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的清冷主角对朕穷追不舍》 发疯 “陛下又自尽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啊……救!救!你说咱们怎么被安排来了这里,自从听到丞相公子要娶亲,陛下就跟变个人似的每天寻死觅活,照小陛下这样折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唉,谁不知道陛下于摄政王就是傀儡,他这样折腾,不知摄政王还能留他几日。就算摄政王不动他,刘总管一向很不喜小陛下,只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嘘,你不要命啦!主子们之间的事,咱们做奴婢的,还是少议论些好!” …… 金碧辉煌的宫殿,无边止的嘲讽或怜悯,在第七次从床上睁开眼后,付孤舟满脸绝望。 草,又没死成。 付孤舟,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家里矿产无数,每天扔着钱玩也不会饿死。 矿是妈的,爹出轨,还争矿,趁他睡觉拿枕头把他闷死了。 付孤舟:…… 付孤舟人生观一整个坍塌。 身边议论声音窸窸窣窣,还没塌完,一道哐哐哐震耳欲聋敲锣声,随后中年太监尖利的嗓音充斥耳边:“一个个都围在这儿做什么!不用做事了是吗?” 宫女小太监们纷纷福身相继退去,付孤舟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面前,没待他睁开眼,一物重重地打在他肚子上。 刚八天里经历了八次生死的付孤舟,身体从五脏六腑到四肢还痛着,被这一打彻底打醒过来。 草。 他寻死了几次就真不把他当人是吧。 付孤舟脸色像死人,猛睁开眼抓住打自己腹上的东西,用力一扯扯过来,是把拂尘,黑棕色木杆有两指粗近一臂那么长,打他的俨然就是拂尘柄杆这一端。 付孤舟非常暴躁,心情非常差。 那太监一愣,看了眼自己手里被夺走断下几根白色丝毛的拂尘,顿住的脸色一点点又阴鸷笑起,显然没把付孤舟当回事,往前一步要拿回拂尘。“醒了啊,醒了就赶紧起来,前几日那些话想清楚没有,本总管可没功夫陪着你玩!” 那些话,什么话? 哦,付孤舟记得的。 叫他乖乖听话交出天玑,还能少受些苦。说,不介意把他也变成太监。 当时忙着求死没在意,现在想起来的付孤舟:…… 草。 付孤舟五脏六腑快掉出来,有些伤是原主活着的时候不被当人给这老太监打的,但都好差不多了,大部分还是他这七天里自己作的。不过,这身体自愈速度已经是很快了。 天玑是什么,这本书里的一个金手指。没人见过长什么样、是什么东西,但是据说能让死者起死回生生者长生不老,这么骗鬼的东西,书里所有人深信不疑趋之若鹜疯找。 他这么惨,穿的是什么,哦,是个皇帝。 付孤舟:…… 太监来拿他手里的拂尘,付孤舟面无表情死抓住不放,无波动的桃花眼一半是想不通、另一半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为什么有这么傻逼的剧情还让他撞上,以及这个太监,他怎么敢的?原主就算再没权没势是傀儡,那也是个皇帝。让他伺候皇帝的,他把皇帝当自己撒气娃娃没事打一打骂一骂,把皇帝当他的提宝机? 原主的外祖父是曾经太上太皇在世时立功无数的大将军,母妃是将军府长女,有一个舅舅是现在镇守南疆的将军。十一年前原主外祖父被冠上谋杀先帝罪名凌迟、付家将军府上下加上仆从百多人全部流放北荒极地,包括当时只有七岁的原主四皇子。只有在南疆的少将军幸免。 流放路上老夫人和母妃宁妃相继病逝,之后十年原主一人在苛刻的条件下生存,只有少时老师丞相在最初带儿子去看过他几次。 在那之前,原主还不叫付孤舟,而是跟其他皇子一样用国姓姓姜,名朝曦。孤舟这个名字,是将军府落难时宁妃为他取的,希望他能像海上孤舟一样不被打败。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是天玑。不知哪传的消息说,天玑的地图在当时付老将军手中。 付孤舟觉得很搞笑。 这是宫廷背景,又不是仙侠,有个屁的起死回生。 先帝子嗣不盛,姜国加上原主一共只有三位皇子和一个公主,其他两位皇子这几年相继不明原因逝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原主这才在一年前被接回来。 没想到,还不如不回来。 国家掌权的是摄政王,宫里太监能随意欺负他。 噢,也不全是,虽然没被当人看,但是见到了京城里心心念念的情郎。 噢。 情郎也是个傻逼。 付孤舟:…… 太监刘总管抽回自己的拂尘抽不动,阴森森笑着俯身压近,抬手要去掐付孤舟的脸,不男不女的声音听得付孤舟快吐了。 “小陛下又不听话了,是忘了前几日湖里遭的罪了吗?” 