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之农女翻身追妻记》 第 1 章 迷迷糊糊中,梨花感觉有人正擒住她的双臂,狠狠地往后掰,试图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她哪里肯从,使劲挣扎,胳膊肘子向下一压,朝对方的肚子用力顶去,顺势滚向一旁,暂时逃离魔掌。 再定睛一看,眼前这两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又扑了上来,其中一个更是抡起厚重的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扇在她的脸上,打得她眼前金星四溅。 另一个赶紧阻拦道:“你小点劲儿,要是破相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发育的好时期,就像是一抹脆生生的嫩芽,要身段有身段,要样貌有样貌,让人忍不住感慨,这样的小破地方也能养出这么水灵的人儿来。 也怪不得另外一个人贩子都忍不住心疼。 梨花虽然脑子愚笨,但从对方的对话中也明白自己的被卖了,而且是被自家亲祖母和婶子给卖了,加上刚刚的那一巴掌,整个头嗡嗡直响。 她听村里人说过,但凡被卖了的女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大多是进窑子供人玩乐不得善终,她没想到自己也落到这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眼前那只粗大的手已经快要揪住她的领子,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这一退就退到了窗口边上,窗户被撞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眼帘,她才看清了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大概是在一个酒楼的二楼。 梨花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只知道一旦被眼前这两个人捉住了,结果会很糟糕,但她力气小,根本没有办法打得过眼前这两人,只得心一横站到窗户上道:“你们再过来,我就从这窗口跳下去。”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嗤笑道:“你跳啊,二楼而已,跳到下边我们再下去捉住你也成。” 另一个歪头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道:“臭丫头,那老太婆已经把你卖给我们哥俩了,你现在是我们的人,你跑到哪儿我们就追到哪儿。” 梨花知道向婆子黑心,但没想到黑心到这个地步,都怪自己一听说城里有好东西吃就馋得跟上来,如今好了吧,直接被人给卖了。 刚刚被扇的那一巴掌此时还火辣辣的,脸上的痛楚提醒着她眼前这两人不是善茬,若是不赶紧想办法逃脱,怕是凶多吉少。 她转头朝窗口下边看了看,巧的是窗口正下边有几块尖锐的大石头,跳下去不死也要变成废物,但是不跳落入两人手中,怕是生不如死,她咬了咬牙,站到了窗台上。 其中一个汉子也发现了窗口下面的尖石头,瞬间变了脸色,他不是心疼这小丫头的贱命,他心疼的是刚刚花出去的十两银子。 “大哥,下边跳不得。” 另外一个汉子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立即换了副嘴脸道:“小丫头你何苦要跳楼呢,跟我们哥俩离开这个鬼地方吃香喝辣的不好吗,你家人又不喜欢你,不然也不会把你卖了。” “就是,跟我们走,以后还有丫鬟伺候你,穿金戴银不用下地干活,不比什么都强。” 梨花因为贪吃被骗到街上,如今对这样的花言巧语多了一层警惕心,怎么都听不进去,握住窗棂的手臂颤颤巍巍的,随时都要跳下去,看得那两人心惊胆战。 楼下也有人发现了窗口的状况,都纷纷围了上来,在客栈外头绕了一大圈指指点点。 窗子年久失修,梨花脚下踩住的木头啪嗒一声断裂,要不是她眼明手快捉紧窗头上的木楞子,怕是已经摔下去了,楼下的群众也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 梨花此时已经进退两难,就在她刚要闭上眼睛往下跳的时候,脑子里叮的一声,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你要不要绑定我,我能帮你解决当下的困境。” 梨花转头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跟她说话。 “不用看,我在你脑子里,别人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只有你能听到,你想说话默念一句我就能接收到。” 梨花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以前向婆子总骂她不长脑子,可这会儿头痛得厉害,难道是因为要长脑子的节奏? 那个声音瞬间也接收到她的想法,瞬间留下了一串省略号。 要不是整个镇子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是它也准备耗尽能量眼看就要被抹掉,它才不会选择这样的傻子做宿主。 梨花这时候才默念道:“你帮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次被卖的经历让一向不开窍的梨花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得到什么就得用东西去换。 自己想吃颗糖,糖吃到了,但也被卖了十两银子。 倘若这个声音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她拿不出来,还不如现在就死掉。 这么想着,手不由地松了松。 那个声音瞬间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没想到这个傻子居然这么执拗这么不怕死,赶紧出声道:“我是一个系统,叫做太子妃养成系统,你只要听我的话,完成我发布的任务,我能让你变聪明变漂亮,最后还能成为太子妃。” 梨花虽然傻,但也知道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是未来的皇帝,地位尊贵无比,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没见过太子也不喜欢太子,如果这次把她救下来还是为了嫁给另外一个男人,那么这和现在被这两个男人掳去有什么区别。 “我不要嫁给太子,我有喜欢的人了。” 梨花说着,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柔美的脸,那是村头的小寡妇,她每天一有空就偷偷爬墙去看她,她喜欢和她在一起。 原本信心满满的系统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它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拒绝成为太子妃的,这可是除了太后和皇后之外最尊贵最有前途的女人了。 可眼前这个傻大妞就不为所动。 “你怕是不知道太子妃是什么吧,只要你成为太子妃,想吃什么吃什么,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糖果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服侍你的人数不胜数,你除了享受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讨好太子就行。” 梨花不愿意,“算了,我还是跳吧,服侍不喜欢的人,和被这两人捉去有什么不同。” 系统简直要短路了,赶紧阻拦道:“你你你你你你别跳,你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我换个系统送给你。” 换系统是不可能的,它就是这个系统还怎么换系统,只能先哄骗着傻丫头给绑定了再说,它如今的能量已经只剩0.000000001了,再不绑定,它就直接被抹去不复存在了。 “我想要变得很厉害,保护我娘和弟弟妹妹,我想要我爹回来,想要爷奶不欺负我们家,想要我们家过上好日子,我我还想要小寡妇——” 系统听着她说的这些条件,觉得这些都好说,绑定它完全都能实现,至于不喜欢太子,等这小妮子见到了太子,怕不得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哪里还记得今天说的这些话,往上扑都来不及。 不过,小寡妇是什么鬼?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跳下去了。” 系统忙大喊道:“答应答应,立即绑定——” 随着叮的一声,梨花感觉全身淌过一丝电流,脑子里好像真的多了东西了,莫非真的是脑子长出来了。 就在这时,屋里的两个大汉还在不停地言语诱惑她快点从窗口上下来,楼下的看客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梨花默念道:“系统,现在要怎么办?” “别着急,你现在有五个点的初始点数,可以分别加到魅力、智慧、体魄、声望和承欢这五个属性中,我建议你加到智慧那一块,毕竟你脑子有点不好使。” 梨花顿时满头黑线,“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该想办法怎么逃走吗,怎么还要加点啊,加这个点什么用?” “这个点加了你就能变聪明就能想出办法来。” “说来说去还是我自己想办法?” “你加了点就能想出办法,这很难理解吗?” 梨花在窗口站得太久,实在有些支撑不住,看着眼前虚无面板上的五个柱形,妥协道:“行吧行吧,听你的,那就加到智慧。” 说着手指哗啦一下点了点第二条柱形。 一瞬之间,一股磅礴的力道在她的身体里面迅速地转了一个周天,让她原本疲惫的身子变得轻盈起来。 系统瞬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宿主,你加错了,你加到体魄了,你不认字吗?” 梨花欣喜着身体的变化,摇了摇头,“不认字,你刚刚不是念了五个词吗,智慧排第二,我点第二个柱子有什么不对吗?” “我刚刚没有按照上面的排列来念,第二是体力,你全都加到体魄上面去了。”系统要是有脸,此时一定是张哭丧的脸。 “那怎么办?”梨花也傻眼了。 “不管了,既然加到体魄这一项,只能打了。” “你让我跟他们打,我怎么打得过他们?”梨花的左脸还隐隐作痛,她的力气和这两个男人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跳下去就不死也得残废,只能正面刚,但愿你刚刚加的那点属性能起点作用。” 梨花无奈,只得转头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那两个男人以为这个蠢丫头被他们给说动了,两人对视一眼,趁着她离开窗口之际,双双扑了上来。 而他们的动作在此时的梨花看来,似乎变得慢腾腾的,像是放了慢动作一样,慢到她从地上捡起一根大木棍这两人都还没冲到她跟前。 她扬起大木棍,朝着两个汉子的头上分别用力地敲了下去,随着哐哐两声,两个汉子应声倒地。 梨花见状,半秒钟都不敢耽搁迅速跑向房门,急急开溜,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第 2 章 梨花脑子不好使,但她的记忆力很好。 这是她第一次进城,不过好在早上来时她都把来路都记下了,很快就出了城往大柳树村的方向跑去。 然而刚出城,突然想起自己来城里的目的,转身又拐了回去。 系统忙道:“你怎么回事,又往回跑,就不怕那两人追上来?” “不行,我今天来城里,有人托我帮买点东西,我东西还没买,回去没办法跟她交代。” “什么事下次再买不行吗我的姑奶奶。” “不行,我答应过她了。” 说着摸了一下身上,小块碎银子还在,幸好向婆子和那些人都以为自己没钱,也没搜身,这银子才没被摸走。 折回去的梨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举反倒是让她逃过了一劫,那两个汉子哪里料到这小姑娘竟胆大如斯,还敢往回折,两人从城门一路追出去,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只好悻悻而返。 梨花连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好东西,这才沿着旧路返回。 来的时候和向婆子还有向家二婶周氏一起坐着牛车来,一路硌得屁股疼,人也晕乎乎的,这会儿回去身上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路跑着脚下像是生了风似的。 就这么走了近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傍晚的时候才走到大柳树村,刚到村口就听到母亲熊氏在附近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焦急。 几个弟弟妹妹也在到处喊着她。 梨花顿时鼻子一酸,赶紧背着东西朝母亲呼喊的方向跑去。 熊氏到处喊着梨花的名字,走到秦家时被秦老太给一把拉进屋道:“早上见到你婆母和婶子把梨花给带上了牛车,下晌两人回来却不见梨花,怕是给留在城里了。” 熊氏顿时心一绞,整张脸血色褪去变得无比苍白,其实她刚刚也听桂嫂子说了,还不太相信,但现在已经是第二人说了,怕是不假了。 瞬间腿一软瘫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嘴里嚎着:“可怜我的梨花,到底我们大房做错了什么——” 秦老太看了心里也是不是滋味,道:“天底下就没见过这样的婆母,都是自家儿子,怎的对你们大房就是不当人看着,梨花她爹这些年一直顶着恩军的名额在卫所当兵,常年都不着家里,你带着四个孩子在家也是任劳任怨,却耐不住他们两公婆一直磋磨你们,现在两二房三房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真是造孽啊。” “恩军”是指有人犯罪后可通过参军脱罪,如此一来就能法外开恩免除死刑。犯人成为“恩军”后,其子子孙孙世代都要加入“恩军”服役。 向家祖上有人犯了罪,入了恩军,这些年来向家世世代代都要加入“恩军”服役,老子死了儿子和兄弟顶上,不能断绝。 这就是传说中的永生军。 向家有三个儿子,老向头早些年伤了腿,就由向老大也就是梨花的父亲向大根顶了他的名额去当兵了,如今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兵。 熊氏未嫁时性子泼辣,可自嫁过来后公婆便不喜她,二房三房又全听公婆的,加上这些年丈夫服兵役不在身边,每年也就能回来一两次,身后没个人撑腰,她再泼辣一人也干不过这么多人,为了孩子不得不忍,久了慢慢地就变成了个忍气吞声的妇人。 只是如今听说梨花被卖了,呼天抢地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道:“不成,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是不是真的卖了我女儿了,我要把我的梨花找回来。” 说着踉跄地跑出门去。 秦老太见状,放心不下,赶紧朝屋里喊了一声,让自家老头子快些跟上去看看。 左邻右舍一见这场面,也赶紧跟上去看看。 梨花这边朝着母亲的方向跑来却扑了个空,只好先朝家里跑去。 向家三大间屋子,堂屋向右是东屋,两大间隔成几个小间,是向老二和向老三两家人住的地方,老向头夫妇住堂屋后面,西屋住的是向老大一家子,紧挨着家里的羊圈猪圈,比起右边刚翻新的那几件,左边显得破败不堪,尤其格格不入。 熊氏平日碍于媳妇的身份不好和向婆子对着干,能忍就忍着,今日为了女儿难得硬气一把,把里正也请到了家里来,要向自家婆母问个清楚是不是把女儿给卖了。 乡亲们也跟着前来看热闹,前屋吵吵嚷嚷的。 梨花走到家附近,听到母亲的声音后也放下心来,她跑了一路,今天就吃了两粒糖,后来又被向婆子给迷晕,再跟两个汉子缠斗,此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想到买的东西还没给小寡妇送去,于是脚下生风,又往村子的另一头跑去。 等到了小院外,敲了敲门,老半天没听到动静,只好先把东西在门口,先返身回家再说。 回到向家附近,前头在吵吵嚷嚷的,她饿得不行,又闻到后院有食物的香气,再顾不得许多,小心翼翼地翻进土墙内去找吃的。 向家的厨房设在堂屋右边靠近二房三房的房间后面,离梨花她们大房很远,每次梨花一靠近厨房向婆子都会把她骂走,生怕她们姐弟几人进厨房偷吃,平日里吃饭也都分好菜,想吃饱都难。 梨花不知道向婆子为什么对他们的大房这么苛刻,按理说她爹已经去顶了恩军的名额参军去了,是家里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向家怎么样都该对他们母子几个要好一些才是,毕竟她爹要是不去参军,就得轮到向老二和向老三去了。 不说感恩戴德,一视同仁总行了吧,可向婆子对他们大房却从来都是骂骂咧咧,没过好脸色。 梨花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问系统道:“既然你神通广大,能告诉我厨房还有吃的吗?” 系统扫描了一下四周,“厨房有吃的,炖了猪蹄萝卜,还炒了个酸菜猪大肠,看来是准备开饭,前头来人了只得先盖在后头。” 梨花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我都已经半年多没吃过肉了,我奶说家里没钱买不起肉,她们是怎么买得起猪蹄的?” 系统有点后悔绑定了这个傻大妞,“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这位奶今天刚把你卖了十两银子?” 梨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眼前一亮道:“既然是卖我得的钱,这猪蹄怎么说也得留给我吃才对。” 系统直接又留下了一串省略号。 这边梨花已经猫着身子朝厨房方向钻过去,看着锅里炖得咕嘟咕嘟的猪脚,哈喇子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不管不顾,直接舀了一大碗米饭,就着猪蹄开造。 前头吵架的声音愈演愈烈,梨花眼里只有猪蹄和肥肠,使劲炫,吃得直翻白眼。 直到心满意足的时候脑子里传来叮的一声,眼前浮出了属性面板,底下赫然多了一个点数。 “咦,这是吃饱饭就能长点吗?” “吃得好,也就保证你的健康和体魄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所以能长点,不过到后面随着你的体魄越来越好,获得点数就越来越难。” “我现在吃了两碗米饭三个猪蹄就能长一个点,那我要是吃四碗米饭六个猪蹄是不是就能长两个点?” “不能,你的满足感只有一次,而且下次就算你吃一样的食物,也没有现在的满足感,也不一定能攒到一个点。” 梨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好吧,反正能吃好睡好能长就行。” 系统:…… 梨花一下子吃得太猛太撑肚子有点疼,就不敢再炫下去,看着锅里的肉和饭,想着自己那三个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弟弟妹妹,赶紧找来一个小锅子,将猪蹄和大肠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再在屋后扯了片芭蕉叶把难得吃到的白米饭给包了起来,端着这些东西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回到西屋这边。 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在外头,梨花把这些吃的藏在羊圈囤草的草堆里,虽然羊圈的味道有点大,但这些年一家子住在西屋也早就习惯了,而且这味道掩盖了食物的香气,也不容易被发现,等晚上母亲和弟妹回屋了再过来拿吃的。 外面几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熊氏质问向婆子和老二媳妇周氏是不是把女儿卖了,两人矢口否认。 向婆子骂骂咧咧道:“梨花这死丫头,让她在家好好干活不许她跟着,她非偷偷摸摸跟上,这下子好了,不知道贪玩跑哪儿去不回来,老太婆腿脚不好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她不见了你跟我要人我跟谁要?” 熊氏哭道:“你胡说,明明有人见到你和二婶两人哄着要给梨花买糖,我的梨花才跟着你们去了城里,不然她不会去。” “谁说的,你叫他们出来跟我对质,我什么时候哄的她。” 向婆子素来胡搅蛮缠,谁跟她杠上那就是惹上一身骚,如今她这么一喝,还真没人上前,连先前的秦老太和桂嫂子也都往后退了一步。 里正见状,眉头紧皱。 向家老两口和二房三房平日里欺负大房的事情,整个大柳树村谁不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 也只能看着老向头道:“向老弟,你家老大这些年顶着去当兵,按理说你在家也得帮忙照顾他的妻儿,如今孩子不见了,好歹也得着人去找找,眼下天都黑了,她这么一个大闺女落在外头,万一出个三长两短——” 老向头见里正发话,忙赔笑道:“我晓得,我晓得,这不天刚刚黑嘛,这孩子一向贪玩,家里也没在意,这就派人去找。”