我们只放假到初五,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 “有备无患嘛,”孙宝珠说完后又扭过头,“或者说我们只在老家待到初二就回来?” “……带吧。” 陈万生闻言也不管了。 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后,陈万生把屋子锁上,跟安婶子打了招呼后,人就走了。 叶归冬下班的时候,赵礼辉依旧在供销社等她。 初一到初的替班领导过来了,他正在检查这个月的账目,等清算完没有问题后,叶归冬和林姐才下班。 “终于放假了,”叶归冬一脸高兴,“我这一年到头,最期待的就是初一到初。” “改了制度后,一个月不是多了两天的休息日?” 赵礼辉提醒着。 “也是哦。” 叶归冬忽然有点紧张了,“那我年假后,十五和十还能休吗?” “能吧,年假归年假,”赵礼辉安抚着,“我们厂就是照常休息。” “希望如此,”叶归冬学着赵大根吐槽了两句供销社制度,然后带着点点和赵礼辉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陈翠芳他们已经做好年夜饭。 叶爸爸他们要去叶叔家团年,所以没有过来。 而赵大根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所以家里团年就他们一家四口加点点。 叶归冬把点点的大碗装得满满的,上面是没有加太多盐的猪肝,下面是加了肘子肉的米饭,旁边还放着一根猪大骨,以便它饭后磨牙。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卤猪肝,红烧鱼,干笋炖鸡,小炸鱼,蒜苗回锅肉以及青菜烩。 米饭是红薯杂粮饭。 酒是梨子酒。 吃饭前,按照老习俗,先敬酒给先辈们,然后在院门口点鞭.炮。 随着外面各家传来的火包声,一家人脚下伴着火盆,桌上举杯碰了一下,笑盈盈地开始吃饭。 “今年最后一天了,希望我们明年都更好。” 陈翠芳笑道。 “说得好,”赵大根点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最大的幸福。” “爹娘说得都对。” “是啊,都对。” 赵礼辉二人真心附和,先喝了碗鲜美的鸡汤,味道真不错。 这顿饭吃了四十多分钟,下桌时除了叶归冬脸有些红外,赵礼辉人都没什么感觉。 “等吃梨子的时候,我也买一些回来酿酒,”等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看电视时,陈翠芳道。 今天是团圆夜,也没人过来看电视,毕竟都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 “李子也可以酿酒,”赵礼辉说。 “好多水果都可以,葡萄酒是最常听人说的,”赵大根想起前年的事。 “前年百货大楼那边就有卖,我就想着,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喝过葡萄酒,所以就拿出私房钱买了一瓶回家。” “然后苦苦的,”陈翠芳的脸皱成一团,“一点都不好喝,还卖得挺贵。” “下次再也不买了。” 赵大根心有余悸道。 赵礼辉和叶归冬静静听着,在看电视的时候,还拿出准备好的红纸,在那剪窗花。 “今年的对联,我来写吧。” 听到他们说明天一早去买对联的时候,叶归冬笑道。 他们这边贴对来年都是大年初一,一早去买来贴上,当然如果家里人能写,那也很好。 “好啊,”陈翠芳点头,“你那一手好字,写出来一定好看!” 叶归冬做笔记的时候,陈翠芳他们都看过,字写得很好。 “我一定好好写!” 叶家一直都是叶爸爸写的对联,叶归冬很小的时候就想和叶爸爸一样,写出好看的对联贴在院门上,堂屋门口。 “我给你打下手,”赵礼辉笑。 “行。” 叶归冬面前是温暖的火炉,上面还放着几个烘烤的橘子,身旁是爱人,在一旁是对她慈爱的长辈,她脸上的笑灿烂极了。 赵礼辉一直盯着她看,看到她笑,自己也跟着笑。, 7070 拜年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鸡圈那边传来骚动声,赵礼辉打开堂屋门往外探头。 一阵风雪袭来,赵礼辉当时就打了个喷嚏。 “少了一只鸡, 所以不习惯, ”陈翠芳让他把门关上,别被吹着凉了。 每年他们都会宰一只鸡, 开春的时候再抓一只小鸡崽回来,和剩下的鸡做伴儿。 赵礼辉把堂屋门关上,搓着手坐下, 叶归冬帮着他把肩膀上刚才吹上去的雪拍开, “今晚的雪可真大。” “可不,”赵大根点头,喝了口茶,“只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雪太大,容易压塌房屋, 最容易出事的就是那种草屋,或者是修了很多年的老砖房。 此时赵礼生等人正冒着风雪, 往生产队被大雪压塌了房屋的人家赶去。 这已经是这几天出事的第三家了, 这家最倒霉,在除夕夜团圆饭还没上桌时就塌了房。 好在没人出事,主人家哭成一片,缩在牲口棚那边, 红着眼看着不能进人的房屋。 “得亏这牲口棚是今年年底盖的,不然这院子是全没了。” “是啊, 今年的雪太大了。” 赵礼生他们到了后,就着手帮忙掏雪,把能用的东西全部放在牲口棚那边堆着。 “带着你老娘媳妇儿去我家暂时住着, 青壮年留下继续干活。” 副队长过来道。 赵礼生刚从积雪中掏出一条被子,已经完全被雪浸湿了。 主人家的老娘看见后,泪巴巴地抱着这条被子,带着儿媳妇和小孙子去副队长家。 郑玉香哈了哈手,帮着把东西放好,在有人端着锅过来烧好开水时,把自己和赵礼生的搪瓷杯端过去,舀了两杯开水。 “礼生,喝点水热乎热乎。” 郑玉香喊道。 “来了,”赵礼生扯下手上已经被雪浸湿的手套,搪瓷杯被放在雪地里一分钟不到,里面的开水就能入口了。 他喝完后,刚准备继续戴上那副手套时,被郑玉香阻止了,只见她从兜里掏出一副新手套递给他。 “我出门的时候特意多待了一双。” “还是你细心。” 赵礼生正戴着手套,就感觉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他仰起头,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道家里的雪是不是也这么大。” 队长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只有一块地没收拾出来,此时雪又下大了,于是高声道,“大家加把劲儿!把这里收拾出来,咱们就回家了!” 赵礼生转身过去继续干活,郑玉香也没闲着,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等回到知青所时,他们已经很疲惫了。 前一天因为铲雪摔了一跤,所以没去那边的小李知青,自觉地把知青所的两口大锅都烧好开水。 等赵礼生他们暖和起来后,就去打水擦身或者是洗脚。 “我想家了。” 赵礼生收拾好回到他房间躺下时,睡在他对面的小李知青翻了个身低声道。 他上铺的文知青叹了口气,“我也想了。” “我不想,”另一边的王知青撇嘴,“我在家就是个多余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下乡,告诉你们,我和副队长家的春儿搞对象了,我准备和她结婚。” 小李知青和文知青都坐起身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你想清楚了,这真结了婚,你以后想回城可不容易。” 赵礼生点头,“文知青说得对,生产队的姑娘是好,可你也得想清楚自己的路,她们不是城里户口,跟着你回去除非你能养活一家子,不然粮食没转过去,那就遭罪了。” “我想得很清楚,”王知青语气认真,“春儿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城里再好,我也没有留恋了,就算以后能回城,家里也早没了我的位置,我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娶我心爱的姑娘,在这里生儿育女,有自己的家,”王知青说着就笑了起来,“你们以后还算我的娘家人呢。” 这话逗笑了赵礼生他们。 也不知道怎么的,聊着聊着就聊到赵礼生和郑玉香的身上。 “礼生,你和郑知青可谈了快一年多了,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城,”文知青攀着床沿看向下铺,“你们不可能一直这么谈着吧。” “对啊,”小李知青点头,“要是咱们十年才能回去,你们不得谈十年对象?” “你怎么想的?” 王知青好奇地问道。 都是知青,虽然城市不同,但好歹都是知识分子,有共同的话语。 刚开始王知青也想和女知青搞对象,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已经给家里写了信,”赵礼生有点不好意思,“提了准备结婚的事。” “好啊!那我们知青所也要办喜事儿了!” 小李知青高兴道。 文知青却想得更多一些,“可结婚后你们怎么住?” “是啊,知青所本来住着就挤,我和春儿结婚后我肯定会搬出去,请大家帮我盖两间屋子住着,那你们呢?” 王知青提醒着,“夫妻还是要住在一起,这样感情会更好,总不能结婚了,还像现在这样住着吧?” “那你们还不如不结婚。” 小李知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了摇头。 “这个你们放心,咱们生产队的黄大爷不是一个人住吗?我想租下他家的东厢房。” 既然想结婚,那当然得把这些地方想到。 张大爷是他们生产队的老鳏夫。 “这样的确不错,张大爷家离咱们知青所就几百米,近得很……” 又聊了几句,感觉时间有点晚了后,几人重新躺下。 赵礼生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信送到哪里了…… 水井巷。 赵礼辉他们守岁到十二点,才各自去洗漱回房休息。 叶归冬快步走进屋子,把房门闩上,哆哆嗦嗦地爬上床,缩进赵礼辉掀开的被窝里。 赵礼辉的身体热乎乎的,叶归冬很快就暖和起来了,“真是太冷了。” “让你在屋子里解决,我早上端去倒你又不愿意。” 赵礼辉轻笑。 叶归冬捏了捏鼻子,表示不愿意闻到那种味道,“我还年轻,多走走对身体好。” “等开了春,晚上咱们继续跑步,锻炼身体,”赵礼辉说。 “好啊,”叶归冬没有意见,身体渐渐被赵礼辉的体温带高,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赵礼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才拉了灯拥着她睡去。 因为前一天晚上熬了夜,大年初一又不用上班,又不用去拜年,所以一家人睡到早上十点钟才起来。 赵礼辉洗漱好后,就去做饭,他们这边的习俗大年初一的早上是吃汤圆。 叶归冬和陈翠芳负责包汤圆,赵大根负责烧火,赵礼辉负责打汤底和煮汤圆。 热乎乎圆滚滚的白团子汤圆被舀进瓷碗里,再舀一大勺汤底进去,闻着喷香。 芝麻糊馅儿的汤圆,里面还加了蜂蜜和白糖,外皮糯米清香可口,轻轻一咬,里面略甜的芝麻糊馅儿就流出来了。 赵礼辉吃了一大碗,再喝了一碗汤,整个人都精神了。 怕点点吃汤圆黏住喉咙,所以陈翠芳给它特意煮了几个饺子,外加昨晚煮好的大骨头。 点点吃完后跑去后院逛了一圈,回来就缩进后来赵大根给它做的,大很多的狗窝睡觉。 电视刚开上没多久,杨六婶他们便笑眯眯地上门来了。 堂屋桌上放着三个小竹篮,篮子里装满了花生、瓜子、南瓜籽。 “要吃什么就自己抓,壳子就丢地上,待会儿一起扫了,”陈翠芳招呼着来家里的邻居。 赵礼辉和叶归冬烧了两大壶开水放在桌上,还贴心地放了两个瓷碗。 有些没带杯子又想喝水的,就用瓷碗喝,有些带了杯子喝完水,就直接从保温壶里倒。 面对赵礼辉家的热情,过来看电视的街坊四邻们心里熨烫,所以他们来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点东西。 不是吃的,就是给点点玩的。 赵礼辉和叶归冬依旧坐在最后面,时不时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抬起头看电视。 他们早上十点多吃的早饭,下午三点赵礼辉去煮了面,一家人在灶房里吃好后再回堂屋。 毕竟堂屋里的人太多了,被人盯着吃饭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下午五点多,邻居们一一告别,赵礼辉他们继续围着火炉嗑瓜子。 点点趴在旁边打瞌睡。 “看样子今年的雪要下很久咯。” 陈翠芳道。 “反正我初四上班的时候,肯定还在下雪。” 叶归冬把橘子翻了一转继续烤。 “估计我们全部上班的时候都在下,”赵礼辉轻笑,“但再怎么下,元宵那天总结束了吧?” “到时候就是化雪天,”陈翠芳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到时候更冷,你们可不能减衣服。” “对,”赵大根也叮嘱着。 正在这个时候,邮差送信过来了。 “老大不是才寄了信过来吗?” 看到是赵礼生的信后,赵大根有些疑惑地拿进堂屋,赵礼生一般一个月来一次信,家里寄信过去也是这样的。 “可能有事跟我们商量?” 看过原文的赵礼辉露出一抹笑,叶归冬瞧见后眯起眼,“你知道什么?” “大哥和他对象都谈了多久了?估计是商量这个事吧。” 赵礼辉说。 “我正想跟他说这个事儿呢,”陈翠芳让赵大根赶紧坐下,“本来准备这两天就写信过去的,人家跟他谈了这么久,不能一直拖着,该办的咱们得办才行。” “就是,”赵大根点头,把信拆开,跟他们读着。 听完信的赵礼辉得意摊手,“我没猜错吧?” “你真厉害,”叶归冬夸道。 “这就麻烦了,”赵大根挠了挠头,“他们在生产队那边,这彩礼什么的怎么准备才好?” “是啊,”陈翠芳也有点发愁,“知青所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屋子给他们住。” “这简单,”赵礼辉给他们出主意,“彩礼尽量折成钱和票,需要什么东西在那边买就是了,他们以后回城搬家也方便。” “这倒是,”叶归冬觉得不错,“还有未来大嫂家,咱们是不是要和那边通个信?或者拍个电报什么的。” “有道理,这小子只写信来说想结婚,考虑得不够周到,”陈翠芳拍了一下大腿,“还以为脑子转弯了呢,还是那么呆。” 赵大根已经拉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拿出信纸和笔,坐下饭桌处,准备写回信。 赵礼辉三人见此都凑了过来,看着赵大根一一在信中写着让赵礼生注意的点。 “得跟女方家得到联系。” 陈翠芳说。 “对,我们也好知道他们对女婿有什么要求,对彩礼那些是怎么想的。” 赵礼辉附和, “还有他们结婚后准备住哪里,如果是租生产队里的屋子,咱们每个月就往那边多寄点钱。” 叶归冬是知道家里要给赵礼生寄钱寄票的,她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当年她大姐下乡,她们几姐妹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寄过去。 只因为大姐承担了太多,赵礼生也是一样的。 乡下条件艰苦,又不是只待一两天就能回来。 赵大根一一把这些写下来,然后出门寄信去了。 因为还不觉得饿,所以赵礼辉和叶归冬就端着火盆,回房间看书,晚上来了几户人家看电视,九点他们走后,赵礼辉他们才热了饭菜吃。 “明天吃了早饭,你们先去大舅和二舅家拜年,吃了午饭回来后,下午就去亲家母他们那边,晚上你们想回家住也行,住那边也可以,随便你们。” 陈翠芳一边往篮子里装年礼,一边叮嘱道,“两个篮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们一人提着一个送过去就行。” “知道了。” 叶归冬二人应着。 因为第二天要去拜年,所以他们洗漱好后,就回房睡觉了。 一夜好眠。 早上七点半赵礼辉和叶归冬同时醒来,他们也没赖床,穿好衣服梳好头,就去洗漱,然后帮着做好早饭。 今天早上吃打卤面,陈翠芳一早起来做的卤子。 “到了那边,记得去拜祭一下姥姥和姥爷。” 陈翠芳在他们出门时说道。 “记住了,”赵礼辉笑。 “娘,今天姐姐姐夫他们回来吗?” 叶归冬问。 “之前也没问他们,”陈翠芳笑了笑,“反正你们下午回来就知道了。” “留着他们多住两天吧,”赵礼辉想到赵礼红他们在外面租了房子,除夕那天回柳家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如果不愉快,肯定就回出租屋那边了,还不如在这边住着呢。 “行,”陈翠芳挥手,让他们赶紧出门。 陈家离水井巷坐车要坐两个小时,算是比较远的了。 好在这大过年的也没啥人去上班,所以车上没什么人,就算有,也是和他们一样,提着年礼去拜年的。 赵礼辉夫妇坐在靠窗的位置,怕叶归冬被吹着,所以赵礼辉靠着窗。 “大舅和二舅的家离得远吗?” 叶归冬还没去过那边,所以很好奇。 “住对门,”赵礼辉从原主记忆中扒拉出陈家兄弟的屋子。 “就咱们家和对门一样,原本对门住着的人家姓唐,后来那家人要卖房子,正好赶上姥姥、姥爷准备给两个舅舅分家,所以经过商量以后,就把对门买下了。” 陈家的家底还算多,买下一个院子并不吃力,甚至还有余钱分给两个儿子养家。 “那还挺近的,”叶归冬双眼一亮,“礼辉,你说咱们以后也在水井巷买一院子怎么样?单位的分房虽然也不错,可太小了,比起筒子楼,我还是喜欢大院子。” “行啊,”赵礼辉没意见,“不过得看有没有人要卖。” “也是,”叶归冬抱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现在说这些还早,咱们还年轻呢。” “是啊,”赵礼辉握住她温热的手,“但也可以开始商量着来了,反正如果有院子出手,咱们拿得出来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叶归冬立马在心里清算他们的存款了,除去各种票不说,加上赵礼辉的年终奖,他们现在已经有一千一百三十六块钱了! “就咱们现在的这个,”赵礼辉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还买不下一个带水井的院子。” 家里有口井的日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如果在水井巷再买一院子,那肯定也是首先有井的。 “我记得安婶子他们对门杨家,”叶归冬想起过年前卖房子的杨家,他们家卖房子是为了给孩子们分家,“没有水井,卖出了三千八百六十块钱。” “还不算办各种证交落房税的那些钱,”赵礼辉点头,“加上那些,估摸着有三千九百多,再添置些家具啊,置办点小东西,差不多就是四千块钱。” 叶归冬倒吸一口凉气,“咱们还差三个呢,而且这还是没井的,如果带了井,那肯定更贵。” 赵礼辉嗯了一声,捏了捏她的手,“我们要努力存钱,成为万元户,这心里就不慌了。” “万元户啊,按照咱们现在的工资,一个月死存六十块钱,一年七百二十块……还要存四年!”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说话,加上声音很小,坐在他们前后位置的人要不就是打瞌睡,要不就是聊着自己的天,倒是没注意他们说什么。 “四年啊,”赵礼辉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不行,明年你就要去上大学,供销社的工作得辞掉。” 这个年代上大学不仅不收学费,每个月还会给点补贴钱,但不多,粮食还是吃自己的,比如去食堂吃饭,和厂里不一样,得自己出小粮票。 就是那种大学特有的,一两、二两米饭的那种粮票,可以在大学后勤处用大粮票换。 一斤大粮票,可以换十张一两的小粮票,也可以是五张二两的小粮票,以此类推。 听到赵礼辉这么说,叶归冬整张脸皱成一团。 “对啊,如果我去上大学了,每个月咱们家就少了二十多块钱的收入,不仅如此,还要往里面贴粮票……那得攒多久才成万元户啊。” “这还不简单,”赵礼辉轻笑,“我说了,今年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五级技术工,五级技术工的工资是六十八一个月是吧?” “嗯,”叶归冬点头。 “你今年的工资是多少钱一个月?” “今年是三十块,比去年多几块钱,”叶归冬道。 “那咱们两个加起来就是……不能这么算,我还不是五级技术工呢,”赵礼辉反应过来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反正,存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难道还不能撑起咱们的小存钱罐子?” 把叶归冬逗笑后,赵礼辉又认真道,“我一定把咱们的小金库装得满满的,你信我。” “我信你,”叶归冬蹭了蹭他的肩膀,“但是,健康平安是最重要的,所以不要太拼。” “你不说我还忘了,”赵礼辉低声道,“我还可以赚外快,要是再来几位像师傅堂妹那样出手大方的,咱们要不了多久就成万元户了。” 叶归冬轻轻拧了他胳膊一下,“想什么美事儿呢!咱们可得脚踏实地,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咱们不能贪心。” “听领导的,”赵礼辉做出一副被拧疼的样子,叶归冬微嗔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刚被她拧了的位置。 班车因为马路上的坑坑洼洼而变得颠簸起来,赵礼辉小心地护着叶归冬,尽量让她舒服些。 得亏这个年代的汽车少,不存在堵车的事,不然他们两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陈家。 “到了吗?” 见车停下不动,车上的人开始往下走,叶归冬疑惑道。 赵礼辉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过来,但他有原主的记忆,也知道这趟车的终点站就是这,所以点了点头,“到了。” 下车后,赵礼辉带着叶归冬往左边巷子走去,“这条巷子叫成仁巷,那边还有座寺庙,叫成仁善庙,这条巷子就是由那座庙得名的。” 叶归冬往寺庙方向看过去,“待会儿咱们得空就去拜一拜怎么样?” “好啊,”赵礼辉答。 走了十分钟不到,他们来到陈大舅和陈二舅家门外面。 “娘的意思是,咱们分开送过去。” 叶归冬想起陈翠芳的交代,低声道。 “嗯,因为大舅和二舅从小就争强好胜,什么都想压对方一头。” 赵礼辉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大舅和二舅是双胞胎。” 叶归冬明白了,“那是我去大舅家呢,还是你去二舅家呢?” “……领导你都分配完了,还用我选择?” 赵礼辉忍不住一笑。 “那行动吧。” “待会儿在这集合,咱们去寺庙那边。” “行。” 于是一人提着一个竹篮子,分别进了这两家的大门。 陈大舅夫妇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所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此时正在堂屋里围着火炉面对面地坐着。 大舅妈正在织毛线衣,陈大舅则是在帮着整理毛线,二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十分安静。 所以这个时候的叶归冬走进院子的声音,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大舅娘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小姑子家的老三媳妇儿,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声跟陈大舅说道,“是礼辉媳妇儿归冬来了!” 陈大舅是个近视眼,闻言赶紧把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和她一起出去热情地迎接叶归冬。 “大舅,大舅妈,新年好。” 叶归冬笑盈盈地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 “好好好,快进屋坐,”大舅妈把篮子反手递给陈大舅,笑眯眯地拉着叶归冬进了堂屋。 陈大舅还在外面张望了一下,想看看自己的三外甥是不是落后一步。 这边赵礼辉也把篮子给了二舅妈,陈二舅长得和陈大舅一模一样,就是身材声音都差不了多少。 但却很好分辨他们。 留着寸头、戴着眼镜的是陈大舅。 自然卷、没有戴眼镜的是陈二舅。 陈二舅夫妇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女们都已经成家,儿子儿媳们带着孩子们去拜年了,所以家里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你媳妇儿呢?” 陈二舅搂着赵礼辉,亲亲热热地走进堂屋坐下。 “在大舅那边,”赵礼辉咧嘴一笑,“二舅,我娘可叮嘱了,让我和我媳妇儿分别给你们两家送年礼。” 放好篮子的二舅妈走过来,一边把刚兑的糖水给赵礼辉,一边笑骂道,“你大舅二舅就爱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你懂什么,”陈二舅得意地挺起胸膛,“这是我们双胞胎兄弟之间的乐趣。” 还真是乐趣,譬如陈二舅虽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这个有儿子才能有“后代”的思想年代,陈二舅就从不拿这个和哥哥比较。 甚至在他家第二个儿子出生时,还想把小儿子过继给陈大舅他们。 但是却被陈大舅劝阻了,他的理由是两家住得这么近,侄儿自然也是半个儿,用不着这么干,再说了,女婿也是半个儿。 “早知道你们今天来,就不让你哥哥们出去拜年了。” 二舅妈拍着腿道。 “这有什么,得空的时候我们再来就是了,”赵礼辉喝了口糖水,甜得他舌头发腻,“我的二舅妈耶,您是不是放了一袋白糖进去啊?” 陈二舅他们被逗得咯咯笑。 “哪有这么夸张,只放了两勺。” 二舅妈比划了一下。 “吃甜不吃苦,你小子还觉得甜的不好啊?” 陈二舅咿了一声。 “好好好,”赵礼辉闷头喝完后,自己提起桌上的保温壶再倒了半碗温白开喝下去,才觉得舒服了些。 叶归冬也被塞了一碗甜得发腻的糖水,她第一次来,有点不好意思喝白水,于是就小口小口地喝着糖水。 赵礼辉从陈二舅那边过来,见此伸出手把她手里的糖水接过来一口喝掉,然后又去倒了一碗温白开,自己先喝了两口,再递给叶归冬。 “你这孩子,怎么和自己媳妇儿抢糖水喝呢!” 陈大舅教训道,“快,再给归冬兑一碗糖水!” 灶房那边传来大舅妈的声音,“我正在给礼辉兑糖水呢。” 闻言,赵礼辉跑向灶房,把人给拦住了,“我在二舅那边喝了一肚子糖水,真不能喝了,大舅妈,我媳妇儿第一次来这边,我想带她去旁边寺庙拜一拜。” 本来还想说糖水喝了不会胀肚子的大舅妈,立马被转移了话题,“也是,今天日子不错,该去拜拜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放下糖袋子快步往堂屋方向去,赵礼辉连忙把糖袋子放进碗柜里。 叶归冬已经喝了那碗温白开,这会儿正在和陈大舅闲聊。 大舅妈进堂屋后,轻轻拉着叶归冬的手,带着她来到堂屋另一边低声问道,“是不是要去寺庙拜拜啊?” “对,想去看看。” 叶归冬笑。 大舅妈点头,声音很小,“那你来事儿了没有?” “没有,”叶归冬红着脸摆手,“我知道这些忌讳的。” “没有就好,”大舅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朗声对堂屋门口站着的赵礼辉道,“拜完后回家吃午饭,听到没?” “大嫂,可别跟我们抢,”陈二舅夫妇一前一后地跨进他们家院门,“这回轮到我们家了。” “就是,该我们家了!” 叶归冬看着自然卷没戴眼镜的陈二舅,又看了眼留着寸头戴着眼镜的陈大舅,真的好像哦。 “什么你都要比!” 陈大舅气道。 “就要比!” 陈二舅跟无赖似的坐在陈大舅身旁,“要不就和前年一样,两家做菜,然后坐在一起吃。” “行啊,今年坐在我们家堂屋里吃。” 陈大舅说。 “不行,去我们家堂屋吃!” 陈二舅反对。 赵礼辉走进堂屋,对两位舅妈笑了笑,然后拉着叶归冬先走了,“你们慢慢商量哈。” “去吧,别理他们。” “路上积雪多,注意点。” 走出陈大舅家门后,二人相视一笑。 “大舅妈兑的糖水甜得嘞,要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二舅妈兑的糖水和大舅妈一样的,”赵礼辉皱着脸。 叶归冬捂嘴笑,赵礼辉捏了捏她的耳垂,带着人往寺庙方向走。 今天或许是个不错的日子,好些人都来拜拜,赵礼辉他们在寺庙门口买了香烛,进去后,对着殿中庄严神圣的菩萨上香拜拜。 叶归冬双手合一: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赵礼辉磕头: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平安顺遂。 走出大殿后,他们在寺庙里闲逛起来。 寺庙其实并不大,但里面却有一棵巨大的石榴树。 被雪挂了满枝头的有巨大石榴树,看起来美极了。 叶归冬仰着脖子才能看完这棵大树。 “据说这棵树,是以前咱们这儿的郡王种下去,距今大概有五百多年了。” 赵礼辉想到作者的设定,对身旁的叶归冬低声讲述道。 原文中,男女主无意间来到这座寺庙,看到美丽可观的石榴树,周围没人的情况下,他们深情拥吻,然后回去就查出身孕,后来孩子出生后,还特意过来还愿。 “真的?” “也是据说,到底是不是,谁知道呢?”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呢,就听到旁边有一对年轻夫妇,正对着这棵石榴树拜拜。 一边拜拜一边还念念有词。 “保佑我媳妇儿肚子里这胎是个儿子。” “保佑我生个儿子吧。” 赵礼辉和叶归冬:...... “咱们去那边看看。” 赵礼辉牵着她往旁边走,叶归冬顺着他的力气过去。 “所以,来这里拜拜的大多数都是求子?” 叶归冬惊讶。 “或许?可大殿里的不是送子观音啊,”赵礼辉挠头。 “石榴代表多子多孙嘛,”叶归冬指的是那棵大大的石榴树。 “我不爱吃石榴,”赵礼辉摇头。 叶归冬微嗔他一眼,“我说东,你道西。” “你懂我意思就行呗,”赵礼辉余光瞅见一排兰草后,拉着她过去瞅了一会儿。 “我爹种的兰草今年被雪压坏了一株,”看到兰草,叶归冬就想起叶爸爸种的。 “可惜了,下次要是遇见卖兰草的,我给爸买一盆补上。” “偷偷告诉你,院子里那些兰草,”叶归冬小声道,“大多数都是他去钓鱼的时候,在山里寻的。” “现在不犯法,以后要是挖到国家保护级别的兰草,那就难说了,得提醒爸。” “真的?兰草还有保护级的?” “当然有……” 赵礼辉细细跟她解释,听得叶归冬一愣一愣的,“那我以后去郊外,可不敢随手采花了。” “哪有这么夸张,”赵礼辉揉了揉她的脑袋。 二人在寺庙里面逛了一圈,又去寺庙后面的坡上转了转,然后就回到了陈大舅家。 至于为什么没去陈二舅家,赵礼辉表示他们商量的结果一定是在陈大舅家吃饭。 走进院子,就听到灶房那边传来热闹声的叶归冬,默默地对着赵礼辉竖起大拇指。 赵礼辉得意叉腰。 他就是这么厉害! 二人也挽起衣袖去帮忙,结果被赶出来了。 两个舅舅家也没电视,他们就在火炉边上烤红薯和土豆。 吃过午饭后,二人便提出告辞,两个舅妈把他们送年礼的篮子塞到他们手里。 上面依旧是盖着竹盖子。 叶归冬他们上车后也没打开,而是挨着放在他们脚中间,互相倚靠着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陈翠花掀开两个篮子的盖子,里面的回礼都差不多,“在哪家吃的饭啊?” “在大舅家,饭菜是两家人一起做好端在一起吃的。” 叶归冬想到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舅舅吗,觉得挺有趣,“娘,他们从小到大什么都比吗?” “比,”陈翠芳把东西收拾出来放进柜子里,然后将篮子挂在墙上,“比谁吃的饭多,谁的成绩更好,谁的衣服补丁多,谁的裤子补丁少。” “还有谁的牙齿长得整齐,谁的头发掉得少。” 赵大根刚和两个大舅子熟悉起来的时候,觉得他们真幼稚,比孩子还爱比。 “那你们小时候可真热闹,”赵礼辉喝着茶。 陈翠芳叹了口气,“我最遭罪了,他们老拿我比较,从我会说话起,就爱拉着我问,小妹,你最喜欢大哥还是二哥呀?” 叶归冬三人哈哈大笑。 “小妹,你爱吃大哥做的饭还是二哥做的饭啊?反正就是这类的吧。” 陈翠芳摊手,“我还没选呢,他们就开始掐架,然后被你们姥姥、姥爷混合双打,越打越皮实,不过他们也是那巷子里最出息的两个孩子了。” 想到赵礼辉所说的话,叶归冬默默点头。 陈大舅是钢化厂人事科的大领导,陈二舅是钢化厂保卫科的大领导。 兄弟二人没有任何靠山,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上去的,可见他们的能力有多强。 说起这个,赵大根反而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我和你们大舅、二舅差不多时间进厂当的工人,我到现在还是个普通工人,他们都成为大领导了,说实话,有时候我真不好意思面对他们。” “这有什么,”陈翠芳笑道,“你能养家糊口,那就是好同志,好丈夫,好父亲。” “娘说得对,”叶归冬附和点头,“爹还会每天回家做家务,会做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还会给家里的狗子做狗屋,会把菜地打整得整齐、漂亮,对我们三个孩子也不偏心,这样的父亲,真的很棒。” 赵礼辉也夸道。 把赵大根夸得面红耳赤的。 “行了啊,再夸我就要飘了。” 陈翠芳三人哈哈大笑起来,惹得赵大根也跟着笑,赵礼红夫妇提着东西进院子,就听到堂屋的笑声。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大声?” 赵礼红人还没进堂屋呢,声音就先传进他们耳里了。 赵礼辉起身打开堂屋门,“回来了啊,哟,这么客气,买了不少东西啊,我瞧瞧,有没有我爱吃的。” 说完,就伸出手去把二人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小两口的面色红润,瞧着还胖了些,可见搬出去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柳向意指了指其中一个袋子,“这里面是五斤李子酒,是我从同事家里弄来的,我想你们一定喜欢。” “今晚就喝,”赵礼辉说完又后悔了,“不行,今晚我和归冬要回爸妈那边吃饭,明天喝吧,你们也是初六上班吧?在家里多住几天,咱们吃好喝好。” 柳向意笑着看向赵礼红,显然是看她怎么想的。 赵礼红坐在叶归冬的身旁,闻言扑哧一笑,“你们非要一个提着东西,站在堂屋门口吹着冷风说话啊?” “也是,姐夫快进来,”赵礼辉招呼着对方,然后把东西提到赵礼生那个房间放好,现在家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放在那边。 赵大根从灶房端来两杯茶,陈翠芳拿着瓜子花生出来,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着。 “住两天可以,再多就不行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拜年,”赵礼红笑。 “床我都铺好了,”陈翠芳闻言很高兴,“今年过年怎么样?” 柳向意吃着赵礼辉递过来的橘子,“除夕那天不怎么愉快,当晚我们晚饭都没吃就回筒子楼住了。” “我差点把桌子掀了,”赵礼红哼了一声,“四弟妹不愿意我们闹得不愉快,所以装肚子疼,不然我还真下手了!” “怎么回事?” 叶归冬问。 “还不是为了我们那间屋子,”赵礼红把剥下来的橘子皮放在火炉边上,随着炉子上的温度,空中散发出橘子皮的清香。 “听说我们不在家的那几天,家里就为了这个事闹得不行,大嫂是蹦跶得最厉害的那位。”, 7171 双标陈向桃 柳大嫂的孩子目前是柳家最多的。 她迫切地需要更大的屋子, 让孩子们可以搬进去住,不仅可以让他们的夫妻生活更加和谐,更重要的是能占有更多的房子。 “吃”到嘴里了, 那可不是说吐出来就能吐的。 之前多次在家里作妖都没能成功,好不容易赵礼红夫妇搬出去了, 下一瞬,屋子却落到了刚结婚不久的老四两口子手里。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孩子甚至还在肚子里, 就算生下来五岁之前都可以挨着父母睡, 而柳大嫂已经有好几个孩子, 最小的都三岁了。 不管怎么样这屋子都应该给他们, 但老四两口子丝毫不让步,这让柳大嫂以及柳向心十分不满。 “听我四弟妹说, 我们搬出去后, 大嫂和大哥就开始针对他们。” “怎么针对?” 赵礼辉好奇地问。 “就像之前针对我和你姐夫那样呗。” 赵礼红说着都觉得可笑。 特别是她那个大伯子, 平日里看着正直, 可在这方面,他一直怂恿着自己的妻子冲在前面,在矛盾出现后, 再装模作样地出来劝和。 “可以说我们搬走后, 家里的矛盾就更大了,”柳向意一点都不后悔,反而觉得他们搬出去, 能早点退出那种让人窒息的家庭氛围。 “所以除夕那天晚上怎么了?” 陈翠芳问。 赵礼红塞了一瓣橘子在嘴里, 酸酸甜甜的橘子让她的心情轻快了许多。 “再怎么说,也是向意的亲爹亲娘亲大嫂大哥,过年我们肯定是要回去的, 除夕那天我们把家里收拾好……” 吃了午饭后,一人提着买好的年礼回到柳家,刚进门,就被柳父骂了近一个小时。 什么话都骂了,唯独没有骂他们私自把屋子租给老四的事。 就冲这个,赵礼红便知道公婆对他们搬出去的事儿意见很大,但是对他们把屋子租给老四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公婆向来是偏心老四的,这点赵礼红一点都不意外。 没经过同意搬出去赵礼红夫妇有理,但是把还不完全属于他们的房间租出去,他们就有点心虚了。 所以即便柳父没提那件事,他们也没因为对方的训骂,就扭头离开。 他们甚至还帮着做了晚饭。 “饭菜还没上桌,大嫂就跟乌鸦似的在那喳喳哇哇,上桌后她还在那吱哇乱叫,”赵礼红夫妇当时一忍再忍。 “可能觉得我和向意不搭理她,让她觉得自己越说越有道理,所以越说就越过分。” “什么我们没有资格把那屋子租出去,什么我们搬出去只顾着自己快活,不尊敬长辈,不友爱兄弟妯娌,更不疼惜侄子侄女,简直越说越离谱。” 赵礼红把橘子皮拢起来放在一旁。 “这个时候我的好公婆就在那装聋作哑,大哥、一哥还有老四他们都不说话。” 全家都看着柳大嫂在那数落他们。 “我顶嘴说爹娘都没说话,大嫂可以安静一点,结果大哥就跳起来说都是我没处理好和小红的关系。 ” 柳向意再是个老实人,也在一下午的训骂中忍无可忍了,“我就跟着拍桌子和他对骂起来。” “然后,”赵礼红摊手,“除了老四两口子和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其余人全部对我和向意骂骂咧咧,真是好大一出戏,我直接摔了两个碗在地上,大家顿时就安静了。” 柳向意脸上带着几分骄傲,“小红当时的声音非常平静,但就是把他们唬住了!” 叶归冬几人看向赵礼红。 赵礼红清了清嗓子,学着当时的语气:“这个饭要是大家都不想吃,那我就把饭桌子掀了,放鸡进来清理地面。” “然后柳向足的媳妇儿就说自己肚子疼?” 赵礼辉问。 “在我公婆让大伙儿冷静坐下来好好说话后,”赵礼红抓起一把瓜子猛嗑。 “我说是你们先不好好说话的,看我和向意都没坐下,四弟妹就捂着肚子说疼,然后公婆围着她转的时候,她对我们使眼色。” “我们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所以就回家了。” 柳向意点头,“我们在除夕前也买了不少菜,回家后我和小红做了三菜一汤,还喝了点李子酒,感觉非常好。” 他甚至有点后悔,早该在他们结婚后,就应该搬出去住的。 赵大根听完后叹气,“做父母的不能一个劲儿地和稀泥,长久下去,会家宅不宁的。” “不算是和稀泥吧。” 柳向意想了想说,“我爹娘从小就偏心大哥和四弟,我和一哥在家里,算是可有可无的那两个。” “说到底就是偏心,”赵礼辉赞成他这话,“不过现在你们搬出去了,他们几个也是窝里斗,过年过节回去看看就行了,别的事少管,不然你们也成为眼中钉。” “说实话,我以后过节都不想回去了,”赵礼红轻哼一声。 “搬出去了,家里的那点事,不牵扯到分家,就不用多管,”陈翠芳为柳家的情况觉得头疼,“不说这些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归冬,礼辉,该出门咯。” “行,”赵礼辉喝了口茶,看向叶归冬,“我帮你把头发再编一下。” “好呀,”叶归冬笑着起身进屋,赵礼辉把搪瓷杯放在桌上,也进去了。 “去拜年啊?” 赵礼红问。 “对啊,”赵大根点头,“什么去你们舅舅那边拜年?” “上午我们去了他舅舅那边,”赵礼红笑嘻嘻地说,“至于我舅舅他们那边,等在家里待两天后再去吧,我不想碰到向桃。” 陈向桃是陈一舅的小女儿。 “你们两个有什么怨,这么几年都不愿意碰见对方?” 陈翠芳奇怪道。 “算不上怨吧,”赵礼红略有些有点不自在道,“反正我不愿意看到她,她也不愿意见到我,这样隔开拜年也挺好的。” “可能向桃今天就会来拜年哦,”赵大根笑。 “才不会,”赵礼红没被吓住,“她婆家那边的亲戚多,基本是初五才回娘家,给这边的亲戚拜年。” 赵礼辉帮着叶归冬把辫子重新梳了一遍,然后拿出围巾给她戴上,“走吧。” 叶归冬将梳子放在桌边挂着的小布兜里,跟着赵礼辉出了房门,提上装有年礼的篮子后,他们就带着点点去叶家了。 叶妈妈他们早就准备好吃的喝的,叶归春三姐妹也已经到了。 赵礼辉有些茫然地看着逗弄点点的三个姐姐,小声问叶妈妈,“三位姐夫呢?” “都没来,”叶妈妈低声道,“他们那边的亲戚也很多。” 没办法,只能夫妻一人分开拜年,不然到上班的时候都没忙完。 “哦哦,”赵礼辉没再多问。 叶归春和叶归夏都有一个孩子,两个都是男孩。 叶归春的孩子三岁,小名叫强子,叶归夏的孩子两岁,小名叫东子。 这让赵礼辉想起后世比较出名的某强东。 他蹲下身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粉粉嫩嫩、软乎乎的,手感特别好。 这俩孩子一点都不认生。 加上赵礼辉陪着他们玩,很快两个孩子就各自抱住他一条胳膊,软乎乎地叫着四姨父了。 奶声奶气的,还怪好听,赵礼辉忍不住又逗了一下他们,惹得他们唧唧叫。 当然,这是他们乖巧的时候,在他们因为一个小问题而开始哇哇大哭,甚至冲着对方伸出小拳头时。 赵礼辉一手提着一个,交给了他们的妈妈,那速度快得很,没有一点留恋。 叶归冬看得发笑。 此时叶归秋凑到她身旁问道,“你们去三叔家拜年了没?” “没有,”叶归秋摇头,“准备明天去。” “那咱们一起呗,”叶归秋双眼一亮,“大姐和一姐他们上午去过了,就我还没去。” 她是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到叶家的。 “好啊,”叶归冬点头,“ 希望今年奶奶的话能少一点。” “肯定会少,”叶归秋说完,又想起这是妹妹结婚后第一次去奶奶那边拜年,于是笑道,“而且态度会好很多,因为她想给自己的孙子们铺路,那不得讨好孙女婿们?” 叶归冬闻言一愣,“啊?” “大姐夫是供销社的领导,一姐夫家也不差,我们家那口子在肉联厂工作,你们家那个更牛,在吃香的机械厂当技术工,哪一个不比三叔的工作好?” 叶归秋对她挤眉弄眼,细细跟她解释着。 三个姐姐出嫁后,叶归冬没出嫁前,叶爸爸他们去那边团年的时候,她都不去的,更别提去拜年了。 加上这边的老规矩就是女孩子没出嫁前,也不用当亲戚那样走动,所以她能在家里就在家里。 “咱们奶奶就是那种看人下菜的,以前咱们就是她眼里不值钱的孙女,现在人家也瞧不上咱们,但还想靠着孙女婿做点事,自然收敛多了。” “可我和礼辉订婚的时候,她是瞧不上礼辉的,”叶归冬觉得离谱。 “那时候妹夫还没转正吧?” 叶归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反正你明天去就知道了,她一定是满脸笑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害怕去?” 叶归冬好奇。 “因为比起笑眯眯的她,”叶归秋搓了搓胳膊,“我还是更习惯她满脸嫌恶看着我们的样子,太不像她了,我反而觉得嗯……更害怕。” 叶归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明天我们来家里接你。” “好。” 当天晚上,赵礼辉是回家住的。 叶归冬和三个姐姐睡在一起,说了大半夜的话,两个孩子被叶妈妈他们带着睡。 第一天一早,叶归冬就回来了。 赵礼辉笑问道,“昨晚几点睡的?” “差不多两点?” 叶归冬打了个哈欠,“半夜的时候东子醒来找妈妈,又闹了一会儿。” “吃了早饭再睡一会儿吧,”赵礼辉抬起手碰了碰她眼下的青黑,“我一个人去师傅家拜年也没什么。” “两个人去才礼貌,咱们是夫妻,”叶归冬说完转头就瞧见从屋子里出来,同样带着黑眼圈的赵礼红。 “……姐姐也熬夜了?” “昨晚跟娘一起睡的,”赵礼红揉了揉眼睛,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聊到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爹好像起来提醒过我们应该睡觉了。” “都快三点了!” 赵大根一脸不满地从一旁路过,闻言停下来,“你娘都困得睡着了,你还越说越起劲儿,还推她别睡听你说话,想想你娘的年纪吧,真是不省心。” 赵礼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仰起头看天,“点点呢?怎么没看到点点?” “在我娘那边待着呢,”叶归冬笑道。 在赵大根盯着她黑眼圈看的时候,叶归冬心虚地躲在了赵礼辉身后。 赵礼辉咧嘴一笑,“爹,您今天上午准备做什么?” “去同事家拜年,”赵大根对叶归冬和赵礼红指指点点,让她们不要熬夜,身体最重要,然后就去灶房准备早饭。 赵礼辉对一人笑了笑,然后过去帮忙。 叶归冬和赵礼红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后,便各自去洗漱。 柳向意把鸡圈打扫干净,刚洗了手,赵礼辉就喊吃饭了。 最后叶归冬还是没跟着赵礼辉去容师傅家。 她的黑眼圈瞧着有点重,赵礼辉把她塞进被窝里,“睡觉!不然我师傅还以为我带了一只大熊猫去拜年呢。” 叶归冬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巴,一双半眯着的眼睛盯着他,“抱歉啊,让你一个人去拜年。” “这又没什么,”赵礼辉亲了亲她的额头,“快睡吧,姐姐和娘也回房睡了。” “好。” 在赵礼辉走后没多久,叶归冬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赵礼辉正坐在梳妆桌边看书。 “你还没走啊?” 叶归冬茫然地看着他。 “我都回来了。” 赵礼辉扑哧一笑,放下书来到床边,连带着被子一起拥住她。 “我去的时候,师傅他们正准备去他老丈人家拜年,我把年礼放下,跟他说下次找时间聚,就回来了。” “伯母和师娘一定把你们两个都说了。” 想到容母她们性子的叶归冬咯咯笑。 容师傅让他们各论各的,所以称呼他父亲母亲时,便用的伯父和伯母。 “对啊,说我们一个不像客人,一个不像主人,看着就像是上班的时候邀请对方去食堂吃饭,结果因为其中一个人不得空,所以索性两个人都不去食堂了。” 赵礼辉觉得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但又说不出更好的比喻。 一人就着这个事说了几句后,叶归冬看了看窗外。 她挂上去的布帘被掀开了一角,所以能看见外面正在下雪,“多少点了?要不要上来睡一会儿?” “十一点多不到,”赵礼辉刚才出去倒水的时候就看过时间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和姐夫做午饭。” 柳向意在老丈人家那可是精神头十足,干活嘎嘎猛,做饭也不要赵礼辉帮做,只让他烧火。 “也让你们尝尝我最近练出来的手艺!” 做的就是家常便饭,但陈翠芳几人都夸个不停,柳向意乐得多干了一碗饭。 下午赵礼辉因为要和叶归秋一起去叶三叔家拜年,所以叶归冬他们就先去叶家接人。 到了后才发现,叶归春和叶归夏已经带着孩子回家了,叶妈妈叮嘱叶归秋,“吃了晚饭就回来啊。” “好,”叶归秋应着,“就算让我在三叔家留宿,我也不会愿意的。” 然后就被叶爸爸瞪了一眼,“怎么说话的。” 叶归秋耸了耸肩,提着年礼跟着赵礼辉夫妇往叶三叔家走去。 这是赵礼辉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来叶三叔家。 之前他和叶归冬订婚的时候,也是想上门拜访的,但叶奶奶很不愿意,所以就没来。 “待会儿你就看好吧,”进叶三叔家门前,叶归秋在叶归冬耳边小声道。 然后叶归冬就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叶奶奶。 她看起来慈祥极了,对赵礼辉和她嘘寒问暖,当然重点还是问赵礼辉在机械厂的工作如何,如果有什么空缺的位置,一定要想到他们家人之类的话。 叶三叔也没阻止叶奶奶问这些话,赵礼辉礼貌社交,东拉西扯就是不说他们感兴趣的事。 到吃晚饭时,叶奶奶的脸色已经快持不下去了,叶归冬想知道她的忍耐度能到什么地步,于是把筷子伸向正中央的那盘肉菜。 叶奶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恶狠狠地瞪着叶归冬,仿佛她敢真的夹走一块肉,就把她撕了似的。 赵礼辉笑问道,“奶奶,在你们家我们都不能夹肉吃吗?” “这是哪里的话,”被叶三叔看了一眼的叶奶奶赶忙道,“我是想让归夏多夹点肉。” “娘,这是归冬,”叶三叔尴尬道。 “啊?哦,归冬啊,”叶奶奶才不会去记几个赔钱货孙女的名字,“人老了,糊涂了,归冬你多吃点。” 叶归冬闻言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碗里,赵礼辉顶着叶奶奶肉疼的眼神,在叶归冬吃完后,继续给她夹肉。 “我也多吃点,”叶归秋跟着夹,“奶奶,您可真大方,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抠。” “你男人怎么没来?” 叶奶奶语气有点冲地问道。 “我男人没来,我就不能吃肉了?” 叶归秋笑嘻嘻的。 “这是哪里话,肉就是做来给你们吃的,”叶三婶招呼他们尽管吃,不够灶房里还有一刀腊肉没切呢。 她的两个儿子吃饭都很安静,吃完就去找同街道的小伙伴玩耍去了,压根不管大人们在说些什么。 叶奶奶吃过晚饭就回房了,赵礼辉和叶归冬都觉得对方是被气着了,怕对方装病说难受,三人提出告辞,他们回到叶家。 当着叶爸爸的面,叶归秋说起叶奶奶的“大方。” “我结婚前,从来没见过奶奶对我笑过,还笑得那么慈祥,”叶归秋啧啧个不停,“小妹也没见过,刚才看见的时候都傻了吧?” “有点,”叶归冬没顾及叶爸爸的面子,直接点头,“也是第一次在奶奶面前吃到肉。” 赵礼辉闻言当着长辈们的面,握住了她的手。 “就是,以前奶奶住咱们家的时候,”叶归秋很是心酸道,“我们几姐妹看一眼桌上的肉都会被骂,偶尔还会挨打。” 叶妈妈背过身擦了擦眼角,这让本想维护几句自己老母亲的叶爸爸闭上了嘴。 回家的路上,叶归冬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其实,我刚才当着她的面吃肉,是在故意挑衅她。” “我知道,”赵礼辉把她的手握在手里。 “但真的吃下肚后,我倒觉得有点不消化。” 叶归冬捏了捏他的手指,“三姐说得没错,比起她满脸厌恶的样子,刚才看见的一脸慈祥才吓人。” “那以后咱们少去看。” 赵礼辉说。 “本来去得就少,”叶归冬压低声音,“小时候我害怕她,懂事一点后我恨她,现在她老了,我的恨少了,但……也是真的没有感情。” “归冬,长辈慈,小辈才会孝,她给你们带来的不是慈爱,那你们也不必被要求那么孝顺她。” “要是爹也这么想就好了。” 拍掉落在肩膀上的雪花,叶归冬低声说。 “至少在妈哭的时候,他刚才没有让我们闭嘴不谈论那位老人。” 赵礼辉道。 叶归冬闻言笑了笑,行吧,也算是进步了。 等回到家后,赵礼辉进灶房打了热水提进偏屋,叶归冬先去洗澡,然后再是他。 堂屋里还有几位邻居在看电视,一人打了招呼后,坐了一会儿便默默起身进了房间,和往常一样看了一会书便睡觉了。 孙宝珠此时正一个人站在生产队的晒坝上,雪越下越大,她也哭得越来越大声。 她知道回婆家过年,就算是短短几天也会难以忍受,所以她到陈家后,尽量少说话或者是不说话。 除夕那天刚到陈家,见他们几人中没有一儿子陈万辰,陈父和陈母先是拉着他们一阵问。 得知他们帮陈万辰找了工作,包住不包吃,一个月多少钱时还笑眯眯的。 可听到陈万辰犯了错被辞掉,找到陈万生想要继续留下,却被对方要求回老家时,老两口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们不对陈万生甩脸色,这是他们最有出息的儿子。 他们把一切错都推到孙宝珠身上,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算陈万生拿出买回来的年货,说是孙宝珠精心挑选的,他们也没给一点好脸色。 直到陈万辰提着东西回来,陈母才露出笑,招呼大家帮忙做年夜饭。 男人们都在堂屋围着火柴堆坐着取暖,灶房里就孙宝珠和两个妹妹一起做饭,陈母站在一旁跟监工似的。 孙宝珠多放了一点油会被说,炒菜放盐放多了也会被说,后来还是陈万生进来,轻声细语地把陈母哄出去,帮着把饭菜做好。 她泪巴巴地吃完年夜饭,睡觉时却被陈母要求她挨着两个妹妹睡,原因是不想让她晚上缠着陈万生,怕亏了对方的身体。 陈万生好说歹说她都不松口,最后只能妥协,私下跟孙宝珠说他们初一就回家,孙宝珠心里的憋屈才少了几分。 大年初一家里来了不少亲戚,孙宝珠就没闲下来过,帮着做这个弄那个,一天下来,手都冻木了。 初一的时候,孙宝珠满怀期待地收拾好东西,结果看他们似乎要走,陈父忽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陈万生有点担心,所以就跟孙宝珠说他们再留一天看看情况。 初三,也就是今天,孙宝珠见公公一大早就开始劈柴干活,一点病模样都没有,于是就拉着陈万生说回城的事,然后被她婆婆听到了,那叫一个闹腾啊。 先是哭,再是骂,最后要死要活,就是不想让他们回城。 陈万生便跟孙宝珠商量,留到明天下午再回城。 孙宝珠气得午饭都没吃。 晚上,一个皮肤微黑的姑娘到家里来串门,陈母喜笑颜开地拉着对方说话,就差指着孙宝珠,说她样样不如那位姑娘了。 孙宝珠气急,叫骂着,“这么好的姑娘,你儿子那么多,随便指一个娶了她呗,甭管做你哪个儿子的媳妇儿,到底是进了陈家大门,怎么样你都满意!” 然后就被陈母打了一耳刮子,在中间拉扯她们的陈万生都挨了一下。 孙宝珠哭着跑掉了,陈万生想去追她,却被老娘一边哭一边死死抱住。 哭过后,孙宝珠只觉得冷得不行,她对这里很陌生,想回城都不知道去哪里找车。 她蹲在地上,满脸茫然看着地上的积雪。 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恍惚间,孙宝珠越发崩溃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地说:明明……明明她不应该把日子过成这样子的啊。 “宝珠,”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她的陈万生,气喘吁吁地蹲下身抱住她,“宝珠,我们回去吧,这么大的雪,别着凉了。” “陈万生,”孙宝珠抬起头,“我嫁给你是因为喜欢你,你别让我后悔,好不好?” 陈万生闻言一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城。” “别再骗我。” “不会。” 初三上午,家里来了拜年的亲戚,赵礼辉他们热情招待,这些亲戚看到堂屋里放着的电视机,得知是怎么来的后,对赵礼辉那叫一个夸啊。 赵礼辉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表叔,能不能和我握握手啊。” 小孩子离开时,红着小脸蛋来到赵礼辉面前小声道,“我也想要好运气。” “当然可以,不过运气只是之一,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努力,”赵礼辉跟他握了握手。 “听你爸爸说,期末考试数学只考了一十六分?得努力啊,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及格,到时候表叔给你做好吃的。” 小孩一听到自己的数学成绩,立马不干了,抽回自己的手去找他爹闹,“说过不把我分数告诉别人的!你骗人!” 他爹一把将他抱起来,“有本事考出来,就有本事让别人知道,下次你进步的时候,大伙儿才会说,哟,这小子进步这么大!” 小孩一下就被忽悠住了,“我一定努力!” 赵礼辉把人送到巷子口,正好碰到下班车的陈万生和孙宝珠,后面还跟着大包小包的陈万辰。 只不过陈万辰把东西提下车给他们后,就又上车了。 “新年好啊,赵同志。” “新年好啊,陈同志。” 一人打过招呼后,便分开了。 孙宝珠看了眼赵礼辉的背影,提着东西跟着陈万生往安家走去。 “你看,万辰自己找了活做,就不跟着我们挤了,多好。” “嗯。” 孙宝珠对这个事兴趣不大, “回家吧,收拾一下再去给爹娘拜年。” 经过公婆那么一折腾,孙宝珠觉得还是要跟家里打好关系,即便他们眼里利益为上,可也比不讲道理的公婆强多了,至少在她有利益的时候,能帮上点忙。 下午赵礼辉和叶归冬继续在家接待客人,赵礼红夫妇则是去陈家拜年,和过来拜年的陈向桃刚好错过。 因为听大姑子提起过这个小表姐,所以叶归冬带着几分好奇看向对方。 陈向桃个子娇小,说话娇娇柔柔的,很是温柔,她丈夫话不多,个子也不高,但对她很体贴,一岁多的孩子一直趴在他背上睡觉,吃晚饭的时候,她丈夫全程没让陈向桃照看过孩子。 在赵礼辉他们几个男人凑在旁边下棋的时候,陈翠芳小声跟陈向桃道,“大军这孩子确实不错。” 陈向桃掩嘴一笑。 “当初我选中他的时候,我爹娘还嫌他个头不高,说咱们两个都是小个子,以后娃娃也跟着个子小咋办。” 叶归冬侧头听着,手里拿着剥了一半的桂圆。 “好在孩子刚出生,我婆婆就请人给孩子摸了骨,那老人家说啊,这孩子以后准是个高个子。” 陈向桃说完甜甜一笑,“我和大军商量过,咱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好好把他养大,这辈子我们就知足了。” “这孩子好,浓眉大眼又壮实,”陈翠芳夸着。 “是啊,”赵大根跟着点头,“以后供他上大学,咱们老陈家也出大学生了!” 陈向桃闻言掩嘴笑个不停。 “我就爱和姑姑、姑父聊天,要是跟别的长辈聊孩子的事,全都会让我和大军再生几个,多子多孙嘛,我就不爱听,肚子是我自己的,我想生几个就生几个,而且啊,现在咱们厂都在宣传计划生育的语录了。” “哟,我倒是在咱们这社区办开会的时候听他们提过一两句,你们厂已经开始宣传了?” 陈翠芳惊讶。 叶归冬往嘴里塞了颗桂圆,计划生育的事,她去年就听叶爸爸提过,不过现在条令还没开始实施,目前处于宣传期。 “开始了,被很多人抨击反对,”陈向桃摇了摇头,“我看啊,几年都实施不下来。” “这确实不好实施啊,这没怀的还好说,可这肚子里要是有了,那是拿掉还是生下来啊?” 陈翠芳眉头微皱。 “都有了,那肯定是生下来吧,”赵大根说。 “可家里要是有好几个娃了呢?还能让你生?” 陈翠芳搓了搓手,“不聊这个了,我光是想都觉得有点怕。” “娘,国家肯定有自己的政策,不用害怕,”叶归冬见此安抚道。 结果就被陈向桃拉着问,“礼红有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 叶归冬反问。 “就是肚子啊,”陈向桃说。 “他们还年轻,想多过两年没孩子的生活,”陈翠芳笑着解释。 “要我说啊,”陈向桃一脸严肃,“还是得早点要孩子……” 接着一顿巴拉巴拉。 听得叶归冬缩回拿瓜子的手,可算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于是不想听这些的叶归冬,找了个借口溜到赵礼辉的身旁看他下棋。 赵礼辉笑看她一眼,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会下吗?” “会一点,”叶归冬道。 “那你多看看,学得更会了以后我和你下。” “好啊。” 叶归冬认认真真看起来,旁边陈向桃的大哥陈向元叮嘱道,“表弟妹可不能说话啊,观棋不语。” “你也太小心了,” 赵礼辉接话,“他生怕我赢了他弟弟。” 叶归冬忍着笑,“我知道了。” 火炉边的陈向桃还在那跟陈翠芳他们,说早点怀孕生孩子的好处,让他们多催一催赵礼红。 听得陈翠芳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向桃啊,我就不爱跟你聊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这话的叶归冬侧头看过去。 只见陈向桃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吧,”陈翠芳想了想,“用礼辉教给我的一个词语形容就是双标,这双标的意思,就是、就是……” 完球了,她不记得了。 想了想后,陈翠芳这么解释,“就比如生孩子这个事吧,别人让你多生几个你就生气,不高兴,觉得这违背了你的意愿,可你反过来却要求别人赶紧生,也不管人家的计划是怎么样的。” “同一件事,只会要求别人,不会要求自己。” 赵大根来了个总结。 陈向桃的两个嫂子听到后闷声笑了笑,小姑子可不就是这样的? “是、是吗?哈哈哈,我都没注意。” 陈向桃面红耳赤,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闷头嗑瓜子。 她男人见此抱着孩子过来,“困了没,要不要去睡了,孩子都困了。” “好啊,”陈向桃迫不及待地起身,跟着他带着孩子进陈翠芳他们给准备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一天一早吃过早饭后,陈向桃等人就离开了。 赵礼辉对陈翠芳竖起大拇指,“娘,您昨天说小表姐那话说得好,我为您叫好!” “你也听到了?我觉得我说得挺小声的。” 陈翠芳有点尴尬。 “我还看到大表哥和一表哥他们笑了呢,”赵礼辉让她别尴尬,“不过小表姐爱面子,明年可能就不会来拜年了,极大可能是表姐夫一个人来。” “这有啥可尴尬的,”赵大根不理解,“她这么说礼红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尴尬。” 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7272 机械创意大赛 “说得太有道理了, ”赵礼辉闻言又笑眯眯地把大拇指对向赵大根,大拇指作点头动作,语气中充满了对赵大根的赞扬。 “爹, 继续保持这种思想。” 觉得他动作怪模怪样,并且不知道为什么要被表扬的赵大根,瞪了赵礼辉一眼后, 伸出手轻轻地拍开了面前的爪子。 并且笑骂了一句, “走开,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然后便拉着陈翠芳进了堂屋。 赵礼辉放下手, 侧头看向叶归冬,她今天的辫子是赵礼辉帮忙编的。 叶归冬的发量多, 两条辫子垂在胸前,每一条辫子的发量都很蓬松, 发梢是赵礼辉买的红色发绳,上面还别着小红花, 瞧着靓丽极了。 “今天咱们就在家里好好歇一天?” 不用出去拜年, 也不用接待来拜年的人, 因为该来的亲戚都来过了,该拜年的地方也都去过了。 “好啊。” 叶归冬点头。 一想到明天就要上班了,她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我想睡个回笼觉。” “可以,”赵礼辉让她放心睡,回到房间把叠好的被子铺好,并且掀开一角。 “你呢?” 叶归冬见他不准备陪自己睡,便好奇地问道。 “我之前不是弄了点报废的小零件回来吗?准备做个小东西。” 叶归冬脱了外衣后,舒舒服服地躺下,闻言问:“在哪里做?” “堂屋吧, 这里做容易吵到你睡觉。” 赵礼辉把被子给她盖好。 “堂屋更明亮一点,”叶归冬想的却是这个,“我睡两个小时,你记得喊我。” “行,”赵礼辉亲了她脑门一下后,便开门出去了。 赵大根和陈翠芳正在赵礼生那个房间,一人拿着本子和笔记着,一人在那些放得有些乱的年礼中数东西。 “这三盒枣糕是向桃送的,这一袋白糖和这盒麻饼是伯娘他们送的……” 陈翠芳的记性在这方面可以说是非常不错,她一边说,赵大根就一边记下。 这都是明年要照着还回去的年礼。 赵礼辉把抽屉里那一袋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提出来。 在他起身去拿工具箱的时候,点点从狗窝钻出来,在那袋子处狗狗祟祟地嗅来嗅去。 “点点。” 赵礼辉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在点点准备从袋子里叼走一块零件,回自己的狗窝好好啃咬一番时,他略带警告的声音就传到了点点的耳里。 点点汪唧两声,乖乖地蹲在袋子边上。 赵礼辉提着自己的工具箱过来,拉过一条长矮凳坐下,顺手揉了一把点点的狗头。 点点立马趴在他脚边,安静地看着他把工具箱打开,又把袋子里那些小东西倒出来,开始干它看不懂的活儿。 二十分钟后。 赵大根二人拿着本子从房里出来。 看到赵礼辉弓着腰在火炉边上忙活,二人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看不懂后,索性就各自忙去了。 上午没人来看电视,赵礼辉在安静的环境中,组装出一辆儿童玩具大小的长串滑动车。 赵大根几次经过后,从一脸茫然,再到一脸震惊。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长串滑动车,“你是怎么把那些废弃零件装成这样的?” “这就叫变废为宝。” 对赵礼辉来说,最放松的游戏就是手工活。 当然,在他的定义中,能用手能做出来的,都叫手工活。 “您拧一下这里,它就能自己跑三米多的距离。” 赵大根照做,滑动车虽然像玩具火车那么长,但是个头却特别矮小,瞧着很是可爱。 所以他拧的时候很是小心。 当看到那辆玩具滑动车往前面突突突地前进时,赵大根激动得满脸通红。 “礼辉啊!你这脑瓜子可真好用!” “脑子里装的都是智慧。” 赵礼辉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 “就是外表不怎么好看,但只要材料足,也能做出好看又吸引眼球的滑动玩具车。” 陈翠芳从房里出来,她本来想睡一会儿,结果听到赵大根在外面大呼小叫的,索性带着好奇出来看看。 在赵大根的演示下,陈翠芳对赵礼辉也是一阵夸赞,然后和赵大根一起来回玩着那个小东西。 点点的脑袋更是跟着小滑动车扭来扭去的。 叶归冬打开房门出来,看了眼时间,嗯,她睡了三个半小时。 赵礼辉沉迷组装,忘记叫她了。 她知道赵礼辉的动手能力很强,但没想到他能把一堆废弃的零件,改装成这么个小玩意儿。 “礼辉,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工程师。” 叶归冬虽然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很相信他的能力。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这个我毫不怀疑。” 他是真组装着玩的。 这个年代,要是去找玩具厂,提交这方面的技巧和他们合作,然后赚大钱分红这样的事,简直在痴人说梦。 不说机械厂厂长知道后会不会找他麻烦,而且现在不管什么厂,都不会给你什么分红,因为现在的厂,基本都是国营控股。 吃过午饭后,渐渐就有人来家里看电视了。 赵礼辉便在房间里,翻出之前没看完的书,坐在窗户边上看。 叶归冬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坐那也不嫌冷。” “不冷,”赵礼辉没抬头,只是伸出一只手,然后被叶归冬抓在手中。 感受到他确实不冷后,叶归冬才放下心,她顺势坐在赵礼辉的身旁,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 赵礼辉随时能看她在看的书,可叶归冬对他的这些技术类的书,就只能认识字,看不懂里面在说些什么。 所以很快,她就靠着赵礼辉假寐起来。 赵礼辉察觉后,将人往怀里揽了下,翻动书页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你知道刚才我在外面打瞌睡的时候,六婶小声问了我什么吗?” 忽然,叶归冬闭着眼笑问道。 “请领导明示。” 赵礼辉一脸好奇。 叶归冬蹭了一下他的下巴,“她问我这个月来事了没有,怀疑我有了身孕。” “那她要失望了。” 赵礼辉一本正经,“我每次都很小心地检查过,在你没读完大学之前,我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叶归冬想到每次亲热完,对方的确辉仔细检查计生工具的,就忍不住脸一红,“礼辉。” “嗯?” “我在和你订婚的时候,也想过很多事,其中一样就是和你结婚后,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叶归冬睁开眼,“我会和大姐还有二姐那会儿一样,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人慢慢地也变胖了,然后十月怀胎,生下我们的孩子。” “第一次为人母,我会做什么,能不能当好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妇,有什么心路历程我都想到了,但是我没想到,嫁过来后,你会跟我说,我们暂时不要孩子。” “那我应该早点跟你说,让你有个准备,”赵礼辉合上书,把人完全抱住。 “后面说也不迟,我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去准备做一个母亲。” 叶归冬轻笑,“你想要几个孩子?” “一个。” 赵礼辉毫不犹豫道。 “不想儿女双全吗?” “不想,有一个就很好了,”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背,“归冬,我是个很偏心的人,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孩子,我绝对会偏心。” 叶归冬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我还以为你会做到一碗水端平。” “我做不到,”赵礼辉摇头,“如果让我努力那么去做,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那还是要一个比较好,”叶归冬又想起陈向桃说的计划生育宣传,“你们厂搞生育宣传了吗?” “暂时没有,”赵礼辉说。 叶归冬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她也想只要一个孩子,一个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 初四一早,叶归冬就醒了。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一侧头就看到窗檐边上放着的那个滑动车。 “什么时候放在那的?” 正在穿衣服的赵礼辉闻言笑了笑,“昨天晚上睡觉前,这位置刚好够放。” “你后天才上班,怎么今天也起这么早?” 叶归冬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拿出赵礼辉方才塞进去暖一暖的衣服穿上。 “得习惯啊,”赵礼辉叹气,“放假这几天每天早上都比上班的时候晚,我要是再不习惯,开春前起床都难熬。” 毕竟早上冷啊。 叶归冬听得眉眼弯弯,“我今天想吃凉拌萝卜丝。” “这就去做,”赵礼辉亲了她一下,开门出去了。 赵大根正带着点点在后院转悠,陈翠芳刚把粥熬好,见他进来便问道,“想吃什么菜?” “凉拌萝卜丝,”赵礼辉蹲下身,从竹筐里选了一个大萝卜出来,熟练地削皮切丝,“六婶他们是真厉害,这么冷的天后院的萝卜还没拔。” 这些就是杨六婶昨天下午送过来的。 陈翠芳正在煎荷包蛋,听到这话笑了笑,“你六婶他们种的是冬萝卜,咱们种的是秋萝卜,品种都不一样。” “那今年我也种点冬萝卜,”赵礼辉很快就切好萝卜丝了,拿出小瓷盆,把根根分明的萝卜丝倒进去,往里面放调料,“娘,碗柜里还有舀出来的辣椒酱吗?” “有,”陈翠芳点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种冬萝卜?” 赵礼辉从碗柜里拿出装有辣椒酱的罐子,往萝卜丝里面舀了两勺,然后拿起筷子快速搅拌。 “对啊,”陈翠芳把四个荷包蛋装进盘子里,见赵礼辉已经把萝卜丝拌好装在碗里后,让他把荷包蛋一起端到堂屋去。 然后她又趁着锅里还有油,把切好的咸菜炒了一下,早饭就做好了。 叶归冬一脸愉悦地吃着清脆的荷包蛋和清爽的凉拌萝卜丝。 “多吃点,”赵礼辉往她碗里夹萝卜丝。 然后又往自己碗里夹。 赵大根夫妇倒是不怎么喜欢凉拌萝卜丝,他们更喜欢炖萝卜,或者是炒萝卜丝。 把叶归冬和点点送到供销社后,赵礼辉去菜市场逛了一圈,很好,东西都比平常贵几分钱。 赵礼辉看了看,最后买了点红豆回家。 看到红豆,陈翠芳就想起赵礼辉和叶归冬相看的时候,买回来的那些豆子。 “吃完了没?” 她有些记不得了。 “吃完了吧,”赵礼辉其实也不确定,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打开粮食柜,把里面的东西全部理了一遍,最后确定那些豆子吃完了。 “也是,还分了些给你姐姐他们。” 陈翠芳说。 赵大根正在铲偏房旁边的积雪,闻言笑了笑,“别人送咱们礼的时候,你看一眼就全记住了,怎么自己家的东西吃没吃完你都记不住?” “老糊涂了呗,”陈翠芳翻了个白眼,像个地主婆一样对赵大根干的活儿挑剔道,“这边还没铲走呢,就去那边了。” 赵礼辉已经拿起家里唯二的铲子开始干活了,闻言赶紧去把陈翠芳说的地方铲掉。 “干得不错,中午煮香肠吃。” 陈翠芳满意点头。 等她进屋后,赵大根才小声地问赵礼辉。 “我听亲家公说,这女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喜怒不定,你说你娘是不是到年纪了?” “其实男人也是一样的,”赵礼辉回道,“啰唆起来的男人比女人还要让人烦躁呢。” “那我肯定还没到那个年纪,”赵大根很自信,“我在外面不唠叨,在家里虽然话多了一点,但我的话没有你娘话多。” “怎么,嫌老娘话多了?” 陈翠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堂屋门口,双手叉腰,一脸凶巴巴地质问道。 “没有!” 赵大根埋头铲雪,再也不说话了。 赵礼辉吭哧吭哧地干活,一步一步地铲起面前的雪堆到旁边去,然后背对着陈翠芳继续铲雪。 另一边的赵大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赵礼辉一样,背对着陈翠芳了。 陈翠芳看得好笑,转身进屋继续忙自己的事。 初六,赵大根父子也加入了上班行列,过上了年假以前的规律日子。 第一天上班,先去技术部签到,再随着大喇叭的要求,来到厂大坝上,听领导开会。 这么冷的天,赵礼辉把脖子缩到围巾里,双手揣兜,看起来和抱鸡婆似的。 一旁的黄追岳斯哈两声,“又开始下雪了,厂长什么时候说完啊。” “还早呢,”安常康看了眼飘落在身上的小雪粒,“厂长说完,还有副厂长,副厂长说完还有几个大领导。” “其实厂里有广播站,有大喇叭的情况,他们不坐在广播站,让我们在部门里坐着听呢。” 黄追岳叹气。 “可能觉得我们会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吧。” “可我们现在不也是这种状态吗?” 一时间三人的沉默。 因为雪越下越大,所以会很快就开完了,大家回到部门里,继续听老大开会。 老大和以前一样,只开了几分钟,就让他们去干活了。 总结出来就是:新年新气象,好好干活,年底争取进贡献分前一百名,拿年终奖。 赵礼辉就爱老大这么简短精悍的会议内容。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赵礼辉带着自己早上新舀的一罐辣椒酱进食堂。 容师傅打好饭菜后来到他身旁坐下,赵礼辉前面两大勺辣椒酱放在他的盘子里。 后面才给自己舀。 “三月初五,”容师傅跟赵礼辉道,“机械创意设计大赛,有兴趣吗?” “又去省城?” “不,这次是在市区。” 容师傅一口吃掉白菜。 “市区啊,”赵礼辉扒了口饭,“往年比赛都有什么奖励?” “厂里的话,第一名贡献分三百,往下分别是二百、一百、五十,五十是创新奖。” 赵礼辉拿出纸笔记下。 容师傅继续说,“因为是市区比赛,所以厂奖励除了贡献分,就是补贴票,没有钱。” “补贴票也不错,”赵礼辉一点都不嫌弃,“师傅,仔细说说呗。” 容师傅把菜盘推过去。 赵礼辉很上道地往上面放辣椒酱。 对此容师傅十分满意,“第一名二十斤粮票,五斤肉票,三斤油票,一斤糖票。” 赵礼辉疯狂记录。 “第二名十五斤粮票,两斤半肉票,一斤半油票,半斤糖票,三斤酱油票,三斤糖票。” “第三名十斤粮票,一斤肉票,一斤油票,两斤酱油票,两斤醋票,一斤半糖票。” “创新得奖者,五斤粮票,一斤酱油票,一斤醋票。” 说完后,容师傅看向赵礼辉,“你怎么也能折腾出一个一等奖来吧?” “师傅,您真是师傅眼里出高徒,”赵礼辉收好纸笔,继续干饭,“不过您眼光真不错,我努力拿个一等奖回来!” “那我继续说市区奖励,”容师傅笑了笑,“还只说第一名的。” “您说。” 赵礼辉又往他盘子里舀了一勺辣椒酱。 “市区奖励第一名一百块钱,能不能拿到这一百,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咯。” 赵礼辉顿时充满干劲。 总结下来,第一名的奖励就是:一百块钱,三百贡献分,二十斤粮票,五斤肉票,三斤油票,一斤糖票。 赵礼辉下午还找黄追岳细细打听了一番,前几年的比赛激不激烈什么的。 “挺激烈的,”黄追岳说,“虽然是机械方面的创意设计赛,可这是面向全市啊,所有厂的技术工人大多数都会参加,并且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进厂的技术员,也会参加。” “总之,”黄追岳拍了拍他的肩膀,“竞争很激烈!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几岁幼童,都可以报名参加,你说激不激烈吧。” 赵礼辉:...... 的确激烈。 “上一届第一名交的是什么作品?” “采摘类的机械工具,”黄追岳回忆了一下说道,“反正挺牛的,而且,这参加了一回,第二年可以用别的作品继续参加,近五年来,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 赵礼辉:...... 他开始回想第二名的奖励是什么了,可回家路上,他又改变了主意。 人就是要勇往直前! 他的脑瓜子还不能搞出点好东西了? 赵礼辉来到供销社等叶归冬下班的时候,得到她和林姐的同意,便把近两年的报纸挑出来,回家细看。 见他吃完饭就进屋看报,陈翠芳有些好奇,“怎么忽然看以前的报纸了?” “说是三月初有个市区比赛,他想报名参加,因为第一名已经连续五年都是同一个人了,所以他想多看看报纸找一点灵感。” 叶归冬说。 “五年都是同一个人,”赵大根闻言动作一顿,“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一个人连续都是第一名的比赛,就是市区机械创意大赛。” “真厉害,”陈翠芳惊讶,“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啊?” “叫余国光,年纪嘛,”赵大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快七十了吧,他是老技术员退休,闲时在家没事,就爱搞一点小发明。” “难怪礼辉这么慎重,”陈翠芳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老技术员,那脑瓜子可不是小年轻能比的吧?” “那可不一定,”赵大根想起自己儿子随便就组装出来的滑动车,一脸骄傲。 “礼辉虽然年轻,可他进厂一年不到,就已经是三级技术工了!他才多大?二十岁不到!” “对,我们多给礼辉一点支持,让他更有信心。” 叶归冬点头。 “那我做好后勤工作,”陈翠芳指了指饭菜。 “我、我口头鼓励,”赵大根结巴道。 叶归冬、叶归冬眨了眨眼,“我精神陪伴?” “很好,”陈翠芳点头,“继续吃饭。” 三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后拿起筷子继续吃。 陈万生和孙宝珠正面对面,坐在小桌子边吃晚饭。 他们今晚吃清炒萝卜丝,和泡酸菜。 萝卜是安婶子送的,她也种的冬萝卜。 “机械创意大赛?我知道这个,”孙宝珠听孙记文说过好几次,“第一名已经连续五年第一了,叫余国光,是名退休技术员。” 陈万生听完后微微皱眉,“老技术员?那可很难推下去。” “对啊,”孙宝珠点头,“不过你现在是会计部的人,怎么想参加这个比赛?” “觉得有点意思,而且只要有名次,就能有贡献分,我的重点就是厂贡献分上。” “技术部那些人会参加吧?到时候,赵礼辉也在里面,”孙宝珠稍微提醒了一下。 陈万生垂下眼,“你觉得我不如他?” “不,我是怕你在他那失去斗志,”孙宝珠摇头。 陈万生:......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别忘了,当初你们一起去省城比赛的事,另外,”孙宝珠是真不想他再输给对方,毕竟住一条巷子,她不想听到自己男人比对方差,“他已经是三级技术员了。” 而陈万生,转正后也没过任何技术级。 7373 你打我 孙宝珠说的是实话, 就是因为她说了实话,才让陈万生黑了脸。 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一顿饭下来,就笃定孙宝珠觉得他比不上赵礼辉。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 孙宝珠心里其实挺烦陈万生这一点的。 每次只要有点什么争执, 而且没理的是陈万生后, 他就会不说话,完全没办法沟通, 让孙宝珠觉得心累。 夫妻二人背对背的躺在床上, 谁也没开口说话。 到了初八, 巷子里有工作的人全部和年前一样开始了上下班。 陈翠芳在赵礼辉三人一狗去上班后,拿出布巾把头包上, 然后戴上打扫卫生时用的围裙和袖套,开始大扫除。 除了赵礼辉夫妇的房间外, 陈翠芳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 倒不是不愿意打扫他们的房间, 只是陈翠芳自己也是过来人, 知道小夫妻的房间属于他们的隐私, 于是在叶归冬进门的第二天, 陈翠芳就私下跟她说以后他们的房间, 自己就不打扫了。 对比叶归冬和赵礼辉都觉得很舒服,因为他们被尊重了。 杨六婶提着篮子过来时,陈翠芳刚把头巾拿下来,站在屋檐下轻拍着上面的灰尘。 “咋这么勤快,都还没过十五呢,就开始收拾了。” 陈翠芳招呼她进堂屋坐,洗了手后给她倒了杯温白开,“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我看这天估计是不会再下雪了,总想收拾收拾,心里觉得敞亮舒坦。” “你啊,就是勤快,”杨六婶把放在桌上的篮子推过去,笑盈盈地说道,“亲戚送来的地瓜干,家里本来就有,这送的也多,给你们尝尝。” “你不对劲,”陈翠芳微微挑眉,“说吧,什么事。” “真是的,也不让我装一装,”杨六婶微嗔道,“那我就直说了,你娘家那边不是有个堂侄女吗?” “哦哦,”陈翠芳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了,“是,叫冬梅,怎么,想给哪家说亲?” “我娘家侄子!” 杨六婶一拍大腿,“小伙子高高大大,是食品厂的工人,这不,到了年纪该说亲了,他爹娘就求到我这,想让我介绍姑娘,我就想起你娘家的冬梅,要不,让他们相看一下?” 赵礼辉下班和叶归冬回家,就听陈翠芳问起杨六婶的侄子人品怎么样。 “……娘,我是机械厂的啊。” 怎么会认识食品厂的人。 陈翠芳闻言比他还要惊讶,“上次你不是说出过一次外场?” “我出过好几次外场了,您说的哪一次?” 赵礼辉挠头。 陈翠芳一拍大腿,“就是有一次,你说有辆大车路过你们厂附近,结果出了点意外没办法动了,就求助到你们厂技术部,那个车就是食品厂的那次!” “哦哦,有这回事,”赵礼辉一下就想起来了,对一脸茫然的赵大根还有叶归冬说,“就我和汪时出的外场,那小子第一次出去,老大让我带着他去,手忙脚乱的,还被那个司机呛了那次!” “我记起来了!你说那个司机看到汪时手忙脚乱的,加上你们两个都比较年轻,所以不满意也不相信你们的技术,所以呛你们技术部不够意思什么的。” “但是跟着司机走货的那个年轻人却态度很好,还给你们送了烟。” 叶归冬也想起来了,见赵大根还很迷茫,于是又特意解释了一下,“汪时是礼辉他们厂人事科汪科长的侄子,也是陈万生同志被调走后,补进来的技术工备用员!” “啥?你们六婶的侄子是礼辉他们部门的技术员汪时?” 赵大根震惊,看向一脸无语的陈翠芳,“不是说小伙子是食品厂的吗?怎么在礼辉他们技术部,而且他咋姓汪不姓杨啊?” 赵礼辉:…… 叶归冬张了张嘴:…… 她刚才应该没有把人说错吧? 陈翠芳直接瞪眼,“我们说东你道西,我们吃饭,你把桌子都给抬走了!能不能好好听!” “咿,”赵大根轻咳一声,“那你们继续,我再听听,分分人。” 陈翠芳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转头对赵礼辉说,“……那个态度很好的年轻人,就是你们六婶的侄子。” “哦哦,”赵礼辉回想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叫杨大义!” 陈翠芳笑着点头,“就是他,你当时回来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后来看到你六婶,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她侄子就是这个名字。” “我和他就那回接触了一次,”赵礼辉摇头,“仅凭一面,我没办法下定论他为人到底怎么样,不过既然是六婶的侄子,人应该是不错的,不然她不能想和您娘家那边的姑娘结亲。” “是啊,如果她侄子是个不成器或者是品行不端的,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叶归冬点头。 “是这个道理,”陈翠芳自然是相信老姐妹的人品,“不过礼辉还是帮着打听一下,我去你堂老舅家说的时候,心里也有个底。” “明白,”赵礼辉拍了拍胸口,表示这件事交给他。 赵大根慢慢回过味来,“原来叫杨大义啊,我还以为是你们部门那个叫汪时的。” 陈翠芳起身就走了。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爹,我和归冬去帮娘端菜,您把桌子擦一擦可以吗?” “当然!这种小事还用你说。” 赵大根乐颠颠的去洗擦桌布了。 叶归冬忍着笑,“其实爹刚才在犯困,听了一半就以为是汪时。” 有种想要积极参与家庭会议,却发现自己精神不济,努力听了后,却只听到一半关键点便开口了。 “他这两天比较累,”赵礼辉有些心疼赵大根,“纺织厂的活儿在开年后是最忙的。” 吃晚饭时,叶归冬拿起公筷,使劲儿给陈翠芳夫妇夹菜,要不是他们碗里装不下了,她都不想放下筷子。 