那只手粗糙丑陋,中年老太监嘴脸也丑陋尖酸,他靠近付孤舟,付孤舟都感到仿佛一大股子酸臭味,在那只手快碰上付孤舟脸时,被付孤舟忍着嫌恶忍不了了隔着被子用力一脚踢开。 草。 这人碰到他,他会被恶心死吧? 草,这老太监这七天里他寻死晕了七次,不会也拿他那脏手碰过自己吧? 草! 付孤舟被恶心死了,本来天就冷,全身毛发竖起。 中年发胖的老太监总管没想到付孤舟有这么大力气踹他,他已经许久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更是在小皇帝面前从来都是他打捏小陛下。 被一脚踹摔在地上还滚了半圈,受到痛尖细的嗓音叫了一声,阴森的脸上一瞬间勃怒,原本暗沉枯老的脸都气得年轻不少,只见一片涨红,对着付孤舟骂了句贱人。坐地上捂着屁股朝身后恼怒唤道:“快来人呐!小陛下又不听话了,本总管今天教教他怎么听话,你们去按住他,给他十个耳光!” 付孤舟刚喘上来一口气,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没想到还有在等着他,付孤舟面无表情,不知道自己死又死不了活得这么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等着主角受来杀他?一定要让他非常惨痛地死无全尸死在主角受手里?多大的仇恨啊?他是作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孽吗? 写这本书的人是什么傻逼啊? 刚被付孤舟踹倒的太监刘总管被人扶着站起来,还在揉摔疼的腰和屁股。看到两个小一点的太监再朝他走来时,付孤舟眼前发黑。 这个打他今天非挨不可吗? 他这皇帝当的。 等人靠近时,付孤舟也坐床上发笑,随意丢掉手里抢过来的拂尘,手从被子底下抽出一把材质颜值都上乘的匕首拔开。 还好他还准备了一点。 这把匕首是这七天里他自杀的时候收藏的,匕首很锋利,可惜杀不死他,什么都杀不死他。 付孤舟还一字未发,太久没说话喉咙发痛得很,几名小太监先吓得慌了,不敢再往前,回头看刘总管。 太监刘总管愤恼,“你们怕他干什么,以前怎么做的都忘了吗?去,按住他,打他!那就不止十个了,打到小陛下什么时候听话为止!” 人刚从床上醒,被子乱七八糟只随意地盖住腿,付孤舟翘起腿居高临下般懒懒坐着,手指从泛寒光的匕首刀刃慢慢抚过,桃花眼弯起看着手里的匕首。 “别这么急,问问你们我是谁?” 一旁小太监有点茫然,陛下不会这几日寻短见太频繁失忆了吧,道:“你……你是皇上啊?” 付孤舟抬头,眼睛和唇角一起弯起,提高了声音带着气怒,“知道朕是皇帝,你们就是这样对皇帝的?信不信朕把你们都处死?” 小太监们不知所措,刘总管面容尖酸笑他不自量力,被人扶着重新走上前。“皇上,你就别吓唬咱家了,谁不知道,这皇宫里说话最没分量的就是你了,你被接回来这一年多里,咱家不一直都这样对你,摄政王有管过你吗?” “是吗?” 付孤舟抬头,握住匕首的手晃动,寒芒乍闪闪过刘总管脸上,近日见付孤舟格外不正常,老太监以为付孤舟又要拿刀捅他,下意识哆嗦着往后躲,脸色都变了。 反应过来付孤舟在吓唬他,恼道:“你个贱蹄子,敢吓本总管,来人给本总管按住他!他不是想寻死吗,本总管今天就打到他半死,掌他脸!” 付孤舟手臂抬直了将匕首直对着人,踢掉被子细慢从床上站起,收敛起笑意。也朝外不紧不慢:“外面侍卫呢?来给朕把这个妖言惑众诋毁摄政王、欲图谋害朕的太监带出去,杖毙了。” 殿内跟着太监刘总管的几名小太监相互看看,不知道是慌还是不慌,嘲笑小皇帝怎么说出这种话。 真因为寻死太多次脑子傻了? 小皇帝手上有刀,若说小皇帝生气起来反击拿刀捅他们,他们还害怕一点,说把刘总管杖毙…… 这宫中庭院里,摄政王丞相等权臣不在,权力最大的就是刘总管。 一名小太监也看他以卵击石讽刺般笑,“陛下,你别反抗了,没用的,我们刘总管威风堂堂气宇轩昂,你在他面前显得特别可怜。继续再把刘总管惹怒,受罪的只会是你自己!” 说着,小太监大笑起来,其他几名太监跟着哄笑。 付孤舟记得,把原主按水里淹死的有他一个。 原主是八日前被刘总管叫人按在湖水里淹死的。起初只在湖里按了几分钟,叫原主交出天玑,原主反抗,朝刘总管身上吐了口唾沫脏水,刘总管气恼,一怒之下直接将人淹死了。 寒冬腊月的天气,躯体在水里泡了将近一天,最后还是傍晚时被侍卫无意发现打捞上来,刘总管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叫太医,而是怨恨咒骂他为什么没死。 原主当然死了。那时候他说要变成太监的,就已经是付孤舟了。 付孤舟:…… 到底是多惨的一个皇帝,死这里倒可以说是种幸运了。 因为,书上关于这炮灰皇帝的剧情,只会更惨。啥坏事没做,啥好处没享到,永远在受害的路上,被这个虐完被那个虐最后被疯狗主角受楚霜汵虐,一整个大冤种。 不过如果仔细想,这皇帝虽然是个傀儡,在皇宫中,除了刘总管,确实没人再明目张胆忤逆他。摄政王也没有过。原主是姜朝现在仅剩的皇嗣,摄政王若想名正言顺掌权、继续立贤良忠臣人设,便不能动他。 