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不用找了——” 众人抬头一看,门口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是众人要找的梨花还有谁? 第 3 章 熊氏见女儿全须全尾地回来,喜极而泣,扑上去抱着她就是一阵号哭,连锤了她好几下道:“你这傻姑,你跑哪儿去,害得娘一顿担心。” 弟弟大牛二牛和妹妹杏花也跟着围了上来,抱着她直掉眼泪。 梨花刚刚把一个点的点数加到了智慧那根柱子,如今脑子也稍稍多了点灵光,抱着母亲和弟弟妹妹道:“娘不哭了,女儿一路跑回来可累死了。” 村民们不知道什么情况,还真的当梨花贪玩这么晚才回来,秦大娘和桂嫂子更是庆幸幸好刚刚没有站出来作证,不然那老太婆得理不饶人,这会儿怕是要找她们开骂了。 殊不知此时的向老太和老二媳妇周氏正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惶恐不已。 今天她们确实已经把人给卖了,如今这蠢货居然跑回来,那买主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可如何是好。 里正见到梨花回来,也忍不住呵斥道:“你这孩子,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让你娘一顿好找,还差点误会了你祖母。” 梨花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眨了眨:“不是误会,今天我奶确实领我去城里卖了,不过我跑出来了。” 这话直接像是往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围观的人直接炸开了。 向老太这才回过神来,见到众人对她指指点点,瞬间跳脚道:“我什么时候领你去卖了,要是真的卖了你还能在这里?” “我刚刚说了,我逃出来了,你没听见吗?”梨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自从长了脑子后,她觉得其他人都变笨了。 “你这个小浪蹄子,自己偷偷跑出去玩惹了什么人了,现在往老太婆身上泼脏水,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恶狠狠地就要扑上来。 梨花一向就是个憨憨的性子,平日向老太打她她也不知道躲,常常挨了很多鞭子,这次也是,可熊氏不舍得女儿被打,抱着如今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女儿就往自己怀里躲,反倒被向老太挠了几下,脸上瞬间就多了几道血痕。 梨花见母亲被挠,直接就一口气冲上头,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一把将向老太推倒在地,骂道:“你敢再打我,再打我娘,再打我弟弟妹妹,我就揍你。” 向老太被她这么一推,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哎哟直叫。 旁的人见状,又开始指指点点。 “梨花,你一个小辈怎么能去推你祖母呢,这是大不孝。” “你这样子怕是要嫁不出去的,谁愿意娶一个不孝敬长辈的女娃娃进门。” 梨花无所谓,她又不喜欢那些男人,她才不愿意嫁,她喜欢小寡妇,只要小寡妇不介意就行。 想到这她不禁环绕了一下四周,遗憾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可惜小寡妇没来,不然一定能看到她勇敢反抗向老太的场面。 向老汉看到眼前的这场闹剧,也终于站起来呵斥道:“梨花,你反了天了,明日就扭你去见官。” 梨花才管不管见官,但脑子里叮的一声响起:“宿主快住手,你不遵守孝道是要扣掉声望的,这对你以后的成长不利。” 当初答应和系统绑定,是因为系统说了可以帮她达成愿望,小寡妇就是愿望之一,梨花此时虽然很讨厌向老太的这一副嘴脸,但为了愿望,还是乖乖住了手。 她用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想,指着地上的向老太和站在一旁面色发白的周氏道:“今天她俩拉我去镇子上,给我买了糖,又买了茶水给我喝,喝了茶水后我就睡着了,醒来有两个人要把我绑走,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跑回家,这不是卖了我是什么?” 梨花是个傻子,村里人都知道她不会说谎,如今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信度可以说是相当的高,就算村民们不敢说什么,但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想,看着向老太的眼神都带着怀疑。 里正也是如此,他没理会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向老太,转过头去问周氏:“梨花说的可是真的?” 周氏此时吓得浑身发抖,但又岂敢承认,赶紧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没有卖了梨花,是她说的谎。” 里正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没有卖,梨花又回来了,就当做误会一场,倘若你们真的做了那种事,把老大的女儿卖了,他回来要是知道这事,怕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去充军,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旁的秦大娘也终于鼓起勇气道:“要是真的卖了,买主若是察觉人跑了自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就知道梨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旁的人也纷纷附和。 而这一点恰好也是向老太等人担心的,到时候买主找上门来,把银子拿回去事小,要是弄得人尽皆知,向家人在村里怕是抬不起头来了。 但向老太还是嘴硬在那里骂骂咧咧,其他人见她这样也觉得无趣,就都纷纷散去。 里正又交代了一番后也走了。 梨花没再理会向家那些人,揽着母亲和弟弟妹妹要回西屋,却被向老汉喝道:“梨花,你看看你惹出来的祸,惹得整个村子的人看我们向家笑话。” 梨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阿祖怎么不去质问奶,是她们卖的我,你不去责备她们怎么骂起我来,还是阿祖觉得我不应该跑回来?” 向老汉不知道平日蠢笨的梨花怎么会变得灵光起来,她没去过城里却认得回来的路,这蠢货难道不蠢了? “胡说八道,你奶什么时候卖的你。” 梨花无所谓道:“你说不卖就不卖吧,等明天人贩子来了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说着摸了摸肚子道:“好饿啊,我一天就吃了两粒糖一杯下了药的茶水,三婶煮饭了吗?” 平日煮饭这种美差都是二房和三房弄的,轮不到熊氏插手,想吃饭还得向老太那边首肯。 向老太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哪里有饭,疯跑了一天啥活都不敢还有脸来要饭,没有饭。” “没有就没有,不过今晚没有饭,明日我们也没力气干活,到时候别来叫大房下地。”梨花说着拉着母亲和弟妹回了西屋。 向老汉夫妇忙着要商议对策,骂了几句后就不再拦着他们,缩回了屋里。 大房母子五人回了西屋,梨花就把门关得紧紧的,拉着母亲和弟弟妹妹去了羊圈。 熊氏提着的一颗心还没放下来,拉着她的手忧心忡忡地问道:“梨花,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奶和你二婶真的把你拉去卖了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娘您别担心,我将那两人砸晕了。” “可要是明日他们来要人怎么办?” “奶收他们的银子,他们去问奶要,关我们什么事?” “可他们想要的人是你啊傻孩子。” “不怕,我不跟他们走就是,只要我不想走他们就弄不走我。” 熊氏还想问,梨花打断了她的话道:“娘,你说了那么多饿不饿,我有好东西给你们吃。” 说着点了一下跟在后面的几个小萝卜头,“每个人都有。” 大牛如今十三岁了,也被大姐点了一下,咧着嘴笑了。 梨花把大伙儿领到羊圈,把装着猪蹄和肥肠的小锅子拿出来,再把用芭蕉叶包着的白米饭包也挖出来摆在几人面前道:“快吃,晚了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天已经暗下来了,锅里的食物看得不真切,但白花花的米饭却还是能看得清,靠近一闻都是肉的味道,几个弟妹肚子瞬间咕咕叫了起来,伸手就去掏米饭。 梨花也不拦着他们,随便他们造,还扯了一小片芭蕉叶包了个饭团递给熊氏道:“娘吃。” 熊氏心里忐忑不安,但眼下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况且劳作一天早就饿得不行,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她也耐不住,于是也不再管那么多,蹲下来先吃了再说。 摸黑吃的这一顿饭,吃得母子几人心满意足。 大牛如今正在长身体,能吞下一头牛,要不是顾及着母亲和弟妹,他还能吃,杏花和二牛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 二牛道:“终于吃到肉了,往年爹回来还能吃一顿肉,今年爹都没回来,我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了,要是天天能吃上这么好吃的就好了。” 梨花想起系统答应她的,能让她们大房一家过上好日子,于是拍了拍二牛的脑袋道:“姐会让你天天吃上这么好吃的。” 二牛拿着脑袋在梨花身上蹭了蹭道:“姐你真好。” 母子四人在羊圈里大快朵颐的时候,东屋这边却炸开了锅。 因为厨房里炖好的猪蹄和肥肠不见了,米饭也只剩粘锅的那一圈锅巴,老三家的媳妇慌忙冲进向老汉夫妇的房间喊道:“不好了,家里遭贼了——” 向老汉夫妇和二房的一对夫妻正在商量着明日的对策,被老三家的这么一冲进来,都显得不悦。 “什么事火急火燎吵吵嚷嚷?” “厨房里的饭菜都不见了。”老三媳妇柳氏急急道。 向老太一听,赶紧站了起来,朝厨房走去,今天把梨花卖了十两银子,两人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几个猪蹄子和一笼肥肠,就等着饱餐一顿。 其他几人见状也跟着往厨房走。 果然在油灯的映衬下,这锅里干干净净的连汤汁都不剩,米饭也没有了。 向老太气得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就开始骂,可骂完了饭也不会回来,她越想越觉得邪门。 “会不会是西屋那边偷的?” 周氏想了想道:“刚刚我们在前头的时候,老大他们一家都在,哪有那功夫来偷菜。” “这到底是谁干的,如今那小贱蹄子回来了,连锅上的肉也不见了,真是邪了门儿。” “不然去找里正?” “你是不是没脑子,这年头谁能吃得上一大锅子猪蹄和肥肠,你去找他不就告诉他我们刚进一笔账,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向老汉忍不住敲了老二的脑袋。 “可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样,还是想办法怎么应付明天的事情,要是那两个买主过来讨人了怎么办。”向老汉气鼓鼓地回了房间,饿着肚子往床上一趟,心里郁闷得不行。 第 4 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是昨晚上每个人都吃了肚儿圆,大房的四个孩子都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连熊氏脸上都多了点血色。 反观向老汉夫妇和二房三房那边,皆是萎靡不振,几个大人一整宿都提心吊胆,生怕人贩子上门,加上昨晚没吃晚饭,个个无精打采,几个孩子一大早起来就哭着喊饿。 老三媳妇不得不早早就起来熬粥。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今年干旱,收成低,粮价上涨,要不是昨天入账十两银子,向家也不舍得买猪蹄煮白米饭,当然就算煮了也没大房的份。 梨花带着三个弟弟妹妹拿着碗在堂屋守着等吃早饭,向老太见她就烦心,骂骂咧咧地想把她们往地里赶,梨花道:“昨晚没有晚饭,今早再没有早饭,哪有力气干活。” 向老太骂道:“蠢得跟猪一样,一天天好吃懒做吃的比猪还多——” 若是以往,梨花由着她骂就是,可或许是昨天在智慧属性那里加了一个小点,让她脑子稍微通透了一点,她不高兴地道:“平日我们西屋这边分的这点粥都不够大郎一人喝,要说好吃懒做非你大孙子不可,有我们什么事。” 梨花她爹向大根虽然是向家长子,但当初向老太没舍得花钱给他娶媳妇,反而让老二和老三先成了家,最后才轮到他,这么一来,向老二的大儿子向大郎比梨花这个大房长女还要年长了四岁,梨花今年十五岁,向大郎就已经十九岁了。 作为向家的长孙,向老太自小就把他给疼在了心尖上,也养成了他一副无法无天好吃懒做的性子,一天天躺床上啥也不干,活脱脱废物一个,至今还没讨到老婆。 向老太听到梨花骂她的大孙子,气得火冒三丈又是一通骂,整个向家一大早就热闹得不行。 梨花任她满嘴喷粪,一脸无所谓:“你看着办吧,反正我禁不起饿,我们西屋就在鸡窝边上,再没早饭遭不住饿烤只鸡吃也怨不得我。” 向老太没想到这傻子居然敢威胁她,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骂道:“我看你就是饿鬼投胎扫把星,家里就靠那几只鸡下蛋攒着给二郎三郎念书,你敢打那几只鸡的主意我就跟你拼命。” 梨花拿着筷子敲了敲碗,道:“不想让我打那几只鸡的主意,那就赶紧上饭吧,不然就耗着。” 向老太还真怕这傻子给饿着了去动那几只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后厨催了三房媳妇柳氏看看粥好了没,再让她舀了一大海碗出来让大房母子几个分。 梨花看着能照出人影的粥,啧了一下没说什么,想让这老婆子主动给吃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她打算什么时候再和昨晚一样去厨房看看,说不定还能再顺点东西出来,不然照这么下去他们大房都不用活了。 熊氏一如既往地先紧着孩子们的,自己只喝了一小点,随后带着孩子们下地去。 梨花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面,看见向婆子几人就觉得烦心,还不如在外头更快活。 想到二房和三房几乎就没下过地,梨花对地里的那些活也没有以前那么热衷了,昨晚吃了那一顿之后,她的馋虫被勾起,总是回味不已,这会儿脑子里转着也全都是吃的。 而且昨晚那一顿直接让她涨了一个小点,有了那一小点,她觉得自己都变得聪明了不少,便想着继续弄吃的,说不定又能再涨几个点。 “系统,你帮我看看附近哪儿有吃的呗。” 系统虽然整个晚上都在后悔怎么绑了这么个榆木疙瘩,但绑了都绑了,还怎能怎么着,不得不说这个宿主身上的能量值还真不少,可以用汹涌澎湃来形容,自己原本只有0.000001的能量条过了一个晚上居然恢复到了0.1了,比起以往确实要快了不少。 要是让这丫头吃得饱心情好,说不定能量磁场还更强。 于是兢兢业业地开始扫描起来。 “西边那棵大榕树下有个洞,洞里有三只肥兔子。” 梨花一听瞬间就来劲了,朝着大榕树飞奔而去。 熊氏见她今天这副样子,只当她昨日被吓到了,也没说什么便随她去,自己默默地蹲在地里锄草。 大牛性格敦厚老实,陪在母亲的身边一起干农活,只有二牛和杏花待不住,见到梨花跑了,也一溜烟跟上。 姐弟三人守住洞口挖了一小段距离,还真的逮到了三只肥肥的黑兔子,二牛的哈喇子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嘴里高兴地欢呼:“大姐——肉——” 在这个饿得两眼冒金星的年代,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 梨花冲着二牛嘘了一声道:“别瞎喊把人给引过来,不然咱们连兔肉都吃不上。” 二牛赶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杏花也跟着淌着口水眨巴着眼睛问道:“大姐,这兔子要咋吃?” 这一下把梨花给问住了,平日里煮饭这份美差不会落到大房的身上,导致现在梨花四姐弟到现在连柴米油盐都分不清,更别说怎么处理兔子了。 梨花再抬头望了一下周边,向家这块地附近没什么人家,不过再往东边走就是她那念念不忘的小寡妇家院子,看着前头冒着炊烟的屋子,她想了想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芙宝家看看能不能让她娘帮忙处理一下。” 二牛和杏花想跟着,但大姐不许,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梨花抱着三只兔子朝那院落跑去。 兔子很肥,每一只都是沉甸甸的,被捉住了还想挣扎,劲儿倒是不小,可如今梨花的手劲儿也今非昔比,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将这三只兔子攥得紧紧的,根本就容不得它们挣脱。 很快就到了小院子门前,梨花想起刚刚挖坑逮兔子的时候弄脏了衣服裤子,头发也散得乱七八糟的,想着要整理一下,但这兔子放了又怕它们跑,只得将这三只兔子叠罗汉一样叠好夹在两腿中间,再整理衣物。 可谁知就在这个当口,小院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略微丰腴的美人出现在眼前,美人手边牵着个两岁左右的小肉团子,小肉团子边上还跟着一只比她还高的大狗。 狗子见到是梨花,无趣地别开眼去,甚至都懒得出声吠。 梨花也意识到自己当下这个姿势实在不雅,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狼狈地放下想要束起来的头发,抱起了兔子,尴尬地冲着院子里面笑了笑。 耳朵烫呼呼的。 芙宝看到她怀里的兔子,兴奋极了,挣开母亲的手,摇摇晃晃朝她走来,嘴里乐呵呵地叫到:“兔兔——兔兔——” 看着眼前像个疯婆子一样小姑娘,董芸抿着嘴笑道:“梨花,你这是做什么?” 梨花忙道:“董姐姐,刚刚捉了三只兔子,特地给你送过来。” “你和你弟弟妹妹平日饭都吃不饱,怎么还有闲情给我送这些东西?诓我呢。”董芸嗔了她一眼。 “嘿嘿,也不全送,是想让你帮我们处理一只,剩下的都给你。” 梨花咧着嘴笑了,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 她其实打算让董芸帮忙处理两只,送她一只,可如今见到她那张脸,直接被迷得三迷五道的,要不是肚子在咕咕叫,她都恨不得把三只兔子全都给她。 董芸看着眼前这身打满补丁的衣裳,无法掩盖少女瘦弱却高挑的身板,眼睛微微眯了眯,仿佛时光倒流,想起了自己也曾是豆蔻年华的时候,去到五姑姑家里见到的那一群舞姬。 五姑姑就斜靠美人榻上,眼睛盯着廊前那一群高挑优雅翩翩起舞的女子道:“你还小,不知道女人的好,年纪大一点的一揉出水,年纪小一点的,像是刚突出新芽的小荷尖,让人想伸手去捋一捋,掐一掐,也是能出水的。” 那时候的董芸掀起眼皮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那些穿着清凉的女人,一片片白花花的肌肤在眼前晃过,顿时像是被惊到一般别开眼去,嗫嚅着道:“若是三姑姑见你这般,定会不高兴——” 想到这,女儿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记忆里的董芸。 腿边的小肉团子扯着她的裙角流着口水嘴里一直叫:“娘……兔兔……兔兔……” “董姐姐,好不好?我们实在没地方弄,要是真把这几只兔子拿回家,也轮不到我们大房家吃……我弟弟妹妹和我娘,今年来都没咋吃过肉。”除了昨晚那一顿。 向家那点破事,就算董芸母女二人刚来大柳树村不过一年多,向家夫妇对大房的态度她也已有耳闻,如今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你把兔子提进来。” 说着转过身,牵着芙宝扭着腰肢走在前头。 梨花一听,开心坏了,提着兔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嘴里又小心翼翼问道:“曾奶不在家吧。” 梨花说的曾婆子是董芸的婆婆,曾婆子早年丧夫,一个人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大儿子曾大有十七岁就出去闯荡数年没有归家,直到去年董芸抱着襁褓中的芙宝回了曾家,说曾大有死了,自己是他媳妇儿,带女儿回来认祖归宗。 曾婆子哪里肯信,可对方拿出了曾大随身携带的信物,曾婆子问起儿子小时候的一些事,女人都能对答如流。 那些细碎的秘密,若不是亲密的身边人,大有决计不会说与他们听,曾婆子不信也不行。 