饭后,赵礼辉继续撸从供销社带回来的旧报纸,他面前放着纸和笔,看到比较符合自己要求的信息,就拿起笔记下来。 叶归冬知道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忙这个,所以进来后也没打搅他,而是拿出这段时间正在做的题集继续刷题。 “归冬。” 她没说话,赵礼辉倒是开了口。 “嗯?” 叶归冬没有抬头,继续在草纸上算着题,。 “你以后想当哪一课的老师?” “数学,我喜欢数学,”叶归冬浅笑。 “猜到了,”赵礼辉也笑,“以后孩子数学不好,在学校有害怕的数学老师,回家后还有数学老师的妈妈,真好。” “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叶归冬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孩子还没影子呢,丈夫就开始看孩子的笑话了。 “哪有,我可是好爸爸,”赵礼辉不承认,把最后一份报纸看完后,又在本子上记了一行。 然后起身将所有报纸都收拢起来装好,明天叶归冬会带到供销社去。 虽然可以带回家留着,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他们家的窗户和墙体都用不上旧报纸。 “想好做什么了吗?” 叶归冬见他重新坐下,拿着记了两页的本子在那看。 “这两年咱们市农业上的问题,比工业上大得多,余师傅这五年的创意发明也多是围着农业方面……”赵礼辉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本子。 “先确定好大方向,然后是具体的工具种类,慢慢来,现在才正月。” 叶归冬柔声道。 “嗯,”赵礼辉点头,然后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叶归冬垂头继续刷题。 正月十一这天中午,老大开会说了机械创意大赛的事,并且让有意向参加的同志,去他那里报名。 赵礼辉第一个把名字报上去,见容师傅坐在位置上没动,他上前怂恿着,“师傅,您不参加啊?” “没有兴趣。” 容师傅一副大佬的样子。 结果被老张师傅呛道,“自打他参加了两次,都没得名次后,就没去了,当然,我也一样。” 容师傅放下抱住的胳膊,有些不自在地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去!” “是是是,”老张师傅忍着笑离开,当着容师傅徒弟的面,他还是愿意给老容留一点面子的。 “师傅,我们师徒报名,打他个片甲不留!咱们勇争前三!” 赵礼辉继续怂恿。 容师傅夸张地揉了揉腰,“最近腰不是很好,你努力,我支持你。” 然后就溜去上班了。 黄追岳和安常康凑了过来。 二人的手一左一右地搭在赵礼辉的肩膀上。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勇得第一!” “没错,我们非常看好你!我们技术部的大天才!” 赵礼辉无情地拍开他们两个的爪子,“你们这叫捧杀!” 不过大天才想到了他们技术部的小天才,汪时。 赵礼辉丢下黄追岳他们,找到角落里发呆的汪时,“小时,一起参加呗,我也有个伴儿。” 汪时一愣,看向围着老大报名的几个大师傅。 “咳咳,年龄相差太大,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赵礼辉理直气壮。 汪时垂下眼,“赵哥,我最近没有什么心情搞比赛。” “怎么了?” 汪时叹气,“我失恋了。” 赵礼辉一愣,“为什么?前段时间不是都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儿了吗?” “……我哥哥在乡下出了事,成了残疾,已经申请让他回城了,我对象家里知道后,就给了我两个选择……” 汪时难过地垂下头,“马上分家,或者是分手。” “你哥哥的残疾很严重?” 赵礼辉问。 汪时眼角一红,声音哽咽,“大腿以下,全部截掉了。” 他们家就两兄弟,大哥成了重度残疾,这辈子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嫂子,就他大哥那性子,也绝对不会想成为别人的拖累,肯定不愿意结婚。 那就只有他这个做弟弟的多照看,即便他跟对象说了,大哥不是那种会趴在他身上吸血的人,可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 赵礼辉拍了拍汪时的肩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就尽管跟我说。” “谢谢赵哥,”汪时低声道谢,然后低着头出去洗脸了。 赵礼辉回到桌前,想了想后,拿出纸笔给赵礼生写了封信,然后去传达室那边,请人帮忙等邮差过来时,把信一并给对方。 而生产队这边,正忙着清理知青所后院积雪的赵礼生,也刚从小李知青手里接过家里寄过来的回信。 小李知青把信给他后,又翻找下一个人的信递过去。 其中郑玉香家里寄过来的信也在里面。 赵礼生二人也没有立马拆开信看,而是先忙着把活儿干完后,才回到前院洗了手,坐在一起拆开家人的回信看起来。 看完后,二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 “我爹娘他们说,希望和叔叔婶子他们通信或者是电报,好好商量一下我们两个的事。” 赵礼生说。 “我爹娘说我的事自己做主就好,”郑玉香并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孩子,她是七岁的时候过继到现在这个家里的,家里也没瞒着她的身世,后来爹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也算不错,因为是老大,所以她报名下的乡。 “还是把叔叔他们的地址回给我爹娘比较好,”赵礼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父母不是不疼爱她,只是不好在这方面多管。 “可以,”郑玉香把信封给他,上面有家里的地址,“其实他们不管我的个人选择,只是因为我亲生母亲,当年就是被姥姥姥爷管过头,导致她不幸的一生,所以到我这里,他们就小心了很多,” 收养她的,原本是她的舅舅和舅妈。 “我能理解,”赵礼生温柔地看着她,“很少有人能做到他们那样。” 郑玉香笑着点头,趁着没人在,她轻轻靠在赵礼生的肩膀上,“礼生。” “嗯。” “遇到你,嫁给你,我都不会后悔,你也别让我后悔,不然,你是知道的,我宁愿丧偶,也不愿意和你分开。” 郑玉香的话有点渗人,但是赵礼生却不害怕,反而充满了怜惜,并且保证道,“我会寿终正寝的。” “噗……” 院子里只剩下郑玉香的喷笑声。 赵礼辉下班后去找刘耀祖,结果刘耀祖也在找他,二人正好在路上碰到。 “你先说,”赵礼辉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刘耀祖接过后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把烟又放回赵礼辉的手里。 划开火柴点上烟后,刘耀祖猛吸了一口,“去那边说。” 赵礼辉跟着他来到不远处的厂南门口,这是最近陈万生厂走的方向,二人面对面的站着,刘耀祖装着一脸深沉,也不说话。 在看到陈万生从会计部那边过来时,刘耀祖刚好抽完一根烟,他踩灭了烟头,余光瞥见陈万生离他们不远后,才故意大声地跟疑惑的赵礼辉道。 “兄弟!我表妹要结婚了,你是我好兄弟,那边人手不够,你记得来帮我干点活。” “咿?真的?” 赵礼辉惊讶之余也很配合,在看到陈万生犹豫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时,赵礼辉热情招手。 “那就恭喜陈同志了!你弟弟要结婚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只是犹豫要不要打招呼而脚步慢了些的陈万生:……? 见他一脸茫然,刘耀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怎么,你不知道你弟弟陈万辰要和我表妹结婚的事?!陈万辰不是说他已经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吗?” 刘耀祖是真以为陈家商量好了,所以故意来恶心一把陈万生,谁知道陈万生一脸茫然!这肯定就是不知情啊! “我弟弟陈万辰,要和你表妹结婚了?” 陈万生一脸不信,“你不会还记着去年省城的事,所以逗我吧?” “什么逗你?我有这么小气?” 刘耀祖毫不心虚,继续质问,“你的意思是,陈万辰根本没跟你和你们家人说,他要当上门女婿的事儿?!” 赵礼辉倒吸一口凉气。 陈万生:…… 陈万生暴怒,“不可能!我弟弟不会做上门女婿的!” “会不会,你自己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刘耀祖一脸阴沉地看着他,“那小子如果没有跟家里商量好,自己做的决定,这婚事能不能成,咱们还不知道呢!” 说完就拉着赵礼辉走了。 赵礼辉眨了眨眼,“谁提的?” “我舅舅,他说就一个女儿,舍不得表妹嫁出去,然后陈万辰自己主动说可以做上门,这下我表妹可感动坏了。” 刘耀祖撇嘴。 “你舅舅舅妈也感动坏了吧?” 毕竟这个年代,说实话,真没多少人做上门女婿的,他们的观念大多数都比较保守。 “是啊,对了,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刘耀祖问赵礼辉。 赵礼辉拍了拍额头,他差点把正事忘记了,“那什么,我记得我们厂和食品厂也算是兄弟单位,你和那边的司机熟悉吗?” “啧,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刘耀祖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么跟你说吧,我和咱们市区的各个厂,就市区的厂哈,不是乡镇那些,各个厂里的司机,我大部分都是认识的!”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跟食品厂的司机,打听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在什么部门工作,只知道他是食品厂的工人,叫杨大义。” 赵礼辉说。 “杨大义?我记住了,”刘耀祖让他放心,“我住那巷子的对面,就有一食品厂的司机,明儿早上我来找你。” “谢了,刘哥,得空了请你吃饭。” “小事一桩,倒是那个陈万辰,他居然没跟家里人商量,不行,我得去我舅舅家里,跟他们好好说说,”刘耀祖待不下去了,跟赵礼辉挥了挥手便跑了。 赵礼辉揣着大瓜来到同心巷供销社,没看到叶归冬,只有林姐在。 “小叶已经回家有十多分钟了。” 林姐道。 赵礼辉想了想今天的日子,立马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前回家。 陈翠芳在煮红糖枸杞桂圆鸡蛋,在叶归冬换了衣服进灶房时,陈翠芳刚把红糖枸杞桂圆鸡蛋刚好舀进碗里,“快趁热喝点红糖,再把鸡蛋吃了。” “谢谢娘,”叶归冬拿起木勺,站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着。 “你也不记日子,”陈翠芳说了她两句,“得亏离家近,这要是和礼辉一样远,你可咋整。” 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事儿,就以为今天不会来事儿。” “这女人啊。一般都是你常来的那几个日子,可不能马虎,这几天别碰凉水,衣服什么的让礼辉给你洗。” “好。” 赵礼辉回来看到她在吃那些东西后,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疼得厉害?” 来到叶归冬身旁,赵礼辉小声问。 “有一点难受,”叶归冬的唇色都有些发白,“应该是有些着凉,又来了事儿,所以有点疼。” “娘,她疼啊,怎么办?” 赵礼辉求助陈翠芳。 陈翠芳正在烧开水,“我烧好水以后,归冬泡一泡脚,然后回房躺着,这样会舒服点,礼辉,你去把衣服洗好晾上。” “好,”赵礼辉挽起衣袖便去干活了。 嫁给赵礼辉后,她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赵礼辉洗的,所以叶归冬已经从羞涩到坦然接受了。 而且赵大根也是这么对陈翠芳的,所以叶归冬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等她泡了脚回房躺着的没多久,把衣服晾好的赵礼辉就端着晚饭进来了。 他先把碗筷放在梳妆桌上。然后打开衣柜的下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小木桌。 这也是他没事的时候折腾出来的,就适合叶归冬身体不舒服,在床上做题看书,今天在这上面吃饭还是头一次。 在叶归冬拿起碗筷后,赵礼辉也去堂屋把自己的碗筷端上,跑进房间坐在床边一边吃一边小声地跟她说八卦。 “你说陈万生那个二弟要和刘哥的表妹结婚,并且他还是做上门女婿?” 叶归冬惊呼。 “对,”赵礼辉扒了口饭,“而且他没跟家里说这件事,陈万生得知这个事儿后。脸都绿了!” “不过,”叶归冬端起搪瓷杯喝了口甜丝丝热乎乎的糖水,“我倒没有那么意外。” “我也是,”赵礼辉点头,“陈万生的弟弟妹妹太多了,要想在城里扎根,自家又没有根基的情况下,做上门女婿可以说是最稳固的办法。” 不过原文中陈万辰因为在钢铁厂上班,是正式工人,找对象也好找,并没有做上门女婿。 “他没告诉家里人,估计是觉得家里不会同意,”叶归冬说。 “多半是,”赵礼辉见她碗里没多少菜了,就把自己没吃过那部分夹过去,“我估计陈万生这会儿正在揍他弟弟呢。” 陈万生确实在揍他弟弟陈万辰。 一见面就被打了一记耳光的陈万辰。 一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一手微微颤抖指着气得不行的陈万生。和狗血电视剧里面的女主似地颤声道,“你打我……大哥你居然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陈万生暴怒,甚至想再给这个糟心弟弟来一巴掌。 7474 恼怒 “你、你凭什么打我!” 陈万辰憋了半天, 憋出这么一句话。 “就凭我是你大哥!” 陈万生看了眼不远处的砖厂,他这弟弟出息了,自己找到工作不说, 还要跟别人结婚做上门女婿了, 而他却才知道! “你是大哥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 ”陈万辰放下手怒道,“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儿子!”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赶着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儿子, 我宁愿不生!” 陈万生冷笑。 陈万辰不敢说话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我只是想留在城里, 况且我对象家里就她一个女儿,以后什么都是我们的, 大哥, 我来城里也有些日子了, 你和大嫂过的什么日子我都看在眼里, 我们家虽然人多,却在城里没有根基。” “要想真正扎根在城里,我只有这个办法, 而且我老丈人还说了, 他让我在砖厂做杂工待些日子, 后来会想办法给我转正的。” 陈万辰越说越有理, 腰都挺直了。 “大哥,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 “好男儿怎么能因为想要留在城里,就做人家的上门女婿的?这件事我不会答应,爹和娘也不会答应的!” 陈万生没想到弟弟会是这么想的,他沉痛地闭上眼,而后睁开, “而且你就真的甘愿做上门女婿吗?如果真的甘愿,你就不会不通知我和家里人!” 陈万辰不说话了。 “我已经给家里拍了电报,你给我老实待着,结婚可以,上门不行!” 听他说给家里拍了电报,陈万辰更不敢说话了,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那。 陈万生火大道:“听到没!” “.......听到了。” 水井巷。 赵礼辉准备做洒药器,他正在画草稿,他们市多平原,眼下大多数都是用的气压药器,赵礼辉准备搞一个遥控可飞行的出来。 这可不是小活儿,他从七点半开始画,画到十二点才把洒药器内核搞出来。 他拿起纸,在台灯下细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在纸的最上方标上初稿二字。 已经睡了一觉,翻过身想要拱进丈夫怀里,却发现身旁没人的叶归冬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赵礼辉还在梳妆桌那边,“快睡觉了,明儿还上班呢。” “好,”赵礼辉把初稿收好,又将纸笔全部放在抽屉里,出去洗漱后,才回来躺下。 叶归冬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胸膛,“画出来了吗?” “内核画出来了,整体图出来可能还要几天。” 赵礼辉拉了灯,打了个哈欠拥着她说。 “慢工出细活,”叶归冬轻拍着他的腹部,被赵礼辉轻轻抓住手。 “可别撩拨我,”赵礼辉吸了口气。 叶归冬瞬间就不动了,“睡觉、睡觉。” 第二天赵礼辉到厂里的时候,先去刘耀祖待的地方等他,果然,没多久手里拿着菜饼正啃着的刘耀祖就来了。 见赵礼辉站在门口等自己,刘耀祖一边伸手挥了挥打招呼,一边加快吃东西和前进的脚步。 “杨大义这小子人品是没问题的,”刘耀祖接过赵礼辉递过来的烟,叼在嘴上跟他道,“但如果是相亲的话,最好不要。” “怎么说?” 赵礼辉划开火柴给他点烟。 刘耀祖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烟雾,“杨大义有个前对象,谈了三年多,结果那姑娘命不好,出车祸没了,杨大义不止一次跟他处得比较好的同事说,自己绝不再娶别的姑娘。” “就说最近,杨大义的奶奶病了,他奶奶硬是逼着他去相亲,眼下老人病得严重,他再不愿意,也得去,不然刺激了老人怎么办?” 刘耀祖又抽了一口烟,“礼辉啊,男人最懂男人,他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那姑娘的,在这种情况下和别的姑娘相亲或者是结婚,那对人家姑娘能好到哪里去?” 赵礼辉抿了抿唇,“的确,心里有人,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姑娘体贴温柔。” 这门亲事,得慎重。 回家后,赵礼辉就跟陈翠芳说了这个情况。 陈翠芳叹气,“这件事我也知道,你六婶子没瞒着我,但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他还没放下啊?” 叶归冬摇头,“这可不是一两年能放下的,而且礼辉不是说了吗?杨大义同志现在是不敢刺激病重的奶奶,才去相亲的,可以说是逼着去,这逼出来的能长久吗?” “翠芳,”赵大根一脸严肃,“想想以前住咱们对门的大军他们吧。” 那就是一对怨偶。 陈翠芳的脸一下就黑了,“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吃过晚饭,等杨六婶过来看电视的时候,陈翠芳就拉着她进房间嘀嘀咕咕聊了一会儿。 “这孩子真的放下了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相看成了,那就是要过一辈子,心里要是没放下那姑娘,这日子怎么过都是苦的,大军他们两口子的悲剧,咱们可不能忘咯。” 杨六婶闻言有些犹豫,“一年多了,怎么也该忘了吧?他娘来我家时,我倒是忘记问了。” “最好问问大义本人,我听说他奶奶现在身体不是很好?” 陈翠芳委婉道。 “的确是病了,”杨六婶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陈翠芳的意思,她很是羞愧道,“我该打听明白后才跟你提那个事的。” “这有啥,说清楚就是了,”陈翠芳握住她的手,“真要是放不下,也别太逼他。” “是这个道理,我明儿就去食品厂找他当面问清楚,他跟我还是愿意讲两句实话的。” 翌日,杨六婶早上九点出门来到食品厂,等人通知了杨大义,见对方出来,杨六婶笑盈盈地上前,“大义,好些日子没见,姑来看看你。” 杨大义看着有些憔悴,眼底的青黑非常明显,“姑。” “好孩子……” 杨六婶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还没说呢,杨大义就先提起相亲的事了。 “姑,别给我介绍姑娘,就跟我娘她们说没找到合适的,我真不想相看,我心里全是她,装不下别人。” 就这一句话,杨六婶轻轻应着,把带来的绿豆糕给他后,便回水井巷了。 她回家又装了点绿豆糕,提到赵家跟陈翠芳道歉,“那孩子的确不想再找别的姑娘,人瞧着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可见我嫂子她们的确把人逼狠了。” “他要是不愿意,就先别相看呗。” 陈翠芳把绿豆糕装在盘子里,泡了两杯茶,和对方围着炉子坐着说话。 “我嫂子和我娘在这方面强势得很,”杨六婶轻轻叹了口气。 “刚出事的时候,我就跟着劝,让她们别那么快给大义相亲,三个月不到,她们就开始找人介绍姑娘了,因为这事儿,当时大义就闹过一场,后来搬到他们厂的单身宿舍里住着了。” “现在我娘病了,她们能不借着这个机会逼大义去相亲吗?我原本以为大义是放下了,那天他娘来家里的时候,瞧着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提大义不愿意的事,不然我不会来找你。” 说起这个,杨六婶就满怀愧疚地拉住陈翠芳的手,“我差点害了你侄女。” “没到那个份上,”陈翠芳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半真半假道,“也是礼辉的同事认识大义,得知大义最近很心烦,不想相看,本是跟礼辉说两句闲话,不想礼辉一听名字,就想起是你娘家侄子,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得亏多问了,”杨六婶一脸后怕,“不然我是没脸见你咯。” “咱们之间说什么客套话,来,吃点绿豆糕,你做的绿豆糕可比供销社卖的都要好吃!” “那是当然,”杨六婶得意起来,“红豆糕我也拿手,只是家里没红豆了,全是绿豆,我就做了点……” 晚上赵礼辉和叶归冬回家,就听陈翠芳说相看的事就不回陈家那边提了。 “要我说啊,”赵大根比较谨慎,“以后甭管是谁想要结识咱们亲戚家的姑娘,都别答应,这要是结婚后日子幸福,那还好,要是过得不怎么样,那不得埋怨我们?” “全都照你说的这么去做,那遇到好青年,好姑娘了,哪里有我们的份?全被那些眼尖的抢走咯!” 陈翠芳轻哼一声。 赵大根给她夹菜,“你说得也有道理,吃菜,再不吃都凉了。” “你知道自己没理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跟你过了几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 陈翠芳反手给他夹菜。 赵礼辉二人对视一眼,也默默地给对方夹了菜,然后埋头干饭。 吃过晚饭没多久,杨六婶和吴婶子一起过来看电视,陈翠芳和她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叶归冬看了两眼后回房坐在画图的赵礼辉身旁看书。 “六婶和娘都是那种心胸敞亮的人,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开,真好。” “吴婶子也是,不然她们怎么会成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呢?” 赵礼辉轻笑。 “真好啊,”叶归冬翻到昨天没有看完的页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结交这么好的朋友。” “会有的,”赵礼辉说。 叶归冬笑了笑,刚准备看书,就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她起身推门出去看了看,回来就跟赵礼辉道,“说是向婉茹快生了,本来要送到市医院去,但听说孩子冒头来不及了,孙婶子就来请容丽过去帮忙接生。” 他们水井巷,只有容丽是市医院的护士。 即便和孙家关系不好,但这生孩子的大事,杨六婶倒是没阻拦儿媳妇,反而跟着一道去了。 “快生了?” 赵礼辉抬起头,“我感觉孙大江结婚没多久啊。” “怎么没多久,”叶归冬推了他一下,“这话说出去,让人误会,你忘了,向婉茹进门的时候,肚子里就有了,他们是奉子成婚。” “对哦,我倒是把这个忘记了,当初这个八卦,还是我说给你听的,”赵礼辉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继续看书。” 陈万生把陈万辰教训了一顿,又跟家里拍了电报回去,但这两天心情一直不好。 孙宝珠下班回来把饭菜做好,他回来什么也没帮忙,坐下吃饭都魂不守舍的,看得孙宝珠一阵恼火,“你这两天怎么回事?问你也不说,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我又怎么了?” 陈万生回过神听到这话,无奈道。 “又怎么了?以前还主动帮忙做饭,现在饭菜做好了,碗筷都不帮忙拿,”孙宝珠咬了咬唇,“你们男人是不是结婚后都这个样子?” 她的女同事就经常抱怨自己的丈夫,刚结婚的时候孙宝珠自带一种优越感,觉得陈万生就和那些男人不同,结果现在和女同事嘴里抱怨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抱歉,辛苦你了,”陈万生积极道歉,然后给她夹菜,“我在想万辰的事。” “他又怎么了?” 孙宝珠警惕道。 “……他找了个对象,都把结婚的事商量好了,我才知道。” 陈万生叹气。 一听对方要结婚了,孙宝珠愣了愣,这才进城多久?就找到对象要结婚了? “这是好事啊,”孙宝珠笑,只要不过来打搅他们,陈万辰想干什么,和他们都没关系。 “他是做上门女婿。” 陈万生冷声道。 孙宝珠一惊,见他这个脸色,也明白了,“你就因为这个事不高兴?” “我难道应该高兴吗?你二哥做上门女婿的时候,你们家的人高兴吗?” 陈万生不满意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恼怒道。 “冲我吼什么?” 孙宝珠啪地把碗筷放下,见陈万生气得脸都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先不说我二哥那事,万生,你要明白和认清一个道理,你们家的孩子太多了,真的太多了,这么多的孩子,弟弟妹妹们结婚,那得多少彩礼,多少嫁妆啊?” “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二弟他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做上门女婿,能在城里有个家,那有什么不好?” 他们做大哥大嫂的,也不用给陈万辰拿钱当彩礼了啊! “你怎么能这么想?为了节省一点彩礼钱,就能低头做上门女婿了吗?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饭都没得吃,还担心脊梁骨被戳?能娶到一个城里姑娘,就很不错了,还担心上门不上门?你啊,就是面子大过天!” “孙宝珠,你说话注意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家人,可你不能在这种事上和稀泥!” 陈万生猛拍桌子,小桌子晃荡两下,饭菜差点滑落在地。 孙宝珠被他吓一跳,结婚以来他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害怕、委屈和羞恼同时涌上心头,“我怎么就和稀泥了?我说实话还不让说了?” 二人正气氛僵硬的时候,安婶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宝珠,万生,你们大嫂快生了,要不回家看看?” 陈万生和孙宝珠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个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一个笑着打开房门,“大嫂要生了?我们这就回去。” “说是来不及送医院,就在家里生,请了容丽过去。” 安婶子说。 “行,谢谢婶子。” 安婶子走后,孙宝珠把房门关上,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陈万生看了她一眼,“还说我爱面子,你不也爱面子?” “废什么话,收拾一下,咱们回去看看。” 孙宝珠恼羞成怒。 赵礼辉在翻找拿回来的小零件,他准备搞个小的洒药器内核出来,看看能不能成,刚把需要的零件找出来,就见陈翠芳笑盈盈地回来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这小家伙一点都不折腾他娘,这才两个多小时就生了。” “真快啊,”赵大根惊呼,“你当初生礼辉可生了一天一夜呢!” 叶归冬拿着书从房里出来,“我娘生我二姐生了快三天才下来。” “所以我说这孩子不折腾他娘,”陈翠芳虽然不喜孙记文夫妇,但对时常来家里看电视的向婉茹还是印象不错的,这孩子嘴甜有礼貌,而且把孙大江管得服服帖帖,少犯了多少事啊。 “孙大江脸都笑烂了吧?” 赵礼辉取笑道。 “他前脚刚去上夜班,后脚他媳妇儿就发动了,本来有人想去他上班的地方通知一声的,被宝珠娘拦住了,”陈翠芳摇了摇头,“礼辉你可得记着,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甭管你有什么事,只要天没塌下来,你就该守着自己的媳妇儿,知道吗?” “知道,”赵礼辉看向叶归冬,叶归冬拿起书遮住自己红彤彤的脸。 “娘,我们送什么过去呢?” 她问。 “鸡蛋吧,”陈翠芳想了想说,“送四个鸡蛋过去。” 就他们两家这关系,四个鸡蛋都送多了,眼下谁家有喜事儿,送鸡蛋基本是两个到六个,他们算是中规中矩那种。 孙大江早上六点下班回家,就看到自己媳妇儿怀里多了一个胖娃娃,向婉茹头上包着布巾,见他站在门口傻愣愣的,忍不住笑骂道,“还不快把门关上!吹到我和儿子怎么办?” “我们的儿子?” “不是我们的,是谁的?” 向婉茹怒道。 “我有儿子了?我当爹了?啊哈哈哈哈哈!” 孙大江赶忙把房门关上,然后走过去轻轻抱起小娃娃,“长得可真像我。” “你的种不像你还得了?” 向婉茹轻哼一声,“娘说他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的确是胡二娘的原话,她也因为孩子长相像孙大江,看这个儿媳妇更顺眼了。 “好、好!” 在孙大江稀罕完儿子,把孩子轻轻放回向婉茹身旁时,向婉茹压低声音道,“你是没看到咱们妹妹和妹夫的模样,可把他们嫉妒坏了。” “他们结婚也半年多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说陈万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吧?” 孙大江很是得意,“还有赵礼辉那两口子,也没什么动静,别说他们都进了机械厂,在这方面,还是我强些。” 向婉茹微嗔了他一眼,“知道你厉害,我可叮嘱你一声,赵礼辉家咱们能交好就交好,不为你我,也为咱们的儿子考虑考虑,赵礼辉年纪轻轻就是三级技术工,以后的路长着呢。” “有道理,我听你的。” 孙大江使劲儿点头。 赵礼辉兜着手去上班路过孙家大门时,就见孙大江得意洋洋地站在家门口,似乎在等他似,见他往这边来,老远就高声道。 “赵老三,我儿子胖墩墩的,可喜人了!” “恭喜啊,恭喜。” 赵礼辉不是很走心地恭贺道。 “满月酒的时候一定要来喝两杯啊,”孙大江咧嘴一笑。 “一定,”赵礼辉笑着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他打了个哈欠,昨晚组装小内核到一点钟,被叶归冬骂了几句才洗漱睡觉。 他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今晚可不能这样了。 上车不久,他就靠着椅子昏昏欲睡,很快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赵礼辉眼睛都不带睁开的,“安哥啊?” “你小子昨晚上偷牛去了?” 安常康坐在他后面那个位置。 “啧,哪有牛让我偷啊。” 赵礼辉又打了一个哈欠。 安常康见此扑哧一笑,“和弟妹感情好也要注意身体。” “我身体倍棒!” 赵礼辉扭过头看他,“你想好报名没?” “我不参加,”安常康摆手,有些得意地凑过来,“我准备考五级技术级证!” 赵礼辉一下就精神了,“什么时候去?” “七月前吧,”安常康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这小半年多看书,多实践,多跟着大师傅屁股后面追着问问题,一次没过,也能有点经验,下次继续嘛。” “那我也准备考一下四级技术级证,要是没过,也和你一样有点经验在那,下次努力再考!” 赵礼辉说。 安常康却眯起眼,“你小子不会藏拙,早就想过四级了吧?” “我要是藏拙就好咯,”赵礼辉嘿嘿一笑,“考什么四级啊,我去省城考六级!把师傅都压下面!” 结果安常康抬起头看向赵礼辉座位前方,“老容听到了吧?你徒弟想要压你一头呢。” “听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赵礼辉前座的容师傅应着,“你最好说到做到。” 赵礼辉知道自己上安常康的当了,他瞪了一眼偷笑的安常康,扭头对容师傅笑,“师傅,我吹牛不打草稿,您是知道的,今儿怎么坐车上班啊?是心情不好吗?” “哼,”容师傅斜了他一眼,“我是没睡好,不想跑步。” “巧了,我也是,咱们师徒真是默契。” 赵礼辉点头肯定。 “六级工,到站下车咯,”车停下,安常康忍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五级工,你等等我。” 赵礼辉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干笑地看向容师傅。 容师傅却勾起唇,“不好意思啊六级工,前天我请假去省城,拿到六级技术级证了。” “师傅牛皮!” “下车吧,六级工。” “师傅牛皮!” 赵礼辉重复,在容师傅作势要打人的时候,他撒腿就跑了。 7575 休息日没咯 因为昨晚睡得晚, 所以赵礼辉中午干完饭后,就跑去黄追岳宿舍睡了半个小时,下午上班才算精神。 叶归冬在他到供销社的时候, 看了他两眼。 赵礼辉嘻嘻笑。 “中午补觉了吧?” 叶归冬轻哼一声。 “嗯啦,”赵礼辉上前帮着收拾, “没有下次了, 我一组装东西就会忘记时间, 这不是个好习惯,我改。” “认真做事没有错, ”叶归冬闻言笑了, “但也要注意身体,你早上六点半就起来了, 凌晨一点多才睡,这对你身体不好。” “我知道,”赵礼辉应着, “我会注意的。” “下次我提醒你, ”叶归冬把抽屉锁好,拿上钥匙,招呼着点点,“回家吧。” “好,”赵礼辉熟练地取下墙上挂着的布包, 和叶归冬带着点点往水井巷走去。 “我今天听蒋婆婆说起杜建军的事,”叶归冬侧头看他, 见他满眼厌恶还在那冷哼不已, 忍着笑继续。 “他们两人的事儿都被传开了,处罚也定下,先是被拉去剃了头, 每天早上都会挂着牌子在西市口那边游街,完事儿以后再被带回去拘留,据说要连续一个月半才结束。” “一个半月我都觉得少了,”赵礼辉对杜建军恨得不行,回家就拿起纸笔向那边的拘留所写建议信,这搁在后世那肯定没什么用,压不住现在管用啊。 他也没有长篇大论,只写了两条就封好,然后跑出去递信去了。 叶归冬见他兴冲冲地跑出去,又高高兴兴地回来,吃晚饭时给他夹菜,“多吃点,今晚早点睡。” “好,”赵礼辉应着。 赵大根夫妇不知道他熬夜的事,毕竟赵礼辉是在他们房间点着台灯熬的。 叶归冬在这种两人能解决的小事上,从不会捅到公婆或者她爹娘那边去,也不会逮住对方的缺点一个劲儿地念叨,赵礼辉同样如此。 夫妻间也是会有小摩擦的,但他们每次发生小摩擦后,都会主动去化解,下一次再出现同样的情况,叶知道怎么去做了。 晚上九点,赵礼辉洗漱好后,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抖索的样子让叶归冬掩嘴笑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我缠狠了。” “你怎么缠我,我都不会那么疲惫。” 这是男人的尊严。 赵礼辉一步也不会让的。 叶归冬抬起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踮起脚,赵礼辉同时弯下腰,轻轻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下班早点回家,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和娘给你做好吃的。” 赵礼辉轻笑,“好啊,我很期待。” 他和原主算是在同一天生日,为什么说“算是”呢,因为他的生日,是院长在他进孤儿院的那天定下的,赵礼辉到底什么时候出生的,他也不知道。 好心情维持了一天的赵礼辉,回到家里迎来的就是丰盛的晚饭,全是他爱吃的菜。 赵大根夫妇一人给了他一个红封,叶爸爸他们也给了,今晚他们也在这边吃饭。 等送走叶爸爸他们,洗漱好回到房间时,叶归冬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条皮带递过去,“鳄鱼牌的,货员说是鳄鱼皮做的皮带,我也不识货,瞧着质量不错,就买了。” 赵礼辉接过就拴上了,“不错,我很喜欢!” 叶归冬笑了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 赵礼辉打开一看,是玉观音。 “你说过的,”叶归冬亲手给他戴上,“男戴观音,女戴佛,平平安安才好。” “嗯,”赵礼辉温柔地看着她。 叶归冬抱住他的腰,感受着他温热的身体,“你猜我是用咱们的私房钱给你买的礼物,还是我自己赚的外快?” “外快,”赵礼辉把人抱到床上,脱去外衣,拉高被子盖住二人,叶归冬还在来事儿,赵礼辉也不闹她,就想抱一抱,最近化雪天,晚上还是挺冷的,被窝里温暖得多。 “你怎么知道?” 叶归冬的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你丢在竹筐里面的草稿纸,”赵礼辉举手申明,“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啊,我是回来发现竹筐里的草稿纸有好几张,就拿出一张瞅了两眼,我没细看,立马就放下了。” 叶归冬哼哼唧唧,“还想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呢。” “很惊喜啊,”赵礼辉亲了亲她的耳垂,叶归冬顿时缩成一团,乖巧地窝在他怀里,“我媳妇儿这么厉害,我又惊喜又高兴。” “真的?” “当然,”赵礼辉拥着她,“我还能在这种事上说假话?” 叶归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是上次我们在车上谈买房的事,我有时候就忍不住地想,我要是去上大学了,咱们两的收入就少了。” 赵礼辉亲了亲她,“我会赚钱,你好好读书,别的先不管。” “我知道,可我就是止不住去想嘛,”叶归冬捧着他的脸,“礼辉,我们是夫妻,你想我们的日子过得好,我也想,在供销社上班的时候,听蒋婆婆说她儿子投稿到市报文学社去,赚了不少钱,名声也大,所以我就想试试。” 她浅浅一笑,有点羞涩,“我嘛,比较市侩,首先想的就是赚稿费,我买了两期的文学报,看完后我就顺着他们收的方向,用三个不同的笔名投了三份不同的稿子过去,本来想试试,万一没成,就算了。” 赵礼辉点头,“这个做法很好,很聪明。” 叶归冬放下手,重新靠在他的胸前,赵礼辉的下巴抵住她的脑袋瓜蹭了蹭。 “结果有一份过了稿,给我寄过来三块钱的稿费,我高兴坏了,趁着供销社没客人的时候,就写了好多,把咱们市区所有收稿子的地方都投了,我现在笔名都有十几个。” “你可真厉害,辛苦了,”赵礼辉夸赞后又道,“不用这么着急,你选定几个笔名做长期投稿,剩下的就备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礼物已经买好了,接下来我投稿不会那么频繁,”叶归冬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瓜,“不然用脑过度,我以后就写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多看,多走,十五、三十这两天咱们都休息,正好出去游玩,我们常带着纸笔,遇见有趣的事儿就记下来,对写稿子有帮助,最重要的是,”赵礼辉叮嘱着,“千万要避开敏感词句。” “这个你放心,我都很仔细的,”叶归冬认真道,“礼辉,你也投稿试试吧。”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想投的是长篇,”赵礼辉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咱们市刚成立了一个名叫春缘的文学社,安哥前段时间注意到他们的收稿条件时,我曾听他提过几句,后来我专门了解了一下,我觉得挺适合我这种长篇投稿。” “春缘我之前也想投,”叶归冬知道这个文学社,“但它的投稿要求每次必须超过五千字,我就放弃了。” “对,它针对的就是中、长篇,而我比较适合长篇,因为我比较磨叽,”赵礼辉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瓜,把叶归冬弄得脑袋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有个大概的文稿方向,但现在还没敲定。” “一心不能二用,”叶归冬叮嘱着,“不能心急,你现在白天又要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组装构造你比赛的作品,如果再加上写稿子,那就太累了。” “所以我准备过了比赛日后,再构思我文稿的事儿,”投稿这件事赵礼辉刚来的时候就想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敏感词和人物都是些什么。 现在他已经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而且还看过原文,知道什么可以碰,什么不可以。 春缘这个文学社,也是男主赚取外快的地方之一,而且后台非常牛皮。 赵礼辉早就盯上了,他不会炒男主在原文中写的那些东西,他也不屑这么干,文学社收稿面向的是大众,赵礼辉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逮住这个机会。 夫妻二人说着说着便拥着对方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元宵节,叶爸爸他们昨晚就叮嘱过,今晚陈翠芳他们去叶家吃饭。 叶归冬中午找了个得空的时候,特意回叶家问叶妈妈,“今年元宵,三叔他们是不是也要来?” 自从叶老婆子去叶三叔家住去后,每年除夕在叶三叔那边过,元宵的时候在叶爸爸他们这边。 “今年他们不来了,”叶妈妈眉眼带笑,“不然你爹能请你公婆他们过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那个人是什么性子,只有她去吃别人家的饭菜,可没有别人来家里吃的份。” 闻言,叶归冬松了口气,“我就是怕她来说些不好的话,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上次你们去拜年,她怄到了,”叶妈妈小声道,“你三婶说,你奶奶觉得你们去吃的肉太多了,硬是让她这个月都不能拿肉出来煮呢。” “她能让堂弟他们不吃?” 叶归冬不信。 “你两个堂弟不算,管的只是他们三个大人。” 叶妈妈说。 叶归冬心想果然如此,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赵礼辉到厂里才知道,因为今天过元宵,所以只上半天班,下午放假。 “还有这种好事!” 赵礼辉苍蝇搓手,很没有出息的样子让安常康嘎嘎乐,“清明节也会放半天假,不会是上午放假,下午上班,你可以开始期待了。” “我爷爷奶奶在南门坡上,”赵礼辉摸了摸下巴,“早上过去,来回差不多就是三个小时。” 市区有规定,人嘎了以后,全部送到南门坡那边下葬,原主的爷爷奶奶,太太太爷都在那边。 “都在那边,”安常康说完叹了口气,“我奶奶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她已经在想以后埋在南门坡哪一个方向了,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吃好喝备着,休息日就多陪陪老人,不要让自己和老人有遗憾。” “确实是这样,”安常康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没什么精神的汪时后,想到对方家里最近发生的事,也忍不住一叹,“听说他哥哥在回家的路上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赵礼辉指的是汪时大哥回城后的补贴,以及他申请残疾那些。 十二点,赵礼辉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准备赶回家,结果被等在技术部外面的刘耀祖抓走了,“我送你。” 刘耀祖骑着他爹的三轮车,拉着赵礼辉往水井巷去,他在厂里的朋友不多,赵礼辉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二人却相处得十分好。 “我舅舅他们知道陈万辰没跟家里说结婚的事后,就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这门婚事了。” “你表妹怎么想的?” 赵礼辉瘫坐在后面,慢悠悠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想和赵礼辉聊一聊,所以刘耀祖的车速比较慢,这化雪天,本来风一吹就冷到骨子里去了,这个车速倒是比较舒服。 “那个木鱼脑袋,她说就算陈万辰不上门,她也愿意嫁。” 刘耀祖冷哼一声。 赵礼辉坐直身体,“她去过陈万辰老家没?” “没去过,”刘耀祖摇头。 “那就让她去一次,请你舅妈跟着去,”赵礼辉说。 刘耀祖猛地停下蹬车的脚,一脸激动地转过头,“兄弟!你不愧是我兄弟啊!好主意!” 于是把赵礼辉送到同心巷后,刘耀祖就直奔他舅舅家。 他舅妈一个人在家,听了刘耀祖的建议后,点了点头,“等你表妹回来,我就跟她商量这个事。” 她现在也有点后悔没劝阻女儿和陈万辰交往了,瞒着家里人自己上门这个事,让舅妈对陈万辰的好感直线下降。 这边赵礼辉跑到供销社,却不见叶归冬的人,林姐道,“她吃了翠芳婶子送来的午饭后,就回她家去了。” 于是赵礼辉来到叶家,叶归冬刚从里面出来,看到本应该上班的赵礼辉,叶归冬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下午放假,过元宵节嘛,”赵礼辉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走上前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叶归冬却先问,“吃饭了没?” “没呢,”赵礼辉摇头。 叶归冬拉着他进院子,“娘,礼辉他们厂下午放假,他还没吃午饭呢。” 正在吃午饭的叶妈妈赶紧招呼赵礼辉坐下,准备去拿碗筷时。赵礼辉看了眼面前的碗筷,“我用归冬的。” “也行,我吃了两口菜,碗都是干净的,”叶归冬点头,让叶妈妈别忙活了,“我去供销社了,你吃好后先回家弄了弄你的洒药器,四点左右把屋子收拾一下,再到娘这边来帮忙。” “行,”赵礼辉埋头苦吃,叶归冬快步离开,点点起身跟上。 “多吃点,”叶妈妈满脸慈爱地看着他,“早知道你们下午放假,我中午就多做点菜了。” “我也是到了厂里才知道下午会放假,”赵礼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不知道我爹他们厂会不会放。” “如果以往都没放过,那就不会放,你爸他们诊所就很少放假,”叶妈妈叹气,“有一年忙得除夕夜都没回家吃晚饭……”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饭后赵礼辉帮着收拾好后,才屁颠颠地离开。 他先去供销社看叶归冬,趁着没客人的时候,凑到叶归冬身旁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归冬低声提起她出嫁前,家里过元宵吃饭发生的各种事,几乎都是叶老婆子搞出来的。 “所以我担心今年她也这么干,回去问娘,娘说她今天不过来吃饭,我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叶归冬皱着眉说。 “就算她晚上过来吃饭了,也有我在呢,”赵礼辉安抚着叶归冬,“她说一句,我能顶十句,要是被我气狠了,还有爸这个大夫在,不会有事的。” 叶归冬被他逗笑,心情一下就轻快许多,“行,你快回家去吧。” “别乱想了,好好上班,”赵礼辉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摸了一下点点的狗头,然后快步走了。 林姐瞅见在那哟哟哟地叫,听得叶归冬面红耳赤的,“林姐……” “真羡慕你们俩的感情啊,”林姐叹气,“我和我家那口子,现在不是围着孩子转,就是为了生活上的琐事吵闹。”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我和礼辉也会有争执。只不过我们都比较清楚,有些事争执是没有用的,得掰碎了沟通,把事情解决好以后,就没问题了。” 叶归冬说。 林姐一脸忧郁地看着她,“道理都明白,可要做到那可老难了,小叶,你们真是绝配。” “是在夸我们吗?” 听多了赵礼辉吐槽时用的词,叶归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了!” 林姐使劲儿点头,并且冲她竖起大拇指,“哦对了,我那个小叔子昨天被放出来了,听说咱们巷子有好几家联名上报社区办那边,要把他赶出巷子,我公婆昨晚上去我们家,找我男人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林姐露出讽刺的笑,“这个时候想到我们两口子了,我呸!” “多半不能再住下去。” 叶归冬猜到。 “肯定的,”林姐小声说,“最后他们决定把小叔子送到老家那边去看老房子。” “老家?” 叶归冬茫然地看着她。 不都是同心巷的人吗? “我男人的爷爷,是上门的,”林姐掩住嘴低声道,“他老家就在城郊外的一个生产队,我公公年轻的时候在老家盖了两间屋子,一直有亲戚看护着,所以回去也能住人。” “要不是出了他这个事,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个老家,而且老家还有房子。” 林姐又有点生气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那就趁着这个机会,问问姐夫家里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叶归冬想了想后说,“如果下次还出现你不知道的事儿,你就有理由骂他。” 林姐被她这话逗得一笑,“有道理!我晚上回去就问清楚!” 赵礼辉回到家时,陈翠芳正在铲院子里最后一点积雪。 “我来,”赵礼辉从她手里接过铲子, 陈翠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怎么回来了?” “下午放假半天,”赵礼辉说。 “还得是你们厂好啊,”陈翠芳哼了两声,“你爹那个纺织厂不管在哪方面都很抠搜!” “当初还不如进食品厂呢,他就嫌离家远,硬是没去那边,选择了离家近的纺织厂,”陈翠芳越说越后悔,“这要是在食品厂,今儿下午也放假了。” “您怎么知道食品厂放假了?” 赵礼辉好奇地问。 陈翠芳扯下袖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杨大义今儿过来看他姑,我给归冬送饭回来的时候,在巷子口碰见他们姑侄了,别说,这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模样叶俊,可惜了,和冬梅没有那个缘分。” “说不定冬梅自己也有心上人呢?” 赵礼辉随口道。 结果就没听到陈翠芳说话了,赵礼辉疑惑地抬起头,然后就见他娘红着脸尴尬道,“冬梅的确心里有人,不过我也是才知道的。” 赵礼辉:…… “娘,以后别给人当介绍了,爹那个话说得也没错,”赵礼辉认真道。 “知道了,反正你们几个就剩下老大还没结婚了,可他也好事将近,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对了,”陈翠芳想起赵礼红夫妇,“本来我想去看你姐姐他们的,你下午要是没事,你替我去看看他们,我去亲家母那边帮忙。” “可以,”赵礼辉想了想点头。 他快速铲完积雪,进堂屋看了眼时间也才一点半,于是他拿出组装了十分之二的东西,在堂屋里搞了一个半小时,三点换下厂服,提着陈翠芳准备的东西,坐上车来到赵礼红夫妇目前住的筒子楼。 他提着东西准备进去,结果被大爷叫住了,“瞧着面生啊,你找谁?” 赵礼辉连忙说了楼层和房号,“我是他们的弟弟,这不是过元宵节吗?我来看看他们。” “哦哦,”大爷闻言也就放他进去了。“你姐夫上班去了,中午他回来吃饭的时候我们还说了话,没看见你姐姐下午出门,应该在家里。” “谢谢啊大爷。您这记性可真不错。” 赵礼辉笑。 大爷骄傲挺胸,“不是我吹,这筒子楼里的人我都认识!” 和大爷吹了几句牛。赵礼辉提着东西来到赵礼红他们家,赵礼红正在拖地。 “姐,”赵礼辉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能进来不?” “当然!” 赵礼红惊喜地转过身,“你来我这。踩一踩拖布就行了,你今天可好,休息日赶上元宵节,真好。” 听她这么说的赵礼辉愣了一下,“对啊!今天十五,本就应该是我和归冬的休息日才对!” 为什么他今天还去上班? 哦,赵礼辉想起来了,因为排班本上他今天不休息,原因是过年值班的人还没调休完,他得顶上。 至于叶归冬……供销社领导说年假就算是提前调休这个月的休息日了,所以得上班。 “你说啥呢?” 没听懂他话的赵礼红一脸纳闷。 赵礼辉叹气,把东西放在桌上后,过去擦了擦拖布,“意思就是我和归冬本来十五和三十这两天是休息的,但是因为年假的关系,我们这个月的休息日估计是泡汤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赵礼红让他去那边坐下,自己继续拖地,“你姐夫也是没休息日了,这不,元宵节还去上班。以前他都放半天假的。” 赵礼辉闻言长舒一口气,“这人果然是不能对比的。” “为什么?” “因为听到姐夫比我还惨,我心里就舒坦了。” “你讨打!想喝水自己倒,杯子在那边,”赵礼红笑骂一句。, 7676 婚事没成 赵礼辉也没客气, 见旁边有水桶,便舀了点水洗手,然后从柜子上方拿下倒扣的搪瓷杯, 提起暖壶倒水。 “家里最近怎么样?” 赵礼红快速把地拖好,将拖布先放于门口靠墙放好, 一边拉下挽于小臂的衣袖,一边轻声问道。 “挺好的, ”赵礼辉端着搪瓷杯坐下应道,“就是大哥那边还没回信。” 提起大哥的婚事,赵礼红脸上的笑意加深, “甭管怎么说, 大哥的事是稳了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见到大嫂。” 想到明年冬天就恢复高考的事,赵礼辉笑了笑,“或许很快就能见到了?” 赵礼红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红豆糕放在赵礼辉面前让他吃, “说得容易,钱伯伯家的大力哥, 下乡快六年了吧?一次都没回来过。” “那孙大海已经在他那边的生产队安了家,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姐,别想太多,说不定这两年就有机会让大哥大嫂他们回城。” 赵礼红也不是傻子,听他连带两次话里有话,顿时双眼发亮,“你是不是在厂里听说了什么?” 赵礼辉含糊道,“反正明年可能有大政策。” “甭管什么政策,只要大哥他们能回城, 我心里就高兴!” 赵礼红笑眯眯地拿起一块红豆糕,“晚上在这吃饭吧。” “得回去,”赵礼辉摇头,“得空来看看你们,心里也踏实,那边的人没找你们事儿吧?” 想到柳家那些人,赵礼红啧了一声,三两下吃完一块红豆糕,又快速端起自己的搪瓷杯喝了两口水。 “二嫂有孕了,可把大嫂他们气得够呛,但家里两个孕妇,他们就算再想把屋子平分出去给孩子们住,也不敢太过分,不然出了什么事,公婆都得撕了他们俩!” 柳母夫妇虽然偏心眼,可对孙辈还是挺看重的,毕竟多子多孙。 “没事儿少回那边,”赵礼辉叮嘱着。 “我和你姐夫都是这么想的,该回去的时候我们的礼数不会差,可平日里没什么事我们就没打算回去,对了,我明天要去对街的裁缝店上班了。” 说起工作的事,赵礼红心情更好了,“我也是运气好,上午在那选鞋面布的时候,听他们说想要招一个杂工,我一想这离家近,又是我能干的活,就赶忙问他们什么条件。” “人家说没什么条件,能认得几个字就行,工资不高,一个月十八块钱,我想和菜市场那边当杂工的时候差不多,就想着在那干,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去上班。” 赵礼辉对她竖起大拇指,“姐,干得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能干就干,咱们又不是那种懒散的人,你也可以多看多学,后面被提到裁缝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礼红喜气满面,“裁缝师一个月可有三十块钱呢!还有补贴票,这可和工人的工资差不多了。” 姐弟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赵礼辉放下搪瓷杯,准备回家了。 赵礼红拉住他,想收拾点东西让他带回去,被赵礼辉拒绝了,“等你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的时候,爹娘他们才会高兴接受。” 这倒是实话。 赵礼红提着拖布把人送到楼梯口,等人下楼后,她才去水房那边清洗拖布,提着回到家门口,隔壁的婆婆和她儿媳妇就笑眯眯地拉着她追问。 “听着称呼,是你弟弟啊?” “对,我娘家弟弟。” “瞧着年轻又俊朗,成家了吗?” “成了,上次跟我娘过来看我的那位,就是我弟妹,”赵礼红说完后,那大娘有些失望,还以为是没成家的呢。 “那你家还有未婚的兄弟吗?” “没了,”想到赵礼生也好事将近,赵礼红笑着道。 “可惜了,”大娘又叹了口气。 赵礼辉坐车到同心巷就下了,他来到供销社,此时还不到六点。 林姐和叶归冬正在整理归纳刚送过来的货。 赵礼辉很熟练地过去帮忙,那名天天在供销社睡觉守夜的男同志,也在吭哧吭哧地搬着大箱子往柜台柜面的小门里去。 等叶归冬下班的时候,二人往叶家走时,赵礼辉说起自己下午干了什么,叶归冬笑道,“娘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过了,你去那边的时候姐姐在家吗?” “在家,”赵礼辉把赵礼红找到工作的事说了,叶归冬听着也很高兴。 “菜市场那边到底潮湿了些,长久干下去,对姐姐身体不好,裁缝店好啊……” 因为二姐夫就是裁缝出身,所以叶归冬对这方面还是多少了解一点。 他们到叶家的时候,看到叶三叔正笑盈盈地坐在堂屋和叶爸爸说话。 赵大根则是在灶房那边帮忙,他和叶三叔实在是没话说,说上两句,这人把话头往赵礼辉工作上面引,听得赵大根都烦了,索性来灶房这边打下手。 叶三叔家只有他自己来了,这让叶归冬心里松了口气。 赵礼辉跟对方打了招呼要去灶房时,却被叶三叔拉住,说有些事想跟他了解一下。 老丈人就坐在旁边呢,赵礼辉到底没有直接走人,“三叔,什么事儿您说。” “你们技术部今年还需要招人吗?隔一两年才招两个技术备用员,是不是不够用啊?” 叶三叔道。 赵礼辉笑了笑,“不清楚,这事儿是厂长和我们部长商量决定的。” “那你们技术部今年还招人吗?” 赵礼辉嘴角的弧度一点都没变化,“不清楚,这也是我们厂长和部长商量决定的。” 叶三叔:...... 叶爸爸轻咳一声,“礼辉你去帮归冬干点活,老三啊,你家归宗和归祖怎么没过来呢?” 叶归宗和叶归祖是叶三叔那两个儿子。 赵礼辉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笑了好一会儿。 因为【祖、宗】两个字怕犯了忌讳,索性就颠倒着取名,大的叫叶归宗,小的叫叶归祖。 “大哥,我就打听一点事,他却什么都不愿意说,简直把我当外人嘛。” 叶三叔见赵礼辉出了堂屋,忍不住对着叶爸爸抱怨道。 “老三,”叶爸爸表情严肃,“礼辉这孩子很聪慧,你要是真有求于他,就得拿出诚意,别扯亲戚关系。” 意思就是你别乱几把攀关系占便宜。 叶三叔的脸被他这话臊得通红。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我就是好奇,说说而已。” “弟妹家的幺弟前几年被推荐上了大学,今年夏天该毕业出来上班了吧?学校会分配工作,你们到底在着急什么?” 叶爸爸见他死不承认,索性揭了他的底。 叶三叔愣了一下后,长叹一声,“他要是老老实实上学就算了,偏偏不争气的东西,把人的肚子搞大了!要不是女方那边配合着说订了婚,这小子流氓罪就安在身上了!” “学校也给他们两个脸面,让他们自己退学,这不,过了年以后就一直在家待着呢。” 闻言,叶爸爸的脸也黑了,“礼辉就是个技术员,他又不是什么领导,你们找他没什么用,还不如走别的门路呢。” “这不是,就先打听一下吗?” 叶三叔垂头喝茶,不再提这个事了,“娘最近身体不大好,大哥,你没事儿就多去我家看看她吧。” “嗯。” 叶爸爸应了一声,心里气恼他想利用自己女婿,所以话题扯到自己老母亲身上,他也不冷不热的。 赵礼辉在堂屋门侧边听到这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有个脑子清醒的老丈人就是爽。 晚上吃蒸香条,青菜顿腊排骨,清炒豆芽,酸菜鱼,这鱼宰杀了两条,加起来差不多六斤多,还有土豆饭。 吃过饭后,赵礼辉他们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毕竟明天还要上班。 叶三叔比他们还要先走,因为叶三婶还在家里等着他的消息呢。 得知没打听出个什么,叶三婶有些失望,“算了,我一个做姐姐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错了,他要是好好念书,就不会出这种事……” 听她这意思是不想再管,叶三叔也偷偷松了口气,要不是自己小舅子,他是真不想管啊。 这边赵礼辉他们刚进水井巷的巷子口,就听到有人揣着手在那叽叽喳喳地说话。 吴婶子就在其中,见他们一家回来,吴婶子冲陈翠芳他们招手,赵礼辉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拉着叶归冬跟了上去。 “你们要是回来得再早一点,就能看一场大戏咯!” 吴婶子的声音里透着雀跃。 “怎么说?” 陈翠芳好奇。 “那宝珠娘得了个大孙子,每天见我们巷子里的人,那叫一个优越,说话也傲气得很,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天快黑的时候,她正和我婆婆因为一件小事起争执,就有两人找了过来,你们猜是谁?” 吴婶子笑问。 赵礼辉想到陈万辰那桩事,立马接话,“是不是陈家的?” “对!就是她亲家公和亲家母来了!” 吴婶子点头。 叶归冬茫然,“也算是第一次上门来了,怎么说得上是大戏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那亲家母得知她就是自己媳妇儿的娘后,立马逮住她一顿说,”吴婶子学着陈母尖锐的声音骂道,“你女儿嫁给我万生都多久了,这肚子也没个动静……不敬公婆,不爱护弟妹,你是怎么教的!” “反正就是这些话,听得我们都惊住了,”吴婶子耸肩,“后来小陈和宝珠赶了过来,这才把人拉到孙家去,院门关上后,我们还听到一阵吵闹呢。” 陈翠芳和赵大根一点都没听明白,不是不明白她们吵架的事,而是不明白陈万生的爹娘为什么会在第一次上门时,就骂人,还骂得那么难听。 等到家后,叶归冬才小声说起陈万辰要当上门女婿这件事。 “是他儿子自己要当的,关孙记文夫妻什么事儿?” 赵大根还是不理解。 “在他们看来,当初陈万辰来城里投奔自己的哥嫂,那他就是陈万生夫妻的责任,”看过原文的赵礼辉可知道这两口子是什么嘴脸,“现在陈万辰想当上门女婿,他们就会觉得是陈万生两口子没照顾二儿子呗。” “至于骂孙婶子,”赵礼辉耸肩,“纯属觉得陈万生是他们的儿子,错不在他,所以一定是孙宝珠和孙家人带坏了他,不让他看顾好陈万辰。 ” 都是儿媳妇的错,儿子怎么可能有错呢,陈母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来到水井巷,得知胡二娘就是自己大儿媳妇这边亲家后,立马激情开麦。 被陌生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结果被告知是自己亲家后,孙记文夫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如今他们正沉默地坐在堂屋里。 陈万生非常尴尬,让喋喋不休还在那数落孙宝珠的陈母别说了。 “甭管怎么说,我家老二做上门女婿这件事,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 陈父怒道。 “我们给什么交代?” 孙记文只觉得离谱,“你儿子要去做上门,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胡二娘气得发抖,“半点礼数都没有,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要打要骂的?我们家欠了你们的吗?” 孙宝珠的脸色也不好看。 陈母冷笑,“我家老二是个老实孩子,他不可能为了留在城里,就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肯定是你们在背后给他灌了迷魂药!” 陈万生:......老二他还真是为了留在城里所以想起当上门女婿的。 不管怎么说,两家又是一阵吵闹,最后是还在坐月子的向婉茹忍不了了,抱着孩子到堂屋,指着陈万生就是一顿骂。 “你弟弟怎么回事,我不信你这个当哥哥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爹娘在这闹有什么用?还不如带着你爹娘去找你弟弟自己问去!我公公明儿还要去上班呢,可不是什么闲人!宝珠,你也跟着妹夫一起去。” 陈万生被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强拉着陈母他们离开,孙宝珠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胡二娘见此狠狠把院门闩上,骂骂咧咧一阵后,对向婉茹笑眯眯地说道,“快抱着我们强生回房好好休息,娘这就去给你煮红糖鸡蛋。” “多煮两个蛋,”孙记文点头赞成,就算大江在家,也没有向婉茹刚才那么能稳住事。 向婉茹闻言微微一笑,“他们这种人,给点好脸色一定会蹬鼻子上脸,下次别这么客气了,妹夫虽然好,可他的心要是不向着咱们,对他再好也没用。” “不说小陈了,刚才我们被那两个老不死的那么骂,你妹妹宝珠也没出来说一句话!” 胡二娘只觉得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真是伤我们的心!” 孙记文沉着脸,“这件事,他们还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整条水井巷的人都会觉得我们好欺负!” 任由着别人上门辱骂,这要是传到厂里去了,他还怎么做人? 陈父他们跟着陈万生来到砖厂,由着陈万生进去把人找出来,面对到城里来找自己的爹娘,陈万辰心虚不已。 在他们逼问陈万辰是谁让他去做上门女婿时,他怎么都不愿意说话,只说让他们别管。 这让孙宝珠和陈万生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和你大嫂让你这么干的!” 陈万生骂道,“你那天怎么跟我说的?只要能留在城里,做上门女婿你也愿意,怎么,当着爹娘的面,你就不敢说了?” “老二不会这么想的!” 陈母还维护他,顺带给了孙宝珠一记眼刀子,“恐怕是有人在背后使怪!” 孙宝珠冷笑,“如果真是我和万生干的,我们就不会气得给你们拍电报!” 这话让陈父和陈母哑口无言。 陈父拉过陈万辰,抬起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得亏现在天黑了,加上还有点冷,所以没啥人在外面溜达,不然陈万辰的脸都丢没了。 “你老实交代,是你自己做主还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陈万辰捂住脸,垂下头抽泣道,“是我自己,不关大哥大嫂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陈万生和孙宝珠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还是那句话,你结婚可以,但不能做上门,”陈万生想了想站出来说道。 “你大哥说得没错啊,”陈母连忙点头,“这上门女婿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你要是去当了上门,我百年以后都不敢去见你爷爷、奶奶、太太、太爷们!” 陈父吼道。 “可我要是不答应,我对象的爹娘就不会让我们结婚的!” 陈万辰说。 “原来是你对象爹娘要求的啊?爹,娘,这可不是我和万生干的吧?” 孙宝珠阴阳怪气了两句。 陈母和陈父可受不了这个气。 要陈万辰带着他们去他对象家里,商量他们的婚事。 这边刘耀祖的舅舅舅妈正在劝他表妹,得空了就去陈万辰老家看看。 表妹秀梅十分不情愿,她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干,反正结婚后都住家里,她又不用回去跟公婆住。 结果正聊着呢,陈母他们就上门来了。 陈母和陈母满是挑剔地看着秀梅,然后表示他们家陈万辰绝对不会上门,结婚可以,嫁过去就成了,要儿子上门那是不可能的。 陈万辰在爹娘大哥面前,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人。 秀梅的爹娘被气得发抖,秀梅满怀希冀地看向陈万辰,希望他能出来制止住自己的爹娘,却不想陈万辰避开了她的目光。 邻居见他们闹得快要打起来了,赶紧骑着去刘家找刘耀祖他们。 刘耀祖得知是什么情况后,拦住着急的爹娘,出门吆喝了十几个青壮年来到他舅舅家…… 第二天中午,鲜少来二食堂吃饭的刘耀祖过来吃饭。 他打好饭菜后一屁股坐在赵礼辉身旁,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道,“我表妹和陈万辰的婚事吹了。” 赵礼辉在昨天得知陈母他们到城里来,就知道陈万辰的婚事多半是不成了。 但是他还是装作不知道情况的样子,好奇地追问着,“怎么说?你表妹自己想通了?” “也算是吧,”刘耀祖低声把陈万生几人到他舅舅家,咄咄逼人甚至贬低他表妹不配陈万辰的事儿说了。 “我带着人赶过去,把大门一关,直接将陈万辰按住,先把他揍了一顿!” 赵礼辉惊呼,“那不是要了陈万辰爹娘的命?” “我就是这么想的,”刘耀祖冷笑。 “本来我也想要好好跟他们沟通,可他爹娘看到我带的人后,居然指着我们的鼻子叫骂,说我们是秀梅的姘头,这是人说的?那陈万辰就跟王八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就让人把他按住,我自己上手打的!” “我打的时候,陈万生和他媳妇儿都没拦着,当然也可能知道拦不住,毕竟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刘耀祖扒饭,赵礼辉给他舀辣椒酱,吃得刘耀祖哈斯哈斯的,他不怎么能吃辣。 “你表妹拦着没?” 赵礼辉好奇。 “也不知道陈万辰干了啥,反正我刚打了几下,秀梅就脱下鞋,用鞋底抽陈万辰的嘴巴子!然后说他们完了,以后就是陌路人,陈万辰在砖厂的活儿也别去做了!” “接着我们就把人赶了出去,他爹娘还想叫骂呢,我威胁他们再叫,我就追到他们老家把他们全家人都打一顿!反正咱们这属于家庭纠纷,派出所的人来了也拿我没办法。” 刘耀祖可聪明了,他带的人都是刘家的亲戚,可不就是家庭纠纷吗? “最后他们什么话都没敢说,直接走人。” 刘耀祖咧嘴一笑,十分得意,还有几分欣慰。 “秀梅虽然哭了一场,但总归认清了陈万辰和他的家人,这不,当着我们一大家子人的面,说自己再和陈万辰好,就让我们一人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想通了也好,”赵礼辉也为他高兴,“得亏陈家爹娘来了,让你舅舅他们都看清那是怎么样的公婆,还有陈万辰,平日里就喜欢躲在他大哥身后,眼下出了事,也看得出来是没有担当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你表妹。” 刘耀祖的表妹虽然年轻,可却已经是管理层的小领导一名了,可见对方也是很优秀的人。 怎么眼睛瞎了看上陈万辰了。 “我就是这么跟表妹说的,”刘耀祖点头,“陈万生也是个没种的,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了,以后你也提防他一点,你我关系好,我怕他把你一起恨上了。” “咳咳,刘哥,”赵礼辉伸出脚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陈万生往我们这边来了。” 7777 商量 刘耀祖叼着白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陈万生刚打好饭菜,在食堂里环视了一圈,看到他们后, 抿了抿唇,然后就端着饭菜往这边走来。 “……他打汤了吗?” 赵礼辉听到他身旁的刘耀祖小声问道。 “……打了吧,怎么了?” “待会儿注意点,他要是往我们身上泼汤, 我们也好有准备躲开。” 刘耀祖咽下白菜, 眼里带着警惕道。 “……陈万生爱面子, 他不会在食堂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对我们动手, 放心吧, ”赵礼辉刚说完, 陈万生就已经到他们旁边找位置坐下了。 见刘耀祖面带警惕地看着自己, 陈万生沉默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 “刘哥, 昨天的事,错在我们,事情既然已经扯清楚了, 那我们也不应该有隔阂是吗?都是一个厂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因为昨天的事再有什么矛盾。” 陈万生说得很真诚,而且并没有避着赵礼辉。 他知道刘耀祖和赵礼辉的关系好,所以就没想过要避开赵礼辉。 听他这么说的刘耀祖仔细打量了陈万生一番,见他语气诚恳,表情认真不是说假话后, 才重新开始干饭。 “这件事本来错的就是你弟弟陈万辰。” “他前脚答应要做上门,结果没跟家里人商量,属于自作主张, 你爹娘后脚也不知道情况,上门对我舅舅舅妈那么无礼,还有他们骂我表妹的那些话,得亏她心态好,换作别家心态不好的姑娘,说不定上吊都有可能。” 这也是陈万生心虚的地方。 昨天他和孙宝珠是怎么拉都拉不住陈父他们。 本来他们大晚上要去人家家里,陈万生就觉得不妥当,结果爹娘坚持要去,还说家里开春后活儿多,最好晚上说清楚,明天一早就回生产队。 去的路上陈万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和女方谈,结果到了女方家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说话无礼丢尽了人。 陈万生看到刘耀祖带人过来,其实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和孙宝珠可拦不住爹娘。 看到陈万辰挨打,陈万生都恨不得打重一点,要不是弟弟不听话,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因为陈母他们把孙家人也得罪了,所以昨晚陈万生给陈母他们找了招待所住下,今天早上一大早过去,盯着他们把垂头丧气的陈万辰带上车后,才来厂里上班。 “我爹娘……确实口无遮拦,我代他们向你表妹道歉。” 陈万生想到那些骂人的话,脸也臊得慌。 “行吧,”刘耀祖应着,“反正我表妹和你弟弟是不可能了,以后我要是看到他纠缠我表妹,可别怪我打断他的腿!” “不会,他已经跟着我爹娘回去了,”陈万生保证道,“没什么事,我不会让他进城的,即便进城了,也绝不会去打搅你们家亲戚,他要是敢,不用你动手,我直接打!” “说到做到啊,”刘耀祖把碗推到赵礼辉面前,赵礼辉舀了一勺辣椒酱上去。 “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赵礼辉道。 刘耀祖继续炫饭。 这边陈万生看了眼赵礼辉的辣椒酱罐子,赵礼辉只当没看见,也埋头干饭。 吃过饭后,三人就分开了,各走各的。 黄追岳大咧咧地凑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是有,可都是同事的家事,不好说,”赵礼辉含糊道。 “那算了,”黄追岳虽然喜欢凑热闹,可有些热闹,他可不想掺和进去,“你的作品搞得怎么样了?” “还早呢,”赵礼辉摸了摸鼻子,“现在才正月十六。” “慢慢来,”黄追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哦,八级工。” 赵礼辉:...... 安常康把之前在班车上的趣事告诉黄追岳后,黄追岳直接给赵礼辉安了一个八级工的名号。 “黄哥,”赵礼辉满脸正色地劝道,“我要是真过了四级技术工,就要去另一个车间了,你也得努力啊。” 黄追岳轻咳一声,“我下周就去考级,说不定是我先去四级工车间哟。” 赵礼辉立马面色狰狞,“你要是真过了,我就跟在你后面过去!” “行啊!”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服输的样子让人侧目。 赵礼辉暗戳戳地等着黄追岳考过四级技术工,这样他就有理由更“进”一步了。 二人中午都跑去厂图书馆嗑技术相关的书籍,吃饭都坐在大师傅身旁,挑自己不懂的地方请教他们,看得老大眉头紧皱。 于是正月二十这天,老大一早等在技术部,看到赵礼辉进来后,把人喊过去。 “你既然报名参加了比赛,那就要一步一步地来,考级什么时候都可以考,先把比赛比完才是正道理。” “老大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赵礼辉胸有成竹道。 老大并不放心,于是在赵礼辉走后,他又把容师傅叫过来叮嘱。 “到底是小年轻,什么都想干,什么都想抓一手,他脑子聪明,技术也不差,可别两头忙过头,什么都没捞到,你是带过他的师傅,他向来尊敬你,又是个好苗子,你可得盯着点啊。” 容师傅搔了搔脑袋,最近剃了头,他总爱上手,“老大,我觉得你过于担心了,这小子自己成算多着呢,他不会乱来的。” “……真两头落了,他要是丧了气,什么都不想干,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我没提醒过你,”老大想了想后提起一个人,“就说府闻,多骄傲的一个人啊,二十岁就是五级工,现在还卡在五级工!” 府温这个人可以说是他们技术部第一个天才,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大出风头啊。 走在路上鼻孔都是朝天的那种。 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天才,因为去省城参加一个大型比赛,被隔壁省技术大佬给比了下去,甚至还有几句语言侮辱,直接把这个天才打击得一蹶不振。 二十岁到四十五岁,再也没有往前走过一步。 去年厂里调动,他自己主动调去市区某个镇上的机械小厂去了。 容师傅想到府温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和府温是好友。 他的资质完全比不上对方,二人进厂时间差不多,可天资上面却完全不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友情。 “好好想想,”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你带过的小徒弟。” 容师傅应了一声,中午干饭的时候拉着赵礼辉一起,屁股刚坐下,还没酝酿好怎么说呢,就听赵礼辉道,“师傅您别担心我,我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 赵礼辉只觉得老大真不会找人,他师傅骂人还行,安抚人或者是引导人那就不行了,瞧瞧,还没说话呢,脸都皱成一团了。 “等黄哥拿到证以后,我大概也比赛完了,到时候再去考,”赵礼辉拧开辣椒酱的罐子,给容师傅舀辣椒酱。 容师傅闻言面色柔和了许多,“我就说你没问题。” “那是,我可是你教出来的,”赵礼辉嘿嘿笑。 安常康正被黄追岳拉着问各种考四级技术级应该注意的事。 “你真准备好了?” 安常康问。 “当然了,我准备快两年了呢,”黄追岳一边吃饭一边翻看着书,“你考的时候其实我也有点心动,但是我知道自己还不到火候,这不,强忍了小半年,现在我可不能忍了,我感觉自己快成了。” “……说得怪里怪气的,”安常康无语,“反正你多准备,四级难度可比三级大多了。” “明白,我一定努力!等着我来你车间和你一起上下班吧,至于八级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也准备好了。” 安常康愣了一下才记起他话里的八级工是指赵礼辉。 “我觉得吧,”安常康笑了笑,“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八级工那边,我觉得他老早就想冲四级工了,只是觉得冲太快不好意思,所以才在原来的位置上待着。” “真的?他这么牛掰?” 黄追岳震惊。 “牛不牛,共事这么久,你还没点数?” 安常康挑眉。 “也是,那我更要努力了,”黄追岳继续磕书。 赵礼生的回信到了,信寄到机械厂传达室,赵礼辉一并带回家。 吃过晚饭收拾好后,赵礼辉拿出信准备和家人看赵礼生回了些什么,信还没拆开,屋子一下就黑了。 “……停电了?” 赵大根熟练地打开抽屉,拿出火柴。 叶归冬回头就把放在电视柜边上的煤油灯端过来,由着赵大根点燃。 陈翠芳站在堂屋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对门的人,“停电了吗?” 他们和对门的院门都是开着的。 “停了!” 对面的婶子高声回着。 “我还以为欠费了,”陈翠芳闻言扭过头进堂屋坐下,“上个月我电费充得不多,本来想这两天去交费的,结果忙完了,明儿我再去。” 借着昏暗的油灯,赵礼辉念着赵礼生的回信。 信中,赵礼生把郑家的住址写上了。 叶归冬赶紧拿出纸笔,把地址记下来。 赵礼辉念完信,把信装好和以往一样交给陈翠芳收着,一家人站在桌前,围着煤油灯看着方才叶归冬写下的地址。 “说远吧,坐火车一天也能到,说不远吧,”赵大根喝了口茶水,“还是挺远的。” “……你说的什么废话?” 陈翠芳只觉得浪费自己几秒钟的时间,瞪了他一眼后,才轻声道,“按理说,应该咱们男方的长辈亲自到女方家里拜访,商量亲事才对。” 但这距离有点远,就算在那边待一天,加上来回的时间,也得三天啊。 “我明天找我领导问问,能不能请假三天。” 赵大根说。 “爹一般不请假,”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多半会同意。” “不一定,”叶归冬有些担心,“爹不是常说他领导小气吗?” “咳咳,”赵大根连忙道,“或许在这方面,他不是那么小气。” 陈翠芳扑哧一笑,“反正你明天问问,要是能请,你就请后天往后三天的,明天晚上咱们收拾好东西,后天一大早就去火车站买票,往那边去。” “行,”赵大根应着。 因为还没来电,也没人过来看电视,三人洗漱好就回房休息了。 赵大根请假还算顺利,当晚他们叮嘱了赵礼辉夫妇几句。 “待会儿我去跟亲家母说一声,这两天你们就在那边吃饭,等我们回来再给你们做饭。” 陈翠芳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的吃饭问题。 在外面上了一天班,回家还要自己做饭,那可有点累。 特别是叶归冬中午的饭菜问题。 “娘,这些事您别操心,我们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的。” “是啊娘,你们就高高兴兴去那边,好好和郑家谈,争取让大哥他们早点结婚。” 第二天一早,赵大根夫妇就出门了。 赵礼辉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六点钟,最早的一趟班车是六点十五分。 他索性也没继续睡了,洗漱好后就去灶房烧火做早饭,昨晚吃的打卤面,陈翠芳做了不少卤子,足够他们吃三天早上的。 所以赵礼辉倒了面粉,开始揉面、擀面条。 他刚把面煮下去,叶归冬就起来了。 她一边扎头发一边问,“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六点钟,”赵礼辉一边拿着长竹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一边道,“早点去火车站,也能买早一点的票上火车。” “咱们要是住火车站附近就方便了。” 叶归冬说。 “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市区,而且那边还吵闹呢,至于买票坐车,”赵礼辉想到他原来世界的便捷,“说不定再过些年,咱们买票都不用去火车站,通过某种手段,直接就能买到手,到了时间直接去坐车就行了。” “真要是那样就好咯,”叶归冬把头发扎好,洗了手就进来帮忙。 二人吃过早饭后,赵礼辉先一步出门了。 “晚上到娘那边吃饭,”叶归冬叮嘱着,“我如果早下班,就直接过去了。” “好。” 赵礼辉应着。 叶归冬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又坐着喝了点温白开,这才带着点点锁上院门去供销社上班。 叶妈妈出门买菜的时候,特意来到供销社,见这会儿没什么人,她便跟叶归冬多聊了几句,“亲家母他们出门了?” “一早就出门了,”叶归冬点头。 “我今天多买点菜,”叶妈妈笑盈盈地说,“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娘,”叶归冬笑眯了眼。 