甚至书上这皇帝虽然笔墨不多,却回京这一年经常私下出皇宫去赈济看望普通百姓,在民间还有一小部分威望。 原主由着一个老太监欺负被淹死,除了自身从小在被打压的环境下性子弱,还有大概跟他一样,真不想活了。 所以,都是这老太监一个人作,贪心不足蠢到没救,以为自己比皇帝牛逼。 付孤舟坦然自若,甚至有点看戏意味。 外面一排侍卫进来,平时刘总管发话他们会听刘总管的,陛下如果也命令,在陛下与刘总管之间,显然首先选择听令陛下。 付孤舟神色不慌不忙,只是五脏六腑有点痛,匕首锋刃尖端点向还没意识到严重性的老太监。 “把这太监,带出去,杖毙,不用朕重复了吧?他刚才说要打死朕都听到了吧,还是你们听他的,准备跟他一起弑杀皇帝?” 侍卫们见陛下脸色不太健康话里却没有玩笑的意思,短暂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去像擒拿犯人一般将太监刘总管按住。 也是这短暂的空隙,老太监脸色巨变,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也是一步一步爬了许多年,伺候过无数主子、什么冷眼脏事没见过,才爬上如今太监总管的位置。 他不甘心再做最底下的奴才,最开始为难小皇帝也是私底下没人知道威胁吓唬,可是鬼迷心窍,他渐渐的越来越变本加厉,忘记了皇帝再怎么弱势也是主子,最开始,提拔他的摄政王,确实是要他来照顾小陛下的。 不过,后来,他又多了一个新的主子。新主子想要天玑,许诺给他的好处比摄政王给的更多,但是不准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叫他帮对方拿到天玑。老太监自己也想要天玑。 刘总管意识到玩过了头,扑通跪地上忏悔求饶,脸上阴狠与恐惧交替,心想只要他能活下来绝对不会放过这小贱人,先保住命再说:“陛下,奴婢知道错了陛下,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口无遮拦,诋毁了您和摄政王,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付孤舟站在床上,屈膝赤着脚脚尖落地,笑意琅然走向他,刀身平面一方抬起老太监下巴。 “不放过朕?” 老太监脸色巨变满脸恐惧,最后一点阴险想要反击的情绪也不敢露出来了,连连摇头,“不,没有的,奴婢说错话了,陛下放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奴婢是摄政王的人,你要是敢打死本总管,摄政王不会放过你的!” “哦,那朕倒要看看。” 付孤舟一脸看戏不嫌事大,“马上带出去杖毙,再废话把他嘴给堵上,朕不想再看到他一眼。另外,你们谁写张信送到朕那皇叔府中,告诉他朕要打死他的宝贝大太监,看皇叔放不放过朕。” 既然死不了,那他就要开始作了。 刀碰到了一身酸臭的老太监的脸,付孤舟万分嫌弃,在太监刘总管鬼哭狼嚎着被拉出去同时,嫌弃地将手上刀一起扔在地上,叫宫人:“来个人,把这匕首给朕洗干净。” 付孤舟放弃挣扎,不想自杀了。 自杀太痛了,还死不掉,他等着主角受来杀他好了。 付孤舟万分不理解万分嫌弃的,书里主角受名叫楚霜汵,隔壁楚国十一年前被送来的质子,攻团若干,整体性向不明,主角受跟无数男人睡了,喜欢的却是女人。 剧情很虐,感情很黄,结局全员be,涉及到替身、强制、万人迷、病美人、多人修罗场、疯批、美强惨等各种元素,书里全员疯子。 全部对主角受爱到死去活来活着又想让他死,国家当主角们爱恨追逃的儿戏,主要角色有摄政王、付将军、丞相父子、太皇太后、楚帝等人。就是万人迷引力,谁见了都想上。主角受有个白月光,白月光是丞相之女,在雨天夜里救赎过主角受唯一的光,非常温柔知书达理,名章芷樱。 主角受前期受辱后期嘎嘎乱杀,碰过他的人全部杀完,白月光的父亲和哥哥当然也都死于楚霜汵之手。原主就是作为姜国的皇帝,在主角受复仇路上顺便杀掉的。 之后又杀回自己的国家楚国,杀掉自己爹楚帝和所有兄弟称帝,登基大典兼册封皇后当晚被身负仇恨的白月光皇后拿刀刺中心口,连白月光一起杀死,之后主角受就疯了,也瞎了,在当上皇帝的第二天大雨中被自己国家一群乞丐乱刀捅死。 付孤舟:…… 付孤舟不理解他一生断情绝爱为什么穿这种书。 如果他犯了罪请让阎王收走他好吗? 要说看过也就算了。他根本没看过这。 大哥,你惨,关我什么事啊,我又没睡过你! 发疯 外面鬼哭狼嚎,付孤舟身心愉悦吃着宫女送来的十二菜四汤。 小太监王善跪在他面前头磕地,正是几分钟前嘲讽他捧刘总管那个太监,七日前跟刘总管一伙把原主按湖里淹死的。 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结结巴巴:“陛……陛下,会不会太残忍了,刘总管他虽然对陛下是差了点,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玉霄宫不能一日没有总管……” 付孤舟抬眼,“你想跟他一起受罚?” “不不不!”