就算她心里万般疑惑这么个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看上自己那丑儿子,可这么漂亮的女人,宁愿带着孩子回这鸟不拉屎的大柳树村守寡也不选择再嫁,图的什么呀,图着她们家那三间破茅草屋? 既然孩子是曾大有的种,曾婆子一把年纪至今还没抱孙,稀罕得不行,又怎么可能把孩子赶出门外的道理,于是便把母女二人给认了下来。 人是进了曾家的门,但曾婆子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漂亮的儿媳妇,觉得大有的死八成跟这个狐狸精有关系,于是也没给董芸好脸色,一天到晚骂骂咧咧,不是骂董芸克死她宝贝儿子,就是骂她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勾搭村里的男人。 看着曾婆子这阵仗,村里人都觉得这俏寡妇怕是待不了多久就得跑了,可一年过去,人还是好端端地住了下来,地里有活她也跟着下地干,家里有家务也抢着做,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久了渐渐熟练了,再看不出当初刚来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曾婆子见骂她不走,自讨没趣,收敛了些,可一旦家里有些什么动静,还是会逮着她一通数落。 董芸也不回嘴,随她骂,毕竟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婆婆在,村里那些光棍想扒她墙头,也得瞻前顾后不是。 听到梨花提到曾婆子,董芸淡淡道:“在芙宝二叔家,这几日都没过来。” 曾婆子原本是不分家的,只是自从董芸带着孩子回来后,一个寡妇跟一个尚未婚配的小叔子共处一处实在不妥,曾婆子就叫来里正,把家里隔着大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树分成了两边,窄一点的这边让母女二人住,宽一点的有三间屋子,留给老二曾广进。 曾广进是个读书人,刚中了童生,在县学念书,少有回来一趟,都是曾婆子在家打理家事。 曾婆子和董芸不对付,也不爱跟她们母女住一起,平日就住在曾广进的那一边院子劳碌家事农事,也不一起吃,除了偶尔过来念叨一下董芸安排她做事情或看看芙宝,没事便不过来。 梨花一听曾婆子不在,心中一松,这个曾婆子的嘴巴和自家里头那个老太婆不相上下,一句话翻来覆去能骂出花来,以前让她见到自己来,没少骂自己蠢笨,这会儿人不在,梨花觉得自己耳根子能清净不少。 “对了,昨晚上帮你买的东西我放到门口了,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那会儿在西屋,芙宝又在闹,没听到敲门声。” “那就好,我跟你说,昨日我奶说要给我买糖吃,把我骗到城里,将我卖给了两个拍花子,还好我机灵跑了回来,不然今日就见不着你了。” 走在前头的董芸闻言一惊,脚步顿了下来,转身看着她道:“你是说向婆子把你卖了?你还自己跑回来了!” “是啊,幸好——” 梨花刚想把系统的事给说出来的,系统直接在她脑海里出声了:“宿主你快住嘴,我的事情你一个人都不能说,不然什么愿望都不灵了。” 梨花想起确实要靠系统提高眼前这俏寡妇的好感度,也赶紧改口道:“幸好平日我跟我娘干活攒了不少力气,跑得也快,他们追也追不上我。” 董芸闻言,想说点什么,但她这些年见到的和亲身经历的那些事,比起梨花身上发生的,更有过之无不及,再念叨能有什么用,于是省了骂人的话,叹了口气,叮嘱道:“那你最近还是少往城里跑,不然被逮到就麻烦了。” “我知道,我躲着他们就是,”梨花听到她关心的语气,心里也高兴。 董芸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这三只兔子我留一只给芙宝玩着,另外两只分两顿弄吧,一只先养着,下次你啥时候想吃说一声,我再帮你弄。” “好嘞,谢谢董姐姐,我去给你打下手。” 梨花虽然不会下厨,但劈柴生火总会的,她不愿意去地里,又馋着兔子肉,只想帮忙能快点吃上东西,说不定还能再涨上一两个点,都加到智慧那里,可不就变聪明了嘛。 芙宝见到梨花留下来,高兴地拍着小手道:“梨花——玩——和芙宝——玩——” 梨花很喜欢小孩子,她下边有三个弟弟妹妹,几乎都是她带大的,芙宝长得白白嫩嫩的,一节节粉嘟嘟的藕臂,看着让人忍不住就想啃上一口,她很愿意亲近芙宝。 “芙宝来——”梨花笑眯眯地冲着小肉团子唤了一声。 芙宝挣开母亲的手,摇摇晃晃地跑过去一把扑进梨花的怀里,被梨花抱住,提溜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 5 章 董芸的手艺很不错,梨花抱着一口锅子去了地里,一家子躲在石头角落就着野菜饱餐了一顿。 梨花连续两日都吃上肉,心满意足意犹未尽,可惜的是今天没像昨天那样直接能长上一点属性,但她也不在意那么多,毕竟比起过往,能吃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熊氏看着孩子们吃饱喝足的模样,越发觉得心里愧疚,心想着都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支棱不起来孩子们才跟着受罪,如今连傻女儿都开窍了,自己竟然因为背着二房三房吃独食而忐忑不安,实在不该。 “梨花,把锅子拿去河边洗干净了送回去给芙宝娘,总这么麻烦人家也不好,看看能帮忙做些什么,别让你奶看到了。” 梨花应了一声提着锅子去了河边,拿芭蕉叶子搓了好几遍,顺便把外头的锅灰都搓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朝曾家小院去了。 如今她力气比以往大了一些,刚刚董芸烹煮兔肉,她跟着在厨房一口气劈了两大捆柴火,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董芸见到她如此有力气,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就这让梨花整个人都迷糊了一下午,要知道,那女人平日里无论看着谁脸上都带着笑,得闲时候也跟着其他大姑娘小媳妇们扎堆说话,可她的目光不会多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一瞬以上,梨花能感觉得到她的疏离。 看来绑定这个系统是对的。 她忍不住问道:“系统,什么时候小寡妇能对我——呃对我很喜欢很喜欢。” 其实梨花想说的是她什么时候能抱着小寡妇做羞羞的事,自从一年前她不小心瞧到了柱子和他媳妇做的那种羞羞的事情以后,身体就开始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变化,有时候做的梦也很奇怪…… 小寡妇每天要在脑海里跑八百遍,梨花脑子笨,不知道要和小寡妇做什么,反正就是想跟她一起贴贴。 这会儿光想着能跟她蹭在一起的画面梨花就觉得老激动了。 而系统也在梨花心猿意马的这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梨花身体里涌起的巨大能量,它那0.01能量池一下子就冲到了1,原本应该高兴的事情它却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什么小寡妇?” “喂,你不会不认账吧,昨天你要跟我绑定的时候答应过我的条件,帮我们家过上好日子,让我爹回来,还有让小寡妇喜欢我,你要是反悔,我就不跟你绑定了!” 梨花很生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昨天才说的事系统今天都给忘了! 好气。 系统这才想起这事,有一种叫做心虚情绪使得它的电磁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半天才道:“你听我的话好好改造好好做任务,只要你变好了,小寡妇自然喜欢你。” 梨花有些沮丧:“说来说去还得我自己努力,就不能从小寡妇那边动手吗,喜欢这种事要是也有属性点,我对她的喜欢都到一百了,应该让她那边把点数加到喜欢我这一项上去。” “那不行,我是你的系统,只能改造你不能动人家,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小寡妇是谁?” 梨花瞪大了眼睛:“搞了这么久,你居然还不知道小寡妇是谁,你不是无所不能吗,看不出来董姐姐死了丈夫,还带着个女儿吗?” 系统摇了摇并不存在的头:“看不出来。” 梨花听到这里,对这个系统失望极了,“看来我也不能事事都指望你了。” 送完锅,董芸没找她帮忙干活,梨花只能恋恋不舍地道别,临走的时候冲着董芸挥了挥手,可惜人家没理她,只有芙宝冲着她欢快地道:“梨花来玩~梨花来玩~” 梨花遗憾地往回走。 刚回到地里,就听到村口有骚动,系统道:“昨天那两个大汉打听到了向婆子和你二婶是大柳树村的人,正往村子里来要人呢。” 梨花一听顿时兴致勃勃,撒开脚丫子就往村头跑去想看看热闹。 自从昨晚上梨花跑回来后,向家除了大房,其他人都没怎么睡好觉,要是梨花不回来,他们对外就说她贪玩走丢了,但现在梨花回来了,他们还不知道要是买主上门来得如何交代。 老向头一大早就让向老二去村头守着,看着要是买主真的来了,就告诉村里人说是拍花子,伙同乡亲们把人赶走,那些人不敢进村。又让向婆子和周氏藏起来,买主见不到人也奈何不了他们,最后还不是得灰溜溜地走。 这会儿向老二正带着几个庄稼汉在村口拦住那两个汉子,不让人进村。 两汉子大怒:“昨日你们村有一个老太婆把自家孙女给卖了,那女孩逃走了,人肯定跑回家了,识相的赶紧把人交给我们。” 村里的几个男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面面相觑,昨天向家的那场闹剧他们也都去看热闹了,梨花说向婆子把她给卖了,大伙儿都不信,现在人家都上门了,莫非这事是真的,梨花那丫头没有撒谎? 向老二见状,忙冲着两个汉子骂道:“哪里来的拍花子,胡乱指了个村子就跑来胡说八道,我们村昨日就没人进城,你们找错地方了,赶紧去别处找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们没找错地方,城门口那个卖肉的屠户说了,当日那婆媳二人回来的时候还在他那里买了四条猪蹄和一笼大肠,当时上的那马车是他同乡,就是走的大柳树村这条路。” 向老二急了:“这条路又不只通我们大柳树村一个村子,往西边走还有好几个村子,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伙同屠户来骗人的,好从我们村抓了小娃娃拿去卖,赶紧走。” 两个大汉也不是善茬,做这种事的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两拨人推搡在一起,眼看就要打起来。 村里不乏看热闹的人,很快乌泱泱就围了一大片。 大部分都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听到向老二嚷嚷着拍花子,还真的以为是拍花子进村,个个义愤填膺,扛着锄头扁担就往两人身上抡去。 那两个汉子虽然块头大,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只能边打边退,身上也挨了好几下,青青紫紫的惨不忍睹。 两人一边跑一边喊,“你们等着,等我们叫人来。” 村民们骂骂咧咧地回道:“区区一个拍花子还这么嚣张,你们再进村见一次打一次。” 向老二听到村民这么喊,觉得这下稳了,这两人这次只能吃了哑巴亏,晾他们下次也不敢来了,这下可好了,梨花那傻子人没丢,还白白拿了人家十两银子。 向老二这么想着,一溜烟跑回了家,把村头的情况和向老两口说了,向婆子顿时喜上眉梢:“昨晚我还怨着这二傻子跑回来了,现在看,跑回来也挺好,下次再卖一次,大郎二郎他们就都有银子娶媳妇了,连带她三叔也能安心念书。” 向老二跟着一起乐呵,只有老向头皱着眉头不吱声。 “爹,你咋想,我看眼下就挺好。”向老二见老父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 老向头道:“话是这么说,万一那两人真的带帮手来怎么办?” “爹你刚刚没在村头,村里那群人凶得很,扬言那两人来一次打一次。” “就怕闹到官府去,先前老婆子回来不是说还签了卖身契吗,他们真上门来要人,我们根本就说不上理。” 老向头这话一说,其他三人瞬间脸色发白。 “爹,这可咋办?” “眼下只能把那扫把星给藏起来,等真的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坚持银货两讫,人我们已经给了他们了,至于他们把人弄丢了那是他们的事。” “可这么一来,村里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看咱们了。” “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鬻儿卖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种事在咱们大柳树村也不是头一回,李四家不也把那二女儿给卖给了张地主家吗。”老向头不以为意道。 “可咱们这是卖给人贩子——” “都是卖,有啥不同。” 二房媳妇周氏仍有些不安道:“若是他大哥回来,得知咱把梨花给卖了,不愿去充当恩军这可咋办?” 老向头一听,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倍:“他敢——” 十几年前老向头不小心受了伤,就让十六岁的向大根顶着充军,老汉的伤不过养了两个月就好了,后面也没把大根给换回来,如今都快二十年过去了,向家的兵役全都靠他撑着。 这也是向家轻易不敢分家的原因,一旦分家,二房三房也沿袭恩军军户,都需要各自派人去服兵役。 “老大耳根子软,他每次回来不过一两天,你们软着性子多哄些好话,至于熊氏那边,她翻不起风浪,那几个孩子傻里傻气不会告状,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不也是什么事都没有。” “还是爹厉害,有爹在家里坐镇,咱就啥也不用担心,只要老大一天不死,就得服一辈子兵役,就算真死了,大牛也该到年纪了,到时候把大牛往军营一送,又能顶个几十年。” 即便如此,老向头还是眉头不展,道:“老二,大郎是念不了书了,二郎跟着老三在城里,我就不再操心他念书的事了。可你这一支三郎和五郎还是得送去学堂,将来若是能高中,就能脱籍不再承恩军,以后孙辈也能安枕无忧。” 向老二赶紧点头应道:“儿子知道,先前说家里银钱不够,如今卖了梨花能有十两银子入账,明年孩子们束脩也有了,就不耽误事了。” 老向头叹了口气:“老三考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银子倒没少花,再这么下去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出个进士,脱籍一事就更谈不上了。” 向老二忙道:“爹,三郎和五郎自小聪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周氏也连连附和。 老向头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型,这种话不仅向老二跟他保证了数回,向老三上次也跟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可如今还是什么也不成。 第 6 章 晚上熊氏母子五人回到家中,孩子们和往时一样端着碗在堂屋等饭。 由于生产力低下,本朝素来只有朝食和晚食之分,中午那一顿加餐的兔子肉让大房母子五人吃得心满意足,但往日他们都叫饿,今天要是不做言语反而会引起向婆子的怀疑,于是熊氏还是让几个孩子还是和往时一样喊着饿。 向婆子骂骂咧咧的让老三媳妇将粥盛出来给他们几个。 梨花看着碗里同样清晰见底的粥,道:“早上是粥,晚上也是粥,一顿比一顿稀,哪有力气干活。” 向婆子骂道:“村子里谁家不是这样,家里没几两米了,就数你最能吃,家里的米就是被你吃光的。” 梨花心中叫着系统问道:“系统,厨房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系统扫描了一下道:“厨房炒了一盘鸡蛋,蒸了一碟腊的猪耳朵,其他就是青菜和米饭。” 梨花冲着向婆子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一天两餐,每餐半碗粥,外加两筷子的野菜,没见半点油星子,更别提盐巴了。” 说着冲着厨房的方向嗅了嗅,“我怎么闻到腊肉的味道,还是腊的猪耳朵。” 向婆子双目一瞪,“哪里来的猪耳朵,家里都好几个月没油吃的,就数你长着一对狗鼻子一副猪肚子。” 梨花又再闻了闻:“狗鼻子就狗鼻子吧,我好像还闻到炒鸡蛋的味道。” 杏花和二牛闻言也皱着鼻子一起嗅了嗅,这着实把向婆子给吓了够呛,当初特意把大房的屋子分在西屋,不只是另外两房嫌弃着靠近牲畜的棚子味儿大,主要还是离厨房远,平日都是把粥端过来,二房和三房吃什么大房那边也够不着,好操作。 可梨花这个小蹄子居然能闻得到今晚煮的是猪耳朵和炒鸡蛋,莫非真的是长了狗鼻子。 “哪里来的鸡蛋,鸡蛋要留着拿去城里换钱,一天天脑子里劲想吃的,猪都没你能吃。”向婆子一口一个贬低着梨花。 熊氏听着婆婆如此说自己的女儿,心中很是不快,道:“娘何必这么说梨花,好歹她也是你孙女,平日我们母子几个下地干活也不曾有过半分偷懒,今年一年过半就没吃过一顿肉,孩子们不过是说说,也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你就算对媳妇不满也别把脾气发到梨花身上。” 向婆子不喜欢熊氏,更不喜欢她顶嘴,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不会教孩子,孩子才会像你这样跟长辈顶罪,没大没小。” 梨花见母亲被说,嗖的一下站起来道:“我鼻子向来很好,有没有猪耳朵我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了。” 向婆子忙一把拦住了她,“去什么去,我说没有就没有。” 熊氏见到向婆子这样,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要是以往她或许只是怀疑,可梨花昨晚端回了那一锅猪蹄后她就深信不疑了,如今女儿说有猪耳朵和鸡蛋,那肯定就错不了。 心寒极了,冷冷道:“有没有娘心里明白,我们母子几个也不求吃肉,可这粥未免也太稀了,跟喝白水一样,光喝水哪里来的力气干活,能别往粥里冲水我们娘几个已经求之不得了。” “今年家里收成不好,粮食都是省着吃,你看别家哪个不是喝这样的粥,就你们母子几个金贵,还想学大户人家吃干饭。” 熊氏道:“不说收成好不好,大根在军营里服役,每次回来都把军饷交给你,一个月也有三贯钱,可我们母子几个连银子碰都没碰过,饭也吃不饱,这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敢信。” “你这个泼妇,当初说好了老大的军饷是要放到公中一家子用,你现在又想夺回自己屋,你这是怎么当人家儿媳妇的,想要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是吧,当初我怎么瞎了眼了让老大娶了你这种女人做媳妇。” 熊氏一听眼睛就红了,当初嫁给向老大,就是图他老实,可没想到就是因为他老实,被向婆子夫妇吃得死死的,出去当了快二十年的兵,拿回来的那一点银钱还都全都上交公中,也不知道自个儿屋里媳妇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真真是个好大儿。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道浑厚的声音:“怎么家里这么热闹,莫不是知道我要回来了,都在念叨着我的名儿。” 梨花等几个小鬼一听这声音,都蹦了起来,二牛和杏花更是放下手中的外快朝门外跑去,嘴里喊着“爹——” 大牛十三了,这两年个性沉稳了不少,只是站起身来看着屋外,没有像弟弟妹妹那样无状。 梨花如今也成了个大姑娘,更不能像两个小的那样。 可脑海里系统的声音跳了出来:“梨花,你爹身上带了三两银子,应该是几个月来的军饷。” 梨花一听,想起每次父亲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把省下来的军饷交上去,向婆子当着他的面对她们母女几个是那一个亲热,等她爹走了,又和以前一样对她们打打骂骂,毫无半点情分可言。 自从昨日向婆子做出那样的事情,梨花就对她恨得牙齿痒痒的,怎么可能愿意这笔钱落入那婆子的手中,立即丢下筷子,跟在杏花的后面朝门外跑去,嘴里也跟着喊爹。 脑子里一边问道:“系统,我爹把银子放在哪个口袋了?” “在右边腰间的一个小布袋子。” 梨花跟着弟弟妹妹跑到外面,看到向大根一把抱住了两只小的,她也一脸高兴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父亲的右手臂,高高兴兴地叫了声爹。 向大根好久没见到几个孩子,见他们一个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心痛不已,隔着二牛也揽住了梨花道:“好孩子,爹总算见到你们了。” 二牛也笑嘻嘻地抱住他爹的脖子就是一顿蹭,梨花趁着这个时候摸走了父亲右边的小布袋。 这时候,屋里几人也出来了,向婆子一扫刚才尖酸刻薄的嘴脸,笑眯眯道:“老大回来了,快进屋。” 