看着二人有些相似的眉眼,林姐等叶妈妈走后对叶归冬道,“你们笑起来的时候可真像啊。”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叶归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们几姐妹笑起来的时候,我和娘是最像的,不笑的时候,我二姐跟我娘最像。” 林姐想了想叶家四姐妹的样子,“好像是这样,不过你三姐长得最像你爹。” “我三姐最不高兴这一点,”叶归冬掩嘴笑,“特别是我三姐夫说她板着脸的时候,简直就和我爹一模一样,可把我三姐气坏了。” “当着你爹的面,他是不是也敢说?” 林姐笑得不行。 “我三姐也是这么说他的,”叶归冬笑得脸都红了,“不过我三姐生气的时候,的确和爹挺像,强子和东子最怕我三姐了。” 晚上赵礼辉来到叶家干饭,叶爸爸笑着关心了他两句,四人和乐融融地吃饭,结果刚吃到一半,叶三叔家的归祖就慌张跑来,“大爷,大娘,奶奶晕过去了!我爹让我请大爷过去看看!” 叶爸爸闻言立马提上自己的药箱子跟着叶归祖过去了。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 “你们继续吃,”叶妈妈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赵礼辉二人继续干饭。 吃过饭后,他们把碗筷收拾好,还在锅里温了饭菜,毕竟叶爸爸他们肯定是没吃饱的。 “晚上咱们就住这边吧,”叶归冬说。 “行,”赵礼辉没有意见。 他们在家等着叶爸爸他们回来,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叶归冬起身,拉住他的手。 “那就一起去,”赵礼辉握住她的手。 他们也有这边的钥匙,确定灶门里的火星子不会出问题后,二人锁上院门往叶三叔家去。 刚进院门,就听到叶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 叶归冬站住脚,赵礼辉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索性拉着叶归冬走出院门,在外面等叶爸爸他们。 很快叶爸爸和叶妈妈就出来了。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见赵礼辉夫妇在门外站着,叶爸爸的脸色才舒缓了几分,“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这么久都没回家,我和礼辉担心出事,”叶归冬扫了一眼叶妈妈红红的眼睛,“家里没人,我和礼辉想着这两天就住这边,行吗?” “当然可以,”叶妈妈打起精神,“这天还冷着呢,快回去吧。” “锅里还温着饭菜,爸妈没吃多少,肯定没饱,回去继续吃。” 赵礼辉帮着叶爸爸提药箱子。 二人走在后面聊着,前面的叶归冬抱住叶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奶奶又干了什么?” “她装晕,”叶妈妈想到婆婆就觉得头疼,“你三婶娘家有个弟弟,本来是个好苗子,被推荐上了大学,前途一片大好,偏偏闹出了点事,自己退了学,现在闲在家里。” “她娘家那边求到你三叔三婶跟前,想通过礼辉的关系,把人送进机械厂。” “……礼辉就是个小工人,他又不是领导,哪有什么关系。” 叶归冬只觉得烦,“这件事跟奶奶有什么关系?” “求了你三叔他们两次,这第一次你三叔元宵那天就试探过礼辉,被你爹挡住了,也说了他,原本你三叔也不想管这个事儿了,可谁知道那边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只有你奶奶在家。” 叶妈妈说到这里,顿了顿。 “是不是跟奶奶说,只要事儿办成了,就给奶奶一笔钱?” 叶归冬略带讽刺地问道。 “是啊,给五百块呢,”叶妈妈扯了扯嘴角,“你奶奶那个人,第一重子嗣儿子孙子,第二就是重钱财,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事儿成了就能得到五百块钱,你说她能不心动吗?” 所以叶老婆子就故意装病,叶爸爸他们到那边后,叶奶奶先说叶爸爸不孝顺,然后细说自己当年养孩子的辛苦,最后说到这个事上,五百块钱啊,要是赵礼辉能帮这个忙,人家那边还能给五百,多好的事。 “她逼着你爹,让他去逼礼辉,你爹当然不愿意,这不,吵了起来,听她声音中气十足,就知道她没问题,我们就走了。” 叶妈妈此刻恨极了叶老婆子。 她的女儿们出嫁了,都要被对方利用,多狠心啊。 “三婶娘家那边的人,这么有钱吗?” 叶归冬疑惑,“拿一千块当人情用,还不如去找那种领导层的人办事呢。”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叶妈妈摇头,“不过你三婶的脸色难看得很,我看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你三婶和她娘家那边的人有的闹呢,” 毕竟找自己办事儿一分钱没给,转身找到叶老婆子,出手却那么大方。 这是信不过谁呢? 后面的叶爸爸也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你别理会这些事,我也不会让你帮忙。” 赵礼辉的疑惑和叶归冬一样,“……他们怎么那么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千块?” 他和叶归冬勤勤恳恳干活,存了半年多的钱也才一千多出头! “他们落魄前有些资产,而且他们有亲戚去了国外,两边一直有联系,”叶爸爸含糊道。 这要是投点钱给亲戚在外面做生意赚钱,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来如此。” 赵礼辉应着。 结果第二天叶老婆子找到机械厂来了。 听到电喇叭里面的声音,赵礼辉黑着脸来到厂大门。 什么他奶奶来找他了,这个奶奶活着的就是有叶老婆子。 到了大门口,看到穿得极厚,还觉得有点冷的叶老婆子,赵礼辉笑着上前,“奶奶,您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叶老婆子低声把请他帮忙的事说了,“五百块呢,给你五百块。” 她没说自己也有五百。 赵礼辉笑意不变,“归宗和归祖年纪不小了吧?” “啊,归宗下半年就上高中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自己两个宝贝孙子的叶老婆子满脸疑惑,“他们怎么了?” “他们年纪不小了,甭管以后上大学,还是不上大学,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吧?” 赵礼辉挑了挑眉,“我要是帮了三婶娘家侄子的忙,以后归宗他们的事,我可不接手了。” 叶老婆子一愣。 “这、这不能都同时帮吗?我可是归冬的亲奶奶啊,归宗他们更是归冬的亲堂弟,她家也没个儿子,以后你岳父岳母还得靠归宗他们披麻戴孝呢!” “不能,况且我提醒您一句话,”赵礼辉眯起眼,“一下能拿出一千块的人家,这工资多少大伙儿心里都是有数的,您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一封举报信就能让他们失去工作,顺带牵扯到三叔三婶,说不定一大家子都进去吃牢饭,那可不关我的事了。” “人家的工资没有问题!你就是举报了,他们也不会有事!” 叶老婆子怒道。 “是吗?” 赵礼辉摇头,“据我所知,三婶娘家几个哥哥只有两个是工人,其余人都是做的杂工活儿,他们一大家子每个月的工资顶天了我给算一百,一年才一千二百块钱,他们家十几口子人,难不成不吃不喝?” “孙辈的嫁娶,上学,老人的药钱,哪里不需要钱和票?就这样还能存下那么多钱,一千块钱说给就给,难道检举办不能查查他们家收入的问题吗?” “我可知道,他们有亲戚在国外做生意,这在我们国家,差不多就是投机倒把的意思了吧?三叔三婶和那边的往来也很密切,这要是深查起来,三婶就算了,三叔出了事,您能愿意?” 随着赵礼辉的话,叶老婆子的脸色直接煞白。 “你、你不能这样!那可是你媳妇儿的亲叔叔,你老丈人的亲弟弟!” “所以您别找我帮忙,”赵礼辉冷眼看着她,“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惹急了我,我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您对我媳妇儿好不好,自己心里没数吗?我孝顺我媳妇儿的爹娘那是应该的,凭什么孝顺三叔?” 叶老婆子咽了咽口水,“到底是一家人……” “我可不相信您这些话,毕竟三叔三婶他们生下来的姑娘,全都被送出去了,那也是一家人啊,您不也觉得是姑娘,长大了是赔钱货,所以不要吗?” 赵礼辉懒得跟她废话,“化雪天刚过,您还是回家躺着吧,这天太冷了,小心着凉,年纪一大把了,还是得保重身体。”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叶老婆子想骂他两句,可又想起赵礼辉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 又过了两天,陈翠芳夫妇红光满面地回来了。 赵礼辉夫妇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到家,所以下班后他们就回赵家做了热乎乎的饭菜,赵大根二人一到家就能吃上热乎的。 “谈得很顺利,日子咱们也选了,就在三月初五,正好是礼辉比赛的日子,偏偏那天的日子好,可以说是今年最好的一天了。” 陈翠芳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你们爹准备到了三月初,请假去生产队,顺带把折成钱票的彩礼送过去,郑家那边的意思,彩礼他们不经手,直接给玉香就是了。” 关于玉香的身世,陈翠芳他们也知道了,所以对此没有意见。 “既然日子好,就定那天,”赵礼辉和叶归冬都笑了起来。 “月底咱们去姐姐那边看看,顺带把这个事告诉给她听,她一定高兴。” “我们在那边写了信,和郑家的信一起寄出去的,”赵大根喝了口汤,“现在就等礼生的回信咯。” 老大的婚事有了着落,赵大根自然高兴,三个孩子,就老大还没结婚,之前他和陈翠芳还发愁呢。 现在好了,不用愁咯。 一家人干饭干得嘎嘎香。 赵礼辉和叶归冬睡前小声讨论送礼的事儿。 “我们结婚的时候,大哥大嫂都送了礼,咱们当然也得有所表示。” 叶归冬窝在赵礼辉的怀里道。 “搞点票过去,”赵礼辉想了想跟叶归冬说,“生产队的活儿都是下苦力多,这干活多,身体就亏,得吃好点吧?” “也是,大哥写信说打算结婚后租一个老鳏夫的厢房,那吃饭就他们两口子,也不用和知青所那边一群人吃饭那么尴尬。” 人太多,就是五斤肉每个人也夹不了几筷子啊。 说着,叶归冬就要起身。 “干什么?” “我想看看咱们存了多少票了。” 赵礼辉拉开灯,“我来,你躺着。” 他把柜子打开,又将里面锁好的抽屉解锁,再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大荷包,这里面存的都是票,另一个红色的大荷包里面存的全是钱。 赵礼辉回到床上,把票全部倒出来。 存了这么几个月,票还真不少。 二人全部查看了一遍后,叶归冬道,“肉、粮、糖,这三种票最适用。” 至于衣服,之前陈翠芳给赵礼生做了衣服寄过去,赵礼生就在信里提过,他们基本都在地里干活,太好的衣服反而穿不了几次,都是穿旧衣服较多。 “再送几本书?” “人家送书,咱们也送书?” 叶归冬瞪了他一眼,“之前我整理的笔记还不错,里面的内容我都熟记下了,我原本整理的时候就想着大哥大嫂他们能用上,所以买的新本子,上面的字我也写得很工整。” 意思就是完全可以用作新婚礼物拿出手。 “那就加上笔记,”赵礼辉没有意见,又抽出六张票,“再加上这些,可以吗?” “可以,”叶归冬点头,“我们两个在城里上班,日子过得比大哥他们好太多了,能多回一点喜礼也是应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礼辉点头,把票和笔记本放在一起后,赵礼辉把荷包放好,锁上抽屉,关上柜门,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明年恢复高考,大哥大嫂也能回城了,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恐怕不会那么热闹,”叶归冬提醒着,“要是都在市区上大学还好,每周都能回家,可大哥他们要是去了外省,那不还是我们在家吗?” “是哦,”赵礼辉努力回想赵礼生夫妇在原文中考的大学,一个是政法大学,一个是医学院,都在本市,“如果想回城离家近,估摸着都会选本市的大学吧。” “咱们市的大学还比较多,”说起这个叶归冬还是很高兴的,“好大学更不少,你说我们的孩子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在本市上大学?每周咱们都可以见到人。” “到时候看吧,孩子还没影呢。” 赵礼辉也笑她想得多。 叶归冬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自己也被逗笑了,靠着对方暖乎乎的胸膛,没多久便睡着了。 陈万生的父母在水井巷痛骂孙记文夫妇的事,也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一阵,陈万生和孙宝珠夹着尾巴一声不吭,每天都是匆匆上下班,回到家就哪里都不去了。 而孙记文夫妇这次比较吃亏,所以事情过去小半个月了,还时不时跟街坊四邻说起陈父和陈母那丑恶的嘴脸,他们怎么结了这种亲家等等。 陈万生听到有人闲聊起孙记文夫妇骂他父母的话,回去后和孙宝珠说起,孙宝珠自认父母没有说错什么,本就是公婆不对。 到底是自己的亲爹亲娘,陈万生听不得这话,于是二人又冷战了。 陈万生第二天上班烦躁了一个上午,然后中午干饭的时候又去了二食堂。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和欣赏自己才华的赵礼辉说点烦心事。 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陈万生,赵礼辉虚假社交,“陈同志看着精神不是很好啊,夫妻感情好也要注意身体嘛。” 坐他对面的安常康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这不是他常开的玩笑吗? “赵同志,”陈万生尴尬一笑,“冒昧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就是,你媳妇儿和你爹娘的关系如何?” “很好啊,”赵礼辉道,“我媳妇儿性格本来就很好,我爹娘又是那种讲道理的,所以相处起来都很愉快,即便有点小摩擦,说清楚就是了。” “我家里人也一样,”容师傅有些得意,“怎么,小陈你媳妇儿和你爹娘关系不好啊?” “咿?” 安常康闻言一愣,“你爹娘搬到城里来了吗?” “就是啊,我记得你不是说你爹娘在老家住着?” 黄追岳也加入了对方。 明明只想跟赵礼辉说话,结果引来好几个人的陈万生艰难微笑,“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他家里最近不是很安宁,我爹娘都在老家呢,怎么可能和我媳妇儿关系不好呢?” 看着他干笑的赵礼辉忍着笑意,“有道理。” “那就是你朋友自己的问题,”容师傅看破不说破,“家里不安宁,多半都是做丈夫和儿子的人不作为,但凡他有点本事,能调节两边的关系,都不会出现婆媳、公媳关系不好的情况。” “师傅说得有理啊,”赵礼辉十分认同他这话,转头看向脸色更难看的陈万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是不是着凉了?这还没开春呢,你可得多穿点,”安常康关心了一句,“你们会计部那什么文姐,可不喜欢人请假。” 陈万生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我会注意的。”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弟不听话,所以导致两边长辈起冲突,他和孙宝珠夫妻关系也出了问题。 什么时候回家,打弟弟一顿吧。 陈万生吃着没什么白菜味的白菜,心情更差了。 采购部就知道买白菜! 7878 陈翠芳吵架 等陈万生吃完饭离开食堂后, 容师傅等赵礼辉放好碗盘,将人拉到食堂一处没人的地方,轻声问道,“他最近怎么老喜欢来找你?” “之前我说了几句客套话, ”赵礼辉大概能猜到陈万生的心理, “大概就是欣赏他的才华什么的,他可能信以为真, 把我当成能说点烦心事的人了?” 容师傅闻言神情怪异。 赵礼辉轻咳一声, 也有点心虚, 毕竟说的都是假话。 “他有这么天真吗?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容师傅觉得离谱。 他认识的陈万生心计很深, 怎么能被他这徒弟几句虚假之词给唬住了? “或许是没什么朋友?” 赵礼辉说。 这辈子的陈万生没有上辈子混得好, 不管是职位还是人际关系。 会计部那边的人可瞧不上没有背景的陈万生, 当同事都带着几分鄙夷,更别提私下做朋友了。 “反正你自己留心一点, ”容师傅叮嘱了他两句, 便和他去技术部上班了。 叶老婆子偷摸去找赵礼辉, 被狠怼了一番回到家后, 精神就不大好了, 她先是让叶三婶把那五百块钱还回去,叶三叔纳闷她怎么愿意把收进兜里的钱吐出来时,叶老婆子含糊说事情还没办成, 不好意思收这个钱。 虽然惊异婆婆有这种思想, 但叶三婶还是赶紧把这烫手的钱送还给了娘家那边。 而叶三叔每天下班回来,叶老婆子都会紧张兮兮地问几句,关于他小舅子那边的事儿,还有他工作上的问题。 搞得叶三叔摸不着头脑,只当自己老娘还惦记着让赵礼辉帮忙的事。 但因为被叶三婶叮嘱过, 所以叶三叔是不准备趟这浑水。 可越是没有消息,叶老婆子心里就越忧愁,她很快就真的病了。 半夜被叶三叔他们送到市医院去,叶归冬是第二天上班,叶妈妈从医院回来路过供销社时告诉她的。 而赵礼辉则是下班回家后,得知这个事。 晚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来到市医院看叶老婆子。 叶老婆子看到赵礼辉,就忍不住把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察觉到她小动作的赵礼辉只当没看见。 “她本来身上就有点老毛病,最近吃饭也吃得不多,话都少了,”叶三婶在赵礼辉他们出病房时,跟他们在走廊上说了几句话,“大夫说这胃上面也有点毛病,怕是要住好几天院。” “我娘说,奶奶不让她和爹来守?” 叶归冬低声问道。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起这个叶三婶心里就窝火,“你们三叔要上班,我呢白天还要给一大家子的人洗衣服做饭,不做饭两个小的吃什么?不洗衣服他们穿什么?我不能天天夜夜在这里守着啊,偏偏她倔得很,说什么不想让大哥大嫂来,我真是要气死了!” 她是人,又不是神仙,也需要休息的啊。 “这确实恼火,”赵礼辉摇了摇头,“对了,我听说有人在接这种活儿,专门照看老人,价钱也不高,包吃给点钱就行,或许可以试试。” “我也想过,”叶三婶脸色更难看了,“刚提了个头,她就对我一顿劈头盖脸地骂,说我不孝顺,才会找外人来照看她!” 叶归冬嘴角一抽,“都病了,还这么折腾人。” “可不就是,”叶三婶冷笑,“我是打算好了,待会儿你们三叔过来,我就回去,让她儿子在这守着,儿媳妇哪有儿子孝顺啊。” 说话间门,叶三叔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叶三婶把叶老婆子要吃的药给他,跟着赵礼辉他们一道离开了。 见自己儿子来守夜,叶老婆子很不高兴,叶三叔无奈道,“娘,不能什么都让归宗他娘来啊,她也得休息。” “她是我儿媳妇,儿媳妇就应该照看婆婆,你走,让她来!” 叶三叔不动,“我已经请了两天假,这两天我来照看你。” 然后就把叶老婆子气晕了。 赵礼辉他们第二天得知这个事的时候,都挺无语的。 “儿子是宝,儿媳妇就是草?” 赵大根瘪嘴,“那有本事就让儿子别结婚啊,一辈子都在她面前当个宝贝蛋子算求了。” “就是,”陈翠芳也很无语,“也不知道她公婆是怎么瞧上她,让儿子娶进门去的。” 赵礼辉夫妇没说话,他们专心干饭,然后各自去上班。 对于叶老婆子作妖这个事,只要没折腾叶爸爸他们,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叶三叔在医院待了两天,叶老婆子连他都恼了,精神好的时候逮着他骂,精神不好的时候就哭着让老头子等等自己,她就快要下去见他咯。 听得叶三叔忍无可忍,然后就请了一个照看人的婶子,一天只需要三毛钱,如果不包吃的就是五毛钱一天,叶三叔夫妻合计后,直接给的五毛钱一天。 叶爸爸和叶妈妈和他们平摊费用,一家两毛五一天。 叶老婆子见儿子不愿意照看自己,找了个外人来,在医院待了两天就不干了,硬是要出院,结果叶三叔倒好,硬是把那婶子请到家里来照看她。 闹到二月初一,叶老婆子安静了,叶三叔给那位婶子结了钱,婶子走的时候还道,“下次需要我来照看再找我啊,你家老母亲性格不好,估计也就我能照看了。” 这倒是实话。 叶三婶笑盈盈地把人送出院子。 赵礼辉和叶归冬得了空,提着东西上门看了叶老婆子一回。 叶老婆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叶归冬见她精神不错,也没多说什么,跟叶三叔他们聊了几句便和赵礼辉回家去了。 赵礼辉继续组装他的参加作品,叶归冬坐在一旁看书。 “孙家满月酒的日子定下了,就在这个月十五,我们正好休假,到时候一起去?” 叶归冬想起向婉茹夫妇孩子的满月酒,对赵礼辉说道。 “行啊,”赵礼辉拧着螺丝,“我看这回孙家肯定办得热闹,比孙大江结婚还要热闹。” 孙大江结婚那次的席面虽然也还行,但那会儿孙记文夫妇对向婉茹并不是很满意,还是收着了些,现在可是他们的宝贝大孙子办席面,那不得拿出全部实力啊。 “我也觉得,”叶归冬翻到下一页,看着看着发现有个地方不是很明白,于是就去翻找别的书来寻求答案,最后才知道这是超纲题,索性拿出本子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解题。 九点,夫妻二人去洗漱,然后回房躺下睡觉。 陈翠芳和赵大根这段时间门也忙,即便老大没在家里,可既然要结婚了,他那间门屋子就得收拾出来,先把放在里面的杂物全部清出来,该归到柜子里的就放进去,该放在阁楼上的就堆上去。 然后去找之前给赵礼辉房间门做大床、柜子的木匠,到家里量尺寸。 等把赵礼生房间门完全收拾好,只等木匠那边送大家具来之前,陈翠芳把房门锁住,并且跟赵礼辉夫妇道,“就算你们大哥大嫂没回来住,这也是他们的婚房,所以家里要是来了客,也不能住进去。” “咱们家平常也没什么客人来,”赵礼辉说。 “就算有人,家里住不下,就去我爹娘那边住也行。” 叶归冬道。 开春后,天越来越暖和了,院子里的桂花树都冒出了新芽儿,陈翠芳白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在后院菜地里忙着。 先翻土,再撒菜种,为了不让鸡过去啄了种子,陈翠芳把鸡围到柴房后边活动,因为每天早晚都在清扫,所以异味并不重。 倒是隔壁右边住着的那户人家,他们家的鸡是在院里散养的,其中一只公鸡时不时就会跳到墙头上打鸣不说,还会跳到他们院子里拉屎。 这让陈翠芳气得不行,来回撵了好几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到隔壁跟主人家反映这个情况。 叶归冬刚准备收拾好东西下班,就有人过来告诉她,她婆婆和隔壁邻居骂架,而且骂得很厉害,让她赶紧回去。 “我婆婆跟人骂架?” 叶归冬觉得挺新奇,带着点点赶回去。 这户人家姓巩,住着一家五口人,巩叔,巩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原本啊,这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命苦,儿女早逝,是他们的外侄巩叔伺候他们,先后离开人世,所以这房子就留给了他们,这才搬过来两年不到。 叶归冬对这户人家的了解不多,他们不怎么串门,在外面行走也不爱和邻居闲聊,从老到小都是沉默寡言的那种性子。 不想今天和陈翠芳吵了起来。 “你的鸡跳到我们家院子里,到处拉屎,又是进灶房,又是进堂屋的,我跟你提一点意见,请你把鸡关好,你倒好,让我有本事跟鸡说这个道理去,你这还是人话吗?” 陈翠芳气得脸都红了,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双手握成拳,扯着喉咙大声骂道。 吴婶子和杨六婶站在她身后,脸上同样带着怒色。 “让我们跟鸡讲道理是吧?行啊,我宰了它!把它吃进肚子里,这道理就讲成了!” 杨六婶高声道。 巩婶子闻言黑了脸,“这是我家的鸡!” “你的鸡?你把它叫答应了,让它告诉我们它是你家的,我们就信!” 吴婶子冷笑。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你们就是想宰了我的鸡吃它的肉而已!” 巩婶子抱着公鸡一脸防备。 “你个双标狗,”陈翠芳骂道,“不知道什么叫双标吧?要文化没文化,要脑子没脑子,还想跟我搞那一套忽悠我,你当我吃素的啊!我再警告你和你家鸡一次,再敢往我家院子里跑,老娘我直接宰来炖了喝汤!” 点点跑到她身边,冲着巩婶子狂吠两声,气势十足。 叶归冬站在不远处,看着气势汹汹的婆婆,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 “我、我知道了。” 巩婶子说完就把院门关上了,就怕陈翠芳当场抢走她的鸡。 陈翠芳摸了摸点点的狗头,冷哼一声跟吴婶子二人挥了挥手,叫上叶归冬,两人一狗进了自家院门。 7979 不太对劲 “看我平日里好说话, 就想骑在我脖子上欺负我是吧?我呸!” 走进灶房准备做晚饭的陈翠芳举着菜刀骂骂咧咧。 叶归冬洗了手,提起暖壶倒了一碗温白开递过去,“娘, 喝口水润润嗓子。” 陈翠芳一把将菜刀钉在厚重的菜板上, 接过水一饮而尽。 “还是归冬贴心, 我跟你说,她和我骂架的时候, 她女儿就躲在堂屋里呢, 一句话都不敢出来帮着她娘说,可见她也觉得她娘是个没理的!” 叶归冬接过碗, 用清水洗了洗, 自己也倒了半碗温白开喝着, 听到这话有些好奇。 “平日里瞧着他们家人挺老实的,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话呢?咱们几条巷子的人, 家里养鸡的大多数都是和我们家一样,白天围在院子一角养着,就怕家里别的地方被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也怕跳到隔壁家污了人家的院子。” “他们倒好, 散养就算了,还这么不讲道理。” 巩家的鸡跳到他们院子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过年前就发生了好几次, 最近几次跳过来还故意去啄他们家的小鸡仔,疼得小鸡仔唧唧叫。 叶归冬和赵礼辉都撵了好几次。 “我也以为他们是讲道理的,”陈翠芳一边切着韭菜一边道。 “过去敲门的时候,我还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些,免得伤了和气,结果人家一听完, 说我怎么跟畜生计较,我气了,也急了,你家的鸡给我家惹来麻烦,我怎么就不能找她这个主人说道了?” “她倒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我跟鸡讲道理去!你六婶子和吴婶子听到我和人吵,抬脚就过来帮我了,她一人骂不过我们个,抱着鸡也不敢多说什么。” 正说着呢,隔壁又传来骂架声了。 婆媳二人侧头仔细听了听。 是巩家另一边住着的人家过来找他们算账。 “你家鸡跑到我家堂屋里拉屎!怎么,不敢去赵家院子,就敢来我家院子里吗?” “我、我家鸡刚关起来了,你可别要借刚才的事来故意欺负我!” 巩婶子的声音大得很。 “故意欺负你?你自己来看看,这头上冠缺了两角的是不是你家的公鸡?!真不是,我可宰了!” 那户人家刚才还围观陈翠芳她们吵架呢,回去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堂屋多了几坨鸡屎,那“作案”的鸡还在墙角啄土,就被她抓住来到巩家敲门骂架了。 陈翠芳闻声冷笑,“看吧,又惹出事儿了。” 赵大根骑着自行车回来,看到隔壁围着人,听着里面两人吵架的声音,他还乐呵呵地站在外面听着,“咋吵起来了?” 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笑着回头,“巩家的鸡越过墙到肖家拉了屎,正为这个事吵闹呢。” 一听是巩家的鸡,赵大根啧了一声,“她家鸡散养,去过我家不知道多少次了,原本以为过年的时候,他们家会宰了那只公鸡过年呢,结果年后也时不时去我家,可烦了。” “哟,你还不知道吧?你媳妇儿刚才也因为这个事和巩家的吵了一架呢,才回家不久。” 听他这么说的街坊乐了,赶紧跟他说明情况。 原本只是吃瓜的赵大根立马脸一黑,“啥?和我媳妇儿吵架?我媳妇儿赢了吗?” 没赢他继续吵。 “赢了赢了,可以说是大胜而归。” 听到陈翠芳没吃亏,赵大根心里松了口气,冷着脸推着自行车进了隔壁家门。 “翠芳!翠芳!下次他们家的鸡再跑过来,直接宰咯!” 赵大根一边把自行车停在鸡圈旁边,一边大声道。 灶房里传来陈翠芳的声音,“晓得咯,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说得好!” 赵大根应着,一边从水井里打水起来洗脸擦手,一边声音洪亮道,“但凡有点素质的人,都是把鸡圈在一处养着的,他们倒好,在家里散养就算了,跑到别人家来,也不知道给鸡剪翅膀!” 鸡如果飞得太高,主人家多数都会把翅膀尖尖剪掉一些,这样就飞不高了。 他的声音比隔壁吵架的声音还要大,可以说是在吼了。 跟巩家吵架的那婶子,直接吆喝着自己儿子拿把剪刀出来,当着巩婶子的面把公鸡的翅尖剪掉了,然后将鸡丢到巩家院子里,“不用谢我,我也是做好事。” 巩婶子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围观的有些人还在那鼓掌欢呼。 她索性把院门关上,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木板的公鸡塞到鸡圈里去,一边塞一边骂自己女儿,“你是哑巴吗?你亲娘被人拦在家门口欺负你也当听不见是吧?!我养你还不如养只鸡!” 她女儿巩雪蕾这才从堂屋走出来,明明十六岁了,却瘦小得和十一、二岁的孩子似的。 巩雪蕾怯生生地看着鸡圈门口蹲着的巩婶子。 巩婶子阴沉着一张脸和她对视了一阵,然后在公鸡想要跑出来时,一把捏住公鸡的脖子,在巩雪蕾惊恐的眼神下,用力地扭断了公鸡的脖子。 “……娘,我错了。” 巩婶子把死得不能再死的公鸡丢在地上,“去烧开水,把鸡清理出来,晚上炖了。” 这模样和刚才与人争论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赵礼辉正在班车上,和安常康说起今天下午听到的那个案子。 “也是可怜,本来那对夫妇是因为没有娃,所以收养了两个孩子想要好好过日子,结果引狼入室,住进去半年不到,就把他们夫妻都嘎了,至今没有抓到那两个小子。” 安常康啧了一声,“案子都过去十多年了,这两个畜生恐怕都儿女双全咯。” 赵礼辉点头,现在的刑侦技术比不上他那个年代,一旦人跑掉了,就很难再抓住,“也是可怜。” “是啊,现在老房子都被推掉了,那边要打造经济区,好多房子田地都被占了。” “这种干了坏事的人,以后早晚遭报应。” 赵礼辉骂道。 “就是,”安常康到站了,他跟赵礼辉打了声招呼便下了车。 赵礼辉闭着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文中有没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描写,结果到同心巷下车时,也没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是,这是一本年代文男女主杂七杂八吸血文,又不是什么破案的。 他去供销社看了一眼,见门关着,就往水井巷走去,路过巩家的时候,巩家大门开着,里面传来热水泡鸡的那种怪味儿。 赵礼辉扭头一看,只见巩雪蕾正蹲在院子里,面前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她正在给鸡拔毛。 看了一会儿的赵礼辉总觉得那只鸡哪里怪怪的,在巩雪蕾怯生生地看过来时,赵礼辉扬起笑,“今晚吃鸡啊?” “嗯?啊。” 巩雪蕾下意识地把鸡脑袋往木桶里压了压。 赵礼辉打了个招呼后就往前走了几步进了自己家门,他们家灶房上方炊烟袅袅,还传来叶归冬人说话的声音,赵礼辉把院门掩住,回房放了布包后,洗了手去灶房帮忙。 “回来了,快端碗筷,准备吃饭咯。” 叶归冬往金灿灿的蛋羹上面舀了两小勺酱油上去,见赵礼辉进来便说道。 “好,”赵礼辉数好他们碗筷,抱着去堂屋。 赵大根端着一磁缸酸菜粉丝汤跟在他身后。 再后面是左手端着炒韭菜右手端着蒸蛋羹的叶归冬。 陈翠芳走在最后面,她端着一瓷盆杂粮饭,出了灶房门,她反脚将门带上,结果把点点关在里面了,听到点点哼哼唧唧的声音,陈翠芳哎呀一声,用手肘推开门,“快出来。” 点点跑了出来,陈翠芳索性不关门了,跟着到堂屋放下瓷盆坐下准备吃饭。 “巩婶子他们家的鸡今天又飞到我们家来了……” 叶归冬把刚才的事儿说给赵礼辉听。 得知他们家和卫家都跟巩婶子发生了争吵,赵礼辉端着碗笑了笑,“其实她好好说话,并且答应以后看护好家里的鸡,就不会出现后面的情况了。” “就是嘛,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陈翠芳点头,她舀了一木勺蛋羹在碗里,嫩滑鲜美的口感让她愉悦地眯起眼。 “反正翅尖被剪掉了,以后啊,也不会乱飞咯。” 赵大根道。 “可是我回来的时候,”赵礼辉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巩雪蕾正在他们院子里拔鸡毛啊,看那只公鸡的冠上缺了两个角,一看就是常飞到咱们家的那只鸡。” “什么?” “当时还护得很呢,怎么忽然宰了?” “没听到鸡叫的声音啊。” 人听完一愣,接着说道。 赵礼辉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就说哪里不对!那只鸡的脖子是没有伤口的!一点血都没有!这鸡怎么死的?” 叶归冬人端着碗筷张着嘴,纷纷茫然地看着他。 赵礼辉抿了抿唇,想到今天下午听到的那个案子,头皮发麻,“不太对劲,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这倒是,”陈翠芳点头认同。 “搬过来两年了吧?他们从不主动和咱们这些人交谈,”叶归冬想起他们家的小女儿巩雪蕾,“巩雪蕾今年十六岁了,瞧着瘦弱得很,而且她胆子很小,小得谁都怕的样子。” “确实胆子小,我跟她娘骂架的时候,她都不敢出来说一句话。” 陈翠芳应着。 “小姑娘胆子小也正常,”赵大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而且不是说身体本来就不好吗?可能从小就没什么同伴和她玩耍,所以胆子小了些。” “我今天下午,听同事说起咱们市区十多年前,一个轰动全城的案子,一对中年夫妇收养了两个小少年,结果半年不到,就被那两个孩子嘎了。” 赵礼辉提起这个案子。 “这事儿我们当然清楚了。” 陈翠芳叹了口气,“当时因为这个事,好些收养了孩子的人家,都把孩子退回去了,就怕自己也落得和那对夫妇一样的惨状。”,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8080 易长生 “是啊, 那段时间好多被领养的孩子都没了家,”赵大根脸皱成一团。 “而且影响了还不是一两年,眼看着那么多孩子没人领养, 长久下去也不是事,最后还是市长带头领养了两个孩子, 这才让那件事带来的恐惧消散了很多。” “礼辉, 你的直觉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啊?” 叶归冬低声问道。 赵礼辉和陈翠芳也紧张地看着他。 赵礼辉微微一笑,“那倒没有, 毕竟那个案子里是两个小少年,这隔壁是一对夫妇, 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对不上年纪啊, 但这家人我们还是远着点好, 这就是我的直觉。” “有道理,”赵大根点头, “远着点好,翠芳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把院门关好。” “我晓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们放心吧, ”陈翠芳本来就和巩婶子的关系一般,今天又吵了一架, 那肯定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巩叔下班回来, 就看到晚饭有炖鸡, 他问, “怎么把鸡宰了?” “不听话,老去隔壁两家拉屎,今天她们上门找我理论,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它宰了。” 巩婶子给两个儿子夹鸡肉,“就是没放血,可能味道不是那么好,将就着吃吧,我也是太生气了,所以忘记放血。” “以后少跟人发生争吵,甭管是谁的错,咱们都让一步,”巩叔看着巩婶子提醒着。 巩婶子心里不快,“那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也不管?” “没有到那一步,这巷子里的人还是挺和气的,”巩叔再次叮嘱,“别惹事。” 巩雪蕾埋头扒饭,一筷子鸡肉都没夹,她两个哥哥想给她夹菜,却在接触到巩婶子的眼神后,纷纷收回了筷子。 吃过晚饭收拾好以后,赵礼辉提起炉子上的热水去洗了澡,进房间时头顶着毛巾在那擦,“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归冬,你有没有觉得,隔壁巩家五口人,只有巩叔两口子像一家,他们那三个孩子更像是……怎么说呢。” “更像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叶归冬接他的话,“巩雪风和巩雪雨兄弟每天只知道出门接杂活,就算没活儿做,也在家里做这个,干那个,巩雪蕾年纪最小,但瞧着是家里过得最不好的那个。” “要说虐待吧,”赵礼辉坐在她身旁,“没听到隔壁打骂过儿女,但也没听到他们欢声笑语过,这一家子都很安静。” “安静过头了。” 叶归冬指了指他们隔壁另一户人家,“和咱们家一样,有说有笑的,那婆婆和婶子还会吵嘴,和别人一样,天气好的时候,都喜欢搬一根凳子放在院门口坐着,和两边的邻居谈笑。” “但是隔壁巩家却从来没有这么干过,”赵礼辉眯起眼,“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儿,这家人太怪异了,归冬,咱们得留个心眼。” “这样,”叶归冬想了想,“把点点放在家里跟着娘,我那边现在多了一位男同事,加上现在天气暖和起来了,供销社门口谈笑的老人也多,不会有什么大事。” “暂时只能这样了,毕竟今天的事算不上愉快,”赵礼辉握住她的手,“但愿是我想多了。” 可第二天早上他出门准备去上班的时候,看到隔壁巩婶子挑水回来,他们家没有水井,所以得天天去公用的水井处挑水回家用。 赵礼辉仔细打量了一下巩婶子,发现巩婶子长得挺高,同时身板也有点壮实,不是妇人那种壮,而是一种……从背影上看,如果忽略对方的头发,瞧着就和男人的骨骼背影似的。 想到巩婶子的声音也略有些粗犷,看过不少刑侦剧的赵礼辉眯起眼:这巩婶子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他上了班车后还在那思索,如果是男扮女装,可他曾经路过巩家院门口的时候,也瞅到过巩婶子洗头,那头发的确是真的。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到。” 安常康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礼辉回过神,往旁边移了移,“坐。” 安常康疑惑地坐下,“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不是,”赵礼辉双手环臂,“你说一个男人,留头发留多少年,才会和女人一样长?就是到屁股那个位置的长度。” 听到这个问题的安常康脸色略有几分怪异。 “你要留长发啊?” “不是,我就是这么想,所以就这么问了。” “那得留好几年吧,”安常康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子,“反正我一个月不剃头,就长得快要遮住我眼睛了,但我弟弟三个月不剃头,他也才冒出一茬,所以这也跟人的体质有关系吧。” “也是,”赵礼辉嘿嘿一笑,“我师傅四十多了吧?头发茂盛得很,可老张师傅就不行了,他和我师傅一样的年纪,却已经秃顶咯。” “你以为你师傅没秃顶啊?他每天早上都洗头,就是为了让头发瞧着多一点,这要是腻了,那就显得头发很少,他秃顶的秘密就保不住咯!” 安常康啧啧两声,跟赵礼辉爆了个猛料。 坐在他们后面,错开两个位置的容师傅和老张师傅露出狞笑。 “真的假的?” “真的!我和他有一次去省城比赛,住了三天,我每天都看见他洗头的。” 安常康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 “咿,”赵礼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我应该不会吧。” “你秃不秃头,就看你爹秃不,如果你爹不秃,你多半就不会,反之,你就要注意咯,”安常康给他传授经验,“就比如老张师傅的爹,就是一个大秃头。” 老张师傅嘎吱嘎吱地磨牙。 “我师傅的爹,我倒是没有认真观察过他的脑袋,”赵礼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参考的,“到站了,走,下车。” 二人刚下车,赵礼辉就被容师傅面无表情地揪住耳朵往厂里走。 “嘶!是谁?啊,师傅啊,您都听到了?” 赵礼辉尬笑,快步跟上容师傅的脚步,这样耳朵不会那么疼。 安常康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被老张师傅一脸狞笑地掐住了脸,“我爹秃?我也秃?” “啊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四个人以很不雅的姿势进了技术部。 老大看到后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要闹也在咱们技术部里面闹,这一路过来让别的部门看笑话,多不好!” 容师傅和老张师傅同时松开手。 赵礼辉和安常康兔子似地跑掉了。 老大看了眼赵礼辉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容师傅瞅见他这神情就知道老大心怀鬼胎,他想提醒一下赵礼辉,可又想起对方在班车上说自己秃不秃的事,那一点仁慈的师心一下就消散了。 徒弟,自求多福吧。 当天下班的时候,赵礼辉刚要和安常康提着布包下班走人,就被老大叫住了,“小赵,我有点事找你,你去跟你师傅说一声,让他给你家里人带个话,晚饭就不回去吃了。” 赵礼辉一愣,“啊?哦哦,好的。” 容师傅和赵礼辉家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事,技术部的人都知道。 赵礼辉带着老大会找自己说什么事的疑惑,去六级工车间找容师傅,得亏容师傅还没走。 得知老大找他,还要约饭后,容师傅摸了摸下巴,“我就说他有事吧,行,我会跟你家人说的,你去吧。” 说完就挥了挥手,提着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车间。 赵礼辉回到老大身边,老大正在批请假条,他示意赵礼辉等自己一会儿。 “老秦,你请假三天,干什么?” 秦老师傅咧嘴一笑,“我女儿生了,我得过去看看啊。” 他女儿嫁到隔壁省,要见一面请假三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大点了点头,“这个月没全勤了哈。” “明白。” 秦老师傅拿着请假条走了,他还要去会计部那边,把请假条递过去,这样才好算工资。 赵礼辉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师傅就是好啊,还算全勤,他们这些小啰啰可没这玩意儿。 “小汪你为什么要请假?咿,还五天。” 老大眉头紧皱。 汪时苦着脸,“我大哥办残疾证不是很顺利,还有伤补贴也没下来,另外他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闹着要把自己分出去过,我爹娘都被气病了,我想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后,才好安心上班。” 简直是闻者落泪的情况。 赵礼辉满是同情地看着他。 老大也叹了口气,“你这五天就属于长假了,超过三天都是要扣工资的,这个规定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汪时点头,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就是请假扣工资也要请啊。 “行吧,尽量在这五天内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别客气,”老大双眼柔和地看着汪时,“今年的创意比赛你也没报名,明年我希望你能去试试,就当是开眼界了。” “嗯,谢谢老大。” 汪时眼眶有些泛红,接过签了字的请假条离开了。 “可以了,走吧。” 老大把桌上散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擦了擦桌子后,便招呼赵礼辉跟上。 赵礼辉应着,乖乖跟上。 出了机械厂大门后,老大带着赵礼辉坐上班车,到赵礼辉和刘耀祖常约饭的那家国营饭店,进去后,店主就迎上来了,“岳老先生,包间里已经有人等着了,饭菜现在就能上。” “好,谢谢了。” 老大笑着点头,带着赵礼辉往包间走去。 赵礼辉乖巧无比,他在容师傅跟前乱几把皮,但是在这位老大面前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到了包间门口,赵礼辉看了眼包间大门上挂着的牌子,是一个【花】字。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往旁边移,果然,剩下几个包间门上,分别挂着【好】、【月】、【圆】。 进了包间,赵礼辉和一个和容师傅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对上视线。 对方很清瘦,瞧着文文弱弱的,说话也很斯文。 “舅舅,赵同志。” “这是我的外甥廖国光,你就叫他一声廖哥吧,国光,这就是我们部门的小同志,天才赵礼辉。” 老大笑着介绍道。 赵礼辉只觉得脚趾能扣出一座城堡了,“廖哥好。” “你好,”廖国光笑着跟他打招呼,“早就听我舅舅提起过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是三级技术工了。” 赵礼辉顺着他拉好的椅子坐下,“一般一般,部门里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我不值得一提。” “小赵,你别太拘谨,也别太谦虚,我今天找你也是我自己有私事求你,”老大笑着给他倒了杯温茶,廖国光也笑盈盈地看着他。 “的确是有求于你。” 赵礼辉浑身都紧绷了,面上还算比较平静,“有什么事儿你们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廖国光?这人没在原文中出现过。 至于他们老大,在书里也是个正派人物,应该不会干违法犯罪的事儿吧? 廖国光二人对视一眼。 刚好有人上菜,他们就先没谈,见此赵礼辉更觉得要说的事不简单。 结果老大拜托他,租一间屋子给廖国光。 “每个月五块钱,跟着你们吃喝的钱另算,我家里孩子多,实在是住不下,我外甥呢刚离婚,房子留给他儿子去了,没有住处只能来投奔我。” 廖国光笑着点头。 赵礼辉扫了一眼廖国光左下腹的位置,又看了眼他右手虎口位置的厚茧没说话。 廖国光见此哈哈大笑,“舅舅,这小子的确聪明。” 老大也笑,他拍了拍赵礼辉的肩膀,“别紧张,接下来你仔细听我们细说。” 廖国光是一名警员,(原文中把警察叫作警员,好像是因为这个年代的警察没有后世那么分工明确,所以没有统称为警察。) 他在查三十二前年那件收养孤儿却被反杀夫妇的案子。 廖国光那个时候其实还是个孩子,但他当了警员后,他的师傅一直在查那个案子,在他师傅殉职后,他就开始顺着师傅留下的线索继续查。 然后就查到了赵礼辉隔壁,新搬来两年的邻居巩先阳夫妇。 廖国光本想在水井巷租房,暗地里观察巩家寻找更好的证据,但不想水井巷如今没有出租的屋子。 正好赵礼辉是他舅舅部门的工人,又是巩先阳夫妇的邻居,再也没有比他们家更好的观察位置了。 加上昨天有线人混在人群中,看到了陈翠芳和巩婶子发生冲突,怕刺激到巩先阳夫妇又犯案。 “怎么样,你也可以拒绝,”老大问道。 赵礼辉扒了口饭,“我觉得这个忙可以帮,其实我早就觉得隔壁那家人不对劲儿了,那个巩婶子,她的身形像个男人,声音也雄雌难辨,我怀疑他男扮女装。” “他的确是男扮女装,”廖国光眼带欣赏地看着他,“你观察得很仔细,当年那对夫妇收养的是一对同胞兄弟,为了躲避追查,他们东躲西藏到成年后,其中一人就扮作女子,在外面看来就是一对夫妻。” “那三个孩子是被他们拐来的还是?” “我师傅查到的证据表明,这三个孩子是他们装扮成夫妻后,故意收养的孩子,”廖国光神情严肃,“我们可以完全确定他们就是当年那对行凶的兄弟,只是证据链还不足以让他们认下当年的凶杀案。” “赵礼辉同志,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答应我的请求,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廖国光又给赵礼辉倒了杯茶,“以茶代酒,我向你保证,你的家人绝对不会出事!” “除了他以外,周围还布控了其余线人,”老大小声道,“所以你尽管放心,巩先阳一家都被他们监控着。” “我相信老大,也相信廖哥,”赵礼辉举起茶杯和他们碰了一下,“那原本住在我们家的隔壁的婆婆他们,是被害了还是?” “他们冒顶了那对老夫妻的侄儿,原本的巩先阳早就病死了,他父母和那对老夫妻早年就断了亲,所以多年没有往来。” “那人为了有个固定的住所,才冒名去照看那对老夫妻好几年,等他们去世后,才搬到水井巷这边,成了巩先阳,他们的三个儿女至今没有上户口。” “也从未念过书,所以三个大男人才一直做的杂工,没有个好工作。” 听廖国光这么说,赵礼辉心里那些疑团算是解开了。 “我不想让我的家人担惊受怕,”赵礼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要是知道隔壁住着当年凶杀案的两个凶手,怕是晚上都不好睡,至于我媳妇儿,这件事我不会瞒着她,夫妻同心,才能更好地为你打掩护。” “你考虑得很周到。” 廖国光有些羡慕地看着他。 老大轻咳一声,“他的确是我的外甥,也的确离了婚。” 赵礼辉咧嘴一笑,和廖国光碰了一下茶杯,“会再遇良缘的。” “另外我昨天听人说到这个案子,是老大让人说给我听的?” 赵礼辉又问。 “咳咳,这不是想看你怕不怕吗?” 老大尴尬转移视线。 “我不怕,还是那句话,我很乐意帮到廖哥的忙,希望早日把他们抓捕归案,让那对夫妇也能瞑目。 经过他们商量,廖国光明天等赵礼辉下班后再一起回赵家住下。 今晚赵礼辉回去先跟家里人通个气。 毕竟家里明天就要忽然住进来一个大男人了。 赵礼辉回到家还不到七点半。 家里有邻居在看电视,所以赵礼辉没有提廖国光的事,他安安静静地进房间搞自己的洒药器。 叶归冬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后也进来了。 她看向忙碌的赵礼辉,想了想后还是没有开口打搅对方。 等赵礼辉搞完一个小地方,在草稿纸上打勾的时候,叶归冬知道他完成了今日的目标,于是放下书盯着对方,“有事跟我说没?” “怎么看出来的?” 赵礼辉好奇地追问。 他把东西收好,坐在叶归冬身旁。 “你可能没有发现自己有个小习惯,”叶归冬笑盈盈地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脸颊,“你特别安静的时候,心里就一定装着事。” “是吗?” 赵礼辉有些意外,想了想自己有事瞒着叶归冬的时候,好像的确有点安静,比如他第一次在外面接私活儿赚外快的时候。 “你观察很细致,”赵礼辉对她竖起大拇指,我的确有事跟你说,而且还是大事。” “你说。” 叶归冬闻言立马把书收好,正襟危坐,示意他快说。 赵礼辉便把今天和老大和廖国光一起干饭的事儿说了,包括廖国光的身份,以及隔壁巩先阳夫妇一家的身份。 听得叶归冬目瞪口呆。 “怕吗?” 赵礼辉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有些凉后,便索性挪动凳子坐在她身旁,将人揽入怀中。 “……有点,毕竟他们是那种身份的人,不过我更觉得惊讶的是,”叶归冬抬起头盯着赵礼辉看了看,“你的直觉太准了!” 昨天赵礼辉虽然否认了自觉和当年那个案子有关,但叶归冬总觉得他没说实话,今天这事儿一出,她就更家肯定自己没猜错了。 赵礼辉微微一笑,“大概是我的……金手指?” “就你之前说的那种主角的设定?” 叶归冬挑眉。 “嗯哼,”赵礼辉亲了她一口,“关于廖哥的身份我们倒是不用瞒着爹娘,但是隔壁人的身份得瞒一瞒。” “我明白,”叶归冬点头,重新趴在他怀里,“今早娘还说呢,说昨晚梦到当年那件事闹大后,有人来回查找人,可见她当年也被吓住了。” “都是平凡的老百姓,哪里见过那么凶的案子,”赵礼辉轻拍着她的背,“只希望廖哥他们早点找到有用的证据,把他们抓去伏法!” “对,”叶归冬使劲儿点头。 等家里看电视的邻居走完后,赵礼辉去把院门闩上,然后等一家人洗漱好进堂屋时,他又把堂屋门闩上,“爹,娘,我有事跟你们说。” 刚准备回房睡觉的陈翠芳夫妇闻言坐下来。 “什么事儿?” “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别的?” 赵礼辉把他和廖国光商量好的话说给陈翠芳二人听。 “我们部门老大的外甥,是个警员,他因为离婚没地方住,加上要查一个案子,所以想在咱们家租住一些日子,爹,娘,他的身份你们一定要保密,除了咱们四个,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视一眼。 “查的是我们水井巷的人吗?” “是、是隔壁巩先阳夫妇吗?” “是,至于他们犯了什么案子,我不知道,廖哥的意思是我们知道得越少,对我们来说越安全。” 赵礼辉点头。 “说什么租住的话,直接过来住就是了!” 陈翠芳手一挥,很是豪气道,“我们能帮上忙,早点把人抓住,我们心里也高兴啊!” “说得有道理,不过,”赵大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赵礼辉,问出和叶归冬一样的话来,“那什么,你昨天的直觉,和三十几年前那个案子有关系吗?” “没有吧,我觉得没有,”赵礼辉面不改色,“当年那是两个同胞兄弟,这隔壁是一对夫妇啊,这怎么可能是那两个凶手呢。” 他昨天就这么说过,但赵大根好像忘记了。 “也是,”赵大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那两个人简直不能叫人,就是畜生啊!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他们不是简单的杀人,而是虐杀!” “你跟孩子们说这些干什么?吓着他们了怎么办!” 陈翠芳不悦地看向赵大根。 “娘,没事的,”叶归冬抿了抿唇,“我们也想听听,以后对着陌生人,也有警惕之心。” “是啊娘,”赵礼辉见叶归冬不怕,便顺着她的话点头,“那个案子我也是刚听人提起,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听别人说过。” “就是因为太可怕了,所以才没人提起,”赵大根见陈翠芳没阻止自己,便低声说起当年那个案子有多可怕,“那对夫妇被活生生捏断了脖子,屎尿失禁不说,还被开肠破肚了,据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对夫妻的心。” 叶归冬只觉得浑身发凉。 赵礼辉轻轻拥住她。 “有人猜测他们把心吃掉了,不然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们被收养的时候那么小,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赵礼辉觉得奇怪。 “据说他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力气就非常大,和别的小朋友打架,轻轻松松就把人胳膊打断了,”赵大根摇头,“有这么一把好力气,长大了多好找活儿做啊,那日子不得越过越好?真是想不开。” 叶归冬被他这话听得忽然觉得不是那么可怕了,“是啊,这么好的力气,真是没走对路。” “那对夫妇……有虐待过他们吗?” 赵礼辉好奇地问了一句。 “当年查的时候也有人这么想过,可住在他们附近的邻居说,没有听到过打骂孩子的声音,”陈翠芳摇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能让十岁出头的孩子,对两个成年人下手。” 还挖走了心。 赵礼辉想到巩雪蕾拔毛的那只公鸡,没有见血,鸡极可能是被拧断了脖子而死的。 “我们家有什么远房亲戚吗?很多年没见的那种,和廖哥年纪差不多。” 赵礼辉又问。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比较适合,”赵大根和陈翠芳对视一眼,“你们有一个表叔,要是还活着,今年刚好四十三岁,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还带有喘病,命也苦呢。” “是啊,还不到十岁,父母就离开了人世,他是被他舅舅接走的,他舅舅长住在北方,所以就跟着去那边了,”赵大根叹了口气,“前几年我收到信,你们表叔已经去世了,他无儿无女,还是他临终前请他舅舅的女儿写信过来告诉我的。” “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他小时候常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呢,”赵大根想到那个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假扮他的话,绝对不会有人怀疑的。” “表叔叫什么名字?” “易长生。” 赵礼辉和叶归冬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都有些难过,可见那位表叔的家人,是多想让表叔和名字一样,长寿安康啊。 “礼辉啊,那位廖同志,他既然是咱们市的人,那要是有人认出他来怎么办?” 陈翠芳有点担心这个。 “廖哥说他们是暗警,时常修面掩容,而且几乎没在同一个地方长住过,所以让我们不用担心。” 这还是廖国光为了让赵礼辉安心,自己说的。 “那就好,”赵大根夫妇闻言确实安心了不少。 他们倒不是怕事,只是担心廖同志被认出来,那就不好抓人了。 睡觉的时候,叶归冬缩在赵礼辉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吓到了?” 赵礼辉将人抱紧。 “有一点,你说,那两颗心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难不成真的吃了?” 叶归冬咬了咬唇。 “真要是吃掉了或者是藏起来了,那我觉得他们身边肯定跟着那对夫妇的鬼魂,”赵礼辉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禁书上不是写过吗?这人死后身体残缺不全,他们就不会去投胎。” “谁害得他们身体不全,就会一直跟着对方,一直到他们交出那些东西,才会放过他们,你说他们躲藏了那么多年,要是身边真跟着那对夫妇,我们和他们还都看不见……” 叶归冬眨了眨眼,“可这心里有鬼的人,应该有所感觉吧?” “不能再说了,再说就犯了现在的禁约条令咯,”赵礼辉抱着她,“睡吧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好。” 叶归冬在他怀里蹭了蹭。 第二天早上赵大根出门上班时满脸是笑,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有人就问了,“大根,你今天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孙记文提着包,正在家门口摆弄自己的自行车,又没气了,得打气,听到这话后,微微侧耳。 “我表弟长生今天回来!多年不见了,我当然高兴!” “长生?易长生?” “对啊!你说多少年了,他这家伙总算想着回来看看了,”赵大根很是欣慰的样子,眼眶都发红了,“多少年了啊。” “那的确有些年头了,他成家了吗?他家老宅当年跟着他舅舅走的时候就卖了吧?回来住你们家?” “当然住我们家了,”赵大根点头,“还没成家呢,你也知道他的身体。” “也是,不过只要人好好的,那就是大好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他们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孙记文才从脑子里扒拉出那个模糊瘦弱的小男孩,“易长生?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谁死了?” 胡二娘拿来给自行车打气的工具,听他说什么死的,便问了一句, “易长生,赵大根的表弟,一出生身体就不好,”孙记文轻哼一声,“小时候经常来这边住着,说是赵大根的命格旺他的身体。” “易长生?没听你提过。” “一个病秧子,他父母去世后就跟着他舅舅去北方住着了,好些年了,我还以为他死了,结果还在呢,说今天到这边。” 孙记文把气打好,骑上自行车便走了。 胡二娘拿着工具进院子。 同样到供销社的叶归冬,在客人来得多的时候,也主动跟林姐提起易长生今天到他们家来,“出发的时候就跟我们拍了电报,估摸着今天傍晚能到。” “这么多年没见的表叔,那这一见面,你公公不得哭啊?” 林姐说。 “很有可能,听我公公说他们的感情很好,这么多年没见,肯定会想对方。” 蒋婆婆听到里面二人的话后,扭头对坐在自己一旁的老姐妹道,“易长生啊,那孩子我记得,小时候瘦巴巴的,说话还大喘气。” “我也记得,身体那么差的孩子,名字又叫长生的,我就记得这么一个,回来好啊,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回来看看也好。” 老姐妹看了看天,“我们这些老骨头,活一天算一天咯。” “是啊,”蒋婆婆点头。 陈翠芳一直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等听到巩婶子跟女儿说自己要出门买菜,让她在家好好看家时,陈翠芳赶紧提上买菜的竹篮,不紧不慢地锁上院门,带着点点往外走。 “买菜去啊?” 她主动跟巩婶子打招呼。 巩婶子也知道陈翠芳这人性子不错,要不是他们家的鸡太过分,她也不会上门说那事,“嗯。” 见她没多余的话,陈翠芳也没再主动搭话,见杨六婶提着篮子出来,她高声跟对方打招呼,“他六婶子,待会儿帮我提点菜呗!” “咋地啦,要买很多菜吗?家里要来人?” 杨六婶好奇地问。 “可不就是要来人,大根多年不见的那个表弟,就是身体不好,小时候跟着他舅舅去北方住着的那个表弟啊,长生,他要回来住些日子,我可不得多买点东西……” 看着陈翠芳二人咋咋呼呼地挽着胳膊快步离去,巩婶子垂下眼。 多年不见的表弟能有什么感情在?这么热情,还要买那么多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喂给狗吃了。 她露出满是恶意的笑,在听到有人往这边走来时,她又拉下嘴角,垂着头和平常一样,只要别人不跟她打招呼,她就不抬头。 自打她成年后,身板越来越宽,哥哥就叮嘱她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少说话,少抬头,以免被人发现异常。 谁能想到当年的凶手之一成了一个“女人,”还有三个孩子呢? 巩婶子觉得哥哥太过谨慎了,但她向来听哥哥的话,所以即便觉得对方小题大做,也依旧按照对方说的去做。 等她到菜市场的时候,就看到陈翠芳提着的篮子已经装满了,有鱼,有肉。 日子过得可真滋润啊。 巩婶子舔了舔嘴角,眼里满是嫉妒。 8181 和容师傅做邻居 陈翠芳注意到巩婶子的身影后, 故意提着篮子从她身旁过,声音雀跃地跟杨六婶闲聊。 “听我家那口子说,他表弟就爱吃鱼, 我想着光买鱼怎么行?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也要买点肉啊。” “有道理, 男人哪有咱们女人想得周全,他们啊, 就知道张嘴说,特别是我家那口子,我常骂他,脑袋上挂着一颗肉球,一点用都没有。” 杨六婶说得横眉竖眼,最后还轻哼了一声。 巩婶子垂着头,神色木讷地直接从旁边摊位绕了一下, 侧对着她们二人往菜市场的另外一边去了。 “她这是在躲我们?” 因为对方的动作有些刻意,惹得杨六婶回头看了巩婶子一眼。 这一看,就觉得巩婶子的身影即便在人群中也显得有些壮实了。 杨六婶脑子里浮现出巩先阳的身板, 忍不住拉着陈翠芳低声道,“欸,翠芳你发现没?这巩先阳的媳妇儿, 那身板比他还要宽一些。” “生了孩子后,大多数都会这样。” 陈翠芳倒是没想过对方是个男人,闻言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腰。 “也是, ”杨六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身, 回想起自己做姑娘时的样子,“我刚嫁给我家那口子的时候,又瘦又平, 这腰他一手就能环住,后来生了两个孩子后,胖了些,也不平了。” 说完,她还挺了挺鼓鼓囊囊的胸脯。 看得陈翠芳脸一红,“我还想着你说什么平呢,原来是指这个。” “都多大年纪了,你还会因为这个害羞?” 杨六婶见她脸红,忍不住一笑。 二人提着东西往水井巷方向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点点一直乖顺地跟在陈翠芳身旁。 等进了巷子,有坐在家门口的街坊见陈翠芳的菜篮子里装那么多好吃的,大多数都会问一句。 “你姑娘女婿要回来?” “不是,是长生表弟今天回来。” 等陈翠芳回到家里,水井巷大半个巷子都知道他们家要来客人了,还是多年前身体不怎么好的那位。 中午,赵礼辉打好饭菜坐下后,先嗦了一口海带丝热汤。 咿。 赵礼辉瞪大眼,又嗦了一大口,“好喝耶!” 对面坐着的安常康也大嗦一口下肚,看他表情就知道对这海带丝汤十分满意了,“可算不是白菜汤了。” 他身旁的黄追岳眼观鼻鼻观心,做出认真品尝的姿态,闻言掀起眼帘,“这都二月初了,厂里买的那几大车白菜怎么也该吃完了吧?” “接下来就是咸菜、韭菜、泡菜的天下了。” 安常康说完后,连忙喝了口美味的海带丝汤压压惊,“怎么就不能天天给咱们煮这个汤呢?” 赵礼辉默默听着,只觉得他在做梦,这海带丝汤,是他进厂这么久,第一次喝到,可见是很不常做的,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厂里这么多人,两个大食堂要买多少海带才能满足大伙儿的胃口哦。 果然,他就听黄追岳笑骂对方。 “你去跟采购部提意见去,看采购部部长会不会把你打出来!” “那是毫无疑问的,”安常康拧开自己的辣椒酱罐子,“得亏去年买的辣椒多啊,今年我一定要再多买点!” “我也这么想的,”赵礼辉跟着点头,“去年买得少了,今年多买点。” 他也不知道厂里入冬后天天不是萝卜就是白菜啊。 关键这两种菜都被炖得没有萝卜白菜味儿了,不放点辣椒酱进去,连着吃还真有点吃不下。 黄追岳闻言有些羡慕,“可惜了,我住宿舍,不然我也想买回来加工成辣椒酱。” “咿,”安常康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抬起头看向他,“你对象是今年回来还是明年?” “上次写信跟我说,下半年十月就能回城了!” 黄追岳露出大大的笑,脸上也带着几分期待,“我们都商量好了,十一月就结婚,到时候我就不用住宿舍咯。” 说完,他脸上的期冀之色更深,赵礼辉和安常康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像是陷入结婚后的幸福日子似的。 “饭快凉了,”坐在赵礼辉身旁安静干饭的容师傅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然后赵礼辉他们就看见原本还傻乎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黄追岳,已经回过神在大口大口地干饭了。 赵礼辉:...... 安常康:...... 赵礼辉喝完一碗海带丝汤,又去排队打了一碗。 下班的时候他还在想,等十五他休息的时候,就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海带卖,如果有,就买些回去炖猪脚吃。 他来到和廖国光约好的地方。 赵礼辉在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廖国光,倒是旁边一直站着一个和廖国光身形差不多的人,只是头发有些稀疏,露出来的皮肤有些发黄,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怎么健康…… 似乎想起了什么,赵礼辉凑到那人跟前,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表叔?” 和昨天的廖国光除了脸型和身材外没有一点相像的清瘦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怎么健康的牙齿。 “是我。” 赵礼辉:“……你这牙怎么弄的?” “秘密,”廖国光冲他眨了眨眼,“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我看你是个当暗警的苗子。” “谢邀,”赵礼辉礼貌微笑,“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份工作,表叔,咱们按照原计划来吧?” “可惜了,”廖国光见他拒绝,有些遗憾没有勾搭上这个好苗子。 他们在这等从火车站过来的班车,这趟车也要在水井巷门口下。 廖国光提着一个大包,下车的时候赵礼辉提着,赵大根就在巷子口等着,见赵礼辉和一个男人往这边来,他赶紧迎过去。 在看清廖国光的脸后,赵大根双眼一红,眼泪哗哗的,“表弟啊。” 赵礼辉嘴角一抽,他爹是不是戏太大了? 结果就听到赵大根低声道,“要不是我知道他已经……我还真以为是他回来了呢。” 易长生去世后,他表妹曾寄过来一张照片,和面前的廖国光相差不大,只是身高不及对方。 “既然要用他的身份,我当然需要了解得多一点。” 廖国光笑了笑。 赵礼辉明白了,这是看过原本表叔的模样后,再“修了个容”啊。 “爹,表叔,咱们快回家吧,娘和归冬一定在等咱们回家吃饭呢。” “是是是,快走,”赵大根一边擦眼泪一边带着廖国光往巷子里,“这么多年没回来,咱们巷子是不是也变了不少?” “是变了,”廖国光说话都带着点北方口音了,真牛皮啊。 赵礼辉趁机道,“表叔在北方住久了,这口音都变了。” “不知不觉就被影响了,”廖国光浅浅一笑,走路不是很快,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有老人瞧见他后,还大声问赵大根,“是长生回来了吗?” “是我,”廖国光眼眶微红地上前握住那老大爷的手,“吴三叔啊,这么多年不见,您还好吗?” 赵大根见此看向赵礼辉。 赵礼辉靠近他小声道,“人家是做足了准备的,肯定把咱们巷子的人都摸透了,当然知道怎么称呼。” 果然,后来廖国光主动跟几位张望的老人打了招呼,在他们进赵家大门之后,水井巷的老人都深信,易长生真的回来了。 陈翠芳只见过易长生那张照片,叶归冬是从未见过对方,所以当陈翠芳说两人长得真像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巩先阳站在自家院子,听着隔壁赵家院子传来的热情招呼声。 “表嫂,你们结婚的那年,我本想回来,可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唉……” 一道陌生带着一点北方口音的男声响起。 “这有啥,都是一家人,不提这些,快,这一路累了吧?饭菜都好了,快进屋坐,礼辉你去帮着端菜,大根啊,表弟能喝酒吗?拿瓶酒出来。” 陈翠芳热情招呼着。 “表嫂我喝不得,我得忌这些。” “那就喝汤,我炖了鸡汤呢,快,进屋坐。” 巩先阳垂下眼,转身进了堂屋。 比起隔壁的热闹,他们家就安静太多了。 两儿一女坐在角落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巩婶子正在搓麻线,可她越搓越烦躁,最后一把将麻线扯断。 “你在烦些什么?” 巩先阳皱起眉,很不赞成地看着地上被扯断的麻线。 “我听着烦,”巩婶子磨牙,“这种日子,我不想过了。” “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别不知足,想想我们那些年住在哪里,吃的什么东西?现在的日子,当年我们做梦都梦不到!” 巩先阳厉声骂道。 角落里的三兄妹被吓得浑身一抖。 “就知道吼我,”巩婶子不敢顶嘴,她重新拿出麻线开始搓。 巩先阳让巩雪风三兄妹回房间里去,等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他叹了口气,在巩婶子身旁坐下。 “你不想过这种日子,想过什么日子呢?” “……我也想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孩子。” 巩婶子有些茫然地看向隔壁赵家方向,“哥哥,我是个男人啊。” “可你早就不是男人了,”巩先阳提起她垂在身后的辫子,“外表看着不像。” 接着又把手忽然探向她的身下,巩婶子浑身一僵,随即猛地把他推开。 巩先阳丝毫不在意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体也不是了。” 巩婶子捂住脸呜呜哭。 “小声点。” 巩先阳提醒着。 巩婶子又把嘴捂住。 为了装女人装得天衣无缝,他们找了不少办法,最后倒是找到一种,可巩婶子的小叽叽也被缩得只有那么一丢丢了,上茅厕没问题,可当男人,却不成了。 “真想娶媳妇儿?” 见弟弟哭得可怜,巩先阳凑过去揽住她的肩膀。 “想。” 巩婶子点头,满眼期望地看向巩先阳,在他心里哥哥永远是最厉害的,无所不能。 “雪蕾今年十六岁了,你平日里也舍不得给她吃好喝好,要是想娶媳妇儿,就给她吃好点,喂胖些,你对她好了,她就能当你媳妇儿。” 巩先阳哄着。 “她丑死了,瘦巴巴的像根干枯了的竹竿,我喜欢好看的,丰满的。” 巩婶子面露嫌弃。 “好看的接受不了你,但雪蕾是我们养大的,她可以保守你我的秘密。” 巩先阳笑道。 巩婶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从明天开始,让她吃多一碗饭,也可以夹肉吃了。” 趴在房门上偷听外面人说话的巩雪蕾浑身发抖。 她满眼恐惧地爬上自己的木板床,抖着手脚拉开薄薄的被子盖住自己。 被包鼓起小小的一团,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哭声。 这边赵家吃完晚饭后,很快就有街坊来家里看电视,知道易长生这个人的,都纷纷拉着廖国光嘘寒问暖,得知他回来住一段时间还会回北方后,都让他多住些日子。 廖国光没坐多久,就跟着赵大根去洗漱了。 陈翠芳昨晚就把房间收拾出来了,等廖国光进屋后,她对好奇转过头看的邻居们道,“他坐火车坐了两天多呢,累着了。” “确实累,坐久了腿都会肿。” “可不,我之前还不信呢,后来我去远房姑婆那边,才知道腿真的会肿。” 赵礼辉夫妇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那看一会儿电视就回房干自己的去了,廖国光说了,他们照旧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别的就当不知道,也不参与。 赵家除了住进来一位表叔,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巩先阳二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廖国光在水井巷住了三天,就发现巩婶子的只要出门,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一些小媳妇儿身上看去。 见此,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表弟,喝药了。” 院子里传来陈翠芳的招呼声。 “好,”廖国光咳嗽几声,转身进了院子。 赵礼辉和叶归冬下班回家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药味。 廖国光真的很“敬业”啊,谁能想到看着病恹恹的他,是个健康且健全的男人呢? “你说表叔这几天有没有观察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回房时,叶归冬小声问赵礼辉。 赵礼辉想到晚饭时廖国光多吃的那半碗饭,勾起唇笑了笑,“应该有。” 其实赵礼辉一家在查案这个事上确实帮不了廖国光他们什么忙,而且也不好问,毕竟这也属于人家内部的机密了。 又过了几天,陈翠芳发现巩婶子家里来客人了。 是一位身材妖娆,面若桃花的女人。 她有些担心这个女人被巩婶子哄骗,虽然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但一定不小,也不是好人。 “放心吧,表嫂。” 廖国光见她看过去,对她微微一笑。 陈翠芳立马明白,那个女人应该是他们的人。 巩婶子交到了一个朋友,一个女性朋友,一个漂亮丰腴的女性朋友。 她被迷得晕乎乎的 ,趁着巩先阳和两个儿子不在家,她常把对方邀请到家里说话。 她谨记哥哥的警告,即便很想试试有媳妇儿是什么滋味,但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没对女人下手,她只是利用女人的身份,挽一挽对方的胳膊,摸了摸对方的小手。 女人叫春桃,巩婶子只觉得人如其名。 春桃和巩婶子熟悉后,很快就发现巩雪蕾非常害怕巩婶子,有时候巩婶子拿东西,离她近了些,春桃发现巩雪蕾眼里都透露惊惧和厌恶。 很快廖国光就知道这件事了。 然后赵礼辉夫妇就发现那位春桃,和巩雪蕾慢慢交好,而且巩婶子也不阻拦,还叮嘱巩雪蕾一定要听春桃的话。 “这人不怎么聪明啊。” 赵礼辉跟叶归冬说小话。 “但他的力气真的很大,”叶归冬掩住嘴,看着眼挑这满满两大桶水却丝毫不费力的人,“当年拧断那对夫妇脖子的很可能就是他。” 哥哥的力气虽然也比同龄人大,却比不上弟弟,但是弟弟的脑子也比不过哥哥,二人算是互补了。 巩雪蕾害怕变成养母的媳妇儿,在被巩婶子要求她讨好春桃,与其多接触熟悉后,被对方话诱了几次,没怎么接触过外人的巩雪蕾,还是在恐惧下选择了相信春桃,向她求救。 廖国光让春桃趁机提出条件,请她做内应和证人。 二月十五这天,赵礼辉和叶归冬休息在家,早上赵礼辉去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点海带回家,家里还有腊猪脚,但今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去孙记文家吃席,所以只能过两天再炖猪脚了。 廖国光以身体不适,而且有忌口为由没去孙家。 赵礼辉一家都去了。 出发前,赵礼辉低声问廖国光,“要收尾了吗?” “嗯,”廖国光这几天的心情非常好。 今天巩先阳同样在家休息。 孙家吃席,同住一条巷子,他当然也要去的。 可巩婶子却不愿意去,“我就在家。” “那个春桃要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春桃?” 巩婶子吓一跳,“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和她交朋友,你放心,我没对她动手动脚,不然她也不会来我们家了。” 巩先阳在这方面还是相信弟弟的,“记住我说的话,你活儿不行,上了也是自取其辱,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 “你走!” 巩婶子恼羞成怒,一把将堂屋门关上。 她转过身见巩雪蕾站在饭桌边上,立马对其横眉竖眼起来。 “待会儿你春桃姨过来,要是送你什么东西,你要和前几次一样,全部拿出来交给我!” 巩雪蕾点头。 “要是你敢私自藏什么,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巩婶子威胁后又道,“她和她继女的关系不好,你就多跟她说说话,告诉她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喜欢什么东西,她高兴了,我也会高兴的。” “我知道了,娘。” 巩雪蕾再次点头。 不想巩婶子盯着她看了看,然后忽然走到她跟前。 巩雪蕾竭力让自己不要后退,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她。 巩婶子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前。 巩雪蕾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怎么看都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巩婶子有些失望地别过头,“以后多吃点饭。” 听出她言外之意的巩雪蕾低声应着,心里却恨极了对方。 春桃很快就提着东西来了,巩婶子笑盈盈地接过东西,然后递给身后的巩雪蕾,接着挽住春桃的胳膊,“你老给她买东西,多破费啊。” “她帮了我很多,我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原本想的东西,和我那个时候是不一样的,”春桃抿嘴一笑,尽显风情,巩婶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还带了点果酒,咱们喝一杯?” “好啊。” 巩婶子点头。 接到春桃眼色的巩雪蕾小声道,“娘,爹说不能喝酒。” “你男人管得这么严啊?” 春桃惊呼。 “没有的事儿,”巩婶子立马瞪了巩雪蕾一眼,“喝,我陪你喝,你先坐着,我去炒两盘下酒菜。” “好。” 等巩婶子去灶房后,巩雪蕾把找到的东西交给春桃,春桃接过手来到鸡圈这边,对着赵家墙头轻轻一抛,早就在那边站着的廖爱国立马把那个小包袱接住。 巩雪蕾定定地看着春桃的动作,赵家? 想到总是对自己温和有礼的赵礼辉,巩雪蕾垂下眼。 他是个好人。 赵礼辉他们到了孙家后,赵礼辉环视了一周,然后跟叶归冬他们说了一声后,走到巩先阳身旁坐下,“巩叔,不介意我坐你身旁吧?” “当然不介意,”巩先阳露出憨厚的笑,“快坐吧。” “上次我娘跟婶子因为鸡吵架的事儿,巩叔别放在心上。” 赵礼辉一边拿起碗筷,一边笑道。 “不会,是你婶子不讲道理,我上次就说过她了,那只公鸡最近你们没看见吧?” 菜上齐了,巩先阳也开始吃饭。 “对,看来你们关得很好。” “关着不行,它太皮了,所以为了不打搅大家,我们还是把它杀来吃了,肉质不错,毕竟养了两年,”巩先阳说。 “原来如此,”赵礼辉夹菜吃。 嗯,今儿孙家的席面办得确实不错,四荤六素,还有两个汤,凑了十二道菜。 “两年的鸡,炖出来的汤一定好喝。” 巩先阳扫了他一眼,“确实很鲜美。” 赵礼辉笑了笑,继续跟他搭话。 二人吃过饭,赵礼辉热络地把人拉到一旁坐着,一边嗑陈万生发过来的花生,一边聊天。 陈万生和孙宝珠也过来帮忙了,二人都是请假,这也是为了缓和两边的关系,毕竟上次陈母闹出来那点事确实不对。 廖国光叮嘱过赵礼辉,要是能想办法拖住巩先阳,就把人拖住。 所以赵礼辉竭尽所能地和对方东拉西扯地聊着。 “你年纪轻轻就是机械厂的三级技术工,前途大好啊,”巩先阳笑看着赵礼辉,“我年轻的时候,但凡有你一分的本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干杂工的。” “巩叔太夸奖了。” 赵礼辉觉得嘴巴都快聊起皮了,也不知道廖国光那里怎么样。 春桃带过来的并不是一般的酒,而是烈酒。 巩婶子很少喝酒,不懂酒,酒量也不行。 她很快就喝糊涂了。 春桃说要跟她玩游戏,先把人眼睛蒙住,然后再把人捆在柱子上。 “我们来说秘密好不好?你说一个秘密,我说一个秘密,谁的秘密大,谁就赢了,你要是赢了,我就亲你一口。” “好……嗝好!” 巩婶子刻意压着的嗓子,现在完全成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巩雪蕾捂住嘴躲在墙角,在听到脚步声后,她扭头一看,只见从院子外进来了二十个多个高壮的男人,这些人走路很轻,巩婶子根本没有察觉到。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和赵家做客那位表叔身形相似的男人,但是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 巩雪蕾多看了对方两眼。 在巩婶子和春桃玩游戏的时候,他们身边只留下廖爱国和三个记录他们谈话的人,其余人在巩家一寸一寸地搜查起来。 “你又输了,你到底行不行啊,就没有更大的秘密了?” 春桃听巩婶子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接到廖国光的示意后,立马道。 “哥、哥哥不让、不让说。”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被你哥哥管着,”春桃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声音更加柔和,“你说一些大秘密,我就亲你。” “真的亲我吗?可、可不可以现在嗝就亲我。” 巩婶子呼吸加重。 廖爱国一挥手,巩雪蕾就看到站在他左手边的黑脸男人面无表情地上前,在巩婶子脸上亲了一下。 “我亲了,你可要快点说,男人,就应该遵守诺言。” “我、我杀过两个人,我和哥哥杀过两个人……” 他们杀人的原因很简单,养母的娘家人觉得养没血缘关系的他们,以后靠不住,所以要给养母重新送两个沾亲带故,家里又养不起的孩子过来。 养父和养母在房间里低声商量,第二天要把他和哥哥送回去。 “……我的力气很大,哥哥敲晕了他们,我、我拧断了他们的脖子嗝……” “只是拧断了脖子吗?” 春桃忍着寒意,继续柔声问道。 