王善头不是自己的一般死命往地上撞,“陛下饶命,奴婢不是为刘总管求情的,奴婢多嘴了,陛下息怒!” 付孤舟没看他一眼,继续吃肉喝汤。 原主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了,他不知道。 这当皇帝的,有时候还是要嚣张一点。 你不嚣张,明明是皇帝却在自己宫里每个人都能骑到头上。只有嚣张了,他们就不敢嚣张了。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人暗杀掉,他又不怕死。 付孤舟大口吃肉。 同时记上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万人迷美强惨疯子主角受。 你清高,所有人爱你囚禁你,我又没囚禁你,你连我一起杀。 付孤舟吃着,没控制住筷子一拍桌子。 他都不认识这个楚国来的人人怜爱想上的主角。按照原主生前的轨迹,如果没死,大概也这辈子都不会跟他有交集,这都要被杀,他太冤了。 付孤舟砸吧嘴,越想越不爽。 不行,他不能亏。 主角受不仁,别怪他不义。不做点什么,他对不起自己。 王善跪在地上头叩地,听着桌子前付孤舟的动作,双腿快抖成了筛子。他以前从未觉得陛下像今日这般可怕过。 突然,有人来报,说摄政王已知晓此事,犯下此等大罪理当重罚,请陛下留他一命。 独属于摄政王的令牌被呈上来。 付孤舟眼皮没抬一下:“继续打。” 别说摄政王口谕,今天就是姜如晦本人来了,也别想救下这太监。 不止给按湖里那次,光是付孤舟能回忆起来的,这老东西想坑害原主的行径就不下十次,往后还会更多。他不是原主,付孤舟嫌自己活太舒坦了才会还留着他。 大不了他也死嘛,他又不怕死。 又过了许久,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只能听到木杖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声,再渐渐的,连杖责声也停下了,负责行刑的侍卫进来报:说人已经断气了。 皇宫里,宫殿内外跪满了一地人,所有太监宫女亲眼见到昔日他们的头头被小皇帝打死,大气不敢喘一声。 付孤舟这才稍微动了动,头皮一阵发麻,胃中有些反胃吃不下去了。 道:“该怎么处理看着处理,另外家里如果还有家室,给送些抚慰银过去,钱从摄政王账上扣。”说完,站起来要去找个清净的地方。 王善跪在离付孤舟最近的地方,一步一步跪爬过去,眼中纠结与恐惧并存,战战兢兢抬头。 “陛……陛下……” 付孤舟没理他,绕开他继续走。 刚接受了新身份的付孤舟脾气很不好,他最讨厌这种说话不说完的,让人猜猜猜、问问问,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王善爬过去从鞋子处抱住他的小腿,“……陛下,那个宫里一日不可没有总管,刘总管犯错被陛下杖毙罪有应得,陛下打得好!陛下您看能不能……奴婢从前听刘总管的胁迫迫于无奈才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日后奴婢必定尽心尽力伺候陛下,唯陛下马首是瞻!陛下您看那个……新的总管位置……” 付孤舟面无情绪,心中闪过鄙弃:“你想当总管?” 王善笑得一脸谄媚,抱着他的小腿又摸又揉,从脚面摸到膝盖,“陛下英明,嘿嘿嘿……” 付孤舟回他一个笑,“好啊,但是你能为朕做什么?朕可不需要一个想残害朕的人在身边。” “陛下息怒!奴婢以前瞎了眼听从前刘总管的指示才对陛下做出大不敬的事,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陛下就是奴婢的天!求陛下饶过奴婢从前的无眼行为!” 付孤舟:“既然是无眼,要不你把眼睛挖下来以示忠诚?” 王善吓瘫在地上连连往后爬。 付孤舟笑了声抽出自己的腿,“朕说句玩笑话而已,这么害怕做什么?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惊惶未定劫后余生,刚亲眼见着曾经耀武扬威的刘总管被陛下说打死就打死,以为陛下真要挖出自己的眼睛。 见陛下似乎无此意,瘫坐在地上大喘了口气,微微松懈下来。 也是,陛下这么懦弱好欺负,就算今天突然硬气一次,肯定也是总被刘总管欺压太狠实在受不住了才反击的,没准现在心里也正怕着呢,他刚才抱陛下腿的时候,见陛下浑身僵硬得很,想必心里并不怎么轻松。 于是放松下来抬头,再次谄媚地朝付孤舟爬过去笑说道:“奴婢王善,谢过陛下!” 付孤舟不知道一会儿功夫这太监也能想这么多,他刚才忍着十分的冲动才没一脚把人踢开,道:“好,以后你就是新的总管了,伺候得不好,朕现在的脾气可也不太好。” 