向大根这才一手牵着一个带着孩子们进屋,梨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她摸着怀里硬邦邦的碎银子,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他们大房家的孩子,就没摸过银子,别说碎银子,连铜板都没摸过一个。 向大根进了屋,看到一旁脸色不太好妻子,再看到桌子上清澈见底的粥,脸上有些不是滋味。 向婆子哪里看不懂他的神色,忙上前道:“大根,这些年家里收成不好,你又好些日子没有回家,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不,也就一点粥能喝了。” 二牛一听,想起刚刚大姐说的厨房有别的吃的,如今父亲回来,就急着想让父亲做主,嚷嚷道:“爹,你别听奶骗你,厨房有猪耳朵和炒鸡蛋,但是奶都不给我们吃,只让我们喝粥,早上也是这样的粥和野菜,爹,上次你走后,我们就没吃过肉了。” 向大根一听,脸色十分难看,怪不得妻子的脸色不好,家里居然是这样的光景。 向婆子忙训斥道:“你这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哪里有猪耳朵来着,大根,你别听小孩子胡说八道,家里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地少人口又多,你三弟还有三郎五郎都要念书,现在连束脩都交不起,哪里来的肉吃,苦也只能苦一段时日,等将来老三考了功名,家里就不会这么拮据了。” 梨花道:“三郎和五郎年纪比大牛还小,凭什么他们能上学大牛不能去,凭什么是我爹辛辛苦苦去当兵养的二房和三房。” 向婆子脸色不太好,道:“大牛脑子愚笨,就算去念书也是浪费银子,还不如在家帮忙干活,再说了,你爹是老大,做老大的哪能不爱护弟弟们,你三叔他们在外念书也伤脑子,比你爹还辛苦,再说你们母子几个在家,哪一处不需要你二叔三叔帮衬的,胡咧咧就会瞎说。” 梨花瞪大眼睛道:“帮衬?帮衬什么,地里的活都是娘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去干,他们都没下地,帮了哪门子的衬——” “老大媳妇,你是怎么教孩子的,没见过哪家的孙女敢这样顶撞长辈的。”老向头出来了,第一句就指向了熊氏。 熊氏先是瞟了一眼丈夫,看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才慢悠悠道:“梨花这孩子是傻了些,但就是不会撒谎,你们不爱听真话我让她不说就是。” 老向头瞪了她一眼,冲着向大根道:“大根,这年头闹灾荒,你又许久不回来,家里日子也苦,各房的日子都一样苦,哪有苛待哪一房的说法。” 听到老父亲的话,向大根脸上顿时露出内疚的神色,道:“近日我们兵营事情多,大家都走不开,这不才挤出时间来,回来看看孩子们。” 说着摸了摸腰间,突然神色一变。 向婆子见他去摸腰间,心想着定是和往时一样把发下来的军饷上交,可见他摸了摸却没摸出什么,瞬间脸一沉,道:“大根,你近一年没回来,总不该连银子都不拿回来孝敬父母吧。” 大根赶忙站起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通,果然没摸到小布袋,顿时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这可是他十个月辛辛苦苦省下来的军饷,进村的时候摸着还在,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他心想着刚刚和几个孩子玩闹,说不定掉在外头了,于是起身又出门去刚刚的那地方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只得硬着头皮道:“爹、娘,银子不知掉哪儿了,找不见了。” 向婆子一听,声音顿时高出了好几个分贝:“什么——银子不见了?” 向老汉眼睛也紧紧锁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 向大根道:“明明进村的时候还在,不知道掉哪儿了,不行我再按着原路回去找找。” 向婆子哪里信他,尖声道:“大根,你莫不是把想银子藏起来留给大房吧,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又给你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如今见我们老两口干不动了,就想抛下我们不管了!” 向大根瞪大了眼睛望着向婆子道:“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儿子。” “你都敢这么做,老婆子还有什么不敢想的! 我看你就是存心已久!” 第 7 章 一向憨厚老实的向大根直接被母亲两句话给问懵了,口中喃喃道:“我回来的时候是带着银子的啊。” “带着银子,可现在银子呢,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人,又当过兵,谁敢偷你的银子!” 屋里正在吃饭的向老二等人听到老大回来了,也跟着跑出来看,没想到这么久没回来的向大根居然没带银子回来,还敢谎称银子丢了,向老二简直像是踩了他的尾巴一般,黑着脸道:“大根,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爹娘这些年养你不容易,你不想着爹娘,也得顾着你媳妇孩子,你看她们吃的都是什么,照出人影的白粥啊,大根,我真是看错你了。”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他的不是。 连向大郎也吊儿郎当地道:“大伯,你那银子莫不是在外头养了小的吧,真是替大伯娘不值。” “你——”向大根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银子,也不知道自己拿不出银子,家里的人居然是这样一番态度。 “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家里的事情,我只是不小心弄丢了银子。” 熊氏见状道:“她爹,丢了就丢了,反正你那银子真的交上来了,我们母子该喝粥还是得喝粥。” 梨花也跟着道:“爹,你不知道,他们在小厨房猪肉吃,我们大房就没吃过一块肉,你的钱,可没有一个铜板花到我们身上过,上个月娘生了病发热,问奶要几个铜板去买药,被奶好生骂了一顿也没拿到铜板,还是我们用布子泡了水给娘降的热。” 向婆子一听勃然大怒:“一天天的就知道搬弄是非,老婆子什么时候苛待你娘了,家里本就没有银子,去哪里要的铜板看病,老头子脚疼那么久就没舍得去治过病,都紧着家里几个读书的。” “你敢说你们没有背着我们吃肉?”梨花难得强势咄咄逼人。 “去哪里来的肉,家里一连喝粥几个月了,都是拿筷子撩的油,一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梨花一听,直接走过来拉着父亲的胳膊往厨房的方向去,口中道:“爹,就让你看看,阿祖和奶还有二房三房是不是背着我们吃肉。” 老向头一见,赶紧冲着二儿子和大孙子使眼色,几人赶紧拥上前去拦她二人,可谁知梨花如今力气见长,加上向大根又是当过兵的,比起向老二和向大郎等人,力气也要大出不少,一下子就将人给挤开。 向大根想到刚刚父母的态度,觉得寒心不已,再看到自己几个像豆芽一般的孩子,对比二房三房那几个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如今大女儿如此执拗,妻子也不拦着,心中也觉得隐隐不对劲,于是也要执意走一趟。 两人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刚到小厨房门口就闻到了肉香味,老三媳妇一路小跑着先一步冲进厨房,想要将桌上还剩的半碟猪耳朵和残留的炒鸡蛋渣子给藏起来,但还是来不及了。 向大根看着桌上一片狼藉,还有趴在桌边吃的肚儿圆滚滚的向七郎,手上正抓着半条猪耳朵吃得津津有味,再想到刚刚妻子二女在外头清澈见底的白粥和绿油油的野菜,这个粗犷的汉子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向婆子这时候终于挤了进来,满眼怨恨地瞪了梨花一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转过脸来冲着向大根讨好道:“这猪耳朵本就是要端一些出去给你媳妇孩子吃,谁料你一回来就吵吵嚷嚷的,这不还没来得及。” 向大根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言不发拉着梨花出了小厨房,回来的时候遇到门边的妻子,妻子眼里幽怨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 梨花道:“爹,昨天奶骗我说带我去城里买糖吃,然后把我卖给了两个人,我跑得快,跑回来了。” 向大根愣住了,转过头来,冲着跟在后面一脸着急的向婆子,咬牙切齿地道:“娘你昨日把梨花拉去城里卖了?” “瞎说,哪有的事,是她自己贪吃跑去的城里,怕是被人看上了捉了去,又怨到的老婆子的头上来。” 熊氏冷笑道:“是不是卖的,过几天就知道了,今早听说城里来了两个人,说有个老太婆和一个妇人把家里的孙女拉去卖,给了十两银子,但是现在人跑了,他们怀疑跑回家了,想进村子来查看,但被轰走了,想必不久人还是会再来,你就等着退银子吧。” 妻子都这么说了,就算向大根再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怀疑。 老向头板着脸道:“大根,你莫要听妇人们嚼舌根子,都是些没有的事,爹还能卖了自个儿孙女不成。” 向大根恍恍惚惚,摆了摆手道:“算了,爹,什么都别说了,我想静一静。” 向婆子心里还惦记着那三两银子,问道:“大根你刚刚是从哪条路进村子的,西边还是北边那条。” 西边是大路,北边是小路但近一些。 向大根怎会不明白母亲的意思,浑身瞬间充斥着无力感,道:“从北边的小路回的,眼下天要黑了,怕是找不着了。” “等天亮了早就被人捡了去了,哪里还能找得着,老二,叫上大郎和大丫几个,点着火把去找。” 向大郎虽然馋着银子,可眼看天要黑了他懒得去养蚊子,又看着向大根这个样子,总觉得他昧了银子不想上交,更不想去做这无用功,懒洋洋地道:“大伯,这银子是不是压根就没丢,还是你根本就没拿回来,却让家里人去一顿好找。” 向大根懒得跟他解释,拉着妻子和几个孩子一起回了西屋。 老向头狠狠地瞪了向婆子一眼道:“看你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的。” 向婆子不服气道:“谁知道他突然回来,再说了,你看他那模样,明摆着就是不想交银子。” “我看你就是掉钱眼里了。” “说得你不爱钱似的,昨日那十两银子可都是被你牢牢攥手里了。” 老向头狠狠地瞪了老婆子一眼,道:“煮饭怎么不注意点,猪肉还让那几个小兔崽子给看到了,眼下大根对我们的隔阂是越来越深了。” 向婆子有些不乐意地道:“谁知道这几个小贱人像是长了狗鼻子,这么远也能闻到肉香味,连炒鸡蛋都知道。” “先去吃饭吧。” 刚刚向大根回来的时候,二房三房刚吃到一半,老向头的酒杯都还没收起来,一言不发又坐回了桌边。 老三媳妇有些忐忑不安地道:“他大哥回来了,这么晚怕是没吃过饭,要不端些过去给他?” 向婆子拿不定主意,抬头看了眼老头子,见对方没理她,没好气地道:“你没听到他刚刚进西屋时候关门关得多大声,怕是也不稀罕家里的饭菜了。” 老三媳妇听了婆婆这么说,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又给儿子再添了半碗饭,其他人也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西屋这边,向大根坐在床边一字不发。 几个小的看到父亲明显不快,谁也不敢招惹他,桂花也忙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另外一个屋子,把空间留给父母。 近一年未见,见面却是这样的景象,熊氏也觉得心里怪难受的,想到丈夫赶了一下午的路,想来还没用过饭,道:“你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饭,给你盛一些填一下肚子。” 向大根制止了她道:“甭去了,若是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儿子,也应该自己盛了端过来。” 熊氏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你银子丢了,爹娘心里不高兴,怕是没有人送饭过来了。” 向大根闻言,仰头往后面一倒歪在床板上,心里觉得难受,还以为近一年没见,家里人见到他应该开开心心才对,没想到因为丢了三两银子,母亲居然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这让他心里实在难以接受。 “你说爹娘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儿子,还是就盼着我拿银子回来,不然我这个儿子就是可有可无的?” 熊氏苦笑道:“不只是盼着你拿银子,家里还靠着你服兵役呢,你要是不去从恩军,二叔就得去。” 向大根道:“既然盼着我服兵役又盼着我拿银子,不应该对我更好一些么,我都服了快二十年的兵役了,也够对得起这个家了。” “可你不也是没敢说你不干,不是吗,就算他们怎么对你,你还不是得继续去服兵役。” 向大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叹了口气,道:“今天抱着杏花和二牛,轻飘飘的,再看看二弟三弟的那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是养得白白胖胖。” 熊氏听着心里也难受,抹了抹眼泪道:“都怪我没本事,孩子们跟着我也没能吃饱饭,天天稀粥野菜的……” 向大根忙坐起来,抱着妻子道:“这怎么能怪你,你看我现在回来了,家里也没见叫我去吃饭的,对我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你和孩子们了。” 说着又端详了下妻子道:“你看你,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又要瘦上几分,刚刚梨花说的,前些日子生了病,现在可都好全了?” “都好了,孩子们孝顺,我发热的时候他们都守着,晚上都不敢闭眼,轮着拿布斤沾了水给我降热,梨花跟村里的董寡妇借了几个铜板,又给我买了些药,喝了两天已经好全了。” 第 8 章 向大根听到妻子生病,父母居然不舍得出钱,还得借别人的钱,心里就难受得不行,一双粗粝的大手在裤腿上来回摩挲着,鼻子泛酸。 “我这二十年来在外头当兵,一年也能拿三四两银子,我不求全都用在你和孩子们的身上,可生病拿几个铜板都不给,吃饭也顿顿稀粥青菜,我实在是难受。” 熊氏摸了摸丈夫的头道:“大根,不然我们分家吧。” 向大根闻言,猛地一抬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爹娘肯定不答应,他们不舍得老二或老三去当兵。” 熊氏不高兴道:“你也知道你爹娘不舍得,家里那么多男人,就算二叔三叔不去,大郎都十九岁了,二郎也十六了,这么多人都能去,却偏偏使唤你一人,我也舍不得,梨花她们也舍不得自己的爹爹。” 向大根内疚道:“秀芳,咱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要是分家了,咱们大房以后就必须出一个人去当兵,我现在身子还成,可要是哪天出了什么事我干不动了,就得大牛去,他现在还小呢,可要是不分家,真的哪天出事儿了,老二老三他们屋里也能出人,家里人多,轮着做也不会那么辛苦。” 熊氏还是觉得难受,“说是轮着做,这近二十年来还不都是你一个人干,不然你明日跟爹娘提一提,让他们换二房三房的人去,不能只逮着咱大房一家薅。” 向大根几乎可以预料到,提出这个要求后他娘会是怎么个反应,他嘴笨,又被孝道压着,和母亲吵架就没有哪一次能赢,再又有他爹在中间和稀泥,二房一家子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挑唆,每次对阵几乎是还没开始就直接结束,村里人又不敢得罪自家这位蛮不讲理的老婆子,里正也总是以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由,不愿插手他们家的事,单是讲道理是没办法讲得赢。 但又不忍心妻子失望,只得点头道:“行,明天我提一提,对了,梨花被卖是怎么一回事?” 熊氏见丈夫终于关心到女儿身上,叹了一口气,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都给他说了。 “娘现在不认,但梨花从来不撒谎,你也知道你娘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来,这些年家里的地里的活我也从来没有偷懒过,不知道她怎么就处处看我不顺眼,现在连我生的孩子都要卖出去。”熊氏说着,委屈的泪水忍不住落到颊边。 向大根看得心里发痛,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心头肉啊。这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没在身边,他这个当爹的,实在太失职了。 “要是娘真的干出这种事,这个家分定了,大不了我平日小心一些就是,这身子还能再干个十年,到时候大牛大了,也能撑起这个家了……” 熊氏听他这话,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涩,真是宁愿向家祖上犯了罪杀了头算了,也不要这种永无止境的苦难,连累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做那永生军,无止无休。 如今向婆子一口咬定没有卖孙女,就算向大根当面跟她对质也对质不出个结果来,婆婆肯定不愿意分家失去大根这个能顶起全家兵役的男人,怕是难了。 熊氏越想着,心里越没有底。 唯一庆幸的是,丈夫总算能看清了公公婆婆和二房三房的真面目,不再像以前那样,蒙头蒙脑的任由那两个老东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那银子是真的弄丢了吗,还是你偷偷藏起来的?”熊氏忍不住又问。 向大根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哪有藏银子的心眼,不过进村那会儿摸的时候还在,回到家的时候就不见了,还真是纳闷儿了。” 氏听了,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反正以往你挣的那些银子我们母子几个也没能花过半个铜板,丢了好,好过便宜了二房三房。” 向大根看着妻子难得的小姿态,乐了,但很快又觉得心酸不已,“我当真猪油蒙了心,以前你跟我抱怨的时候我也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你们在家过的却是这样的苦日子。” 以前熊氏确实也跟丈夫说过几次,但向大根没太当回事,平日里别的士兵也跟他抱怨家长里短,他也只当妻子发发牢骚而已,还劝她说父母养他不容易多多担待些。 但转头也去跟父母说,自己在外顾不上家里让二老多多善待媳妇,两口子人前答应得好好的,人后该磋磨还是磋磨。 熊氏抱着丈夫的手臂,道:“也怪我,碍着孝道,又不想让你坏了孝子的名声,把这些事都藏在心里。” 说来说去还是上头那两个老东西厉害,一个言语恶毒用孝道压着两人,另外一个又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和老父亲的姿态粉饰太平,头脑简单的大根哪里是二人的对手,再加上自小被打压惯了,也不觉得父母对自己不好有什么不对。 两人相互宽慰着,大根的心情总算没了刚回来那会儿的沮丧。 向大根走了半天路回家却一口饭都没吃,临睡了肚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熊氏听着声儿心疼不已,咬咬牙起身要去厨房给他找吃的。 往时向婆子不让他们进厨房,可如今作为向家顶梁柱的丈夫回来了,熊氏觉得再怎么样,老婆子也不能拦着不给亲儿子吃饭吧。 向大根原本想赌气着不吃,看看父母能狠心到什么地步。 可肚子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想起这么些年来辛辛苦苦在外当兵,回来却是这般待遇,再想到没去当兵之前,父母对他也不如对两个弟弟好,连娶媳妇也是两个弟弟娶了才轮到他。 越想觉得心中不公,便任由妻子起来操办,自己跟着也去了厨房。 隔壁房间的梨花听到父母要去厨房煮夜宵,也兴致勃勃地跟上,向家的那间厨房,她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借着父亲回来的机会,可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熊氏也没进厨房几次,连米都找不着。 幸好梨花来了,直接问系统,厨房都有哪些食材,都藏在哪里。 很快就找出了藏在柜底的半扇腊猪头、一小袋白面和半袋子米,熊氏这边挽起袖子淘米,梨花帮忙生火,向大根则忙着处理腊猪头肉。 一家三口乒乒乓乓在厨房里一顿忙活,很快就引来了向家夫妇和二房三房的人,向婆子率先进屋,看到向大根正拿着刀切着猪头肉,尖锐的声音瞬间响起。 “大根,你这是做什么的,大半夜不睡觉,一家子到厨房偷吃?” 