角落里的巩雪蕾已经听麻了。 她知道两个养父不是好人,但是没想到他们杀过人。 “我想、想知道他们的心是什么颜色的,所以哥哥嗝哥哥就说,我们剖开看看就知道了……再亲亲我,春桃、春桃你再亲亲我,我是个男人……” 春桃退开,黑脸男人再次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头儿,这是在他们房间床下找到的,埋在砖下面,”一人抱着铁盒子过来低声道。 廖国光看了眼上面的锁,示意春桃继续问。 “你们只是看了看心?然后呢?” “然后哥哥嗝.......把心装起来了,我们要和养父养母永远嗝永远在一起嘿嘿嘿……” “撬开。” 廖国光说。 “春桃?我怎么看不到你?” 巩婶子问。 “因为天黑了。” 春桃平静道。 “那我要睡觉了,你、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我是个男人,我很行的。” “好。” 春桃轻声哄着他,一直到他鼾声响起,春桃才远离他。 小锁被撬开,里面是两颗腌制过的心,多年下来,已经干煸得不成样子了。 “埋伏好人,准备收网。” 廖国光用力合上盖子。 叶归冬在院门口站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还在干巴巴和巩向阳吹牛的赵礼辉,在看见春桃站在转角处对她点头的时候,叶归冬心里松了口气,进院子来到赵礼辉跟前,“不是说要去我娘那边吗?” “对哦,巩叔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 赵礼辉丢掉花生壳,看都没看巩先阳一眼,和叶归冬走了。 赵大根他们到孙家隔壁邻居家闲聊去了。 巩先阳有些遗憾地看了眼赵礼辉的背影,好久没跟人聊过这么久的天了,他坐了一会儿后,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也起身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想起弟弟说过的话,这种日子真是过够了,是啊,真的过够了。 可他们要活着,就得继续这么过下去。 院门半掩着,巩先阳刚准备推开院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立马后退准备跑,结果被一把木仓抵住了后脑勺。 “铐起来,带走。” 廖国光示意道。 “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是谁?” 项先阳拼命挣扎,厉声吼道。 “你们当年,除了带走你们养父母的心外,还拿走了两块手表,一块三百二十五克的金条,这金条是你们养父的传家宝,上面有他们祖先的印记,”廖国光冷笑。 “手表是你的战利品,你不愿意出,金条是不敢出,可现在它们都成了你们当年作恶的证据,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巩先阳赤红着双眼看着他。 “你养父给你们兄弟一个取名聪文,一个取名聪武,可惜了,你们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一个狼心,一个狗肺,带走。” 听到动静的街坊们从孙家跑过来围观。 看着被铐住失魂落魄的巩先阳,以及醉醺醺被人拖着走,还在那叫喊着自己真的杀了人,怎么拧断养父母脖子,怎么腌制他们心的巩先阳媳妇儿,一时间大伙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巩、巩先阳两口子怎么可能是当年的那对兄弟呢?” 赵礼辉和叶归冬占了个好位置,既能看到刚才巩先阳被抓,又能听到廖国光那些话,见杨六婶张大嘴一脸不可置信,他贴心解释道。 “应该是真的,那巩婶子男扮女装,刚才他那声音就是男人声,平日里应该是压着嗓子说话,而且他身板宽,多像男人啊。” “可你娘说,那是生孩子生成那样的,是吧翠芳?” 陈翠芳夫妇也傻了。 “我、我不知道啊。” “我的天啊,”赵大根回过神后,立马看向赵礼辉。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我这直觉不准。” “你个混小子,”赵大根心道这小子怕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们知道隔壁住着的不是好人,可没想到是当年那件案子的凶手啊! 赵大根夫妇同时等着赵礼辉,赵礼辉抬起头望天,吹了个口哨。 叶归冬看着站在巩家院门口的巩雪蕾,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兄妹后面怎么过日子。” 水井巷多半是住不下去了,即便他们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是受害者,但人言可畏,或许换一个地方过日子,对他们来说才是好事。 “廖哥会安排的。” 赵礼辉明白她的担心,靠近她后,将叶归冬的手握住。 巩雪蕾是跟着春桃走的,她的两个哥哥也在干活的地方,被人带到派出所那边接受询问去了。 巩家大门敞开,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查看情况。 晚上在孙家吃饭的时候,大伙儿都在聊这件事。 孙记文一家虽然也很震惊,但听到亲朋好友在宝贝大孙子的满月席上,聊杀人凶手是怎么行凶又是怎么被抓的,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能冲大伙儿发火,可以说是非常憋屈。 倒是陈万生和孙宝珠觉得心里畅快了几分。 就因为大嫂生了个儿子,所以他们也被催生了,孙大江更是言语间轻视陈万生和孙宝珠身体不行。 “怎么没看见你表弟啊?” 有人想起一天不见的易长生,便拉着赵大根问。 “他啊,”赵大根他们早就有了说辞,“怕离别的时候我们都难过,下午留下一封信,已经走咯。” “走了?欸,咋也不打个招呼啊。” “就是,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咯。” “是啊是啊。” 回到家后,赵礼辉按照陈翠芳的要求烧了两大锅开水,四个人兑上适度的冷水后,一家人洗了头洗了澡,陈翠芳还在院门口洒了水。 对门那户人家也是这么干。 陈翠芳与对方对视一眼都笑了笑,“太晦气了,我点一点。” “可不,我也是这么想的。” 孙记文他们家把桌椅板凳还回去后,也舀了一瓢清水在门口洒,水井巷这么干的人家不少,这也是一种旧习,寓意祛除晦气,以保家人平安顺遂。 赵礼辉给叶归冬擦着头发,叶归冬抱着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谁能想到,这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两个人,居然是杀人凶手呢。”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面对陌生人,我们最好抱着最大的警惕,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就是熟悉的人,有可能背地里也不是个东西呢。” “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世界上好人多一些。” 叶归冬笑了笑,“今晚我不想看书了,等头发干了后,我们就早点睡觉吧。” “好。” “哎呀,表弟在床上放了五块钱和几张票,你们说这怎么办?” 收拾床铺的陈翠芳拿着那五块钱和那几张票出来,一脸无措。 叫表弟习惯了,陈翠芳也就没改口。 “收下吧,”赵礼辉想了想后说道,“既然是偷偷放在那的,就说明还回去人家也不会收。” “咱们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赵大根觉得受之有愧,“这怎么好意思收呢?” “或许对他们来说,我们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赵礼辉厚脸皮道。 陈翠芳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他也太客气了。” “他们那一行,也不好蹭吃蹭喝吧,”赵礼辉提醒着他们廖国光的身份。 于是赵大根也不反对了,“那就收下吧,礼辉,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把人请到家里来吃饭。” “对,”陈翠芳和叶归冬点头。 “行,记下了。” 第二天赵礼辉出门时,还被巷子里的人拉着问。 “你们两家是邻居,住得那么近,你们平日里就没听到过什么动静?” 方脸汉子满脸好奇。 “没有。” 赵礼辉摇头,“你们也知道,他们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原来是那种人啊。” “说得也是,而且也真是牛,扮女人扮得那么像,太牛皮了。” 一大伯上前竖起大拇指。 “我记得你以前还说巩先阳好福气,他媳妇儿屁股大呢。” 方脸汉子调侃着。 “啊呸!什么巩先阳,没听到昨天那人叫他什么文呢。” 大伯脸臊得通红,赵礼辉装没听见,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去上班了。 人才被抓住,厂里知道的人还不多,所以赵礼辉过得还算平静。 又过了两天,市报上通报了这两兄弟被抓的消息,详细说明了他们兄弟杀了人后在哪里地方躲藏,又是怎么在人前露了面的,收养孩子也是为了隐瞒身份,最后证据确凿,且其中一人自己交代了杀人经过,另一个坚持了一天一夜也没扛住,全都交代了。 兄弟二人在二月二十那天,被处死刑。 廖国光在征取巩雪蕾三人的意见后,请人给他们开了移居证明,他们将去自己想要生活的城市过日子。 上火车之前,巩雪蕾回头看了看这座城市,巩雪风和巩雪雨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等待着。 “她喜欢隔壁的赵礼辉。” 巩雪雨对大哥巩雪风低声道。 “赵礼辉没结婚前,她也没机会,现在更没缘分了,”巩雪风叹气,“等我们到了新的城市,一切都会从头开始的。” “小妹,走了。” 巩雪蕾应了一声,跟上哥哥们上了火车。 “大哥,二哥,我想把名字改了。” “好,咱们去那边后,靠着这几份证明就可以改。” 火车缓缓前进,兄妹三人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感觉一直压在他们身上的枷锁正在一点一点地松开…… 因为【巩先阳】这个人早就没了,聪文聪武这两兄弟也伏了法,所以赵礼辉他们隔壁的房子就成了无主之屋。 社区办的人过来量房。 陈翠芳和杨六婶等人也跟着进去打量这个被杀人凶手住了快两年的房子。 “和婶子他们在世时候格局差不多。” 杨六婶提起原房主。 “没怎么改动,”吴婶子点头,“你们看,他们在这住了快两年,东西好少哦。” “他们过得很节俭,”陈翠芳回想了一下,“买菜的时候经常碰见那个谁,很少买肉的。” 社区办的人把房子量好登记上本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因为原房主的亲戚全都没了,所以这房子现在归社区所有,如果有人想买这房子,就到社区办来。” “卖多少?” 胡二娘高声问道。 “按照现在的市价,虽然没有井,但这院子够大,够敞亮,”社区办的严同志高声道,“暂定为三千二百块钱。” “三千二百块?就这凶宅?我呸!” 听到这个价钱,一老汉当场呸了几声。 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街坊们,听到老汉嘴里的凶宅二字,以及这个价钱后,立马没了心思。 “对啊,凶宅你们也卖这么贵!没天理啊!” 虽然社区办收到钱,会把那笔钱用作他们几条巷子的公共建设,但不妨碍他们觉得贵。 “哪里是凶宅了,又没发生凶杀案,原房主的确是病死的,这不算凶宅。” 社区办的人解释。 “怎么不算了?你们没听说吗?那两兄弟养父养母的心就藏在这两年呢!” “是啊是啊,听起来多渗人!” 陈翠芳听他们这么说,也觉得有点害怕。 “反正,要是有人想买,就去社区办找我们了解情况。” 不想再多解释,社区办的人把院门一锁,挎着包就走了。 “太贵了,三千二百块,要是两千多,我还觉得可以考虑。” “两千卖给我,我都觉得怂,不敢住。” “就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这院子里杀别的人啊?” 听他们越说越离谱,陈翠芳干脆拉着杨六婶和吴婶子到自己家聊天去了。 林姐和叶归冬也在说这房子的事。 “像这种情况,多半就是社区办把房子收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卖多少。” “感觉不会太贵,毕竟才发生了那种事,就算那个房子是干净的,大家心里也有点膈应。” 蒋婆婆去那边看完热闹回来,刚坐下,就听她们在说这个事,于是走进供销社神神秘秘跟她们比了个数,“三千二百块。” “嘶,”林姐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卖这么贵?” “其实按照咱们这边的市价,是不贵的,毕竟那个院子确实大,光线也很不错,”蒋婆婆笑了笑,“就是没有井,用水不方便,可咱们同心巷这边没井的也不多?要不是那两个人在那住过,埋了些不该埋的东西,大家也不会觉得贵了。” “可事实上他们就是在那住过,也的确把人的心埋在他们床下,听说他们每天晚上还会打开铁盒子在那欣赏呢。” 林姐的话让叶归冬嘴角一抽。 那个铁盒子的锁都生锈了,可见并不是大家传的那样天天都拿出来看。 “太贵了,我看哪个冤大头会买。” 赵礼辉回家得知隔壁要卖,有些蠢蠢欲动。 回房间后,跟叶归冬说想买,叶归冬笑指着他道,“林姐说的冤大头。” “三千多确实冤,可以砍砍价。” 赵礼辉说。 “你心里不膈应?也不害怕?” 叶归冬认真道,“我有点膈应,也有点害怕。” “那如果两千块钱能拿下呢?然后我们把这边和那边相连的墙给砸了,两个院子合并成一个大院,再把那边的房屋全部拆掉,后面咱们再按照自己的喜好起房。” 赵礼辉挑眉问道。 “这样你还膈应吗?还害怕吗?” 叶归冬、叶归冬有点心动。 “按照你这个打算,我觉得还行,可咱们手里没这么多钱啊。” 叶归冬提醒他,“我们荷包里面的钱,就算卖价是两千块,咱们也拿不出来啊。” “另外推了房子再起,这建房的材料,添置家具等等,没有一两千也不成吧?我们就相当于买了一块地皮,还没钱盖房子,”叶归冬掰着手指跟他算,“这么算下来,咱们差不多得花四千多块才能完全住进去,可比现在的三千二百块还多呢。” “这么算好像是有点不划算,但是归冬,”赵礼辉指了指他们这个房子,“除了大哥他们那个房间是新盖起来的外,其余的地方其实都比较旧了,我看顶多再撑十年,还是得重修。” 原文中水井巷和同心巷这一大块区域,在后面规划成环景区,这两条巷子的房子都不会被拆,但是会要求大家重建,外表相似,街道整齐干净,成为他们市区的一道特别的风景宅。 “倒也是。” 叶归冬点头。 “我们可以跟你说的那样,先把地皮买下来,等咱们手里有了钱,可以重建房屋的时候,再盖房子。” 赵礼辉示意她说说怎么想的。 “你等等啊,”叶归冬起来打开衣柜,开了抽屉的锁,把装着钱的那个荷包拿出来,然后跟赵礼辉在床上数了两遍,“……一共一千二百六十八块钱。” “确实差了点。”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先压压价,如果压不下来,咱们就不买。” “高于两千就不买?” “嗯,不买。” 赵礼辉想了想后点头。 “行吧,跟娘说一声,”叶归冬把荷包放好,“随时注意有没有人过来看房子,要是有人比咱们先下手,或者是价钱压不下来,咱们就不买。” “好。” 然后第二天下午,陈翠芳急匆匆地来到供销社,跟叶归冬道,“原本卖三千两百块,刚才有人过来看了房子后,跟社区办那边的人讲价到二千八百,已经定下了。” “是附近的人还是外巷的?” 叶归冬好奇地问道。 林姐也看了过来。 陈翠芳啧了一声,“礼辉的师娘过来看的房子!” “啥?我师傅他们把隔壁买了?” 赵礼辉下班回来后,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了。 “是啊,你师傅今天没有跟你提过买房子的事吗?” 陈翠芳笑道。 “他今天刚到厂里就被派去出外场了,我下班的时候人还没回来呢,”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以后我和师傅就要做邻居了?” 容师傅他们家不是当官的就是医院的,要不就是工人,的确不会信“凶宅”那些东西。 “昨晚上盘算了那么久,”叶归冬耸肩,“没戏咯。” “没事儿,反正咱们也没钱,”赵礼辉咧嘴一笑,“我就不信以后水井巷没人卖房子!” 8282 礼天嫂 赵礼辉话是这么说, 可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他跑到隔壁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干什么呢?” 跟过来的叶归冬见此, 有些好笑地问道。 赵礼辉收回手,满是遗憾地看着两家的距离,“多好的位置啊,这要是买下来, 把墙敲了, 咱们家可就有一个大院子咯!” “说明我们跟这个房子没有缘分, ”叶归冬上前拉住他的手捏了捏, “回家吧。” 赵礼辉又看了眼隔壁的院门, “也不知道师傅他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我也好去帮忙。” “刚才还遗憾没买到房子, 现在就想着帮忙搬家了?” “到底是我师傅,”赵礼辉嘿嘿一笑。余光瞥见对门后, 忽然想起当年这个房子就是被那位婶子卖掉的,他来到堂屋问陈翠芳夫妇。 “爹。娘。对门那个房子,当年婶子卖成多少钱?” 赵大根和陈翠芳对视一眼后纷纷摇头。 “不知道, 头一天卖了房子,第二天就走了。” “人家搬进来住的,我们也不好问买成多少钱, 但因为那姑娘自杀的关系,怎么也比市价低。” 叶归冬提起桌上的保温壶往自己的搪瓷杯里面倒了点温白开,“当年那个自杀的事儿, 闹得大吗?” “不大,”陈翠芳摇头,“而且现在住着的这一家人, 和你们婶子是远亲,更重要的是,他们搬进来没多久,家里病重的老人就去世了。” 敢买这个房子,也是想着老人或许活不长久。老人去了后,可以压住那自杀的姑娘不“闹事。” 赵礼辉闻言又看向他们家隔壁另外一户人家,“也不知道崔伯伯他们卖不卖房子。” “你别太着急,”赵大根笑骂着,“整天盯着人家卖不卖房子,老崔一家也是咱们水井巷的人,不大可能卖房子。” “要我说啊,”陈翠芳指了指电视机里面的高楼画面,“现在到处都在建房子,而且多数是筒子楼和大楼房,咱们家也可以啊!” “把房子推了,盖两层小楼,你们兄弟一人住一层,那也是一样的,还不用去买新地皮。” “要是真没人卖房子,或许这个提议可以考虑,”赵礼辉含糊地应着。其实他更想要一个大院子和叶归冬住一块儿。 叶归冬喝着温白开,笑盈盈地看着赵礼辉。 “娘,咱们家的猪脚还没炖呢,”想起还没吃到嘴的海带炖猪蹄,赵礼辉立马道,“明儿可以炖不?” “可以,我这就去把海带泡上。” “我去,”赵礼辉乐颠颠地去拿海带泡水去了,他买的是那种大海带,比较厚实,炖猪脚刚好。 “再泡点大芸豆吧,”赵大根说。 “家里没有大芸豆了,我明早去菜市场代销点那边瞧瞧有没有卖的,”陈翠芳话音刚落,院门口就有几个人提着小板凳过来看电视了。 叶归冬起身,招呼他们进屋坐,然后捧着搪瓷杯进房间看书去了。 赵礼辉泡好海带,进堂屋跟邻居们聊了几句,然后也进房间了。 第二天上班赵礼辉拉着容师傅问,“师傅,咱们以后可是邻居了。” “也是我爹娘觉得宿舍大楼住着窄了点,正好你们巷子有房子要卖,所以就买了,”容师傅挠了挠头,“离我妹子家也近。” “也是,”赵礼辉又问,“价钱不能再往下压吗?两千左右拿不下?” “两千?如果没人盯着买,可能还能压到这个价钱,”容师傅笑他天真。 “社区办那群人,把这房子出售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像我们这种家庭,压根不怕里面有过什么东西,同样的家庭也不少,这狼多肉少,出手慢一点就没咯。” 赵礼辉也觉得自己太天真了,“那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现在的房子格局不怎么好,我们准备推了重建,等房子修好以后再搬过来,”容师傅道。 赵礼辉有点酸,师傅家确实有这个财力。 容父是邮政局大领导,容母是市医院大领导,容师傅自己也是六级技术工。 赵礼辉跟打了鸡血似的,又跑去找黄追岳,“什么时候考四级?我们一起去!” 黄追岳:“你不是还要准备创意比赛的作品吗?要不要等过了比赛再去考吧。” “懂了,你准备三月中旬考,”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考去。” 拿到四级技术证书,提高工资和补贴票,存钱!存钱! 赵礼辉满脑子都是这个。 黄追岳看着他大步而去,抱着书愣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道,“……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既然赵礼辉要和自己一起去考级,黄追岳有压力的同时,也更努力了。 得知容家不是立马搬过来,叶归冬戳了戳赵礼辉的胳膊,“和我们的想法一样耶。” 赵礼辉点头,“我眼下就想努力搞钱,存钱,等再有房子出售的时候,咱们能拿出钱来买!” “好,”叶归冬亲了他一口,“你最厉害了!” “这是当然咯,”赵礼辉毫不客气地接下她对自己的夸赞。 水井巷的人得知买下房子的是容丽的娘家人后,在容丽和杨六婶到赵家看电视时,就会拉着她追问一些事。 “你爹娘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啊?” “我瞧着今儿下午怎么有人过来量尺寸,是要改造哪个房间吗?” 容丽笑着说爹娘想把房子推了重建,搬过来可能要明年去咯。 大伙儿也知道容丽娘家就在对街的邮政宿舍大楼里住着,得知他们要重建房屋,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那宿舍的房子怎么处理呢?要租出去吗?” 又有人问了。 “这个我还不清楚,”容丽摇头。 见他们还想追问些细枝末节,杨六婶直接阻止道,“看电视吧,这些事儿以后早晚都会知道的。” 不想有个大嫂忽然问道,“你嫂子今年有四十了吧?和你哥哥还没孩子,有没有考虑过收养几个?” 赵礼辉出来倒水喝,正好听到这话,他看向说话的大嫂,是安家挨着的一一户人家,也姓赵,是他们赵家一房的亲戚,这大嫂嫁给他们家大儿子赵礼天。 赵礼辉他们这一辈的人是礼子辈,所以取名大多数都是礼什么,不过赵礼天虽然和赵礼辉是同辈人,但是年纪却和容师傅差不多大了。 礼天嫂这话让容丽和杨六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礼天嫂,这么关心我大哥大嫂呢?也是,毕竟你和我大嫂娘家就住在一条巷子,从小到大都认识,难怪你这么关心他们。” 容丽话里有话,礼天嫂暗暗磨牙,她和容大嫂不对付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二人从小就不对付。 “我说礼天家的,”杨六婶啧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关怀,“礼天前两天是不是喝了酒又揍你了?你手腕上的青紫还没消下去呢。” 礼天嫂将袖子拉下来盖住那块青紫,“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哦?礼天哥又打人?这次是因为什么?” 赵礼辉故意凑过去问,居然八卦他师傅师娘,这可不行,他也八卦八卦这两口子的生活。 容丽笑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上次是因为礼天嫂偷偷给她娘家弟弟拿钱,是不是啊礼天嫂?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事儿了。” 赵礼天脾气暴躁,和他媳妇儿那是三天两头的干架。 偏偏先动手的往往是礼天嫂,她又打不过,嘴又贱,还每次去招惹本就生气的赵礼天,二人打架是常有的事儿。 据陈翠芳说,有次两口子打得太厉害了,赵礼天的娘就哭着来找赵大根夫妇,请他们去拉架。 然后赵大根把人拉开后,训斥了赵礼天,男人怎么能动手打媳妇儿! 结果第二天两个人就和好了,礼天嫂子还觉得赵大根多管闲事,把她男人骂得太过分之类的。 自那以后,水井巷谁也不去拉架了,这两个人绝配。 “你又给娘家钱了?” 杨六婶和容丽一唱一和。 “礼天一个人上班赚钱养家也不容易,你家还有个未出嫁的女儿,你也得为她想想啊,多给孩子备点嫁妆,别老给娘家送钱了,你娘家那边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 “没有,不是因为这个,”礼天嫂否认。 “我记得礼天嫂的弟弟因为跟人赌钱,还被断了一根手指,也被拘留过多次,怎么,现在还没戒赌呢?” 赵礼辉惊呼。 礼天嫂只觉得满堂屋的人都看过来了,她唰地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看电视。” 她到底是个爱看电视的,于是又加了一句,“我明天再来。” 说完就提着小凳子大步走了。 容丽低声哼了两下,杨六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这种人就是嫉妒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好,说话带刺,懒得理她。” “那等我师傅师娘一家人搬过来,烙印他们吃好的还住新房,礼天嫂不得眼红死?” 赵礼辉啧了一声。 “她在我大嫂面前的时候,那是一个不好的字都不敢说,”容丽冷笑,“也就背地里说几句咯。” 赵礼辉端着水回到房间,叶归冬好奇他怎么出去这么久。 赵礼辉就把礼天嫂说的那些话讲给她听。 叶归冬嘴角一抽,“她平日里也爱说些闲话,就比如我嫁给你,肚子一直没动静,她就在娘面前提过,说我身体是不是有毛病,被娘骂回去了。” “在这方面,她和孙婶子很有共同语言,”赵礼辉翻了个白眼,“我就纳闷了,我去市医院领取计生工具的时候,也遇到过咱们巷子的男人,怎么有些人还觉得是我们身子不行呢?特别是孙大江,就差把我不行三个字刻在我脑门上了!” “哦对了,还有陈万生,孙大江觉得陈万生他们身体也不行。” “巧了,因为我和孙宝珠是同一天结的婚,所以还真有几个好事儿的一直盯着我们的肚子,”叶归冬小声道,“还有人赌我和孙宝珠谁先怀上呢!” “这个我们不比,我们认输!” 赵礼辉摆手,“让他们先怀先生,我们不着急。” “那就安心组装你的洒药器,别想那些了,”叶归冬笑着拉住他的手,“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幸不幸福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外人说两句咱们也不掉块肉,随他们说去吧。”,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8383 小八卦 “说得有道理, ”赵礼辉温声点头,把还差最后一点的就组装好的洒药器拿出来继续,“今晚把它组装好,明天一早我就试试效果, 哪里有问题, 我就马上调整。” “到时候我帮你记录。” 叶归冬轻轻颔首道。 翌日早上, 赵礼辉和叶归冬就在院子里试飞洒药器。 赵礼辉把内箱装满水装进洒药器中,然后拿起有线遥控开始操控洒药器。 看着扭扭歪歪飞起来的洒药器, 叶归冬惊呼不已, “真的飞起来了!” “就是不能飞太高,”赵礼辉一边操控着洒药器往桂花树上洒水,一边不是很满意地看着遥控上面的连着洒药器的线, “要是能搞成无线的就好了。” 可依照现在的硬件条件, 赵礼辉想搞也搞不出来。 而且创意大赛的初衷,也是为了收纳人才贡献的思路和发明方向, 看的也是作品在未来能升级得更便用, 方向更广泛。 陈翠芳和赵大根从灶房出来,在看到给桂花树洒水的东西后,也是满脸惊叹。 赵大根乐滋滋地叉着腰, “礼辉这脑瓜子真行啊!” “随我,随我,”陈翠芳含笑道。 赵大根也不跟她争,“就这东西, 要是能更大,线更长一些,就能在平原粮食地上洒药洒水,这夏天干旱的时候, 这玩意儿就是个人工降雨器啊!” “那得多长的线啊,”陈翠芳想象了一下,“就算是几亩地,这线也要老长了才行。” 赵大根听到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很厉害,现在大家都是用气压洒药器比较多,人工打,费时又费力,要是礼辉这个能被改造得更好,那作用可大咯!” 赵礼辉一边操控着洒药器,一边跟身旁拿着纸笔记录的叶归冬说需要调整的地方。 叶归冬快速记下。 陈翠芳两口子没看多久便回灶房继续做早饭了。 赵礼辉吃过早饭,又看了看叶归冬记下来的那些,“需要调改的地方还有点多,还差些主要零件,用废弃的组装的确不是那么好,看来得花点钱买咯。” “之前你装电视信号线的时候,我爹找的那个朋友,给你送线那个江叔叔你还记得吧?要不问问他那边有没有你需要的零件?” 叶归冬想起这么一个人。 “行,”赵礼辉一听也想起这个人了,“江叔叔那边能有就方便多了。” “我能帮什么忙不?” 赵大根凑过来,满眼期待。 “暂时还没有别的需要,要是有,我一定跟您说。” 赵礼辉温声道。 “好好好,”赵大根喜滋滋地点头。 “另外,爹娘先别往外说我这东西,我想搞点神秘感,到时候去比赛现场也好一鸣惊人,”赵礼辉又道。 “这个你放心,我们都知道的,”陈翠芳应着,“下午我就把腊猪蹄给炖了。” “要是有大芸豆,千万别忘记一起炖,”赵大根闻言连忙叮嘱。 “知道了,你怎么那么爱吃大芸豆啊,”陈翠芳哭笑不得。 “你做得好吃啊,”赵大根夸赞。 陈翠芳双手叉腰,“这话我爱听,放心,就算没有,我去别的地方换也给你换点回来炖进去!” 赵大根感动坏了,作怪地擦了擦不存在眼泪,“这辈子能娶到你,我真是祖坟冒青烟咯。” 赵礼辉和叶归冬就当没听见,一个回房换衣服,一个在院子里伸展了一下四肢,简单地热身后,便出门上班了。 入春后,这天也没有那么冷了,赵礼辉决定从今天开始上下班继续跑步。 安常康和往日一样上班车后打量周围,结果却没看到赵礼辉的身影,“这小子今天不上班?” 结果余光瞥见人行道上跑着的赵礼辉,而且班车时不时停下来等乘客上下车,安常康眼睁睁地看着赵礼辉越跑越远。 等到了机械厂进了技术部的时候,安常康来到赵礼辉身旁,“好家伙,我在班车上看着你越跑越远,怎么现在又开始跑着上班了?” “天气暖和了,僵了一冬天的身体也该运动运动,平日里我们不是站着就是蹲着,手和脑子倒是挺忙,其余部分就不行了,安哥,我看你的肚子都比去年大了,要不要跟着我和师傅一起跑步啊?” 赵礼辉轻轻拍了一下安常康的肚子,笑眯眯地建议道。 安常康还故意挺了挺自己日益圆润的肚子,“你懂什么?这叫富态!有家底的人家才能养出一身膘呢。” 这倒是,在这个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确实很少有大胖子,这还是城里,如果在赵礼生所在的生产队,壮实的可能有,胖的几乎看不到。 “你看看老张师傅,”黄追岳一手搭在安常康的肩膀上,示意他看秃顶面肥,肚子挺着像妇人怀胎八月似的老张师傅,“以后你要是成了那模样,我可不会找你喝酒吃饭。” 安康常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一脸正气地拍开黄追岳的爪子,“怎么说话的?心里明白就是了,怎么还公鸡人家的外貌呢!小心挨揍。” 接着转头对赵礼辉灿烂一笑,“早上我和你出门时间门不一样,也不好碰到你,这样,咱们下班后你带着我一起跑。” 有人陪着他的干劲儿就大,要是没人,安常康还是想偷懒。 “行,下班后喊你,”赵礼辉应着,和黄追岳去车间门上班了。 报纸上登了那对兄弟的恶行后,大伙儿也知道原来他们兄弟之前还是赵礼辉隔壁的邻居,所以这几天赵礼辉被抓住问了好几次细节。 还是老大最后骂他们没事儿干就去帮着清洗茅厕后,才渐渐退去。 赵礼辉凑到老大身旁,低声问道,“廖哥还在咱们市吗?” 老大笑了笑,“除非他主动上门找我,不然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放心吧,如果他出了意外,报纸上会登的。” 赵礼辉:......这是亲舅舅。 “参加比赛的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需要调整一下。” 赵礼辉道。 “我看好你,”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技术部的大天才。” 听到大天才这个称呼,赵礼辉就想起他们部门的小天才汪时,于是中午赵礼辉特意跑过去挨着汪时干饭,“家里的事儿都处理好了吧?” 汪时浅浅一笑,“嗯,都处理好了。” “看你这两天上班都那么有干劲儿,我就知道你家没什么事了。” 赵礼辉拧开辣椒酱的罐子,“来来来,尝尝我家的辣椒酱。” “谢谢,”汪时把碗推过去,“我现在一心想考级的事儿,听说你和黄哥准备一起去考四级证?你可真厉害啊,进厂还没有一年,就成四级技术工了。” “还没考呢,我也是吹牛皮,加上想更上一层楼,能不能过还不知道呢,希望能过吧,”赵礼辉一边干饭一边道。 “我觉得你行,”汪时吃了口拌着辣椒酱的饭菜,哈斯哈斯地对赵礼辉夸了几句。 “那就借你吉言,”赵礼辉笑眯了眼,又是一个不能吃辣的。 下午刘耀祖溜溜达达来到技术部。 “车坏了?” 老大问。 “坏了三辆,”刘耀祖伸出三根手指,“上午停在那边都好好的,下午我们几个洗车的时候,发现三辆都坏了,所以过来求您给点人过去瞅瞅,四点钟领导要用车,挺急的。” “看你这样子一点都不急,”老大轻哼一声,点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汪时,“早去早回。” 刘耀祖往三级技术工的车间门探头,然后被眼疾手快的赵礼辉推了下脑袋,“就知道你鬼鬼祟祟要过来偷窥我们车间门。” “什么叫偷窥?” 刘耀祖跳脚,“我这叫探望好兄弟有没有认真上班。” “我可认真了,快走快走,”赵礼辉赶苍蝇似的让他干自己的事儿去。 “我才从省城回来,就听到你隔壁住着噶人兄弟,晚上一起吃饭啊,跟我仔细讲讲呗。” “今晚不行,我得回去调整参加作品,这样,过两天我确定好时间门找你。” 赵礼辉说。 “行,”见技术部的老大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刘耀祖不敢打搅赵礼辉太久,迅速溜了。 “上班时间门不要闲聊,否则我扣你们工资!” 老大的经典语录又来了。 赵礼辉和黄追岳对视一眼,然后继续干活。 “好像每个部门的老大都喜欢这么说。” “采购部的老大就不会这么说,他喜欢说,你们要是不认真干活儿,我就给你们买最不喜欢吃的菜!” “好恶毒!” “采购部部长恐怖如斯!” 老大听到还有人在闲聊,立马重重咳了一声,一时间门车间门安静如鸡。 下班后赵礼辉和容师傅还有安常康一块儿跑步回家,五分钟不到,安常康就气喘如牛。 “我、我不行了。” “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快点!” 容师傅黑着脸训斥着。 “我真、真不行了,哎哟,我觉得、觉得我这岔气了,”安常康一脸痛苦地蹲下身,赵礼辉赶紧上前给他揉了几下,在安常康没什么事后,他摇了摇头。 “你就是不经常运动,而且刚才我和师傅拉伸的时候,你也没跟着一起,行了,你慢慢走回家吧,我们先走了。” 安常康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真没事儿了?要不要我背你回家?” 容师傅挑眉问道。 “可别调侃我咯,我明天一定跟上你们!” 安常康拒绝多说话,冲他们挥了挥手。 赵礼辉二人笑了笑,继续往前跑。 到供销社接上叶归冬后,二人一狗回到家,赵大根指了指堂屋桌上的东西,“你要的那些零件,你江叔叔刚才都送过来了,本来要请他一起吃晚饭的,结果他有急事,只能等下一次了。” 赵礼辉写了一张条子,条子上面是他需要的零件,中午叶归冬回去交给叶妈妈,叶妈妈下午得空的时候去江叔叔那边请对方帮忙找的。 “很齐全,”赵礼辉看完后高兴点头,得知给了多少钱后,他更觉得下次一定要请江叔叔来家里吃顿饭。 晚上的海带大芸豆炖腊猪脚,配上陈翠芳调的辣椒蘸水,吃得一家人抬不起头。 赵大根尤爱大芸豆,一边吃一边夸陈翠芳的厨艺好,听得陈翠芳都烦了才继续干芸豆。 接下来的两天,赵礼辉一直在调整洒药器,他还把无线制作的设想写到作品介绍中,没办法,没有那个条件制作,有个理论加上去也不错啊。 在洒药器确定没有别的问题后,赵礼辉便找了个时间门和刘耀祖来到他们常去的国营饭店喝酒吃饭。 刘耀祖特意叫了一盘椒盐花生,一边吃一边听赵礼辉说那个案子,听到那个弟弟男扮女装多年时,刘耀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他们把养父母的心腌制后一直装在铁盒里带在身边,到水井巷安家后,便埋在床下时,看着刚端上来的泡椒猪肝,刘耀祖咽了咽口水。 又听那对兄弟还带走了手表和金条时,刘耀祖表情复杂,“这可是有力的证物啊!” “可不,”赵礼辉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得喷香,然后压低嗓音跟他小小八卦,“而且听说啊,那个弟弟,为了扮女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叽叽都快缩没了。” “咿,”刘耀祖听到这种八卦,小眼神立马一亮,他快速挪了一下屁股下面的椅子,靠近赵礼辉也小声问道,“不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头发留长了就是了,咋还缩那玩意儿呢?又没人脱衣服查看他。” “啧,刘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当年啊,还真是这么查的,不过对女性只是要求穿紧一点的衣服,显露出身形大概就行了。” 赵礼辉也是后面才知道有这个事儿的。 “原来如此,”刘耀祖倒吸一口凉气,“这哥哥也狠啊,他咋不自己缩呢?让弟弟缩。” “弟弟笨一点,而且很听他哥哥的话,”赵礼辉想到那对兄弟的性子,“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人也伏法,那对夫妇也能瞑目了,来,喝酒。” 他们要的米酒,不醉人,吃过饭后,赵礼辉就回家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提起炉子上的水去洗头洗澡,然后把衣服洗好晾上,这才进房间门,开始构思自己的。 叶归冬也在写稿,二人都很安静,谁也没打搅对方。 快到九点的时候,熟悉的敲门提醒声响起。 二人同时放下笔,抬起头慢慢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 “我的初稿出来了,帮我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叶归冬把稿子递过去。 “我的大纲出来了,帮我瞅瞅有没有吸引力。”赵礼辉也把自己的大纲递过去。 二人交换着看。 叶归冬的稿子中规中矩,是目前文学社比较喜欢收的稿子类型,赵礼辉主要查看有没有禁忌的词句。 赵礼辉的大纲,讲的是一位城市青年下乡后和生产队队员们齐心协力共创生产队高产的故事。 “茶叶?让我想起大哥他们生产队,”叶归冬笑道。 “大哥就是这本书男主的原型,”赵礼辉嘿嘿一笑,“只不过比起大哥,男主对茶树和炒茶都非常有心得。” “归冬,礼辉,该睡觉咯。” 洗漱完了进堂屋的陈翠芳提醒道。 “好,”二人应着。 各自收拾好便躺下了。 容师傅他们家很快就找了人,把隔壁原来的房屋给推掉了。 陈翠芳等人站在大门口围观。 “其实这房子也不算旧,住人是没问题的,拆了重修,加上买地皮的钱,”吴婶子倒吸一口凉气,“你儿媳妇这娘家人真有实力啊。” 杨六婶闻言笑了笑,“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的人都节俭得很,一大家子挤在邮政宿舍大楼那么多年,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是啊,邮政宿舍大楼说白了也是筒子楼,再宽敞能宽敞到哪里去?家里四口人,来回转身都要侧身,”陈翠芳想起赵礼辉提过容师傅家那些描述,也觉得他们家不容易。 “现在好了,你亲家他们也住到咱们水井巷,以后往来方便得很,”吴婶子有些羡慕。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杨六婶眉开眼笑。 等赵礼辉夫妇下班回家时,隔壁屋子已经拆完了,那些木料全部被整齐地堆在院角处,大门敞开着,里面还有人在忙活。 “速度可真快,”赵礼辉说。 “早点拆了早点建,也好早点搬过来,”叶归冬说。 “也是,”赵礼辉点头,二人站在门口看了看后,便回家了。 月底赵礼辉休息日的时候,他和叶归冬提着东西去看赵礼红夫妇。 到了筒子楼家里只有柳向意在,赵礼红在裁缝铺上班去了。 “快进屋坐,”柳向意热情招呼着二人。 赵礼辉夫妇看了眼屋子里多出来的东西,比起他们上一次来,现在赵礼红他们家更温馨了些。 “我还想着等礼红休息日的时候,和她一起回家看看呢,”柳向意给他们兑了糖水,“报纸上的事我们都看了,说起来那件案子,离开我们家还不远呢,现在总算结了案。” “礼红和我,硬是想不起住在你们隔壁巩家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可以说是没什么印象。” “他们也不串门,在外面遇见了也不会主动和人打招呼,不记得也正常,”赵礼辉笑看着春风得意的柳向意,“姐夫,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啊?” 正在喝糖水的叶归冬看了过来。 柳向意嘿嘿一笑,“领导给我提了一级,虽然还是在锅炉房,可我现在也算是小领导一个了,这心里可不就正美着吗?” 8484 柳向意升职咯 “呀, 这确实是喜事,”叶归冬捧着糖碗笑眯眯地说道。 “确实是,恭喜啊姐夫, ”赵礼辉端着碗和柳向意的搪瓷杯碰了一下, “你们钢铁厂想要往上走一级可是不容易的, 我可听我同事说你们厂在升职这个制度上, 有比较硬性的条件。” “可不就是这样,”柳向意满脸感慨地点了点头头, 他把搪瓷杯放在一旁,双手交握对着二人道,“我原本以为,就我拖着一条残腿, 能留在钢铁厂我就心满意足了,结果差点被踢走,还是你提醒我递了残疾证明。” 要是一般残疾,那早就被上次改大制度的时候弄走了, 得亏赵礼辉提醒他才能留下。 “从没想过能升一级, 我以前一个月这个数,”柳向意比了个二十五, “补贴票也就三张,现在我升了一级,就这么一级,工资这个数,补贴票八张。” 他比了个四十。 赵礼辉和叶归冬双眼一亮。 “姐夫,你现在这个工资,和我们厂二级技术工差不多的!” 赵礼辉朗声道,“真行啊, 你们厂跳一级职,就差那么多,难怪那么难升职。” “就是这个道理,”柳向意笑眯眯地点头,“我和你们姐姐已经打算好了,多存钱,有了孩子后才好养。” 没有催生的人后,他们夫妻的心境也变好了,而且夫妻生活质量也比在柳家高,每天都乐悠悠的,觉得生活美好,看什么都顺眼。 “早该这么想了,”赵礼辉轻笑着点头。 叶归冬喝完糖水,来到他们做饭的地方看了看,“姐夫,你们晚上这些碗筷什么的也都放在这外面吗?” “你们姐姐爱干净,所以碗筷我们晚上是拿进来倒扣在桌子上的,第二天早上再拿出去,如果家里没人,我们都要去上班,那就吃了早饭就把碗筷收拾好拿进来放着。” 柳向意说。 “这样其实心里要舒服些,”赵礼辉想起赵礼红曾经说过,柳大嫂有舔碗的行为,所以她如今不愿意把碗筷放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也是怕在遇见一个和柳大嫂一样的人。 “是啊,”柳向意也想到柳大嫂的行为了,“我爹娘那边现在热闹得很,大嫂又有孕咯。” “那家里不就是三个孕妇了?” 叶归冬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闻言走了进来坐下。 “对啊,”柳向意点头,“四弟妹的月份最大,二嫂第二,大嫂月份最小,现在大嫂依她又怀孕为由,想让四弟妹把我们那间屋子拿出来,几个人平分给孩子们住,四弟妹他们可不是傻子,硬是没松口,这不,家里闹得不行。” 可以说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闹起来柳大嫂就抱着肚子说不舒服,把一大家子的饭菜丢给柳母做。 柳母心里哪里得劲儿了,可她心里偏着老四两口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每天一个人做一大家子的饭,柳大嫂见她和公公都不理会自己干不干活,于是就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她孩子最多,现在又正是淘气的时候,衣服两天不换洗就和泥猴子似的。 于是柳母不仅要做一大家子的饭,还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 上次柳向意提着东西回家看望二老,就被柳母倒了一大堆苦水,柳向意充耳不闻,什么话都没接,和往常一样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聊了一会儿天后,赵礼辉二人准备去裁缝铺看看赵礼红,顺带看看布料什么的。 柳向意想给他们做红烧鱼吃,所以跟着一起出门,他去菜市场那边,赵礼辉他们来到对街的裁缝铺。 裁缝铺前面有两个人,一个负责招待客人,一个负责记票划票,两人的距离有差不多三米远,他们头顶有一条拉长的铁线,上面有个大铁夹子。 负责招待客人的那位同志接过客人递过来的布票,将其用铁夹子夹住后,轻轻一用力,那活动的铁夹子就滑到记票的那位同志跟前,对方拿下票,做了记录后,又同先前那位同志一样,把票滑回来。 赵礼辉夫妇看了一眼后,就开始挑选合眼缘的布。 这个年代鲜艳的布不是很多,大人多数穿得比较素净,只有孩子们才会用到比较花哨的布。 赵礼辉拿起一块靛蓝色的布料,“这个颜色还挺......稳重的。” 叶归冬忍着笑,“你想说老气吧?” “看破不说破,”赵礼辉咧嘴一笑,“不过这也看人,这人要是精神,穿什么都不显老。” “有道理,”叶归冬拿起一块藏青色的布料,“这个也不错。” “黑色百搭,”赵礼辉放下靛蓝色,又拿起黑色的瞅了瞅。 “那就黑色的?” “可送祖婆好像黑色有点......” 没错,他们要给赵家一位老祖婆选寿礼,这位老祖婆明天过八十大寿。 “那就靛蓝色好了,衬着人肤色也不错,”叶归冬拿起靛蓝色和他手上的黑色布料作对比。 “听你的,”赵礼辉把黑布放下,和叶归冬排队交布票。 那位同志问他们是用来做衣服的还是裤子,叶归冬很熟练地回答,“做长衫盘扣衣,老人服。” 又把老祖婆的身高、体重说了,那位同志快速算了一下后,接过叶归冬给的布票,填上信息滑过去,另外一位同志看了眼票上面的数字以及需要裁剪的布料,盖了章打了勾,又滑回来。 “是拿回去自己做,还是在我们这里做?” “你们这,”叶归冬说。 “一块八,加盘扣,你们回去都不用再缝扣子了。” 叶归冬给了钱,然后笑问道,“我们姐姐在你们这做杂工,可以去看看她吗?” “是赵礼红同志吗?她就在这后面,你们过去吧,这便要下午才能做好,到时候你们拿着小票过来领衣服就行。” “谢谢同志。” 赵礼辉和叶归冬来到裁缝铺的后屋,赵礼红正在埋头修剪线头,听到有人进来,直接把旁边剪好的那筐推了推,“这些可以用了。” “姐姐,是我们。” 叶归冬笑道。 赵礼辉从她身后探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哎呀!你们咋来了?” 赵礼红自然是惊喜的,“我这也没个坐的地方。” 她手里拿着剪刀,“去家里了吗?你们姐夫在家呢。” “去过了,过来给老祖婆选布料,顺带也看看你,听姐夫说你们这还管午饭,中午都不回家吃的?” 叶归冬问。 “对啊,也是赶上领导改制度了,现在那边多了一个小灶房,专门给我们做饭吃,”赵礼红把剪刀放下,拉住叶归冬的手,“想吃什么让你们姐夫给做,他现在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还有老祖婆,她明天八十了吧?你们过来得正好,帮我们把随礼带过去,老祖婆对我们家可是很好,我们小时候几乎都是在她院子里长大的。” 应该说水井巷整个赵家一体的孩子,大人们不得空的时候,都是送到老祖婆院子里,请她帮忙照看。 老祖婆对孩子非常有耐心,也很喜欢孩子,待他们都很好,所以今年她大寿,大伙儿就想着送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行,姐夫刚才也提过,”赵礼辉应下。 因为赵礼红在上班,他们也不好多打搅,正好柳向意提着菜过来找他们,于是就跟着柳向意回家去了。 吃过午饭,帮着把碗筷桌子收拾干净,又和柳向意下了几盘棋后,二人来到裁缝铺拿做好的衣服,然后坐车回家。 陈翠芳拿起衣服抖了两下,然后把盘扣位置细细看了一遍,“缝得很好。” “怎么样,这衣服拿得出手吧?” 赵礼辉笑问。 “当然拿得出手,”陈翠芳笑了笑,“尺寸也合适,你们祖婆瘦,但她这个年纪,就算是夏天,里面也爱穿内衫,所以就算人瘦,衣服也能撑起来。” “明天三月初一,娘,爹什么时候请假?” 想到赵礼生和郑玉香结婚的日子,赵礼辉问道。 “今天就提,明天或许要调一下班,后天请假三天,”陈翠芳把衣服装好,“这三天你们和上次一样去亲家母那边吃住还是自己在家,都随你们自己。” “知道了,你们不用操心我们,”赵礼辉笑了笑,“明天祖婆那边一定热闹,娘什么时候过去?” “我上午就过去帮忙,”陈翠芳扭头对叶归冬道,“你们婶子说了,明天你的饭菜,就从那边送过来。” 这个婶子指的是老祖婆的孙媳妇。 第二天下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来到老祖婆家,人确实多,席面也办得好,吃过晚饭,二人跟老祖婆打了招呼便回家了。 “真热闹啊,等咱们爹娘满八十岁的时候,我们也办得热闹些。” 叶归冬说。 “好啊,到时候我放烟花,”赵礼辉咧嘴一笑。 “那东西贵,而且看两眼就没了,还不如鞭火包,热闹,响亮。” 叶归冬想到烟花的价钱,摇了摇头。 “或许以后就便宜了呢?爹娘和爸妈都不到五十,还有三十多年才八十岁呢。” “也是,”叶归冬听完后觉得有道理。 三十多年后啊,他们两个都五十出头咯,那时候他们的孩子也成家了吧? 想到这,叶归冬又笑了笑,还是过好当下,以后的事儿以后就知道了。 陈翠芳夫妇在赵大根请好假的第二天,就收拾好东西去赵礼生所在的生产队了。 叶归冬他们就跑去叶家住,初五这天,到技术部登记完后,老大给赵礼辉写的出外场,不算请假外出,赵礼辉带着洒药器去参加比赛。 人真多啊。 赵礼辉抱着自己的洒药器排着队,看着前面差不多排了四十多个人,赵礼辉只觉得抱着洒药器的手有些发酸。 这玩意儿还挺重的。 8585 赵礼生结婚,赵礼辉第一 “兄弟, 你抱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排在他身后的老兄,满是好奇地盯着赵礼辉怀里的大东西。 赵礼辉听到声音往后一看,好家伙, 看到的是人家鼓起来的胸肌,即便是穿着两层衣服, 也能看出对方这两团非常发达。 他缓缓抬起头, 对上了一张憨厚的国字脸,浓眉大眼, 鼻梁高挺,是眼下标准的帅哥类型,非常的汉子, “是我搞的洒药器,大哥, 你多高啊?” 赵礼辉有一米八二,可对上身后这个大哥, 简直不够看。 “洒药器?我啊, 我两米二, ”国字脸大哥憨厚一笑, “我太爷爷和太奶奶都是北方人, 所以我们家的人个头都比较大。” ……北方人的基因都这么好的吗? 赵礼辉很是羡慕地看了眼他的身高,和壮硕的身躯,在看到对方手里提着的东西后, 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哥你搞的是什么东西?” “我搞的是插线板,”大哥把手里砖头形状的东西给赵礼辉看,“我们现在用的插线板位置太少了,用起来不方便, 所以我搞了个大的,你看,这么多位置,多方便啊。” 大哥的声音洪亮,把排在他身后的大叔都吸引了,大叔走到他们中间看了看那个方砖插线板,“电压符合规定吗?里面的电线丝成本如何?” 一听就是个内行人。 赵礼辉默默地抱着自己那个大大的洒药器,在大哥回答大叔问题的时候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哦,也是插线板,而且瞧着比大哥手里的还要好些。 大哥说完后也看到了大叔手里的东西,他请求对方给自己看看,大叔也很慷慨,和他交换了一下作品,互相观看。 队伍在向前移动,赵礼辉注意到前面的人流量后,招呼他们跟着自己往前走。 大叔看他抱着个大东西,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好在大哥的身板够宽,在大叔转身继续排队的时候,想往前看也没机会了。 因为大哥挡完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挡住别人视线的大哥有点失望,“都说创意比赛人才济济,这还没进去呢,就已经失败了。” “怎么这么说呢,还没进去就给自己的作品下定论了,大哥,你要自信一点,就算有同类型的作品,但是大家的组装理论是不同的,”赵礼辉对这位大哥挺有好感,于是宽慰道。 “兄弟你可真会说话,我是钢铁厂技术部的乔勇行。” “我是机械厂技术部的赵礼辉。” 二人友好握手。 看赵礼辉抱着个大东西,还要排这么久的队,于是乔勇行热情地和他交换东西抱着,赵礼辉也没矫情,二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建立了不错的友情基础。 跟乔勇行交换着抱了三回,总算到赵礼辉了。 “我看好你哦!” 乔勇行在他进去的时候,给赵礼辉打气道。 “三口油!” 赵礼辉皮了一下,笑嘻嘻地抱着大家伙进去了。 “三口油是什么意思?喝了三口油?” 大叔不解,乔勇行更不知道了,他看了眼大叔手里的插线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大叔被他逗笑了,“你还年轻,脑子里的东西会越积累越多,以后会弄出更好的东西。” 想到刚才乔勇行对赵礼辉说的话,也学来说给他听,“我也看好你哦。” “谢谢,可你也不老啊,”乔勇行满脸真诚地说道。 大叔闻言一哽,索性转过头跟身后的一个大爷聊了起来。 乔勇行见此也没再打搅对方,他盯着自己的电线板看,考虑回去后要怎么改装得更好。 比赛分三个流程,首先拿着自己的作品来到三十人评委在的大房间,站在大平台上,向评委们介绍自己的作品:为什么会想到做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会带动什么发展呢之类的介绍。 然后去一大片空地,向评委展示自己作品的操作等等。 最后就是等待评委定排名,下午出比赛结果。 赵礼辉把洒药器放在面前的台子上,向评委们鞠躬介绍自己的名字和排队号数。 “我组装的这台机器是打药器的升级版本洒药器,大家都知道,我市多平原,打药的时候都是用人工气压打药器,比较费时费力,而我这台洒药器,初衷就是想提高效率,缩短人工劳力,请看这块……” 赵礼辉把洒药器的内箱提出来,向他们展示里面可以装多少升药水,和气压打药器相比药水量也不差。 然后又给他们看了洒药孔,讲了组装成本。 “我这台是飞行洒药器,目前技术和零件有限,只能做成有线操作品,我想随着时代的进步和技术的发展,早晚都可以升级成无线洒药器,不仅可以洒药,也可以灌水,无线制作的原理和组装我都有设想,请看这……” 赵礼辉给最前面的三位评委发了三张图纸,上面都是升级无线洒药器的设想和组装方式,需要的国内没有,赵礼辉就查了外国目前拥有的零件,将其标注上去。 “这就是我作品的所有介绍。” 赵礼辉在他们传阅那几张图纸的时候,回到台上鞠躬结束介绍。 评委们看完那几张图纸后,纷纷点头。 “这个创意作品好,无线洒药器,就算不是平原,高坡上的作物也可以操作遥控实行洒药洒水等。” “眼下他这作品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用废弃零件组装的,这可不得了啊,我们要是提高零件配置,根据他这后面无线组装图,不说无线洒药器,就是别的有线用品,咱们也可以升更为无线的啊!” “好,不错!这东西后续发展不仅沿用于它一个作品,可以设想到我们所有有线用品转无线的设想,我觉得很不错,很有创意。” 赵礼辉拿到了十个优,抱着洒药器跟着三十个评委从后门出去,入眼的就是一大片空地。 赵礼辉装好洒药器,拿着遥控开始操纵洒药器缓缓飞到空中,他改装后洒药器不再摇摇晃晃,而是平稳上升,电线也被他从三米改到八米。 看着洒药器均匀地洒下药水,评委们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不时低头记录些什么。 展示完毕后,赵礼辉的洒药器也留在了创意作品室中,出去等最后的结果了。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看到乔勇行耷拉着脑袋出来时,上前邀请对方一起去外面找家面馆干饭。 乔勇行一下就打起精神了,“走走走,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国营面店的面非常好吃,筋道十足。” 二人有说有笑地去干饭了。 而这边赵礼生和郑玉香正在办席面。 赵大根夫妇到的第一天,就跟赵礼生他们租住的房东老鳏夫打了商量,借用他家的院子办席面。 然后把院子里的窗户、门都贴上了红色的囍剪纸。 做饭请的是生产队一把手的蔡大姐,她带着自己的妯娌来帮着做席,知青所的那些知青帮着接待客人。 菜是十二道,四荤、四素、两凉菜外加两汤。 可以说办得很热闹。 郑玉香是从知青所那边出嫁的,赵礼生带着迎亲的人过去接亲,二人穿着陈翠芳带来的新衣服,胸前别着红花,郑玉香头上还有一朵,赵礼生则是前一天去镇上理了个发,瞧着精神十足。 “来了来了!” 看到迎亲队伍往这边来,赵大根激动得不行。 “快,准备撒喜钱,”陈翠芳提出一篮子准备好的小红封,每个红封里面都是一分钱,一共三百个,包了三块钱的,钱不多,就图个喜庆。 新人进院门时,赵大根夫妇带着人开始撒喜钱,孩子们跑得最快,欢呼声不断,听得郑玉香和赵礼生都想捂住耳朵。 喜钱撒完了后,就是点鞭火包,郑家夫妇也过来了,他们点好后快速往院子里跑,四位长辈坐在堂屋,那位老鳏夫也被请到一旁坐着。 新人向五位长辈敬茶行礼。 老鳏夫泪巴巴地喝着喜碗茶,“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喝到喜茶。” 他无儿无女,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能想还有这种好事儿落在自己身上。 “老哥你可别这么想,孩子们住在你这,以后还请你多照看几分啊。” “是啊老哥,孩子们年轻,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在他们身旁,还得请老哥帮我们瞅着点才好呢。” 郑父和赵大根的话让老鳏夫连连点头,拍着胸口表示他一定会看护好两位小辈的。 “入席咯!” 礼成后,队长高声一道,早就坐在桌边的生产队员们纷纷欢呼,拿起碗筷就开始干饭。 “真不愧是城里人,就是大气,咱们这边谁办席能有这么多大菜啊!” “是啊,而且素菜里面都有香油,真好吃啊!” “你们瞧见吴知青那两口子的脸色没?”有人压低声音道。 “瞧见了,他结婚的时候,家里不同意,一个人都没来,信也没有一封,哪里像人家赵知青和郑知青,双方长辈都提前到生产队为他们操办婚事,什么都往好了的地方办。” “是啊、是啊。” 赵礼生和郑玉香挨桌敬酒,大伙儿吃得好,心情也好,那祝福话一筐接一筐,听得赵礼生夫妇脸都红了。 瞥见擦眼泪的赵大根,陈翠芳轻轻捅了他后背一下,“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老大结婚了,你该笑啊。” “我这是喜极而泣啊,”赵大根把眼泪擦干净,“谁能想到我们老大能这么早结婚?我还以为他那个木鱼脑袋,三十岁能结婚都不错了。” 陈翠芳闻言扑哧一笑,“谁说不是呢,现在孩子们都成了家,我这心里啊,别提多舒心了。” “今天老三比赛,也不知道成绩什么样,”赵大根想起小儿子,轻声说道。 “反正我觉得他组装出来的那个东西很不错,肯定能得奖,至于第几,咱们回去就知道了。” 陈翠芳见有人过来跟他们交谈,立马示意赵大根跟上。 赵大根除了眼睛有点红外,看不出别的问题,和队长交谈得非常高兴。 郑玉香细心,一眼就看出赵大根哭过,她又转头去找自己的爹娘,结果就看到他们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哭。 郑玉香:...... 赵礼生也瞧见了,他低声道,“过去看看?” “我过去吧,你去了他们不好意思,”郑玉香无奈道,“倒是公公这边你过去比较好。” “行,”赵礼生应着。 反正酒也敬完了,他来到赵大根身旁,郑玉香来到郑家父母身边。 这边的习俗是席面只吃午饭,所以午饭后,大伙儿帮着把借来的桌椅板凳还回去后,便都回家去了,地里刚耕种完,所以才有几天空闲,过两天地里的草长起来了,就要开始锄草咯。 把客人送走后,赵礼生等人开始清扫地面。 而这边赵礼辉和乔勇行吃了饭后,就回到比赛现场等候区坐着。 “那位,就是连续五年第一的余国光老同志,”乔勇行参加这个比赛有三年了,前两年得了一个三等奖和一个创意奖,今年他觉得没什么戏了,准备回去后好好改装,明年再参加。 赵礼辉跟着他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精神抖擞,穿着衣服都能看到手臂上鼓鼓囊囊的一个精壮老头。 “……真精神啊。” 赵礼辉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虽然也有肌肉,但没有鼓起来,看来得多锻炼啊。 “他厉害得很,就是不知道今年参赛的作品是什么,”乔勇行伸长了脖子打量。 “作品都在一个屋子里,他没带在身上,你看不到的。” “也是哦。” 赵礼辉发现乔勇行有点呆,“乔哥你结婚了吗?” 乔勇行今年二十四岁,比他大四岁。 “没呢,”乔勇行憨笑,“我叔叔被下乡住牛棚了,因为这个事,好些姑娘都不愿意和我相看。” 赵礼辉听完这话懂了,“以后会遇到你的好良缘。” “我倒是不着急,”乔勇行低声道,“我大哥二哥都单着呢,大哥都二十八咯,就算催婚也催不到我身上。” 说完,他还有点美滋滋地笑了笑。 “你呢,你结婚没?” “结了,我去年结的婚,”赵礼辉想起叶归冬,脸上就浮现出温柔的笑,“我们很幸福。” 乔勇行挠了挠头,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刺眼。 “各位,成绩出来了,麻烦进场进行颁奖。” 主办方负责人拿着电喇叭出来吼了一嗓子。 赵礼辉和乔勇行起身跟着大部队进去了。 按照他们之前排队拿到的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二人一前一后,座位也是挨着的。 坐在乔勇行身后的老哥嘀咕了一声,“这人可真高啊,我都看不到前面了。” 赵礼辉就看到乔勇行默默地往下面移了移。 那么大的个头,整个人都快蹲在地上了,看着可怜巴巴的。 那老哥见此也不好意思了,特意凑过来低声道,“兄弟,倒也不用这样,你微微侧一下身,我就能看见了。” “哦哦,”乔勇行闻言又坐好,然后依照老哥所说的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果然老哥就能看到前面了。 前面半个多小时都是领导的讲话时间。 听得赵礼辉都要打瞌睡了才结束。 “现在开始授奖,首先是创意奖,名单如下:陈大勇、王知善、吴光艳、刘军广……请以此上台领奖,大家鼓掌!” 赵礼辉和心里早有准备的乔勇行热烈鼓掌。 “接下来是咱们三等奖得奖者:于井常,他的作品是搅拌机,该搅拌机是根据……” 根据大赛规则,创意奖有十个名额,三等奖有六个名额,二等奖两个名额,一等奖一个名额。 但是今年创意奖、三等奖、二等奖的名额都多了一位。 从三等奖开始,每上去一个人,主持人就会把对方的作品理念以及可广泛应用于哪个方面等等都会说一遍。 赵礼辉认真看着、听着。 然后和乔勇行发出一样的感慨,“真是人才济济啊。” 三等奖七个人的作品介绍完了后,跟着是二等奖的三个人,没有赵礼辉的名字。 赵礼辉有些紧张了,有余国光老同志在,他倒是没有那个底气和对方争夺第一名。 但是和前面的等奖者相比,他自觉自己的洒药器还算不错的呀,咋没他的名字呢? “今年参赛者可以说是人才云集,其中有两位参赛者的作品,让评委会都难以决策,所以今年的名额,大家都发现比去年多了一位,一等奖的名额也是如此,提到两位。” 众人听后顿时议论起来。 “现在,我们有请一等奖得奖者,余国光、赵礼辉两位同志依次上台领奖,侧台有你们的参赛作品,请携带作品上台讲话,首先请余国光同志上台,大家鼓掌。” 赵礼辉听到这,长出一口气。 虽然有点戏剧化,但他对这个得奖名次还是很高兴的。 乔勇行鼓掌最大声了,赵礼辉快步来到侧台,工作人员把洒药器抱过来放在他身侧的桌上。 前面余国光推着一个大机器上台了。 得知对方搞的是什么东西后,赵礼辉随着大伙儿热烈鼓掌。 余国光搞出的是简易版的脱谷机,不管是苞米还是稻谷,或者是高粱等,都很适用。 他当场往里面丢了两个去年买回来晾干的苞米进去,一阵嘈杂的机械声后,苞米棒子从左边口子抛出来,苞米粒从右边口子滑落到安置在那的小箩筐中。 轮到赵礼辉的时候,他抱着洒药器上台,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声,他拿起遥控开始操作,看着那个被赵礼辉抱在怀里的大东西缓缓飞到空中,乔勇行和其余参赛者一样发出惊呼声。 余国光也看得双眼发亮。 在赵礼辉拿着奖下台时,余国光上前拉着他叽里呱啦一大堆,大概就是他的这个洒药器,可以组装得更加轻便,期待明年与他相见。 赵礼辉、赵礼辉握住大佬的手用力点头。 他能搞出这个玩意儿,也是因为上辈子学过很多,可余国光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啊,在他前面都没有相关的技术,这可是真大佬。 赵礼辉非常尊敬对方。 抱着洒药器回到家的赵礼辉,把奖励放在抽屉里,然后拿着奖状去厂里,先向老大报备,接着又去会计部那边凭借奖状拿到厂里发的奖励。 陈万生酸溜溜地看着赵礼辉领了钱离开。 坐在他对桌的大姐瞅见后挑眉问道,“小陈,你以前也在技术部待过,这小赵同志能力这么强,你也要加油啊。” “我们会计部有类似的比赛吗?” 陈万生倒是想去参加创意比赛,可在听了孙宝珠那些话后,也怕和赵礼辉对上被人议论,虽然赵礼辉欣赏自己的才华,但在机械技术这一部分,他的确不如对方。 “有啊,市区有,省里也有,”大姐见他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有些无语,“你也别天天埋头干活啊,该知道的也得知道。” 然后就给他普及了一下会计比赛。 听到一分钟数多少钱,或者是在做了假账的本子里快速找到错处,然后清算出真的账等,陈万生想报名的心又压了回去。 他可见过大姐他们数钱的速度,他压根比不过,更别提去外面比赛了。 因为快到下班时间了,所以老大直接把赵礼辉放回家休息,赵礼辉跑到同心巷供销社,叶归冬得知他的比赛结果后,让他回叶家帮着做饭,“都是你爱吃的菜。” 叶妈妈想着不管女婿得没得奖,都应该好好奖励对方,所以今天一早就去买好菜了。 赵礼辉摸了摸点点的狗头,“那你待会儿和点点早点回家。” “好。” 叶归冬应着。 等赵礼辉走后,林姐满脸羡慕地凑过来,“你男人可真厉害啊,不管参加什么比赛,都是得奖的。” “他组装那个洒药器前前后后差不多两个月,你是没看见他为了弄清一个地方,接连十几天都在那钻研该怎么做才好,”叶归冬笑了笑。 “也是,”林姐点头,“这背后的辛苦谁又能想得到呢?大多数都只看到表面的光鲜,我就是后者。” 这边赵礼生和郑玉香被两边家长喊到一边交代事儿。 明天一早他们四个人就要离开了。 陈翠芳拿出两叠钱和票放在赵礼生的手里,“这是我们给你置办结婚东西应该用的钱和票,但因为东西都不好弄过来,所以直接兑成钱票给你,这里的是给玉香的彩礼,按照你弟妹的标准来的,为了方便也折算成钱和票了,你都收好。” 赵大根也拿出一个本子递过来,“这是礼辉和归冬给你们的,还有这个,是礼红两口子给你们的。” 那边郑母也拿出两叠钱和票交给郑玉香,“这份是我们那边的亲朋好友凑给你们的,这份是我和你爹给你的陪嫁,玉香啊,我们能帮到你的不多,和亲家母他们也离得远,以后你要和礼生好好过日子,常给家里写信知道吗?” 他们没有耽搁儿女太多时间,毕竟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赵礼生和郑玉香回到厢房,二人的衣兜都鼓鼓的。 二人对视一眼,把长辈给的钱、票全部放在床上。 郑玉香拿起那个笔记本,一打开里面就有钱票掉下来,她看着笔记本上面写的东西后,微微一笑,“弟妹的字写得真好。” “嗯。” 赵礼生应了一声,二人把钱和票全部数了一遍,然后放好。 “等我们回城后,一定要好好谢谢弟弟妹妹们。” “嗯。” “你就不能换个声音?” 郑玉香瞪了他一眼。 正在铺床的赵礼生愣了一下,“……啊。” 郑玉香:......,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8686 叶奶奶去世 赵礼辉晚上吃得很尽兴, 还跟叶爸爸他们一起喝了点酒。 叶爸爸得知余国光的作品是什么后,眼里透着对老师傅的欣赏,“他参加的作品大多数都是农业相关的。” “一心为民啊, ”赵礼辉点头,“他还让我明年继续参加, 把洒药器改装得更轻便适用,我得努力啊, 不然明年失约了,可辜负了他对我的期许。” “你年纪轻轻能组装成这么好的东西已经不得了了,”叶爸爸现在怎么看赵礼辉怎么满意,“听归冬说, 你准备考四级技术证了?” “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所以想试试, ”赵礼辉笑道。 “有信心就去试, 反正你还年轻,有无限的可能,”叶爸爸拉了拉衣领,“不要怕过不去。” “爸说得对,”赵礼辉见叶归冬进来, 对她笑了笑。 见赵礼辉脸红红的,叶归冬来到他身旁, “水好了,快去洗洗,明天还要上班,今晚早点睡。” 他们在叶家也有换洗衣服的。 “对,快去吧, ”叶爸爸笑道。 赵礼辉洗了头洗了澡,刷了牙后,便回房睡觉了。 叶归冬也没在外面坐多久,正要回房的时候,叶爸爸忽然道,“你奶奶这段时间身体不是很好,要做好准备了。” “前段时间不是说已经没什么事了吗?” 叶归冬看向叶妈妈,叶妈妈轻轻摇头,“是好了,可开春后着了凉,反反复复地发烧,她又不愿意去医院,你爹去看了几次,这人老了,用药也管不了太久。” “得空的时候去看看她吧,”叶爸爸说。 叶归冬扯了扯嘴角,“爹,您觉得奶奶看到我,心情会好?” 那老太太满眼都是自己那两个宝贝孙子,哪有孙女的存在啊。 叶爸爸抿了抿唇,“到底是你奶奶,而且已经日子不多了。” “那我事先说话,如果看到我她不是很高兴,我就离开,不然把人气到了,更对她身体不好。” 叶归冬想了想说道。 “这话有道理,”叶妈妈看向叶爸爸,“你娘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别强求咱们女儿了,归冬,快进屋睡觉吧。” “好,你们也早点睡。” 叶归冬起身回房间了。 叶爸爸叹了口气。 “我告诉你,现在别要求几个女儿孝顺她们奶奶,而且人家也不见得喜欢几个孙女挤在身旁,人家在乎的还是归宗和归祖。” 叶妈妈说话很不客气,“我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你心里不是没数,别给我们找不自在啊。” “知道了。” 叶归冬第二天中午寻了个空来到叶三叔家,果然叶老婆子觉得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在对方骂人之前,叶归冬就跟叶三婶打了声招呼回供销社了。 叶爸爸下午来给叶老婆子送药,从叶三婶那得知这件事后,坐在叶老婆子床前,看着面容憔悴的老娘叹了口气,“娘啊,您也是女人,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你四个孙女呢?” 叶老婆子掀起眼皮,“女儿家养大了以后,都是别家的人,我当然爱孙子了,别说你不想要儿子,我一个字都不信。” “年轻的时候我是想要个儿子,”叶爸爸没有否认,“可我没有儿子命,专心养好几个女儿也不错,这事儿不能强求。” “那是你不听我的话,”叶老婆子骂道,“你三弟和三弟妹就听话,把生下来的姑娘全部送出去了,这不,得了归宗和归祖两个宝贝蛋,还不用养那些丫头片子,你要是当年听了我的话,也不会一个儿子都没有!”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爸爸给她喂了药后,便离开了。 叶三婶关上院门,坐在院子里盯着墙角处的几盆兰草,很久都没进屋。 赵大根夫妇是下午四点到家的,他们把从生产队带回来的土特产送了一部分到叶家去。 得知叶老婆子身体不怎么好,陈翠芳还跟叶妈妈去看了看对方,面对陈翠芳,叶老婆子就和蔼多了,话里话外都提到他们是亲家,以后归宗兄弟还需要赵礼辉多照看等。 叶三婶打断她的话,请陈翠芳去堂屋坐,“这屋子里闷得慌,因为老人病了,也不敢开太久的窗户透气,还是堂屋那边坐着舒服些。” 叶老婆子见此叫住叶妈妈,陈翠芳回过头,叶妈妈示意她先出去。 “归冬嫁到赵家有些日子了,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这日子久了,外人就该说闲话了。” 叶妈妈冷静道,“外人倒是没说什么闲话,就您今天说起来,也算是闲话吧。” 叶老婆子冷笑,“你们年轻的时候不听我的话,现在归冬也不听了?也不看看归冬是什么模样,她要是长得好,我就不说了,偏偏脸上带着红煞,这再不生孩子,小心人家赵家不要她了!” “那您可多想了,他们小两口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叶妈妈不想听她贬低自己的女儿,扭头拉上门就走了。 晚上等叶爸爸回来,叶妈妈气呼呼地把叶老婆子说的那些话告诉对方,叶爸爸听完后很久都没出声。 赵礼辉回家得知叶归冬去看了叶老婆子,但对方不领情后,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咱们问心无愧就是了。” 叶归冬点头,吃晚饭的时候问起赵礼生夫妇昨天结婚的场景,赵大根和陈翠芳一人说几句,听得赵礼辉二人眉眼弯弯。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城,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生产队艰苦得很哦,走路到最近的镇上,都要三个多小时,这来回就是六个多小时啊。” 陈翠芳想起来就觉得苦,“那里的生产队员们也苦,虽说不上个个皮包骨头吧,可就没有一个胖乎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没有鞋子穿,有些孩子裤子都没有一条,光着屁股满山跑。” “都很朴素,也很热情,听他们队长说今年要修路了,从生产队到镇上挖一条一米五宽的路出来,以后牛车,骡子车都能过,这样大家伙儿的日子也好过些。” 赵大根想起和队长聊过的话,轻声跟他们说起生产队准备修路的事。 “要想富,先修路,他们生产队出茶叶,以后运茶叶或者是生产队的其他东西就方便了,而且路修好了,装电线杆拉电线通电也就不是什么大难事。” 赵礼辉想到生产队还没通电的事,这路要是修好了,那就离通电不远咯。 “你哥也是这么说的,”赵大根温声道,“他黑了好多,我们到生产队看到他的时候,都不敢认。” “那他笑起来的时候,牙一定很白吧?” 赵礼辉哈哈笑。 “藏猫猫也是强手,”陈翠芳笑着点头。 因为坐了很久的车,所以吃过晚饭洗漱了一番后,陈翠芳夫妇就回房睡觉了。 晚上也没人过来看电视,赵礼辉和叶归冬就在堂屋里看书刷题。 赵礼辉又把大纲理了一遍,“明天开始动笔。” “好啊,”叶归冬前两天写的稿子已经寄出去了,要到下周才知道有没有被选上,“到时候我当你第一位读者。” “等着吧,我一定写好,”赵礼辉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 翌日中午,刘耀祖跑到二食堂来干饭,他挨着赵礼辉坐,“我表妹要结婚咯。” “哟,这回的妹夫怎么样?” 赵礼辉笑问。 “是他们对门邻居家的小子,打小就喜欢我表妹,只是我表妹之前对他没什么心思,经过陈万辰这事儿后,二人倒是关系近了一些,所以很快两家就订好日子了,结婚那天你可得帮我干点活。” 刘耀祖把手搭在赵礼辉肩膀上笑道,“就这个月十五,你和弟妹正好休息,也别随礼,跟着我去就是了,你们帮了忙,还给你们包小红封呢。” “行啊,”赵礼辉嘿嘿一笑,“又能吃席又能有小红封拿,傻子才不愿意呢。” “那你肯定不是傻子。” 刘耀祖哈哈大笑,干了饭就回去了。 容师傅正在画他们家房子的草图,赵礼辉凑过去看了看,容师傅点了点院子的位置,“这个院子是挖不出井,还是挖了以后没出井水?” “挖了后没出,”赵礼辉对这个事还是知道的,“水井巷的房子大多数是这样,如果院子里没有井,那就是没出。” “这样啊,那我们以后打水就往你家去,”容师傅说。 “行啊,我们家井水好得很,”赵礼辉乐呵呵地推荐自家井水。 “你们巷子没有管道水?” 安常康好奇地问道。 “有,但我们喝惯了井水,大多数家里有管道水的也喜欢去邻居家挑井水用,洗衣服什么的用管道水比较多。” 赵礼辉解释。 “真好啊,我从小到大都是喝的管道水,”安常康咂巴了两下嘴,“因为小时候爱喝生水,肚子里还长了虫,最后拉去喝了好几天的药才放回家,也是得了个教训,大人再也不为了省柴火给孩子喝生水了。” “咿,我小时候也生过虫,”路过的汪时加入他们的对话,“生水里面有我们肉眼看不到的细虫,喝了以后很容易出事的。” “是啊,”安康常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能活着长大真不容易。” “这话你爹娘听了要打你,”容师傅轻笑。 老大过来看到他们又挤在一起说笑,立马高声让他们上班去,“小心我扣你们工资!” “老大,现在是午休时间,”容师傅头都不抬地举起手提醒着。 “是吗?” 老大抬起手表看了两眼,发现还真是午休时间,他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一走,赵礼辉几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会才分开。 赵礼辉本来想着晚上在家里写,结果刚吃过晚饭,归宗就披着白麻布过来磕头看,“四姐,四姐夫,奶奶走了。” 叶归冬看着双眼哭肿了的叶归宗,半晌没说话。 赵礼辉回过神起身把磕头报丧的叶归宗扶了起来,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小时前,她让娘给她穿好衣服,让我们等她走了后再去各家报丧。” 叶归宗抹着眼泪说完后,又去下一家报丧去了。 “快,收拾好东西过去帮忙。” 陈翠芳握住叶归冬冰凉的手,“你和礼辉先过去。” “好,”叶归冬涩声点头。 赵礼辉揽住她的肩膀,“走吧。” “明明她对我们不好,可我为什么还是有点难过呢?” 快到叶三叔家时,叶归冬停下脚步疑惑道。 “归冬,你是人,你也有感情,也许你小时候也幻想过奶奶可不可以对你好点,”赵礼辉捧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你难过是正常的。” 叶归冬伸出手抱了他一下,“我知道了。” 8787 叶三婶恨叶老婆子 叶归冬和赵礼辉走到叶三叔家门口, 只见院门上方已经系了白色麻布。 二人先后走进院子,棺材就停在堂屋里,最上方现摆上的神龛放着几盘果碟和香烛。 不敢摆得太讲究,怕有人拿着这个做文章举报他们。 棺材板还没订上, 叶妈妈和叶三婶还有几个住得较近的婶子伯娘正在给叶老婆子整理头发, 穿寿鞋子等。 赵礼辉不方便进去, 就披上孝布帮着叶爸爸他们把堂屋再布置一下,再怎么简单灵堂也要布置出来。 叶归冬同样披着孝布, 走进叶老婆子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的窗户大开着,屋子里点了香烛,呼吸间都是香烛的气味。 “娘生前最爱这两个银镯子, 就给她戴上吧。” 叶婶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老款的银镯子。 “好。” 叶妈妈没有意见,更没想过要留分一个到手里,叶老婆子的东西, 叶妈妈什么都不稀罕。 “归冬, 你来摁住这, ”叶妈妈招呼着叶归冬过去帮忙。 叶归冬按照她说的去做,发现叶老婆子的身体已经僵硬,手也不再柔软,想要戴上手镯子还费了叶妈妈和叶婶一些力气。 一个伯娘为了给叶老婆子穿上寿鞋,也是汗水都忙出来了。 “怎么不在刚走的时候把这些穿上?” 她皱眉道。 叶婶叹了口气, “穿寿衣的时候,忽然就见不得那些东西,喊着自己不会死,谁也不准给她穿......” 结果还是走了。 伯娘也不在意这些,她虽然文化不高, 但也知道人嘛,总有个生老病死,“她就是要强。” 等一切都整理好了后,叶叔过来背上叶老婆子,在叶爸爸等人的帮助下,将人放进棺材中。 按照规矩,老人跟着谁过日子,就该由着哪个儿子来背。 最后看了眼叶老婆子的脸,叶爸爸红着眼转过身,四个老汉上前,一人钉棺材一角,将棺材钉住后,叶家人才转过身来,对着棺材磕头上香。 两小时后,叶归春、夏、秋夫妇也赶了过来。 和赵礼辉夫妇一样披上孝布跪在灵堂前。 这个年代也不能请道士或者是唱祭场的,就子孙跪一晚上,第二天办一场白席,第天早上就拉到市区要求的埋葬山岗去下葬。 赵礼辉是亲孙女婿,自然要在这边跟着拜祭,所以打了请假条,一早就请了一个小孩子去容师傅家里,把请假条交给对方送到老大手里。 老大接过容师傅递过来的请假条,看完后叹了一声,把赵礼辉请假的天数写上去。 刘耀祖得知赵礼辉老丈人的母亲没了,下班后还过来随了礼。 晚饭后还帮着归还桌椅板凳,可以说很勤快了。 等忙完后,赵礼辉送刘耀祖出门,“今天辛苦了。” “这是什么话,”刘耀祖笑了笑,“明天你也请一天?” “下午还要收点尾,所以去不了厂里,后天一早再去上班。” 赵礼辉说。 “行,”刘耀祖点头,冲他挥了挥手后便离开了。 叶归冬从院子里出来,“叔让我们先回家,明天早上四点半出殡。” 他们点半就要起来。 “爸妈他们呢?” “他们今晚还要守夜,”叶归冬道,“姐姐和姐夫他们就住在邻边两个婶子家,明天好起早。” “行,走吧。” 他们昨晚守了一夜,今天白天逮住机会眯了个多小时,确实挺累的。 回家后洗了澡,二人倒头就睡。 陈翠芳和赵大根轻手轻脚地关上堂屋门。 翌日点多,陈翠芳就做好早饭让他们起来吃,一家人吃了饭后,来到叶叔家,帮着把棺材装大车上,把花圈等装在后面的大轮中,一行人坐着车来到山岗。 位置是叶叔和叶爸爸昨天下午过来选好的,坑位已经挖出来了,到了早上六点钟,棺材落地下葬。 叶归宗还有叶归祖为新坟挂火包点火包。 这是老太太生前最疼爱的两个孙子。 叶婶看着两个儿子在那忙碌,盯着老太太刚立上石碑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被赵礼辉看进了眼里。 在赵礼辉看来,叶婶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出奇,好得怪异。 在生两个儿子之前,她生下的那几个姑娘婆婆说让送走,她就同意丈夫和婆婆把孩子送走了,然后像个生育机器一样一直到给叶叔生下两个儿子,才封了肚子。 叶老婆子在大儿子家养老,觉得没有孙子给自己抱所以被孝顺的叶叔接到身旁,叶婶对这个忽然跟着他们过日子的婆婆,也是照顾得尽心尽力。 也就是前不久叶老婆子住院的时候挺折腾人的,让叶婶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但有叶叔请人来照看叶老婆子,后面叶婶也没有什么二话了。 赵礼辉想到刚才叶婶那略带兴奋的一笑,又将目光放在叶归宗和叶归祖兄弟二人身上。 原文中,这两兄弟很少被提起,不过在原文后期的时候,叶叔年老后,把他们的房子改在一个送出去的女儿名下。 而这两兄弟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每年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回家陪着叶叔夫妇过年,只是和叶叔夫妇不是很亲近。 “礼辉?” 见赵礼辉盯着两个堂弟发呆,叶归冬满脸不解地戳了戳他的小臂。 “我在想......她在笑什么。” 赵礼辉把叶归冬拉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悄咪咪地跟她说了叶婶刚才的笑。 叶归冬轻咳一声,“其实吧,我一直觉得我婶是很恨我奶奶的。” “怎么说?” “那几个被送出去的堂姐还有堂妹,”叶归冬掩嘴说,“婶每年都会找机会去看她们,这个事只要我娘还有我知道,也是无意间碰到了一次,她就跟我们说了,还让我们保密,结果我告诉你了。” 她跺了跺脚。 赵礼辉见此赶忙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是夫妻,夫妻本一体,你跟我说了也就是跟自己说了。” “这个歪理听着还行,”叶归冬又凑了过来。“反正我要是被迫送走那么多孩子,我一定会恨那个人的,所以你说婶笑了,我觉得没什么。” 就算心里恨,叶婶这些年做得也够意思了,就连叶妈妈也说,她如果是叶婶,绝对做不到她那样。 回去后,赵礼辉他们还要帮着做饭,招呼一大早就跟着他们出殡的街坊四邻,午饭后,两口子回家里补觉。 叶婶和叶妈妈他们,则是坐在一起说老人留下的一些东西。 “这些年都是你们照看娘多一些,所以娘留下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叶妈妈说道,这也是她和叶爸爸商量后决定的。 叶叔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放松下来。 结果叶婶却道,“娘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有五百十八块,各种票也不少,如果只是几十块钱,我们就不说什么了,可这东西有点多,还是分一分比较好。” “平日里老太太也给我们和归宗他们补贴了不少钱和票,这些东西要是还给我们留着,那都是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妇,总不能我们什么都占了,这样不好,是吧孩子他爹?” 叶叔扯出笑,“你说得有道理,大哥、大嫂,如果是几十块钱,我们真的不会跟你们多推辞的,还是听我媳妇儿的话,分一分比较好。” 叶老婆子的私房钱,多是小辈们的孝敬钱,过年过节,以及她过寿的时候收到的。 私下她也会给两个孙子买好吃的,好玩儿的,这都能攒下五百多块钱,可见她私房挺多。 叶妈妈和叶爸爸还想拒绝,结果叶婶已经回房把钱、票拿了出来,然后把他们那一份放在叶妈妈手里。 “再推辞,就和我们外道了,娘在世的时候,对辉冬四姐妹也不是很好,这些东西说多也不多,全当一份心意了。” 叶叔肉疼地看了眼那一份钱票。 嘴上却跟着劝说他们收下,等叶妈妈二人拿着东西回家后,叶叔拍了一下桌子。 “你干什么?人家不要你非给!五百多块钱啊!还有那么几十张的票,如果全是我们得了,那多好的事儿啊!” 叶婶没理会他,叫来两个儿子,“你们奶奶在世的时候最疼你们两个,今后她不在了,可人还在天上看着你们了,你们也给她争口气,好好念书,争取以后推荐上大学,这些钱和票,娘一点都不会动,留着给你们上大学的时候当生活费。” 叶归宗兄弟对视一眼,点头说好。 “你们是亲兄弟,以后等我们老了,也不要因为一点小利益就争得不行,这样小家子气,以后可成不了大气候,知道吗?” 叶婶的话让叶叔面红耳赤,最后气鼓鼓地起身出了院子。 