太监总管,除了是所有太监的头头,还是最直接能够接触到皇帝的人,有点类似于贵族公子哥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当然,日常做的事可不止丫鬟伺候主子那么简单。 王善喜出望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这次是高兴的,同时更加确定了现在的陛下也不过如此,他不像前刘总管那么糊涂苛待陛下,如今看来就算这天底下掌权的是摄政王,小陛下毕竟是皇帝,也是这姜国最后一个皇家子嗣。只要他将小陛下哄开心了,以后他想要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付孤舟已经走了,王善再站起身时昂首挺胸,神采飞扬。走到外面时看到自己前头头行杖刑的地方地上一片血气,脸上表情厌恶地指挥着宫女和底下太监们道:“以后我就是你们新的总管了,陛下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吗?你们赶紧多打几桶水把这里冲干净了,若是空气中还能闻得到一丝儿血味,本总管拿你们是问!” 付孤舟回去后大睡了一觉。 经过白天的发疯后,整个皇宫人见到他都低着头走,别提有多恭敬。 小皇帝是没什么实权。 但是小皇帝发起疯来,要杀死宫里的哪个人谁都拦不住。 付孤舟走出寝宫内殿,走到寝殿大门口。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宫女太监们齐齐跪地叩头行礼。 付孤舟抬了抬手,步子走得潇洒无比,“嗯,你们也万岁。” 付孤舟走出去后,所有宫女石化在原地,吓得久久没站起来。 付孤舟走了一路,下人们跪了一路。 付孤舟从没体验过这种大场面,睡一觉后心情没那么差了,脑子也不疼了,正想见识下这玉霄宫到底有多大,大概是走到了御花园,突然见到一处假山和假山后的一口大湖。 湖水清澈见底,泛着一层琥珀色的浅绿。 新晋狗腿子王善总管一路笑嘻嘻跟在后面边走边跟他介绍,顺便一下子阶级大跨越后见到人就虚荣心发作耀武扬威一把,付孤舟快被他吵死了。 王善大总管还在媚笑朝他介绍:“陛下,这就是两日前刘总管命令奴婢把您淹进去的那口湖,刘总管他真是死有余辜,平日里仗着陛下善良,就没少针对陛下……”王善越说越义愤填膺,说到最激动关头猛地往地上一跺脚宣泄自己的不平。 付孤舟:“……朕不瞎。” 王善眼神顿了顿啊哦几声,继续佝着腰要去扶他的手臂,谄笑道:“陛下还要不要听听奴婢跟您说说刘总管其他害过您的行为?奴婢以前跟刘总管走得最近,他做的事奴婢知道最多了。” 付孤舟:“……朕没有失忆。再吵,朕把你也杖毙了。” 王善连忙双手捂住嘴巴。 他怎么忘了,害过陛下的事他也亲手做过不少,虽然都是刘总管指挥的,陛下未必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拿石头砸过他、连续一个星期给他吃嗖的饭、还在腊冬天里往他被子里泼水放蛇。 其实这次他和刘总管一开始也只是想给小皇帝一个教训,好让陛下屈服交出宝物天玑,没想到小陛下性子倒烈得很宁死也不屈,还朝刘总管吐了口唾沫。 刘总管气急攻心,一时没忍住,便让他直接把人淹死了。 唉。王善心里一声又一声接连叹气。 真是糊涂啊刘总管。 没想到吧,宝贝天玑真在陛下手上,陛下没死,还蜕变活过来把您反杀了。 不过也幸亏您的糊涂,才有本总管的今天。王善捂紧了嘴巴,脸上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激动地憋笑想着。 付孤舟不冷不淡毫无情绪道:“把那个湖给朕填了。” 王善总管瞬间回神,张嘴瞪眼:“啊?可……可是那个湖……听说是……是摄政王叫人挖的,先帝还在世时就有了,上面有摄政王亲手题的牌匾,里面湖水奴婢们也按照摄政王要求定期更换护理,摄政王很喜欢这口湖……” 付孤舟:“你听朕的还是听摄政王的?朕记着当日谋害朕你也有份,要不要朕现在把你杖毙了?” 王善再一次噗通跪地连声求饶:“陛下饶命,奴婢这就叫人去把通心湖给填了!” “等等。”付孤舟道:“把宫里御前殿那个缸也砸了。”付孤舟第七次想逃离这世界正是头埋进那大水缸里的。这是他最后一次不信邪,以为原主被水送走他是被水招来的,也能再被水给送回去,掉进去的一瞬间,冷水刺透骨髓的酸爽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还有清心殿后殿那棵枣树,砍了。”他第六次挂树上没挂死。 “怡身殿朕床头前的那根柱子,拆了。”他撞过没撞死。 “哦,还有。”付孤舟道,“皇宫城门的墙全部翻新重修一遍,太医署的药材定时供应更换,御膳房食材也是,要最新鲜最全的,兵器库里的兵器也要定时打造,主要在精不在多。” 如果有人还记得他们姜国陛下三日前拿头撞过城墙,一定知道上面留下的一个塌痕。皇城修成这样不结实,付孤舟也是不想吐槽什么了。想到这事,付孤舟觉得自己脑门又开始疼了。虽然头上的撞伤痕迹第二天就消了。 