向大根眉头一皱,道:“什么叫偷吃?这是我家,我白日从军营回来粒米未进,家里却一碗粥都没给我留,我不自己动手难道等着饿死?” 向婆子一脸不高兴地道:“你在军营吃的是官饭,不吃官家饭却跑回家里吃,哪有这样的事?” “娘怕不是忘了,军队离村子大半天的路,就算我在军队吃了饭才回来,到家早就饿了,我在军队省吃俭用,每年都给家里挣三四两银子,回来却连顿热饭菜都不能吃,这说不过去吧。” 向婆子骂道:“往年是往年,今年你不是没拿银子吗,你要拿银子回来,我早杀鸡伺候你了。” 向大根定定看着眼前的母亲,心里越发失望,道:“娘真是偏心,这些年要不是我去服了兵役,爹和二弟三弟,还有大郎二郎他们现在也不能在家安稳过日子,合该我命贱我去当兵,你们没有感激就算了,连带对我们大房的人也如同外人一般。” “你是老大难道不该你去当兵吗,哪有做哥哥的却一心想着缩到弟弟后面,让弟弟去服兵役!”向老太咄咄逼人。 向大根气得胸口直起伏,他不知道母亲怎么会偏心至此。 “娘,我当了二十年的兵,我一年在家不到十天,孩子们生下来我就没待在他们身边,我也是你儿子,怎么我就这般不值钱,你要这么轻贱我?” 向婆子却一点也没有被儿子的话打动,反而愈加咄咄逼人:“在我们向家,老大家的就得去当兵,这是祖训,除非你死了残了,否则你别想赖掉。” 向大根没想到母亲居然说出如此冷血的一句话,他的心简直就在滴血,往年在军中还想着父母养育他不易,无论如何都要多撑着几年,让父母和弟弟们多过段安稳的日子,不用到军中来受苦,却没想到自己的这番心意却被家人弃之如敝屣。 他们对待自己尚且如此,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妻子和孩子们都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磋磨。 一想到这里,他一把将手中的刀狠狠劈在菜板上,瓮声瓮气地道:“既然娘这么不稀罕我,那分家算了,我们大房分出去!” 向婆子先是被他这恶狠狠的眼光给吓了一跳,但听清这话,瞬间跳脚:“向大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和老头子这么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到,你现在倒跟我闹起分家来了,你这是大不孝你知不知道。” “我十七岁就去当兵,如今已经快二十年,养育之恩,该还的也还完了,爹娘也养了二弟三弟三十多年,也该他们去当兵为偿还二老的恩情了。” 向婆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么跟老二老三比的——” 话音刚落,就被门口一个声音喝止住:“大晚上吵什么吵,儿子晚饭没吃你不知道要弄饭,这会儿却来厨房吵吵嚷嚷的,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 向婆子看着门口的老向头,不甘心地把心中的愤恨给咽了下去,但仍不依不饶地道:“你听听这逆子说的什么话,他想分家,我们两口子都还活得好好的他就想分家,这不是咒着咱们死吗——” “让你住嘴你还说,”老向头一脸铁青走上前,伸手就往向婆子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大巴掌,“妇道人家一天胡胡咧咧,搬弄是非,还不赶紧滚回屋睡觉。” 向婆子被扇得脑子嗡嗡嗡直响,还想说两句,但又被老头子狠狠瞪了两眼,这才不甘心地退出门去。 第 9 章 向大根脸色才稍微缓了缓道:“爹,你也看到了,娘她是怎么对待秀芳和孩子们。我傍晚回来,二房三房有肉有干饭吃,我的孩子却喝白粥野菜,没油没盐,往日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娘几个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我不服,大不了不一起过了。” 老向头虎着脸道:“说什么呢,你娘不过是因为心疼银子这才说了几句重话,你是她儿子,她能对你坏到哪儿去,这几年到处都在闹灾荒,家家户户都是这么过日子,白粥地瓜加野菜,能吃肉的没几家人,这腊猪头肉本来就煮着要端去跟大房一起吃,这不碰巧你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端出去,你娘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钻钱眼里边了,这不你把银子弄丢了,才闹了一通,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妇道人家置气。” 熊氏在一旁听着,就知道丈夫一对上公公肯定没辙了。 不只是大根,就算是她,也没能从这老头子手下过上几招,老太婆尖牙利嘴张口骂人还能回几句,老头子平日不言不语,全靠老婆子那张嘴说出了他心底的话,老婆子说不动了,他这才不声不响从后头冒出来,冷不丁来一个闷棍。 果然老向头这话一出,向大根一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只能拿梨花的事情来质问他:“梨花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趁着我不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这是听的谁胡说八道,谁能对自家孙女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虎毒尚不食子,梨花一贯贪吃,自己跑城里去了,她脑子简单被人给哄骗了,回来怕被骂,就把罪名安在老婆子身上,你别只听一家之言,寒了老父母的心。” 一旁正在生火的梨花不服气道:“我可没说谎,刚刚奶当着你的面都能说出那样的话,爹你是信我还是信他们?” 向大根站在那儿不说话。 老向头看着梨花,眼底晦暗不明,很快又转头冲着向大根道:“父母在不分家,以后分家的事情不要提了,这事若是传出去,咱们老向家怕是要落下笑柄,更何况朝廷有令,儿女不能提分家,不然是要坐牢,你是我儿子,我可舍不得你去坐牢,这事以后就甭提了。” 这话说出来,明面上是为大根好,可威胁的意味却扑面而来,大根只觉得眼前的父亲如此陌生。 但朝廷律令的确如此,他实在无话可说,只得道:“分家的事我就暂时不提了,不过爹还是看看让二房和三房家出个人顶我去当兵吧,这二十年我也干够了。” 老向头叹了口气道:“老大啊,不是爹不愿意,实在是大房不是读书的料,二房有三郎和五郎,三房有你三弟还有二郎,这几个孩子天资聪慧,老向家以后就靠着他们了,若是有朝一日能中个进士当个大官,咱们家就能脱籍,不再受这恩军制的束缚,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向大根摇了摇头:“二房或是三房就算能出读书人中进士,那也只能二房和三房能脱籍,可我大房还是世代都要继续当恩军,与我大房无关,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负担二房三房的责任?” “大根你是糊涂啊,要是二房三房有人能做大官,到时候帮大房脱籍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吗,你何苦心眼子太小。” 向大根呵呵了两声道:“我不敢指望那么多,却不说三弟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也不过是个童生,等他考上进士得等到什么时候,我等不起,而且我也有两个儿子,我也能送他们去念书,将来谁能高中还说不定。” 老向头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意送大牛二牛去念书,是先前村里的教书生给测过两个孩子的天资,都说他们资质平平,将来也念不好书,这才作罢,你看梨花那样子,大牛也是憨傻三拳打不出一个屁,二牛稍稍好一些,但姐弟几个也是差不离,还不如把机会让给二房三房的孩子。” 向大根每提出一个问题就被老向头给堵回来,心里憋屈得不行,如今自己的几个孩子又被老父亲明说愚笨,心里更是气不过,道:“就算我们大房的孩子念不好书,二弟和大郎都不念书,也可以轮换去当兵了,为何非要指定我去当兵?” 老向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老向家的祖训,服恩军都是由大儿子承担,祖训如此,爹也不想破了这个规矩,而且你是家里的老大,理应爱护弟弟子侄们,怎能为了自个儿处处计较。” 熊氏低着头站在一旁,听到祖训这两个字,心里拔凉,每次到最后关头都是拿这两个字扣下来,沉甸甸地压在大房的身上,甩都甩不掉,上哪去说理也说不成。 违背祖训的罪名,那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再加上老两口夫妇和大房二房上下两张嘴皮子,大房一家子的名声能臭到方圆百里之外。 不说大根没长反骨,就算他真有,那也得顾及着孩子们,如今几个孩子都大了,若是任由名声烂下去,将来还怎么给大牛二牛说亲,梨花杏花也别想找到什么好人家。 向大根彻底没话说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烧一样,可他又说不过他爹,只得烦躁道:“分家的事情暂时不说,但我们大房往后的伙食得和其他两房一样,有肉也要分着吃,不能你们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老向头道:“那是自然,家里一向如此。” “还有,梨花的亲事,必须由我亲口应允才做得数,否则别说继续给家里服兵役,就算我拼了这条命也定要让老向家从今往后鸡犬不宁!” 老向头神情微闪,却仍一脸正色:“你是那丫头的父亲,她的亲事自然得由你说了算,你就放心吧。” 向大根能放心才怪,他如今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大房这些年是怎样的处境,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自己这一家子被父母给吃得死死的。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但如今知道了,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难的是这次回来不过三天假期,等后日又得赶去军营,不去就得按逃兵处理,家里这些事也只能从长计议。 心里这么想着,只得压着不快道:“儿子明白了,不过儿子实在饿得紧,要先弄晚饭吃,爹是留下来跟我一起吃还是去歇息。” 老向头此时已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一脸慈爱道:“你难得回来,我就不打搅你和孩子们亲香了。” 说完背着手出了厨房去。 熊氏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个家是分不了了。” 向大根内疚道:“都是我没本事,也连累你跟我一起受罪。” 熊氏摇了摇头:“我在家里倒也还好,只是你在军营就苦了你了,眼下不用打仗还好,要是打起仗来还不知道你得遭什么罪呢。” 向大根安抚道:“没事,看着几年的光景是打不起仗来,就当是去军营找活儿做,不过你放心,往后的军饷我自己留着,将来给咱大牛和二牛娶媳妇用。” 熊氏听了这话自是高兴,但仍担忧道:“到时候爹和娘问你要你怎么说?” “只要不想给,理由多了去了,像我们军队里的那些人,军饷拿去喝酒了,一年到头就没能拿几个钱回家,反过来还得家里面贴钱给他们去当兵,是我这些年太傻了,只想着把钱攒下来回家,你们也能有好日子过,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连生病都不舍得买药,却没想到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我的媳妇孩子一个铜板都没花到,你说我图的啥。” 熊氏一听松了一口气:“眼下你看得清这些,我也知足了,以前就老担心着你觉得我在家带不好孩子,也不孝敬父母,这些年来也连嘴都没跟他们顶过。” “真是难为你了。”向大根心里内疚得不行,刚认识熊氏那会儿,她可是个泼辣的小娘子,可进了向家的门,这些年来因为他一直委曲求全,活生生把人给折磨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孩子们也大了,能帮了不少忙,就是和你聚少离多,孩子们一年见不上爹几次面,每每逢年过节,总是没别家的孩子那么开心。” 向大根低下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想想办法,今年再问几天假期,等下次回来想办法让二房三房出人,实在不行还是得分家,就算坐牢也好过一辈子被套在军营里边。” 熊氏哪里舍得丈夫坐牢,但见他开了窍,心里止不住欢喜,看着烧的水开了道:“你忙活半天了,肉切好了吗?” 向大根咧嘴一笑:“好了好了,我把半个猪头都切完了,一半卤了一半炒,一会儿端过去,把孩子们都叫起来吃了再睡。” 梨花把他们的话都听在耳朵里,见到父亲幡然醒悟,也觉得开心不已,前前后后跟着一起忙碌。 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饭菜做好,一家三口把这些饭菜一股脑儿全端去了西屋,把大牛二牛和杏花叫起来,关起门来大吃一顿。 熊氏又跟向大根咬了耳朵,把昨晚上梨花从厨房偷来猪蹄和大肠的事和丈夫说了,向大根瞪大了眼睛,看着梨花的眼睛满是欣赏。 “大丫这胆子可比我强多了,就该这么着。” 他还担心着自己后天就要回军队了,到时候留着母子几人在家怎么办,说不定又和之前一样被向婆子和二三房吃得渣都不剩,女儿如此有本事,让他觉得稍微安了心。 熊氏笑道:“梨花自从昨天从城里跑回来后,力气都大了许多,今早还逮了几只兔子,放董寡妇家里,下次还能再吃一顿。” “好孩子,干得好,往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娘和你弟弟妹妹,直接拿拳头抡上去,干就完了。” “是爹。”梨花笑眯眯地应道,原本还怕父亲因为这两天的事情说她,没想到还获得了一波支持,那她就没什么顾虑的了。 向大根看着梨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念头,直起了身子,盯着自家大女儿问道:“梨花,你老是告诉爹,傍晚我回来,你挽着我的胳膊,那银子——” 梨花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物,在他跟前晃了晃。 向大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不正是他装着三两银子的小布袋吗! 向大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即欣喜若狂。 “梨花,你真是爹的好女儿,哈哈哈,妙啊——妙啊——想我向大根在军中二十年,训练了那么多年,居然连你这小贼什么时候动了我的荷包都没有察觉,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值了——值了——” 熊氏见到丈夫这个样子,笑笑着给他夹了一块肉道:“这下你相信梨花说的,被人拐了又自己跑回来的事了吧。” 向大根摇了摇头:“信的,梨花从来没说过谎话,是我嘴笨说不过他们罢了,不过我原先想不通这孩子是如何逃出生天,如今看来,我女儿也并非是个软柿子。” 第 10 章 第二日早上醒来,熊氏穿戴整齐,等着吃过早饭后就要下地去干活。 向大根道:“秀芳今日不下地了,我难得回来一趟,让孩子们今天也歇息一天,待会儿我带你们去村里转转。” 熊氏自无不可,应了下来。 另一边,老三媳妇一大早起来就忙不迭地去厨房东翻西翻,随后风风火火就去找向婆子。 “那半个猪头,还有半袋米都给吃没了。”老三媳妇添油加醋道。 向婆子一听米被吃了半袋,还有猪头也吃光了,顿时火冒心头,蹬蹬蹬地要往外跑去质问熊氏,却被老向头一把喝住。 “你又要去干什么,昨晚上我好不容易把他给劝住,你这一去又要坏事。” 向婆子气咻咻地道:“才回来一晚上就吃了半袋米和大半个猪头,照这么下去,这个家迟早要被他们败完。” 老向头瞪了她一眼:“就这几个人能煮几碗米,猪头也是我看着切的,平日咱也这么吃,你要是连这点也舍不得,到时候他要是被激怒坚持让老二去服兵役,我看你哭都没地儿哭。” 向婆子被丈夫一顿骂,只得将满肚子的火气给压下去。 老向头又瞟了一眼老三媳妇道:“这几天他们吃什么就由他们吃去,早上粥也煮得稠一点,别往里边加水了,等老大走了再说。” 老三媳妇赶忙点头称是,这才回了厨房熬粥。 直到早饭上桌,熊氏看着明显比往日稠了几倍的白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丈夫。 杏花和二牛也忍不住欢呼雀跃,说今天的粥终于可以吃饱饱了。 向大根看着妻子和孩子的反应,又心酸又惭愧,心酸的是他身为长子却不讨父母喜欢,连带妻子和孩子也跟着不被父母所喜,饭都吃不饱;惭愧是以往他明明知道孩子吃不饱饭,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只当是这年头光景不好家家如此也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了,竟不知道妻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正吃着饭,向婆子就过来,冲着熊氏道:“老大媳妇今天带孩子们去把独峰下边那地儿豆子给收了,老大你也别闲着,架梯子上房去把堂屋上头的屋顶给补一补,上次下冰雹把边上那一块给砸烂了。” 向大根扒拉着碗里的粥道:“那不成,我今早答应过秀芳和孩子们今天要带他们出去逛,你让老二弄。” 向婆子一听不高兴了:“老二哪会弄这些,他做不稳妥,还得你来。” 向大根摇了摇头:“我平日在军队日日不得闲,回来就想休息两天,要是老二嫌屋顶不好修,那他去当兵,我留家里修屋顶下地干活就是。” “你——”向婆子气得胸口疼。 这时老向头也走了过来,吧嗒地抽着旱烟,道:“让老二去修,老大难得回来,多休息两天。” 向婆子恼怒道:“老二哪做过这个活——” “行了行了,他不会就找隔壁的老李头帮忙,让老大休息两天。” 向婆子被丈夫瞪了两眼,只得闭上了嘴,但又不甘心地冲着熊氏道:“下晌要把那两亩地收完,太阳大,豆子放久了爆在地里可不行。” 还没等熊氏开口,向大根就道:“娘没听到儿刚刚说的话?儿要带媳妇孩子出去逛,媳妇去干活我带谁去?” “你休息归你休息,你媳妇又没在外头当兵,家里总得有人去干活。” 一旁的梨花将筷子往桌面一放,气呼呼地道:“三叔和二郎在城里念书就算了,二叔二婶三婶可都闲着,大郎哥他们也总有空,为啥非得我娘去?奶,你就是不喜欢我爹和我娘,什么重活累活都丢给他们干。我就不知道了,凭啥都是一个娘生的,你咋就这么偏心呢?难道我爹是捡来的?” 这话一落地,向婆子顿时心头一跳,脸色大变,鼓着一双眼睛龇着牙,尖声骂道:“我什么时候偏心了?老大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活不都是老二一家在干?如今你们仗着老大回来,一个个搬弄是非嚼舌根子,这是想离间我们母子吗?简直就是不肖子孙!像你这种不孝的人,就该抓去坐牢!” 向大根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皱,不悦道:“娘,你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咒自己的孙女去坐牢?你要这么想,我还真怀疑是不是像梨花说的那样,我是捡来的,不然你为何对我这般厌恶?” 向婆子被他这话一噎,瞬间声音也跟着提高几个度,冲着梨花骂道:“你这贱蹄子说什么呢,什么捡不捡的,当初老婆子怀胎个月,每天从村头走到村尾,村里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吃了那么多苦才把你爹生下来,如今倒好,被你这个白眼狼给说成是捡来的,这哪里来的不肖子孙啊——”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向大根听得耳朵生痛,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娘,你别哭了。反正今日我们大房家不去干活了,你看着办吧。二牛、杏花,赶紧把粥喝完。爹现在就带你们出去。” 二牛和杏花很快就扒拉完碗里的粥道:“爹,我吃完啦,我们快走吧。” 倒是熊氏,这些年忙里忙外的,平日哪有这个闲心逛村子里,扭扭捏捏的还是要去下地,梨花一把挽住母亲的胳膊道:“娘,爹难得回来一次,陪着爹走走嘛。” 女儿都这么说了,熊氏也终于不再坚持了,“行吧,把碗冲一下就去。” 梨花笑嘻嘻地帮母亲一起收拾碗筷拿去冲洗,一家六口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 向婆子看着这一家子的背影,眼底的恶毒简直要溢出来,老二媳妇周氏也忍不住道:“他大伯这次回来变了个人似的。” 向婆子闻言,瞪了她一眼道:“再怎么变还不得帮咱家去服兵役去,都是梨花那贱蹄子给撺掇的,等老大走了我非修理她不可。” 周氏看得出来向婆子自昨晚开始就火气很大,不敢多说什么,缩了缩脖子进屋去了。 熊氏觉得就这么跟大根在村里面转悠臊得慌,刚出门转身就去找村里的妇人唠嗑去了。 向大根见她不回去干活便随她去,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到处瞎晃,村民难得见他露面,也纷纷冲着他打招呼。 