等赵礼辉他们醒来的时候,陈翠芳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快吃饭,吃了以后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陈翠芳看着二人眼底的青黑,心疼地说道。 “谢谢娘。” “娘辛苦了。” 叶归冬二人一边吃一边道。 “客气个啥,”陈翠芳摆了摆手,端起碗正要喝汤时,就瞥见赵大根在那发呆,“你怎么了?” 赵大根回过神,“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地买了,我听说从明年开始,这魂归黄土,可是要买位置才行。” 赵礼辉和叶归冬听到这话纷纷被呛住。 “爹,您才多大年纪啊?想这些太早了。” “就是啊,爹,您快吃饭,多吃饭,多运动,身体一定一年比一年好。” 赵大根笑了笑,“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陈翠芳盯着赵大根看了看,“你从哪里听说的,以后下葬需要拿钱买地才行?” “就我那个领导和人闲聊,”下午赵大根去上了半天班,所以听到了,然后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甭管拿钱不拿钱买的事,现在咱们买了也没用啊,咱们家用不着,未来十年都用不着的东西,买来放着长草啊?而且以后有以后的政策,爹,您别想了。快吃饭。” 赵礼辉给赵大根夹菜。 叶归冬跟陈翠芳小声问,“爹是不是因为我奶奶的事儿,被吓住了?” 叶老婆子也是说走就走了,毕竟之前还有精神骂人呢。 “他这两天熬了点夜,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年轻的时候,所以胡思乱想,别理他,过两天就好了。” 果然,没过几天,赵大根就生龙活虎起来了,听到别人说买墓地的事儿也没再想买两块地,而是觉得自己和陈翠芳还能再活十多年,考虑这些太早咯。,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8888 你男人不行啊 三月多嫩笋和香椿芽。 赵礼辉他们家后院就有一棵香椿树, 这段时间陈翠芳隔两天就会去掰椿芽下来,不是做椿芽炒鸡蛋,就是香油凉拌椿芽。 又或者是买些嫩笋炒着吃, 烧着凉拌来吃, 炒肉吃, 再有就是豆芽,各种炒, 煮着吃。 这就是赵礼辉他们最近吃的比较多的菜。 三月十五, 赵礼辉夫妇跟着刘耀祖来到他表妹家帮忙。 席面办得很热闹, 因为新人两家是对门, 所以就更热闹了, 两家的席面干脆混在一起办,来客人就被领着坐下, 好吃好喝待着。 等下午赵礼辉和叶归冬离开时,刘耀祖的舅妈塞给他们两个红封, 被叶归冬二人婉拒了。 上次叶老婆子那事儿,刘耀祖自己过来帮忙, 没有半点怨言, 他们也得记这个情。 回到家还不到四点, 赵礼辉便洗了手,擦了脸,拿出自己前段时间理顺的大纲和纸笔。在堂屋桌边坐下, 准备写他的。 前后准备了那么久, 结果一直因为各种事没能动笔,今天可算让他逮住机会了。 叶归冬和陈翠芳坐在院子里晒春日,暖洋洋的日光落在身上,让人晕晕欲睡。 陈翠芳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拉起小被子酣睡,叶归冬在另一个躺椅上,脸上盖着书,身上盖着小被子,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点点就趴在她们两个椅子的中间,此时也睡得打呼。 院门关着,也没有外人打搅,要不是写了两个多小时停笔的赵礼辉,出来把她们叫醒,这会儿还在睡呢。 “哎哟,这个天就适合睡觉,”陈翠芳伸展了一下双臂。 叶归冬抱着小被子,双眼迷茫,赵礼辉手里拿着从她脸上得到的书。 “你也真厉害,书放在脸上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书硬是没有被碰下来。” 赵礼辉一脸惊奇。 叶归冬点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写了多少?” “一万字。” 赵礼辉一边叠小被子一边道。 叶归冬瞪大眼,“两个多小时,你就写了一万字出来?!” “你可别乱写啊,”陈翠芳劝道,“我虽然不懂,可这写东西,当然得慢慢来,你可别为了赶时间胡乱写,浪费时间,也浪费笔墨。” “我是乱写的人?” 赵礼辉叫道,“我写得可认真了!稿子就在桌上,你们去看!我做饭去了。” 说完把叠好的被子往叶归冬怀里一塞,就一脸得意地进了灶房。 “娘,我给您念,”把被子放回房间厚,叶归冬给陈翠芳念那一万字的稿子。 这一万字写的是男主自己报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他带着满腔热血,坐了三天火车,半天班车,三个小时牛车,跟着迎接他和另外两名知青的队长走了四个多小时,总算到了他要待好几年的生产队。 赵礼辉在这里,大量描写了男主报名时的决心,家人送行,上火车时的不舍,下火车时的激动,出车站时的疲惫,牛车上的颠簸。 外加从城市到乡村这一路的风景变化,还有男主几人见到精瘦黝黑队长的惊讶,以及一路泥泞看到那个落后贫穷生产队时的震惊。 “……队长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篱笆院子,院子很大,里面一共有草房八大间,每一间屋子都住了五个人……” 这一万字,以男主在知青所收拾行李而结束。 陈翠芳听得双眼发红,“礼生他们虽然离开没有这么远,可这一路的颠簸和礼辉写得差不多,那个生产队里面也多数是草房,土墙房或者是木墙房只有那么一两家。” 苦啊,真的很苦。 叶归冬点头,“礼辉写得还算比较含蓄,如果在西北方更远处,那边可能会更苦。” 有多少满怀热血的知青永远就在了那里? 叶归冬不敢再想,仔细检查了一边稿子,没有发现错别字,以及不能涉及的词句后,才细心地装进赵礼辉放在一旁的大信封中,信封上已经写好了那春缘文学社的地址。 “明天早上我就去邮政局寄。” 陈翠芳说。 因为是本市,而且离得也不是很远,所以叶归冬还跟陈翠芳叮嘱了几句,“娘,像这种本市的投稿类型信,是去邮政一楼左边第一个窗口那寄的,只需要两分钱就可以了。” 陈翠芳一一记下,她还没寄过同市的信,这对她来说也挺新奇的。 赵大根推着自行车在外面拍门,“怎么把院门闩了?” 点点冲过去唧唧叫,叶归冬笑着去开院门,“下午闩上后就忘记开门了,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又开会总结呗,”赵大根提着自行车过门槛,然后嘀咕道,“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事儿怎么那么多,要是说什么有用的,我就不抱怨了,全是些屁话。” “屁话你也得听,”陈翠芳从堂屋出来,“谁叫他是领导呢!” “说起这个,”赵大根回头看了眼院门,叶归冬又给闩上了,“孙记文要被外派了。” “吃饭的时候再说,”陈翠芳打住他的话,“一边吃一边说。” 赵礼辉的动作很快,大家帮着端碗端菜,很快就围着桌子吃晚饭了。 “这个外派可不是在本市,而是去县里,就算离咱们市区最近的一个县,坐班车也要一个半小时,”赵大根喝了口汤,“但这也是孙记文自己愿意的。” “是因为外派到小纺织厂后,可以升职吧?” 赵礼辉猜到。 “对,”赵大根伸出两根手指,“升两级,过去就是技术部的部长。” 孙记文就是技术部的人。 “这么远,一年能回来几次?” 陈翠芳问。 “一年一次,一次两天,孙记文还有八年就退休了,为了那份退休金,能让退休后的日子好一些,他愿意去县里我也不惊讶,”赵大根有些欣慰地看向叶归冬和赵礼辉,“毕竟他的儿子儿媳妇,可没有你们能干。” 这可不是背后编排孙记文的儿子儿媳妇。 事实就是如此嘛。 孙记文回家跟胡二娘说,让她给收拾衣服等,他明天一早就要去江县那边。 胡二娘以为他是出外场,还纳闷呢,“怎么外场去这么远的地方?要去好几天吗?” “去八年,也就是我退休的时候,”孙记文抱着宝贝大孙子轻声道。 却让向婉茹还有等吃过晚饭再去上夜班的孙大江都愣住了。 “你说啥?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呢!还一直上到你退休!” 胡二娘尖声追问。 “我过去就是技术部部长,每个月六十块钱,补贴票八张,”孙记文捂住大孙子的耳朵道。 “哦哦,我马上去给你收拾,你们先吃饭!” 胡二娘乐开花了,她可知道部长的退休金是多少,美滋滋地去收拾行李了。 向婉茹和孙大江也热情地让孙记文赶紧吃饭。 在孙记文吃好抱着大孙子在院子里溜达时,孙大江眉眼弯弯,“等这个月我结了工钱,就不去上班了!” 他爹都是技术部部长了,每个月六十块钱,他还上什么班! 另外向婉茹前夫那个房子每个月还租金不断,孙大江就更不想出去累死累活了。 “八年后我爹退休,我再接他的班,部长我是不可能了,可在市区纺织厂当个普通工人我肯定行,”孙大江美滋滋地说道。 “夜班可以不去上了。但是过段时间要是有不错的工作,还是得去做,不然坐吃山空,咱们要是有了老二可怎么养?” 向婉茹轻声劝道。 孙大江向来听她的话,闻言点了点头,“行,那我休息一段时间慢慢找工作。” 孙记文第二天就走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孝子准备下个月就在家待着。 胡二娘就算知道儿子的打算,也会帮着瞒住孙记文。 在她心里,儿子还是比老伴儿重要一点的。 水井巷里住着不少纺织厂的工人,所以孙记文一走,大家就知道他去了县里上班。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就有人指出孙大江,“他要是有自己妹夫那个本事,那孙记文还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 被提出来和孙大江对比的陈万生并不觉得高兴,因为陈母来了。 她这次是一个人来的,陈母的记性非常不错,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水井巷这边。 她是过来催生的。 才住下来一周,就把孙宝珠气得去厂里的单身宿舍住去了。 陈翠芳有次去买菜,就碰到同样买菜的陈母,陈母对着青菜挑挑拣拣,非要和对方讲价。 “这要是我自己的,我肯定给你减两分,可这是公家的菜摊子,我就是个帮人干活儿的,你扭着我也没用!还买不买?不买就让开,让别人买。” 陈母气得和对方骂了几句,然后转身就看到陈翠芳,她直接凑到陈翠芳面前,“我知道你,你是我儿子以前同事的娘吧?听说你也姓陈,巧了我也是,我和万生他爹都姓陈,说起来我们还是同宗呢!” “啊?啊,是,万生娘啊,”陈翠芳干巴巴地跟她打招呼,“我儿子礼辉之前的确和你家万生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后来你家万生去会计部了才分开。” “是,我都知道,”陈母连连点头,余光瞥见陈翠芳篮子里买了五花肉后,还伸手去扒拉了两下,“哟,你们家的生活开得可真好,有肉又有鱼的。” 陈翠芳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步,“你们家万生也能干啊,今天的鱼便宜,你可以多买几条回去给他补补身体。” “我们家孩子多,得省着点,你们家几个孩子来着?这个万生没跟我说过。” “我两儿一女。” 陈翠芳道。 陈母听完后立马骄傲挺胸,“我生了六儿两女,其实还有两个,但是身子弱,没到一岁就没了,大妹子,你生的也太少了,你男人不行啊。” 陈翠芳:“啊?”,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8989 孙宝珠怀孕咯 陈翠芳愣了一下后, 看了看满脸得意的陈母,“那你一共生了十个孩子啊?” “嗯啦,”陈母点头, “养大了八个!” 陈翠芳略带怜惜地看了她两眼, “你男人把你当什么了?一点都不顾你的身体啊,多买点肉吃吧, 年轻的时候身体亏空太多,老了以后可遭罪了。” “翠芳, 走了!” 买好东西的吴婶子喊了一声。 陈翠芳对满脸疑惑的陈母挥了挥手,提着菜篮子和吴婶子出了菜市场。 “嫉妒, ”陈母双手叉腰, “她是嫉妒我孩子多呢!” 说完, 又继续找刚才那个卖菜的, 让对方给自己便宜两分钱。 陈翠芳中午给叶归冬送饭的时候,就说起这个事, 她买了四条鲫鱼, 中午用几块豆腐炖了两条, 里面加了猪油,炖出来的白浓得很。 叶归冬喝了两碗汤, 吃了一条鲫鱼,还有点炒春笋,听完陈翠芳说的事后,她眉头微皱, “这类人只相信自己知道的事,讲再多道理她都是不听的。” “我也是这么想,”陈翠芳点头,“可怜又可恨, 以后离她远点儿。” 陈母却不这么想,晚上陈万生回来的时候,她还跟对方提起陈翠芳一家。 “两儿一女,一点都不兴旺,而且你不是说她家老大下乡去了,老二嫁了人,老三工作不错,但是结婚快一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陈母说着就摇头,“还是城里人呢,在这方面比起我们家可差远咯。” 陈母越说越得意,“你有五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以后都是你的助力,万生啊,你的福气好着呢。” 想到离开几天没回家的孙宝珠,陈万生只觉得头疼,“娘,您来城里也有些日子了,爹和弟弟妹妹们一定很想您,明天我给您买票回去吧。” “怎么,你要赶我走?” 陈母用力地放下碗筷。 “娘,您看看我和宝珠住的地方,”陈万生指了指房间,“母子睡在一间屋子里,我要是个孩子就算了,可我长大了,城里人对这种事非常讲究,娘,您就算为了我,回去吧。” 陈母面带犹豫。 “等儿子以后分了房子,再请您过来帮忙带孩子。” “话说得好听,”陈母面色柔和了几分,重新端起碗筷,“可你媳妇儿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发愁啊。” “总会有的,”陈万生给她夹菜。 吃过晚饭后,陈母把碗筷收拾去洗了,就打算直接睡觉。 城里用煤或者是木炭都得花钱,她舍不得用,所以几乎不洗漱,桌子也和老家时候那样,擦也不擦。 陈万生一个人默默收拾着,重新把碗筷洗了一遍,因为陈母没洗干净。 陈母听到动静有些不满,但忍着没有发作,背对着大门继续睡。 等她睡醒了一觉,发现灯还亮着,陈母刚想骂陈万生不节约电费时,扭头却发现陈万生正伏在桌前写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陈母心软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你不用帮我买票,好好上班吧,就一点,让宝珠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好。” 陈万生应着,他正在写投给春缘文学社的稿子。 会计部的工资就那么点,他的工资每个月给家里十块,还要还工会十块,剩下的用作家用,孙宝珠的工资则是尽量存下来。 为了多赚一点钱,他找了一家比较适合自己的文学社,准备投稿。 这边的赵礼辉也刚放下笔,他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门看了眼挂钟,都快十一点了。 赵礼辉有些心虚,赶紧洗漱回房睡觉。 叶归冬睁开眼睛捏了他手臂一下,“前段时间还跟我说不熬夜呢。” “今天晚上灵感爆发啊,”赵礼辉嘿嘿笑,把人抱住,“这就睡觉了。” 陈母离开没两天,孙宝珠就被陈万生哄回去住了,她趁着休息日把房间里外都打扫了一遍。 安婶子和她闲聊的时候,忍不住提了一句陈母上茅厕不拉门,得亏安叔白天在上班,不然就碰见了。 孙宝珠面红耳赤地跟安婶子道歉,等陈万生下班回来时,和对方抱怨了一下。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陈万生维护了陈母几句,把孙宝珠气着了,她气冲冲地往外走,结果还没出院门就晕倒了。 安婶子的小儿子正好从外回来,看着一个大活人倒在自己面前,顿时高声喊着陈万生,“你媳妇儿晕倒了!” 正和叶归冬站在赵家院门口聊天的容丽被安婶子请了过去,叶归冬一听孙宝珠晕过去了,也跟着过去看什么情况。 容丽的肚子有些大了,她让陈万生把孙宝珠放在床上,然后给对方看了看,“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陈万生摇头。 “饿晕了,”容丽皱了皱眉头,又给对方把脉,她虽然只是护士,可把脉这些她是学过的,“怀孕了,难怪会晕。她现在吃进去一份养着的是两个人,你得多注意点她的饮食。” 围在门口的叶归冬等人得知孙宝珠是饿晕了,而且怀孕后,顿时放下心来。 胡二娘也过来了,到底是自己亲女儿,“什么?!怀孕了?!好啊!好!万生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兑些糖水给宝珠喝啊!” “哦哦!” 初为人父的喜悦让陈万生同手同脚地照做,看得安婶子等人纷纷一笑,见孙宝珠也醒了,叶归冬等人便各回各家了。 得知孙宝珠有孕的赵礼辉想起作者给女主孩子的设定,第一胎是龙凤胎,第二胎是双生子,第三胎又是龙凤胎,一共六个孩子。 当时赵礼辉就吐槽作者把女主当猪一样生。 而且计划生育耶! 怎么男女主屁事儿没有! 超生后的罚款可不是一点点,有些强硬的工作人员,直接带着能给人堕胎的一起到现场,然后把人压住就给堕掉了。 到了男女主那,凭借着男主的人际关系,以及送出去的“人情”就没事了,可劲儿的生。 赵礼辉当时还在想,他要是邻居,直接就举报这两个狗比,身为男女主黑粉头子的赵礼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卑鄙无耻,他觉得自己是正道的光! “这倒是让她婆婆盼到了,听说她进城就是为了催生的,”陈翠芳失笑,“不过饿晕了,这身体得多差啊?” “听安婶子说,孙宝珠晕倒之前,和陈万生吵过嘴,估计是被气晕的。” 可能也有点饿? 叶归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生孩子,大哥他们的孩子还没影呢,我想再过几年逍遥日子再说。” 赵礼辉一边干饭一边道。 “孩子的事儿你们自己思量。”陈翠芳一摆手,“晚两年生我还轻松一点呢,带娃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 “是这个道理,我要是退休在家,还能帮着你们娘带孩子,不然就她一个人带,有点累。” 赵大根点头。 “就是这个道理,我和归冬对孩子的事儿不着急,”赵礼辉趁机强调,“我们小两口的日子还没腻歪够呢。” 叶归冬闻言脸一红,轻轻瞪了他一眼,“快吃饭吧。” 孙宝珠有了身孕后,胡二娘来安家的次数都多了,向婉茹也去看了她几次。 陈万生想把她有孕的消息电报回去,被孙宝珠拦住了,她的理由是没有三个月,先不跟家里人说。 其实想的是和陈母合不来,不想对方过来照顾她。 赵礼辉这天下班接了叶归冬后,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和叶归冬去外面国营店吃晚饭,吃完以后再去看电影。 结果在巷子口遇到孙宝珠和陈万生,孙宝珠看着面色红润,精神也很不错,她主动上前跟叶归冬打招呼,手还放在自己没有什么变化的肚子上。 在她开口说别的之前,赵礼辉就道,“归冬,咱们得赶紧去占位置,不然都没好菜了。” “抱歉,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叶归冬自然看出孙宝珠想干什么,她忍着笑和赵礼辉走了。 孙宝珠有点得意,她和叶归冬在同一天嫁人,水井巷的人都盯着她们的肚子,结果她先怀孕了,叶归冬却没动静,觉得男人比赵礼辉差了几步的孙宝珠能不得意吗? “她刚才是不是想要嘲讽我们?” 来到饭店找好位置点了菜后,叶归冬捂着嘴笑问道。 “多半是,”赵礼辉啧了一声,“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脑子里只有生孩子那件事呢?” “我现在还挺喜欢有人到我跟前说东道西的,”叶归冬撑着下巴跟赵礼辉道,“这样我就知道大家的人品怎么样,多不多事儿,欸,你说师傅他们这些年是怎么忍受那些人的?” 容师傅夫妇都四十多岁了还没要孩子呢,在他们背后议论的人多得不行,肯定也有头铁的人在他们面前说。 “师傅嘴巴说不过就用拳头讲道理,不打女性,可以打她们家的男性嘛,慢慢的也就没人凑上去胡说八道了,”赵礼辉给叶归冬倒了一碗清茶,“下次谁在你面前逼逼赖赖,你告诉我,我也去揍她家里人。” “看在你年轻有为的份上,来我这说三道四的那几个人,都被娘骂的在路上遇见都不打招呼了,所以你暂时没人可以揍。” “可惜了,”赵礼辉摇头,“待会儿买点米花糖一边看电影一边吃?” 今晚的电影票又是叶爸爸送的。 “我不想吃那些了,”叶归冬摇头,“买点小汽水吧。” “行,听你的,”赵礼辉温声点头。 叶归冬双手捧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们每个月都会出来看两次电影,出来吃饭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最多的时候一个月五次,最少也有两次。 公婆从不管他们在外面吃饭玩耍,只要提前跟他们说一声,第二天陈翠芳不煮他们两人的份就行了。 9090 抓赌、打黄 虽然说出来有点伤娘家人那边的心, 但叶归冬确实在婆家过得比娘家自在舒服得多。 “在想什么?” 见她看着自己双眼放空,赵礼辉等了一会儿,才问道。 叶归冬笑了笑,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国营饭店的茶大多数都是老茶, 虽然没有新茶爽口,但喝下去后也带着淡淡的回甘, “想我没出嫁的时候, 没和你相看之前,一年能出去看四次电影, 春夏秋冬各一次。” “爸收到最多的就是电影票,”赵礼辉闻言有些不理解,“那以往那些电影票送给谁了?” “一些旁亲家里适龄相看对象的哥哥姐姐们,还有我大姐, 二姐, 三姐,”叶归冬想起几个姐姐和姐夫交往看电影的时候,“每次他们都想把我捎上, 特别是大姐相看的时候, 我年纪还不大, 可以跟着两个十六岁以上的姐姐哥哥进去。” 赵礼辉点头,他们这边电影院规定,十二岁及其以下的孩子, 可以跟着十六岁及以上的家人免费去看电影。 “那时候我年纪小, 也不懂什么叫谈对象,就知道大姐要去看电影,我想去得很, ”叶归冬想起当年的事就觉得脸红,“我爹娘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每每我要跟上去的时候,都会把我拉住,我就扒住我们家院门,看着我大姐他们的身影哇哇哭。” “我二姐和三姐看见我哭,就在旁边笑话我,我还生气呢,觉得她们都不疼我,”叶归冬的脸越来越红,“等后面长大了,明白事儿了,才知道我有多丢人。” 赵礼辉听完后在那压着嗓子笑,得亏有人端来饭菜,不然叶归冬高低偷偷用脚踢他一下。 “吃饭,”赵礼辉率先给她夹菜,嗓音里还带着笑意呢,“归冬小朋友,吃完饭,大哥哥带你去看扑哧看电影扑哧……” 他最后笑得不行,筷子上的菜都差点没进叶归冬的碗里。 叶归冬恼羞成怒,“我跟你分享童年往事,你倒好,在那笑话我。” “实在是忍不住,”赵礼辉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也没想到你小时候是那样的,然后呢?大姐和大姐夫看完电影回来后,会给你带什么吃的或者是说什么吗?” “带吃的,”叶归冬扒了口饭,“冬天给我带热乎乎的烤红薯,春天给我带茶叶蛋,夏天给我带冰棍儿,秋天的时候就结婚了,然后就轮到二姐和二姐夫……” 二人一边说一边吃,愉快的晚饭就这么结束了。 看完电影后,二人还沿着河边散了一会儿步才回家。 陈翠芳等人还在看电视,见他们回来,赵大根指了指灶房,“锅里温着水,你们去洗吧。” “好,”赵礼辉和叶归冬和邻居打了招呼后,便进房间拿换洗衣物。 等他们先后洗完澡收拾好进堂屋时,邻居已经走完了,赵大根正在扫堂屋的地,陈翠芳则是在擦桌子,可以说赵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是爱干净的,绝对忍受不了屋子里脏一晚上。 “听你们六婶子说,礼天两口子又干仗了。” 陈翠芳顺嘴跟他们说起小八卦。 赵大根把清扫出来的东西丢到灶门里,明早上当引火柴,然后把院门闩上,洗了手才进堂屋。 “怎么又打架了?” 赵礼辉好奇。 叶归冬坐在他身旁,陪着陈翠芳夫妇聊会天。 “你们嫂子的弟弟又来找她拿钱,她也是不争气,弟弟哭两声就觉得心疼了,背着你们礼天哥把给孩子买布做衣服的钱给了,两人能不干架吧?” 陈翠芳说起这两口子就头疼,“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那么不着调,那个弟弟也是,知道自己姐姐姐夫常因为他干架,他脸皮倒是厚,每回拿了钱就走,也不还,更不管他姐姐挨打。” “这种弟弟,”赵大根冷笑,“要是我,我直接把人暴打一顿,然后丢到劳改所那边去,让他赌钱!去那里面赌个够吧!” “我听张婆婆说,”叶归冬轻声道,“这礼天嫂子啊,在家排行老二,下面的弟弟妹妹大多数都是她带大的,这感情比较深,所以他们求过来的时候,嫂子也心软。” “能理解,但是在这种人身上心软,那就是害了他,”赵礼辉摇了摇头,“赌徒啊,有些人断了手脚,还是戒不掉一个赌字。” “说起家破人亡也不为过,”赵大根想起往事,还瞪了一眼赵礼辉,“你十五岁的时候,孙大江就带着你去赌钱,我和你娘气得发抖,把你揪回来后,我们一人暴打了你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没能出门,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大教训!” “没错,归冬你是不知道啊,”陈翠芳想起老三躺在床上的样子,心都在打战,“我是一边哭一边用棍子抽他,我就怕他走了歪路!好在他后面没有再跟着去,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抽断多少条棍子!”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那是原主挨的打,但也应该打,这种青少年时期好奇心是最强的,父母不严加管教,很有可能就走弯路了。 见赵礼辉不搭话的样子,叶归冬笑了笑,“好在爹娘的心没有白费,礼辉现在也很上进。” 听她这么说,赵大根夫妇脸上也浮起笑。 “对了,孙大江挨打没?” 赵礼辉一副记不起往事的样子问道。 “挨打了吧?” 赵大根努力回想。 “没有,”陈翠芳翻了个白眼,“虽然也是被孙记文气哄哄地拉回去,可人家关上院门就没声了,第二天孙大江还出去乱逛呢。” “我那段时间紧盯着这小子,倒是没注意别家的孩子,”赵大根又指了指赵礼辉,“跟着孙大江一块儿去的,十个人有八个和这小子一样挨了打。” 带头的孙大江却屁事儿没有,所以后面孙大江混账得不成样子,水井巷的人都不觉得意外,认定是孙记文夫妇没教好。 前一天晚上才讨论了赌博的问题,第二天赵礼辉到机械厂就迎来了全厂大会议。 他们来到大坝上排着队站着,听厂长声音严厉地通报批评昨晚聚众打牌的几位工人。 听完后赵礼辉忍不住咋舌,其实打牌也没什么,可偏偏一个赢了,三个输了,这赢了的觉得时候不早想回家睡觉,结果那三个输了的不放人,然后就起了争执,最后就打了起来。 现在赢了的那个还在市医院躺着呢。 “听说肋骨断了三根。” 黄追岳竖起三根手指,龇牙咧嘴道。 “哪个部门的?” 赵礼辉小声问。 “采购部的,”黄追岳啧了一声,“这就是冬天只买白菜的报应吧。” 赵礼辉闻言嘴角一抽,“你们是多惦念那些白菜啊。” “你要是不带辣椒酱,你也吃不了一个冬天。” 黄追岳趁机对他指指点点。 赵礼辉赶紧认错,“是我太片面了!” “嘀嘀咕咕什么呢?老大都看你们好几眼了,小心扣你们工资!” 安常康小声提醒道。 二人立马面色严肃地看向前方,一副认真听讲的亚子。 老大冷哼两声,回过头盯着前面口吐飞沫的厂长,脑子里却想着:外甥一直这么单下去也不行啊,得给他寻一好姑娘…… 等回到技术部后,老大又开了几分钟的会。 “我就一句话,”老大冷着脸看着技术部所有人,“谁要是敢赌,我就直接扣谁三个月的工资!这工资我扣除后就当咱们技术部的活动经费!请大伙儿吃饭,喝酒去!” “你们也互相提醒,互相监督,甚至可以互相举报!举报属实的,我自己奖励举报者十块钱!我还匿名!” 说完,老大一挥手,“上班去吧。” 赵礼辉和黄追岳并肩往车间那边去。 “老大还是老招数。” “是啊,动不动就扣工资,不过这回是认真的,都要当部门经费了,”赵礼辉想了想问黄追岳,“咱们部门有过部门经费吗?” “没有过,倒是会计部和采购部那边有,老大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透了。” 黄追岳一副孩子不听话的语气,惊得赵礼辉赶忙四处看了看,“你这么说老大,小心扣你工资!” “嘀嘀咕咕什么呢?扣你们工资啊!” 忽然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赵礼辉和黄追岳像是被恶鬼追一样撒腿就跑。 等回过味来后才惊觉那人根本不是老大,而是容师傅。 “你师傅怎么这么坏?” 黄追岳把跑歪了的鞋子重新穿上。 “我师傅也是为了提醒我们注意言辞,”赵礼辉为容师傅正名。 刘耀祖下班后溜达过来,“你们部门开小会没?” “开了,”赵礼辉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们那边呢?” “我那加上我才四个人,”刘耀祖咧嘴一笑,“我们当司机的,最忌讳的就是赌,所以你放心吧。” 等回到水井巷,赵礼辉又从陈翠芳那得知,现在社区办在抓赌徒,和老大搞的那一套差不多,还可以举报。 “怎么社区也开始抓赌的了?” 赵礼辉好奇。 “全市都在抓,”叶归冬把今天看过的报纸内容跟赵礼辉说,“抓赌,打黄。” “难怪我们厂长那么生气,”赵礼辉把他们厂今天一上班就开会的事儿跟他们说了,“这条令才下来的当天,我们厂就出了乱了,那肯定是生气的。” “你们机械厂年年都是模范厂,”赵大根扑哧一笑,“这回丢这么大的脸,你们厂长没气吐血都算好的咯。” “哎哟哎哟!翠芳啊!翠芳!” 杨六婶一把推开他们半掩住的院门跑了进来,见他们都在灶房后,进门就是一阵喊,“孙大江被抓了!他和人赌钱被抓了!据说赌资有三十多块钱呢!” 9191 孙大江再被抓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赵礼辉暗暗竖起大拇指,“顶风作案啊这是!” “在哪里被抓的?已经带走了吗?” 陈翠芳连声问道。 “在他们家!已经带走了,他娘哭天抢地想跟着去求情, 结果差点被一块儿抓走了!” 杨六婶眉飞色舞道,“你说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嘛!敢在家里赌钱她也没拦着,那几个人被抓的时候,她还在做晚饭呢!” “走走走,去瞧瞧, ”陈翠芳解下围裙和杨六婶跑了。 赵礼辉他们继续做晚饭。 “得亏孙记文没在家, 不然又要被气进医院咯。” 赵大根叹气道。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赌的, ”叶归冬对赌钱的人厌恶至极,“而且他没去上夜班吗?” “我想是因为孙叔升职又不在家待着, 孙大江就不想去上班了吧。” 赵礼辉一边切笋子丝,一边说道。 “那也太乱来了, 都在家里赌钱了,孙婶子也不知道骂一骂,把人赶走。” “她可是咱们巷子出了名的溺爱孩子,孙大江想干什么, 她只会跟着点头, 没有跟着掀桌子的, 孙记文又不在家, 我看他们家以后这类事儿多着呢。” 赵大根再次摇头。 陈翠芳二人来到孙家时。胡二娘正坐在自家院门口哭得不行,向婉茹背着孩子在一旁劝她进屋。 周围围了不少街坊, 看到吴婶子冲她们招手, 陈翠芳二人便挤了过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着胡二娘凄厉的哭声,陈翠芳张望了一下问道。 吴婶子啧了一声,“她觉得大江是被冤枉的, 那三十多块钱也不是赌资,而是她给大江的零用钱,你说这话谁信啊,这不,听说最少也要被关半个月,而且罚款是赌资的两倍呢!” “两倍就是六十四块钱啊!好家伙,够我三女儿工作三个月了!” 杨六婶惊呼。 “所以在这哭闹呢,让人请了社区办的同志过来,说是冤枉了大江,要把人捞出来。” 吴婶子下巴轻点了一下,示意她们听胡二娘说话。 “我家大江向来就是个老实孩子,他怎么可能在家里赌钱啊!就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玩牌。真没赌什么大钱!他冤枉啊呜呜呜……” 陈翠芳三人闻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孙大江是老实孩子? 可别逗了,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让人称好的事儿,爹娘追在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都擦不干净,胡二娘怎么好意思说她儿子是个老实孩子的! 而此时孙宝珠和陈万生也过来了。 向婉茹见此赶忙让他们将胡二娘架进堂屋。 “娘,您别再丢人了!大江他就是赌钱了嘛!就算你在这嚎他是冤枉的,人家抓赌的同志逮住另外几个一问,这也露馅儿了啊!要想把人捞出来,就得交罚款!还是想想怎么交罚款,不被爹知道吧!” 进了堂屋后,向婉茹对不高兴的胡二娘道。 “为什么要瞒着爹?” 孙宝珠拧起眉头,本来就是大哥自己做错事,家里要交那么一大笔罚款,为什么不能让爹知道? 把院门关上进来的陈万生闻言叹了口气,“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忘记以前大夫说过的话了?他不能再被气了,很容易大中风。” 之前就因为小中风进过医院。 “对!不能让你们爹知道,”胡二娘抹了把脸,“不就是交罚款吗?咱们几个凑一凑就行了。” 不想凑钱的陈万生:…… 本来就没什么钱的孙宝珠:…… “愣着干什么?这可是你们的亲大哥!” 见他们没有表示,胡二娘气得跺脚。 “还是等结果出来了以后去交吧,”陈万生犹豫了一下,“如果大哥不是集赌的那个人……” “就是他叫人回来的,”向婉茹面无表情。 陈万生只觉得头疼无比,这个大舅子什么时候能不惹事啊! 陈翠芳回到家跟赵礼辉他们说起胡二娘的所作所为,“后来是她女儿女婿把人架进屋。将院门一关大伙儿才散开的。” “那社区办的同志去了吗?” 赵大根端着碗好奇地看着陈翠芳。 “去请社区办同志的人说人家忙,没空来,”陈翠芳喝了口汤。 “什么没空来啊,其实就是不想掺和这个事,上午社区办才过来宣传了不能赌,那个时候孙大江就在家,结果下午就找人赌了,社区办那边还害怕他们宣传不到位呢,怎么可能过来。” “有道理,”赵礼辉点头,夹起一筷子炒春笋,脆香爽口,虽然最近常吃这个。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比炖得没有白菜味的白菜强多了,“社区办那边不骂人就算好咯。” “罚款双倍,关半个月,这要是能戒赌还算好事,”叶归冬比较关心这个。 “如果能及时交上罚款,人不会在里面待这么久的,”赵礼辉摇了摇头,“孙婶子可舍不得孙大江在里面待半个月,所以她一定会在不惊动孙叔的情况下,把罚款交了,将人捞出来。” 如赵礼辉所说,第二天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就碰到回来的孙大江,赵礼辉故作惊讶,“大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孙大江还有些得意,“交了罚款,被教育一晚上就能走,行了,我困得要死,回去了啊。” 见他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赵礼辉摇了摇头,出了巷子后没多久就和容师傅汇合一起往厂里跑了。 “听说巷子抓了几个赌钱的?” 毕竟在水井巷有了房子,虽然还没搬过去住,但是容师傅还是没有一口一句你们水井巷了。 “嗯啦,孙大江带着两个人在家里赌钱,当场被抓,我刚才出巷子的时候碰见他回来,说是及时交了罚款,所以只被教育一晚上就回家了。” 赵礼辉回道。 “这种人是戒不掉的,等着吧,那边虽然放了人,但一定会派人盯着他,只要他敢继续赌,那边就敢继续抓,这再抓起来,就是罚款三倍,再抓就是四倍,以此类推。” 容师傅冷笑。 赵礼辉哈哈一笑,“那这孙大江恐怕还真会再被抓。” 原文中,男女主在被向婉茹刁难的时候,孙大江这个拖后腿的就因为赌钱抓了两次。 虽然现在改变了很多事,可孙大江的本性还是如此,再被抓也是早晚的事儿。 向婉茹在孙大江回家的时候,也揪住他的耳朵让他别再赌钱,“六十多块钱呢!能给咱们儿子买好多衣服了!” “知道了,”孙大江翻了身继续睡,很快就鼾声如雷。 向婉茹一边给儿子穿衣服。一边满心后悔,还以为是个脑子简单好掌控的,不想还爱赌钱! “娘,最近把大江看紧点,我得看着孩子,没有精力去看管他,只有靠您了,”向婉茹抱着孩子出去,对刚起床的胡二娘道。 胡二娘点头,“你放心,我会盯住这个小子的!” 然后等赵礼辉下班回家接叶归冬的时候,就听叶归冬说胡二娘和孙大江还有他舅舅,在中午的时候一块儿被抓走了。 “说是他舅舅过来看他们,孙大江就觉得干巴巴坐着没意思,想着自家人打个牌总没事吧?就拉着婶子和他舅舅打牌,结果婶子不怎么会,输了一笔钱给孙大江,然后就被抓了。” “……输了多少?” 赵礼辉都无语了。 “二十多块钱。” 叶归冬摇了摇头,“三个人呢,孙大江是再犯,罚款三倍,另外两个人罚款两倍,这三个人加起来可一百多块了。” “活该,”赵礼辉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等他们回到水井巷的时候,看到有人聚在孙家大门口,里面还传来叫骂声。 二人见陈翠芳三人组也在,便过去问了问什么情况。 “孙大江的舅妈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说是孙大江母子拉着人打牌的,这个罚款应该孙大江他们交,这会儿大江媳妇儿正和他们掰扯呢。” 向婉茹也是气极了,她带着儿子睡个午觉起来,婆婆和丈夫还有客人都被抓了! 想起早上她还特意叮嘱胡二娘的那些话,向婉茹只觉得自己命苦遇到这对没有脑子的母子。 “家里管钱的是我婆婆,舅妈要钱也要不到我身上,你们去找我婆婆商量呗!” 最后三人果然去那边找关着的胡二娘了。 “真闹腾,”赵礼辉拉着叶归冬和陈翠芳回家了。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还要交那么多的罚款,孙宝珠直接给孙记文拍了电报,孙记文虽然生气,好在没有中风,塞了几颗药下肚后,很快就给孙宝珠回了电报。 看完内容的孙宝珠拿着电报去找关着的胡二娘,“爹让您给自己交罚款先回家,大哥就先不管他,让他在里面多待一些日子,涨涨教训。” “那你舅舅怎么办?他也是被我们连累的。” 胡二娘忐忑道。 这事儿要是不处理好,她以后就别想回娘家了。 “……有私房钱吗?” “……不够啊,你再给我凑点儿呗。” 孙宝珠只恨自己为什么要亲自过来。 等胡二娘一个人回家后,水井巷的人才知道孙大江这次如果不交罚款。要在里面劳改半年才能出来。 而看胡二娘的意思,这罚款是不交了? 胡二娘本来也想背着孙记文交罚款的,但是被向婉茹劝住了,“大江在里面被监管着,还不容易惹事儿,而且这又不是刑事拘留,顶多算教育拘留,不会受大罪的。” 胡二娘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向婉茹塞了个奶娃娃在怀里,“大江不争气就算了,你孙子可得好好教才行。” 所以当赵礼辉得知孙大江正式被通知要拘留半年后,转头对叶归冬道,“这是儿子养废了,所以放弃对方养孙子了?” 9292 成四级技术工咯 “你这么说还挺贴切, ”叶归冬笑着点头,“不过孙家婶子如果还那么养大孙子,那家里恐怕就有两个孙大江了。” 赵礼辉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个冷战, “你别说, 你还真别说, 孙婶子能溺爱儿子,那肯定能溺爱孙子, 除非向婉茹能镇住她。” 事实上向婉茹确实有这个本事,她有套房子每个月都能收租,就算在家待着,那也是有进项的人,加上她那个脑子, 想要把胡二娘忽悠住,对她来说并不是大事,甚至她还可以在孙宝珠二人身上薅点羊毛。 比如, 孙宝珠连续给家里凑了两回钱,第一次八块,第二次五块, 这加起来就是十三块钱,对孙宝珠和陈万生来说,这钱并不少。 而在向婉茹的忽悠下,胡二娘买了条鱼, 做好饭菜后, 请陈万生他们过来吃饭,饭都吃完了才拉着孙宝珠的手说,谢谢你们伸出援手, 既然这钱你们是自愿给的,那我们就不还了之类的话。 把爱面子的陈万生二人,噎得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等出了孙家大门,陈万生吐出一口浊气,“狠还是你娘狠啊。” 孙宝珠臊得脸通红,“你还每个月往家里寄十块钱呢,我这才十三块钱。” 陈万生抿嘴,“这能一样?” “怎么不能一样了?”孙宝珠轻哼一声,“我要是生个女儿,她以后嫁了人,给我们一点钱,被女婿像你这样数落,你什么心情?” 陈万生一听这话,火气也消散了,他上前扶住孙宝珠的手,二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安家。 “要说还是社区办狠啊,孙大江这个事儿直接被当成典型来警示大伙儿,”上午去开了会的陈翠芳,在赵礼辉夫妇下班回家时跟他们提起这个,“你们是没看见大江娘的脸色,难看得哟。” “他这个典型本来就不好,被提出来也不意外。” 赵礼辉摸了摸点点的狗头说。 “有这个典型在,咱们这附近几条巷子的人都不敢去赌咯。” 还真是,接下来一周再抓的人里面,他们几条巷子的人一个也没有。 社区办的同志趁热打铁,又开了一次会,这回胡二娘干脆没去,把陈万生推着去了。 陈万生黑着脸坐在人群中,他后排就坐着忍笑的赵礼辉。 等开完会后,赵礼辉刚准备溜,就被陈万生拉住了,“赵同志,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啊?什么事儿?” 赵礼辉和他提着小木凳站在社区办大门口说话。 路过的人都往他们身上看,陈万生便示意赵礼辉跟着他去侧边说话。 “说吧。” 赵礼辉也挺好奇陈万生要问自己什么。 陈万生轻咳一声道,“我想请你帮我向赵叔打听一件事。” “啊?嗯,你说。” 赵礼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爹的事儿。 “就是,”陈万生压低嗓子,“纺织厂女工人,怀孕到几个月的时候开始休假?” 赵礼辉一愣,“你咋不问你媳妇儿呢?” “不好问,”陈万生笑了笑,“你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女同志特别容易多想。” “哦哦,”赵礼辉点头,“我这就回去问,明天中午你来二食堂我跟你说?” “行,谢谢啊。” 陈万生松了口气。 赵礼辉摆了摆手,提着小木凳回到家一脸纳闷,等家里看电视的邻居走后,他便拉着赵大根问这个事儿。 赵大根得知是陈万生问的后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般来说八个月就可以申请休假了。” “这个事纺织厂也不会瞒着啊,”陈翠芳也很疑惑,“他在不问宝珠呢?” “不知道,”赵礼辉摸了摸下巴,算了不想了,反正也和他没啥关系。 第二天中午陈万生如约而来,赵礼辉就跟他说了,“八个月就能休假。” “谢谢,”陈万生吃过饭就走了。 他一走,容师傅就凑过来,“什么八个月?” “他让我帮忙打听一下,纺织厂女同志怀孕后什么时候可以休产假。” “这事儿为啥不问他媳妇儿?” “我和我爹也纳闷啊,师傅,你知道咋回事吧?” “……不知道。” 容师傅快速撤回了自己的脑袋。 赵礼辉嘴角一抽,师傅这是特意过来八卦一下,发现八卦得不清楚后就跑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赵礼辉路过传达室,和往常一样看了眼上面小黑板写的名字,如果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就表示传达室里面有信。 看到自己的名字后,赵礼辉跟容师傅说了一声,进去拿好信,往布包里面一塞,然后跑出厂门,和等着他的容师傅和安常康一路小跑往家里走。 容师傅今天要去水井巷买的房子看建房进度,赵礼辉和他在同心巷分开,昨天叶妈妈就说过,让他下班后到叶家吃饭。 供销社的大门已经关上了,赵礼辉便直接来到叶家。 叶归冬正在院子里洗菜,点点蹲在她身后舔爪子,见赵礼辉进来,叶归冬笑道,“晚上吃羊肉锅子。” 赵大根和叶爸爸刚把羊肉片好端进堂屋。 赵礼辉哎哟一声,把布包放下来,“哪里来的羊肉?” “爹一个朋友送的,”叶归冬将洗好的葱装进瓷盆里,又开始剥蒜了,“送了五斤呢,正好用来片锅子吃。” “住得近就是好,”赵礼辉把布包放在一旁,帮着剥蒜,“家里吃什么好吃的,我们都来得快。” “本来还想请三叔他们一道过来吃,结果三叔说他们家吃鱼肉锅子,所以不来,”叶归冬小声道,“但我娘说他应该是故意不来的,至于为什么娘没说。” “兄弟间也会有点小摩擦,过了这阵想明白就没事儿了,”赵礼辉笑了笑。 “也是,你把葱端进去,”叶归冬说。 “好嘞,”赵礼辉把葱端进去后,又出来帮着剥蒜。 吃过羊肉锅子后,回到家,赵大根烧了两锅热水,一家人都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洗漱好回到堂屋顺神清爽,刚打开电视,外面就下起大雨。 “这么大的雨啊,”赵礼辉站在堂屋门口看了看,“那今晚上就咱们一家人看电视了。” “这还是今年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呢,”叶归冬凑过来。 “对了,”赵礼辉看向椅子身后挂着的布包,将里面的信拿出来,“是春缘文学社回的信。” 听到是他投稿的文学社,陈翠芳二人也过来了,赵礼辉把信拆开,首先掉出来的就是一张兑钱票,拿着这个去邮政局兑钱处就能兑到上面的钱额。 叶归冬拿起来一看,“三元,一万字三元,那就是三毛钱一千字啊!” 赵礼辉随着张开另外两张纸,这是两张一模一样,类似签约合同的纸,上面已经有春缘文学社的盖章和主编签字,下面留白部分就是赵礼辉笔名签字。 “对,每周一寄过去一万字,千字三毛,这一个月能赚十二块钱的稿费,还不错,”赵礼辉点头,这外快多稳定啊。 赵大根和陈翠芳乐得合不拢嘴,孩子们有出息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赵礼辉签上字,其中一份要寄回去的,他把写好的一万字和这份纸装进信封,“娘,还得麻烦您明天去邮局寄信。” 至于稿费兑钱那个,凑够一个月四张后再去兑换方便些。 “没问题,我一定给你办好,”陈翠芳乐滋滋地接过去。 “翠花,咱们得记住咯,不能把两个孩子写这些东西的事儿出漏给外人听,得保密,不然孩子们怎么会用笔名呢?” “我知道的。” 二人笑眯眯地坐回去看电视了。 叶归冬和赵礼辉坐在饭桌前,两人拿着纸笔在雨声和电视声中嘀嘀咕咕。 “我工资五十块钱加上稿费十二块,那就是六十二块钱。” “我工资三十块钱加上稿费八块,一共是三十八块钱,咱们两个加起来一个月刚好一百块,还不算补贴票在内。” 叶归冬脸上的笑容也隐藏不住了。 “除去生活费和我们的花销,这一个月怎么也能存下八十块钱,”赵礼辉又在纸上写了个四级工,“我要是拿到四级证,一个月就多十块钱,能存九十块了!” “什么时候去考?” 叶归冬问。 “明天我就去找黄哥,怎么也要他和我一起去,不然我太招摇了不好,”说着,赵礼辉又想起汪时,“不知道小时去不去考,他如果要去考三级证,咱们三个一起去就更好了。” “那就问问呗,”叶归冬道。 “行,明天就问去。” 汪时被赵礼辉找到的时候考虑了一下,“行,一起去也有伴儿。” 黄追岳闻言一拍大腿,“那就后天一早,我们请假去。” “请什么假啊,”容师傅双手环臂,“年轻人就是没经验,直接跟老大说你们去考证,最近又不忙,给你们一上午出外场的时间就足够了。” “有道理,”赵礼辉双眼一亮,和汪时一起把黄追岳推到老大那边为他们三个人“请出外场。” 老大一听是考证的事儿,二话没说就点头了,“去吧,三个人一起去,怎么着也能有两个人拿回通过的证书吧?” 黄追岳嘎嘎乐,“老大,你咋不说三个人呢?这话跟落下谁了似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三个人全部拿回升一级的证书回来吧,要是没达成,”老大横眉竖眼,“那就扣你们三个半天工资!” 黄追岳撒腿就跑。 门外偷听的赵礼辉和汪时幽怨地看着他,把黄追岳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这么看我,我也就是一时的口嗨,谁知道老大当真了,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很有自信通过的!到时候谁没通过,老大就可能扣谁的工资哟。” “哟你个头啊!再不去上班,我就扣你们三个的工资!” 门里传来老大暴躁的声音。 三人也不闹了,乖乖去上班。 因为隔壁房子在重建,容师娘每天都会去监工外加帮忙,赵家和容家的关系又在那,所以陈翠芳就让容师娘每天中午在他们家吃饭,反正她给叶归冬送了饭后,也是一个人吃。 而容家呢,中午也只有容师娘一个人在家,陈翠芳觉得她何必跑回去重新做饭呢。 容师娘也不好意思一直白吃,索性从家里抱了粮食过来,陈翠芳要是不收,她就不来吃午饭了。 至于杨六婶家,人比较多,在杨六婶拉着容师娘去了两次后,她觉得有点拘束,索性跟容丽说清楚,请她跟杨六婶解释一下,自己就不再去了。 容师娘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有点社恐。 陈翠芳跟容师娘二人熟悉起来后,也知道容师娘和容师傅为什么这么多年也没孩子了。 原来容师娘也是医护出身,还算是容母的教出来的学生呢,二十年前,容师娘和容师傅刚结婚不到一年,容师娘跟着容母去洪灾地区支援。 秋冬之际,天又冷又寒,冻得人说话都打哆嗦,结果在最后一天,容母随着大部队前一步离开,容师娘跟着小部队收尾完了也准备离开时,遭遇了山滑,泥沙和洪水一起灌到临时搭建的救治区。 那还有八个没有完全康复的伤者,容师娘和小部队坚持把伤者转移走,最后累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她不仅流了产,而且因为长时间在水里受了寒,再不能有孩子了。 陈翠芳跟叶归冬说起这个事时都流眼泪,“她到现在都很自责,要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怎么也会小心点。” 叶归冬眼眶也红红的,“那师娘后面也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没继续上班吗?” “对,”陈翠芳点头,“别看她瞧着和没事人一样,可这久站或者是久坐都不行,她每天过来看着建房,稍微用点力也是满头大汗,所以当年才会离开医院,她怕自己拖了同事后腿,那可是要别人命的事。” 叶归冬听到这话也理解对方的选择,想起老针对容师娘的礼天嫂,她低声跟陈翠芳道,“下次礼天嫂再说些不好听的话,咱们可得制止她。” “她要是敢对你们师娘不敬,以后就别想再进咱们家的门!” 陈翠芳冷哼一声。 礼天嫂这段时间可酸了,每天都会来容师傅他们家院子门口转一圈,然后一会儿说这没修好,那没弄结实,把建房的工人都热急了,和她争论了几句。 容师娘让工人们继续干,出来冷眼看了礼天嫂子两眼,“你那宝贝弟弟藏哪里了?最近抓赌那么严,可别没藏好小尾巴,被抓进去劳改几年。” 礼天嫂的短板就在自己弟弟身上,因为抓赌的事,弟弟早就藏到城外一个生产队远亲家里去了,闻言心里很不痛快,“我也是好心,你咋还急了?” “我也是好心啊,”容师娘笑盈盈地说道,“都知道你那弟弟好赌,恐怕不止一两家盯着你娘家想举报呢,快清明了,你弟弟也不回家?那多不敬祖宗啊,要我说,你还是劝劝你弟弟,这能躲一时还能躲一世?” “而且就算躲在城外或者是什么地方,按照你弟弟那赌性,能忍得住?城外抓得可比咱们城里还要严呢。” 礼天嫂被容师娘说得心肝发颤,没等她说完就跑了。 回家后礼天嫂越想越心惊,于是交代女儿做午饭,她赶紧回了趟娘家,跟爹娘交代时不时去看看藏起来的弟弟后,才松了口气回到家里。 赵礼辉三人跑去考级,进去前,黄追岳说打个赌。 赵礼辉和汪时死鱼眼看过去。 “干什么这么看我?” 黄追月不解。 “你傻了啊?最近抓赌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 被赵礼辉二人这么说,黄追岳拍了一下头,“我们又不赌钱,这样,谁没考过,谁请客在厂对门的国营饭店吃面。” 汪时和赵礼辉对视一眼。 “要是都过了呢?” 汪时道。 “那就年纪最大的请我们吃面!” 赵礼辉说。 等人进去后,黄追岳挠头,好像有哪里不对? 两个小时后,汪时第一个出来在待客区等着。 他考三级证,比赵礼辉他们快些。 第二个出来的是黄追岳。 看他一脸喜色就知道考过了。 二人又等了十分钟左右,赵礼辉也出来了。 三人拿着盖了章的证书凑在大门口咯咯笑。 “黄哥,我要吃排骨面。” “黄哥,我喜欢肥肠面。” 二人眼巴巴地看向黄追岳。 黄追岳大手一挥,“走!吃三两的!” 吃过面后,三人拿着证书回去找老大更车间工作,然后又去会计部那边更新工资。 陈万生给他们办理的。 看着赵礼辉拿着四级证书过来,陈万生内心感慨万千。 等给汪时办的时候,陈万生心里却在庆幸自己早早就从技术部调走了,汪时是后来的,可现在却已经是三级技术工,如果他还在技术部,怕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从会计部出来的赵礼辉,美滋滋地把证书揣好,“以后我们俩就和安哥一个车间了。” “是啊,”黄追岳笑着点头。 安常康在他们来到四级技术工车间时,笑盈盈地给他们介绍工作内容,然后摸着下巴告诉他们,“我明天就去考五级证,如果过了,以后你们要加油过来找我哟。” 赵礼辉啧了一声,“我们才来你就要走?” “我得进步啊,不然很快就被你们比下去了,”安常康的确很有压力,所以拿到四级证后,他也在暗暗努力,准备了这么久,当然想去考五级。 “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赵礼辉和黄追岳异口同声。 回家后,赵家对赵礼辉拿回来的四级证书自然是高兴不已,陈翠芳拍着胸口说明天晚上给他们炖排骨吃,庆祝赵礼辉成为四级技术工。 安常康第二天中午拿着五级证去找了老大,老大喜笑颜开,下班后还开了两分钟的会,鼓励大家要多跟年轻人学习,更上一层楼。 容师傅双手环臂,一老师傅戳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看看这些后浪,都快把咱们这些前浪拍岸上了。” “我也是前浪,”容师傅强调,看了眼老师傅花白的头发后更觉得自己没说错话,“我头发还黑着呢。” 老师傅呸了他一口。 9393 脑子不清醒的鲍文雯 想到晚上要吃排骨, 赵礼辉干活就特得劲儿。 没办法,这个年代和他上辈子的时候差距有点大,不是想吃肉就能吃到的, 他们家一个月吃四次肉, 已经算过得比较“奢侈”了。 像对门一个月吃一次肉, 隔壁卫家两个月吃一次肉。 这对比下来,赵家的日子真算不错咯。 “回家, ”赵礼辉干完活儿, 提起布包就往外跑,黄追岳住厂里,所以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等我对象回来, 我结了婚,我也天天下班就跑。” 听到他嘀咕声的同事侧头一笑,“那也不一定,我和你嫂子结婚快十五年了,现在我是真不想回家,一回家准时跟我抱怨孩子们又如何不听话, 又或者是老父亲和老母亲又吵架之类的事, 我不耐烦听,所以下班后我宁愿在厂里多待一会儿,也不想回家。” 黄追岳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赞成,想着嫂子这样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父母和孩子们,你倒好,夫妻本一体,尽想着把家里的一切都丢给嫂子,自己在外面躲清闲,真不是个男人。 嘴上敷衍了对方两句后, 黄追岳也跑了。 赵礼辉三人边跑边聊天,安常康已经完全能跟上他们的步伐了,现在小肚子都小了几分。 “从明天早上开始,我早晚都开始跑步上下班了。” 安常康跟他们说自己的决定。 “坚持,一切都在坚持上,”容师傅均匀呼吸着,额头上一点细汗都没有,可见这个程度的跑步对他来说就是小热身,“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也不行。” “对,你先把下午的跑步坚持住,等你习惯后,再把早上的加进去,”赵礼辉也劝道。 “好像也是哦,”安常康早上确实有些爬不起来,主要是他喜欢熬夜看书。 叶归冬今天站在同心巷门口等赵礼辉,赵礼辉看到她后便跟容师傅挥了挥手,跑向对方,“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下午送来了一大车货,把货整理好后,我和林姐就先下班了,潘哥留下守着,从今天开始,他就算是六点下班了,也要继续开着供销社的大门,一直到晚上八点他睡觉的时候拉上门。” 潘哥就是晚上守夜住在供销社的那位男同志。 “加工资不?” 赵礼辉挑眉问道。 “肯定要加的,至于加多少我们就不知道了,也不好问,”叶归冬和赵礼辉并肩往水井巷走,“不过他的确工作时间门比咱们长,多点工资也是应该的。” “是嘛,”赵礼辉点头,“潘哥成家了吗?” “成了,不过他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叶归冬想到潘哥家里的事儿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家原本住城北西大街,他媳妇儿生产的时候,他娘为了节省钱,非要在家里给他媳妇儿接生,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孩子在肚子里憋久了,生出来不到两个小时就没了,潘哥和他娘也有了隔阂,索性就搬出来住,过年的时候也没回去。” 赵礼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老丈人那边没找人过来质问他爹娘?” 好好的姑娘和外孙就这么没了。 “这个我们就没细问了,”叶归冬摇头。 “确实不好问,”赵礼辉轻轻一叹,“这人愚昧,就会害人不浅啊。” “就是这个道理,”叶归冬赞成道。 陈翠芳用笋子炖的排骨,排骨选的是那种带着肉小骨的,小火炖了一个半小时,用筷子轻轻一扒拉,骨肉就分开了。 辣椒蘸水里面放了葱蒜,夹起排骨往蘸水里面一裹,香得嘞。 点点还有自己的大骨头,它趴在堂屋门口旁边,啃得嘎吱嘎吱的。 吃过晚饭,再泡上一杯清茶解腻,赵礼辉美滋滋地坐在堂屋里,左边是叶归冬,对面坐着赵礼辉和陈翠芳。 今晚又在下雨,还打雷呢,所以没有开电视。 “我今天买排骨的时候,遇到你以前那个同事,就是那个,”陈翠芳使劲儿想了想才想起对方的名字,“鲍文雯。” 赵大根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住了,“哦哦,她啊,确实几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看出赵大根脸色不自然的赵礼辉和叶归冬好奇地看着陈翠芳。 陈翠芳轻哼一声,“那个时候我怀着老三,整个人浮肿得厉害,瞧着也难看,有一次你们爹忘记带东西了,我看到在桌上,就赶紧送到纺织厂去,结果人家看到我,觉得我不配你们爹,后来搞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再后来就自己离开了纺织厂。” 哦~ 原来是爹的烂桃花啊。 看到儿子和儿媳妇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赵大根放下搪瓷杯为自己正名,“也不算是她自己离开的吧,我直接警告她,如果再骚扰我和你们娘,就向上级举报她,结果她自己心虚,就自己辞了工。” “她明知道爹娘结了婚,还生了两个孩子,肚子里也正怀着一个,怎么会上赶着想破坏你们的家庭呢?” 叶归冬问道。 “问得好,”陈翠芳笑了笑,“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刚结婚半年男人就死了,她回不了娘家,在婆家的位置也尴尬,那两年脑子也不正常,就盯着自己的同事祸害,你们爹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孙记文。” “不过孙记文脑子清楚,而且不愿意自己惹上什么桃色消息影响升职,压根没接她的茬,倒是某位赵同志,”陈翠芳笑眯眯地打趣着赵大根,“人家在他面前摔一跤,让他扶,他就真去扶了。” “我、我怎么知道她是装的,”赵大根脸红得不行,“后来我发现她不对劲儿,我立马就跟你说了,而且后面离她远远的,我可没有动过什么心思哈!” “知道,不然我还能笑着跟归冬他们说?” 陈翠芳也不再打趣他了,“她看来老了好多,头发都白了一半,这人还不到五十呢,也不知道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变成这副模样。” 听父母说了一会儿年轻时候发生的事,眼看雨越来越大,雷声越来越响,一家人各自洗漱然后睡觉了。 “鲍文雯,”赵礼辉抱着叶归冬,“这个名字我觉得挺耳熟。” “既然在咱们这边肉联厂排队买肉,那肯定是住在这附近的,觉得耳熟也不奇怪,”叶归冬说。 “有道理,”赵礼辉点头。 然后当晚赵礼辉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一直缠着赵大根,后来还去厂里举报赵大根和自己搞破鞋,陈翠芳又病重在床,孙记文跳出来指责赵大根,导致赵大根在纺织厂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最后被停职待调查…… 翌日早上赵礼辉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雾蒙蒙的天,总算想起鲍文雯是谁了。 这人是原主在赵大根的棍棒下,痛心拒绝女主给男主其中一个弟弟在纺织厂找关系弄工作后,孙宝珠一家特意找出来恶心报复赵大根的人。 就因为当初鲍文雯缠过赵大根,加上孙记文也知道对方日子过得不大好,当年离开纺织厂又有赵大根的原因,所以才找到对方。 孙宝珠的最终目的是让赵大根停了职后,用低价把工作卖给男主的弟弟,事实上对方最后也成功了。 而孙记文之所以这么帮着孙宝珠和男主,也是因为原文中男主在机械厂混得风生水起,孙宝珠在纺织厂的日子也很不错,甚至还给孙大江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孙记文唯利是图,对女儿和女婿好得不行,自然和这辈子不一样。 赵礼辉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现在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鲍文雯这个人也得防着,如果她敢缠着自家人,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在赵大根起来时,赵礼辉把人拉到一旁,低声叮嘱了几句,“小心点那位鲍同志,看到了就远远躲开,既然过得不好,那指不定还想缠着你呢,到时候往纺织厂递一封举报信,真是有嘴也说不定了。” “我不是那种人,你就放心吧,我保准离她远远的!” 赵大根没有被儿子叮嘱的羞恼,反而十分地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上下班骑着自行车都尽量和水井巷的几位同事一起走。 然后小心翼翼的过了三天,赵大根一脸惊恐地在赵礼辉夫妇下班回家时等在水井巷门口,把人带到一旁低声说起自己遇到的事儿。 “她在跟踪我!早上的时候跟着我去上班,下班的时候跟在我后面,要不是我身边一直有人,肯定就凑上来了!” 叶归冬听得一愣一愣的,赵礼辉眯起眼,“看起来精神状态怎么样?” “我不敢多看,”赵大根挠了挠脸,“不过看起来有些疯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扣子都扣得不整齐。” 叶归冬:“……爹,您不是说没仔细看吗?” “不敢多看,还是仔细看了眼她想干什么,什么表情,”赵大根严肃更正。 赵礼辉忍着笑,“爹,您最近和几位叔叔伯伯一起,别落单,如果当着那么多人还找您,或者是扑向您,你也有人做见证。” “话是这么说,我比较担心的是她和以前那样脑子不清醒找到家里,跟你们娘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多糟心啊。” 赵大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这简单,把点点留在家里,”叶归冬摸了摸点点的脑袋,“而且这件事,咱们不能瞒着娘。” “对,不能瞒着,”赵礼辉赞成道,“是您自己跟娘说呢,还是我们说?” “我自己说吧,”赵大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真够瘆人的,你们说她跟踪我干啥啊,我都一把年纪了,而且有儿有女。” 再找目标也不应该找他啊。 “因为你心软,”陈翠芳在听了他说的话后,指着他道。 “你就是不接受她的感情,不愿意见到她,但她真的在你面前伤害自己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无情地走开,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拿着刀子在自己身上划。” 鲍文雯有严重的自残倾向。 叶归冬听得头皮一麻,“她这么干过?” “嗯,”赵大根点头,“在我明确拒绝她的时候,她忽然拿出一把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那血哗啦啦地流,脸顿时就白了,我要是当时不管她,她肯定没命!” 也就是因为他找人把对方送到医院抢救,鲍文雯就觉得他好,好得很,在自己的脑子里幻想他们才是一家,而陈翠芳是第三者。 “这不就是疯子吗?” 赵礼辉啧了一声,“咱们市不是有精神病院吗?她如果再发神经,直接把人扭送到那里面去。” 赵大根双眼一亮,“有道理!” 9494 关起来 第二天开始, 叶归冬就把点点放在家里陪着陈翠芳。 陈翠芳不管去哪里,都是带着点点的。 关于鲍文雯的事,她也没瞒着自己两个好姐妹, 吴婶子和杨六婶得知对方居然又出现了, 而且还在跟踪赵大根后,都纷纷皱起眉头。 在下午三点家里的事儿都忙完后, 杨六婶和吴婶子一起来到陈翠芳家, 三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个事儿,点点安静地趴在陈翠芳的脚边。 “你不提起这个人,我都快忘记她了,”吴婶子轻哼一声,“细数起来还真有好几年没听说她这人, 我还以为她已经不在咱们市区了呢。” “我也是,”杨六婶眯起眼,“她当年要不是脑子不清楚,我们高低上门给她两下,也就翠芳你心善,这种人, 你越对她温和,她越会得寸进尺, 仗着大伙儿说她脑子有问题, 什么不要脸的事儿都能做出来!” 想到陈翠芳挺着个大肚子, 对方跑到她跟前得意洋洋的样子,要不是她们了解赵大根这个人, 还真以为这二人有一腿了。 “大根说她现在瞧着脑子更不清楚,”陈翠芳啧了一声,“我还真怕她发疯, 带着刀子捅大根一下,那可就要命咯!” “我当年去过她婆家那边,本想警告她几句,结果没看到人,现在我还记得路呢,”吴婶子想了想说道,“先打听打听她现在是咋回事。” “有道理,如果真的疯疯癫癫的,”陈翠芳冷着脸,“还一直跟踪我家大根,我就写封举报信,把她强送到精神病院去!” 趁着时间还早,三人出了门,因为要坐车不好带点点,所以把点点留在家里看家。 赵礼辉在厂里也惦记着这个事儿,黄追岳看他这一天话少得很,便知道他遇到什么事儿了,于是在休息时间凑了过来,“有啥事儿想不开的?跟哥说说,让哥高兴高兴。” 这话还是学着赵礼辉说的呢。 赵礼辉啧了一声,“最近有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在跟踪我的家人,你说遇到这种事,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什么?” “给疯人院递消息,让他们去抓人啊,”黄追岳道。 疯人院就是精神病院。 “可对方的精神时好时坏,目前还没有做出伤害人的事,”赵礼辉一手撑起下巴,影响比较小的情况下,精神病院不一定愿意过来抓人,毕竟像鲍文雯这种情况,抓进去也是一种负担,没人给她交费什么的。 “真要是做出伤害人的事那就晚了,”黄追岳提醒着,“咱们可以先写一封信到疯人院那边去,他们看了如果不去了解情况,后面真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也要负一部分责任,也就不会多推辞抓人的事了。” “有道理,”但是赵礼辉想要了解一下鲍文雯这几年的生活状态,是不是真的精神不对。 好在他下班回家后,从陈翠芳那得知鲍文雯这几年的确很疯。 “她之所以多年没有露面,原来是被她婆家大嫂给关起来了!说是当年从纺织厂辞工后,回到家她婆婆得知辞工的事,就骂了她几句,然后鲍文雯拿起刀就要砍她婆婆!” 陈翠芳想到今天下午打听到的事儿,倒吸一口凉气,“她几个小叔子去拦,多多少少都伤了些,本来让她娘家人过来把她接走,但娘家那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硬是不管她。” “婆家这边的人到底做不出把人赶出家门,让人出去要饭的事,可她实在是疯癫,半夜都拿着刀站在房门口,所以他们就把人一直把她关在她房间里,今年年初她婆婆去世了,大哥大嫂的身体也不是很好,看她精神状态比往年好,就把人放了出来。” “她这一出来就跟踪爹……” 叶归冬倒吸一口凉气。 赵礼辉想了想后,立马写了一封举报信,吃过晚饭后,他骑着自行车,顺着陈翠芳说的地址来到鲍文雯的婆家。 他直接过去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位大爷,“你是?” “您好,请问您是郭富贵郭大爷吗?” 赵礼辉问道,郭富贵就是鲍文雯的大伯子。 “是我,”郭富贵点头,“你找谁?” “我找您,”赵礼辉笑着指了指院门旁边,“能聊一聊吗?我是赵大根的儿子。” 一听赵大根这个名字,郭富贵立马明白了,他看了眼被锁起来的屋子,拢了拢衣服,走出院子和赵礼辉在院门右边低声聊了起来。 “她又去找你爹了?” 当年鲍文雯骚扰了陈翠芳后,赵大根就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警告过鲍文雯以及郭家人。 郭富贵当然记得赵大根这个人,而且他这个弟妹疯起来的时候,常在房里喊赵大根的名字,听了这么多年,郭富贵最担心的就是把她放出来后,对方又去找赵大根。 现在赵大根的儿子找上门来,郭富贵的脸顿时就黑了。 “对,她这两天一直在跟踪我爹,”赵礼辉点头,“为了我家人的安全,我才不得不来找您商量,她这种情况最好去该待的地方待着,你们看管了这么多年,如今也力不从心。” 说着,赵礼辉就把写好的信递过去。 郭富贵看完后叹息一声,“我那个弟弟走得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其实也是我们郭家对不起她。” 可也如赵礼辉所说,他们两口子年纪大了,有时候给鲍文雯送饭,她疯起来的时候劲儿又大,夫妻二人没少受伤,而他们的孩子们更不想管这个疯癫的婶子,最近小儿子要相看对象,人家知道家里有这么个情况,直接就拒绝了。 “她娘家那边这么多年过来看过她吗?” 赵礼辉问。 “没有,”郭富贵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在上面签了名,证实上面所写的情况属实,“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 “如果可以,麻烦把她看严一点,”赵礼辉听到里面传来鲍文雯喊赵大根的声音,当下就叮嘱着郭富贵,“精神病院那边如果有人过来检查她的精神状态也方便。” “放心吧,我们会把人看好的。” 放心个屁! 第二天一早起来,去给鲍文雯房门开锁,想让她去茅厕解决个人问题的郭大嫂,就看到被钉死的后窗被人凿开,鲍文雯不见了。 郭富贵脸都绿了,他昨晚还跟人家小伙子保证会把人看好,结果一早起来人就没了! “老四!你快去疯人院那边,把这封信送过去!让他们赶紧抓人!” 幸好小伙子把信放在自己这,本来想今天亲自去疯人院的郭富贵赶紧叫来自己的小儿子。 “老二,你去把你几个叔叔全部喊过来,今天甭管他们有多大的事都给老子放下!” 郭富贵带着郭家人到处找鲍文雯。 这边的赵大根正准备出门上班。 “爹,您怎么走这么早?” 才起床的赵礼辉疑惑地看着他。 “昨天下班的时候就提醒我们说今天早上要开早会。” 赵大根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那些当领导的为什么这么喜欢开会。” “不可以背后议论领导。” 陈翠芳一边系围裙,一边说道。 “你这习惯得改一改,万一有一天在外面说嘴瓢了,被人转头一个举报,你工作都得丢!” 赵大根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就在他准备提起自行车过门槛的时候,点点忽然蹿到他跟前,冲着一个方向汪汪大叫。 赵礼辉反应极快地上前把赵大根连带着自行车往后一拉。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不顾点点地狂吠,满脸激动地扑过来,“大根!大根是我啊!我是你媳妇儿啊!” 陈翠芳脸一绿,还在房里穿衣服的叶归冬听到这声吼,赶忙把衣服穿好跑了出来。 而此时赵礼辉拿着根木棍挡在惊恐的赵大根面前,“你不要疯得太离谱!我爹的媳妇儿只有我娘!” 拿着一把生锈大剪刀的鲍文雯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深情地看着赵大根,“大根,你饿了没?我给你煮面吃啊。” “吃个锤子!鲍文雯你脑子不清醒就去治病!我们家大根当年就不应该心软,看到你自杀救了你一命,你倒好,讹上了是不是?” 陈翠芳气得跑进灶房拿起一把菜刀冲出来,对鲍文雯大喊道。 点点还在冲鲍文雯狂吠,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有街坊邻居过来了。 认得鲍文雯的邻居倒吸一口凉气,也想起当年这个疯女人干的事儿,“她居然还活着?” “还是这么疯!” “当年她缠着大根不放,大根怎么骂都骂不走,后来她当着大根的面给了自己一刀,我现在都记得那地上的血多得哟……” “你这个疯子!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能不能别缠着我!” 赵大根真是麻了。 “你胡说,”鲍文雯骂道,她脸色阴沉地看向提着菜刀的陈翠芳,“你心里就这个小贱人是不是?她勾引你了是不是?!” 叶归冬左右看了看,然后去鸡圈那边抡起一根棍子,她不动声色地挨着墙往院门口走,鲍文雯满心都是赵大根,根本没注意她往自己这边来。 赵礼辉瞧见叶归冬的动作后,故意带着赵大根往后退,他们一退,鲍文雯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很快叶归冬就来到鲍文雯的身后。 她和赵礼辉对了个眼神,两口子一个直面假意要用棍子打过去,让正骂陈翠芳的鲍文雯吓一跳,下意识就蹲下身躲开。 她身后的叶归冬立马用木棍用力地将人戳倒在地,赵礼辉动作麻利地踢开鲍文雯手里的剪刀,把她的手反锁在身后,“快,拿绳子来!” 赵大根立马去找绳子。 鲍文雯的脸贴在地上,却依旧嘶吼不已,“大根!大根你看看我啊!我才是你媳妇儿啊!”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杨六婶还有吴婶子,直接夺过赵大根手里的绳子,把人狠狠捆住。 “你这个疯婆子!仗着自己脑子不清楚就乱来是吧?” “大家伙可小心点,她疯起来可会伤人的!” “放开我!大根你救救我,我是你媳妇儿啊!” 鲍文雯还在向赵大根求救。 赵礼辉看到这个场景,想了想后回堂屋写了两张请假条,然后请了围观的一个孩子,让对方把请假条分别给容师傅和他爹送过去。 这孩子的爹也在纺织厂上班。 “我救你个屁!你倒是放过我啊!我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你这种颠婆!” 赵大根指着她骂。 结果鲍文雯转头冲着陈翠芳骂,“都是因为你勾引了我家大根!你这个贱.人!” 陈翠芳啪地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当年我就想给你一个大耳刮子了!今天我再不打你,我都怕我自己后悔!” 围观的一个邻居出主意道,“把她送回她娘家去!” “这种疯子就应该关起来,看看,她还带着剪刀呢!” “多危险啊,这走在路上,谁知道她会不会忽然拿出剪刀戳人啊?” “就是,太危险了!把她送到疯人院去!” 赵礼辉想到昨晚跟郭富贵叮嘱的话,想起来都被气笑了,就是这么把人看好的? 正想着把人送疯人院的时候,郭富贵一行人就赶过来了。 因为知道弟妹多年来一直惦记着赵大根,所以郭富贵在附近没找到人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家。 他们拦了两辆车赶过来,看到被捆起来还在叫骂不已的鲍文雯,郭富贵一脸羞愧地上前,跟赵大根他们说明早上的情况,“我是真没想到她会跑出来!你们放心,我们现在就把人送疯人院去!” 鲍文雯被郭家人拉走的时候,还狠狠地咬了其中两个人一口,那血都流出来了。 看得水井巷的人汗毛都竖起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赵礼辉把赵大根也拉上了,他们可是受害者,鲍文雯一天不被关起来,他就一天都不得心安。 “应该的,应该的。” 郭富贵连忙点头。 陈翠芳把菜刀往叶归冬手里一塞,“我也去!” 一行人来到精神病院。 鲍文雯力气大得很,刚进院门,她就挣脱了绳子,然后对着逮住她的人又咬又打,好在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对这样的病人很有经验,很快就把她制服了。 在经过精神测试后,工作人员确定鲍文雯的精神确实有很大的问题,放任不管很可能会伤人,所以他们决定将人收下。 赵礼辉一家三口还写了受害证明,郭富贵一家也把这些年鲍文雯的情况写到住院材料中。 “完了,上班迟到了!” 赵大根一拍大腿。 赵礼辉淡定地安抚着对方,“我写了请假条,已经让小军爹还有我师傅帮忙给我们请假了。” 9595 帮男主解决烦心事 “老三进堂屋写东西的时候你没看见啊?” 陈翠芳还带着火气呢, 说话冲得很。 赵大根嘿嘿一笑,上前轻轻揽住对方的肩膀,被陈翠芳啪的一下拍开。 “我那时候被那个颠婆气得不行, 都没注意看儿子干什么, 翠芳别气了,这地方进了就难出去,除非她病好了。” “我倒是希望她病好, ”陈翠芳骂道,“这样她清醒后就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对对对,”赵大根连连点头。 赵礼辉跟在父母身后。 他们坐上班车回到家,锅里温着早饭, 一看就是叶归冬出门的时候做好的。 点点也在家里。 早上折腾了大半天, 三人早就饿了, 几下吃完早饭后,赵礼辉跑到供销社去找叶归冬。 赵大根夫妇在家里,有好奇的邻居到家里来问起鲍文雯, 他们就把事情经过和结果都说给邻居们听。 叶归冬这会儿也不忙, 见赵礼辉来,她笑问道,“怎么样?” “确实有病,所以收了, ”赵礼辉回着。 “唉, ”叶归冬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说鲍文雯怎么好, “得亏点点机灵啊,要不然她拿着那把大剪刀,不知道会不会给爹一下。” “爹娘也是这么说的, 我待会儿去看看还有没有棒子骨卖,咱们喝骨头汤,点点啃骨头,”赵礼辉咧嘴一笑。 潘哥拿着东西从小门出来,见他们又要忙了,赵礼辉跟叶归冬说中午他送饭后,便去菜市场那边了。 这会儿有点毛毛雨,赵礼辉走进菜市场,国营鱼店的伙计招呼着过往的行人,“来来来,新鲜的鲈鱼看一看!今天凌晨才到的,新鲜得嘞!” 鱼店门口湿漉漉的一片,泥泞满地,赵礼辉挑了个没什么泥巴的侧边站着,“多少钱一条?” “一斤以内的三毛钱,两斤以内的五毛钱,三斤内的今天有两条,全都卖八毛钱,您要几条?” 伙计穿戴着厚重的黑防水围裙,布满细碎伤口的大手拉出一个大盆,里面是活蹦乱跳的鲈鱼。 “我看看啊,”赵礼辉弓着腰看了看盆里的鲈鱼,“这条,还有这两条。” “好嘞。” 伙计笑盈盈地拿出秤,“这一条在一斤内,这两条都是两斤内的,一共一块三毛钱。” 赵礼辉给了钱。 “自己带回去杀还是我们帮您?” “回去弄。” “好嘞。” 赵礼辉提着鲈鱼和棒子骨回家了。 家里有老姜,葱也不缺。 十一点二十分赵礼辉就开始做午饭,三条鲈鱼全部蒸了,棒子骨里面炖了春笋,还有昨天陈翠芳买回来的豆腐。 一斤那条鲈鱼被赵礼辉装盘放进篮子里,然后又打了一瓷碗的笋子肉汤,以及一小碗清炒豆芽,最后装进去一大碗杂粮饭,“娘,我给归冬送饭去了。” “欸,”陈翠芳应着。 他走了没多久,陈翠芳和赵大根把饭菜端上桌,然后招呼容师娘过来吃午饭。 看到中午有鱼,叶归冬让赵礼辉先回家吃饭,待会儿再来收碗盘。 赵礼辉回到家和陈翠芳他们一道吃午饭,容师娘也听说了鲍文雯的事,她压低嗓子跟陈翠芳几人道,“鲍文雯我记得,她其实出嫁前脑子就有点问题,她娘带着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还是我陪同的。” “还有这事儿?那她娘家把郭家瞒着了?” 陈翠芳惊讶。 郭家可一直认为是丈夫走得早,所以鲍文雯才精神出了问题。 “大概是,”容师娘点头,“当时医院就一位精神相关的大夫,建议他们先药物治疗,再配合行为治疗,可被拒绝了,他们的意思是想证明鲍文雯是没有精神问题,最后大夫拒绝给出书面证明,我也没再见过她。” “其实也能理解,”赵礼辉喝了口笋子肉汤,“这要是脑子真有病,那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个年代很忌讳精神类的病,同性相爱,也是病,都是要送到疯人院的,他们觉得这种人就是疯了,所以现在很多人都称精神病院为疯人院。 “是啊,”容师娘点头,“但不治疗伤害到别人,就是不对的。” “今天早上要不是点点,我可能毫无防备地走出去,被她戳几剪刀咯。” 赵大根说完又看向啃骨头的点点,“我们家的小福星哟。” 容师娘闻言也笑了,“说起来,点点的同胞兄弟们里面,就它最聪明。” 就连点点的狗妈妈都是普普通通的狗子,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点点,聪明又机灵。 下午赵礼辉和赵大根都去上班了。 黄追岳知道赵礼辉上午请假还担心了一阵,下午见他来了心里松了口气,“因为昨天说的那件事?” “嗯,”赵礼辉没有含糊过去,把上午发生的事说给黄追岳听,黄追岳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太惊险了!” “是啊,”赵礼辉点头,“好在精神病院那边无偿把人收下了。” 要是需要钱,郭家肯定不给,他家更不会给。 “现在是有这个政策,”黄追岳摸了摸下巴,“更好一点的疯人院那就得收钱了,不过那种地方收的基本是脑子不那么疯家里又有钱的。” 陈万生和孙宝珠下班回来得知上午发生的事后,孙宝珠也一阵后怕,“这要是被我遇到了,那说不定看我不顺眼,也给我一下呢!得亏把人抓走了。” “宝珠,”陈万生琢磨了好几天,总算准备说出口了,“你八个月后就在家待产,这后面至少有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是休假没有工资的是吧?” “是,”孙宝珠点头,“但这也没办法啊,我又不是领导层,加上咱们纺织厂没有那些大厂福利好,就比如你们厂,女同志要是休产假,每个月都能补贴一张粮票,一张油票,还有什么来着?” “还有一个月十二块钱的补贴。” 陈万生笑。 “是啊,可惜我没进的不是机械厂,咱们厂的领导都抠得要死,”孙宝珠轻哼一声。 “宝珠,我是这么想的,”陈万生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捏着,“你八个月后退到家里,那几个月厂里一分钱都没有,还可能没了你的位置,我想咱们要不要申请顶工?就那么几个月,我们让老三上来顶着,等你出了月子,回去上班的时候,再让老三走就是了。” “这样我们每个月还能有学徒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顶工就是临时工,像陈万生这种说法在这个世界是很流行的。 孙宝珠一把拉下他捏肩的手,“老二才走多久?你又想把老三叫上来?他住哪里?我可是怀孕了!很不方便的!” “如果你愿意让他上来,就让他把这个小竹床搬到安叔他们家堂屋住,也就那么几个月,老三为人老实本分,比老二踏实又更加听话,你放心吧,他不是老二那种性子。” 陈万生劝道,“我们手里本来就紧张,孩子出生后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老三上来帮忙顶工,咱们多少也有点进项。” “说是顶工,咱们还能一分钱不给他?” 孙宝珠不是很乐意,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公婆那么偏心,指不定就让老三长久在这边干下去。 “让他上来长见识,他如果不想来就算了,钱嘛,一个月给五块钱加跟着我们吃喝,比他在老家强多了,”陈万生轻声道。 “现在我月份才两个月,不着急,”孙宝珠没想好,拒绝现在回答他。 “不着急、不着急,咱们慢慢考虑,我就是跟你先商量一下,咱们有的是时间,”陈万生赶忙道。 他在城里没个助力是不成,老三比老二老实,也好掌控些,如果老三在城里能找个工作稳定下来,以后也能跟着帮衬家里。 不然光是他一个人顶着,确实累,加上有了孩子,陈万生更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 “既然你提了事儿,那我也提一个,”孙宝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出生后,我肯定要去上班的,不然咱们家光是靠你一个人,又要还工会的钱,又要寄钱回家,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有道理,你继续说。” “那孩子给谁带?” 孙宝珠问。 陈万生愣了一下,“我娘啊。” “你娘?你娘和我过不到一块儿去,”孙宝珠直接拒绝,“给你娘带,我还不如给钱请安婶子或者是我娘帮忙带呢。” “你娘那边要看顾大宝,肯定对咱们的孩子不上心,”陈万生想起孙大江的儿子,直接摇头。 “反正不要你娘来,”孙宝珠说完见陈万生有些生气后,又笑道,“你弟弟的事儿我可以答应,但是你娘来就算了,你自己选吧。” 陈万生张了张嘴,这还真不好选。 他找了个借口,出门散散心。 然后碰到遛点点的赵礼辉。 陈万生上前打招呼,“早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赵叔没事吧?” “没事,谢谢关心,”赵礼辉想到原文中鲍文雯是孙家找来的,就不想看到陈万生,所以神情很冷淡。 陈万生却以为他是因为上午的事儿所以心情不好。 “赵叔也是无妄之灾,过了这事儿以后肯定会顺风顺水的。” “借你吉言。” 陈万生其实在内心很羡慕赵礼辉的家庭,他的父母和善讲理一心为孩子,赵礼辉还是家里的小儿子,媳妇儿就在一巷之隔的供销社上班,家里有个什么事儿立马就能赶回来。 再想想自己,老家远,弟弟妹妹多,父母虽然疼他,却拿不出什么东西帮衬他。 