太医署也是,仗着他这个皇帝无权无势,连太医署都穷得不像话,明明该是皇宫里医术最顶端的地方,付孤舟在里面连个像样的毒药都找不到。御膳房也是。他想吃死自己找不齐相克的食材。皇家兵器库里的武器,刀一把比一把钝,他都不敢拿着砍自己,怕砍不死万一缺胳膊少腿的,多遭罪? 付孤舟一件事一件事认真交代,笑着拍了拍王善肩膀,将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拍掉:“对了,如果缺钱就去摄政王府找摄政王要,朕是他的侄儿,他那么关心朕又那么为我大姜朝尽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朕相信你,王总管。” 王总管欲哭无泪,连连摇头往后退。 “陛下,奴婢……奴婢恐怕……不能……”姜国平日里流传着摄政王温逊爱民是不假,对臣子皇亲关心也不假,可这……毕竟只是流传。让他一个新晋升的太监总管去管摄政王要一笔一看就是天额的巨款……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付孤舟点头微笑对他予以肯定:“你能做到的,难道传闻朕那皇叔温逊谦善是假、他还能为难你不成?” 付孤舟想了想,“对了,朕这皇宫里里外外也该翻新一下了,里面桌子椅子、还有朕睡的那床,都是朕父皇还在时就在用的,木头都糟掉了,说出去太有损我姜国皇室颜面。你去跟摄政王说一下叫他多拨点钱,给朕都换成新的。” “特别是朕的新床,要大,至少要有三十尺那么长,不然朕天天睡不好觉,朕的皇叔会心疼朕的。” 发疯 王善视死如归升官第一天带着付孤舟的命令来到摄政王府。 这次真的气都不敢喘了。 谁不知道,姜国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以和善温儒著名的摄政王。在以前,王善连踏入摄政王府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这次他也没能见到人。 王善在外面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王府的下属出来,说:此事已通报给王爷,王爷会在三日内调出陛下所需的银钱。 王善瞪大眼睛,道完谢好久才从地上站起来,满是不可置信。 摄政王竟真会顺着他们陛下。 他以为摄政王会大怒,会像被杖毙的刘总管那样把陛下管控起来,完完全全的成为手上的傀儡物件。 谁不知道,于王爷来说,尚年幼的小皇帝可不就是个傀儡。 甚至如今的小皇帝还能活多久,也没人能说得准。前面两位皇子,说是皇室受到诅咒接连不明不白地死去,朝堂之中谁没猜测过究竟是因什么死的。 只要摄政王想,这位小陛下也能像前两位皇子一样随时逝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付孤舟倒是对这样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摄政王手握半壁江山,但也只是半壁而已,这国家还没有完全完蛋,形体正直的忠臣大有人在。任他野心再大,也不能名正言顺自己称帝。即便全部先帝子嗣都死绝了,他也不能。 这就需要他立一个废物无能的皇帝,以皇帝年纪尚小为由代理掌政。 朝堂之上摄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可是百姓们不知道啊,一个子民兴旺的国家,说到底是百姓的天下。 至于姜如晦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心怀天下、爱民如子,面如菩萨,救苦救难,那可好着呢。 付孤舟是如今姜国先帝唯一余下的子嗣。 也是最废物那个。 姜如晦当然要好好的留着他,来向天下表明自己对姜朝的一片赤胆忠心。 因此,对于他不管多么狂妄的要求,摄政王也只会面相慈善地顺应他。 付孤舟觉得有意思。 不知道现在剧情进展到哪一步了,摄政王得到主角受没有。 姜如晦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忙活了大半生,到头来江山却是替那个弱柳扶风的楚国美人儿打的吧? 不止姜如晦,还有好多人,书里的牛逼人物,全部为那惨兮兮病恹恹的美人儿打工,最后还被美人给杀了。 真正的‘笑一个,命都给你’文学。 就在这时,侍卫来报。 章相的公子求见。 章广誉章丞相的儿子章之珣。 豁。 正说着给命文学呢,这另一个给命的就来了。 就挺尴尬,还是原主的前任。 付孤舟问:“他来做什么?” 侍卫如实禀报:“回陛下,章公子说是来向您赔礼道歉的。” 丞相之子章之珣,京城风流四才子之一,与原主青梅竹马少时许过共白头的诺言,但记住的只有原主。 原主去往北荒的这几年他没少沾花惹草,据说是男女通吃,京城内外正当芳龄的美貌公子小姐没少被他招惹。