只是有些人看着他的眼神不免带着些许的怜悯,往日跟向婆子关系不好的村民也忍不住靠过来,“大根,你都去服兵役那么多年了,怎么不换你二弟三弟去,照我看啊,你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媳妇在家日子不好过,二房三房日子倒是过得红红火火哩。” 向大根闻言脸色不太好,这个事情昨晚上刚和老头子扯掰,老头总是拿祖训来压他,服兵役这件事根本没得跑,如今外人这么说他,他面子也不好过,只得讪讪道:“二房三房都有小孩念书,我是个粗人,在家也帮不上忙,去服兵役也挺好。” 那人听了直摇头,“二房三房送孩子去念书,你家的孩子也去念书啊,我看二牛不也挺聪明的。” 向大根摇了摇头:“我爹说了,先前让村里的私塾先生去给孩子们测了,说大牛二牛都不是念书的料子,这辈子也只能接着老子的班,要不就继续服兵役,要不就当泥腿子了。” “村里的私塾先生可不会说这种话,你爹怕不是哄你的吧。” 向大根不说话了,那人也识趣,就不再提这事。 倒是一旁的秦家老大凑上前去:“大根,前天听说梨花被你娘带去易县那边卖了,还好这丫头机灵跑了回来。” 向大根心里难受,村里人人都这么说,偏偏那老两口子还极力否认。 “哥,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我爹娘如今不认这事,可我明儿又不得不去军营,村里我跟别人也不亲,这事就只能先拜托你,这段日子你先帮我盯着点,等下次回来了我重重谢你。” 秦老大叹了口气道:“能帮我怎不帮你,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向大根心里不好受,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对他们大房怎么这么大的恶意,竟要把自己的女儿给卖出去,实在太狠心了。 “我知道,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等回了军营我就跟上边多请几天假,再回来把这事给弄清楚,还劳烦哥多帮我费点心。” 实在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分家。 秦大娘平日和熊氏关系不错,秦老大自然也是向着大房,他拍了拍向大根的肩膀,叹着气走了。 向大根几乎每走到一处,村里的人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实在没脸再继续走下去,正想转身回家,没想到却碰到了村头的刘家父子。 刘有才和向大根年纪相仿,小时候村里的男孩子也聚一起玩过,只是向婆子一直不喜欢大根和刘家人过多接触,加上刘家是村里的富户,刘有才也从来都看不起向家这样的穷人家,到后来向大根去当兵,就更少见面了。 如今刘有才的儿子刚中秀才,成了方圆十里最为引人瞩目的读书人,也难怪二人走路都是飘的。 看着刘有才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模样,向大根心中五味杂陈,拉过身边的几个孩子,准备绕道而行。 却不想刘有才早就看到了他,笑眯眯地叫住他,“大根,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刘有才当年看不起向大根,如今儿子又中了秀才,又怎会把一身软骨头的向大根放在眼里,叫住他不过是为了显摆自己秀才儿子罢了。 向大根见走不掉,只得转过身道:“这几日军中休沐,放了几天假。” 说着又冲着刘启明拱了拱手道:“恭喜秀才老爷,秀才老爷往后住城里,少不了和我三弟碰面,我那三弟中了童生,这些年也少回村里。” 刘有才听到向大根提起向家老三,轻嗤了一声道:“我儿考上了秀才是要入县学读书,跟你三弟可不一样。” 向大根皱了皱眉头。 刘有才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三弟在城里,一天天斗鸡走狗,根本就没花心思在读书上。我儿可不一样,每天鸡叫就起,如今不及弱冠就已经考上了秀才,若真像你三弟,猴年马月才能考中。” 向大根心忍不住沉了又沉,道:“秀才老爷天资聪明,哪里是我三弟那种人能比的。” 刘有才得意地笑道:“也是,向老三怎么能跟我儿比。你这么多年顶着向家的兵役,用血汗换来的饷银补贴家里,你那两个弟弟在家却过着舒坦日子,真替你不值——啧,算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说着,他的眼睛瞥过向大根身后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们,眼底是掩盖不住的鄙夷。 大根强撑出来的笑意也慢慢地僵在了脸上。 第 11 章 向大根恍惚间结束了与刘家父子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道别的,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下来,听到最多的就是熊氏母子几人在家被向婆子苛待的话,心里沉甸甸,步子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梨花摇着他的衣袖道:“爹,你想什么呢,今天好不容易闲着,看你板着个脸。” 向大根看着如今已经长到自己耳边的梨花,又望着眼前光秃秃的一大片草地,转开话题道:“丫头,他们都说你跑得快,你跑给爹看看,是不是真的快。” 梨花一听,也忍不住想显摆,笑道:“我一人跑有啥意思,爹你跟我比呗。” 向大根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行啊丫头,竟然敢跟我比。” 梨花插着腰,“爹你别小看人,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行不行啊?” 向大根十七岁当兵,二十岁才娶的熊氏,和他比起来,向老二和向老三都是十六岁就成了亲,他作为老大,娶媳妇晚,孩子也生得晚,如今大郎二郎都十九二十了,他的大丫梨花也才十五岁。 向大根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算是军营里的老兵了,也难怪梨花会如此调侃。 向大根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没大没小,什么叫爹行不行,爹天天在军营操练,能怕你这小丫头。” 梨花捂着脑袋,一脸兴奋地说:“那好,我就和爹比一比。” 旁边的二牛也叫道:“我也要和爹比。” 向大根指着前边的一大片空地道:“就在这上边跑,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来回跑五遍,谁最快跑完谁就赢,大牛,你来计数。” 大牛憨厚,点了点头道:“行,爹你们跑吧,我在边上看着。” 于是向大根、梨花、二牛和杏花父子四人站成一排,随着大牛发了一声号令,四人撒开脚丫子就朝对面冲了过去。 对于向大根来说,这样的跑步训练如同家常便饭。尽管岁月不饶人,他的身体机能不比二十几岁的巅峰时期,但多年锻炼积累的耐力和爆发力依旧不可小觑,第一轮直接就碾压了其他人。 梨花没反应那么快,一下子就被父亲超了过去,她哪里肯认输,卯足了劲追上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向大根跑了第三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和儿女比赛,不是在军营里训练,觉得过于较真了,说不定会打击孩子们的自信心,于是打算放慢步子等一等他们几个,却发现一个身影迅速接近,眼看就要超越自己。 向大根原以为这不过是女儿的第二趟,然而一旁的大牛大声喊道:“爹,大姐已经第三趟了,现在马上要超过你了。” 向大根心一跳,整个胸膛顿时咚咚直响,一个小女娃娃的速度居然超过他这个十几年的老兵,这怎么可能。 他立即咬紧牙关重新发力,朝前面那个像猎豹一样的身影追了上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在第五趟的时候,梨花直接超过了向大根,以碾压性的优势赢得了这场父女间的比赛。 向大根跑到终点的时候,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要是梨花再小个几岁,他一定要把她抱起来举高高,这是他向大根的女儿,跑得贼快。 梨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得多快,但赢了父亲,就知道成绩应该不赖,喘着气笑嘻嘻地上前来讨赏。 “爹,你服不服?” 向大根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服,爹服了,爹的大丫真棒。” 梨花得意地笑道:“那有没有奖励?” “大丫想要什么奖励?”向大根笑眯眯地问道,昨晚那三两银子如今在大房手中,如今女儿赢了比赛,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 梨花想了想道:“爹,不如我们去姥姥家吧,好几年都没去姥姥家了,我想姥姥、姥爷,还有大舅、二舅他们了。” 向大根一听,又是一阵内疚,他这个女婿,当年拐了熊氏跑了,人嫁给他这些年没能好好待她,又常年在外,十来年了都没去过岳父家,说起来真是惭愧。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会儿还没到晌午,老丈人家在上羊村,过去要走两个时辰的路,到了再待上两个时辰,赶半个时辰的夜路,辰时能到家,还不算太晚。 于是冲着梨花道:“去秦家把你娘叫回来,收拾一下咱现在就去你姥家。” 梨花一听,开心极了,顾不得还没缓过劲儿,又撒着欢朝秦家的方向跑去。 向大根则冲着几个孩子道:“走,咱回去换身衣裳,待会儿就出发。” 秦家这边,熊氏正在和秦大娘聊天,一听说丈夫要回娘家,她像是被大饼砸中一般懵住,她已经五年没回娘家了,这几年婆婆管家管得严,实在拿不出一个铜板,总不能空手回去,又怕父母知道自己过得不好心里难过,索性就不回去,没想到这次向大根居然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想到梨花昨晚上给她的那三两银子,心跳得也厉害,道:“行,娘这就回去。” 秦大娘笑道:“大根这次回来啊,算是做了件人事。” 熊氏笑得合不拢嘴,眼眶也忍不住发红,连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哎,我也不盼他什么——让老嫂子见笑了,我先回去——” “快去吧快去吧,到上羊村还得两个时辰呢,可不近,照我说别走路了,你让大根把我们家的牛车牵过去,你们一家六口,刚好能坐得下。” 熊氏求之不得,谢了又谢,赶紧先回家换身衣裳。 家里没什么新衣裳,都打着补丁,就看着哪件的补丁少一些。 向大根看着妻子挑拣着衣服,心里不是滋味,道:“一会儿路过集市,扯几块布回来给你和孩子做几件衣裳。” 熊氏看了看门口道:“别,这次你回来没交银子,咱出去一回来就买这买那,你娘定要怀疑你把银子藏起来了。” 向大根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型。 娘儿几个动作很快,不要一会儿就穿戴整齐了。 向婆子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家子,脸上尽是不悦:“这是要去哪儿?” 向大根道:“儿子这些年一直在军营,逢年过节都没得去看看岳父岳母,趁着这次回来去探望一番,娘你手头宽能不能给我几个铜板,我买两斤肉过去。” 向婆子听到向大根跟自己拿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大根,我没听错吧,你跟我拿钱,昨天你回来不光一个铜板都没上交,现在你还管老娘拿银子,如今家里家一个子儿都没有,我去哪里拿银子给你?” “那哪儿行,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那就别去了,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还回什么娘家,就你多事。”向婆子狠狠地剐了熊氏一眼。 梨花见状道:“不是我娘要去,是我想去姥姥家。” 向大根拦住梨花道:“娘,是儿子想去,这么多年没去,也该去一趟了,你要是没有钱给我,我看鸡栏里还有几只鸡,我去捉两只带过去。” 向婆子一听,骂道:“好你个向大根,你一年到头每个月那么多军饷不拿回家,这会儿却来捉家里的鸡,你不知道那几只鸡是留着下蛋拿给老三吃的,他读书费脑子,就靠着这些鸡蛋补脑,你倒好,还想着把鸡给送你老丈人家,你让你三弟怎么安心念书!” 向大根听到这话,心寒至极,道:“往年我拿那么多军饷回来,没见你说一声好,今年我银子丢了,就变成这副样子,真是让儿子寒心。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儿子看待,往后的再有银子,我便在军营花光了也不再拿一文回来。” 说着拉着妻子和孩子们气冲冲地出了家门。 向婆子看着一家子的背影,没忍住又是一顿骂骂咧咧,整个村子全都听到。 向大根整个人气得胸口起伏,熊氏捏了捏他的手道:“没事,咱自己有银子。” “不是银子的事情,实在太憋屈了,你说一个当娘的怎么这么对待儿子,媳妇你会这么对咱大牛二牛吗,不会,可为啥他们却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不是村里的人亲眼见她怀的我,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捡来的给他们家做奴做婢。” 向大根说着,堂堂七尺男儿竟忍不住掉下泪来。 熊氏看着也是心疼,道:“先别急,这事咱慢慢商量要怎么办,这些年你看不透,我也说不破,心里干着急,还以为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不过眼下你都看清了,往后至少也能活得通透些了。” 向大根吸了吸鼻子道:“我在军营倒还好,只是苦了你了。” “哪家婆母不磋磨媳妇的,”熊氏苦涩一笑,“好在现在孩子们都大了,总会有好日子过,对了,秦家老嫂子让我们赶他们家马车去,能快些到。” 向大根颇有些恨恨道:“村子里旁的人对咱都能这般好,可我亲爹娘却视我如同仇人,哎。” 说着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朝秦家走去。 秦家的牛车宽敞,还带了个棚,不怕下雨被淋到,向大根好一顿谢,这才招呼着媳妇孩子上了车,自己坐到前头去赶车,吆喝一声就上路了。 这几个小的除了梨花,都是第一次坐牛车,觉得新奇得很,扒拉在车上望着外头,叽叽喳喳地难得活泼,熊氏看着,脸上也满是笑容。 向大根转头看着妻子这模样,这是这些年来头一回见妻子笑得这么开心,心酸极了。 他挥着鞭子道:“秀芳,你看要买什么去岳父家,久不去了,好歹要搞隆重点。” 熊氏笑了笑,道:“就三两银子你还想怎么隆重,我看就买两斤猪肉得了,回头你带一两放身上,免得有个头疼脑热的没钱买药吃,我留着一两在家备用。” “我拿银子做什么,我身子壮得很,不用拿。” “让你拿着你就拿。” “不成,我在那边用不着银子,若真要用我下次发了军饷再扣出来留着备用就是,剩下的到时候就全都留给你。” 熊氏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但也忍不住担忧,到时候家里的两个老东西拿不到饷银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就算以前丈夫年年上缴银子,也没见他们对大房好到哪里去,她和几个孩子也没少受磋磨,这银子能留着还是留着罢了。 第 12 章 有了牛车,向大根也没那么着急了,去上羊村路上要路过一个村集,那里有几家杂货店和猪肉铺,能买到东西。 牛车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了村集,孩子们兴奋了一路,这会儿终于没那么闹腾了,见到父亲把马车停了下来,杏花问道:“爹,要到姥姥家了吗?” 大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刚走一半路呢,下来给你姥买点东西。” 说着将小女儿给抱下了马车,二牛则自跳了下来,大牛冲着父亲道:“爹,你们去买吧,儿子在这儿看着牛车。” 大根本来想说离铺子不远不碍事,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孩子,那你看着,爹去买东西很快就回。” 大牛憨厚老实,向大根看他就像看着自己的童年,心中怜爱不已,对比起自己,他还是想不通父母怎么会对他如此狠心。 但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带着媳妇孩子去了铺子,看着要买东西。 争来争去,随后还是向大根做了主,买了十斤五花肉,一个猪头两个蹄子,再买了二十斤白面二十斤米,半斤糖和一些小零嘴,这才扛着东西上了马车。 这些东西加起来花了差不多五个大钱,熊氏又拿出十个铜板递给梨花道:“上次娘生病,你去和芙宝她娘借了十文钱,回去就拿去还给人家。” 梨花挠了挠头道:“嘿,董姐姐说不用我还,说算是平日里我帮她跑腿的辛苦钱。” “那哪行,你跑腿那些能值什么钱,拿着。” 梨花也老老实实接过来,心中还是忍不住美滋滋,这下又能有借口去找董姐姐了。 大根笑道:“咱村里还是好人多啊。” 梨花一顿抢白:“反正不算咱爷奶在内。” 大家听了都没说什么,毕竟这是实话。 马车走得比人要快,一个半时辰就到了上羊村,村里人见到牛车进村,都纷纷探出头来,不知道是谁家来了亲戚。 二牛和杏花年纪小,先前熊氏来的时候也没带着他们,根本不认得熊家人,倒是梨花来了几次记性也好,冲着路边正在挑大粪的男人挥着手叫道:“二舅——二舅——” 熊老二一听,定睛一看,咧着嘴笑了:“是俺那梨花外甥女来了。” 说着冲着车上的人挥了挥手,转头冲着地里的妻子和母亲几人道:“娘,看样子是妹妹妹夫来了,咱快回家吧。” 说着牵着孩子挑着粪桶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熊氏看着二哥这副样子,简直哭笑不得,眼底也冒出泪花来,让丈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梨花直接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到熊老二跟前道:“二舅,我来帮你挑粪桶。” 熊老二帮道:“这哪儿行,这粪桶是你们女人能挑的?这孩子,几年不见,都快长得跟你二舅一样高了。” 梨花笑嘻嘻地,就去抱他牵着的这个小不丁:“这是虎子吗。虎子还记得表姐不。” 熊老二笑道:“哪是虎子了,虎子现在可长大了,这是你大表哥豹子的儿子,是你表侄子,叫狗蛋。” 梨花捏了捏狗蛋的小脸蛋,看着他吸溜一下把两个大鼻涕给吸进去,乐得咯咯笑。 这时候地里边的熊母和熊老二的妻子也收拾完东西朝这边走过来,熊氏见到母亲,鼻子一酸,扑上去就是叫娘。 熊母心疼自己家这个小女儿,这几年也没见她回来,也听说不少向家的事情,他们不好掺和女婿家的事情,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着急,如今终于见到人,怎么能不流泪。 向大根也赶紧向二舅哥二舅妈和丈母娘问好。 熊母也就当年迎亲的时候见过向大根,这些年就没再见过了,依稀只记得一些模样,如今再见到他,唏嘘不已。 二舅母忙道:“先回家,回家里说” 众人这才簇拥着朝家里走去。 熊家夫妇一共生了熊老大、熊老二和熊氏三兄妹,家里土地少,兄弟二人平日里干的是泥瓦匠和木匠,有时候帮人打打零工,按理说日子应该不错才是,可熊父却是个药罐子,一个月要花上几个大钱去买药,熊家也因此过得紧巴巴的。 熊父平日就在家里做点轻活儿,看到女婿来家,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想到向大根这些年将女儿母子几人丢在家里跑去当兵这事心里颇有微辞,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向大根心里有愧,讨好地做着伏小状,将姿态放低,再把车上的肉和米面给搬下来,岳父的脸色才终于稍稍缓了缓。 熊母看着车上搬下来的一堆东西,可心疼坏了,嘴里不住地说道:“三丫,你们过的什么日子娘都知道,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来,你那婆母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你。” 熊氏笑了笑:“娘,不碍事,他们不知道。” 说着拉着母亲把这两天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熊母听着又心疼又生气,心疼女儿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气的是向氏夫妇居然如此厚此薄彼对待大房一家。 “大根说了,往后饷银都不再上交他们,到时候就没那么苦了。” 熊母叹了口气道:“要是能分家就好了,跟着他们一起住,连饭都吃不饱。” 大舅母也忍不住骂道:“就该分家,就算大房得出一人去服兵役,也不能让他们白白占了便宜。” 熊氏道:“大根和我就担心着,现在大牛还小,若是分家了万一大根又出个什么事,到时候大牛小小年纪也要去服兵役,我们又放心不下,这才没坚持着一定要分。” 还有向家老两口时不时挂在嘴边的祖训。 