陈万生越想越觉得心累,“赵同志,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赵礼辉咧嘴一笑,“又和你媳妇儿吵架了?我和我媳妇儿感情确实好。” 陈万生哽了一下,“倒不是吵架,就是在有些事上起了争执。” “我媳妇儿从不跟我起争执,”赵礼辉挑眉,“你们还是沟通不到位,不为对方着想,所以才会有争执。” “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陈万生在顶工这个事上确实带有私心,“家家都有本难念经啊。” “那我家的经就好念得很,”赵礼辉说话气人,陈万生索性不和生活美满的人聊天,只觉得在这方面他和赵礼辉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于是挥了挥手便往另一边走去。 “点点,回家了。” 赵礼辉看点点也放松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它往家里走。 晚上睡觉时,赵礼辉都在想上辈子孙宝珠利用鲍文雯干出来的那点事,他越想越气,可现在孙宝珠没干那些事,他无端报复对方也不是那么正大光明。 得找个机会。 赵礼辉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陈万生傍晚时一脸愁容的样子,赵礼辉有了主意,他可不是找女主的不自在,他是帮男主解决烦心事儿啊! 第二天在一食堂吃饭的陈万生,十分震惊地看着赵礼辉端着碗盘坐在他身旁,“怎么,你偶尔去二食堂吃饭,我就不能来你们一食堂了?” “没有,我就是惊讶,毕竟你从没来过咱们一食堂吃饭,”陈万生道。 “昨天看你脸色不对劲儿,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应该好好跟你聊聊,”赵礼辉一脸关怀,把陈万生感动坏了。 他来城里这么久,还真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当着他面说欣赏他的就赵礼辉一人。 现在听赵礼辉这么说,陈万生把他在心里的位置又提高了一点,“你也太细心了,我最近确实有些头疼的事,你也知道我媳妇儿有了身孕,八个月后休假到产假结束,怎么也要三到四个月,这几个月家里就没有进项。” “我们两口子的情况你也知道,”陈万生叹了口气,“宝珠也想出了月子后去上班,现在有两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第一个是我们的孩子出生后,谁来带,第二个就是她休假的时候谁来顶工。” “孩子当然是给奶奶带了,”赵礼辉笑得很温和,“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而且我见过你娘,她看起来做事风风火火的,其实很细心,为人淳朴认真,这样的奶奶帮着带孩子,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孙宝珠在原文中的婆媳关系也不好,赵礼辉当然想把她们凑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娘虽然生长在乡下,可为人真的没话说,我们八个孩子都是她和爹一手带大的。” 陈万生也想让陈母上来帮忙,“但是宝珠和我娘的生活习惯……” 赵礼辉快乐扒饭,“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这人啊,都有各自的生活习惯,但是一家人嘛,磨合一下就好了,我和我媳妇儿跟我爹娘的生活习惯也不同啊,但是我们多相处,慢慢地就习惯了,而且关系更好咯。” “这话有道理,”陈万生点头,“另外就是顶工的事,我想让我家老三来帮忙,你是见过我家老三的,他为人老实本分。” “记得,我记得他,”赵礼辉应着,陈万礼在原文中怎么说呢,平日里闷声不响,瞧着老实本分,其实就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旦敌人露出弱点,他会毫不犹豫地上去结束对方的生命。 原文中赵大根低价卖出去的工作就是给了这个人。 “确实老实本分,我觉得完全可以帮你们顶工,”赵礼辉露出大大的笑,满脸赞同地跟陈万生道,“而且自家兄弟,也不会坑你们是不是?” “就是这个道理!” 陈万生只觉得今天跟赵礼辉聊得非常高兴,他太懂自己了。 回到家陈万生就直接跟孙宝珠道,“老三来顶工这件事咱们就先定下了,等你申请休假的时候,就把老三顶工的申请递上去。” “那你也答应我不让你娘来照顾孩子咯?” 孙宝珠问。 “这个我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陈万生坐下来,“我娘来照看自己的孙女或者是孙子,对我们来说是很有好处的,你看啊,第一,咱们不用再给钱是吧?如果是请安婶子或者是你娘,那都是要给钱的,但是我娘不用,她白来照顾。” 这个孙宝珠的确承认。 “可我和她性子不和,过不下去。” “这个就更好办了,”陈万生笑了笑,“你每天和我一样,早出晚归地上班,每天见面也就早上和晚上那一会儿,她带了一天的孩子也没有那么精力和你扯别的是不是?咱们再对她好一点,这日子习惯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一定能和你相处得很好。” 孙宝珠一听这话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她还是有点犹豫,“要是我生了个女儿,她会不会嫌弃?” 乡下有多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 “先开花再结果嘛,我都不嫌弃,她能嫌弃?到底是第一个孙辈,就算是孙女,她也会疼爱的。” 陈万生安抚道。 孙宝珠想了两天,然后跟陈万生说陈母上来可以,但是他们得换一个房子住,现在这个屋子太小了,有了孩子再加上陈母就四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很不方便。 陈万生趁着中午吃饭,来到二食堂跟赵礼辉说起这个事儿。 赵礼辉摇了摇头,“你媳妇儿还是不太懂事,这手里没有什么钱,一家人挤在一个房间又不怎么样,老人和孩子能占多大的地儿啊?” “我们租的屋子确实不大。” 陈万生说完后,又靠近赵礼辉小声道,“而且我娘要是和我们住一间屋子,那我和我媳妇儿怎么亲热?” 赵礼辉:......男主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个事儿啊?,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696 你们玩得挺花啊 但很快赵礼辉就回过神了, 他看了眼四周,然后小声跟陈万生道:“……那种事,又不是非得晚上做, 而且外面也不是不可以。”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赵礼辉屈辱地闭上嘴。 为了给男主“出主意”他都是付出太多了! 陈万生却听得双眼微亮,他看向赵礼辉的眼神带着几分震惊, “想不到, 你们玩得挺花啊。” “我可没有啊!”赵礼辉一本正经, “我房间够多,压根不需要来这一套, 这不是你觉得没机会吗?我说的这些都是机会啊。” “有道理,”陈万生微微酸了一下赵礼辉家的情况,然后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如果重新再租一间屋子, 或者是退了安家的房子,再去租一个两间屋子的连房, 那确实要支出一笔钱…… 于是他又回去跟孙宝珠商量, “重新租房子不划算,而且你不是不想让我娘在这边长待吗?那孩子能送去厂托儿所的年纪,就让我娘回去呗, 你觉得呢?” 是啊。 孙宝珠惊住,这要是再租了一间屋子, 那婆婆不就有借口住下来了吗? “行,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孙宝珠思来想去后, 觉得这房子确实不能再租一间,于是答应了陈万生所说的事,“但你可得答应我, 以后我和你娘发生争执的时候,你可得站在我身边。” “那是一定的,一定,”陈万生见她答应下来,这心里一下就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也十分感谢赵礼辉给自己出的点子,这真是好兄弟啊! 此时赵礼辉正和刘耀祖在他们常聚的国营饭店吃饭。 “你最近怎么又和那小子走近了?” 刘耀祖酸溜溜地问道。 “刘哥,”赵礼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你要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才是我认定的兄弟,他,就是一虚假友谊。” 刘耀祖听得心里舒服,给赵礼辉倒上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后,压低嗓门,“你是不是想打入内部,如果他有什么坏心思,你就好知根知底地去弄他?” “你怎么这么熟悉这种计策?” 赵礼辉没有否认,和刘耀祖来往这么久,他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口风紧,为人义气。 “因为我当年就是这么搞一个人的,他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刘耀祖冷哼一声,“我原本啊,也恨不得见一次就把对方打了一次,可我爹教我,这种人最好不要和他硬碰硬,有的是别的法子收拾对方,所以我啊……” 听了刘耀祖几年前的事儿后,赵礼辉对他竖起大拇指,“我现在和你差不多吧,也是他们先起了坏心思,不然我能弄他们?你知道的,我们都住在一条巷子,我老娘老爹还有我媳妇儿,可以说都和他们家有点仇。” “那我就放心了,”刘耀祖嘿嘿笑,“说实话,我的兄弟不多,你是其中之一,我还真不想愿意你跑去跟我看不上眼的人玩儿。” “都一样,”赵礼辉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刘哥,我们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 刘耀祖乐呵呵地跟他碰杯,“欸,你修得了台灯不?外国货,上面是灯,下面是桌子,连接在一起的,嚯,听说是从海外轮船拉出来的,可贵嘞!” “可以啊,我能修!”赵礼辉双眼一亮,这不是又来活儿了吗? “那家人挺讲究的,你要是能行,”刘耀祖一边扒饭一边叮嘱着,“咱们吃了饭后,我们先回你家,你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跟我去那边。” “哟,什么人家这么讲究?” “祖上是当官的,”刘耀祖让他放心,“现在的子孙有工人也有领导,反正挺大一家子人,但都没出过事。” 听到这,赵礼辉也知道稳了。 于是按照刘耀祖所说的去做,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收拾好出来时,刘耀祖正坐在堂屋里嘎嘎乐地看电视,见他好了,刘耀祖跟叶归冬他们打了招呼,便跟提着修理箱的赵礼辉出门了。 他依旧是骑着刘老爹那个三轮车带着赵礼辉去的。 怎么说呢,从这家人的房子外表来看,和赵家差不多,但是进了院子后,就发现这一扇门进去,有一个非常大的院子。 差不多就是赵礼辉左右邻居两面墙全部打通,然后修了一大排房子的那种。 主人家说话很和气,气质也非常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养大的孩子。 赵礼辉也没多看,跟着人来到那个大台灯面前。 好家伙,金灿灿的真好看,就算是镀金的那也贵啊。 赵礼辉把台灯检查了一遍,然后打开修理箱,刘耀祖蹲下身给他打电筒,毕竟台灯的线路在它桌子下面,得把头探进去才行。 忙了差不多四十分钟,赵礼辉把线板插上,台灯一下就亮了,整个房间都明晃晃的。 “多谢多谢,”主人家满脸感谢地把红包塞给赵礼辉,“这台灯啊,是我祖父的心爱之物,我找了好人多都不敢修,要不就是没头绪,赵同志,你可真厉害。” “过奖了过奖了,”赵礼辉谦虚得很,和对方客气两句后,就和刘耀祖离开了。 出了人家大门,二人相视一笑。 “刘哥,你这次给我介绍的活儿,主人家可大方了。” 赵礼辉支开红包扫了一眼里面的钱,挑眉说道,“请你干什么好呢,你说。” “不用,”刘耀祖嘿嘿一笑,“我之前求人家办件事,人家刚开始没有应下,刚才给我了眼色,我明儿过来再跟他谈一谈,说起来还是你帮了我大忙呢。” “真话?” 赵礼辉问。 “我还能用这事儿骗你?” 刘耀祖冲他挤眉弄眼,“行,是兄弟咱们也别太客套,这个月月底我和我媳妇儿休息那天,你来家里吃顿便饭。” “没问题,”刘耀祖把胸口拍得作响,他硬是把赵礼辉送回水井巷后才回家的。 叶归冬刚洗漱好,抱着换下的衣服出来,就看见进院门的赵礼辉。 “回来了,怎么样?” “收获很大,”赵礼辉笑嘻嘻地看了眼堂屋正在收拾的赵大根二人,知道家里没别人后,赵礼辉把院门闩上。 叶归冬把衣服泡上,和赵礼辉一起走进堂屋。 赵礼辉掏出那个红包,递给叶归冬拆开。 “好家伙,”赵大根看到里面拿出来的钱倒吸一口凉气,“六块钱!你修了个啥啊,六块钱!” “一个瞧着很奢华贵气的台灯,”赵礼辉把工具箱放好笑眯眯地走过来,“多亏了刘哥的介绍啊,我跟他说了,月底我和归冬休息的时候,请他过来吃晚饭。” “应该的,”陈翠芳连连点头,“不能让人家白介绍!” “娘说得对,”叶归冬也应着,然后把那六块钱递给陈翠芳,“娘,这个月的生活费。” “初一那天不是给了吗?” 陈翠芳不要。 “这个月想吃好点,娘您就收下吧,”赵礼辉笑道。 “想吃多好?” 赵大根问。 “多买点白面,想吃馒头和饺子。” 叶归冬说。 “包子我也喜欢,鱼也喜欢,”赵礼辉应着。 “那我明儿就蒸馒头,做红烧鱼。” 陈翠芳乐滋滋地收下了,手一挥就定了明儿的菜单。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说了一会儿话,赵礼辉去洗漱,回来后写了三千字,然后睡下了。 “我们的凉席有点毛刺了,”第二天早上把衣服洗来晾好,回房换衣服然后看了眼他们夏天凉席的赵礼辉,一边喝粥一边跟陈翠芳道,“你们的凉席怎么样?” “也毛边了,”陈翠芳夹起一筷子泡萝卜丝,“我正准备找之前那位师傅重新给咱们编三床凉席出来呢,你们大哥之前睡的凉席久了没人用,都潮得不能睡了。” “那确实得一起编,”赵大根很赞成,“现在跟师傅说好,早点拿回家可以等太阳好的时候多拿出去晾晒几次,天热的时候睡着才舒服。” “说起来,”叶归冬想起赵礼生夫妇,“大嫂他们这月还没来信是吧?” “没呢,”陈翠芳也惦记着,“也不知道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了。” “这春耕忙,他们还要修路,又要开荒,肯定更忙,哪有机会寄信啊,”赵大根想到生产队那边的条件,“我想再过些日子,等他们忙完了就有信了。” “也是,”赵礼辉点头,“我吃好了,你们慢点吃。” 他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拿到灶房清洗干净,然后在院子里热身几下,等感觉差不多后,便挎着布包出门上班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赵家院子后面的菜地里,栽种的菜苗和撒上去的种子都长势喜人,今天是三月三十,是赵礼辉夫妇休假的日子,也是请刘耀祖来家里吃饭的日子。 一大早赵礼辉就去菜市场买菜。 刘耀祖喜欢吃猪蹄,赵礼辉准备搞一条大猪腿回去,卤肘子卤猪蹄不就有了吗? 再买点猪下水回去,那就更丰盛了。 家里有卤料,吃过早饭后,赵礼辉就开始在院子里架起大锅熬制卤料。 陈翠芳和叶归冬把猪下水洗干净,又将大猪脚收拾出来,赵礼辉过来剁成比较入味的块头,等卤料熬得差不多后,就开始往里面下猪脚、猪肘还有猪下水等。 陈翠芳跑去找吴婶子和杨六婶,让她们把需要卤的东西都送过来。 叶归冬也在院门口喊了一嗓子,家里今天卤东西,有需要帮忙卤的就赶紧来。 水井巷的住户家里要卤东西,都是这么做的,赵礼辉他们曾经也跑去请别人帮忙卤了东西,轮到自家有卤料时,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些邻居们。 很快赵家院子就来了不少人。 大多数人都是卤素菜。 叶归冬和赵礼辉一个一个地来,把每家的东西都做了记号放在大漏斗中,这样卤好了后,直接把大漏斗提出来倒进他们带来的碗里就行了。 中午切了点猪下水下饭,容师娘竖起大拇指,“这卤料味道好,没有苦味。” “以前的老卤料方子卤出来的东西就是带着苦味,后来老三改了几味后,就没苦味了。” 陈翠芳笑道。 赵礼辉直接把改的料子说给容师娘听,容师娘笑着记在心里,她公公就爱吃卤下水,什么时候得空了也试试看。 晚上刘耀祖过来吃饭的时候,还提着两盒枣糕,“我姑姑回来的时候送的,味道不错,给婶子叔叔也尝尝。” “你也太客气了,下次来啥也别带,人来了就行,”陈翠芳热情地招呼他洗手吃饭。 “还没到你们家院子就闻见一股卤香,”刘耀祖看着桌上的饭菜,差点流下口水,“兄弟你是真了解我啊,我就爱这一口!” “快坐下吃饭,”赵大根拉着他坐下,“既然是你喜欢吃的,那你就多吃点。” 刘耀祖自然没有客气,吃得满嘴是油,下桌的时候肚子都是鼓的。 他看了一会儿电视后,便跟赵礼辉他们告别回家了。 等回到家,他爹盯着他敞开的衣服看了看,“咋不把衣服穿好?” “吃得太撑了,”刘耀祖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把手里提着的卤肘子放在桌上,“礼辉让我带回来给你们也尝尝,他们的卤子好,一点苦味都没有。” 刘耀祖的妹妹眼巴巴地来到桌边看着。 刘耀祖看见后说,“哥给你切来尝尝。” “再来点酒,”刘耀祖的爹笑嘻嘻地凑过来。 他娘见到后翻了个白眼,“耀祖也是,吃了就行了,还要带走,你这叫什么知道吗?” “吃不了带着走嘛,”刘耀祖的话逗笑了一家人,最后还是把他带回来的猪肘子给切了。 清明节机械厂放一天假,叶归冬因为家里有新葬,所以申请后也放假一天。 上午,赵礼辉跟着家人们先去赵爷爷和赵奶奶坟前拜祭,然后又和叶归冬去叶老婆子坟前拜祭,吃了午饭后,一家人又去陈家那边拜祭姥姥和姥爷。 赵礼红夫妇只有柳向意放了假,他也跟着赵礼辉一家来回。 等姥姥姥爷也拜祭完了后,柳向意就坐车回家了。 赵礼辉他们也婉拒了陈家两位舅舅的留饭,坐了和柳向意反向的班车回了家。 一天下来,虽然没干什么重力活儿,可这人倒是挺累的。 一家人洗了澡,然后挨个洗漱,电视都没看,就回房间睡觉了。 赵礼生夫妇虽然在生产队,但他们也在老鳏夫家的后院烧了香,也算是拜祭过先人了。 二人眼瞅着又黑了不少。 他们确实忙,春耕完就是修路,这每天天一亮就出门干活,傍晚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哪有那个空闲上镇上给家里人寄信哟。 刚进房间没多久,就听到雨声,赵礼生推开门看了看,“这雨明天可能都不会停。” “如果明天下雨,咱们就去镇上转转吧,买点东西,再给家里寄信,”郑玉香拿出信纸,“来,写信吧。” “好。” 赵礼生又看了眼外面的大雨,这才把房门关上。 收到赵礼生夫妇信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赵礼辉厂传达室收信方便,所以赵礼生他们寄信地址都填写的机械厂这边。 每天路过传达室都是下意识看一眼的赵礼辉把信带回家。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听赵礼辉念信。 信中赵礼辉夫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赵礼生写的,一部分是郑玉香写的。 他们说了这段时间忙了什么事,又说赵礼生推荐的那个文学社他们都投了稿子,郑玉香的稿子过了,赵礼生的没过等等。 看完后,又由赵礼辉写回信,叶归冬来收了个尾,把信封好后,陈翠芳将其收好,明天再寄出去。 “礼红这些日子也没回来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明天下午过去看看。” 陈翠芳还怪想女儿的。 “正好,”赵礼辉指了指电视柜抽屉,“厂里之前发的那什么青团,不是还有两盒吗?娘您明天一起给姐姐他们带过去。” “对哦,你不说我还给忘了,”陈翠芳赶紧拉开抽屉,拿出青团,“吃了两盒,还有两盒,特意给他们留的。” 这东西不能保存太久,不然就给赵礼生夫妇寄过去一些了。 赵礼红最近忙不是因为杂工的活儿多,而是因为有个人辞工走了,她被提了位置,顶了上去。 这工资和补贴票也跟着涨了,赵礼红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每天都铆足劲儿地干活,一定要把位置坐稳了才安心,所以清明节她其实也可以放半天假,但是那天店里忙啊,所以她就让柳向意回娘家还有舅舅那边,就是柳家这边也是柳向意自己回去的。 就因为这个事儿,柳父和柳母心里很不带劲儿。 但赵礼红却不管他们高不高兴,这工作要是没了,婆家又不能赔给她。 看到自己亲娘过来,赵礼红自然是高兴的,把自己的情况跟陈翠芳说了说,陈翠芳想了想后,决定去柳家那边坐一坐。 这个年代清明节儿媳妇离家那么近没回去,说起来确实没理,所以陈翠芳去柳家坐了一会儿,把赵礼红的情况说了说。 柳母像是忘记之前和陈翠芳骂仗的事似的,二人笑呵呵地说话。 “我都听老三说了,礼红现在有本事,我瞧着心里也高兴呢,没回来就没回来吧,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家里忙得过来。” 到底还是有怨气的,只是话说得漂亮,陈翠芳把带过来的东西分了一部分提过来,柳母就是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陈翠芳回家后,晚上跟赵礼辉他们道,“家里孩子多得哟,闹腾得很,大的打小的,小的哇哇哭,她就坐在一旁任由他们闹,一点都不管。” “她一个人看那确实恼火,柳家大嫂呢?” “没看见,”陈翠芳摇头,“说起来她家老四媳妇儿是不是快生了?” “六月底生吧,”叶归冬把日子记着呢,“到时候还要去吃酒。” “如果办酒一定去,”赵大根想起柳大嫂生的那几个孩子,也不知道当年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办了满月酒。 转眼就是六月,孙宝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去医院检查出来是双胎后,胡二娘时不时就给她送点好吃的过去补身体。 孙宝珠因为肚子比怀有一个的肚子大很多,所以工作的时候就有些笨拙了。 这天,她领导找孙宝珠,比较委婉地提出让她早点回家待产,“你要是有人选过来顶工,我们也是赞成的,你看看你这肚子,多大啊,还是在家里安全些。” 孙宝珠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整个人都浮肿了许多,加上孕期吃得还算好,所以垂头的时候双下巴都出来了。 “那行,我回去跟我男人商量商量。” 听她这么说,领导心里也松了口气,这要是怀着双胎在他们厂里干活的时候出了事,那不得找他们闹啊?回家好啊,就算是找来顶工的,那也一个月也没多少工钱。 孙宝珠回到家后,被安婶子告知她娘来过让她晚上回孙家吃晚饭。 所以孙宝珠换了衣服后就往孙家走去。 然后遇见出门吃饭的赵礼辉夫妇。 二人有说有笑的,瞧着十分恩爱。 叶归冬脸上的红色胎记被她修剪过的留海垂下来遮盖住了后,整个人瞧着清丽又柔美,赵礼辉呢,身高摆在那,加上走路姿态好,不像一般男人那么勾腰驼背地走,二人并肩而行的时候瞧着登对极了。 孙宝珠停下脚步,垂下头假装整理衣服,等人走过去后,才往孙家去。 赵礼辉夫妇其实也看到了孙宝珠,可孙宝珠一见到他们就垂下头,明显是不愿意和他们打招呼的,所以二人就当没看见了。 “这天我觉得有点热了,要不晚上把凉席铺上吧?” 叶归冬说道。 “好啊,”赵礼辉老早就想铺凉席了,但叶归冬晚上睡着也不觉得热,赵礼辉就没提。 “老师傅编出来的凉席就是好,摸着一点都不刺手,”叶归冬想起晾晒过多次的凉席,心里带着几分期待,“今年这个夏天能睡个好觉。” “百货大楼那边在卖风扇,咱们要不要去买两把回来用?” 赵礼辉问。 “我听说了,”叶归冬摇头,“一把风扇要三十多块钱,我可舍不得,晚上拿着蒲扇扇扇风,再把窗户推开,这凉风不就有了?” “太热的时候,晚上都是热风,”赵礼辉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搞一个出来试试?” “你要是能搞一个出来那就太好了,”叶归冬支持道。 “那我试试,你等着瞧吧。” 第二天赵礼红得空提着东西回来,水井巷的人好久都没看见她回娘家了,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礼红啊,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在忙啥呢?” “工作有点忙,这不,得了空我就回来看看爹娘他们,婶子你买的这条鱼可真大,多少斤啊?” 那婶子刚提着鱼回家,闻言乐开了花,“我也是刚从娘家那边回来,这鱼是我爹去城河里钓上来的,足足有三斤六两呢!” “哎哟,这确实是条大鱼,可真厉害!” 赵礼红满脸赞叹,婶子闻言也是眉开眼笑的。 陈翠芳正在容家房子里帮着收拾东西,容师傅他们的房子建好了,这两天在收拾杂物,等杂物清理干净,就可以搬进来了。 听到赵礼红的声音,陈翠芳笑盈盈地从院子里出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家姑娘回来了!” “娘,我回来看看你们,”赵礼红晃了晃带回来的东西,“院门开着没?” “开着,你直接回去吧,我这还要忙一会儿。” 容师娘见此让陈翠芳快回去,“我这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你快回去陪你闺女,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和她多说说话。” 陈翠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去了。 女儿找到不错的工作后,以后的确不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 9797 孙宝珠生咯 太忙了, 之前陈翠芳都不知道原来裁缝铺那么忙。 但是忙点好啊,陈翠芳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赵礼红把东西放在堂屋桌上后, 看了眼懒洋洋趴在自己狗窝里睡觉的狗子,“你也不嫌热。” 点点无精打采地伸展了一下四肢, 赵礼红觉得它精神有点不是太好,凑过去一看, 乐了,对进门的陈翠芳高声道,“点点当妈了啊?” “是啊,可把老三气坏了, 发现的那段时间天天站在院门口盯着, 就想知道点点的对象是谁, ”想起这个事儿陈翠芳就忍不住发笑,“下个月就快生了,因为点点名声大,这不, 还没生呢, 就有人先定了崽儿。” “那我不就没机会了?” 赵礼红哎呀一声, 伸出手轻轻触碰点点的肚子,点点头都没有抬起来, 见此赵礼红胆子更大了,把手放在点点软乎乎的肚子上揉了揉, “要不点点你明年再生一窝?” “那老三会气死, 他说了,以后得把点点看紧点,不要让别的狗近它的身。” “笑死人了, 他真这么说啊?” “可不,”陈翠芳点头,“说起来也怪,点点自己出去放风的次数并不多,什么时候怀上的,我们都不知道。” “那有狗子来看过它吗?” 赵礼红洗了手后,来到堂屋坐下问道。 “没有,”陈翠芳失笑,“老三就想把狗逮住,结果狗影子都没看到,他还跟点点说,这种狗你怎么看得下的?让它以后擦亮眼睛呢。” 赵礼红笑得肚子疼,“老三可真是逗死我了,对了娘,这是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布,虽然做衣服是不够,但是做小衣或者是裤头还是够的,你看看,我挑的都是比较软和的布,不磨人。” “哎哟,这布好,你有心了,给自己和向意留了没?” “留了,您就放心吧……” 等赵礼辉回家的时候,才知道上午赵礼红回来过,她给叶归冬送了饭,二人还聊了一会儿,就他和赵大根没见到人,也没聊过。 赵大根酸死了,在那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陈翠芳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柳老四媳妇儿孩子满月不办席,咱们就不用去了。” “怎么说的?” 赵礼辉好奇。 “老四媳妇儿办了,那紧跟着的老二媳妇儿孩子办不办?老二媳妇儿的孩子办了,那老大媳妇儿这个孩子呢?一连续办三次,谁愿意去啊?” 陈翠芳摇头。 “也是,就柳大嫂那几个孩子都要办,那这些年柳家不知道走了多少礼了,”赵礼辉摇了摇头。 吃过晚饭后,赵礼辉就在院子里组装简易风扇,等有人过来看电视的时候,他就跑去后院搞。 后院有块地方专门牵了电线过来安了灯泡,所以赵礼辉也不会担心看不见的问题。 他搞了大概半个月,搞出了两架风力不错的风扇,因为怕招摇,所以他们都只放在房间里面用,别人过来看电视的时候,他们都不抬出来。 大伙儿就坐在院子里,拿着扇子一边扇凉,一边看电视。 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了风扇,赵礼辉一家都睡得很舒坦。 再又收集起全组装的东西后,他带着东西来到叶家,给叶爸爸他们也组装了一架风扇。 至于赵礼红他们那边,实在是远了些,赵礼辉想改进后弄出小巧一点的风扇再过去组装。 “今年你们厂技术部有什么比赛没?” 好久没听到赵礼辉说比赛的事,叶归冬躺在床上吹着风扇笑嘻嘻地问道。 “要是新人还有,现在我都是四级技术工了,没有那些小比赛咯,不然我肯定要去薅羊毛。” 赵礼辉盘坐在床上给她按腿,“我甚至想让黄哥去考五级证,这样我也有理由去了。” “要不你自己去?我觉得你进步本来就快,就算拿到五级证,那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叶归冬说。 赵礼辉想了想还真觉得可行,结果第二天去厂里就听到说考级那地儿被拆了,需要重建,怎么也要年底才能继续进行考证什么的。 在他纳闷的时候,容师傅笑嘻嘻地过来了,“明天得空吧?帮我搬家呗,把耀祖叫上,借一借他那三轮车使使。” “行,”赵礼辉点头,中午就去一食堂找了刘耀祖。 翌日下班后,他们就一道帮着容师傅搬家。 容师傅家里的东西是真的多,毕竟一大家子人住了那么多年。 一连帮着搬了三天,才把东西全部搬进新房子里。 容师娘和容母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来慰劳他们。 容丽生了娃,眼下还在坐月子呢,所以没过来。 容师傅一家搬过来后,两家走得更近了,他们每天晚上过来看电视,早上赵礼辉和容师傅一块儿出门跑步上门,陈翠芳和容师娘白天的时候也时不时出门溜达,或者是和杨六婶她们去城外转转。 而安家也多了一个青年,正是从乡下过来帮孙宝珠顶工的陈万礼。 陈万礼的确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人,比起陈万辰,孙宝珠更喜欢这个三弟,所以待对方还不错,陈万生见此心里也高兴,回头就跟赵礼辉说他们相处得很,自己心里也舒坦。 八月中秋的时候,容师娘把自己酿的药酒给他们送了两斤过来。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赵大根时不时就给自己倒一杯。 快到九月的时候,陈万生听了赵礼辉的话,提前把陈母接上来了。 陈母这才知道大儿媳妇怀孕了,被陈万生接进城的路上一直在抱怨,“都快生了你才告诉我,你咋不等孩子长大了再告诉我呢?老三也是,一句话也不跟家里提,要知道你媳妇儿有了,我肯定老早就上来伺候她了。” “就怕您这么想,婆婆怎么能伺候儿媳妇呢?所以我才瞒着您,”陈万生笑道,“她这是双胎,受罪着呢,要是说话不合您的心意,您也让着点,大度些。” “双胎?哎哟,那要是一对龙凤胎或者是一对双生子,她就是在我头上拉屎我都不会有二话的!” 陈母乐坏了,也不计较他们之前瞒着家里,见到孙宝珠的时候别提多细声细语。 赵礼辉有一次看到她们散步,听着陈母那轻柔的声音,当下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宝珠对婆婆的表现也非常满意,所以也愿意给对方扯布做衣服什么的,婆媳二人的关系瞧着十分融洽,和年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胡二娘都不怎么过来了,她天天在家带大孙子,孙大江还没出来呢,怕向婉茹守不住,胡二娘也不让她出去找工作,反正孙记文每个月都寄钱回来,而且向婉茹还有前夫的房子出租,他们也不是那么差钱。 孙宝珠在九月初三这天傍晚发动,第二天早上赵礼辉打开院门,就见陈万生乐滋滋地过来送小糖粒,“生了,龙凤胎!” “哎呀!恭喜恭喜啊!” 赵礼辉一边接过糖,一边大声恭喜着对方,“还是你能耐,一生就是俩!” “谢谢,”陈万生确实很高兴,他把请假条给赵礼辉,“帮我转给我们会计部老大,我请假半天。” “成,小事儿一桩。” 赵礼辉很麻利地就答应了。 陈万生继续去下一家报喜,叶归冬他们听到动静出来。 “生了?” “生了,龙凤胎!” 赵礼辉道。 “哎哟,这可是好兆头,”赵大根道。 陈翠芳点头,“就是当娘的辛苦了,人都送回来了?” “不知道,我没问这个。” 赵礼辉摇头。 “怎么也应该送几个鸡蛋过去,”陈翠芳还是琢磨送几个好。 赵大根三人则是各自洗漱,和往常一样忙自己的。 胡二娘得知自己闺女生了龙凤胎后,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回家就跟左邻右舍在那吹,“我姥姥的姐姐的女儿的侄女婆婆的外甥女,就生的龙凤胎,我们家有这个根啊!” 向婉茹都听得脸红,这亲戚搭边吗?就往自己家上揽? 胡二娘一点都脸红,她反而觉得应该大肆宣扬这个事,甚至跟陈母说,以后她女儿二胎也可能是双胎,可把陈母乐坏了。 陈翠芳去安家送鸡蛋的时候,被她们吹牛的话笑得直不起腰。 孙宝珠昨晚十一点多生的,今天早上就出院回家了,她精神瞧起来还不错,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像是发着光。 叶归冬下班后也跟着几个嫂子过去看了看这对龙凤胎。 “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叶归冬回来跟赵礼辉形容那两个孩子,“个头都小,我都不敢抱。” “双胎嘛,肯定没有怀一个的时候胖乎,”赵礼辉笑道。 “也是,她婆婆一直说孙宝珠怀孕的时候吃少了,不然孩子的个头会更大,我听着就害怕,”叶归冬不敢想得吃成什么样子,孩子才算她眼中的胖哦。 “不害怕,”赵礼辉抱她,二人低声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睡觉了。 容丽的孩子办满月席的时候,赵礼辉他们又把电视机搬过去热闹了。 因为陈翠芳和杨六婶的关系好,所以两家关系近,这天叶归冬他们正好休息,所以都过去帮忙。 陈母跟着陈万生过来吃席,看到电视机后,对陈万生道,“你和赵老三的关系还算不错,等我孙子和孙女办席的时候,也跟他借来使使呗?” “城里我们不准备办席,咱们回老家办,”这也是陈万生和孙宝珠商量出来了。 结果陈母听了后道,“回老家办也好,老家的亲朋好友更多,不过这次一定要办热闹些,你多给家里拿点钱,到了日子我提前两天回去准备,保准给孩子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之所以想回老家办就是想省钱的陈万生:...... 9898 百货大楼被抢 当时陈万生就给糊弄过去了。 容丽和杨远西的孩子其实都快三个月了, 之所以这么晚才办满月席,也是因为想挑一个不错的日子。 孩子白白胖胖,见人就笑, 赵礼辉和叶归冬都抱了抱,那敦实的样子看得他们都眼红。 “这孩子专挑他父母的优点长,”赵大根凑过来看了看后笑道。 杨远西嘿嘿一笑, 在那一脸满足地点头, “都这么说。” “瞧你那样子, ”杨远东酸溜溜地看了他一眼。 “嘿嘿嘿,”杨远西得意叉腰, “以后你的孩子就得管我的孩子叫哥哥!” 在另一种意义上,也算是翻身做哥了。 杨远东翻了个白眼, “你这辈子也只能叫我哥哥!” 他媳妇儿郑芳忍着笑过来,“那桌的气泡水没有了, 快去买。” 杨远东闻言赶忙去供销社那边买气泡水了, 这天热, 好些人就爱喝那气泡水,特别是小孩子。 赵礼辉和叶归冬吃过饭坐了一会儿就先回家了。 这么热的天, 躲在房间里吹风扇不香吗? “欸,陈万生同志那边, 你准备随多少礼?” 吹了一会儿风扇,感觉浑身都舒畅起来的叶归冬轻声问道。 赵礼辉双手放在脑后,脑子里正算这几个月来攒下的钱呢, 闻言啧了一声,“真是一分都不想给啊。” “那你还对他和颜悦色,人家都把你当兄弟了,”叶归冬无奈。 “是啊, ”为了长久的“计策”这礼还得随,“七毛七分再加六个鸡蛋?” 赵礼辉犹豫。 七、七、气气,多好的寓意啊。 “那你还不如送六毛六分呢,听着就顺,”叶归冬戳了他胳膊一下。 “顺也不行,我不想他们顺,”赵礼辉摇头,“九毛九分吧,祝他们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而且都差不多有一块的随礼了,那肯定是“好兄弟”才送这么多呀。 “看你吧,到底是你的朋友,”叶归冬打了个哈欠,“我小睡一会儿哈。” “好。” 晚上他们也过去吃饭,然后就看到已经出来的孙大江。 孙大江瞧着瘦了很多,精神状态瞧着还行,他抱着自己的儿子大宝,向婉茹就坐在他身旁,二人有说有笑的,瞧着夫妻关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都是来杨家吃席的,也没人故意上去招惹孙大江,不然就是给主家找了不痛快,所以孙大江出来的第一天还算不错。 第二天孙大江的舅妈上门来了,在孙家院门口大声大气地祝他劳改回家,可以说很阴阳怪气了。 陈翠芳和容师娘还有吴婶子买菜回家,就碰到这一幕,胡二娘气得脸都黑了,但因为自己儿子理亏,害得她亲哥哥都进去蹲了几天,所以她一句话都不敢回,只能在那好言相劝。 陈母不喜欢走后门,她买了菜回来就比陈翠芳她们晚一步,得知孙大江是因为什么被他亲舅妈骂了后,陈母对孙大江很是不喜。 她最不喜欢赌钱的人。 回到安家后,一边洗菜一边冲屋子里奶孩子的孙宝珠道,“你大哥那人品性可真不好,以后少把孩子带回去,万一学到了他那些不好的习惯,可就害了咱们孩子的一生!” 孙宝珠也知道孙大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听到这话一时间没有反驳。 于是和向婉茹一起提着东西过来看妹妹和外甥、外甥女的孙大江就没听到孙宝珠为自己说话,他黑着脸拉着向婉茹就回家了。 胡二娘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抱着大宝疑惑地问他们呢。 “怎么回来这么早?咿,东西没送过去啊?” “送啥啊,人家瞧不上我,”孙大江冷笑,“以后她敢进我们家大门,我就敢把人打出去!” “到底怎么了?” 胡二娘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便看向向婉茹。 向婉茹叹着气把刚才他们听到的话说给胡二娘听,得知孙宝珠听了她婆婆的话却没帮着自己哥哥说一句好话后,胡二娘也气,“我这些日子白给她送那么多好吃好喝的了!” “也难怪人家硬气,”向婉茹轻叹一声,“毕竟人家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我呢就只生了大宝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怎么了?” 孙大江从胡二娘怀里接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他狠狠地亲了一口大宝的脸蛋,大宝也不害怕,反而咯咯笑,听得孙大江更高兴了,“我儿子一个顶他们两个!” 他们说话的声音大,院门也没关,所以路过的邻居听了个全,一上午过去,孙宝珠和她婆婆那点事就被水井巷的人传遍了。 吴婶子、容师娘还有陈翠芳此时正在容家堂屋坐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面前是在陈翠芳家井里镇了一晚上的甜瓜,她抱过来后,容师娘切成小块,一人拿着一双筷子夹着吃。 “宝珠婆婆那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吴婶子夹起一块甜瓜美滋滋地说着,冰冰凉凉的真好吃,“咱们水井巷谁不知道孙大江那小子混账啊?就现在也拉不出一个比他混的人。” 容师娘端起药酒喝了一口,她几乎每天都会喝两杯,“就算是心里都知道的事,可在婆婆面前,也不能一句话不为自己哥哥说啊,婆婆看低了你的娘家人,以后也会连带着看低儿媳妇。” 虽然孙大江干的那些事,的确很难让人高看几分。 陈翠芳和吴婶子闻言点头。 “孙大江虽然混,可出来后也知道提着东西过去看他妹妹,就算这是他媳妇儿让他去的,可他愿意去,也不算那么冷情,现在出了这个事,兄妹二人怕是回不到从前咯。” 吴婶子摇头。 “以前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很好,”陈翠芳回想着,“欸,说起来这孙大海和孙宝珍也不知道在生产队过得怎么样。” “孙大海一定过得不错。” 说起这两个孩子,吴婶子就有话说了,“我娘家侄子不就和他分到一个地儿去了吗?两个生产队离得也不远,过年的时候给家里写信,提过两句孙大海,人家孩子都生了!” “这是在生产队安家了啊?” 并不知道孙大海情况的容师娘惊讶。 陈翠芳就跟她说了孙大海下乡的内情,以及他在家时的待遇,“他算是孙记文几个孩子中最老实的那个了。” “这么看他下乡安家也挺好的,”容师娘笑了笑,“比在家里的日子好。” “谁说不是呢,”吴婶子这两年可把孙家的日子瞧得明明白白的,“那孙宝珠和陈万生结婚后在家娘家住,结果才住多久啊,大江媳妇儿进门第二天就把人摆了一道,后面没多久就搬到安家租房住去了。” “这一山不容二虎,孙大江两口子把孙家全部看成自己的东西,妹妹妹夫在家里住着,要是以后赶不走怎么办?” 容师娘很会揣测人心,一下就知道向婉茹夫妇的打算是什么,“所以我说那孙大海没在家是好事,不然就你们说的那性子,在家也是被欺负的那个。” “谁说不是呢,”吴婶子和陈翠芳连连点头。 “我来了、我来了!” 杨六婶怀里抱着孩子,一头热汗地从院门口大步进来,“趁着天气好,给孩子洗了个澡,这小祖宗喜欢水,抱起来就哭闹,放下去就咯咯笑。” “好康康,过来给陈奶奶抱抱。” 陈翠芳放下筷子,冲孩子伸出手,杨六婶把孩子放进她怀里,去洗了手,擦了擦脸,然后一屁股坐下,“早上的热闹都传遍了,我这一路过来听好些人都在议论呢。” “喝点药酒?” 容师娘问。 “不喝了,带孩子不喝酒,”杨六婶摆了摆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甜瓜。 “我们刚才正在说那事儿呢,”吴婶子抿嘴一笑,“欸,我问你个事儿啊。” “啥事儿?” 杨六婶疑惑。 “你家远南到相看的年纪了吧?我娘家侄子,就那个傻大个,你见过的,要不要让他们相看相看。” 说是傻大个,其实就是人高马大,瞧着憨实,但人很机灵的,是他们琉璃厂厂卫生所的大夫。 “等远南下班回来,我跟她提一提,现在的孩子主意大着呢,我多说两句都不乐意听。” 几人坐在一起聚到十一点半,便各自回家做饭了。 陈翠芳给叶归冬送饭的时候,就提起孙家这个小八卦,叶归冬摇了摇头,“但凡他做事靠谱一点,也不会让人这么说。” “谁说不是呢,”陈翠芳点头,“多吃点,这凉拌黄瓜我放了香油,味道不错吧?” “好吃,”叶归冬很快就把那盘凉拌黄瓜给吃完了,青椒炒肉都没吃多少,“这天热,就想吃凉拌的。” “那晚上我熬点绿豆粥,再做一道黄瓜片凉拌肉,清蒸两条鲫鱼。” 陈翠芳说着晚上的菜,听得旁边吃饼子的林姐和啃馒头的潘哥咽口水。 等陈翠芳提着碗盘回家后,林姐感慨道,“你们家的生活开得可真好啊。” “小叶家三个人上班呢,”潘哥笑了笑,“这上班累,回家就想吃口好的。” “话是这么说,”林姐又吃了口干巴巴的饼子,“但舍得这么吃的,我还只在小叶家见过。” “这也是家里没孩子,有了孩子后日子就得紧巴过了,”叶归冬喝了口薄荷水道。 他们家后院被赵礼辉种上了不少薄荷,这天热的时候他们就爱掐薄荷叶泡水喝。 “养孩子就是得精打细算,我们这辈人吃过的苦,我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跟着吃一回了。” 林姐闻言满脸赞成地点头,然后看向没说话的潘哥,“潘哥,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好了吗?” 叶归冬看过去,之前就听林姐说过,想给潘哥介绍个对象。 潘哥闻言默默咽下嘴里的馒头,“我不找了,我这辈子就认我媳妇儿一个。” 就算他媳妇儿孩子都不在了,潘哥也不愿意再找。 “我心里装了人,再找对人家也不公平,我知道小林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心里真装不下别的人了,”潘哥认真道谢,并且再次表明自己的意愿。 林姐闻言有些心疼,想让潘哥往前看吧,可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劝,只能作罢。 赵礼辉这会儿也在干饭,他刚出外场回来,所以这会儿才吃饭,食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陈万生背着手过来很容易就找到了赵礼辉。 “兄弟,你怎么这会儿才吃饭?” “出外场才回来,你吃了吗?” 赵礼辉问。 “吃了,”陈万生在他身旁坐下,脸上带着几分愁容,“我这心里本来烦,这天又这么热,吃饭都吃不下。” “咋地啦?” 赵礼辉双眼一亮,赶忙垂头干饭遮掩问道。 “你也知道我和宝珠的情况,现在又多了两个孩子,老三和我老娘都在城里住着,这开支一下就大了,”陈万生今天上午没事儿干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开销算了一下,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他才把工会的钱还完,以为可以松口气,结果算出来发现和他还工会钱的日子过得还要紧巴些。 “我和宝珠本来商量好,孩子们的满月宴就在老家办,就想着省点钱,可我老娘直接开口让我出一大笔钱,我要是有那个钱,还能在老家办?” 陈万生和赵礼辉熟起来以后,赵礼辉就发现对方是个话痨。 所以在对方没说完之前,赵礼辉都不接茬。 “这要是拒绝了吧,那孩子的事儿到底办不办?不办我觉得对不起孩子,要办我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愁啊。” “这有啥,”赵礼辉怂恿道,“再跟工会借一笔呗,这次不借那么多,三、五十的就行了,唉,我家用钱的地方也多,不然我就借给你了。” 陈万生闻言有点意动,“再向工会借啊?” “对啊,咱们厂你不好意思借,你媳妇儿那边厂子里可以问问啊,”赵礼辉说。 “好像有道理,我回去跟我媳妇儿商量一下。” 龙凤胎怎么也要办一办席面才行,陈万生不想在机械厂工会借钱,这刚还完就借,同事知道了多不好。 干完饭的赵礼辉塞给对方一个红封,“知道你手里紧,一点小意思,祝孩子们平安健康,你和你媳妇儿长长久久。” 至于那六个鸡蛋就算了。 这可把陈万生感动坏了,他接过手拍了拍赵礼辉的肩膀,“那我就不客气了。” 回会计部的路上,陈万生拆开一看,是九毛九分,他更感动了,眼下送孩子满月席的红封大多数都是五六毛,但是赵礼辉一出手就这么多,他能不感动吗? 赵礼辉在他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了。 “小赵,”老大见赵礼辉进技术部大门,连忙把人叫住,“下午你跟小安出外场,在百货大楼。” “好。” 赵礼辉应着。 安常康已经收拾好工具箱了,冲找过来的赵礼辉一挥手,“走。” 赵礼辉跟着他坐班车到百货大楼这边,“哪里出问题了?” “收拾地下电表有问题,这百货大楼真有钱啊,地下都安了电表。” “去年他们搞那个抽奖活动就赚了不少钱,而且比较稀缺的东西都只能在百货大楼出售,像供销社或者是代销点都拿不到什么好货,当然赚钱了。” 二人低声交流着,到站后便下了车。 接待他们的人就在站台处,见他们身上穿着机械厂的厂服,就知道是自己找的人了,对方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甚至还问他们要不要先去办公室喝杯茶再干活。 赵礼辉二人赶忙拒绝,然后跟着对方来到地下室开始工作。 忙了一个半小时,刚把电表等全部安装回去,就听到有人急匆匆地往下跑来了,“吴科长!有人抢劫!他们拿着刀还有木仓,已经把东西装上跑了!他们开了车来的,肯定是早就盯上咱们了啊!” “什么?!” 那位吴科长只觉得眼前一黑,“都带走了什么?” “他们目标明确,全是冲好货去的!不仅抢了名表和金镯子那些,还把咱们的柜台的现金和各种票一块儿抢走了!” 赵礼辉和安常康听得都觉得惊险。 “有、有人受伤吗?” 安常康问。 “伤了十几个人,”那人颤抖道。 赵礼辉拍了拍抖得不行的吴科长,“快去主持大局吧。” 吴科长也顾不上他们了,“抱歉,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你们的费用我后面会跟你们厂会计部对接的,快,让人去派出所没?” 他一边跟着那人往外跑,一边问道。 “去了去了……” 赵礼辉和安常康快速收拾好工具箱,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百货大楼回到机械厂技术部,把这个消息跟老大说了。 老大听到这事儿,手里的搪瓷杯差点没拿稳,“你们没事儿吧?” “好着呢,”安常康闻言拍了拍胸口,“我们在百货大楼地下室,要不是有人下来跟那位吴科长说那事,我们都不知道有人抢劫百货大楼。” “太猖狂了!” 一位老师傅骂道。 “得亏你们在地下室啊,”黄追岳一阵后怕,“有人那啥吗?” “我们出去的时候,看到受伤的多是轻伤,应该都没有大碍,”赵礼辉说。 “那就好,这要是出了人命,那问题就大了。” 抢了东西伤了人,总比拿着木仓随意杀人的好。 “这件事我必须跟厂长说,”老大面色严肃地起身,“咱们厂刚进了那么一大批零件,总价超五千元,我们得警惕啊!你们也是,下班后能坐车回家就坐车,别跑步了。” 老大说完便去找厂长了,留下技术部的人议论纷纷。 容师傅打量了一下赵礼辉,“没被吓着吧?” “有一点,”虽然是孤儿,但从小就生活在比较安全环境下的赵礼辉道,“赵老师傅说得对,他们太猖狂了!” 但这个年代确实比较乱,只有等治安越来越好,社会环境才会更安全。 赵礼辉心里担心起供销社上班的叶归冬。 一下班他就和容师傅还有安常康坐班车回家了,到了同心巷赵礼辉便下了车。 百货大楼那边发生的事,叶归冬他们还不知道呢,见赵礼辉面色严肃地过来,叶归冬一愣,“怎么了?” “没事儿,你收拾好了吗?” 赵礼辉没立马说百货大楼发生的事,怕引起恐慌。 社区办那边一定会开会细说这件事,让大家有所防范。 “等我一会儿,”看出他有事的叶归冬快速收拾好东西,跟潘哥打了声招呼后便准备和赵礼辉离开,赵礼辉想了想来到潘哥身旁提醒着。 “潘哥,今天下班后就赶紧关门,领导不会怪你的。” 潘哥不是笨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立马答应下来,等赵礼辉他们一走,潘哥立马就把供销社大门关上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回到家的叶归冬看向赵礼辉。 陈翠芳正在灶房做饭,赵礼辉拉着叶归冬来到灶房,“百货大楼被抢了,伤了十几个人。” 陈翠芳和叶归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知道的?” 叶归冬赶紧拉着赵礼辉查看他有没有伤,“你是不是去那边出外场了?” 陈翠芳只觉得脑子一阵晕,她也赶紧让赵礼辉在自己面前转一圈,“你在现场?没受伤吧?” 本来想瞒一下的赵礼辉赶忙道,“我没事,我和安哥在白,百货大楼地下室整修他们的电路,抢劫的人走了后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没事,好着呢。” 他配合地拉起衣服,让她们看。 得知他没事的婆媳二人顿时松了口气,但也有点紧张。 “归冬啊,你要不请假几天,别去供销社了。” 陈翠芳想的很简单,只要人不去供销社,那不就没事儿了吗? “赵大根家有人吗?晚上七点半社区办开会啊!” 外面有人高声道。 赵礼辉赶忙应着,“有人,知道了!” “娘,躲是没用的,”叶归冬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过我想领导也会给我们安排对策。” “对,别太恐慌,”赵礼辉揽住二人的肩膀,“我估摸着啊,那群人很快就会被抓住。” 赵大根回来时脸上带着惊慌,“百货大楼那边被人抢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你儿子还在那出外场呢!得亏没出事啊。” 陈翠芳的话刚落,赵大根就急吼吼地拉着赵礼辉检查,“没事吧?没事儿吧?” “没事,您怎么知道的?” 赵礼辉惊讶。 “欸,这不是咱们纺织厂要出货到百货大楼那边吗?领导过去洽谈的时候,正好碰到那群人,被人划了一刀,幸亏伤口不深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然啊……” 赵大根摇头。 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晚上开会我和爹一块儿去吧。” 赵礼辉道。 “欸,”赵大根应着,“这回我肯定不会睡觉。” 这怎么还睡得着啊? 陈翠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9999 你做人要仁善孝顺 虽然笑出来有点不合适, 但是赵礼辉和叶归冬还是被赵大根这话逗笑了,气氛一下就轻松起来。 陈翠芳也跟着笑了笑,“行了, 吃饭要紧,来,都搭一把手, 吃过饭好去开会。” 三人应着,很快就做好晚饭,吃过饭后,赵礼辉叮嘱她们把院门闩上, 等他们回来再打开。 “行, 你们快去吧, 大根你认真听啊, 可别打瞌睡。” 陈翠芳叮嘱赵大根。 “我不是那样的人, ”赵大根有些气弱, 在陈翠芳的死亡眼神下还是点了头,“我一定好好听,回来我说给你听。” 到了社区办的时候,赵礼辉父子找了个地方放下凳子坐下, 陈万生来得晚了些, 屋子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他就把凳子放在挨着大门的角落。 等社区办的同志一脸凝重地说了百货大楼的事后,几条巷子过来开会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陈万生更是心跳如雷。 他如今在城里可是拖家带口的人了。 社区办的领导出来给大家开的会,他让大伙儿早上出门结伴而行,晚上尽量在天黑前回家,看管好自家的孩子等等。 会后,陈万生火急火燎地回到安家, 对正在给两个孩子洗屁股的孙宝珠还有陈母道,“出大事了!你们明天一早就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先避一避再说。” “什么大事啊?” 孙宝珠吓一跳,陈母更是起身,“你、你不会工作丢了吧?” “不是这个,”陈万生把百货大楼的事说给她们听,“虽然咱们家没什么好抢夺的,可万一走在路上被误伤了呢?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回老家避一避。” 孙宝珠和陈母二话没说就点了头,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东西坐班车回乡下了。 陈万生让陈万礼晚上把竹床搬到房间里来,在陈母她们没回来的这些天,二人就住一间屋子。 而叶归冬他们供销社的领导也下了叮嘱,每天早上九点开门,下午三点半关门,一直到事情平息后才和往常那样正常上班。 陈翠芳不放心叶归冬一人去上班,她忙完后就带着点点去供销社蹲着。 叶妈妈也是如此,二人就坐在供销社门口的长凳上,一直到叶归冬下班,她们才各自散去。 这几天赵礼辉不管走到哪里,都听到大伙儿在讨论百货大楼那边的事情,刘耀祖过二食堂吃饭的时候,就低声跟赵礼辉道,“我听人说陈万生那小子,把家里人全部送回老家待着了。” “是吗?我没听说欸,”他哪里顾得上陈万生啊,满心都是自家人。 “我也是听会计部一大姐说的,”刘耀祖想起自己的哑巴妹妹,“我也得多叮嘱我妹,没事儿没出家门。” “真希望那些人早点被抓住,”安常康道。 “我怕的是有人浑水摸鱼,”容师傅双手环臂,脸色凝重,“这事儿多起来了,谁知道是几个团伙干的?” 一时间赵礼辉他们这个桌子的人全部沉默了。 但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下午三点多,老大一脸高兴地到每个车间通知,“人抓住了!” 赵礼辉等人都松了口气。 “我们厂的保卫科要招人,要求很简单,个头大的!你们懂?” 老大又道。 “懂!我表弟一米九二,一百八十多斤,一身腱子肉!才二十九岁,属于知青返城,我明儿就把人带过来!” 有人立马高声道。 “我表叔虽然四十出头了,可那个头和容师傅是一样的,能行吗?” 一时间大伙儿看向容师傅。 容师傅扭了扭脖子,举起右手握成拳,胳膊上的肌肉一下就鼓起来了,“要是和我这块头差不多,就是五十岁了都行!” 老大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们觉得符合要求的,明天都把人带到保卫科那边去,能不能选上,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赵礼辉仔细想了想自己的亲朋好友,嗯,好像没有符合要求的。 为了不漏掉人,赵礼辉下班回家还跟赵大根他们问了一下,有没有符合要求的人。 叶归冬第一个摇头,“没有。” 陈翠芳和赵大根想了想后也摇头。 “你二舅舅家两个哥哥倒是块头大,可人家有工作。” “赵礼天那小子块头倒是也行,可他爱喝酒啊,这喝酒的人可容易误事。” 这倒是,赵礼辉想了想后道,“没人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想拉对方一把。” “你是好心,我都明白,不过既然没有符合要求的人,那就算了,”陈翠芳想得开,“快洗手吃饭,这人抓住了就好,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谁说不是呢,”赵大根点头,“现在好,人抓住了,晚上能好好睡一觉咯。” 晚上过来看电视的邻居们也是这么说的,可见社会安定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有多么重要。 而这边陈万礼一边洗碗一边问旁边刷锅的陈万生,“大哥,这人抓住了,什么时候让娘和大嫂她们回来啊?” “再等等吧,”陈万生纯粹觉得回家几天就回来太麻烦了,“我明天就给家里拍份电报,等孩子办了满月席后再回来也不迟。” 陈万礼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各个厂都因为百货大楼那边的事增加了保卫科的人,而像供销社和代销点的上下班时间则是得到了调整,早上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下班。 作为大家最关注的百货大楼,市区一共有六个小区,每个小区域里建了一座百货大楼,虽然只被抢了一个地儿,但每个百货大楼都被下令调整了。 一时间市区的安全防护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更让赵礼辉惊讶的是,孙大江进了百货大楼的保卫科。 孙大江的外表的确不错,又高又壮的小伙子,而且胆子大,打架也不手软,所以即便得知他有赌钱被抓的前科,百货大楼的保卫科还是收了他。 但就一个要求,如果再赌钱,直接走人。 孙大江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体面的工作,自然是老实听着。 胡二娘和向婉茹自打他进了百货大楼工作后,在水井巷也是直起腰杆做人了,就是孙记文得知这件事后,也是高兴得不行,在他现在的纺织厂里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出息了。 赵礼辉没有过度关注孙大江,他正在为黄追岳高兴,因为他的对象十月就回城了。 黄追岳正请他和安康常帮忙注意出租的房子。 “我师傅他们在邮政宿舍的房子不知道出租没有,要不你问问他?” 想到这个事,赵礼辉说道。 “我问了,”黄追岳摇头,“晚了一步,前天租给他爹老同事的儿子了。” “那确实晚了一步,”赵礼辉点头。 安常康回忆了一下自家巷子的情况,“目前还没有出租的,欸,你们十一月就打算结婚是不是?” 黄追岳点头,“嗯啦,日子都定好了。” “那你们租一间屋子还是租那种大连间?” 赵礼辉问。 “没有大连间,我们就先租一间屋子,”黄追岳挠了挠头,“等有了孩子后,再租大一点的。” “那我们帮你多留意些,”赵礼辉道。 赵礼辉还请刘耀祖留意他们巷子有没有出租的房子,刘耀祖他们巷子还真有,第二天中午来到二食堂挨着赵礼辉他们坐一张桌子,就说起这个房子。 “一个院子隔成两个小院,”刘耀祖从兜里掏出纸笔画了个简易的院子,“从堂屋这边分开,两边都配有小厨房,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的儿女都各自分了房,老人呢舍不得离开熟悉的环境,所以继续在这边住,出租房子呢也是想赚点生活费。” “黄哥你看这啊,”刘耀祖点了点出租那个小院子,“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偏屋外加一个大房间,以后孩子长大需要自己睡的时候,你估计都分房了,所以这个小院子对你们来说非常宽敞。” “隔院子的是墙体还是栅栏什么的?” 赵礼辉问。 “墙,堂屋这边分开的地方也是砌了墙的,两边进院门都是各自一道门,简单地说就是和房东做邻居,但是私密性很强的。” 刘耀祖笑道。 黄追岳有些心动,“多少钱一个月啊?” “五块钱,水电费自给,”刘耀祖早就问清楚了,“可以押一付一,也可以年给,就一个要求,爱护好房子。” 五块钱一个小院子倒不算贵,黄追岳当下就表示下班后跟刘耀祖去那边看看房子。 如果合适就租下来。 然后他先搬进去一点一点地布置好,等他对象回来后就能看到一个温馨的小家。 越想越高兴的黄追岳,下午干活的时候都满脸是笑,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儿高兴的同事们时不时打趣他两句,惹得车间一阵笑声。 几天后,黄追岳租下那个小院,他住在厂里,东西不多不少,赵礼辉和刘耀祖帮着搬家。 黄追岳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两荤一素一汤,别说,黄追岳这厨艺还真不错。 “我家离你们这巷子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赵礼辉走的时候拍了拍黄追岳的肩膀,“得空了去我家坐坐。” “行,谢了啊。” 黄追岳把人送出家门,然后回去跟刘耀祖继续喝酒。 赵礼辉回到家的时候,叶归冬正在写稿子,“回来得刚好,帮我看看稿子。” “好,”赵礼辉喝了两杯酒,身上带着点酒味,他索性先去洗了个凉水澡,刷了个牙再进来帮她看。 “没什么问题,”赵礼辉看完后把稿子给她,“黄哥租下来的那院子着实不错,一个月五块钱不亏。” “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也过去凑凑热闹,”叶归冬笑道。 “行,一道去,”赵礼辉躺下了,“今天一个字都不想写,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厂里要开大早会。” “你就是不写也有稿子,”叶归冬拉开抽屉,看着里面十二万的稿子露出羡慕的表情,“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能写出这么多?” “肉长的,”赵礼辉带着笑意道。 叶归冬轻哼一声关上抽屉,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荷包,跟赵礼辉在那数钱和票,越数越高兴,“咱们有小两千的存款咯。” “千元户。” 赵礼辉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 “什么时候咱们成为万元户啊?” 叶归冬骑.坐在他身上。 赵礼辉扶住她的腰,“我努力赚外快。” “人啊,”叶归冬感慨道,“就是不知足,以前我兜里能存十块钱都高兴得不行,现在有两千了还觉得少,想要得到更多。” “有欲.望才会有动力,这没有错。” 赵礼辉道。 “你总是很会安抚人,”叶归冬趴在他胸前,电风扇就在他们床尾呼啦啦地吹着,得亏电视的声音大,房子的隔音也不错,不然堂屋里看电视的邻居们就听到他们屋子里的风扇声了。 “睡觉了?” 赵礼辉笑。 “我再刷一道题,”叶归冬翻身而起,很有动力地拿出数学题集。 赵礼辉侧身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叶归冬瞧见后,拿出小被子盖住他的肚子,然后俯下身亲了一下赵礼辉的额头。 孙宝珠在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回到乡下后,陈母的态度和城里相比可以说变了很多。 她不仅要做饭,还要带孩子,家里不算孩子一共九个人,这天又热,一顿饭做下来浑身都是汗。 老家又没有管道水,更没有井水用,每天都是弟弟们去河边挑水回来,一缸水他们能喝两天。 洗衣服洗澡都是去河里,因为天热,洗冷水澡还不费柴火。 可孙宝珠不习惯啊! 让她去河里洗,她又害怕又嫌生水脏,里面可是有不少肉眼看不见的虫子。 孙宝珠让陈万辰每天给她挑水回来洗澡,洗衣服。 这让她公公陈父很看不过眼,连带着陈母也很不满,孙宝珠的日子能好过? 而且老家的床都有跳蚤,她被咬就算了,两个孩子被咬得哇哇哭,身上全是小红包。 忍无可忍的孙宝珠不顾陈万生拍回来的电报,背上背着一个娃,怀里抱着一个娃,在家里人都上工去的时候,直接坐牛车去镇上,然后赶上进城的班车回了水井巷。 陈万生兄弟下班回家看到孙宝珠回来时都很惊讶。 “你怎么带着孩子回来了?” 陈万生不问还好,一问孙宝珠的委屈全涌上心头,她一把将两个孩子的衣服掀开,“你自己看!我遭罪就算了,你看看你的儿子和女儿!” “怎么这么多小红点?” “你家的床,你自己不清楚啊!还让我们在乡下待到办了满月席才回城,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孙宝珠哭了起来。 陈万生赶忙去哄,被孙宝珠一把拍开手,一时间屋子里又是孙宝珠的哭声,又是孩子们的叫声。 陈万礼默默收拾自己的竹床到安家堂屋放好,他比陈万辰识趣,夫妻二人吵架,他从不掺和。 好不容易把孙宝珠和孩子们安抚住,陈万生只觉得浑身疲惫。 吃过晚饭后,他找了个借口来到赵家找赵礼辉,“兄弟,我这日子苦啊。” 赵礼辉就爱听他说这些,“走走走,咱们坐后院去慢慢聊。” 前院有人看电视,他们去后院多清静啊。 “你说她怎么就和我的家人合不到一块儿去呢?” 陈万生坐下就开始倒苦水。 赵礼辉非常向着他说话,“唉,这也太不懂事了,结婚前她也这样吗?” 想到结婚前温温柔柔的孙宝珠,陈万生摇头,“结婚前她可温柔了。” “那就是变心了,”赵礼辉很笃定道,“你得多注意点,把人看紧咯。” “……不能吧,我们才有了孩子,”陈万生脸一皱,“比起变心,我更觉得她是瞧不上我。” 瞧不上你不就是变心了吗?怎么转不过弯来呢。 “怎么会呢,”赵礼辉笑看着他,“你多优秀啊,一个人从那么个小地方来到城里,还进了厂当了工人,多优秀啊。” 陈万生叹气,“之前我老丈人骂我的时候就提过,要不是我表叔那会儿是纺织厂的副厂长,他压根不会让我和宝珠谈对象。” “那不能,”赵礼辉摇头,“孙宝珠有个啥好的,文化不如你吧?” 陈万生想了想点头,“我读完高中了。” 孙宝珠高中都没考上。 “工资不如你吧?” “工资是我高一些。” “她还有个丢人现眼的大哥,你呢,你的弟弟妹妹们可都是好孩子,”赵礼辉努力想陈万生和陈家的优点,“你就是比她强,她凭啥看不上你!” 陈万生越听腰板挺得越直,“是啊,我家除了穷了点,哪里不如她家了?她凭什么看不起我!” “没错,”赵礼辉忍着嫌弃,“不过她忽然回城,你爹娘会不会担心啊?要不把你娘喊上来?” “太折腾了,等酒席办完了再把她请回来吧。” “还是你心疼你娘,到底是亲儿子啊。” 赵礼辉冲他竖起大拇指。 陈万生叹了口气,“是啊,那是我爹娘,也难怪她不孝顺。” “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媳妇儿就很孝顺我爹娘嘛,”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得看人,她虽然不孝顺你爹娘,可她也不孝顺自己的爹娘啊,从这方面来看,她还是很公平的。” 陈万生仔细想了想,孙宝珠确实没怎么孝顺她亲爹亲娘,“你说得有道理,这的确得看个人的品德问题。” 回家后,陈万生就对孙宝珠来了一番思想教育,孙宝珠听得头都大了。 “你有病是吧?” “我怎么能有病呢?我是在教导你,为人要仁善、孝顺,你不孝顺我爹娘就算了,你得孝顺你自己的爹娘啊。” “我爹娘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就是因为你爹娘没有把你教好,所以我才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呢。” “你给我滚!” 孙宝珠的声音把安家堂屋里睡着的陈万礼都惊醒了。 安婶子一家也吓一跳。 “明儿你跟他们提一提,要是大半夜再这么吵,就让他们去别处租房子住吧。” “知道了,”安婶子点头应下。 100100 老夹子 于是第二天孙宝珠就被安婶子委婉告知, 如果晚上太吵闹影响他们家人休息,那这个房子他们就不租给孙宝珠几人住了。 孙宝珠磨着后槽牙挤出笑,“婶子放心,我们就是拌两句嘴, 以后会注意的。” 安婶子叹了口气,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可这老吵就不行了, 咱们女人啊,还是得顺着点男人,男人心一顺,不就舒坦不闹了吗?” 这话孙宝珠不赞同, 但她没跟安婶子过多地扯这些, 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转过身龙凤胎又拉了, 她赶紧去给孩子们洗屁股换尿布, 一时间忙得不行。 而昨晚跟孙宝珠沟通很不顺利的陈万生, 眼下带着青黑来到会计部。 同事看到后取笑道, “现在知道两个孩子有多闹腾了吧?” “我家一个孩子晚上闹夜都让人头疼。” 另一个同事也说起自己甜蜜的烦恼。 陈万生倒没有解释,“是啊, 一个哭另一个就跟着哭。” 中午他又去二食堂挨着赵礼辉吃饭,“太不可理喻了,她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 “思想觉悟太低, 文化不匹配,你得让她多看书多学习, 才能跟上你的进步, 不然以后还有的吵,”赵礼辉道。 “有道理,”陈万生连连点头, “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赵礼辉见他什么都听自己的,觉得他好傻哦。 可转念一想也能理解,现在的陈万生不像原文中那样混得好,身边围着的朋友兄弟自然也少,可以说除了赵礼辉这个“塑料”兄弟外,他没有别的朋友,除了孙宝珠外,他也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所以面对赵礼辉的“示好”时,陈万生才会那么容易把他当成自己的好兄弟。 陈万生夫妇因为看书学习提高觉悟的事吵吵闹闹时,赵礼辉正和安常康来到去年的地方买辣椒,今年的辣椒也不知道怎么的,九月了才全部摘完。 相比起去年辣椒的量,今年赵礼辉就买的多了。 他不仅给自家买,还帮着容师傅他们家买了一些,借着安常康姐夫车的便利,他们来回跑了两趟。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礼辉和容师傅家里一直传来辛辣的味道,路过的人接连打着喷嚏,然后往院子里探头。 “你们这是买了多少辣椒啊?” “不多不多,”陈翠芳一边剁辣椒一边笑道,“咱们家就爱这一口,你们家今年买了没?” “说起这个就气,”这大嫂叹气,“八月底的时候我们去城郊一生产队买了两大箩筐辣椒回来,今年的雨水太多,这辣椒又小又干,还不如等半个月后再买,瞧瞧你们买的,多好啊。” 陈翠芳闻言尬笑,“其实我上个月也买了半筐,不过是走街串巷卖的那种,也不好,所以我们家老三才自己跑去城郊看的。” 容母今天休息,也在他们家院子帮着剁辣椒呢,这搬到水井巷来就是好,有个大院子,房间也宽敞,可比邮政宿舍大楼住着好,听到那婶子大声大气地跟隔壁的陈翠芳说话,她也高声跟对方聊了几句。 容师娘一边清洗辣椒一边笑道,“这边巷子的人比宿舍大楼那边的随和多了。” “是啊,说话也没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容母也觉得和他们往来很舒服,“欸,今年咱们家也做了辣椒酱,这冬天的时候广海在厂里吃大白菜时抱怨总该少一些了吧?” 容师娘忍着笑,“广海说今年冬天他们厂再买几大车的大白菜,他就去写建议信。” “有的吃就不错了,他还挑三拣四的,”话是这么说,容母也是心疼儿子的,所以在容师傅那得知赵礼辉家的辣椒酱好吃,便请对方帮忙买些回来,也给容师傅做几大罐子。 除了容师傅外,容家其他人都不怎么能吃辣。 赵礼辉这会儿正在和容师傅出外场。 “我想考五级证。” 赵礼辉跟容师傅道。 容师傅挑眉,“想考就去呗。” “那我要是进步太快,是不是不好?会不会被盯上说我怎么怎么的?” 赵礼辉在容师傅面前口无遮拦。 容师傅啪地给他后脑勺一小下,“想什么呢,你就是一下成为八级工,都没人说你什么,顶多老大都会多让你去参加比赛,然后让其他厂的技术工知道咱们机械厂的苗子有多好,八级工有多年轻!” 有了他这话,赵礼辉顿时支棱起来了,“等考级的地儿一开门,我就去试试!” “你既然开了口,那就肯定准备妥当了。” 容师傅还算了解自己这个小徒弟。 赵礼辉也没有否认,“有八成的把握吧。” 然后容师娘就发现自家男人每天下班回家后,吃了饭也不去隔壁看电视了,而是在房间里看各种机械技术书。 一问才知道他怕被自己徒弟追上来,甚至超过去。 “那多丢脸啊,”容师傅狠狠抹了把脸,“我可不想反过来叫他师傅!” 容师娘忍笑,“那你多看书,多学习,趁着十一月省内比赛,去省城试一试能不能拿到七级证。” “有点难,”容师傅继续嗑书。 五级技术工往上后,有些人为了升一级,可能要耗费好几年。 赵礼辉准备考五级证的事被黄追岳知道后,立马跑过来噼里啪啦一大堆,“你之前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吹牛皮呢,结果真有这个打算啊?” “是啊,”赵礼辉点头,“我是那种随便吹牛的人吗?咋样,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我不行,”黄追岳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说实话,从三级到四级技术工,我都是受到你的刺激才发奋考上的,但是再往上面走,我就得再打磨打磨一下技术了。” 不管是理论上还是实践操作上。 “慢慢来,稳步上升也是一种进步,”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是个天才。” “滚。” 黄追岳笑骂一声。 汪时这个时候凑过来,“我准备考四级证,到时候咱们一道去呗。” “好啊,”赵礼辉大力点头,汪时前不久才拿到三级证,现在要去考四级证,赵礼辉和对方一块儿去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升级太快了,毕竟汪时和他的步伐相比,也是不慢的。 老大得知部门里的两个天才又准备去考证后,特意把他们叫到跟前,夹着嗓子鼓励了他们一番,趁着年轻就要多去闯,就算没过,那也是累积经验嘛。 赵礼辉和汪时被老大的夹子音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到各自的车间后,都忍不住跟同事吐槽两句,惹得同事哈哈大笑。 “老大只要想鼓励人的时候,说话的声音老夹了!” “不夸张的说,白天听了老大的夹子音,晚上我都要做噩梦!” 车间里一阵欢笑声,不知道自己被吐槽了的老大还很得意,对一老师傅道,“我这么温柔,他们一定很受到鼓励吧?” 老师傅:......你高兴就好,谁叫你是咱们部门的老大呢? 十月初五,黄追岳的对象回城,黄追岳特意请假去火车站接对方,又过了几天,黄追岳和他对象在他租的院子里做了一桌饭菜,请赵礼辉几个相熟的同事过去吃饭。 赵礼辉和叶归冬提着礼物上门。 刘耀祖带着自己的哑巴妹妹过来的,哑巴妹妹瞧着长高了不少,就是瘦了些。 对此刘耀祖也发愁,“怎么吃都不长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没给她吃饱呢。” “抽条吧,”叶归冬说,“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对啊,别着急,”赵礼辉也道,“多买点鱼和肉吃,过了这阵就会胖起来了。” 刘耀祖家的条件还算不错,闻言都把这些记下,回去就跟他老娘说了,她老娘想着肉得用肉票买才划算,那一个月吃的次数就不变了,鱼不用啊,想吃就去买,于是刘耀祖吃了小半个月的鱼。 他苦着脸跟赵礼辉抱怨,“我做梦都梦见我在吐鱼刺。” 赵礼辉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道,“吃鱼好啊,吃鱼好啊。” “我知道吃鱼好,可也不能天天吃啊,我娘真是绝了,”刘耀祖抱住脑袋,“就不能隔几天吃吗?而且她最喜欢买鲫鱼,那玩意儿的刺老多了!” “那你就好好跟你娘提提意见,可以适当调节一下吃鱼的天数,”觉得这里面也有自己锅的赵礼辉努力弥补,“我娘和我媳妇儿也是那种,一听吃什么好,就恨不得天天做给我们吃,这个时候就要勇敢地提出建议。” “你说的有道理,”刘耀祖便回去跟老娘提了。 老娘横眉竖眼道,“我只做了一道菜吗?你不爱吃鱼,可以吃别的嘛!” 然后刘耀祖的哑巴妹妹在旁边急地疯狂比划,总结出来的意思就是不要天天吃鱼咯! 第二天看到眉开眼笑的刘耀祖,赵礼辉便知道他们家的吃鱼风波停歇了。 再说陈万生,前几天请假回老家给龙凤胎办了席面,回来时就把陈母一道带回家了。 本来说好的孙宝珠出了月子后,就回纺织厂继续上班,顶工的陈万礼就可以回老家帮忙干农活了。 可龙凤胎离不得孙宝珠。 他们之前商量让陈母上来带孩子的时候,也没想到能生两个啊。 这陈母带一个还行,两个她就有点吃力了。 所以陈万生的意思就是让陈万礼继续在纺织厂上班,孙宝珠在家里带孩子。 孙宝珠不乐意了,“你这是要我把纺织厂的工作给你三弟啊!”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给不给的,他上班得来的工资会分给咱们一些啊。” 陈万生劝道,“孩子们离不得你,这饿了总不能让娘背上背着,怀里抱着孩子去纺织厂找你喂.奶吧?” 孙宝珠闻言一哽,这也是实话,但她不想把工作直接给陈万礼,这陈万礼要是成了正式工,那他们家就只有陈万生一个人的工资养家了。 “让你三弟在家帮着娘带孩子。” “那孩子饿了怎么办?咱们有钱去买百货大楼的洋奶粉喂他们吗?” 于是就这个事情上,他们争论了好几天。 安家人被闹得受不了了,直接让他们快点找时间搬出去。 孙宝珠跑回娘家找胡二娘说这个事,请对方跟安婶子说几句好话,让他们继续住下去时,胡二娘却道,“你在你婆婆面前说你大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以后让娘家人帮你忙?” 她还没咽下那口气呢。 孙宝珠被气走了。 陈万生找到赵礼辉,希望对方帮自己留意出租的房子。 赵礼辉得知事情原委后,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老是大半夜吵架呢?” “……白天我上班去了,也不在家啊。” 陈万生理直气壮道。 赵礼辉无语,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哦。 101 你应该劝说不应该动手 “这工作的事, 就属于你们家的大事了,我不好指手画脚,”赵礼辉摇了摇头, “不过夫妻嘛, 多沟通总会商量出法子的, 倒是你们搬家的事儿, 是准备租一个院子还是怎么?” “其实如果安婶子他们愿意让我们继续住下去, 我是不太想去租别的屋子,”陈万生叹了口气, “可惜没谈好, 只能重新找住的地方。” “要我看啊,”赵礼辉眯起眼,“房租给谁不是给?你们还不如租孙家的房子住着呢,你媳妇儿之前的房间在吧?够你们住了, 至于你三弟, 就和在安家一样, 住在堂屋里呗。” 陈万生一听这话觉得也有道理, 之前他们夫妻住在孙家的时候,胡二娘和孙记文喜欢甩脸子, 可现在不一样啊, 他娘在呢。 他唯一怕的就是向婉茹。 结果陈万生回去跟孙宝珠那么一提,孙宝珠想的是陈母一个人带孩子不行, 那要是和她娘还有大嫂一起照看, 那不就行了?自己还能继续上班。 于是孙宝珠就和陈万生提着东西来到孙家,跟胡二娘三人提起他们想租家里屋子住的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本以为会反对的向婉茹第一个点头,“这房子租给谁不是租呢?不过你们眼下加上孩子一共有六个人, 你以前的房间门够住吗?” 孙大江本来想反对,但见自己媳妇儿点了头,他便不说话了,抱着儿子大宝在旁边瞪眼。 胡二娘眼珠子一转,“一个房间门怎么能住得下呢?你四妹那个小房间门现在堆着杂物也没人住,这样,你们就租两间门,宝珠原来的房间门你们带着孩子住,小房间门就给亲家母还有万礼住。” “娘考虑得周全,”向婉茹笑着点头,“租屋子没问题,不过为了两边的账目清楚,你们最好在后院打个灶台起来,这分开吃比混在一起吃好。” “分开,”孙大江连忙道,他可不想和孙宝珠一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可以,”孙宝珠也觉得这样不错,她和陈万生对视一眼,问租金多少。 向婉茹笑了笑,“既然是两间门屋子,还另外起灶台,堂屋啊,院子这些你们也可以比安家那边用起来更自在,那这一个月四块钱不为过吧?” 确实比安家那边自在,到底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孙宝珠比陈万生先点头。 “可以。” 他们暂时没提孩子的事,当天就从安家搬了过来,简易的灶台不过两天就打好了,孙宝珠一行人就在孙家住下。 陈母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觉得自己花了钱的,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赵礼辉得知后笑了笑,“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他们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叶归冬掰着手指头在那数,“孙家原本住着五个人,现在又搬过来六个,虽然孙叔不在家,可家里也有十个人呢,孩子就三个,一个哭,剩下两个不会乖乖听着吧?” 的确不会,一个哭,就带动另外两个,可以说孙家每天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还是三道。 孙大江烦得要死,可向婉茹让他想想陈万生他们交的房租,然后又戳了戳他的脑袋,娇滴滴地说他每天都去上班,在家的时间门又不多,她们都没说烦呢。 于是孙大江就忍了下来。 至于孙宝珠纺织厂的工作,她还是去继续上班了。 顶工的陈万礼退了下来,陈母立马要求陈万生想法子给陈万礼找个活儿干。 得亏陈万礼是个什么活儿都愿意干的,很快就被陈万生带去当了杂工,一个月有十六块钱。 陈母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确实恼火,但胡二娘到底是亲姥姥,在对方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是会搭把手,可她又要照看自己的亲孙子,所以一段时间门下来后,就觉得有些疲惫了。 向婉茹立马跟她提起向小姑子要照顾孩子的费用。 本以为能糊弄过去,结果被要求每个月多给三块钱的孙宝珠:...... 她还是给了。 没等他们放下心太久,陈万辰提着包袱上门来了,他抱着陈母的大腿哭诉,自己是老二却在老家干农活,老三都能在城里待下去,他怎么不能? 于是陈万生回到家,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陈万辰硬是跟陈万礼挤在一张小床上,死皮赖脸就是不回老家。 赵礼辉最近忙着考五级证的事,压根没关注孙家那边,晚上听陈翠芳提了一嘴后,他倒是不惊讶,“站在他的角度,大哥宁愿拉老三一把,都不拉自己,他肯定咽不下那口气。” 叶归冬闻言脸色怪异,“我记得陈万生同志下面还有五个弟弟,两个妹妹吧?” “这得拉多少把才能拉完啊?” 赵大根倒吸一口凉气。 “总不能全部都进城吧?” 陈翠芳喝了口汤,“如果都像老大那样高中文化还好,这后面的要是文化又低,干啥啥不成的,怎么拉?” “啧,想想就为陈万生同志头疼哟。” 话是这么说,但是赵礼辉脸上却带着几分愉快。 饭后,赵礼辉拆开赵礼生夫妇寄过来的信,读给家里人听。 赵礼生说他们生产队的路已经修好了,隔壁镇子已经开始通电,或许年底他们生产队也能通电,用上电灯咯。 郑玉香说他们一切都好,也请赵礼辉等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并且还给他们寄了二十斤小麦,是今年刚收上来的,想给他们尝尝…… 小麦还没寄到,信先到的。 赵礼辉读完信,将其交给陈翠芳,陈翠芳细心收好,“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城。” “或许就这一两年,”赵礼辉含糊道。 赵礼辉在黄追岳的前两天拿到了五级技术工证,每个月工资六十块钱,补贴票加起来有二十多张。 另外算上他每个月固定的十二块钱稿费,以及叶归冬三十块钱的工资和八块钱的稿费,他们小夫妻只算钱一个月就有一百一十块钱。 补贴票二人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张。 票包括油、盐、糖、醋、肉、布等等。 可以说小日子非常滋润了。 赵礼辉被调到安常康所在的车间门上班,而汪时则是来到黄追岳所在的车间门,他拿到四级技术证了。 黄追岳结婚那天,赵礼辉和叶归冬都在上班,所以他们去吃的夜席。 黄家也是市区的人,但是黄追岳的兄弟多,所以家里住不下,后结婚的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着。 赵礼辉也是第一次见到黄追岳的兄长弟弟们,可以说和陈万生家的情况差不多。 黄追岳结婚后,那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他对象已经找到工作,二人新婚燕尔,可不就像是泡在蜜罐里吗? “我总算知道礼辉为什么一下班就想回家了,家里有人等着自己,感觉就是不一样,”中午吃饭的时候,黄追岳感慨道。 看着他身上的新毛线衣,赵礼辉和安常康忍着笑。 “你小子也不差啊,瞧瞧你现在,都有毛线衣穿了,以前里面都是穿衬衣,外面穿厂服,过得可糙了。” “就是。” 黄追岳立马显摆地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好看吧?我媳妇儿给我织的!” “我也有,”容师傅解开扣子让他们看自己的毛线衣。 赵礼辉也嘚瑟地拉起衣袖,“看,这上面还有我最喜欢的小黄鸭呢。” “幼稚,”安常康酸得不行。 “话说你媳妇儿没给你织吗?” 黄追岳好奇地问。 “没有,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安常康摇了摇头,“倒是我娘织得不错,可最近她们正在打擂台,我想要一件毛线衣都好开口。” “打擂台?又怎么了?” 容师傅问。 安常康苦着脸,“好像是因为我。” 赵礼辉翻了个白眼,垂头干饭,容师傅也懒得问了。 毕竟安常康的老娘和媳妇儿经常因为他打擂台。 原因嘛,就是安常康老喜欢在婆媳二人中间门和稀泥,时间门长了自然会有矛盾。 这会儿连黄追岳都不接话了,安常康自己在那嘀嘀咕咕,最后一抬头,好家伙,兄弟们全干完饭走了。 今年的雪下得早,才十二月初,赵礼辉半夜起床喝水,就看到外面下起白茫茫的雪。 他回到床上抱住叶归冬,“下雪咯。” 叶归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雪了?” “嗯,估计明早院子里就能铺上一层,”赵礼辉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第二天早上,叶归冬看着院子里的积雪满眼惊讶,“今年的雪来得这么早?” 陈翠芳在一旁哈了哈手,“是啊,往年腊月才下,今年才进十二月就下这么大的雪,老三啊,你别跑步上班了,坐车去暖和。” 隔壁的容师娘也是这么叮嘱容师傅的。 容师傅正在院子里铲雪,闻言不怎么乐意,“往年我都是跑着去的。” “你痛风要是没犯,我都不拦着你,”容师娘轻声呵斥着。 容母也瞪了容师傅一眼,“还是礼辉好,家里人说什么,他都会放在心上,哪像某些人啊。” 某些人不敢吱声,只是出门的时候粗声粗气地表示他会坐车上班。 等在门外的赵礼辉扑哧一笑,被容师傅瞪了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容师傅跑得老快了,赵礼辉看见他的身影疑惑地看向安常康,“他怎么跑这么快?” “去看食堂今天做白菜了没有吧,”安常康脸色发苦,“我倒希望今年冬天继续吃白菜。” “为什么?” “因为比起吃一冬天的萝卜,我更愿意吃一冬天的白菜。” 赵礼辉:嗯? 食堂果然做了白菜。 不过可能因为去年有太多人投诉白菜做得不好吃,所以食堂改变了做法,他们不炖了,而是煮了一会儿后,直接加入盐和酱油凉拌。 怎么说呢。 是有白菜味儿了,但不好吃啊。 赵礼辉一脸痛苦地拿出自己的辣椒酱罐子,“还得靠它过冬啊。” 容师傅三两口吃完饭,然后跑到采购部抓住人家部长的衣领大吼着,“你今年要是再买几车白菜,你信不信我让你回家后也吃白菜!” 采购部部长任由他揪住衣领,闻言冷笑,“你以为我回家吃的不是白菜吗?我老娘就爱给我炖白菜吃!” 听起来很是心酸。 容师傅皱着一张脸回到技术部,被老大批评不应该这么莽撞,“你应该劝说他,而不是动手威胁他。” 容师傅:...... 赵礼辉:......所以说老大其实也不想吃一冬天的白菜啊。 102102 谁是猫谁是鱼 容师傅的莽撞行为, 很快就在下午的广播里出现了,电喇叭里面传来副厂长略带批评的声音,“某些同志啊, 对采购部买的菜不满意?那如果轮到你去采购, 你能采购回来什么呢?” 技术部的人纷纷看向容师傅。 “白菜和萝卜, 那是冬天最容易保存的菜了, 你们要学会知足, 有些地方连饭都吃不饱,你们倒好, 学会挑菜了……” 容师傅闻言哼了又哼。 老大看了他一眼, “咋了?我们技术部养猪了啊?” 安常康等人忍笑。 容师傅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采购部这些年都在哪个生产队采购的白菜萝卜?都是副厂长老家那个生产队!他倒是带动了自己老家的经济,把我们当兔子养了!” “你以为厂长不知道?” 老大拍桌子, “厂长没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副厂长的做法!这属于什么?属于城乡联动促进经济发展, 这是让咱们厂上过报纸, 被大伙儿表扬过多次的!” 容师傅不说话了。 赵礼辉举起手,“其实一个冬天吃白菜萝卜咱们也没什么意见, 问题是他们做出来的白菜萝卜, 都没有它们原本的味了!这是浪费食材的表现啊!” 老大欣慰点头,“可这和采购部没有关系嘛。” “对, 是食堂那些人做得不好。” “可食堂的人咱们不敢说啊, 这要是得罪了他们,做饭的时候往里面吐口水,咱们都不知道。” “……你别说了,我快吐了。” 容师傅摸了摸下巴, “反正今年老子不在食堂吃饭了,我宁愿去对面的国营店吃!” “加我一个。” 老于师傅举手。 “我我我,”老张师傅也举手。 老大一边举手一边骂道,“国营店吃饭多贵啊,不过我要是去和他们负责人商量一下,人多一起包月吃,那粮票还能便宜点。” 赵礼辉也赶紧报了自己的名字。 “老大,不能只有咱们部门过去啊,你得拉点兄弟部门的人过去。” 有老师傅轻咳一声提醒道。 老大啧了一声,“还是你的心脏啊,行,我待会儿就去隔壁几个部门走走。” “……谁心脏了,你要是嫌我心脏,那你别听啊。” 第二天开始,一食堂和二食堂的负责人,就发现中午过来吃饭的人少了三分之二。 仔细了解了以后才知道,技术部、生产部、安检部、保卫科、销售部、会计部以及基本操作大连部的人全部都去机械厂对面的国营饭店干饭去了。 大伙儿一起团饭吃,平均算下来一顿饭一个人凑不到一毛钱,就有素有肉的,一桌坐十二个人,赵礼辉他们快乐得快要疯掉好吗? 这在机械厂一周才吃一次肉呢! 叶归冬和容师娘他们得知这件事后,都赞成他们在国营饭店吃,这吃好了才有力气上班不是? 每天带着辣椒酱去配菜吃,看得他们都心疼。 “在外面吃也好,还能请国营店的后厨帮忙热一热家里带过去的肉。” 陈翠芳喜滋滋地说道,“以前你说食堂后厨忙,不帮忙干这些,可国营饭店不一样啊,正好,今晚吃酱肉,明天早上我给你装一些在饭盒里,你带过去中午请那边的后厨帮忙热一热。” “对,多吃点,这天冷,身上有才不怕冷。” 赵大根连连点头。 叶归冬也笑着说,“到时候还能跟同桌的一起分享一下,关系也会越来越好。” “行,”赵礼辉没有拒绝家里人的好意,不过他还是道,“老大没有跟国营饭店的人说包月的事,我猜他们几个部长是想联合起来,让厂长改善一下食堂的饭菜。” “如果厂长当不知道呢?” 赵大根问,他们厂长就干得出来,反正抠得要死,你提什么意见人家都当没听见似的。 “那咱们现在在国营饭店吃得也挺好,”赵礼辉夹了一块酱肉,“咱们不吃亏。” 厂长观望了一周,发现这几个部门在外面干饭干得嘎嘎香,硬是没有回食堂吃饭的样子不说,还把正在犹豫的其他工人给勾出去一起吃了。 “厂长,他们太不像话了!这是公然对抗采购部啊!” 副厂长气呼呼地找到厂长告状。 厂长把笔一丢,冲着副厂长拍了两下桌子,“就食堂那些白菜,你吃了几回啊?你家姑娘每天给你送饭的时候,你当我们不知道啊!” 副厂长闻言一哽,“……我有高血压,高血糖,脂肪肝,还有痛风!这不是吃家里的菜比较合适吗?” “你以为就你有?” 厂长把笔拿回来,唰啦啦地写了一堆,“去把两个食堂的负责人叫过来。” “您想让食堂改变菜色?他们爱在外面吃就吃去呗,咱们食堂的工作人员还轻松些,不用做那么多人的饭菜。” “那采购部还去不去买你们生产队的白菜了?你帮了他们这么多年,这忽然不买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埋怨你?” 副厂长叹了口气,“帮还帮出怨气来了。” “废什么话,赶紧去!” 又过了一周,食堂菜色明显改善,白菜萝卜做得也有白菜萝卜的味道了,老大见好就收,又联合其余部长把人带回食堂接着吃饭。 采购部部长鬼鬼祟祟地来到二食堂,打了饭菜后在容师傅他们桌坐下,“嘿嘿嘿,老容啊。” “什么事儿?” 容师傅眼皮子都不带抬地问道。 赵礼辉打量了一下采购部部长,瞧着和容师傅差不多大,而且看二人的关系也不错。 “上次真不是我去告的状,是有人瞧见你拉扯我,然后去跟副厂长哔哔的,我可没有告你黑状啊。” 采购部部长笑道。 “知道,”容师傅点头,“有屁就放。” “明天我们要去采购白菜了,量没有去年的多,萝卜白菜一样一半,外加一车青菜。” 赵礼辉听到这后,立马收回自己偷听的耳朵,没什么兴趣地继续干饭。 整改后的食堂饭菜一直保持在中上水平,赵礼辉每天跟着容师傅上下班,休息日的时候就和叶归冬出门吃吃饭,逛一逛公园,看一看电影。 偶尔还去赵礼红他们那边看看,小日子美滋滋地过着。 而陈万生好不容易给陈万辰找了个杂工,结果这小子又跟同样做杂工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对方虽然家住市区,但家里兄弟姐妹多,她呢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在家不是很受宠。 在陈万辰的刻意讨好下,二人很快就搞对象了。 陈万辰还把人带回孙家吃饭,陈母这个不成事儿的,看着姑娘瘦巴巴的身段,有些嫌弃对方屁股小,胸前也没二两肉,这样干瘪的身材回老家干活也不行,生儿子也不行。 所以陈母在人家姑娘帮忙做饭时,就提起刘耀祖那个表妹,“万辰上一个对象长得可好看了,她爹还是砖厂的小领导呢,两个人都快结婚了,是我瞧不上那姑娘,这才分开的……” 这姑娘的教养让她吃了饭后才离开的,等送她的陈万辰回来,脸上顶着一道巴掌印,有些委屈生气地质问陈母到底跟对方说了什么,人家跟他提了分手。 陈母更觉得幸好没瞧上这个姑娘,打男人的姑娘可要不得。 孙宝珠忍着笑回房跟陈万生道,“你娘还真把老二当成宝贝了。” 陈万生没搭话,抱着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他找到赵礼辉,请对方帮忙打听一下厂代销点红姐的亲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礼辉一头雾水,“红姐的大姐?你打听人家干什么?你可是有媳妇儿的人。” 陈万生失笑,“不是为我,是为了我家老二,你就权当帮我的忙,帮我打听打听。” “我和红姐也不熟悉啊。” 赵礼辉不想掺和,但陈万生却说他们部门的老大和这红姐有点子亲戚关系,所以请赵礼辉帮忙。 “红云啊?” 等赵礼辉抱着好奇找到老大打听时,老大挠了挠头,“准确来说,她过世的丈夫是我的外侄,至于她娘家大姐嘛,我倒是也知道一点……” 红姐的大姐外人称呼她为金姐,还挺有名的,因为对方是屠宰厂的工人,屠宰厂的女屠夫很少,而最有名的女屠夫就是金姐,她长得人高马大,留着寸头,又抽烟又爱酒,从背影看过去,就和男人没啥两样。 她也是寡妇,都单着好几年了,也不是没去相看过,但多数她都瞧不上那些男人。 “你打听她干什么?” 老大好奇地问道。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陈万生托我打听的,说是为了他家二弟。” “他二弟长得咋样?” 老大问。 “比陈万生的外表差一点,但丢在人群中也是能看的那种。” 赵礼辉明白陈万生打的什么主意了,这是要踩着自己弟弟拥有人际关系啊。 就是不知道那位金姐看不看得上陈万辰了。 陈万生下班的时候来找赵礼辉,从赵礼辉那知道金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同志后,在心里掂量着他家老二有多大的胜算。 很快他就请红姐拉线,要把老二陈万辰叫过去跟金姐相看。 可陈万辰有心眼,自己偷摸去屠宰厂瞅过金姐后,回到家硬是不愿意去。 甚至为了躲避相看,还卷起被子回老家躲了起来。 陈万生要被这小子气笑了,拍了电报回去,扬言对方要是不听自己的安排,以后进城就别找他了。 陈万辰一个字都没回,就当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没什么存在感的陈万礼站了出来,“大哥,我去。” 只要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娶个像男人的婆娘算什么。 陈万生打量着自己的三弟,除了年纪比他和老二小,其他没毛病。 他们陈家的孩子就没有长得丑的! 刚进腊月,陈万生就乐滋滋地拿着喜帖到赵家递到赵礼辉的手里,“我家老三腊月初七结婚,去喝杯喜酒啊。” 赵礼辉一愣,“不是老二去相看的吗?” “他没这个福气,”陈万生淡淡道。 赵礼辉闻言嘴角一抽,也接下了喜帖,三姐叶归秋的丈夫,也就是他和叶归冬的三姐夫,虽然是肉联厂的屠户,但他最开始是从屠宰厂分过去的。 想到这,赵礼辉找了个时间提着东西来到叶归秋夫妇家里。 三姐夫笑眯眯地招呼赵礼辉进屋坐,他已经分了房子,所以和叶归秋住在外面,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赵礼辉过来主要是向三姐夫打听那位金姐的。 三姐夫挑眉,“你等着。”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喜帖放在赵礼辉面前。 看着上面的邀请人,赵礼辉有些惊讶,“看来三姐夫和这位金姐关系很不错嘛。” “准确地来说,她是我师傅呢,”三姐夫介绍了一下这位金姐,“她十五岁就进屠宰厂了,我在她手里当的学徒,后来有机会分到肉联厂去,也是她帮我写的推荐。” “这位金姐多大年纪啊?” 赵礼辉好奇地问道。 “今年正好三十,”三姐夫道。 赵礼辉在心里算了一下陈万礼的年纪,嗯……比对方小十二岁。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凭啥男人能找小姑娘,女人就不能找嫩小伙了? 得知他们都有一样的喜帖,只是邀请人不同后,三姐夫很爽快地让赵礼辉那天跟着他一道去喝喜酒。 赵礼辉自然应下。 到了腊月初七,赵礼辉下班后,和叶归冬一起去跟三姐夫他们会合,然后一道去金姐家喝喜酒。 因为陈万生他们在城里没大院子,所以结婚的场所就选在了金姐家,也不知道金姐怎么跟陈母商量的,反正陈母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得不行。 陈父也被接上来了。 赵礼辉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多个朋友多条路,陈万生不会莫名其妙地盯上金姐这个人际关系,赵礼辉跟着走就是了。 有三姐夫和三姐在金姐面前介绍赵礼辉夫妇,金姐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友善,看着金姐的这高大的个头,叶归冬眼里透了几分羡慕,看得金姐哈哈大笑。 “不觉得我像个男人吗?” “谁也没规定女人不能长得这么高大,”叶归冬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我就像长得壮实一些。” “那就多吃点饭,”赵礼辉说,“肉更要都吃,回去就跟娘说把生活质量再提高一点。” 往家里多交几块生活费和补贴票就是了。 他们现在手里也不缺钱和票。 听赵礼辉这么说,金姐看他们的眼神更加柔和,去下一桌敬酒时,还让赵礼辉夫妇得空后常来家里坐坐。 陈万生没想到赵礼辉和金姐中间还有个姐夫做纽带。 看到他们互动后,陈万生侧头对孙宝珠道,“我就说搭上金姐是对的吧?赵礼辉可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 孙宝珠提醒道,“不应该叫金姐,你得叫弟媳妇。” 陈万生扭头看向比自己还高几分的金姐,以及站在金姐旁边更显得年纪小的陈万礼:...... 有点叫不出来呢。 陈万礼和金姐结婚后,很快就没去干陈万生介绍的杂工活儿了,他被金姐安排在家做家庭主夫。 他搬出去后,陈母一个人住小偏屋,别提多舒坦,想到老二工作还没着落,于是又写信把陈万辰叫了上来。 孙宝珠在金姐身上吃到了甜头,于是把目光放在了纺织厂的单身姑娘身上,想给陈万辰介绍个对象,却被陈万生拦住了,“我心里有人选,你别管就是了。” 此时孙宝珠正在腌制金姐送过来的大肥兔子,闻言笑了笑,“行,那就听你的。” 向婉茹站在堂屋门后听到这话后眯起眼。 腊八是叶归冬的生辰,今年赵礼辉给对方买了一个银镯子,镯子里面是他自己加工刻上去的心经,寓意也非常好,叶归冬非常喜欢。 除此之外,赵礼辉还给对方织了一顶猫耳朵的毛线帽,可爱又暖和。 叶归冬第二天就戴着那顶帽子去上班了。 潘哥看了好几眼,林姐更是上手摸了摸,“你说你男人手咋这么巧呢?” 点点在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就生了一个崽,最后被吴婶子抱回家养着了。 最近赵礼辉夫妇对它看得很严,点点周围都没有出现过“心怀不轨”的狗子。 “是啊,他的手一向很巧。” 叶归冬笑眯眯地摸了摸垂在脖子边的坠子,“戴上这个,后脑勺都不觉得凉了。” 她这几天小日子到了,后脑勺时不时就一抽一抽地疼,叶爸爸帮她看过后,只说她是穿少了。 可陈翠芳刚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件棉衣,用的是眼下供销社最好的棉花,怎么会穿得少? 有了这顶帽子,叶归冬就舒服多了。 潘哥有些发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他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十二月底去剃了个光头,这寒风一吹,冷得他直打哆嗦。 “潘哥,你也去买顶帽子戴上呗。” 林姐瞧见后笑道。 “我这天天都在供销社待着,白天晚上都有火炉烧着,只要不出门就不会冷。” 潘哥话音刚落,就有送货的人在外面高声喊了,“同心巷供销社的人出来卸货!” 三人赶忙出去搬东西了。 这边容师傅趁着休息的时间来到赵礼辉车间,把人拉到门外小声嘀咕。 “你让我打听的那人,或许马上就要成为屠宰厂的副厂长了。” 赵礼辉闻言愣了一下,“屠宰厂的副厂长要下了?” “说是得了什么癌,做了大手术后,身体坚持不住,所以准备退下去,”容师傅摸了摸下巴,“我都是找了个内部人员才知道这事儿的,你说陈万生是怎么知道的?” 赵礼辉摇头,“难怪他把弟弟推出去结这门亲事。” 有个屠宰厂副厂长的弟妹以及儿媳妇,难怪陈万生母子对这门亲事热情得很。 不过想到金姐那个人,她也算是老油条了,怎么可能看不出陈万生母子对自己的算计,只不过她瞧上了年轻听话的陈万礼。 但金姐也知道陈万礼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听话,所以没给对方找更好的工作,而是把人拘在家里当家庭主夫。 “谁是猫谁是鱼还一定呢。” 赵礼辉笑道。 103103 除夕咯 进入腊月后, 几乎天天都在下雪,赵礼辉父子每天早上和傍晚,都会把前后院子以及房顶上的积雪全部铲到后院角落里堆着。 因为堆放得太多, 又天天下雪, 所以积雪难以消融, 实在是没法子, 赵礼辉一家的洗脸水和洗脚水趁着还热乎的时候, 就会被提到后院去冲雪。 就这样都跟不上下雪堆积的速度,但如果特意烧热水来淋雪, 又实在浪费, 所以很多人就给社区办那边反映了问题。 社区办根据大伙儿的反映,组织了几辆拉雪车,每天早上都会停在巷子口,等大伙儿把积雪提过去, 然后拉到城郊外倒掉。 这天早上叶归冬洗脸的时候, 发现脸颊有点刺痛,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赵礼辉赶忙凑过去看,“呀, 裂了一道小口子。” “太干燥了, ”叶归冬小心翼翼地擦脸,“可我每天都有擦你买的护肤膏啊。” “还是不够滋润, ”赵礼辉眉头微皱, “今天下班后我给你带盒蛤蜊油回来擦擦,那玩意儿好使。” 同心巷供销社的蛤蜊油已经被卖光了。 “多买几盒回来,给爹娘他们也擦擦,对了, 要不要给大嫂他们寄几盒?” 叶归冬想起生产队的赵礼生夫妇,“正好把准备的年礼一块儿寄过去。” “行啊,”赵礼辉点头,去问陈翠芳他们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寄给赵礼生他们的,到时候就一块儿搞个大包裹寄过去。 因为生产队修了路的关系,上次赵礼生寄信回来还说呢,现在邮差都是直接把信或者是包裹送到他们生产队外面的大路上,自己去拿,可比走路去镇上拿包裹或者是信方便多了。 “都准备好了,你把蛤蜊油买回来,我们再整理一下单子,就给他们寄过去。” 陈翠芳笑盈盈地说道。。 中午吃完饭,赵礼辉就跑到红姐代销店买蛤蜊油。 “还有多少盒?” 赵礼辉问。 “听你这么说是要买好多咯?” 红姐拉开装蛤蜊油的抽屉,细细数了后道,“小盒装的还有八盒,大盒装的还有二十盒。” “这玩意儿还分大小呢?” 赵礼辉探头张望。 红姐索性拿出一大一小的蛤蜊油递给他看,“当然分了,厂里有福利,大盒只需要一毛钱,小盒六分钱。” 这价钱确实比叶归冬他们供销社卖得便宜几分。 “行,全要大盒的,一共给我……十盒吧。” 凑起来刚好一块钱。 “一盒就够你用一个冬天了,”红姐提醒道。 “我脸大,”赵礼辉一边付钱一边说。 红姐啧了一声,“行,你就是拿去擦屁股,我都没意见。” 赵礼辉尬笑两声,不和她开带颜色的玩笑,拿起装好的蛤蜊油就跑了。 红姐看了两眼他的背影,跟排在赵礼辉身后的大姐嘀咕道,“看样子是给家里人用的。” “咋这么确定?” 大姐好奇地问道。 “这人正经,一点不合时宜的玩笑都不开,说明私人关系很干净,”红姐笑着说。 赵礼辉夫妇自己留了两盒蛤蜊油,剩下八盒交给陈翠芳分配,陈翠芳夫妇也留了两盒,然后给叶爸爸他们送了两盒过去,剩下四盒全部放到给赵礼生夫妇寄的东西里,一块儿寄过去了。 等赵礼生夫妇收到大包裹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这天了,看到邮差指着的那个大包裹,两个人都是懵的。 “咋寄过来这么多东西?” 赵礼生有些吃力地抱着,见此郑玉香去离大路近的人家里面借来一个大背篓,赵礼生将大包裹放进去后,背着包裹回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老鳏夫正坐在灶房里的火堆边上取暖呢,见他们回来还招呼着,“红薯烧好了,快过来吃。” “叔,我们待会儿就来。” 郑玉香笑着回道。 她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和赵礼生进了厢房。 等把东西全部拆出来分类放好后,他们又挑了一些送给老鳏夫,老鳏夫对他们夫妇好,他们自然要回应对方的好,不能光享受。 吃过晚饭后,赵礼生夫妇才发现陈翠芳给他们二人做的新棉衣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赵大根写的,一封是赵礼辉写的。 赵大根写的都是一些家常话,让他们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赵礼辉的信很简短,叮嘱他们好好复习高中知识,明年下半年可能有关于回城的政策公布。 “老三去年也提过两句,但没有这么直白,”看完信的赵礼生只觉得心跳如雷,“看来明年我们就有回城的希望了。” “复习高中知识,”郑玉香手心都冒汗了,“这是要恢复高考了吗?” “如果是,咱们一定要逮住这个机会,”赵礼生把赵礼辉那封信放在油灯上,等信燃起来后,他丢到火盆中,看着信化为灰烬。 郑玉香使劲儿点头,“你说得对。” 二人也无心睡觉,拿出叶归冬之前寄过来的笔记互相抽背。 这本笔记在这一年里早就被他们翻毛了,乡下的日子枯燥又劳累,他们唯有在书中、在知识中勉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转眼便是除夕前夜,赵礼辉被安排初三那天值班。 容师傅则是除夕当天值班。 二人都是白班,黄追岳轮空,可以快乐地在家过年,不管工作的事儿。 安常康和老张师傅轮到一天夜班,看着贴在技术部公告栏上的排班表,安常康崩溃大叫,“我去年轮了白班!怎么今年又成夜班了!” 老大双手环臂,闻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这可是根据你们今年的表现来排的,行了,快收拾收拾,马上就要开年会了,都给我精神起来!” 今年技术部年会表演还是大合唱,赵礼辉个人报名了魔术表演,汪时报名的是单口相声。 陈万生所在的会计部也是大合唱,他今年的个人表演依旧是独唱。 因为供销社那边年底太忙,所以叶归冬要明天除夕才开始放假,就不来看赵礼辉的表演了,陈翠芳拉着叶妈妈过来看的。 赵礼辉的魔术表演很惊艳,得了一等奖。 今年虽然只参加了一市区比赛,但赵礼辉外场出得多,所以贡献分还是进了前一百名。 陈万生的独唱得了二等奖,贡献分没进厂前一百,所以没有丰厚的年终奖。 晚会结束后,赵礼辉提着厂里发的大包、小包东西,和陈翠芳还有叶妈妈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今年除夕他们在叶家吃年夜饭。 所以第二天一早,赵礼辉夫妇就起来去叶家帮忙了。 陈翠芳夫妇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后,也带着点点来到叶家,到了叶家后,才知道叶三叔今年要去他老丈人家团年,所以今天就不过来了。 104104 贴对联 “中秋的时候喊他们一家来吃饭说自己家做好了, 这除夕团年也不来。” 叶爸爸心里不得劲儿,“老娘是去世了,可我们兄弟两家人不是还在吗?咋就不能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个饭?” 赵大根没有这样的烦恼, 因为他家就他一个娃, 不过现在说这些就是戳亲家公的肺管子了,所以他干巴巴地安抚道, “明天初一也能叫过来吃饭嘛, 新年第一天坐在一起也和除夕没两样。” “倒也是, ”叶爸爸长舒一口气,“那我明天再去喊他们过来。” 二人正蹲坐在院子里洗菜。 叶归冬出来在他们中间放了个大瓷盆,回到灶房时就跟叶妈妈还有赵礼辉提起他们刚才说的话,“我看三叔压根不愿意过来, 爹又何必强求呢?” 以前奶奶在, 他们都是去叶三叔家吃饭,每年都被老太太找一身的不自在。 现在奶奶走了,叶三叔没说请他们过去吃饭的话, 叶爸爸喊人过来吃也是借口多不过来。 明眼人都知道人家不愿意, 偏偏叶爸爸觉得人家是真有事儿。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洗腊肉的叶妈妈叹了口气,把叶三婶将老太太留下的那些钱票分给他们的事说了,“当时她塞得快, 二人话里话外我们不收下就把他们当外人,所以我们就收下了。” 那些钱、票叶妈妈一点都没动, 全放在另一个柜子里呢。 “从中秋开始, 我就觉得你们三叔心里不得劲儿,现在我能确定了,他确实是不愿意把钱、票分给我们。” “老太太虽然跟着三叔住, ”赵礼辉开口道,“但每个月你们都给了生活费,她生小病,基本是爸过去送药照顾,生大病……这些年生过大病吗?是不是就上次不准爸妈去市医院照顾那回?” “就那回,”叶归冬点头,“她身体一向不错,娘,礼辉的意思是,你们对奶奶的孝敬从来不比三叔和三婶少,这钱也是该分给你们的,您别觉得拿了这钱心里不安生。” 从后院扯了一把大葱回来的陈翠芳默默听完后,很是赞成叶归冬的话,她一边把大葱头拧下来,一边附和着她的话。 “归冬这话没错,小病算是你们全捡了,大病这么多年也就那一回,你们也平摊了住院时的费用,就是出院后请人去照看,你们也是出了钱的。” “对,”赵礼辉点头,“要我说,三婶的做法没错,别扭的是三叔,那就让他别扭去呗,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哄他?” “爹还真能做出来,”叶归冬小声嘀咕道,“奶奶走了后,他对三叔、三婶一家比以前还要亲热呢。” 被他们说了一通的叶妈妈心里好受了些,听到叶归冬的嘀咕后,叶妈妈无奈一笑,“那也是算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陈翠芳摇头,“几个女儿女婿不是亲人?还有两个小外甥,哦对了,归秋那孩子九月的时候不是传来好消息了吗?明年又要给你们添外孙或者是外孙女了。” 叶妈妈闻言噗嗤一笑,“是这个道理,就看我家那位什么时候想明白了。” “等在三叔那碰几次灰,就能想明白了。” 赵礼辉轻声安抚道。 他正在炸小鱼,叶归冬帮忙看着灶火。 午饭随便吃了点,重头戏在晚上那顿。 虽然在叶家吃年夜饭,但是在吃饭时给祖先上供时,赵大根还是带了点饭菜回赵家后院烧了香,算是给先辈也吃了年夜饭。 他从容师傅家门口路过时,还被容父瞧见了,“老赵,一天没见你们了,这是在亲家那边吃年夜饭?” “是呢,”赵大根笑着点头,“我们商量过了,以后换着来,一年轮一回。” “好啊,”容父背着手走出来,“和和美美的多好。” “怎么了?” 赵大根疑惑地凑上去。 “就你们对门,”容父小声道,“那小杨的爹娘都病了,想今年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被她公婆指着鼻子骂了一顿,闹了一下午呢,最后小杨还是带着孩子走了,她婆婆站在门口骂,走了就别回去呢。” 赵大根咿了一声,“人家父母都病了,回去看看咋了?而且住得也不愿意,班车三站就到了。” “谁说不是呢,”容父深以为然,住进水井巷后,容父也爱说些小八卦了,“听了一下午骂人的话,我都有些烦躁了。” “何必因为别家的事闹得自己也不高兴呢?” 赵大根宽慰他两句,想着叶家那边还等着自己回去吃饭呢,所以跟容父说了几句后就往叶家去了。 值了一天班回来的容师傅端着猪肉炖粉条从灶房出来,看见他老爹站在院门口背着手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喊了一声,“爹,药酒拿出来了吗?” “拿了!我还拿了一瓶粮食酒出来,”容父笑眯眯地背着手回堂屋。 叶归冬和赵礼辉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叶爸爸和叶妈妈在后院上供,陈翠芳站在堂屋门口往外张望,“这大根咋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天地良心,他爹顶多出去十分钟。 赵礼辉看了眼身后墙上的挂钟,叶爸爸他们家的挂钟和赵家的挂钟款式不一样,因为这是叶爸爸去年才买回来的,还会报时呢,“还早呢。” “再不回来饭菜都凉了,”陈翠芳话音刚落,就见赵大根从院门口揣着手颠颠地跑进来了。 “跑什么?这地上有积雪,摔一跤够你吃一壶了。” 陈翠芳既担心又恼火。 “嘿嘿嘿,”赵大根进了堂屋,有些得意地抬起自己的右脚,示意他们看自己的鞋底,“你特意给我们做的防滑棉鞋,不会摔的。” 陈翠芳本想再说他两句,但见叶爸爸他们回来后,便放过他了。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后,一行人收拾好碗筷,又跑到赵家看电视。 容师傅两口子听到隔壁的动静后,对视一眼就笑眯眯地过来打搅了。 赵礼辉还看了看外面,容师傅见此解释道,“我爹娘去容丽他们家串门去了。” “哦哦,”赵礼辉明白了,“师傅喝茶还是喝糖水或者是白开水?” “白开水就好,”容师傅轻笑。 赵礼辉跑去烧开水了,叶归冬把火炉烧好,先放在堂屋门口散了一会儿味道,然后才提到堂屋里。 赵大根他们正在听容师娘说他们对门那户人家下午发生的事儿。 即便已经从容父那听了一点,但赵大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叶爸爸叹了口气,“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赵礼辉把装满开水的暖壶提过来,然后又回去端茶和白开水。 给容师娘的是一搪瓷杯红糖水。 她除了爱喝酒外,就是红糖水了。 看到容师娘端的是什么后,容师傅眼里闪过几分笑意。 赵礼辉总觉得即便面前有火炉,还是有点凉飕飕的,他左右看了看,堂屋门开了点缝隙,这是为了透气,可火炉的位置也不对着堂屋啊。 “是窗户,”坐在他身旁的叶归冬察觉到他的动作后笑道,“窗户上去年糊的报纸有些破了所以有点漏风。” 赵礼辉听得一脸恍惚,“我们家的房子已经这么破了吗?” 陈翠芳闻言瞪眼,“窗户纸破了而已!我们看了日子的,明天初一糊窗户寓意好,不然我前两天就给糊好了。” “……我还是用什么东西暂时挡一挡吧,可别在大过年的被吹着凉了。” 赵礼辉说完就去搞了个纸板,把往里面吹冷风的地方给遮住了,他还打开院门往外看了看,“好家伙,今晚的雪下得好大呀。” 容师傅闻言也凑过来,“是挺大,明早又是起来铲雪的命咯。” 赵礼辉闻言嘎嘎笑,“你们家院子大得嘞,等我把我们家的积雪铲完了,就过去帮你们。” “就等你这句话。” 容师傅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看电视到九点半,容师娘就打哈欠了,她的作息很规律,容师傅起身跟众人告别,和容师娘并肩回去了。 赵礼辉跑去把院门闩上,这雪这么大,一家人要守夜到十二点,叶爸爸他们和去年一样在赵家住下。 睡觉的时候叶归冬趴在赵礼辉的怀里,轻声说起大年初一他们要做的事。 “铲雪,写对联,贴对联,准备好糖粒,孩子们上门拜年一人抓一把……” 说着说着,二人就相拥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赵礼辉洗漱好就和赵大根还有叶爸爸一起铲雪。 叶归冬三人则是在灶房里搓汤圆。 黑芝麻红糖馅儿的。 赵礼辉吃了一大碗,然后跑去隔壁帮忙铲雪,完事儿后又去叶家。 等回来的时候,叶归冬已经写好对联,正和陈翠芳一起拿着没什么用的旧报纸糊窗户。 “等啥时候有钱了,也把房子推了重修,”赵礼辉拿着对联准备贴的时候,看着自家不是那么新的大门叹道。 “倒也没有那么破旧,”陈翠芳无奈道,“再过十年咱们家也能住人。” “再过十年好些人家都可能和师傅他们家一样,全部是砖瓦房了,又或者是楼房。” 赵礼辉反驳。 “咱们这巷子修楼房不好看,还是这样的大平院子好,”陈翠芳也反驳道。 “谁说不好看?” 赵礼辉一边贴对联一边笑,“只要有钱了,房子修再高都能弄得漂漂亮亮的。” “哟,要修房子了?还是楼房?” 隔壁卫叔也在贴对联,闻言笑眯眯地问道。 “卫叔可别谣传啊,”赵礼辉赶忙解释,“我说的是十年后大伙儿的房子可能都修成了楼房,好看着呢。” “十年?” 卫婶子闻言从他们家院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嘹亮得很,“就是给你卫叔二十年,都干不成!” 卫叔闻言一副很受侮辱的样子,和卫婶子在那边吵吵闹闹,但细听就知道他们是闹着玩儿的,偏偏对门的宋大妈端着海碗站在自家院门口盯着他们瞅。 “我说小卫家的,你不能老这么看低小卫,多伤他自尊心啊,男人养家不容易,咱们当女人的得多体贴他们才行。” 赵礼辉听到宋大妈说话,快速把对联贴好,下了木梯把木梯一收,直接把院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卫叔两口子听到后也加快贴对联的动静。 “嗯嗯嗯你说得对。” 快速调整对联的位置,卫叔把对联拍得啪啪作响。 “对对对你说得好。” 滑下木梯,一手拉着卫婶,一手扛着木梯也进了院门。 不一会儿后,他家孩子就过来把院门关上了。 宋大妈盯着赵、卫两家院子上的对联看了看,最后拿着筷子指着卫家的对联,“贴歪咯。” 把窗户糊好后,陈翠芳觉得家里温暖得不行,压根不像赵礼辉说得那么破,这房子就是再住二十年都行! 赵大根回来发现院门关着,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陈翠芳的声音,“没闩门!” 赵大根微微一用力便推开了,“咋把院门关了?” “你这会儿打开呗,”陈翠芳正在喂鸡,“拉雪车走了?” “走了,好家伙,跑了一上午,总算把咱们巷子的积雪弄走了,”赵大根脱下雨靴,把包着脚的碎布扯下来,穿上袜子,然后再穿上棉鞋。 “咱们巷子的拉走了,同心巷的呢?” 赵礼辉从堂屋出来。 “挨着来嘛,”赵大根抬起头看了看又开始下雪的天,“也不知道今年这雪什么时候停。” “欸,”陈翠芳忽然问道,“孙记文回来了吗?” “回来了,”赵大根点头,“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贴对联呢,可乐呵了,说他女婿老家送来了一只鸡和一只鸭。” 陈父和陈母在去年尝到卖鸭子和鸡的好处后,今年腊月底又把老家的鸡鸭收拾好送上来了。 赵礼辉他们家早就买好年货,就没买了,这没卖完的陈万生就送给了老丈人,反正也不多,就当是年礼了。 陈万生他们昨天早上就拖家带口地回老家过年去咯。 会计部每年都是一个人值班,然后下一年换另一个,所以陈万生也可以快乐过年。 赵礼辉对会计部这个过年值班非常羡慕。 “他也不同意,去了县里后,本来说的好是每个月都能回城看看,可真去了后,这几个月都不着家,他媳妇儿没少在外面抱怨。” 陈翠芳想起胡二娘说的那些话,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难的,”赵礼辉笑了笑,“舍不得孙叔一个人在外面,可以跟着去嘛。” “她要是真想去,就不会说那些话咯,也就是让大伙儿觉得他们家不容易而已。” 陈翠芳和胡二娘认识这么多年,还算比较了解她的,“不过因为大江赌钱的事儿,她和娘家那边到现在都没和好呢,估计今年都不用去拜年了。” 105105 郝叔 说起拜年, 赵礼辉回到堂屋,对正在查对去年年礼的叶归冬说,“我初三值白班呀, 今年拜年我是去不了太多地方了。” 叶归冬笑了笑,“我都跟爹娘商量过了, 明天咱们去舅舅那边拜年, 后面一些亲朋就请爹娘去了。” 毕竟她初四也上班了, 但赵大根今年放假到初八,加上赵礼辉初三值班后还能在家待几天, 所以拜年的事儿就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多一些。 “也行, 我初三值班后就在家里做饭,爹娘去拜年, 我在家守着等人过来拜年, ”赵礼辉感觉这话有点绕口, “感觉在家里没待多久, 怎么又要上班了。” “是啊,”叶归冬垂头继续看去年亲朋送来的年礼, 然后一一把今年他们要还回去的年礼检查着,“我这周的稿子还没写呢。” 已经有两个月存稿的赵礼辉凑过去,“没有灵感?” “确实没什么能写的, ”叶归冬叹气,“我都怕这周写不出东西。” “那就休息休息,”赵礼辉走到她身后,力道适中地给他捏肩膀,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叶归冬把册子放好,双手捧着脸看着电视机,“倒也没有逼着自己, 我就觉得一旦我休息了,我后面就不是那么想写东西了,人啊,就是不能停歇,不然就会懒。” 赵礼辉弯下腰亲了她脸颊一下,“那就写雪吧,随处可见,到处看看,逛一逛,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你说得对,”叶归冬把册子给他,自己戴上围巾和帽子出去了。 出去没一个小时,叶归冬就一脸激动地回来了,“我知道要写什么了!” 赵礼辉先一步打开房门,然后拖出凳子,请叶归冬坐下,把纸笔放在她面前,又去给她端来一杯已经可以入口的红糖水,“慢慢写,我去做午饭。” “好。” 房门被拉上,叶归冬喝了口温甜的红糖水后,便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初二一早,赵礼辉和叶归冬提着东西来到成仁巷给两个舅舅拜年。 去年在大舅家吃的饭,所以今年他们在二舅家吃。 两位表哥表嫂都在,所以今年比去年要热闹些。 下午赵礼辉二人回到水井巷,提着东西去叶家拜年,晚上在叶家吃饭,叶妈妈悄声跟他们说昨天初一叶爸爸去找叶三叔,叶三叔说自己忙,还是没来吃饭。 叶爸爸总算明白了弟弟在疏远自己,他便没太贴上去了,今天心情有点低落,但是下午卫生所那边送来一位病人,叶爸爸很快就忙碌起来,也就没那个闲工夫去思考叶三叔到底怎么了。 在叶家吃过晚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溜溜达达地往家里走,然后赵礼辉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盆兰草从街道口那边过来。 赵礼辉盯着对方怀里那盆兰草盆看了看,有点眼熟啊,哦,想起来了,和三婶家的兰草盆一模一样。 “郝叔,您这又是给谁送兰草啊?” 叶归冬跟对方打招呼道。 赵礼辉也跟着问了声新年好。 郝叔正抱着东西闷头往前走呢,听到这两声问好立马站定,看清楚对面站着的是谁后,他扬起笑,“好好好,给反手张送过去。” 反手张是同心巷一个大叔,也很爱兰草。 赵礼辉二人也没和对方多聊,因为又飘雪了。 等回到家里,赵礼辉才眯起眼,“三婶他们家的兰草也是郝叔送的吗?” “嗯,就连我爹养着的那几盆兰草,有一半也是从他那里来的,他平日就喜欢城郊山上寻兰草,”叶归冬说。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这个郝叔,以前是不是和三叔在一个厂子里啊?” 他听陈翠芳提过两嘴。 “是,”叶归冬顿了顿,“说起来他被辞走,也是因为三叔。” “怎么说?” 赵礼辉抓起一把瓜子塞到叶归冬手里,接着自己也抓了一把在那嗑。 叶归冬好笑地看了他两眼,但身体却很诚实,也跟着在那嗑瓜子,“其实那个时候我还小,后来听我大姐说的,郝叔好像利用工作之便帮了一个人,然后被三叔逮住了,直接捅到领导面前。” “当时领导没有说辞走郝叔的话,可没过几天,就逮住郝叔的工作说他这不行,那不能的,明眼人都知道在找郝叔的麻烦,一个月没到,郝叔就被找借口辞回家去了。” “回家没多久,郝婶子又重病,把家里掏空了人也没留住,当时两人也没孩子,后来郝叔也不愿意再娶,就这么守着老父亲继续过日子。” 到现在是他们同心巷出了名的老鳏夫一个。 但这老鳏夫一点都不邋遢,他爱兰草,喜洁净,家里被收拾得干净整齐,没去找兰草的时候就去做杂工,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差,加上他人长得也周正,想和他搭伙过日子的人不是没有,但郝叔只说自己过挺好的,硬是没接受一个。 赵礼辉越听越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脑子里闪过叶归宗和叶归祖的脸,然后再对比郝叔的模样……咿,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瓜!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叶归冬一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有什么瓜。 “瓜还没熟,不能保真,”赵礼辉摇头,“等我把这个瓜摸透了,我再跟你分享。” 叶归冬还挺喜欢他这一点的,不会空口给人按名头,“那我就等你咯。” 二人相视一笑。 初三赵礼辉来到机械厂值班。 怎么说呢,技术部就他一个人在,感觉还怪空虚,一点都不热闹。 好在这天没出什么乱子,听说去年有人值班的时候,还出了大半天的外场了。 中午赵礼辉没在食堂吃饭,而是去对面国营店喊了一碗面,下午一到点,值夜班的安常康来了后,赵礼辉就笑嘻嘻地回家了。 两个表哥今天过来拜年,和赵礼红夫妇撞上了,这会儿家里正热闹呢。 见赵礼辉回来,柳向意笑问道,“明儿还值班吗?” “不了,今年我只值一天白班,”赵礼辉看了眼他身上的新棉衣,“哟,穿着挺合身嘛。” 陈翠芳给孩子们做衣服,就没有落到一个,赵礼生夫妇、赵礼红夫妇还有赵礼辉夫妇人手一件。 “娘做的衣服就是暖和,”柳向意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乎乎的,“刚才还在那说呢,她的眼睛就是一把尺,看了我们几眼就知道做多大的衣服咯。” “那是肯定的,”赵礼辉有些骄傲,“今年你们家的年过得怎么样?” 柳大嫂和柳二嫂后面也生了,都没满月席,上次陈翠芳过去给赵礼红夫妇送棉衣的时候,特意提着东西去柳家坐了坐,好家伙,和孙家一样闹腾得不行。 “乱得哟。” 柳向意已经用平常心去看柳家老房子里发生的事儿了,“先是大嫂哭诉自己的孩子没奶吃,想让二嫂帮忙喂,然后二嫂抱着自己的孩子哭不够吃,让四弟妹帮忙喂,四弟妹就说,既然大嫂和二嫂都没奶喂孩子,那不如过继出去,反正我们老柳家还有几人没娃子养呢。” 然后一阵鸡飞狗跳,赵礼红非常果断地拉着柳向意走了。 “确实乱,”赵礼辉啧了一声,“得亏你们搬出去了。” “可不就是,”柳向意大力点头。 热热闹闹一晚上后,第二天叶归冬就去上班了,赵礼红夫妇他们跟着陈家两个表哥去舅舅家拜年也走了,家里一下就安静了许多。 赵礼辉在家把昨天晚上没吃完的剩菜全部清点了一下,“娘啊,以后过年咱们的年菜少做点呗?这做一顿能吃好几天,过年了还天天吃剩菜。” “这不是少麻烦些吗?” 陈翠芳冲他指指点点,“你在家做饭能做几天啊?还是我做得多,这家里要是来了亲戚,那我三两下就能把饭菜端上桌,人家老远来一趟,不得热乎饭菜赶紧上去啊,你啊就是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赵礼辉闭上嘴,点头表示认同。 中午给叶归冬送饭回来,看到站在自家院门口抽烟的容师傅,“师傅,大冷天的您站在这干什么?” “透气,”容师傅一脸忧愁,“你们家的剩菜吃完了吗?” “没呢,”赵礼辉提着篮子走到他跟前,声音小小的,“我方才还跟我娘提意见呢,被她痛斥了一顿。” “啧,”容师傅更惆怅了,“谁不是呢?你说这大过年的,还没有平常吃的菜新鲜,就说那道酸菜鱼吧,我都吃了三天了还没吃完!” 三天?那不就是大年初一做的吗? “多少斤啊?” 赵礼辉好奇地问道。 “两条鱼,加起来快七斤了,”容师傅说道。 “……初一那天也没客人来拜年啊,你们咋做这么多鱼?” 赵礼辉好奇。 容师傅又猛吸了一口烟,“我爹娘初一去我舅舅家了,怕我和你师娘没菜吃,所以走的时候就煮了两条鱼,除夕那天那么多菜还没吃完呢,这鱼咋吃得完啊?所以就成了剩菜,我都不敢放锅里热了,只敢蒸着吃。” 这一回锅不知道鱼肉得碎成啥样子。 吃剩菜在过年已经成了很平常的事儿了。 初八上班时,赵礼辉就问起黄追岳和安常康他们,家里的剩菜吃完了没。 黄追岳得意叉腰,“我和我媳妇儿也受够了以前在家里吃剩菜的日子了,所以除夕年菜我们做得少,初一在家我们简单吃了点,初二到初六都在外面拜年,所以家里没开火,当然就没剩菜吃咯。” “我们家还没吃完呢,”安常康想起食堂的白菜,“过个年还想食堂没什么油水的白菜了。” “那你中午多吃点,”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今天怎么没开会啊?去年第一天上班可是开了的。” 还顶着风雪站在坝子上听呢。 “厂长去开会了,”容师傅从外走进来,摘下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花,“估计下午才轮到咱们厂里自己开会。” 106106 狠还是金姐狠啊 下午厂里果然开了会。 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在露天坝冒着风雪开会太冷了, 所以今年第一场大会大伙儿都在自己的部门里,听着电喇叭里面的厂长、副厂长几个比较大的领导依次讲话。 赵礼辉听得昏昏欲睡。 忽然感觉左肩膀一重,把他吓一跳, 侧头一看是汪时红彤彤的脸,他感觉不对劲儿, 在老大的瞪眼中将手放在汪时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果断举手道,“老大,汪时发热了!” 本以为汪时听得发困的老大立马让两个健壮的工人把汪时送到厂卫生所去。 下班后的赵礼辉几人跑到厂卫生所去看汪时,结果被告知他已经被送到市医院去了。 “……啥病啊,这么严重?” 安常康惊讶。 “倒也不是太严重, 就是我们这缺药,”卫生所的大夫无奈地说。 “那我们去市医院看吗?” 黄追岳问。 “我去吧,我家离市医院近,”赵礼辉想到他们两个离市医院有点远,这来回跑也够呛。 “行,那我买点东西, 你帮我带过去。” “也帮我带。” 赵礼辉跟容师傅说了声后, 提着自己和安常康二人买的东西坐着班车直接到市医院下, 他对这医院还算熟悉,径直来到住院部,打听到汪时的病房后,便提着东西往那边走。 “你也是, 什么都逞能,不舒服你要说嘛,你看看你今天,差点就出了大事, ”才到病房门口,赵礼辉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充满担忧的斥责声。 赵礼辉很懂事地往走了几步,估摸着里面说得差不多后,他才稍稍用力往前走。 正在和自己哥哥说话的汪时抬起头往门口看过来。 这才初八,医院不管是病人还是医护人员都不多,汪时这个病房就只有他一个。 “礼辉哥啊,”汪时看清进来人是谁后,惊讶道。 赵礼辉扫了一眼轮椅上坐着的男人,扬起笑道,“对,我来看看你,这是安哥给你买的,这是黄哥买的,这位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哥哥吧?汪哥好,我是小时的同事,我叫赵礼辉。” 汪大哥也听弟弟提过这个对他很照顾的赵礼辉同志,他有些热情地伸出手,“赵同志啊,我也多次听我弟弟提起你,感谢你对我弟弟的照顾,谢谢谢谢。” 赵礼辉倾身伸出手和对方布满茧子的手握了握,“说得我都脸红了。” 得知汪时是自己发热后以为抗一抗就能好,导致肺炎后,赵礼辉也有点无语了,跟着汪大哥一起说了他两句,见天色也不早了,他便没多留,让汪时写一张请假条,他明天送到老大手里。 赵礼辉走后,汪大哥笑盈盈地看着汪时道,“这同志不错,眼神清正,是位正直的好同志。” 汪时闻言失笑,“评价非常中肯,他的确很好。” 第二天赵礼辉把请假条交到老大手里,老大问了他两句关于汪时的情况后,中午开了个几分钟的小会,重点就是让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或者是卫生所看去,别拖着。 上班没几天,他们部门就有一位八级技术工退休了。 老大在机械厂对门的国营饭店里订了几桌菜,晚上一行人去饭店为这位老师傅饯行。 等赵礼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叶归冬都已经睡了一会儿了,听到动静坐起身来,赵礼辉拉开灯就看到她拥着被子坐那。 “吵醒你啦,”赵礼辉刚洗了头洗了澡,这会头发还没干,所以在那用毛巾擦着,“快睡你的。” “几点了?” 叶归冬打了个哈欠问道。 “快十点半了,”赵礼辉说。 “我还以为你要很晚才回来呢,今晚上热闹吗?” 叶归冬靠着枕头问道。 “热闹,”赵礼辉点头,“老师傅在机械厂干了这么多年,带出来的徒弟超过部门人数的一半,他这一退休,好些师傅都舍不得呢。” “八级技术工呢,”叶归冬叹道,“这一走,你们技术部就少了一员大将。”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部门里肯定有不少想要往上升一级的师傅,”赵礼辉嘿嘿一笑,“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去省城考一下六级证,能过当然是好的。” “好啊,”叶归冬又缩进被窝里 ,“等头发擦干了就赶紧睡觉。” “好。” 赵礼辉擦干头发后,便拉灯上床睡觉了。 正月十四是赵礼辉的生日,陈翠芳在他出门时就说晚上给他做好吃的。 赵礼辉欣然点头,一天下来都高高兴兴的,晚上还收到叶归冬给他买的皮带扣,这玩意儿和胸针一样,挺受人欢迎的,赵礼辉当下就换上试了试,表示自己很喜欢。 积雪消融,万物复苏,二月十五赵礼辉和叶归冬跑到城郊外踏青,来到他们刚认识不久时爬过的山,找了点春笋,又挖了一棵普通兰草后便回家了。 到家后,叶归冬选了个底部坏了好几次,补得都不能用了的小瓷盆出来,赵礼辉在后院挖了点泥,装进盆里将兰草种上。 陈翠芳在一旁清洗着笋子,“这笋子嫩,你们拿回来的多,我分三份,一份咱们晚上吃,一份给亲家母他们尝尝,还有一份给隔壁送过去。” “行,听娘的,”叶归冬点头。 赵礼辉站在桂花树下,“娘,这桂花树要不要修剪一下?” “不用,我去年就剪过了,”陈翠芳摇头,“隔一年修剪一次就行了。” “好吧,那明年记得让我修,”赵礼辉有点期待。 “行,”陈翠芳笑眯眯地点头。 赵礼辉去叶爸爸家送笋子,正好郝叔也在,叶爸爸养的兰草有一盆生病了,他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二人蹲在兰草面前嘀嘀咕咕,赵礼辉放下笋子本来回家,结果看到叶妈妈和叶三婶有说有笑地进了院子。 赵礼辉顿时就凑到郝叔身旁,不打算这么早回家了。 然后他就发现叶三婶和郝叔一个眼神都没有往对方身上瞧过,除了刚开始打了声招呼外,二人甚至没有再多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他们更不正常。 赵礼辉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礼辉,”当他从容师傅家门口路过时,容师娘把人叫住,“来,拿点豆腐回家吃去。” “哟,”赵礼辉乐颠颠地跑进去,“师娘推豆腐了?” “对,”容师娘打了四大块成形的豆腐放进瓷缸里,然后又舀了三大勺豆花到大瓷碗里,让他一起端回家。 “这么多?” 赵礼辉有点不好意思接。 “你看那边,”容师娘示意他看剩下的豆腐和豆花还有很多呢,“快端过去。” “好嘞,谢谢师娘。” 赵礼辉乐颠颠端着豆腐和豆花回去了。 赵大根晚上回来看到有自己爱吃的豆花,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翠芳啊,就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我,知道我最近馋豆花了,特意给我做的吧?” “少往脸上贴金了,”陈翠芳轻哼一声,“这是礼辉师娘送的,快洗手吃饭。” 甭管谁送的,有豆花吃赵大根别提多高兴了,晚上多干了两碗饭。 到底是心疼自己男人,到了月底趁着赵礼辉夫妇休息在家,陈翠芳前一天晚上就把豆子泡上了,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就开始忙着推豆腐。 赵家有一小石磨,赵礼辉提水将石磨打扫干净,接着赵礼辉来推石磨,叶归冬则是在那头配合着他的力气拉,很快豆腐汁就装了一大木桶。 不到中午,赵家院子便飘出一阵豆腐香味,叶归冬去叶家叫叶妈妈过来吃午饭,回来的时候把容师娘也叫到家里,赵礼辉则是跟卫家借了自行车,带着热腾腾的豆花饭去纺织厂送饭去了。 赵大根刚准备去食堂吃饭呢,就听到厂电喇叭传来他的名字,赵大根快步来到厂大门,然后就看到自家老三笑盈盈地站在自行车旁边冲他招手。 “热腾腾的豆花饭,”赵礼辉把三大层饭盒递给赵大根,“慢慢吃,我回去咯。” “去吧去吧,”赵大根笑出一脸褶子,“我下班后会把饭盒洗干净带回家的。” “可别忘在厂里了,”赵礼辉叮嘱道。 上次赵大根就给忙忘了。 “好,”赵大根美滋滋地抱着饭盒回食堂找了位置坐下。 “哟,今儿家里送饭来了啊?” 有同事抽到他饭盒里面的豆花和炒肉后,有些羡慕道。 “对啊,知道我爱这一口,做好了就趁热给我送过来了,”赵大根笑着点头,还招呼对方也来一点,同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刚吃完饭,所以只能遗憾摇头。 孙宝珠满脸疲倦地打了饭菜坐下,刚准备吃饭,电喇叭传来有人找她的声音。 “你婆婆又带孩子过来找你了?” 和她一桌的女同事问道。 “嗯,孩子饿了。” 这一天来好几回,她因为喂奶耽搁了多少事儿,好多同事都对此不满。 “要我说啊,你还不如继续在家奶孩子,等孩子断了奶再来上班。” “可这喂奶期间,工钱全给顶工的了,这也不划算啊。” “这有什么,找个自己信任的人不就成了?” 孙宝珠听完后没说话,先到厂大门见陈母和孩子们。 陈母见她出来也道,“我看你还是把工作先给老二顶着,我天天带着孩子来回跑,这胳膊腿都快累出病了,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呗。” “娘,我再想想。” 孙宝珠忍着心烦接过女儿背对着大马路,解开扣子给孩子喂奶。 陈万生最近没找赵礼辉“谈心”说明他最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赵礼辉也没刻意去关注太多。 一直到三月中旬,陈万生又找到赵礼辉倒苦水,“孩子需要娘,这么小隔一会儿就饿了,我娘天天背抱着孩子去纺织厂那边也累,所以我就跟我媳妇儿商量,让她在断奶前先不去上班,让老二顶工一年。” “她不乐意?” “……她没有不乐意,我们都商量好了,可问题是老二不乐意,他不愿意去顶工,”陈万生头疼的是这个,“他和我大嫂的好姐妹谈上了,说是对方给他找了个工作,一个月二十块钱,还没有纺织厂那边累。” 如果给孙宝珠做顶工,一个月才十几块钱,而是那些钱还要分一大半给孙宝珠他们,陈万辰自然不愿意干。 “你说你二弟和向婉茹的姐妹谈上了?” 赵礼辉掏了掏耳朵。 “对啊!” 陈万生点头,咬牙切齿道,“我猜一定是她牵的线!” “……图什么呢?” 赵礼辉问。 “……我二弟年轻,长得也好,”陈万生当然不把他将老三推出去的意图和向婉茹的一起比较了,“她那姐妹都快三十了,而且也是个寡妇。” 赵礼辉嘴角一抽,“你家又不止一个弟弟,把老四找上来呗。” 陈万生一听这话双眼一亮,“也是哦。” 他最不缺的就是弟弟妹妹了! 两个妹妹年纪都不大,但是弟弟们最小的也有十四岁了! 于是三月底,陈万生的四弟陈万尚来城里了。 别看陈万尚没满十八岁,可人长得高高壮壮的,这个年代又没有童工一说,只要你干活儿麻利,都能进去干活。 陈万尚性子活泼,爱笑,鬼点子也多,他白天去纺织厂顶工,晚上还跑去招夜班杂工的地方接会儿,年轻人干劲儿大,陈万生看着都觉得累,劝他晚上多休息。 结果陈万尚当着他的面道,“我要为我以后做打算啊,大哥你养着老家一家子人也不容易,自己也拖家带口的,二哥一分钱也不给家里寄,三哥结婚后更是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写。” “我年纪也不小了,想要娶个城里媳妇儿,那我就得多攒钱才行,对了,我顶工的工资你们分给我太少了,我要求再多给我两块钱。” 陈母闻言点头,“该给的,你多累啊。” 陈万生和孙宝珠:...... 孙宝珠抱着孩子就进屋了,陈母怀里还抱了一个,见此索性给她一块儿送进屋子里,然后出来跟两个儿子说事。 至于老二陈万辰,最近沉迷搞对象,偶尔都不回家住。 “老四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不能让老大你每个月寄钱回家,老二和老三也得给才行,这样,明天把他们两个叫回家,我们商量一下寄钱的事儿。” 第二天傍晚,赵礼辉下班回家带着点点在巷子里溜达路过孙家的时候,里面就传来陈母的骂声。 先骂老二没用,一分钱都不给家里。 再骂老三没本事,和女人一样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白养了之类的话。 很快孙家院门外就站了不少人竖着耳朵听。 第一个跑出来的就是老三陈万礼,他黑红着一张脸快步往外走,但是很快他又回来了,后面跟着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金姐。 赵礼辉在人群中,金姐没往这边看也就没发现他。 “他是我男人,既然进了我的家门,那就得守着我的规矩,哪有结了婚的男人还往娘家贴钱的?这事儿我们不参与。” 金姐的声音洪亮得很,站在院子外不仔细听都能听到。 “你、你这是什么话!我家老三是娶了你,又不是嫁给你了!” 陈母尖声道。 赵礼辉等人听得更认真了。 “不是嫁给我?那你们当初可是收了我的彩礼钱的,既然当时敢收钱,那就应该守着他上我门的规矩,你们要是反悔也行,按照约定,返我十倍的彩礼钱,我给了六十,你们给我六百就行了。” 好家伙。 听墙角的赵礼辉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狠还是金姐狠啊。 107107 狗都不凑的热闹 赵礼辉激动地继续侧耳听里面骂架。 点点在人群中差点被人踩到了, 索性整个狗子往外面走,来到人群外没什么人的地方蹲坐着等某个看热闹的主人。 “六百块?!” 陈母指着金姐,“你把自己当金子呢?哪有这种说法!” “万礼和我结婚的时候, 就和我签订过协议,我们双方都是签了字的, ”金姐神情冷淡地看着惊叫不已的陈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由不得你们不遵守。” “老三!老三你说句话啊!你是王.八出身的吗你?” 陈母也知道那个协议,但当时也没当真啊,眼下真是骑虎难下,又见自己儿子小媳妇儿似的站在金姐的身后, 她一时间恨得不行,高声骂道。 胡二娘和向婉茹站在堂屋门口看热闹,孙大江抱着儿子出去遛弯了,所以不在家。 孙宝珠和陈万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就站在陈母后面,陈万辰则是双手环臂站在小偏屋的门口。 至于陈万尚,他去干杂活儿的地方上班去了。 陈万礼不仅没说话, 还往金姐身后缩了缩。 金姐对此很满意, “行了, 过年过节我们这做儿子儿媳妇的也不会忘记给你们老两口孝敬,可让我们养下面的弟弟妹妹,就是不行!我把话丢在这,你们再在这种事儿上背着我私下找万礼, 别怪我没先跟你们说清楚啊,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很多人都知道的。” “你、你……你哪里有做人家儿媳妇的样子啊!” 陈母有点怵金姐的个头,所以也不敢上前推搡对方, 万一对方一用力,受伤的肯定是她。 “我也没把自己当一般女人啊。” 金姐直接从兜里掏出一盒纸烟拆开,不用她说,身后的陈万礼就自觉地划开火柴给她点燃。 金姐拿着烟,双眼赞赏地看了眼自己的小男人,随后垂头凑过去,叼着烟对着火点燃后,笑眯眯地吸了一口烟吐在陈万礼的脸上。 别说,这帅气张扬的模样让向婉茹心头一跳,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忍不住往金姐身上瞧。 金姐察觉到后,对她勾唇一笑,向婉茹脸一红,居然受不住地侧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耶,这女人咋比男人还有吸引力啊? 金姐带着小媳妇儿似的陈万礼走了。 赵礼辉听到院子里陈母的叫骂声来回都是那几句后,也觉得没啥意思,带着点点回了家。 其余人则是议论了好久,其中被议论得最多的就是金姐。 “太不像话了,那到底是她的婆婆,咋能这么不尊敬呢?” “就是,把自己男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女人比男人能干又有什么用呢?” 也有人觉得金姐说话做事没毛病。 “人家一个人干活养家,陈万生那弟弟在家就做点饭,你们也看到了,他可比刚进城的时候胖了好些,也长高了!可见他媳妇儿把他养得很好呢!” “我要是能娶一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儿,我做梦都能笑醒!” “谁不想吃软饭呢?我就想嘛!” 赵礼辉也把陈母几人的事说给陈翠芳三人听。 陈翠芳失望,“我咋没碰上呢?” 点点这会儿已经钻进狗窝里睡觉了。 叶归冬看了狗窝两眼后问道,“你带着点点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赵礼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本来在一起的,但是它可能不爱看人类的热闹,所以自己跑去外围蹲着等我,我一出来它就凑过来,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了。” “狗都不去凑的热闹,你倒是去了,”赵大根调笑道。 赵礼辉脸一红,“孙家的热闹,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的。” “不是陈家的热闹吗?” 陈翠芳疑惑。 “好像是哦,”赵礼辉一敲头,“他们都住在孙家,我都把他们全部当成孙家的人了。” 陈母在金姐走后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而且儿子和儿媳妇也没帮着自己说话。 于是她先责备陈万生夫妇,陈万生无奈道,“我们也不知道老三签订的协议里面有这些。” 陈母哑了,又看向陈万辰,“你呢?你每个月给家里多少钱?” 陈万辰贼得很,“老三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你咋不和你大哥比呢?” “大哥是大哥,我是老二,我就跟弟弟比。” 陈万辰就是不愿意掏钱,自打上次和秀梅的婚事黄了被陈万生赶回老家后,陈万辰就怨上了陈万生,要不是大哥,他早就在城里安家了,还能进砖厂当工人。 所以他之前跟陈万生说的那些一起养家的漂亮话,陈万辰就当自己没说过。 陈万生听出这个话的意思后,深深地看了陈万辰一眼,陈万辰直接撇过头,就当没看见。 胡二娘瞧着陈母因为几个儿子生闷气,背对着他们跟儿媳妇咬耳朵,“瞧瞧,之前在我跟前还得意呢,自己儿子多,现在呢?我看出了你妹夫,其余儿子都是白眼狼。” 向婉茹想到自己和陈万辰打得火热的小姐妹,也露出几分笑来,“还是我们大江孝顺,以后大宝也会孝顺您的。” 没人不爱听这种话,胡二娘也不例外,顿时笑出了一脸褶子。 “这话我爱听。” 反正自己的儿子比亲家母家的儿子强就行了。 四月中旬,赵礼辉和叶归冬来到市图书馆看了一天的书,中午就在外面的国营店吃的,晚上还去看了场电影。 天已经逐渐暖和起来,赵礼辉把厚重的被子收起来,拿出稍微薄那么一点的被子铺上。 叶归冬披散着湿发进来,“看到之前没用完的蛤蜊油了吗?” “在侧边柜子里,”赵礼辉抽空回道。 叶归冬打开柜子找到蛤蜊油,挖了一点点擦在脚后跟的位置,“最近脚后跟干得很,也不知道怎么了。” “那就多擦几回,”赵礼辉笑道,“蛤蜊油好用,多擦几次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归冬点头,她看向他们屋子的窗户,伸出手戳了一下那层糊上去的报纸,“我怎么感觉又被风吹坏了些呢?” “我想把家里的窗户全部换掉,”说起这个赵礼辉跟她商量道,“渔网你知道吧?我准备用那种软铁丝弄一个渔网模样差不多的东西,做纱窗,这样夏天天热的时候,把玻璃窗推开,外面的风能吹进来还能防蚊虫。” “你的意思是,把现在的窗户全部换成玻璃的,之后再装一层网子在这里面是吗?” “对,”赵礼辉把被子放在一旁,来到窗户处向她严实,“里面这层网子和外面的玻璃窗都是可以打开关上的,只是说夏天透风的时候,纱窗的用处就是防蚊虫进来。” “行啊,这样还比较透气,”叶归冬点头,他们现在的窗户不是玻璃的,属于碎玻璃。 “那待会儿我们跟爹娘商量一下。” “好。” 陈翠芳和赵大根对装窗户这事儿没意见,这个装窗户的钱他们出,然后让赵礼辉夫妇出力。 赵礼辉和叶归冬都明白,爹娘这是不想让他们出钱。 二人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 四月底,赵礼辉夫妇休息那天,把家里的窗户全部换成玻璃窗了。 赵礼辉又用了几天的时间,把每个窗户里面都加了一层纱窗,靠着内墙,推拉式的那种。 自打装上这玩意儿后,家里晚上的窗户就没关上过。 “又透气又防蚊虫,多舒服啊,早知道这么好,我们就早点装上了。” 陈翠芳乐滋滋地跟吴婶子还有杨六婶说道。 “这个好,我回去跟我家那口子商量下,能换就全部换成你们这样的。” “我去回去问问。” 108108 进省城考证 “五月初八省城有一比赛, 老大说五级技术工及其以上都可以去参加,和师傅前年参加的比赛类似,但他那次比赛在年尾, ” 赵礼辉下班回来在同心巷接到叶归冬后,二人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道。 “我也报了名,重点是去省城考六级证。” 叶归冬笑着点头,“你准备了这么久, 趁着这次机会去省城也好, 我们在家做好好吃的等你回来。” “初七下午走,回来就不知道是初几了,还是等我回来后再做好吃的,不然天热, 容易坏。” 赵礼辉乐滋滋地说道。 “行, 听你的。” 二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水井巷,路过孙家大门时,听到陈母在那尖声叫道,“你做梦!我绝对不会让你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的!” “我已经和她去领好证了, 您不同意也得同意,”陈万辰硬气的声音从孙家院子里传出来。 赵礼辉二人对视一眼, 和路过的其余几个邻居纷纷停下脚步, 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你疯了是不是?她是个寡妇!她比你大十岁!” 陈母真是要气死了。 “人家这两个月给你买好吃的好喝的时候,你吃喝的时候怎么不提她比我大?而且她外表都看不出来比我大十岁,再说了, 老三的媳妇儿还比他大呢!你当初还不是乐颠颠地让他结婚了!轮到我怎么就不行了!” 陈万辰越说越有礼, 声音自然越来越大。 陈万生也刚到家不久,听到母子二人在院子里大吵大闹,只觉得头疼, “老三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人家三弟妹有本事,一个人能撑起一个家,你找这对象行吗?” “咋不行了,”陈万辰哼了哼,“反正我们领了证,就是夫妻,你们同意呢,咱们就办个席热闹热闹,你们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给我滚!” 陈母指着大门。 “滚就滚,我现在就住秋盈家,有事儿去那边找我就行。” 说完陈万辰就真的往外走了。 赵礼辉几人默契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等回到家后,两口子叽叽喳喳八卦个不停。 “秋盈是谁啊?” 叶归冬好奇,比陈万辰大十岁,还是个寡妇,听起来有点耳熟。 “这不就是向婉茹和金姐的结合体吗?” 赵礼辉道,“不过我听陈万生说,这秋盈是向婉茹的姐妹,两个人以前都是干那一行的咳咳。” 叶归冬明白了,“难怪他娘不乐意,不过他胆子也大,直接领证了,这以后他和他媳妇儿不回家还好,要是回家,那不是被公婆看不上吗?” 受苦的还是女人。 “人家有房子,也不是那种受气的人,我看陈万辰多半和他家三弟一样,类似上了门。” 兜兜转转近两年,陈万辰还是做了上门,刚开始和刘耀祖的表妹因为上门的事纠结不已,现在自己赶着上门,就为了在城里有房子好扎根。 陈母被陈万辰气病了,陈万生和陈万尚一个白天要上班,一个白天晚上都在上班,所以这照顾孩子和老人的事就落在了孙宝珠一个人的身上。 胡二娘虽然每个月多收了几块钱帮忙照看孩子,但喂奶的时候也是孙宝珠自己从医院回来,这来回跑,跑得孙宝珠也浑身是火。 几天后,孙宝珠让陈万生去把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叫回来照顾陈母,“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婆婆!凭什么我一个人天天来回跑啊,她们也是儿媳妇,他们也该和我分担啊!” 于是陈万生就去找陈万辰家跟他们夫妻说这个事儿。 结果陈万辰死活不愿意去,也不让他媳妇儿去。 “娘都不承认我们,再说了,我们把她气病的,要是再出现在她跟前,那不就把人气得更厉害了吗?” “是啊大哥,”秋盈长得楚楚可怜,声音宛如黄鹂,“不过我们虽然不能去,但是药费我们可以分担的。” 意思就是出钱不出力。 陈万生没法,只能到医院跟孙宝珠说他们来不了。 “那老三媳妇儿呢?” 孙宝珠一听他们可以分担一部分钱后,心里舒服了几分,转而又问道。 “……你敢去找三弟妹?我不敢。” 陈万生想到金姐就头疼。 当初结这门亲事的时候,他确实想在金姐身上捞点好处,如他得到的消息一样,金姐现在也的确是屠宰厂的副厂长了,可金姐压根不给他办事儿啊,一说重点就让他给钱,没钱只靠关系,谁给办啊? 陈万生哪有钱啊,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本来凭借老三和金姐捞点好的,结果人家还张嘴要钱了。 “……那就把老三叫回来!他在家天天做饭洗衣服,总得空过来吧?” 陈万生一想也是,于是又坐车来到金姐家,跟陈万礼说让他白天去医院照看老母亲。 金姐靠在堂屋门上,闻言对看过来的陈万礼点头,“应该去的,不过你上午去就成,下午得回来收拾家里和做晚饭,我辛苦了一天回到家,总得有个热乎饭吃,热水澡洗吧?” “应该的,”陈万生一听有门,立马应下。 金姐又问了陈万辰是什么情况,得知对方瞒着家里人领了证,然后又不愿意去照顾陈母后,她轻嗤一声,“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东西,我要是你,我当场就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陈万生和陈万礼的脸都有点红,被臊的。 到底是自家兄弟,丢脸的肯定还是自家人啊。 陈母似乎要把事情闹大,就算医生说她没啥事儿可以回家住了,她也不愿意出院,就叫着让陈万辰夫妇过去照顾,可陈万辰夫妇一次面都没露,折腾的还是愿意去照顾的孙宝珠几人。 赵礼辉每天下班路过孙家大门的时候,都能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五月初七这天,赵礼辉和技术部的几位师傅,坐上刘耀祖的车去了省城。 他们住的还是赵礼辉上次来的那个招待所,这次的气氛就好多了,几人一起下馆子平摊费用,吃得好喝得好,还去逛了夜市,可比上次跟陈万生来的时候愉快多了。 初八这天比赛一整天。 赵礼辉老老实实发挥自己最大的水平,比赛结果要第二天下午三点才出。 初九早上吃过饭,赵礼辉跟几位师傅打了声招呼后,便来到考技术级证的地方考试,八点半进去,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从那地儿拿着六级证书回到招待所。 几位师傅围上来。 “哟,不愧是我们部门的天才啊!” 看到他从包里拿出来的证书后,师傅们纷纷乐道。 “真行啊小赵,这次回去老大肯定乐屁咯。” “走走走,吃饭去,多点一个肉菜,算是我为你庆祝的,”刘耀祖为赵礼辉感到高兴,笑盈盈地凑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大声道。 “你把钱和票收着,这顿饭我来请,”赵礼辉拍了拍自己的衣兜儿,“走,吃饭去!” “走走走!”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招待所。 109109 六级技术工咯 找了一家味道不错的国营饭店, 大伙儿选了个圆桌子坐下,服务员很快就拿着菜单过来了。 “几位同志想吃点什么?我们饭店的菜全是今儿早上从菜市场拉过来的,鸡鸭鱼肉什么都有, 你们想吃啥就点啥,”服务员把菜单放在桌子中间。 赵礼辉作为请客的人,没有一点犹豫地拿起菜单,点了两荤两素加一汤。 刘耀祖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后, 才小声道, “这省城的国营饭店态度可真好,不像咱们市里,有些饭店的人可瞧不上人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张师傅啧了一声, “这省城国营饭店多, 这竞争也激烈啊,那不得多方面都搞好一点?” “就是,这饭店多了,你要是没别家好, 我当然就不来了。” “可不,我兜里的钱和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咱们市还是饭店少了点, 所以没有紧张感。” 说着说着, 大伙儿就说起百货大楼还有各个供销社的服务态度。 其中供销社的态度是出了名的不好。 刘耀祖想起赵礼辉媳妇儿就是供销社的工作人员,赶忙打断那位激动不已数落供销社的师傅,“那也不一定全都这样, 还是得看人, 分情况。” “哦哦对,就是,这不是说所有的工作人员哈, 我说的某些人,”那师傅也想起赵礼辉的家庭情况,赶忙找补。 赵礼辉摆了摆手,“我和我媳妇儿不是小气人,确实有些人态度不好,感觉我们买东西的还成了孙子似的。” 这话一出把刘耀祖几人都逗笑了。 “还让我们监督,写举报信呢,我上次实在是被我们那巷子供销社的人气得不行,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写好的举报信投到他们供销社门口的意见箱里面,结果怎么着你们知道吗?” 老于师傅拍着桌子问道。 “我知道,”刘耀祖举手,“一个月后,那举报信还是在意见箱里面。” “没错!搞这□□虚作假的,真让人恶心!” “就是,他们要不就不搞什么社会监督,要不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意见整改一下得了。” 说话间门,饭菜就上了。 省城的国营饭店,大多数都装有风扇,这虽然才五月,但省城就是比市里热,所以一到饭点儿,这风扇就呼啦啦地运行起来了。 一行人吃完饭还坐在那吹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回招待所。 睡了一会儿午觉,下午两点众人出发到比赛现场等待比赛结果。 赵礼辉站在几个师傅中间门,和他们东拉西扯地闲聊着。 “小赵,看到那边那几个人没?那就是咱们隔壁市机械厂的技术工人,”老于师傅示意赵礼辉看向他们的左手边,那站着几个哈欠连天的男人。 “他们怎么了?” 赵礼辉疑惑。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咱们这一行的卷王,”老张师傅解释道,“他们钻研机械技术,那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每年比赛,甭管是市区的还是省内的,他们厂的得奖是最多的!” “这次比赛一等奖有八位,二等奖三十六位,三等奖是多少来着?” “六十四。” 赵礼辉一愣,“这么多?” “这次参赛的人将近三百多人,这么想也不算太多了。” “这倒是。” 赵礼辉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市区机械厂的工服是不一样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哪几个是哪个市区机械厂的人。 有些机械厂来了五十多个人,最少的就是他们厂和隔壁厂了。 但老张师傅说了,隔壁厂是卷王,人家人来得少,可说不定人人都得奖呢,实力不可小觑。 “我反正尽力了,”赵礼辉双手环臂,“能不能拿奖就看上面怎么给咯。” “你肯定没问题,”比赛的时候就在赵礼辉隔壁的老于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比赛,不管是实践还是理论都是五级工到八级工之间门的基础较多,比细心,比技术,我可看了你好几眼,你要是没拿名次,我们老大能轮着刀上来找负责人理论。” “……倒也不用怎么夸张。” 赵礼辉嘴角一抽。 很快大伙儿就进了大场地。 主办方讲话,省机械厂大领导讲话,然后是谁来着? 赵礼辉听得昏昏欲睡。 隔壁厂的人已经蹲着在那打瞌睡了。 随着几声锣鼓响,赵礼辉等人立马精神起来了。 来了来了,要公布名次了! “三等奖得奖者……” 他们厂和隔壁厂一个人都没上榜。 “二等奖得奖者……” 他们厂上榜四个,隔壁厂六个。 “一等奖得奖者……” 赵礼辉和老于师傅榜上有名,隔壁厂剩下的四个榜上有名。 剩下两个名额属于省内机械厂的技术工人。 “一等奖八个,我们厂占了两个,隔壁厂四个,小赵,你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了吧?” “知道了。” 上台领奖的时候,赵礼辉偷偷看了隔壁厂四位得奖者,年纪都在三十出头。 真不愧是卷王啊,瞧瞧人家多年轻。 隔壁厂的得奖者也偷偷打量着赵礼辉和老于师傅,特别是赵礼辉,这小子瞧着也太年轻了吧? 下台后,他们主动跟赵礼辉等人握手打招呼,得知赵礼辉才二十一岁,已经是六级技术工后,脸色什么样的都有。 赵礼辉等人回到招待所把东西收好,又去买了点自己需要或者是给同事带的东西后,便坐上刘耀祖开的大车回市区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 叶归冬和陈翠芳快速给赵礼辉煮了一碗鸡蛋面。 傍晚的时候下起大雨,所以今天家里没有看电视的人。 “省城没下雨啊?哎哟,真是一个地方一个天啊。” 赵大根感慨着。 赵礼辉一边吃面,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钱还有票,“这是一等奖的奖励,奖状在我包里。” 叶归冬和陈翠芳笑盈盈地拿出奖状细细看了看,然后一个人数钱一个人数票。 “你们这次比赛的奖励也太多了,三百块钱呢!” 叶归冬数完后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是五级技术工往上的比赛,”赵礼辉咧嘴一笑,“对了,还有我的六级证也在包里。” 叶归冬又赶紧去拿证,看着上面省城的盖章,她只觉得眼睛热乎乎的,“我就说你厉害。” 赵大根更是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看了看,然后激动得满脸通红,“你小子可真为老子长脸啊!” “习惯就好,”赵礼辉吃完鸡蛋,喝了口面汤,“娘,还没数清楚多少票呢?” “清楚了。” 陈母深吸了一口气,对看过来的叶归冬还有赵大根道,“粮票总计五十斤,肉票总计三十斤,油票总计三十斤,糖票二十斤,其中布票能做十个人的衣服啊!” 赵大根和叶归冬走过来,拿起她放在桌上分类好的票细细数着。 赵大根感慨道,“难怪机械厂技术部那么吃香呢,就你比赛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够你爹我干一年的了!” “不止呢,我现在是六级技术工了,每个月的工资是七十四块钱,补贴票的大头粮票二十五斤,油票十斤,肉票六斤,其余小票差不多有十五张。” 赵礼辉让家人们别激动,慢慢听自己讲,“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值夜班了,六级工到八级工都要上夜班,我的话,一个月上六天吧。” “娘,”叶归冬想了想后跟陈翠芳说道,“我们再往家里多交些票,保证好生活水平,一家人吃好喝好了,这上班也有劲头啊。” “行,”陈翠芳点头,“你们爹的补贴票也往里面多用两张,等老大他们回来后,这生活费再重新合计。” “听你的,”赵大根现在还激动儿子这么有出息的兴奋中呢,“要是每个月能吃一回豆花就再好不过了。” “你是选择吃肉还是选择吃豆花?” 陈翠芳嗔了他一眼。 “那还是肉吧,”赵大根乐滋滋地选着,“以前我们哪里敢这么选啊,一个月能吃一次肉都不错了,现在好啊,老三和归冬把家里的生活水平一下就拉高了,这水井巷就没有不羡慕我们家日子的!” 三人嘻嘻哈哈说了一会儿话后,赵礼辉就去洗头洗澡了。 叶归冬把这个月多加的票还有生活费给陈翠芳收好后,也回房整理账本,把赵礼辉带回来的钱和票全部上本记录好。 等赵礼辉进房间门的时候,叶归冬正在往存钱、票的荷包里放钱。 两个荷包被装得鼓鼓囊囊的,赵礼辉笑着凑过去亲了她一口,“攒了多少钱了?” “两千五百二十六块八毛六分!” 叶归冬美滋滋地说道,“下个月开始,我们每个月能固定存一百不动,就靠着你拿回来的票还有多出来的钱过日子都用不完咯。” 这就是富裕起来的感觉吧? 真好。 叶归冬快乐地把钱放好。 赵礼辉笑看着她愉悦的模样,“睡觉吧。” “嗯!” 第二天赵礼辉拿着六级证跑到会计部更正工资和补贴票待遇。 陈万生一边给他办理一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看看你现在,多牛皮。” 赵礼辉得意叉腰,“也就一般吧,咿,你的左脸怎么比你的右脸胖一点啊?” 陈万生:...... 情商低的:你的脸怎么肿了? 情商高的:你的脸怎么胖瘦不一样? 110110 赵礼红有孕 “嘶——” 陈万生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 见没同事注意他们这边后,他压低嗓音,“很明显吗?” 赵礼辉用力点头,“贼明显咯。” “唉, ”陈万生叹了口气, 把笔收了起来,“中午我过来找你, 再跟你说咋回事。” “好, 我永远是你的知心兄弟。” 赵礼辉肉麻道。 陈万生不觉得肉麻, 反而觉得很高兴, 在赵礼辉走后,有同事问他和赵礼辉关系是不是很好, 陈万生当即挺直腰,“那是,我们是知心兄弟!” 中午吃饭的时候, 赵礼辉刚捧上饭碗, 旁边就啪地坐下一人,“哟, 吃饭呢?知心兄弟。” 那声音, 哀怨得哟。 赵礼辉咿了一声, 转头看向脸皱巴巴的刘耀祖, “刘哥,你也忒幼稚了吧?” “我当然不幼稚了,我又不是知心兄弟。” 刘耀祖用力扒饭。 旁边的安常康还有黄追岳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明显,可抖动的肩膀和拿不稳筷子的手,明显没有说服力。 “刘哥,我跟他们都是假好, 跟你才是真好。” 赵礼辉拿出自己的辣椒酱罐子递过去,“多吃点,瞧瞧你,都瘦了。” 刘耀祖闻言舒服了,狠狠地挖了一大勺辣椒酱在自己碗里,“这还差不多。” “噗——” “嗤——” “噗——” “嗤——” 旁边两个大聪明不知道是怎么憋笑的,反正很高兴。 容师傅他们被安、黄二人这模样逗得嘎嘎乐。 陈万生过来的时候,赵礼辉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刘耀祖已经吃完回去了。 “所以到底怎么了?” 赵礼辉问。 陈万生喝了口汤,“被我媳妇儿打的。” “咋忽然动手打你了?” 赵礼辉一脸担忧。 “……她和我娘吵嘴,我帮着我娘说了两句话,她一巴掌就呼过来了,”陈万生叹气,“那是我亲娘啊,我们做晚辈的,难道不应该多让着点,包容着点吗?她倒好,气性大得很,一点都不饶人。” 陈母看到自己儿子被儿媳妇打了,哎哟,那叫一个闹腾哟,把胡二娘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不会教女儿,胡二娘也没想到孙宝珠会动手打人,于是她又给了孙宝珠一个耳巴子,逼着对方给陈万生母子道歉。 孙宝珠丢下两个孩子直接跑到一朋友家住着了。 “眼瞧着都快三天了,还不回家,我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这不,刚好的脸,昨天晚上去劝的时候,又挨了一下。” 陈万生指了指自己明显肿起来的那一边。 赵礼辉忍着笑,“夫妻哪有隔夜仇,你多哄哄,一定会回来的,那孩子们吃啥?” “喝米汤对付一下,”陈万生说完又道,“她不回来我也没办法,又去搞了点玉米粉,不过我看都没有母乳有营养,还是得把人劝回家才行。” “别的事儿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这个事儿我就真没法子了,”赵礼辉摊手,“你也知道,我和我媳妇儿可没吵过架,更没有打过架。” 陈万生闻言一噎。 这倒是,他就没听说过赵礼辉家吵过架,或者是干过架。 “你们家怎么会那么和谐的?” 陈万生想取经。 “主要还是文化素养在那,不是说你家人文化素养低啊,”赵礼辉越说越黑,“反正遇到点什么事儿,我们一点就通,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去争执。” 陈万生沉默,他家里人……除了他和孙宝珠有点文化,其余人文化在小学就不错了。 “你说得没错,本来我们家的文化素养就不高,说什么他们都是听不进去的,一心想着为自己的小家,根本不为大家。” 陈万生想到已经成家的两个弟弟,一个都不愿意给老家寄钱。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赵礼辉乱几把输出,他满脸敬佩地拍着陈万生的肩膀,“他们越不关心家里,越显得你的品德高尚啊,你尊敬父母,爱护弟妹,你就像一棵大树守护着你的家啊。” 