七日前名动全京城对新科状元林通判的儿子林惊羽许下聘书,桃花铺满了相府到状元府的路,约定二人在下个月成亲。 付孤舟心中对这个从未见过的风流花公子鄙视。 不知道又哪个倒霉蛋要受害了,章大风流,人家可是要为美人儿主角受给命的,虽然万花丛中过失了无数身但是除了主角受谁都不动心,怎么可能真喜欢你一个状元。 王善见付孤舟沉默凑上来:“陛下,就是他,虽说您五日前落水不是真因为章公子要成亲的事伤心欲绝投湖的,但是您确实因这事寻短见过,章之珣他就是个负心汉,陛下要不要见他,不见的话奴婢帮您去把人赶走?” “见,为什么不见?”付孤舟扬唇道,看了眼天色已经快黑了,“不过,朕乏了,你先带朕去洗个热水澡,让章大风流在殿外候着。” 付孤舟去泡了个热水浴。 顺便靠在浴桶内壁小睡了一会儿。 宫女们提前往浴汤里撒上鲜花牛奶,水凉了就添上热的水。付孤舟在现代还从没体验过这种待遇。 洗完澡,付孤舟磨磨叽叽翻箱倒柜地挑了许久的衣服,终于选中一套墨绿色带鹅毛大领的,又磨磨叽叽把衣服穿上,古代衣服太高端了,尤其是腊冬天里穿的又多,付孤舟不愿意别人碰自己,硬是捣腾了好久才将衣服穿板正。 虽然已经穿书七天,直到今天付孤舟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还是觉得太单调,付孤舟又从原主桌屉里才找到一件配饰挂腰上,是件白玉圆环的玉佩,玉佩成色看着很不错,下面坠着绀蓝色流苏穗子。 付孤舟不知道该说原主穷酸还是富有。 说他穷吧,衣服挺多的。说富有,以付孤舟挑剔的眼光,实在找不出几件他皇帝身份能穿的。 于是付孤舟理所当然朝着王善总管吩咐:“三日之内找到京城里做衣服最好的地方,要最贵的,钱算朕皇叔的。” 王善疑惑摸了摸脑门:“啊?陛下要做新衣服?以前陛下的衣服都是皇宫里御衣坊给做的,不过,奴婢确实知道宫外有一处做衣服不错的,价格也确实昂贵。” 王善不理解,以前陛下最节俭了,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也想为自己的子民多做些什么,于是本该花到自己身上的钱能省的都省了下来,时不时便会背着前刘总管出宫,去赈济有需要的子民。 因此,陛下对吃穿都没什么高的要求,能穿得暖、吃的饭不嗖就行。 至于陛下刚才后来拿的那个玩意,还是小陛下刚被接回来入住皇宫时、找到的先帝遗留下来的东西。 付孤舟一点头,“行,等下见完朕那前任,你就带朕去看衣服。”说完,见到箱子最里央一把墨绿色水墨折面的扇子,顺手一并拿了起来,朝外走去。 撑开来,摇了摇。还挺好看。 少年满头乌黑直发散在肩后,已经擦干了,微风一吹,潇洒随性地轻扬了扬。 王善紧跟其后,满脸困惑:“陛下,现在是冬天,您拿扇子做什么?” “装逼。” 王善:“陛下,您头发还没有束——” “不束了。” 冬天外面温度比殿内低十倍不止,尤其到了晚上。宫殿内四处点着火炉,外面寒风呼啸。 付孤舟远远的见到一个人抱紧双臂瑟缩着,正巧下起了薄雪,那人头发丝、眼睫毛上,已经落满冰雪。 见到他,原本缩脖子抱臂一团狼狈的人强撑着面子松展开肢体,朝他温朗地笑了笑,抬手行了个臣子对君王的礼。 “拜见陛下。” 付孤舟站在离他一丈之外的宫门内,脸上不太满意。 “既然是拜朕,你为何不跪?别的人见了朕都是下跪的。” 章之珣一愣,完全没想过他会这样说。 他章之珣生性桀骜自视不凡,这一生,不跪天地、不跪父母,更是从没有跪拜过谁。 付孤舟如今让他下跪? 付孤舟也配? 章之珣撇头冷笑,再看向付孤舟无悲无喜一脸无情绪时,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这小皇帝分明是在怨他要娶亲的事。 呵,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他丢不起这个人,不想把事情闹太僵…… “小舟,我……” 明明十分好看美艳的脸死鱼面瘫不近人情:“跪着跟朕说话。” 章之珣往前走了两步,“听说你这几日一直抱病,是我有错,我不该没有提前说清楚让你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后受刺激,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重新划定我们二人的关系的。” 付孤舟怕他扑过来,嫌弃地往侧边躲了躲,转头叫侍卫:“朕看他很不爽,打他。” 章之珣瞠目抬头,脸上千变万化。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付孤舟放高声音重复一遍:“朕的话,你们都听不到吗?要不要朕去找皇叔说?” 章之珣也不伪装了,满脸不屑嗤笑:“付孤舟,本公子今日来找你,正是看在往日情面和我爹的份上,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付孤舟挑了下眉。 道:“打他,别打死了就行,让他跪下来挨打。” 宫里御卫们上前将章之珣按住。 