大舅母摇了摇头:“依我看,就算大根真的出事儿了,这对黑心的夫妇还是会逼着大牛去服兵役。” 熊氏:“可现如今大牛也才十三岁。” “眼下十五岁去服兵役的人比比皆是,大牛虽然瘦,但身板子结实,冒充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熊氏一听急了,道:“他们敢!” “就怕到时候你想拦都拦不住。” 熊氏听着,心里沉甸甸的,但眼下丈夫还在跟前好好的,她只能安慰自己暂时放宽心,丈夫说了等这次去了军营就找机会请假回来处理这个事,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熊老二夫妇将买来的肉和米面抬到厨房里,熊氏正要去帮忙,被熊母拉住她的手道:“让老二他们两人去忙活,咱娘俩好久不见了,好好说说话。” 梨花带着弟妹和熊大舅和熊二舅的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熊母看着她越发拔高的身姿道:“梨花眼下也十五了,该找个婆家了吧。” 熊氏怕母亲担心,没敢把向婆子令人去城里卖掉的事跟家里说,“她心思简单,我也不想她那么早嫁出去,再留着两年吧。” 这两天梨花的转变,熊氏更不舍得将她嫁人了。 “最多再留一两年就不能留了,不然就成老姑娘,不过我看着好像没以前那么傻了是不是,笑眯眯的,要是不说话,和别的姑娘没啥差别。” 世上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女儿,即便梨花以前傻乎乎的总被村里人叫她傻子,可熊氏一点都不觉得女儿和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如今母亲这么说,她不禁笑笑道:“比以前稍微长了一点点心眼儿。” 大根那边跟着大舅哥和岳父说了些军营里面的事情,虽说熊家人对他冷淡,但等饭菜端上来两杯酒下肚,又称兄道弟起来,气氛也变得融洽。 熊家这些年来银子都补贴熊父的药钱,也少有像今日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猪头肉卤了,猪耳朵切成一条一条的,吃起来爽滑有弹性,五花肉和笋干、辣子、豆角各炒了一个菜,还炖了个猪蹄,白面也拿了几斤出来做了饺子和面饼,煎得焦香,大伙儿是吃得心满意足。 尤其是孩子们,都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带着荤腥的饭菜,更是两眼放光,拼命干饭。 男人们喝着酒,又是另外一番惬意。 直到太阳落山,向大根这才起身告辞。 熊母拉着夫妻二人道:“太阳都下山了,回去路上天也黑了,还不如住下来明日再回。” 大根道:“无妨,一会儿带上几根火把,我赶车您就放心,这牛车是借的老秦家,过夜不太好,我明日也要回军营了,明早出发回去到时候怕是赶不及。” 熊家人无奈,也只要挥泪跟着他们道别。 半路上,向大根燃起火把,熊氏坐在他身侧给他照明,四个孩子坐在车棚里打闹着,二牛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姥姥家真好,姥姥姥爷大舅二舅和舅妈们都不停地给我夹菜,我都吃不及。” 杏花也连连点头附和,“在咱家就没吃过一顿像这样的饱饭。” 向大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熊氏,熊氏拍拍他的手小声道:“会吃饱饭的。” 第 13 章 待回到大柳树村,还了牛车再回到家,已经是晚上戌时,但还算不得太晚。 西屋就两间屋子,平日里向大根不怎么回家,梨花杏花两姐妹就同母亲一起住一屋,另外一屋大牛和二牛住,如今父亲回来,姐弟几个也自觉地缩到了另外一个屋子。 屋里两张床,姐妹两人一张,大牛二牛一张,今日折腾了一天,几个弟弟妹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梨花也是如此,不过睡到半夜,却听到脑海里转来叮的一声,居然多出一个点值。 梨花瞬间就来了精神了,问道:“系统,今天我是做了什么了,居然能有一个点?” 系统道:“我先前跟你说了,你如今有五个属性,包括:美貌、智慧、体魄、声望和承欢,只要你每天做的事情能对这几个属性有增益作用,就会有可分配的点值,你今天和你父亲赛跑,去了外祖家又吃了个饱,这两项都对你的体魄这一属性有增益作用,现在是凌晨,一天的结束,就一起统计给你了。” 原来如此。 系统问道:“宿主,你想加到哪个属性?” 梨花想了想,问道:“美貌、声望和体魄我都懂,但声望和承欢是什么?” 系统:“声望就是你的道德能让人信服,你做了好事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声,大家觉得你有威信或亲和力,想服从于你。” “意思是大家都想做我的小弟?” 系统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那承欢呢?” 系统有些迟疑道:“这个你还小,可以先不用了解,要是有点值,你可以优先加到前面四个属性,不过在你的智慧和体魄没有一定基础之前,美貌可以稍稍放后,因为美貌容易惹祸上身,你保不住自己。” 梨花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道:“那我听你的。” “所以宿主你这次要把这一点加到哪个属性?” “就加到体魄吧,我想要强大一点,这样我就能保护我娘和弟弟妹妹。” 系统有些为难道:“可我认为你应该加到智慧上。” “那不行,就算我再聪明我没有力气和速度也打不过别人,先在体魄上加满十个点,以后再加到智慧那里。” 系统想劝说,但梨花固执得很,它又不能违背宿主的意愿,只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手点了上去,可惜没想到,这次点错了,点到了智慧那根柱型。 “宿主,你又点错了,你点到了智慧上。” 梨花愣了,再次为自己的不认字而懊恼不已。“行吧,智慧就智慧,方正刚刚你也劝我加到智慧上面来着。” 系统要是有实体,这会儿肯定已经笑得乐不可支。 “我说你能不能把这几条属性的位置变来变去啊,害得我总是点错。” “宿主,你单单靠位置来记录这几个属性的名称是不明智的,你还不如想办法认字,认字对智慧属性有增益,你也可以获得分配点。” 梨花觉得可行,她盯着眼前面板上的体魄两个字道:“行吧,这几天我就记这两个字,等我能写下来了,我再记另外一个。” 系统简直想叹气,记两个字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它的任务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呐。 但也只能鼓励道:“宿主加油。” 梨花折腾了一会儿,这回也困了,她努力回想着脑海里的‘体魄’两个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向婆子在屋外指桑骂槐地骂着她贪懒不起床。 她也没往日的忐忑,不紧不慢地起了身,草草洗漱之后见到向大根在院子里打拳,顿时兴致勃勃地跑上前去,昨晚上系统跟她说了,只要做一切对那五个属性有增益的事情,都能够积攒点值,昨天就是因为和父亲赛跑,也积攒了一些能量。 “爹,我也想打拳,你教我呗。” 向大根看了眼女儿,下意识想拒绝,女儿家家的练什么拳,但一想到昨天父女两人的跑步比赛,女儿比自己还厉害,于是想想道:“行,来吧,爹先教你扎马步,回头再教你两个出拳的手法,你在家有空可以练练。” 梨花一听自然是好,赶紧上前听教。 向大根给她示范了马步的规范姿势,让她跟着做,并纠正了一下她的错误,道:“马步可以锻炼下肢的肌肉的力量,练久了,你的平衡能力就变得更好,也不易被人打倒,还能提升身体的反应能力。” 梨花问道:“爹,什么是下肢?” 向大根哑然失笑,道:“下肢就是你肚子往下的部分,包括臀、大腿、膝盖、小腿和足部等。” 梨花点了点头,“爹,我知道了。” 梨花脑子简单,做事一板一眼,她爹说两脚间距离要有三个脚掌的长度,她就一个脚掌一个脚掌地量过去,半分不差,腰背挺直,非常标准。 向大根满意道:“还成,比我们军营里那些新兵崽子做得好多了,不过姿势好是一回事,你还得要站得久,你一天要是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 说完还真的拿着香出来点了。 “好,我听爹的。” 梨花说着,老老实实地蹲起了马步,一旁的大牛二牛和杏花见状,也跟着试蹲了一下。 二牛和杏花没站得一会儿就累得不行直接放弃,大牛稍微坚韧一些,勉强跟得上梨花,不过明显很吃力,两条腿很快也打起颤,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向大根看着眼前的一儿一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儿子才十三岁,他的反应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只是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第一次蹲马步能蹲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向大根心里暗暗下决心,要把孩子们的伙食给提高上去才行。 至于自己这个大女儿,简直太让人出乎意料。 大牛一炷香烧了一半就不行了,但是梨花硬生生熬到了香灭的那一刻,直到向大根说香灭,她才卸了力整个人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向大根又惊又喜,上前将她拉起来,靠墙站好,双手用力示范着揉压她的小腿道:“往后蹲完了,你照这样子揉开你的小腿、大腿,这样下肢就不会酸痛,以后状态也会越来越好。” 梨花本来小腿就酸胀得不行,被父亲这么一捏觉得好了许多,但如今她长大,向大根只是稍微指导一下就让她自己来,她则转身冲着杏花招手,让小妮子来帮自己按,只可惜杏花人小力气小,效果不大,最后只好自己动手。 向大根教完她蹲马步,又教她两个出拳的方法,还有闪避的技巧,就这么几个技巧,直接就花了一个时辰。 向婆子看着父子几人在院子里打打闹闹的,骂了一早上没一个人理她,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扫把打着家里的大黄狗,指桑骂槐道:“叫你一大早就待院子里不干活,就打你这个懒惰的狗东西。” 向大根脸上闪过不悦,心里也生出一股狠劲来,冲着梨花道:“继续练,练到会为止,每天就练一个时辰,谁敢叫你停你就打谁,谁不服爹回来收拾他。” “就这样,左勾拳,臂膀用力,带动整个身子的力量,以拳头为武器,撞上去——” 向大根说着,粗壮的手臂朝着院中一棵老枯树狠狠地撞上去,发出嘭的一声,整个树干被撞了个粉碎,木屑子像天女散花一般洒了一地。 一旁的向婆子明显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她没想到一贯老实巴交的向大根居然有这股子狠劲儿,一时间心里有些害怕,放下笤帚颤颤巍巍地朝屋内跑去。 向大根见状,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梨花看着向婆子那模样,心中觉得暗爽,又觉得爹这次回来变得好厉害,以前爹只是因为孝顺碍于情谊才不得不向他们低头,可真要耍起狠来,爹可不怕他们。 于是心里也生出各种念头来,要好好练武,想办法增加体魄的属性点,回头在人前也露一手,到时候这些人谁也不敢再欺负她们大房的人。 等爹回军营了,保护娘和弟弟妹妹的担子就落在自己的身上,梨花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利用系统,多攒攒点值,把体魄和智慧给加到顶上去。 对了,不仅保护大房,还要保护小寡妇,董姐姐长得那么好看,村里这些人三天两头在她房子附近转悠,以前她只能帮忙着骂走这群人,以后等她体魄好了学会功夫,一定要将这群人给打得屁滚尿流。 第 14 章 晌午,向大根走了,回军营去了,大房一家子格外地恋恋不舍。 但对向婆子和二房三房的人来说,巴不得他快点走。 之后的几天,梨花按照向大根说的那样,每天开始扎马步,练着她爹教的那两个出拳方式和闪避招式,也不贪多,一板一眼,出拳闪避,出拳闪避。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眼看着向大根不在了,向婆子见她一扎马步就上来阴阳怪气,梨花如今越发地不怕她,但觉得聒噪,在系统的提醒下,直接转移阵地。 她照常和母亲一起下地,就在地里边扎马步打拳,向婆子和二房三房的人不怎么下地,不知道她在田里做什么,就算知道她在地里打拳,能来骂一次,也不能每次都来,久而久之向婆子也累了,只能随她去。 梨花蹲了几天的马步,一开始整个下肢确实酸痛难忍,但她爹交代了,每天都要练,系统也说这样的训练方式对她的体魄大有裨益,让她不要放弃,于是她就一直坚持着,没想到越往后越觉得轻松,于是她又延长了蹲马步的时间。 随着马步蹲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觉得她爹教的那几招耍起来也越来越稳越有力,居然为她积攒了一个点值。 梨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认识了智慧和体魄两个词,她毫不犹豫地把这一点分到了体魄那一栏。 系统如今已经接受了梨花这种追求体魄大于智慧的举动,随她去了。 “宿主,你目前的总属性点有8个点,其中体魄6点,智慧2点,请宿主再接再厉,我们每个属性的上限是100点,每积攒满50个点为一级,一共10级,每一级能有一个奖励,可以从商城里面抽取一个奖品。” 梨花刚刚一听每个属性上限一百点,差点就晕了过去,但这会儿听说有奖品,又变得开心了起来。 “都有些什么奖品?” “多子丸、美白丸、灵犀香水、天籁喉糖……”系统说着,看到梨花越发拧巴的眉头,赶忙又道,“还有天眼符、多福丸、力量之石、疾风之靴——” 梨花听到感兴趣的东西,赶忙打断:“天眼符和多福丸都是些什么东西?” “天眼符使用后能洞察他人的真实意图,识破谎言和伪装,不过这个是一次性用品,用了一次就没了。多福丸服用后能够在一天之内获得好运气。” 梨花眼前一亮,“还有力量之石和疾风之靴呢?” “力量之石能提升你的力量,让你在对抗中更具优势;至于疾风之靴能增加敏捷属性,行动更为迅速,闪避率提升,能日行千里,这两样宝贝都是只具有一日的时效性。” “后面这几个真好,我想要,可我现在才八个点值,得五十个点才能抽奖呢。” “宿主别气馁,你才绑定我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光是吃吃喝喝练练就有了八个点,以后要是你能办成大事,一件事能涨十几二十个点也不是不可能。” 梨花一听来劲了,“那什么时候能办大事?” “宿主莫急,你有空还是先把基础打好认认字,你现在基础太差了,一旦真有事你也扛不住啊。” 梨花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耐下性子道:“行,我听你的。” 系统:“宿主请加油。” 梨花又开始变得兴致勃勃,比以往更坚持于她的马步和几个招式。 锻炼体魄不过是生活中的一部分,梨花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要为大房一家子找吃的,她先前之所以要绑定系统,其中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要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比以前要好,这不能本末倒置。 于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村里周边的兔子和田鼠洞都被她给掏空了。 倒是向婆子和其他两房觉得十分不解,自从向大根走后,大房的伙食又恢复了以往的标准,照得出人影的稀粥和几乎没有半点油花的野菜,可熊氏和那几个孩子脸色看着却变得越来越红润,实在让人费解。 梨花和大牛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边的野味让他们汲取了极大的营养,两个人的身体结构也由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尤其是梨花,身高几乎是肉眼可见往上蹿。 这几日来,因为抓了野味需要烹饪的缘故,梨花没少和董芸那边往来,这天她提着一只肥硕的山鸡往董芸家的小院走去,却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院子周边转悠着,似乎察觉到周边没有人,那人开始扒拉着墙头,准备翻越过去。 梨花看到这一幕,一股气瞬间就顶了上来。 董芸一年多以前带着襁褓中的芙宝来到他们大柳树村,村里这些光棍地痞哪里见过这样天仙般的女人,三天两头就在她家附近晃悠,董芸她婆婆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也不能容忍家里出了丑事坏了她儿子的名声,老婆子虽然腿脚不好,但是耳聪目明,见到有人靠近就骂开骂,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谁被骂不丢脸,这不把人都给骂的不敢靠近,董芸来了之后的一年多也得以清静了不少。 然而这两天曾婆子走亲戚去了,村里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梨花看着那人正沿着外墙往上爬,果断将山鸡扔下,快速朝围墙方向冲了过去。 那人眼看就要爬到墙头了,突然听到底下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吓得赶忙转过头来,发现来人是梨花,他松了一口气,随后龇着牙冲她挥了挥拳头,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梨花这时也认出了墙上的人,正是她那不成器的堂哥,向老二的大儿子向大郎。 向大郎如今已经快二十岁,因好吃懒做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梨花没想到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董芸身上来了,气得胸口怒气乱窜,冲着墙头大喝:“向大郎,你赶紧给我下来。” 向大郎见梨花居然没有理会自己朝她挥的拳头,还不管不顾大声喊出来,捡起墙头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恶狠狠朝她用力地掷过来。 梨花灵活躲开,紧跟着撒开脚丫子助跑、起跳,动作一气呵成。 这段日子以来,几乎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梨花的身体状态已经达到了非常不错的水平,加上数日来练习马步和打拳,她如今下盘稳实,跳起来的时候身体轻盈,手臂攀过墙上凸起的石头,再度借力跃起,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向大郎垂下来的左腿,用力地往下拽。 随着一声惨叫,向大郎从墙上被拽落,摔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贱丫头,你做什么!” “你瞎了吗,没看到我在揍你。”梨花一脚飞踹在向大郎的背上。 “臭娘们,敢打我。”向大郎受了一脚,痛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再冲着梨花扑了过来。 梨花看着他扑来,灵活一闪躲了过去,向大郎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幕刚好被从院子里面探出头来董芸母女看到,芙宝见到是梨花,拍着手大喊道:“梨花——打他,打他——” 梨花见到董芸现身,又有芙宝加油助威,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握紧拳头继续冲向刚直起身的向大郎。 向大郎才刚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左边突然来的一记勾拳给打得向右边倒过去,紧接着又被一个右钩拳给打回来,顿时两眼冒金星,最后直愣愣地朝后面倒了下去。 芙宝高兴地大喊:“梨花好厉害——” 梨花得意地向芙宝招了招手。 地上的向大郎回过神来,恶毒地骂道:“小贱人,你向着谁呢!” 梨花毫不示弱地回击:“你才贱,你爬人家的墙头,臭不要脸。” “你这个狗娘养的,敢骂老子。”向大郎被激怒,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梨花。 距离很近,梨花一时候闪躲不及,她好歹知道要背过身子护着脑子,石头砸在背上,发出一阵闷厚的声音,痛得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她再也忍不住,愤怒地扑过去将向大郎碾翻在地,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左右开弓一拳一拳地锤上去,直到董芸跑过来制止了她这才罢手,而此时的向大郎已经被她给锤成了个大猪头。 董芸脸型柔和,但眼底却流淌着凌厉的神色,头脑简单的梨花却没能看出来,只当她怕自己把人打死了,道:“董姐姐,你别怕,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会把他拉回去,不让他脏了你家的地。” 