这话听得陈万生直点头,是的,他就是这样品德高尚的人! 回家后他也不去找孙宝珠了,而是请胡二娘去找对方。 胡二娘把孙宝珠弄回来了,她可不是劝,更不是哄,而是站在孙宝珠朋友家门口,骂着她朋友居心不良,不知道孙宝珠有两个孩子需要喂养啊?把人哄到自己家里待着,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之类的话。 孙宝珠的朋友被骂得面红耳赤,最后几乎是求着孙宝珠赶紧回家。 孙宝珠虽然回家了,可和陈万生母子接着冷战,陈万生也不管了,只要人回来接着奶孩子就成。 赵礼辉第一次上夜班,还特意拉着容师傅打听了一下,有什么规矩啥的没。 容师傅摸了摸下巴,“其实夜班挺爽的,你就在技术部值班室睡你的,如果有人找你出外场,你直接出就成了,没有你就继续睡大觉。” 赵礼辉:...... 这么简单啊,他懂了。 他运气还不错,连着几次夜班下来,都没有人找自己。 反倒是老张师傅值夜班,每次半夜都有人找过来,他觉得自己不适合上夜班,天天跟老大抱怨,老大端着搪瓷杯乐呵呵地听着就是不搭话。 转眼就是六月,天越来越热,赵礼辉家又把风扇拉出来了。 赵礼辉挨个重新调整了一下,他们年轻人用的风力比较大,赵大根夫妇以及叶归冬他们家的就小很多,毕竟年纪在那,睡熟后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风力。 等休息日一到,赵礼辉夫妇来到赵礼红夫妇家,帮着把他们家的小风扇也给调整了一下。 柳向意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忙,中午赵礼红回家吃的饭,看到他们在脸上一喜,然后有些扭捏地告诉他们自己怀孕了。 已经有三个月,她才往外说的。 “我就说姐夫老笑,还以为啥事儿呢,原来是这么大的喜事!” 叶归冬笑得合不拢嘴,姐姐姐夫盼孩子的时候也不是一两年了,现在总算有了消息,她自然为姐姐姐夫高兴的,“我回去后跟娘说一说,她肯定过两天就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有经验,到时候你尽管记下。” “好,”赵礼红夫妇招呼他们赶紧吃饭。 二人回家跟陈翠芳夫妇一说,二人自然是高兴的,陈翠芳也如叶归冬所说,准备了两天的东西,然后大包小包地来到赵礼红这边,跟她细细说了很多,因为赵礼红在裁缝铺有点忙,所以陈翠芳就在那边住了一晚上。 “你婆婆知道不?” “知道,她说自己忙得很,没空过来照看我,让我自己多注意点,别说,我在心里还松了口气,她来这,咱们准吵架。” 赵礼红笑道。 “等你月份大了的时候,我就过来照顾你,”陈翠芳笑眯眯地说道,“这还是老三两口子提的,你爹也这么说。” 赵礼红眼睛一酸,“还是你们对我好。” “我们不对你好对谁好?一家人嘛,快睡了。” 她们睡在一个房间,柳向意自己睡的。 等陈翠芳回家没几天,又收拾东西要去吃满月席了,这是叶归冬三姐的孩子的满月席。 叶归秋生了个闺女,因为叶归冬两口子上班,所以是陈翠芳去的,她进房间看了看孩子,“长得真好。” 白白嫩嫩,五官也很清秀,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叶归秋捂嘴笑道,“出生的那天,就我们孩子脸上光滑,隔壁床的孩子皱得哟,她娘看见后都说自己怎么生了个老闺女,可逗人了。” 陈翠芳等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金姐也来吃酒了,她和陈万礼一起来的。 先跟陈翠芳打招呼,再凑到孩子跟前看,最后叹道,“我要是能生个这么好看的闺女,这辈子都值了。” “你们模样不差,准能生个好看的闺女。” 有人看了眼外面站着的陈万礼,笑嘻嘻地打趣着金姐。 金姐啧了一声,“这倒是,就得看他给不给力了。” 屋子里不是婶子就是小媳妇儿,听到这带颜色的话纷纷笑个不停,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回家后,陈翠芳跟下班回来的赵礼辉他们细细说着孩子的模样,“可稀罕人了。” “可惜我们这次没看着,月底休息的时候咱们去看看三姐他们吧。” 赵礼辉提议。 “好呀,”叶归冬也挺想看看自己的外甥女。 又过了几天,高三学子在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叶归冬总觉得自己心烦意乱的。 赵礼辉察觉后,在对方洗好澡回房间时上前给对方擦着头发,“是在想恢复高考的事儿吧?” “嗯,”叶归冬垂下眼,“一直惦记着呢,这期末考过了就是推荐上大学的时候,你说今年要是能恢复高考,那是不是也该通知了?” 毕竟高三就快毕业了。 “放下心,你还不相信我的小道消息吗?” 赵礼辉也怕赵礼生夫妇一心惦记着,所以月前就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少安毋躁了。 “我相信你,”叶归冬抬起头笑,“我就是忍不住烦躁罢了,这天又热,心里急,做事说话都感觉气冲冲的,今儿林姐还问我呢,是不是和你吵架了,可见我情绪不好。” “这有啥,”赵礼辉继续给她擦着头发,“正常情绪,你都准备两年了,就算延后时间,咱们也就是多了复习的时间而已,不吃亏。” “也是哦。” 叶归冬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她已经准备多时。 111111 高考恢复咯 为了不让叶归冬想太多, 赵礼辉每天晚饭后,都把叶归冬带出去跑步。 “你之前还说要跑步锻炼的,”赵礼辉笑看着跑了几步就不行了的叶归冬, “可不能打自己的脸啊。” “我的脸早在今年春天就被打肿了, ”叶归冬双手叉腰, 在那大口地呼吸着。 今年春天她也是跟着赵礼辉跑了几天, 然后不是腿抽筋,就是太累跟不上, 最后拖拖拉拉了一段时间, 散步倒是照常,这跑步就慢慢丢下去了。 “那现在赶紧捡回来, 跟着我呼吸, 对对对, 好, 继续跑,咱们步子别那么大,慢慢来……” 等他们回到家时,叶归冬满头大汗, 身上的的确良短袖衬衣后背都湿了。 陈翠芳哎呀哎呀地跑出来, 看着叶归冬这样子赶紧让赵大根去端来盐水来给她喝,“你也是, 非要归冬跑什么啊!” 被指责的赵礼辉笑了笑, “跑了以后身体虽然累了些,但是晚上好睡。” “咋了, 晚上睡不好啊?” 陈翠芳一边接过赵大根递过来的盐碗,一边递给叶归冬喝。 叶归冬小口小口地喝着,她一路走回来的时候, 气已经喘匀了,“嗯,最近半个月老睡不好。” “你咋不早说呢,咱们去医院看看啊,”陈翠芳怕她身体出问题。 “娘,我没事儿,这不是供销社要选一个人去大代销点吗?我想去,但又怕选不上,”叶归冬这么解释的。 赵大根二人一听,这确实有点睡不着,“该你的就是你的。” “对,你别想太多,越到这个时候,你就要越冷静,好好上班争取表现得更好,这样领导知道后也对你多几分好感。” “好,我都记下了。” 叶归冬在赵礼辉憋笑的时候,对关心自己的陈翠芳二人点头道。 还真别说,这晚上跑了步回家,洗了头洗了澡回房看一会儿书,很快睡意就来了,再上床一趟,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赵礼辉给睡着的叶归冬整理了一下头发,拉灯前,他垂头亲了亲叶归冬的唇。 然后在黑暗中拥住对方,因为床头有风扇,所以二人抱着也不会热,很快赵礼辉便睡着了。 就这样,赵礼辉每天晚上带着叶归冬跑步,一直跑到九月初。 在叶归冬已经心如止水,等待着下一年恢复高考的消息时,恢复高考的指令下来了。 叶归冬大吸了一口气,她拿着报纸的手都在发抖,上面写着恢复高考的时候是十二月中旬。 而报名时间是九月到十月。 机械厂公告栏上面也贴了这张报纸,几乎所有同事都在议论这件事。 陈万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搪瓷杯都掉地上了,他激动得满脸通红,高考恢复了?那他不就有机会参加考试上大学了吗! 孙宝珠身上背着一个,怀里抱一个孩子,正在巷子里溜达呢,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时很快就想到了陈万生,她高中都没读,所以恢复高考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但是陈万生不一样,他差一点就被推荐上大学了。 可现在他们拖家带口的,如果陈万生要去参加考试,考上了对家里的影响可大了,这意味着他们家将失去一部分经济来源,这年头上大学是有部分补贴的,可这补贴是给上大学的那个人,要是养家那绝对是不够的啊! 孙宝珠心烦意乱地带着孩子们回了家,然后主动跟婆婆商量这件事来。 生产队知青所的小李知青上县城买东西,回来时扯着嗓子举着报纸大喊着,“恢复高考了!恢复高考了!” 他一边跑一边哭。 刚结束秋收的人们纷纷迎了上来。 人群外站着黝黑的赵礼生,以及比他稍微白一点的郑玉香。 “听到了吗?” 郑玉香忍着眼泪问道。 “嗯,听到了。” 赵礼生哑声道。 赵礼辉下班后丢下容师傅他们,直奔同心巷跑。 等他到同心巷的时候,就看到叶归冬提着布包笑站在同心巷巷门口等他。 “你的小道消息真灵。” 在赵礼辉跑到跟前时,她从包里拿出手绢,轻轻地给爱人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声音颤抖道,“我真的等到了。” 赵礼辉笑看着她,“哭什么?这是好事儿,大好事!” “是啊,好事儿,”叶归冬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我可要更加专注努力才行。” “这样,”赵礼辉想了想说道,“这两个多月,咱们先去爸妈家里住,这边晚上有人过来看电视,难免要吵一些,爸妈那边就安静许多,你上班也近。” “啊?” 叶归冬一愣。 “就这么定了,”赵礼辉拉着她回家,跟陈翠芳说这件事,陈翠芳是知道媳妇儿每天都在刷题看书的,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叶归冬,所以当赵礼辉提出他们要去叶家住一段日子的时候,陈翠芳二话没说就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今晚就搬过去。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叶归冬说。 “当然得着急了!” 陈翠芳激动得很,“你这两年的努力,娘都看在眼里,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咱们老赵家要是出了一个大学生,那得是多大的荣誉!” “咳咳,大哥和大嫂他们也会参加高考,说不定今年就能回城咯,咱们家就有三名大学生,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赵礼辉笑看着陈翠芳在那嘎嘎乐,一个劲儿地拉着他追问是不是真的。 “你写信给大哥问问就知道了。” “写啥信啊!明天我就拍电报去!” 陈翠芳激动不已,这要是老大两口能回城,他们家就团圆了啊! 赵大根回来得知这件事后,也和陈翠芳一样激动,当天晚上赵礼辉夫妇就提着粮食来到了叶家住下。 叶爸爸和叶妈妈不知道叶归冬每天晚上都在学习的事儿,得知她要参加高考,叶妈妈犹豫地看向赵礼辉。 当年叶归冬高中毕业的时候,成绩确实不错,但这都过去两年多了,还记得那些知识吗? 叶爸爸也有同样的担忧。 赵礼辉便把叶归冬每天晚上都在学习的事儿告诉他们。 叶爸爸二人顿时惊喜起来,让他们安心住下,好好度过高考前的日子。 “你不参加啊?你也是高中文化啊,”叶爸爸在赵礼辉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坐下时问道。 叶归冬已经在房里看书了。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果努力考,或许能考上一个大学,但绝对不是很好的大学,”赵礼辉摇头,“我现在的目标就是拿到八级证,然后往上申请走工程师路。” 叶爸爸闻言双眼一亮,他用力地拍着赵礼辉的肩膀,“你小子有志向!或许你还能念大学呢,这技术工升工程师的时候,你们厂可以推荐你去念工程相关的大学!你有了一定的知识后,再去考工程师,那就简单多了嘛!” “啊?还有这事儿啊?” 赵礼辉是真不知道。 “当然了!来来来,我跟你好好说说,”叶爸爸深吸一口气,跟赵礼辉细细说起技术工转工程师之间的门道,“这是前年开始就有的规矩,你们技术部没有转工程师的人吗?” “据我所知没有。” 赵礼辉摇头。 叶爸爸啧了一声,“你明儿上班的时候问问你们领导,早有准备才有干劲儿啊!” “好!” 第二天赵礼辉就跑去问老大。 老大咿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对高考有兴趣呢。” 毕竟赵礼辉是高中文化嘛。 “我目标很明确,就是技术工转工程师,”赵礼辉满脸斗志,“高考对我来说作用不是那么大,我还是想在技术方面更上几层楼。” 老大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知道取舍。” 然后跟赵礼辉说,确实有这个规矩,并且这工程大学还不用念好几年,每周过去学习两天,剩下的时间还是可以在原单位上班,可以说待遇上非常好,如果你脑瓜子聪明,提前学习完也能毕业…… 赵礼辉回到叶家就开始写计划书,叶归冬站在他身旁垂头看着,“一起努力吧。” “当然,”赵礼辉双眼亮亮的,“那今年就先把七级证拿到手吧!” 既然还有工程大学要念,那他还藏个屁的拙,飞快往前面爬啊! 陈万生正在和孙宝珠吵架。 “这对我来说是个大机会你知不知道啊!” “什么大机会?你看看咱们这一家子,你要是去上大学了,我们怎么办!” “你能不能不要眼界这么低?我大学毕业后,好日子不就来了吗?你非要揪着眼前的利益不放?” “我是眼界低,我要是不眼界低,孩子们都要被你的自私饿了!” 听到他们夫妻吵架的向婉茹摇了摇头,对一旁干饭的孙大江道,“你说他们谁说得有道理?” “都没道理,”孙大江对两人都看不顺眼。 “我倒是觉得宝珠说得没错,”胡二娘站自己闺女这边,“这大学得念好几年呢,他们怎么供得起?” 陈母也是这么想的。 她虽然心疼大儿子,可也知道家里供不起啊,不是说供不起陈万生,他如果上了大学自然有补贴,是供不起孙宝珠和两个孩子。 所以在他们吵架的时候,陈母就缩在自己房间,一句话都不说。 陈万生又找到赵礼辉说自己的烦恼,得知赵礼辉居然不参加高考时,他是震惊的,可转念一想,人家现在的工资可比大学毕业后的有些人高多了,不参加高考也能理解。 或许觉得在这一块和赵礼辉没有共同语言,所以陈万生就专心备考,没有再来找赵礼辉了。 刘耀祖初中文化,所以高考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赵礼辉倒是提点了一下他,“刘哥,还是得给自己找条出路啊,你不能一直给厂领导他们开车吧?我觉得你可以去考货车司机证,反正各种大车你能开就开!” 刘耀祖摸了摸下巴,“有道理啊。” 112112 高考 “我爹认识的人多, ”刘耀祖双眼一亮,“这学车的事儿还得靠他帮着牵一牵线才行,我这人文化也就那么样, 初中毕业的时候, 我娘本来想让我去考职校的, 当我爹觉得我这脑子,学别的也不成,就让我跟着接他的班。” 如果不是他爹出了点意外, 他不会这么早就接班的。 “现在高考都恢复了, 那以后的政策肯定也有变化, ”刘耀祖是给厂领导们开车的, 自然听到过许多事儿,所以眼界不低。 “你说得没错, ”赵礼辉欣慰点头, “而且技多不压身嘛。” “还是我兄弟好,”刘耀祖美滋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晚上去我家吃饭呗, 我爹娘都说你和弟妹好久没去了。” “我来行, 我媳妇儿恐怕不得空,她在准备高考呢, 得复习。” 赵礼辉笑。 “厉害啊,”刘耀祖竖起大拇指, “那就让弟妹好好复习, 你来家里吃也一样的, 咱们也得联络联络感情不是。” “行,一定来。” 赵礼辉和刘耀祖勾肩搭背地往前走。 因为黄追岳家离刘耀祖家不远,所以当晚赵礼辉到刘家的时候, 也看到了黄追岳,黄追岳的媳妇儿也在家里复习,所以没过来。 “哎,你家的复习资料足不?不足跟我说,我媳妇儿娘家有个亲戚是高中老师,能帮忙搞点学习资料什么的,别外传啊,”黄追岳压低声音,“不然上门来求资料的人可多了。” “还真缺一本,”赵礼辉想到叶归冬比较弱的科目,跟他主动提起,黄追岳赶忙记下,然后拍着胸口让他安心。 没过几天,赵礼辉就拿着一本复习资料回到叶家给叶归冬。 因为叶家离供销社近,所以赵礼辉让叶归冬下班后就不要等他了,直接回去就成。 林姐和潘哥都知道叶归冬在备考,所以下午没什么活儿后,都愿意让她先走。 这份情赵礼辉夫妇都记在心里呢。 “这本资料我们在市图书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黄哥他们这次帮了大忙了,”叶归冬珍惜地摸了摸书皮,“我得赶紧吃透咯,然后给大嫂他们寄过去。” “行,你慢慢看,我去洗个澡,然后帮妈做饭。” 叶爸爸又下乡去了,这次要在乡下待一个月呢。 “好,”叶归冬干劲儿十足,把台灯一开,就专注地看了起来。 怕晚上视线不好,所以赵礼辉他们搬过来的时候,把小台灯也带过来了。 叶妈妈就爱他们回家住,自打小女儿出嫁后,虽然每天都能见面,可和住在家里相比还是不够热闹。 “多吃点,我看你们两个都瘦了,”叶妈妈晚上蒸了鲈鱼,还做了炸小肉丸,烧茄子以及鸡蛋汤。 二人一边应着一边埋头苦吃。 两个妈妈做的饭菜各有各的味道,他们都爱。 等吃过晚饭后,赵礼辉和叶归冬回到家里溜达了一下,陪着陈翠芳二人说了说,然后又溜达回了叶家,开始看书刷题。 这都是他们最近的日常状态咯。 陈翠芳他们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因为每天都有人过来看电视,所以也挺热闹的。 叶归冬用一个月吃透了那本资料书后,把自己记下的第二份笔记连带着那份资料一起寄到了生产队。 赵礼生夫妇收到后回家打开一看,二人心里暖乎乎的,干劲儿也更大了。 他们白天干活,得空了就拿着书看,没有耽误地里的活儿,这让生产队队长以及其他本地人看到后心里挺舒服,但知青所有些知青,为了多看书,上工偷懒耍滑,即便队长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对方太过分了,他也生气。 加上有人反映这个情况,所以趁着大伙儿得空的时候,队长还特意开了个会,批评这种现象是不可行的。 老鳏夫听到这,对坐在自己身旁的村民低声道,“礼生两口子可没有偷懒,他们干活一样干得好,从来没有偷懒的。” “知道,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就是,谁偷懒,谁不干活,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 老鳏夫闻言高兴多了,他就怕有人误会了赵礼生夫妇。 “欸,赵知青他们两口子要是考上大学离开咱们生产队了,你的房子可没人租咯。” 有人这么说道。 老鳏夫却笑了笑,“他们本来就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回城就是回家,回家好啊,我为他们高兴,至于没人租我的房子,没人就没人呗,我自己住着也和以前一样的。” 虽然舍不得他们走,可他们是回家啊。 回家好啊。 开完会后,老鳏夫先一步回家,为了让两个孩子专心复习,他主动包揽了家里三顿饭,孩子们能挤出更多的时间看书才好呢。 老鳏夫这么关照赵礼生夫妇,他们也很感动,在给赵礼辉他们回信的时候,就提起老鳏夫对他们的好。 陈翠芳夫妇听赵礼辉读完信后,心里也十分感慨。 “那老大哥是个实在人。” 陈翠芳想到赵礼生夫妇结婚那天,人家也是跟着忙上忙下的。 “这样,”赵大根琢磨了一下,“咱们多寄一点吃的过去,再给老大哥做一件棉大衣。” “行,我手脚慢,得找个人帮我,”陈翠芳想到了叶妈妈,于是就跟着赵礼辉夫妇来到叶家,跟叶妈妈说了这个事儿。 叶妈妈高兴得很,“你能想到我,我这心里别提多美了。” 毕竟陈翠芳也有自己的好姐妹啊。 于是两人一起做棉大衣,赶在十一月初把吃的穿的一起寄到了生产队。 当郑玉香把那件棉大衣给老鳏夫送到手里时,老鳏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后面更是对他们巴心巴肝的好。 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赵礼辉一大早就起来了,和叶妈妈一起给叶归冬做了鸡蛋面,两个鸡蛋加上一根笋干,摆成一百分的样子。 陈翠芳也赶了过来,她带来了绿豆糕和一个小粽子。 “糕粽,高中,慢慢吃,”陈翠芳笑盈盈地给叶归冬放在面前。 叶妈妈做的面不多,就是想着亲家母要送这些过来,可不能给孩子吃撑了。 叶归冬笑盈盈地吃下两位母亲对自己的关爱。 赵礼辉骑着自行车把人送到考场大门口,“认真看题,专心考试,我就凭着你富贵咯。” 叶归冬闻言扑哧一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去上班。” “行,我走了啊,待会儿娘和妈会过来等你,”想到出门时,叶妈妈二人的叮嘱,赵礼辉说道。 “都让她们在家里待着了,”叶归冬叹了一声,对赵礼辉挥手,“快去上班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赵礼辉骑着自行车往机械厂去,这个自行车是叶爸爸的,今天叶爸爸在家休息,他就骑出来了。 叶归冬坐在考场,等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她认真看了一遍题,发现难度中上,有些地方得认真审题,不然很容易偏。 把大名写上后,叶归冬开始专心致志地做题。 上午考下来,叶归冬感受十分好,也没去和几个眼熟的高中同学对答案,而是记着赵礼辉的叮嘱,跟着两位妈妈回家吃午饭,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午觉,叶妈妈把人叫起来后,赶往考场继续下午的比赛。 “今儿我们厂里好多人都请假考试去了。” 安常康跟赵礼辉刚吃过饭,在厂里溜达消食。 “这毕竟是个机会,好些人当年都是读完高中,就没了下题了。” 赵礼辉说。 “是啊,听说陈万生也去了,”安常康小声道,“前些天他媳妇儿都闹到会计部领导那了,我还以为他不会去参加考试呢。” “闹归闹,两口子沟通好了,那肯定就去了,”搬到同心巷住后,赵礼辉也没关注陈万生两口子的事,知道的不多,但也听陈翠芳说,陈万生说服了孙宝珠,所以孙宝珠同意他参加高考了,但仅这一次,如果这次没考上,明年可别想了。 “也是,”安常康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一年多跟着你们早晚跑,我这肚子都跑没了,现在我媳妇儿就爱抱着我。” 赵礼辉翻个白眼,“我有腹肌,你有吗?” “啥玩意?你有腹肌?” 安常康震惊。 赵礼辉得意地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六块腹肌,“没骗你吧?我的目标是八块!” “我才不羡慕你呢,我自己也有一块好不好!” “你语气要是不那么酸,我就信咯,”赵礼辉嘿嘿笑。 下班后回到家,得知叶归冬考得不错后,赵礼辉也为她高兴。 晚上陈翠芳夫妇也在叶家这边吃的饭,四位家长都让她别太紧张,继续保持住。 外面在下雨他们就没出去溜达,看了一会儿书后,叶归冬就上床休息了。 这边赵礼生夫妇挤在县招待所里,刚洗漱完躺下。 “我觉得今天发挥得不错。” 郑玉香窝在赵礼生怀里小声道。 “我也觉得还好,”赵礼生说。 “明天我们更要好好考,甭管怎么样,我们都尽了全力。” “嗯。” 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没多久便睡着了。 孙家院子。 孙宝珠抱着儿子正给他喂奶,女儿被陈万生抱着。 陈万生想看一会儿书都不成,因为女儿一直用小手去扒拉他的书。 “还是那句话,今年没考上,你就好好工作,别再想继续考了,你不是一个人,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知道了。” 陈万生忍着烦躁应着她的话。 睡到半夜,先是儿子拉了尿哭着吵醒他们,刚把床收拾好躺下睡着没多久,女儿又尿了。 陈万生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耳旁是两个孩子的哭闹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叶归冬精神抖擞地吃过早饭后,被赵礼辉送到考场,今天是最后一天,她得好好发挥才行。 “加油嗷,归冬同志。” “放心吧,礼辉同志。” 二人相视一笑,背对着对方往前走。 113113 考上咯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赵礼辉他们就搬回水井巷了。 本来陈翠芳十月就去赵礼红夫妇那边照看她了,偶尔回来住两天,叶归冬高考这几天她想给儿媳妇做点好吃的, 所以便回来了。 现在叶归冬高考技术, 陈翠芳自然就想着回去继续照看女儿。 赵大根一个人在家,赵礼辉夫妇也不放心, 所以就搬回来住了。 容师娘见他们回来还招呼道, “晚上来家里吃饭,我都跟你们爹说好了。” 于是一家三口就来到容家吃晚饭。 容父还吃烧肉,所以容家里隔两天就会烧一会, 赵礼辉他们时不时就来容家吃饭, 自然也吃过多回了。 吃过饭后,赵礼辉三人在容家坐了一会儿便回家了。 点点跟着赵礼辉把院门闩上才回的堂屋。 烧水洗了脚, 擦了脸, 叶归冬回房间门里看了眼梳妆桌上的书,“今晚倒是想歇一歇。” “歇呗, ”赵礼辉捏了捏她的脸,“都考完了, 也给自己放放假。” 结果躺下后,叶归冬反而心里不得劲儿, 于是又拉开灯坐起来,“还是想看看书, 我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你放在哪里了?” “柜子里我那件棉大衣内兜里放着。” 赵礼辉说道。 “你挺会藏啊,”叶归冬把找出来后, 上床靠着枕头翻看着,“会打搅你吗?我还是用小台灯看比较好。” “不用,”赵礼辉拦住她, “我睡眠好得很,你放心吧。” 他先睡了,叶归冬看了一会书后也拉灯睡觉了。 接下来就是等成绩公布,叶归冬反而不着急了,她知道自己发挥得不错。 所以并不担心。 陈万生却心烦意乱,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发挥得不是那么好。 他把这一切都归在高考那两天晚上孩子们太闹腾的关系,这让孙宝珠也没话可说,毕竟那两天还是确实够折腾。 本来陈母要抱到她房间门去的,可孩子们不愿意离开父母,一抱过去就哭。 加上陈万尚第二天还要上班呢,所以孙宝珠才把两个孩子抱到他们房间门睡,谁知道这俩孩子会那么折腾啊。 “小赵,”在陈万生来到技术部想找赵礼辉说点话的时候,老大从外进来,“你和安常康去砖厂那边帮忙看看他们那两台机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人搞了三天都没修好。” 赵礼辉对陈万生耸了耸肩,然后提上工具箱和安常康走了。 “你有事儿啊?” 老大看向陈万生。 “我过来串串门。” 陈万生笑道。 “小陈啊,你要安心工作才对,现在又不是休息时间门,你应该在会计部上班的呀,”老大啧了一声,“你要还在咱们技术部,我都要扣你工资了!” 陈万生闻言哪里还敢待,直接就溜了。 他也是趁着送条子的时候出来放放风,太晚回会计部肯定会被骂的。 错过这次后,陈万生再想找下一个机会就难咯,因为他家出了大事,陈父早上出门挑水的时候,人摔了一跤,如今在家奄奄一息,老五陈万友拍了急电报到机械厂,陈万生当时腿都软了。 当下就请了几天假,带着老娘媳妇儿兄弟们回家看陈父。 赵礼辉下班回家得知陈万生家里的事后,回想了一下原文中陈父好像也是七七年去世的,至于几月他没细看,只知道陈父去世后,陈万生把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都接到城里来了。 但原文中陈万生混得好啊,给他们租一院子轻轻松松,现在嘛,养自己的小家都难,更别提养大家了。 “在想什么呢?” 叶归冬坐过来问道。 赵礼辉没提陈家的事儿,“我在想姐姐也快生了,咱们是不是该备点东西到时候送过去啊?” “你才想起来呢,我都备好了,”叶归冬让他打开衣柜,把角落里放着的一包东西拿出来,“你上次去省城比赛的时候,我让你带回来的那块好棉布还记得吧?这就是给二姐家的孩子预备的。” “还是你心细,我不如你。” 赵礼辉惭愧道。 “少贫嘴了,”叶归冬把东西解开,示意他看准备的东西,“这块棉布能给孩子做两身贴身衣服,这两双小包鞋,我做的是收紧式的,不管孩子脚大还是脚小,都能穿上,还有这些,你看看,齐全吧?另外再给姐姐姐夫补两张肉票,让他们也补补身体。” “你全部都考虑到了,”赵礼辉笑看着她,“我可真有福气啊,能娶到你做媳妇儿。” “心里美吧?” “美得很,美得很呢!” 赵礼辉抱着她亲了一口,“粮票也可以补一张进去,虽说姐夫现在升了一级,可他们的口粮还是挺紧张的,现在又是一家三口,柳家老院子那么多孩子,他们才不会想这些呢。” “是这个道理,”叶归冬点头,又从荷包里选了一张十斤的粮票放进去。 当天晚上,赵礼红就生下一个身体壮实的小男孩,取名为柳宗仁,小名钢蛋儿。 十二月十五这天,趁着休息,赵礼辉夫妇还有特意请假过来看女儿外孙的赵大根,提着东西来到筒子楼。 “钢蛋儿,看我,看舅舅。” 赵礼辉逗弄着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娃娃。 “人家还这么小,眼睛都没睁呢,”赵礼红吃着红糖鸡蛋,头上包着一块布,坐在暖和的床上看到这一幕好笑道。 要是别家,赵礼辉自然不会进房间门,可这是自己的亲姐姐,赵礼辉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叶归冬轻轻碰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儿,“钢蛋儿,这名字一定是姐夫取的。” “可不就是他,”赵礼红点头,“本来想叫钢铁蛋儿的,我怕孩子以后和小伙伴玩耍被取笑,所以拦住了。” “这有什么好取笑的,”赵大根背着手笑眯眯地和赵礼辉一起看孩子,“你公公小名粪球儿都没人说什么。” “噗——” 赵礼辉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咋叫这么个小名?” “你不懂,小名越贱,对孩子越好,”赵大根让他把孩子放回被窝里,这天冷,可不能把孩子冻着了。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快出去吃鸡蛋,”陈翠芳进来笑眯眯地赶着他们往堂屋走。 “归冬他们给我和孩子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见房里只有陈翠芳了,赵礼红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们心疼你和孩子,给什么你就收下,这份情你记在心里就成,”陈翠芳笑眯眯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快吃,吃完了我再给你端一碗鸡汤进来。” 自打知道赵礼红有孕后,陈翠芳就在家里多养了几只鸡,就为了给赵礼红坐月子的时候吃呢。 赵礼红闻言轻笑,“我倒是福气好,有你们这么好的娘家人。” 至于婆家那边,她怀孕后公婆一次也没过来看过她,赵礼红心气儿也高,索性过节也不和柳向意回去看他们了。 昨晚她发动后,今天早上柳向意去上班前还特意去柳家跟他们报了声喜,可到现在柳家没有一个人过来,就知道人家并不把这个孩子当回事。 柳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赵礼红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感觉这样不错,没有太多的牵扯,以后也能断得更干净。 外面赵礼辉和叶归冬一边吃鸡蛋,一边也小声提起柳家那边不厚道。 “我看娘之前白给那边送东西了,以后可别再送,要送就往姐姐姐夫这里送。” 赵礼辉说。 “对,”叶归冬很赞成。 赵大根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们以后也是跟着柳向心过日子,你姐姐姐夫他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 “爹说得对。” 在柳家待到下午,三人便回家了,走之前,叶归冬往陈翠芳手里塞了十块钱,“身上有钱买东西也方便,可别跟我推辞了,娘,您也照顾好自己,我们上班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你们的心我都明白,”陈翠芳笑道,“天冷了,你们也把自己照顾好,别着凉。” “行,那我们就走了。” 叶归冬三人回到家后,赵礼辉在院门上面挂了红布。 这是家里有喜事儿的意思。 对门宋大妈看了眼院门口站着的叶归冬,“归冬有好消息了?” 这还没生呢,怎么挂红布了。 “不是我,是姐姐生了个大胖小子,叫钢蛋儿,长得可好了,”叶归冬掩嘴笑道。 宋大妈这人总喜欢败人兴致,听完后直接来了句,“那也是你们姐姐姐夫家的孩子,真要是稀罕,你们也加把劲儿呗,都结婚快三年了吧?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缘分没到吧。” 叶归冬笑意不变。 赵礼辉从木梯上下来,“大妈,听说你儿子和你儿媳妇离婚了?哎哟,咋能说离就离啊,这带着两个孩子,以后想再找一个可难咯。” 宋大妈脸色一变,她儿子儿媳妇离婚的时候,一直瞒着外人呢!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你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哈。” 卫婶子推着自行车路过,听到这话却说,“你可别瞒着了,那天他们在路口拉扯的时候我们巷子好几个人都瞧见了,欸,你说你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了,咋还让儿子离婚了呢?” 本来两口子吵架说的是赌气的话,偏偏宋大妈这人护着自己的儿子,直接对儿媳妇说什么没有你,我儿子也能找到更好的,这种话谁听了谁气,所以就真的离婚了。 宋大妈只觉得脸都丢尽了,直接跑回自家院子,然后啪地一下关上了大门。 赵礼辉夫妇对视一眼,忍着笑抬着木梯进了家门,点点甩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进屋。 十二月底,成绩出来了。 叶归冬如愿上了自己想要上的那所师范大学,赵大根已经在想着要办几桌酒席了,这当然被叶归冬夫妇拦住。 “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赵礼生夫妇在知青所第一封录取通知书送来的时候,也有些焦躁。 但他们还算稳住了,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赵礼红的信也送到了他们手里。 赵礼生和郑玉香也为他们高兴,准备了一些山货寄过去。 腊月十三,赵礼生和郑玉香的通知书同时送过来。 赵礼生报考的是他们市的政法大学,郑玉香报的是同市的医学院。 二人看着两封录取通知书纷纷红了眼,老鳏夫在一旁也抹着眼泪,“考上了就好,考上了你们就可以回家咯。” 是啊,可以回家了。 二人的报名时间门都是来年的二月初一,思来想去后,二人给家里写信,想在这陪着老鳏夫过完年再回家。 陈翠芳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做长辈的都不在身边,是老鳏夫竭尽所能照看赵礼生夫妇,赵大根他们又不是小气人,连这个要求都不愿意答应。 师范大学的报名时间门是正月二十二,比赵礼生他们早几天。 为了上学方便,叶归冬就要做好住学校宿舍的准备了,周五下课回家住,然后周末下午回学校。 想到这个,赵礼辉就有点舍不得,“要不我在你们学校外面租个房子,我过去……” “打住,”叶归冬严肃道,“你还想不想存钱买房子了?你还想不想让我好好学习交朋友了?礼辉,小小的离别可以让我们的人生更加努力和精彩。” “唉,道理我都懂,就是舍不得啊。” 赵礼辉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翻去的。 “现在才腊月,还早呢,”叶归冬扑哧一笑,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倒是我辞工的事儿,我一走,供销社就少一个人,你说这工作给谁好?” 像这种工作走人,一般都是先介绍给自己比较好的朋友或者是亲戚。 “供销社那边怎么说?” “让我过了年,站好最后一班岗再走。” 赵礼辉摸了摸下巴,“咱们的兄弟姐妹要不就是跟着你一样上大学,要不就是离得远,上下班不方便,朋友嘛,我玩得比较好的也就那么几个同事,他们都有工作,你的朋友……” 叶归冬没啥朋友。 “六婶子家的远贝怎么样?” 叶归冬忽然道。 “咿,这倒是行,她也十七岁了,眼下也没继续念书,家里正为她工作头疼呢,”赵礼辉翻身而起,“就咱们家和六婶子家的关系,我觉得行。” “那待会儿六婶子过来看电视的时候,我跟她说说。” 杨六婶没想到天上能掉下一个馅饼给自己的女儿。 她回去跟杨远贝一说,杨远贝也愣住了,“这么好的工作给我啊?” “也就我和你陈伯娘好,不然人家才不会想到你呢,”杨六婶十分得意地叉腰,“这工作好啊,离家近,我每天给你送送饭,多好啊。” 杨远贝激动得满脸通红,“太感谢归冬姐了!她可真好啊!” “得准备点东西送过去,关系再好也要感谢一下人家,不能白得了工作,”杨六婶越想越觉得应该这样,转身就去准备了。 杨六叔赶忙把人拉住,“这人家还没辞工呢,你再等等,现在就送过去,别人看见了不好。” “我先准备好,到了日子就好送啊!” “这话也有道理,行,我也帮忙瞅瞅。” 至于吴婶子那边,她的几个孩子都有工作了,所以赵礼辉夫妇才没想到她。 吴婶子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她反而觉得赵礼辉小两口会做人,什么都想到和他们家关系好的,以后她家要是有点什么事儿需要赵礼辉夫妇帮忙,人家肯定不会拒绝的。 赵礼辉最近春风得意,媳妇儿考上想要上的大学,姐姐姐夫家里添了丁,哥嫂也要回城了,他能不高兴吗? 至于赵礼生夫妇考上大学这件事,赵家并没有声张,等他们回城后,大伙儿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大,我想请假去省城考七级证。” 赵礼辉跑去跟老大请假。 老大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赵礼辉点头。 “这不是巧了吗?你师傅也要去,这样,你们两个一起去,也有个伴儿,厂里不送你们了哈,自己坐车去。” “明白!” 赵礼辉和容师傅去省城考证的时候,陈万生带着孙宝珠和孩子们回到孙家。 至于陈母,家里的弟弟妹妹小,担不起事儿,大的呢都在外面安了家,所以她就打算在老家待着,暂时不上来了。 这也意味着,即便孙宝珠后面给孩子断了奶,孩子也得她自己带了。 陈万尚在纺织厂干得很好,已经有领导表示如果孙宝珠实在回不来,就不让他顶工了,直接转正。 孙宝珠哪里愿意啊,可她去上班了,孩子又没人照顾。 向婉茹还特意戳了陈万生的肺管子,“妹夫,这通知书都送了好几轮到咱们巷子各家去了,你没考上吗?” 陈万生确实没考上,他这些年都没有复习过,靠着脑子里那点还能记住的小知识,怎么可能考上呢? “我们家的事儿,不要你管。” 孙宝珠气道。 孙大江护向婉茹就跟护自己的眼珠子似的,闻言直接上前,抓住孙宝珠的头发,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孙宝珠捂住脸。 陈万生也愣住了。 “啊啊啊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孙家顿时乱成一团。 叶归冬下班回家就见孙家院门口站了一堆人,大家议论纷纷。 “怎么了?” 她抓住一大嫂问道。 “孙大江和孙宝珠干架,孙大江把人的头都给打破了,这不,孙宝珠躺在院子捂住流血的脑袋也不去医院,而是让孙大江两口子赔一笔钱。” “赔多少?” “具体多少没说,反正说的是两年不给房租什么的,孙大江不答应,她就说死在院子里,这不,大伙儿都围着看呢。” 叶归冬嘶了一声,想起赵礼辉评价这一家人的话,一家子颠公颠婆。 “陈万生就没拦着点?” 但凡他拦着人,孙宝珠也不会被打得头都破了。 “说是抱着孩子呢,不敢去拦,怕伤了孩子。” 叶归冬:...... 她留在那看热闹,而是回家了。 赵大根今天下班早,已经在做晚饭了。 见她进灶房还招呼呢,“今晚我蒸了大馒头!还买了卤菜。” “我来切菜,”叶归冬立马挽起衣袖,洗了手后笑盈盈地过去帮忙,点点坐在她脚边流着口水,看得二人发笑。 “给,我们点点也有呢。” 赵大根从另一个小锅里捞出一根棒子骨。 里面炖的是猪大骨萝卜汤。 114114 七级技术工咯 公媳二人吃过饭刚收拾好没多久, 隔壁容师娘几人还有卫叔和卫婶子就过来看电视了。 堂屋一下就热闹起来。 “去年十二月就下雪了,今年都腊月了还没动静呢。” 卫叔看了眼玻璃窗户外面的院子,带着几分疑惑道。 “应该快了, ”赵大根想到这几天晚上自己睡得不怎么好, “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还真被他说准了,第二天早上叶归冬推开堂屋大门, 就看到外面正下着大雪, “爹!下雪咯!” 她喊了一嗓子。 赵大根正在迷迷瞪瞪地穿衣服,闻言一下就精神了,他穿好鞋子跑了出来, “还真是!我就说这两天要下雪吧!也不知道省城下雪了没有, 老三这次进城穿得多不多啊?” 叶归冬回想了一下,点头道, “带了一套内穿的衣服, 如果太冷就加进去,没问题的。” “那就好, ”赵大根去灶房做早饭,叶归冬洗漱好以后也过去帮忙。 吃过早饭后, 二人便出门了,点点留在家里看家。 赵礼辉这会儿刚起床, 容师傅已经围着招待所跑了两圈回来了,看着比自己大二十多岁, 却精神十足的容师傅,再看看自己这懒倦的样子, 赵礼辉轻咳一声,“师傅,今早去对面那家吃馄饨吗?” “行, ”容师傅快速整理衣服,又收拾了一下,“走吧。” 省城的雪听说十二月就下了,所以他们进城的时候就看到一片雪白的省城。 吃过早饭后,二人便来到考证的地方。 前面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所以他们就坐在旁边,等着叫他们再进去。 “紧张吗?” 容师傅问他。 “不紧张,我都准备好了,您紧张吗?” 赵礼辉反问。 容师傅叹气,“挺紧张的,你小子咬得太紧了。” 如果这次他没考过,徒弟的证比他还要高一级,就不好意思当这个师傅咯。 “听师娘说您也准备了很久,既然有所准备,那就不要紧张,至于我,”赵礼辉故意嘚瑟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主要还是年轻一点的脑子好使,不过您放心,就算我以后是工程师了,您也是我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嘛。” 被他这么一打趣,容师傅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些,“就你会说话。” 没多久便轮到他们了。 二人起身往不同的房间门走去。 七级证要考三个部分,这三个考下来就得一天。 先是理论知识快速问答,再是现场快速操作,最后带着你去修一台坏掉的机器,最后一项四个小时内完成。 赵礼辉他们中午出去吃顿饭,又快速回去考第三项。 等他们从里面出来时,天都快黑了。 好在他们都通过了考试,工作人员正在给他们弄新的证书。 “不知道八级证考什么。” 赵礼辉有点期待了。 容师傅道,“这三样后面再加一样,机械重改。” 赵礼辉咿了一声,“和之前我参加的那个创意比赛差不多吗?” 说起来他今年没有参加,因为那个主办方出了点问题,老大的意见是让他避一避,同理,那位余老师傅也没参加。 “不,重改,也就是说给你一台破机器,你要重新把它改得可以运行的样子。” “这样啊。” 二人聊了一会儿,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把新证书递到他们手里,“恭喜。” “谢谢。” 赵礼辉二人也很高兴,出去后找地方吃了饭,就回招待所舒舒服服躺下了。 “有要买的东西吗?” 容师傅问道。 “明天去看看吧,您呢?” “想给你师娘买点酒回去。” “那我们明天上午逛一逛,下午再坐车回市里?” “就是这么打算的,”容师傅满意地睡下了。 赵礼辉忍着笑,想了想家里人,最后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去省城比较热闹的百货大楼逛了一圈,各自买好东西后,又去吃了碗面,这才去车站买票坐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 家里没人,赵礼辉提着东西打开院门,点点就乐颠颠地扑过来了。 “好好好,知道你想我,”赵礼辉两手都提着东西,倒是不得手去摸它的脑袋瓜,“等我把东西放好。” 点点汪叽两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堂屋。 因为老大说过可以明天再到厂里去,所以赵礼辉就舒舒服服地在家里歇着了。 他去灶房看了看,发现有菜后,到了点就开始做晚饭。 叶归冬和赵大根在巷子口遇见了,二人往家里走的时候,就听人说孙宝珠以要去派出所告孙大江为威胁,最后是胡二娘出来答应了孙宝珠的要求,他们还签了协议。 可这兄妹二人的关系却彻底降到最低,连带着两家人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和陌生人一样生疏起来。 胡二娘也扬言不会再给孙宝珠照看孩子,孙宝珠用这场闹剧换来了两年不用交租,却也得罪了娘家人。 陈万生和陈万尚在这场闹剧中都是沉默得利着,叶归冬对他们的不喜更多了几分。 走到家门口,看到敞开的院门,二人就知道是赵礼辉回来了。 赵大根一边推着自行车进门,一边高声道,“老三回来了?” “回来了,”赵礼辉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洗手准备吃饭!” “考过了吗?” 叶归冬小跑进灶房问道。 站在灶台面前舀汤的赵礼辉咧嘴一笑,“证书和买回来的东西都在堂屋桌上放着呢,你正好去清一下东西,我这就端菜出去。” “好!” 叶归冬放下心,转身去堂屋了。 赵大根洗了手进灶房帮着端菜,“七级技术工啊,就差一级,你就是八级技术工咯!” 这么年轻的八级工,就是放在整个省城也是难见的呀!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谁知道赵礼辉摇头,“我们省机械厂最年轻的八级技术工才十九岁呢,人家才是真正的天才。” 自己还靠着上辈子的技能在这考证,但那位可是自己考出来的。 “不愧是省城的人啊,”赵大根啧了一声,“但我儿子也不差啊!” “对,我也很不错!” 赵礼辉大笑。 115115 怪好笑的 叶归冬一看东西就知道该怎么分, 她把买给赵大根夫妇的东西提到他们房间柜子上放好,然后把他们自己的东西放回房间后,出来把饭桌擦干净。 赵大根端着热腾腾的酸菜豆腐跨进堂屋, “吃饭、吃饭!” 赵礼辉跟在后面,一手端着炒青瓜, 一手是三个人的碗筷。 酸菜豆腐的分量大,所以两个菜也够三个人吃了。 吃饭的时候赵礼辉就说起考证时候发生的事,听得赵大根一人惊呼不已。 在得知八级技术工会考什么后, 赵大根给予自己小儿子最大的鼓励, “两年多的时间, 你能从一个普通技术工进步到现在的七级技术工, 已经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了,这八级技术工的技术含量,那肯定是最大也是最难的,放平心态,慢慢来,等你准备好了就再去考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礼辉笑着点头, “说不定我明年就能考一个八级证回来, 后年我就去上有工程学相关的大学,大后年我就成了工程师, 开始为我们市区的建设做贡献咯!” 赵大根和叶归冬闻言咯咯笑。 “有志气!我相信你!” 赵大根把赵礼辉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 叶归冬也笑眯眯地点头, “这样看来你比我还要先毕业呢, 我就靠你富贵咯。” 她高考的时候进考场时,赵礼辉就说过这类似的话,现在叶归冬也对他说。 赵礼辉拍了拍胸口,“瞧好了吧, 我一定努力!” 吃过晚饭后,赵大根生了点木炭火,今天外面雪大,按照往常的习惯,今儿是没什么人过来看电视的。 三人围着木炭烤了会儿,等锅里的水热了后,赵礼辉就去洗头洗澡了。 叶归冬跟赵大根道,“爹,礼辉从省城买了些东西回来,有些是你们用的,有些可以送到姐姐那边去,您明儿不是休息吗?去姐姐那边看看,顺带把东西带过去呗。” “行,”赵大根笑着点头,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叶归冬和点点围着小火盆坐着看电视,等赵礼辉进来时,叶归冬让他坐下,然后自己给他擦头发,“辛苦啦。” “不辛苦,”赵礼辉笑道,“只要一想到我是为了咱们的大家和小家在努力前行,我就充满了动力。” “我进考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叶归冬用毛巾轻轻给他擦拭着头发,发现头发有些长了,于是问他修头不,赵礼辉想了想点头。 于是叶归冬拿出推子,然后用旧衣服做的遮挡布给赵礼辉围起来,开始给他修头发。 赵大根背着手回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们娘去礼红那边的时候给我修了下,不然我的头发也长咯。” “娘心细,什么都考虑到了,”叶归冬手上很稳,还能抽空跟赵大根说话,赵礼辉也不害怕她手抖,眯着眼看电视。 “是啊,”赵大根想到自己的老伴儿,心里还挺惦记的,“其实礼红嫁得也不远,可我现在就觉得远了,要是和归冬一样离娘家那么近,我天天都能瞧见,这心里得多美啊。” “我也觉得远了。” 赵礼辉点头,“什么时候把咱们姐夫调到咱们这附近上班,再把姐姐接过来,咱们家人天天都能见面才好呢。” “那你得赶紧成为领导啊,”赵大根坐下道,“只有领导才有机会给自己的人走后门,当然了,你不能盲目地走后门,得给有本事的人走后门,就说咱们厂以前那位副厂长吧,他给陈万生走后门的时候可不是蒙着眼来,他都是觉得对方有点本事,才把人弄进去的。” “说起这个人,”赵礼辉欸了一声,“他好久都没有被孙家或者是陈万生提起过了。” “那是你不知道,”赵大根倒是听厂里有些人提过,毕竟也有领导和陈副厂长是邻居,“他中风咯!现在瘫在家里,屎尿都得靠人接,唉,风光了大半辈子,结果成了这样的下场……” 这事儿赵礼辉还真不知道,“好家伙,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吧,去年春天的时候,”赵大根回忆道。 叶归冬静静地听他们父子说话,等把赵礼辉的头修好后,拿着给他擦头发的毛巾将他脖子里的小碎发弄干净,再把遮挡布扯开,将推子洗干净,遮挡布叠好,然后重新坐回赵礼辉身旁。 “就是陈万生的亲表叔?” “对,就是他,”赵礼辉跟叶归冬道,“当时孙叔之所以让孙宝珠和陈万生接触就是因为他背后站着陈副厂长呢,谁知道他忽然倒台了。” “倒台了为什么还让女儿嫁给陈万生啊?” 想到孙宝珠现在过的日子,叶归都很不理解。 “陈副厂长虽然倒了,可他还有不少人脉啊,孙记文要是把这些人脉抓在手里,他在纺织厂的日子不会差,可陈副厂长的心眼子也不少,孙记文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大根看得比较明白。 “我看孙宝珠和娘家关系紧张,跟婆家关系也不怎么样,现在没人帮她看孩子,工作肯定就得给出去,依着现在的情况,多半是给陈万尚。” “陈万尚这小子肯吃苦啊,人家白天在纺织厂干,下班后还去干几个小时的杂活儿,晚上十一点才回家睡觉,这样的年轻人谁不喜欢?我看厂里也会把提议他让从顶工到正式工,”赵大根都知道陈万尚这小子是个能干的,可见他在纺织厂的名声也不小。 “外号拼命小四郎呢。” 赵礼辉想到原文中对方的外号,挑眉说。 “还挺贴切,”叶归冬笑了笑。 雪越下越大,三人也没聊太久,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腊月一十五这天,赵礼红出月子了。 陈翠芳给她烧了两大铁锅的开水兑上适当的冷水后,舒舒服服地从头洗到脚,顺带连着孩子也跟着洗了一下。 赵礼红只觉得浑身舒畅,抱着钢蛋儿亲了亲,“我可算是出月子了!” 裁缝铺那边的工作她认真考虑后还是辞掉了,陈翠芳虽然能过来帮忙,但也不能长时间在这边,那边还有一家子人呢,把孩子给柳母他们带,不说赵礼红了,就是柳向意都不放心,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自己在家照看孩子。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陈翠芳咧嘴一笑,“走吧。” 为了让女儿女婿还有外孙过个好年,陈翠芳他们商量后,让赵礼红一家回娘家过年。 “行,走吧,”赵礼红穿得很厚实,戴着毛线帽,抱着同样穿得很严实的钢蛋儿跟提着大包小包的陈翠芳锁好门去坐班车回水井巷。 “礼红,你们这是去哪里啊?这么多东西。” “回家过年。” 赵礼红朗声道。 “回娘家啊?” “对,回娘家,”赵礼红应着,“我爹娘弟弟弟媳妇儿都疼我们一家三口呢,舍不得我们自己过年。” 陈翠芳也点头,“是啊,还是在身边热闹些。” 筒子楼的邻居们也知道赵礼红夫妇的情况,这婆家人是一次都没来过,上次倒是来了一个人,说是柳向意的弟弟,可也是空着手来的,啥也没提,还在这吃了顿午饭,啧,可真做得出来。 “甭管在哪里过年,过得高兴就好!”有个和陈翠芳这段时间处得不错的大妈大声道。 “那我们要跟小柳同志带话不?” “不用,都商量好了,他厂里一放年假就到我娘家找我们去。” 赵礼红谢过邻居们后,便跟着陈翠芳下楼了。 等她抱着孩子走进水井巷的大门时,好些街坊也围了上来。 “哎哟礼红,这就是你们家钢蛋儿吧?你爹他们在我们过去看电视的时候老提起。” “长得可真好,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可不,哎哟!还对我笑呢!叫婶子,我是你吴婶子。” 陈翠芳扑哧一笑,“我看你是颠了头,他咋能叫你婶子呢,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吴婶子一拍脑袋,“是这个道理,得叫我一声吴奶奶呢!” “对,得叫吴奶奶,你这家伙,居然把自己辈分压了一头,把我肚子都笑疼了。” 一路嬉闹到赵家,陈翠芳放好东西就去烧开水,赵礼红则是抱着孩子和大伙儿坐在堂屋说话,点点好奇地看了看她怀里的小不点,赵礼红还特意给它介绍呢,“点点,这是我的娃,叫钢蛋儿,你以后要带着他玩哦。” 点点蹦跶了两下,看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这是点头呢?还是拒绝呢?” “肯定是不干啊!我家的狗子被我孙子折腾得我都不好意思看。” “才不会呢,点点多聪明啊,它一定是愿意,你们看,人家都蹲在礼红脚边不走了!” 大伙儿纷纷看过去,还真是! 赵礼红嘴角不断往上扬,心里高兴得很。 陈翠芳回来了,自然要去供销社跟叶归冬说一声,“中午我给你送饭,好久没回家了,给你做两道爱吃的菜。” “好,”叶归冬抿嘴一笑,“我还怪想娘做的饭菜呢。” “这不就回来了吗?” 陈翠芳手里还提着东西,是要给叶妈妈送过去的,她不在家的日子里,中午都是叶妈妈给叶归冬送饭菜。 其中一袋子里是血橙,这还是柳向意请同事回乡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共一十斤,大前天赵大根休息过去看他们的时候,赵礼红让他带了十五斤回来。 这会儿陈翠芳给潘哥还有林姐一人塞了两个大血橙,然后又给叶归冬塞一个,结果叶归冬红着脸推给她,轻轻摇了摇头。 陈翠芳立马明白了,这是小日子来了,“行,你们继续忙,我去看看亲家母。” “好。” 叶归冬点头。 陈翠芳提着东西走了后,林姐举着血橙嗅了嗅,“真香啊。” “听说这种血橙贵得很,而且很抢手呢,一般供销社都供不了货,大多数都要去特定的代销点才能买到,”潘哥道。 “这是我们姐夫托他同事从乡里带回来的,听说他们乡那边就是种血橙的,好多厂都是从那边进货过去当年礼发给大家呢。” 叶归冬笑。 “瞧瞧人家厂里多大方,”林姐把血橙放好,准备回家后给家里的小皮孩子尝尝,“咱们供销社,每年都是送麻饼,我年纪再大点,都啃不动咯。” 这话把潘哥还有叶归冬都逗笑了。 不过也是实话,这麻饼牙口要是不好的人,还真下不了嘴。 赵礼辉回家时,就听到婴孩哭的声音,他挑了挑眉推开院门,“是哪个小家伙在哭啊?” 堂屋里孩子的哭声一顿,赵礼红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哭了啊,小舅舅回来了,来,让小舅舅抱你玩儿。” 赵礼辉快步走进堂屋,看着脸上挂着小珍珠的钢蛋儿,想要伸手抱却被叶归冬轻轻拦住了,“你才从外面回来,身上凉得很,你烤一会儿暖和了再抱。” “好,”赵礼辉赶紧去火炉边烤火。 赵礼红把钢蛋儿递到他跟前,一大一小对视着。 “胖了,”赵礼辉想起上次见面时对方的样子,“眼睛瞧着好像也大了些。” 把饭端过来放好准备再回灶房那边端菜的叶归冬闻言笑道,“这孩子一天一个样儿,长得可快了。” “就是,”赵礼红见钢蛋儿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也不闹腾了,觉得有些稀奇,“你没回来的时候,他还闹觉呢,你回来喊了一嗓子,他就不吱声了。” “这么听舅舅的话呢?” 赵礼辉美滋滋地看着钢蛋儿笑道。 等他身上暖和后,就把人接到怀里轻轻晃悠着,赵礼红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去灶房那边帮忙端碗筷去了。 赵大根今天厂里的领导在他们下班时又啰里吧嗦地说了些话,所以这会儿才回来,看到赵礼辉抱着钢蛋儿在那哄,赶忙凑过去,“哟,小钢蛋儿怎么哭了?” “之前哭的,说是闹觉。” 赵礼辉说。 “待会儿姥爷来抱,姥爷带着小钢蛋儿玩儿,不哭哈,”赵大根的夹子音让赵礼辉有点受不了了。 “爹,正常点说话,这细声细气的,多吓人啊。” “你讨打啊!你小时候我也是这么细声细气地安抚你的!” 赵大根笑骂道。 陈翠芳她们端着饭菜过来。 “快洗手吃饭了。” 赵礼红想过来抱钢蛋儿,被赵礼辉躲开了,“你先吃饭,我再抱抱他。” “行,”赵礼红坐下赶紧吃饭,吃好了也好接替赵礼辉。 见钢蛋儿扭头看向饭桌方向,赵礼辉生怕他馋嘴,于是抱着他背对着饭桌,指着电视让钢蛋儿看,“看,这里面的小人会动,会说话,好不好看呀?” “啊。” 钢蛋儿嘬巴了两下小嘴,眨巴着眼睛盯着那个黑白电视。 叶归冬吃一口就回头看一眼。 赵礼红见此笑道,“是不是在想等你们有了孩子后,礼辉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对啊,”叶归冬脸一红,“还挺像是个事儿。” “不着急,你们还年轻,等你读完大学再要孩子也不晚,”赵礼红不知道他们避孕的事儿,所以安抚着她,“学业重要,我以前不懂事,不知道读书的好,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可得好好读书啊。” “归冬直觉着呢,不像你,上个学还要我拿着棍子在后面撵着去,你老师还说我呢,跟撵猪似的。” 陈翠芳话音刚落,赵礼红就红着脸叫停,“我都当娘呢,给我留点面子嘛!” “不说了,”陈翠芳到底给她留了两分面子,“以后钢蛋儿读书,你要是不给老娘好好盯着,你看我不剥掉你一层皮!” “我也剥!我也剥!” 赵大根赶忙附和。 叶归冬忍着笑,肩膀都在抖。 赵礼辉紧张兮兮地抱着娃过来,“姐,你看看是不是睡着了?” 赵礼红也不跟爹娘犟嘴了,放下碗筷站起身看了看,“是睡着了。” “那你先抱着,我把之前给他做好的睡篮子推出来。” 赵礼辉他们早在钢蛋儿出生时就想好了,让他们一家过来过年,所以赵礼辉抽空做了个睡篮子,和后世的摇篮有点像,但是更加便捷稳固。 里面已经铺好棉被,上面是布满牡丹花的小被子,这被子可有讲究了,是叶归冬去找了百户人家,一家要了一小块布缝成的百福被子。 赵礼红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双眼顿时一红,借着放孩子的机会,偷摸抹了把眼泪,等她转过身来时,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既然睡着了,老三你快坐下吃饭。” “要不要把电视声音调小点?” “不用,住筒子楼那边的时候,外面走廊上孩子们跑来跳去,叫得那么厉害他都能睡着,放心吧,这孩子好睡着呢。” 行吧,赵礼辉坐下干饭了。 端起碗筷吃了几口才想起自己没洗手。 叶归冬看过来,浅笑道,“没关系,吃吧。” “没有下次,”赵礼辉严肃道。 叶归冬给他夹菜,“我看很可能还有下次,以后咱们有孩子了,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就得帮忙。” “就是不忙我也帮忙啊,”赵礼辉贼兮兮地看了眼睡篮里面的小家伙,“我一定要在钢蛋儿身上多练一练,以后带咱们娃娃的时候,我才熟练。” 赵礼红指着他笑,“好啊,你把钢蛋儿当啥了?” “当我的宝贝大外甥啊!” 赵礼辉咧嘴一笑,赵大根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筷一放,就巴巴地坐在睡篮边上看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钢蛋儿。 “前不久爹还说你是远嫁呢。” 看到这一幕的叶归冬跟赵礼红说道。 赵礼红吃了口红薯饼,陈翠芳做的红薯饼又香又脆可好吃了,“我这还叫远嫁呢?安婶子家的姑娘都嫁到隔壁省去了,那才叫远嫁。” “你不天天在我们跟前,我都觉得远了,”赵大根轻哼一声。 “那我和钢蛋儿以后住在家里,让钢蛋儿他爹一个人住在筒子楼去。” 赵礼红笑道。 “我可不干啊!” 挎着包从院子里大步进来的柳向意听到这话赶忙道。 “姐夫来了?快坐下,我去给你拿碗筷!” 赵礼辉赶忙招呼着。 “我本来也想着等放年假后再过来找你们的,可我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心里很不得劲儿,我就坐车过来了,”柳向意满眼柔意地看向惊讶的赵礼红。 赵礼红脸一红,“说什么呢,当着爹娘弟妹的面,你说话收敛点。” “反正我宁愿早起一个小时坐车去上班,也不愿意和你们分开,爹,娘,你们能理解我是不是?” 柳向意看向陈翠芳夫妇。 叶归冬抱着碗筷当自己不存在。 “当然能理解!” 陈翠芳对柳向意的到来非常高兴,“就是你累了点。” “不累,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行了,快去洗手进来吃饭,”见赵礼辉端着碗和筷子进来,赵礼红催促道。 “好嘞!” 柳向意放下挎包,快乐地出去洗手了。 赵礼辉坐下后,发现叶归冬在憋笑,便轻声问了一句,“笑姐夫呢?” 叶归冬差点笑出声,“乱说什么呢!” “姐夫啥时候当着我们的面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啊,”赵礼辉看向赵礼红,“你没看到姐姐还有爹都憋成啥样子了。” 赵大根扑哧一笑,“听着怪乐的。” “别笑了,他脸皮不厚,待会儿他缓过神来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到底了解自己的丈夫,赵礼红咧嘴笑完了后叮嘱大家不要当着柳向意的面笑。 于是等柳向意进屋的时候,大家已经整理好表情了。 吃过饭后,柳向意积极帮忙收拾碗筷。 当有人来看电视的时候,柳向意就把睡篮推到房间里去,然后守在儿子身边。 赵礼红则是和叶归冬他们坐在堂屋看电视。 等钢蛋儿睡醒后,柳向意熟练地将他抱起来,先是看了看尿布,发现没有脏后,就拿出便盆给孩子把尿,赵礼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口看着。 “这么把他就尿了?” “有时候尿,要是不愿意或者是尿完了,他会哼唧的,”柳向意跟他解释。 果然,尿完的钢蛋儿开始哼唧起来,柳向意熟练地拿过给他擦小屁股的棉布,“孩子小,身上的肉嫩,就要用这种棉布擦身体,才不会红。” “哦哦,”赵礼辉默默记下。 等把钢蛋儿收拾好放进睡篮里后,柳向意让赵礼辉帮忙看着,自己去清理便盆,顺带把棉布洗干净晾起来。 赵礼辉趴在睡篮边上看打着小哈欠的钢蛋儿,“饿不饿?” 钢蛋儿踢了踢小脚丫,脚丫子上是叶归冬给他做的小包鞋,这收拉住后,还真合适。 赵礼辉伸出手握住他的小胖丫,钢蛋儿动了动,发现抽不回去,小嘴一下就瘪了。 见此赵礼辉立马松开手,钢蛋儿的嘴又正常了。 赵礼辉:...... 116116 点点听热闹 “这小家伙, ”见叶归冬和赵礼红进来,赵礼辉跟告状似的把刚才的事儿说给她们听。 赵礼红扑哧一笑,“人家这叫机灵。” “就是, ”叶归冬弯下腰笑眯眯地碰了碰钢蛋儿的小嫩手,“是不是呀钢蛋儿?” 见赵礼辉还站在那,叶归冬瞪了他一眼, “钢蛋儿饿了。” “哦哦,”赵礼辉反应过来, 红着脸出去了。 赵礼红忍着笑把孩子抱起来, 叶归冬将房门闩上, 等赵礼红喂好孩子, 整理好衣服后,叶归冬才重新打开房门。 门外等着的柳向意冲她咧嘴一笑, 然后进去了。 叶归冬也没打搅他们, 出去找赵礼辉,发现对方在灶房烧水,“姐姐姐夫一过来,我觉得家里都热闹好多。” “是啊, ”赵礼辉点头,“加上一个钢蛋儿, 那就更热闹了。” 钢蛋儿是个很好带的孩子,他晚上不闹夜啊! 原本还准备迎来大外甥夜里哭闹的赵礼辉夫妇, 发现自己一觉到天明,原本还以为是他们夫妻二人觉大, 结果问了赵礼红才知道,人家小家伙晚上乖巧着呢。 “饿了就啊啊啊地叫,要拉尿或者什么, 他就是嗯啊嗯啊地叫,可好带的。” 赵礼红一脸骄傲。 赵礼辉闻言抱着钢蛋儿夸道,“真不愧是我的大外甥,就说远西的孩子吧,好家伙,他在那头哭,我们在这头,大晚上都能听到点声,可闹腾了。” “那孩子嗓门大,”陈翠芳点头,“一个人叫起来比孙家个孩子都要厉害。” 有段时间杨六婶一家出门都带着黑眼圈,就是那孩子晚上闹夜给闹出来的。 好在现在大了些,没有那么闹腾了。 不然杨六婶觉得自己都要少活几年。 容师傅都不敢抱那孩子,就怕到手里哭的时候哄不住,那才难哟。 转眼便是腊月二十九,叶归冬干完一天活后,把手里供销社的钥匙交给林姐,林姐眼泪汪汪地接过去,“你以后要常来看我们啊。” “好,”叶归冬的眼睛也红红的,她轻轻抱了一下林姐,“这些年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你们也别客气。” 潘哥点头,“放心吧,我们都不是那种客气的人,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分配个好工作!” “对,潘哥说得对,呜呜呜呜可我还是舍不得小叶,”林姐哭起来就像个孩子,号啕大哭那种,听得门口等叶归冬的赵礼辉忍不住一笑。 笑过后又觉得自己不对,人家是真情流露,他咋能在背后笑人家呢。 于是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和叶归冬回家的路上,见她不停地抹眼泪,赵礼辉索性把人拉到巷子里没人的地方轻轻抱住,“不哭了,你们还是朋友呀,以后周末回家还可以去那边看他们不是?” “我知道,”叶归冬趴在他怀里抽泣着,“我、我也舍不得。” “你是人,归冬,人就有情感,他们对你也好,你舍不得是正常的,不哭了,”赵礼辉拥着她,掏出手帕给她细细地擦干泪,“林姐他们不出意外会一直在那边上班的,你们随时都可以见面。” “嗯,”叶归冬深深吸了口气,“看得出来我哭过吗?” 她双眼红彤彤的,鼻头都有些红,看不出来才怪。 赵礼辉眨了眨眼,“看不太出来。” 等回到家后,陈翠芳和赵礼红他们一看叶归冬的模样就知道她哭过,但见站在她身后的赵礼辉对他们轻轻摇头后,他们就当不知道,拉着叶归冬说起明天除夕年夜饭都做些什么好吃的。 “炸小鱼是一定要有的,”陈翠芳又想起叶妈妈说的菜,“亲家母要做香条,她做的香条好吃。” 今年叶爸爸他们过来吃年夜饭。 “红烧排骨,粉丝炖猪蹄,再来酸菜鱼,”赵礼红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今年别做那么多菜了,不然老是吃剩菜,”赵礼辉举起手争取一下。 “行,反正有礼红在家,你们就算去上班了,还有她给我打下手呢。” 陈翠芳点头。 “娘,还有我呢,我在家能待好几天才去报名,”叶归冬让她别把自己忘记了。 “哦对,还有归冬,那今年就少做点,争取天天吃新鲜的菜。” 陈翠芳去掉几样菜,赵大根竖着耳朵听,发现有自己爱吃的后跟捡了钱一样高兴。 “老,你今年要值班吗?” 等柳向意回来后,一家人掩着堂屋门吃晚饭。 “值夜班,”赵礼辉点头,“初二晚上。” “去年也是夜班是吧?” “去年是白班,”赵礼辉道,“接替我班的是安哥,他上的夜班,我记得很清楚。” “那你师傅呢?” 赵大根问。 “师傅今年不轮班,”赵礼辉脸上露出几分羡慕之色,“可以安安心心在家里过年。” “你们厂管得严,过年还安排值班,我们厂就没管这些,歇了炉后,全都休息,一直到初八,”柳向意叹了口气,“等开年上班的时候,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要是能有选择,我还是喜欢值班制,这样工作一直正常运行着,也不会压在一起手忙脚乱的。” “这倒也是,”赵礼辉点头,“对了,我之前忘记跟姐夫打听个人了,这个人叫乔勇行,个头很高,是你们钢铁厂技术部的工人,你知道这个人吗?” “我知道,他是咱们钢铁厂个子最高的一位同志,”柳向意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爱捣鼓一些小发明,这两年跟插线板干上了,没事儿就研究那玩意儿。” “很高是有多高啊?” 叶爸爸好奇。 “两米二,”柳向意举起手往自己脑袋上比了比,“我从他跟前过,他看我就跟看小孩子一样。” 柳向意有一米七五左右,但是他腿有残疾,所以走路的时候会比正常身高还要矮两分。 在两米二的乔勇行面前,的确个头不够看。 “上次我去参加市区创意比赛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后,还帮我抱了几次洒药器呢,中午我们一起吃的饭,这人性子不错,为人也耿直,不过从上次见面后,就没再遇见过了。” 赵礼辉解释道。 这个事儿他跟叶归冬说过,其余家人不知道。 “我和他算不上熟,这人下班后就去捣鼓他那插电板了,”柳向意想了想厂里对乔勇行为人的评价,“人确实不错,是个好的,就是家里有人被下放住了牛棚,所以到现在都没成家。” 饭桌上的人听到这话,纷纷沉默了一阵,赵礼辉见此赶忙道,“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一时间大伙儿都热闹起来。 钢蛋儿已经吃过奶了,这会儿正在睡篮里面抓着叶归冬给他缝的小老虎上下晃动着。 听到饭桌那边传来大人的笑声,他用力站过头,结果对上一个狗头。 点点是听到他的动静,这才放下自己的大骨头过来看什么情况的。 见钢蛋儿对着自己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点点想了想后,把自己没吃的小骨头叼了过来,好在被眼尖的赵礼辉瞅见了,“点点,你自己吃,钢蛋儿牙齿都没有,啃不了骨头。” 众人看过来,才明白点点是要跟钢蛋儿分享骨头。 一时间大伙儿都被可爱到了。 “就是,你自己吃,钢蛋儿才吃过了,他不饿。”赵礼红笑道。 柳向意更是凑过去摸了摸点点的脑袋瓜。 点点听了主人的话,叼着骨头又趴了回去,然后继续享受自己的年夜饭。 吃过饭后,一家人各自帮忙收拾好,烧了水洗了脚,再围着火炉坐成一圈看电视。 看到差不多十一点,叶爸爸他们就起身告辞了。 赵礼辉把他们送回家才回来。 之前赵礼红夫妇的房间没人住,他们还能在这边住一晚上,现在赵礼红一家在这,他们还是想回家住着方便些。 赵礼辉回家守夜到十二点,便和叶归冬回房睡觉了。 大年初一,叶归冬写对联,赵礼红夫妇在灶房帮着包饺子。 赵大根父子则是在把房顶上的积雪弄下来,然后连带着院子里的积雪铲起来装好送到巷子口倒在拉雪车上面。 等饺子煮好的时候,赵礼辉他们也把积雪清理干净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饺子。 钢蛋儿还是乖乖躺在睡篮里自娱自乐,这孩子很少哭闹,真的很好带。 吃过早饭,赵礼辉拿起木梯来到院门口架好,和叶归冬一起把对联贴上。 隔壁容师傅也在贴对联,他们家的对联是容父写的。 对门宋家正在吵架,好像是因为孩子不听话宋大妈就打了他们两下,结果孩子们就哇哇哭,他们爹见到后就跟宋大妈吵起来了。 “要不是你,我们就不会离婚!” “你离婚关我什么事儿?我是你娘,又不是你的管家婆!” 听了一耳朵后,赵礼辉快速贴好对联,扛着木梯拉着叶归冬就进了院子。 院门没关,点点就站在院门口歪着头听对门的动静。 柳向意抱着钢蛋儿站在堂屋门口瞧见后,对堂屋里织毛线衣的赵礼红说,“这点点真的太聪明了,它还会看人家的热闹呢。” “这有啥,”陈翠芳面带得意,“之前对门干架的时候,点点还跑过去看呢,也就它是一条狗没人理它,要是换成一个人在人家干架的时候凑那么近,肯定会挨两巴掌。” 赵大根忍着笑,“你们是没看到它凑热闹的样子,可事儿了。” “说起来也怪,别家的热闹它也不爱看啊,就对门吵架,它最爱跑过去看了。” 陈翠芳摇了摇头。 赵礼辉和叶归冬走进堂屋,听到他们说点点后,也跟着说了些关于点点搞笑的事儿。 点点不知道主人聚在一起说自己的事儿,还在院门口站着听对门吵架呢。 “说起来,那孙宝珠的男人考上大学了吗?” 赵礼红想起今早出去买盐碰到了额头上多了一道疤的孙宝珠,于是问道。 “没考上,”赵礼辉摇了摇头,“据说离他报考的大学,只差一分。” “一分?!” 柳向意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太可惜了!” “所以今年他很可能还会考,”赵礼辉说。 陈万生考完后本来就觉得自己成绩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填志愿的时候,就选了一所本市比较垫底的大学,可垫底也是大学啊,结果差了一分。 “这拖家带口的,他要是去读大学了,媳妇儿孩子谁养着啊?” 赵礼红结婚后,也知道经济的重要性,所以问道。 “你是不知道,之前啊……” 赵大根把孙宝珠和孙大江干架,然后免了两年房租的事儿说给他们听。 柳向意抱着钢蛋儿坐下,“就算免两年房租,那平常的生活费呢?再说了,这两年也不够啊,大学得读四年吧?” “那就不知道了。” 赵大根摇头。 “这孙宝珠眼神也不咋地嘛,”赵礼红心里一阵畅快,当初老那么喜欢孙宝珠,结果孙宝珠把老当猴子玩儿,根本不把他的真心当回事,好处全都吃进嘴里了,感情的事儿是一句都不提。 “吃花生,”赵礼辉拿了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满了花生。 赵礼红没再说下去,拿起花生剥开后,给柳向意喂了一口,“去年小表姐没来拜年是吧?” “她男人来的,”陈翠芳道。 “今年她要是来,说话还是不动听,我就把她骂一顿!” 赵礼红轻哼一声。 “我估计今年不会来了,”赵大根摇头,“上次我去你二舅那边,听他说你们小表姐有了身孕,这大冬天的来回跑着拜年多累啊,估摸着不会来了。” “不是说只生一个吗?” 赵礼红白眼狂翻,她最讨厌对方这一点了,说话办事就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是一点都不遵守啊,反而还想让别人跟着她的意见来过日子。 “她那人就是这样的性子,”赵礼辉想到陈翠芳之前怼得小表姐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算来了,也不管再乱说话,不然娘再说她几句,那不得好几年都不敢来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又飘起了大雪。 见点点站在院门口不动,叶归冬喊了一声,“点点,回来了!” 点点回头看了他们两眼,汪了两声,一步也没动,就在赵礼辉想把狗子抓进来的时候,对面孩子发出大哭声。 “奶奶流血了!奶奶流血了!” 好家伙。 几人对视一眼,除了抱着钢蛋儿的柳向意外,全部跑到了对门去。 只见宋大妈倒在地上,头下流着血。 看样子还挺严重的。 她儿子浑身颤抖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礼辉撒腿就往容师傅家里跑,容母和容师娘二人快步跟着他来到宋家。 容母简单地给宋大妈处理了一下伤口后,让她儿子把人背到市医院去进一步处理伤口,“得缝针。” 本来就觉得自己浑身没力的宋大妈听到这话,直接晕了过去。 117117 柳父上门 大年初一, 宋大妈被儿子打破了头,被送到市医院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水井巷这几条巷子传开了。 宋大妈的两个孙子还在家里哇哇哭, 赵大根去把遛弯的宋大爷找回来,宋大爷是个不管事的,甭管是儿子儿媳妇离婚,还是自己老伴儿进了医院, 他都看上去淡淡的。 谢过赵家和容家人以后,他一手牵着一个孙子进了自家院门,然后把院门一关,挡住了听到风声跑过来看热闹人的视线。 这宋家关了门,大伙儿就跟着来到对门的赵家坐着, 一边看电视一边打听起对门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这宋大妈的儿子是故意的呢, 还是不小心的。 赵礼辉一家人看了眼已经回到狗窝舒舒服服睡大觉的点点,纷纷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咋回事。” “对啊,我们在堂屋坐着说话,然后就忽然听到对门两个孩子尖声哭着, 我们跑过去一看,啧,他大妈就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瞧着可吓人。” “是啊, 这大年初一第一天就见了血。” 有邻居闻言咿了一声, 还真是晦气啊。 “要我说她也是太掺和小辈们的事儿了,搞得儿媳妇也没了,儿子现在还动手打她,这说起来都是活该!” “欸,你们有没有想过, 他们家这么不顺,是不是和当年那个孩子有关系啊……” 有个大娘压低嗓门道。 陈翠芳眉头一皱,“他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是新社会,不要总信那套鬼神之说!” 那大娘讪讪一笑,想起赵大军和赵大根是同源的兄弟,那赵大军的女儿自然算是陈翠芳夫妇的侄女了,于是不敢再提。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索性没在堂屋听他们闲聊,而是回房写稿子去了。 高考恢复的政策传来之后,叶归冬就停止写稿,每天都忙于复习,现在供销社那边也辞工了,每天就看看书,然后写写稿子,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急迫了。 “你有多少存稿了?” 叶归冬皱着脸靠近赵礼辉。 赵礼辉轻咳一声,“还是和之前一样,两个月的存稿。” “你是怎么每天都有东西去写的?” 叶归冬跺脚。 “我这跟你不一样,你是一篇就全部结束了,我这是大长篇,有的写呢,等大哥大嫂他们回来,我也再细细问一些生产队里的细节,然后更有写头了。” 赵礼辉把人拉在怀里坐着,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蹭了蹭叶归冬的肩膀,痒得她顿时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往赵礼辉怀里靠。 他们回房后都有习惯把房门闩上,所以也不怕被人撞见他们在屋子里干什么。 腻歪了一会儿后,叶归冬和赵礼辉便各自写稿,写完以后,听到堂屋还那么热闹,他们也没出去,而是脱了外衣上床躺着说悄悄话。 “欸,我记得你说过,孙宝珠还有个二哥?对了还有个小妹孙宝珍,我知道那小姑娘,没和你结婚前,我们相看那会儿,她还偷偷去看我呢。” 叶归冬想起那个小姑娘笑了笑。 “对,孙大海和孙宝珍,”赵礼辉玩着她的头发尖儿,“这孙大海是孙家唯一一个念完高中的,他也是孙家几个孩子里最会读书的,当年为了能继续上学,他在院子里跪了两天两夜,连社区办那边都惊动了,孙叔才答应让他继续念,但家里的活儿一点都不能少做,并且是借钱给他读书,以后要还。” “对待孙大江和孙大海这两个儿子,他们真是不一样,孙大海真的是孙叔他们的孩子吗?” 叶归冬惊讶道。 “孙大海和孙叔长得有八分像,你说是不是?” 赵礼辉笑了笑,“这人偏心的时候,是没有理由的。” 叶归冬叹了一声,“他既然是高中文化,那高考都恢复了,应该会参加吧?” “也不一定,他和大哥他们不同,孙大海已经在生产队和当地的姑娘结了婚,做了上门,而且听吴婶子说他们还有了孩子,这不是想上大学就能脱手上的。” 原文中孙大海的媳妇儿正好七七年的时候有了身孕,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孙大海是个有良心的人,知道自己如果去上大学了,家里的媳妇儿孩子,还有老丈人他们怎么过? 所以孙大海果断放弃了高考。 但多年后,他的儿女考上了重点大学,非常出息,后来还把他们夫妻从小山村接到大城市里来过日子了。 也算是苦尽甘来。 “也是,”叶归冬握住他的手,“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过得怎么样了,常听孙婶子跟人说,她小女儿一封信都没寄回来过。” “要不就是不想和家里人联系,要不就是出了事,孙家只是嚷嚷她不孝顺,却从不主动写信去问,这里面的关心并不多。” 原文中孙宝珍的下场并不好,但这辈子她放弃了纠缠杨远西,转头下了乡,所以她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赵礼辉也不清楚。 “我现在越看孙家,或者是别家因为偏心导致儿女关系不和,就越觉得你当初的考虑是对的。” “只生一个?” “嗯,”叶归冬点头,“一个好啊,我们就疼这一个孩子。” 赵礼辉把人抱住,“到时候就要辛苦你十月怀胎了。” “那你要对我和孩子好一点,更好一点,让我不会后悔嫁给你。” “这是当然的!” 快到做午饭的时候,邻居们自觉起身离开,赵礼辉二人也出了房门。 没看到柳向意和钢蛋儿,便知道对方带着孩子回屋子里睡觉了。 赵礼红起身抬起手锤了锤自己的腰,“哎哟,听他们说了好些这半年多发生的事,听得我都不想看电视了。” “你啊,就喜欢听人说八卦,”赵礼辉指指点点。 赵礼红叉腰,“你还不是一样,连点点都爱看对门的热闹!” “点点睡觉呢?” 叶归冬来到狗窝处蹲下看点点,见它睡得打起了小呼噜,便没去摸它,“睡得真香。” “中午做酸菜鱼,老你去杀鱼,”陈翠芳已经系上围裙了,“昨天就一道炸肉丸子还没吃完,今天加点白菜煮成汤怎么样?” “行啊,肉丸子白菜汤!” 赵礼红举手,“我去后院摘一颗大白菜。” 赵礼辉想到家里现在六个大人,于是就从水桶里抓了两条鲤鱼出来杀掉。 卫家的狸猫从院墙上跳到他们院子,然后大摇大摆地来到正在剖鱼腹的赵礼辉面前,然后用脑袋蹭着赵礼辉的腿,喵喵喵地叫唤。 “乖,等我给你洗一洗,”赵礼辉笑着把鱼内脏掏出来,然后在清水里过了一道,再放到狸猫的面前,看着狸猫嗷呜嗷呜地吃着,赵礼辉瞅了眼它胖乎乎的身子,“又长胖了。” “过年哪有不胖的,就连我们家点点,我都觉得胖了。” 赵大根走过来,用手摸了摸狸猫的背,狸猫也不理他,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进了腊月后,他们家吃肉的时候就更多了,每个人都胖了一点,更别提点点了。 两条鱼的内脏全部给它吃掉了,赵礼辉开始麻利地片鱼。 叶归冬拿着一个瓷缸出来,方便他装鱼,“够吗?” “够,两条加起来差不多有五斤,让娘别做别的菜了哈,除了肉丸子白菜汤。” “好。” 中午饭菜果然吃得一干二净。 “晚上蒸香条,还有蒜苗回锅肉,再来一清炒莲白,行吧?” 陈翠芳笑问大家。 “好,”赵礼辉第一个赞成,“不吃剩菜就是好!” “我们以后过年也这样,”赵礼红对抱着孩子的柳向意道,“吃多少做多少,顿顿都是新鲜的。” 她婆婆更丧心病狂,除夕做的菜,能吃到初五那边,然后再做一桌子菜,能吃到初十。 “听你的,”柳向意觉得自己的日子好过得不得了,幸福得很呢。 柳家却因为他们没回家过年而非常不满,当然不满的主要是指柳父和柳母外加一个看他们不顺眼的柳大嫂。 于是在赵家一家子下午窝在堂屋说说笑笑的时候,柳父冷着脸上门来了。 “这是拜年吗?怎么空着手来呢?” 赵大根疑惑地打开堂屋门,看着柳父道。 柳父闻言一愣,是啊,这大年初一登亲家门,就算是过来逮儿子和儿媳妇的,那也应该提点东西。 “我是来找老两口子的。” 他看向火炉边坐着的赵礼红夫妇,叶归冬这会儿抱着刚睡醒的钢蛋儿,闻言侧身让赵礼红他们从面前过去。 “哟,这不是亲家公吗?怎么,我女儿生了孩子,你们才知道上门看一眼啊?这怀孕的时候,你们家是一个人都没上门看过一次,生了孩子坐月子,你们做公婆的也没来看一眼,咋的,看你今天气冲冲的样子,还觉得你们委屈了吗?” 陈翠芳啪地拦住赵礼红夫妇,然后大声骂道。 不等柳父开口,陈翠芳已经用力把堂屋门拉得更开,叶归冬赶紧抱着钢蛋儿进了她和赵礼辉的房间,把门关上,害怕吓到他。 “大伙儿来看啊!我这亲家公脸皮厚得哟!我女儿女婿在他们家不受疼,怀孕生子他们老柳家一个人都没冒过头,我心疼我这女儿女婿啊,所以强求他们来我这过年,结果现在人家急了,冷着脸上门给我们摆脸色我呸!当我们老赵家好欺负啊!” “就是!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老!去把你堂叔伯们全部给我喊过来,人家都上门来了,我们还能干坐着被欺负?” “好嘞!” 赵礼辉作势要跑出去,柳父赶忙把人拦住,还让他快去把院门关上,“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我、我就是见他们两口子昨天没带孩子回家,所以过来看看,真没找事儿,我就是来看两眼,现在就走,我马上就走。” 说完就跑了。 赵礼辉看向柳向意,柳向意对陈翠芳竖起大拇指,“还是娘厉害啊。” 他都想着待会儿跟柳父吵一架了,结果陈翠芳一顿输出,他爹这进屋还没几分钟吧?人就跑掉了。 “好笑,我们人没回去,礼可是送了的!” 赵礼红生气道。 柳向意放年假的那天,就把买好的东西送回柳家,然后才坐车过来的。 “反正他们现在要摆长辈的姿态,那是不能够了!向意,我当着你的面,也是这么说你父母的,他们不做人,我和你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陈翠芳还气着呢,脸都红了。 赵大根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点头,“没错,确实太过了,连坐月子的时候,都没过来看一眼,这是公婆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放心吧爹娘,我心里明白着呢,” 老丈人一家这么照顾他们夫妻二人,柳向意是疯了才会觉得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亲爹亲娘好。 柳父狼狈地回到家里,面对迎上来问情况的柳母,把压了一肚子的气全部撒在她身上,“老媳妇儿怀孕的时候你不去看就算了!为什么她坐月子的时候,你也没去!你是怎么做人家婆婆的?你好意思吗你!” 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