董芸瞥了一眼大猪头,见他只是昏迷过去,并不过多理会,道:“他死不了,倒是你,跟我进屋看看,刚刚那石头是不是把你给砸伤了。” 梨花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臂,牵动后面的肌肉,确实挺疼的,但也没有疼到无法自理的地步,随即笑嘻嘻道:“不碍事,养两天就好了,小时候我没少挨他打我,有时候比这次的还疼,也是养几天就好。” “他以前都是这么欺负你的?” “是啊,二房三房的孩子没少欺负我们大房家的人,奶也不管,有时候还帮他们说话,不过他现在打不过我了,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董芸拉着她的手道:“那你算是有出息了,进屋看看,我屋里有跌打的药酒,给你揉揉好得快。” 梨花原本还想摇头,但听到董芸说要给她揉揉,哪里还能拒绝得了,就这样晕乎乎地被拖进了院子里。 第 15 章 曾家这半边小院梨花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但以前来也只进了厨房,其他的屋子都没进去过,这次被董芸那只温软的手给拉着进了寝房,整个人像是在做梦一样。 芙宝拍着小手摇摇晃晃地跟在二人后面,嘴里念着梨花的名字。 她这段日子尤其爱到处跑,可娘不让她跑,但是每次梨花来了,都能陪着她到处折腾,她尤其喜欢梨花来家里玩。 梨花被董芸拉进屋里,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听芙宝叫着她的名字,转身就要去抱她,却被董芸阻止了,“你背上还有伤呢,别乱动。” 说着放开她的手去了床边的木柜子那儿,翻出一瓶古朴的小瓶子道:“把衣服解了,趴到窗子下边的凉榻上。” 梨花脸一红,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要在董芸面前去了衣裳,她就忍不住有些扭捏。 而且她的衣服打了好些补丁,连里边的小肚兜也打了好几个,她有些不好意思脱衣服。 “董姐姐,要不算了吧,也不咋疼,明儿它自己就好了。” 可此时董芸的态度却意外地强硬:“不行,万一真砸伤了怎么办,还是要擦一下。” “不然你把药给我,我回去自己擦……” “伤在背上,你自己怎么擦?” “我……我让我娘帮我擦……”梨花有些窘。 董芸拿着药酒的手顿了一下,似有些开玩笑地道:“莫非是没有好好洗澡沐浴,不好意思在我跟前脱衣裳。” 梨花脸顿时腾的一下更红了,也更窘了,赶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每日都有好好擦洗,我没有不洗。” 熊氏虽然忙碌,但天生勤快又爱干净,连带四个小的也知道要搞好个人卫生,他们大房虽然不靠近厨房,但以前起房子的时候为了方便给牲畜喂水,水井打在西屋,倒是方便母子几个洗漱。 “那你闪闪躲躲怕个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一旁的芙宝听半天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母亲让梨花脱衣服,于是跟着叫道:“梨花~脱脱——” 董芸听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道:“就因为你在这儿,梨花都臊得不好意思脱衣裳了,不脱衣裳就不能上药,不上药就会痛痛。” 芙宝瞪大了眼睛,想了想道:“……芙宝去屋外等,梨花脱脱~” 说完扭着小屁股出了门,就在门边躲起来,临了还探出个小脑袋,道:“娘亲,芙宝在屋外啦~” 梨花被她逗笑了,不再扭捏,伸手去解扣子。 却见床边那条大黑狗吐着舌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尾巴还摇得欢快,于是手上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董芸见状,似笑非笑道:“大黑是母的,它也不能看吗。” 梨花羞红了脸,嘴巴嗫嚅着道:“我又不是不让它看……” 说着飞快地解开扣子,生怕董芸又说出什么话来。 董芸嘴角这才放了下来,不再揶揄。 看着小姑娘身上叠着补丁的衣裳,洗得都掉色了,除了刚刚和向大郎打斗沾上的泥巴,里衫倒是干干净净,最后剩下的一件素色小肚兜,就那几块巴掌大的小布料,居然也打了三个补丁。 微微隆起的美好,昭示着这幅年轻的身体已经从青涩开始向成熟蜕变。 年轻的寡妇垂下眉眼,没说什么,脑子里却不经意间掠过了彼时在五姑姑家里看到的那一群身着清凉的舞姬,年轻的身段和白花花的肌肤。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抿了抿唇,轻声提醒梨花肚兜不用脱了,直接趴在木榻上即可。 随着梨花趴下去,从窗口映照进来日光,将她背上的一小片瘀青给映得十分清晰。 董芸坐到木榻边上,拧开小瓶子的木塞,将里边的药水倒在手上,用力地揉搓,紧接着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掌覆在那一处瘀青上,一点一点地揉开。 梨花有些吃痛,啊的一声轻叫出来。 董芸的睫毛微微一颤,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揉开有点疼,但方便药水浸进去,这样才好得快。” 梨花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却一动也不敢动,两个小耳垂红扑扑的。 董芸目不斜视,眼睛盯着那一处瘀伤,一下一下地按揉,好一会儿才道:“好了,可以起来了。” 说着转身将瓶子放好,转身去院子里洗手。 芙宝见母亲出来,蹬蹬蹬地朝屋内跑去,嘴里叫着:“梨花好啦。” 梨花赶紧将胸前的衣服陇紧,窸窸窣窣一阵才整理好,转过身来冲着小肉团子笑了笑道:“好啦!” 两人笑嘻嘻一个看着一个,直到梨花下了榻伸出手,芙宝拉住她的小指头,二人这才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梨花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拿过来的山鸡,赶忙撒开芙宝的手往院外跑去。 芙宝见她跑开,也摇摇摆摆地追了上来。 院子外边的空地上,早就没了向大郎的身影,不过大石头下边,被绑了脚的肥山鸡缩在石头缝里,没跑。 梨花见食物好端端的还在,心情大好,一把将山鸡提起来,另外一只手揽住芙宝将小人儿抱起,兴冲冲地又进了小院。 “董姐姐,又得麻烦你了。” 董芸看着她手里的山鸡,笑了笑:“先放着吧,我估摸着今天是吃不上鸡肉了。” 梨花疑惑地看着她。 “你把向大郎揍成了个猪头,他这会儿回去定要向你祖父母告状,我怕这会儿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梨花心一惊,但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立即挺起胸来,“我可不怕他,他打不过我。” “这事得我来处理才行,你先去把里正找来吧,我不想跟一个老太婆掰扯。” 梨花有些为难道:“明明是我打的他,怎么能让你来处理,我才不想连累你们。” “说不上什么连累,他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你来了,他怕早已进了院子,更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听话,快去吧,不然一会儿晚了。” 梨花脑子不好使,所以她一向听劝,当然不是什么人的话都听,她听她娘的,大牛的,如今还听董芸的,董芸让她去找里正,她去找便是,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先把院子关起来,我现在就去请人,不论他们怎么骂你都别开门。” “我知道。”董芸笑了笑,左手接过她手里的山鸡。 梨花不敢多看一眼她的笑脸,赶紧退了两步,再转身出了小院,两只脚像是装上了小马达一般,风一般地朝着里正家的方向跑去。 才跑出去没多久,就看到迎面走来一大群人,而中间簇拥着的正是猪头一样的向大郎,旁边骂骂咧咧的是他的亲亲祖母向婆子,还有向老二媳妇周氏,向家一些大的小的,以及左邻右舍一些看热闹的乡亲。 其中眼尖的叫道:“快看,刚刚一阵风跑过去的不是梨花吗?” “是啊,就是梨花,我也看到了。” “向大郎,你刚刚不是说梨花打的你吗,她是不是怕你去找她算账,赶紧跑了?” “那你不去追她吗,是她打的你啊。” 向大郎被向三郎扶着,一时间有些茫然,对啊,是梨花那小贱人打的他,他不去找梨花难道还要去找董寡妇? 一旁的向婆子早就把这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嚷道:“去董寡妇家,是那个姓董的贱人指使我们家赔钱货打的大郎,去找她赔钱。” 跟着看热闹的人算是明白了,这老太婆知道就算是找梨花,也不过打骂一顿,但去找董寡妇是可以讹钱的,再看着向大郎被打成这个样子,怕是要讹个三五两才罢休。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但也无济于事,向婆子是大柳树村最泼辣最彪悍的存在,没人敢去招惹她,怪只怪董寡妇自己倒霉了。 众人推推搡搡着很快就走到了曾家小院,只见大门敞开的院子,大伙顿时懵逼一个看着一个。 这董寡妇是什么意思,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今日却敞开着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向婆子已经气势汹汹快步上前。 就在她一脚迈进院子时,一只毛皮黑亮的大黑狗呜嗷一声冲了出来,将人撞了个趔趄。 第 16 章 向婆子才进院门就被一条大狗给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嘴巴是毒,但也就仗着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这才一天天四处咬人,可眼前的大狗它可不是人,若是当真招惹到它,扑过来冲着脖子那么一撕咬,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老婆子虽然没脸没皮,但还是惜命的,被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院子外面。 看到大狗不再跟着出来,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 董芸则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道:“这是我家的院子,我的狗。未经我允许私闯民宅,我可以报官处理。而且进了我的地盘,被我的狗咬死咬伤,我概不负责。朝廷已经明确规定了这一点,去年县里有人到村里宣布政令,当时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围观的人瞬间被董芸这一番话给镇住了。 董芸一年多以前来的村子,向来深居简出,除了平日和村里的小媳妇去河边洗衣服,就鲜有出现在人前,村民们只知道她姓董长得温柔漂亮,女儿叫芙宝,还有个当秀才的祖父,其他信息就一概不知了。 可眼下漂亮是漂亮了,但温不温柔不好说。 单这一股凌厉之风,寻常的小媳妇就算泼辣,也显不出这股气势来。 不愧是有个当秀才的祖父,说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向婆子先是错愕,但她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站在曾家的院子外边插着腰,话头一转,不管不顾开始满嘴喷粪,从天上骂到地下,从祖宗十八代骂到曾子曾孙,从东骂到西,从南骂到北。 董芸也没回应她,转身搬来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门口嗑起了瓜子,大黑狼狗一改方才凶狠的模样,温顺地盘在她脚下,一旁的芙宝扒拉在门口露出笑嘻嘻的小肥脸蛋。 这一看过去,院里院外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幅画面,一边岁月静好一边泼妇骂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的男人看着院子门口的美人咽着口水,谁也没听清向婆子骂的是什么,全都被当成背景音乐了。 向婆子骂了半天口干舌燥也没有得到回应,气得不行,再看到董芸安稳地坐在院门口,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终于失去了耐心,再看那大黑狗一副温顺的模样,她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试图往院内踏进去。 她想狠狠抽那小贱蹄子一巴掌,以泄心头之恨。 可谁知那大黑狗见她稍微一靠近,立即从一条温顺狗狗变成了狰狞的凶犬,它站起身龇着牙冲她咆哮,仿佛在警告她,只要她敢跨过门槛,它就会毫不留情地咬断她的腿。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为董芸辩解道:“向婆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孙子被自家孙女打,你来找芙宝她娘做什么?” 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是啊,人家又没有招惹你。” 向婆子气急败坏地骂道:“大郎说了,他不过是路过曾家附近,就被那贱人指使梨花那赔钱货把他打了一顿,我不找她我找谁。”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遍。 “路过?谁信啊,这条路尽头就是芙宝她们家,你大孙子要去做什么,大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算哪门子的路过,怕是去爬人家墙头吧,啧啧啧——” “就是,这向大郎一天天游手好闲的,见到人家小寡妇漂亮就去爬人家墙头,真不要脸。” “照我说,打了活该。” 向婆子瞪着眼睛骂道:“你们谁看到我孙子爬她们家墙头了,敢不敢站出来跟老婆子对质。”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这疯婆子像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谁也不想没事干就去让疯狗咬一口。 向婆子得意道:“看到了吧,没人站出来,那就说明我孙子没有去爬她的墙头。” 说着冲着人群里的几个孙子孙女道:“你们几个,去把那贱人给拉出来,那贱人仗着一条狗护着,不敢出来跟老太婆对质。” 向大郎向三郎几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向老二媳妇周氏原不在家,这会儿才听说儿子被打了,急匆匆跑来,听着向婆子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也跟着骂起来。 她来得晚没见过那条大黑狗的势头,见到没人敢上前,不管不顾就朝院子大门走进去,跨了门槛就去拽董芸的胳膊。 就在她碰到董芸的一刹那,大黑狗早已闻风而动一跃而起,汪的一声一把将向家老二媳妇扑倒在地,张口咬向女人的喉咙。 众人吓得尖叫,有人甚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随着一声娇叱,大黑狗听到指令后立即停了下来,但炙热的气息喷在周氏的脸上,吓得那女人眼睛都不敢睁开。 “杀人啦——杀人啦——”向婆子又惊又恐,吓得大叫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后退,如果刚刚他们以为那条狗不过是条普通的狗子,那么现在,他们已经不敢这么想了。 更有些光棍地痞暗自庆幸,幸好以前刚摸到曾家小院的门边就被曾婆子给骂走了,若是偷偷溜进院子被这条狗逮到,这时候坟头草怕是已经有几尺高了。 “杀人了——杀人了——董寡妇放狗咬死人了——” 向婆子大叫着,向家来的几人此时早已脸色苍白,一个也不敢轻举妄动,而院子里面,倒在地上的向老二媳妇一动不动,俨然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你们几个蠢货,大郎,你还不快去把你娘给拖出来——” 向大郎浑身是伤,哪里还有力气去把母亲拉出来。 但他最忌惮的还是那条大黑狗。 就在一群人吵吵嚷嚷中,有人叫道:“里正来了,快让路——” “咦,梨花也跟着来了,难道刚刚是她去请的里正?” “老向头也来了,向老二也来了,这下热闹了。” 赵里正走到人群前边,看着眼前一幕,没好气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向婆子赶紧挤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他十三叔,那姓董的贱人放狗咬死我二儿媳妇了,她还让人把我孙子给打成了这副模样,我要她给我们向家偿命,他十三叔,你可得帮我们做主啊。” 赵十三爷当然不信地上的周氏就这么死了,死人身体僵硬,可不是眼前这个样子,皱了皱,“芙宝娘,你来说。” 董芸这时候才站起身,不紧不慢地道:“她没死,不过是吓晕了过去。” 说着瞥了一眼猪头一样的向大郎,轻哼一声,“今日晌午我和芙宝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外边墙头有声响,出了房门一看,墙上坐着个男人,正是向家大郎——” 话说到这,却被向婆子一下打断:“你胡说,我们家大郎怎么可能去爬你墙头,是你这个贱人,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人——” 赵十三爷听到这,喝道:“还不住口!” 向婆子不服气,道:“我说的哪里错了,这个贱人她就是水性杨花,不然怎么会勾引得村里的男人围着她家的院子团团转——” 老向头看着赵十三爷的脸色,赶紧扯着向婆子往后退了几步道:“说事就说事,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反正我家大郎就是没去爬她墙头,她污蔑我大郎,我不服。”说着扳着一张脸站在一旁,愤愤不平。 董芸这时候才出声道:“你说完了吗,没说完继续说,别等着我说了一半你再来打断我!” “你,你这个小贱人——” 赵十三爷再也忍不住,冲着老向头道:“向老弟,你管不管,你要是管不了现在就去衙门报官,到时候她还是这般,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说话。” 老向头此刻只觉得头大如斗。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也清楚自家老婆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的想法和老婆子如出一辙,那就是:孙子被打,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肯定要把黑说成白,名声要紧,而且还要拿到银子,绝不能让别人白白打了。 可如今,这老婆子一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已经惹恼了里正,若还是这样下去,不仅没能帮孙子刷洗清白,恐怕连银子都拿不到。 这般想着,他猛然抬起手,冲着一旁的向婆子就是狠狠一巴掌下去。 向婆子哪里料到自家老头子会来这么一出,就被这一巴掌给打得晕头转向,那些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污言秽语就这么卡在喉咙中。 等她回过神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痛,心有不甘,但对上老头子那警告的眼神,也只得咬咬牙闭上嘴,捂着脸站到一边,恶狠狠地盯着董芸,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张三爷见状,这才开口道:“芙宝娘,你接着说。” 董芸点了点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和芙宝听到外边有动静,赶出房门的时候,看到有一男人坐在我家的墙头上。芙宝被吓得大哭,恰巧梨花在附近的地里干活,听到呼喊,朝我家方向跑来。墙头的男人蒙头遮脸我们都看得不真切,又听到我母女二人呼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冲上前去将人给扯了下来。两人撕斗在一起,这才发现爬我墙头的是本村的光棍向家大郎。” 众人其实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如今听着董芸这么说,也不过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向大郎没事就往曾家的方向来回转悠,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谁还能不知道。 向大郎听到董芸把自己称为光棍,顿时面目扭曲,正要出声,却被一旁的张三爷瞪了一眼:“现在是她说,她说完了再轮到你说,不许插嘴。” 向大郎只得恨恨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