章之珣不肯跪,挣扎着破口大骂:“我爹是当今丞相,也是你的老师,姜国天下都是我爹给你守住的,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你爹是丞相,你又不是。”付孤舟无语极了,这京城风流才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以为是什么人物,竟然下头成这样:“朕的爹还是皇帝呢。” 一板子落在身上。 章之珣没想到付孤舟说的打是真打,痛得他咧牙大叫一声,马上第二板子又落下,一个侍卫对着他膝盖踹了一脚,章之珣肩膀被人往下按,笔直扑通跪伏下去。 侍卫打了有十杖。 这种是最轻的臀杖,除了皮肉伤不会伤到人筋骨,但章之珣俨然已经无力反抗,被按跪在地上咬牙狠狠地瞪着付孤舟。此刻的他,蓬头垢面,像要吃人的疯狗。 侍卫向付孤舟请示:“陛下,还要再打吗?” 王善仿佛打的是自己一般一脸肉疼跟着挤眉咧牙,仔细看那双腿和牙缝都在打颤,整个人快吓傻了,“陛……陛下,要不这事算了吧,他说的也没错,章公子是丞相大人的儿子,丞相待您不错,这丞相要是怪罪下来……恐怕……恐怕您也不好收场啊。” 付孤舟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 “那就让他在这里跪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放他走。你们给朕看好了,少一分钟都不行。” 章之珣风流公子的形象彻底维持不住,一双眼睛仿若毒蛇要将他洞穿,挣扎反抗按住他的侍卫:“付孤舟,你凭什么让我跪在这里!你先是打了本公子,等着,本公子不会放过你,更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付孤舟:“……” 真被这样的人喜欢上,他恐怕以后都吃不下饭了。 章之珣以为戳中了他的痛点,见付孤舟蹙眉,仰头大笑往地上唾了一口:“没错,我就是要跟惊羽成亲,那又如何,你跟他比起来差太远了!你是皇帝又怎样,付孤舟,别真回来京城不到一年,就以为这天下都是你的了吧?你就是个可怜虫!” 付孤舟掏出扇子在手掌心悠哉转了转,“让他舔干净,走。再多带几个能打的人。” 王善摇头叹息,跟上付孤舟:“陛下,您不是要去看衣服吗,要能打架的干什么呀?” 付孤舟手盘着扇子,目不回转:“你也看到了,他爹,是丞相,他都敢这样对朕,万一朕出去被不明不白的人刺杀了怎么办?” 王善恍然大悟:“陛下担心极是,陛下龙体尊贵,可不能让刺客给杀了,是奴婢愚昧了!” 付孤舟“……” 这话听着不像担心他。 不过,付孤舟当然不是怕自己遇危险。 他还有件事要做。 这是他穿书这辈子要做的最重要的事,不做他后悔一辈子。 去溪山书院,绑个人。 楚霜汵。 付孤舟嘴角疯狂上扬。 男宠 衣品铺名风翎阁,确实不错,不是一家简单的衣布铺子,而是一座占地两层楼的奢豪衣品楼,据说在京城挺有风气,非大富大贵公子小姐一般不进这里看衣服。 付孤舟又碰到了一个熟人。 哦不,是他即将要去绑架的主角受的熟人。 楚霜汵的白月光章芷樱。 刚被他揍了的原主前任的妹妹。 就挺巧合。 章芷樱一身鹅黄的萝裙白绒披风温柔淑雅,举手投足一看就大家闺秀的做派,由侍女陪着在看一件樱粉色裙子。见到付孤舟,恭敬有礼地鞠了鞠身。 付孤舟对主角受和章之珣有成见,对他们的白月光和妹妹可没意见,此时一见觉得,姓楚的那小子眼光真不错。 可惜了,命不太行,人品也不行,不能抱得美人归。 付孤舟也朝她笑了笑,接着,绕过章芷樱朝里面走去,将风翎阁的衣服从一楼到二楼、再从二楼到一楼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最后豪迈发言:“除了刚才章姑娘看中的那件,楼阁里其他衣服,全部给朕包起来送到玉霄宫去。” 风翎阁幕后主人不轻易露面,张罗楼里买卖的掌柜是位中年男人,迟疑道:“这位客人,您确定是……要全部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价钱。” 付孤舟:“你看不起谁呢?你知道朕是谁吗?朕是姜国的皇帝,区区几十件衣服,朕的皇叔会这点钱都掏不起吗?” “包起来,全归摄政王买单。” 掌柜摇头拱手行礼,“原来是陛下大驾光临,当然不是质疑钱的问题,只是草民斗胆提醒陛下,衣阁中衣裳有一半是女装,陛下确定要全部?不再仔细选一选?” 付孤舟扇骨轻敲着掌心狂言乱语,“不用选,女装怎么了,女装朕也要,朕拿回去送人、挂墙上看、衣服穿腻了换着穿,你们只管带着朕的名字去管摄政王要钱就行了。” …… 王善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外面人越来越稀疏,四处黑压压的,付孤舟嫌他灯照得不好将灯笼夺过来,王善颤着嗓子道:“……陛下,真的……要买这么多衣服啊?您今日已经向王爷要了很大数目的钱,王爷他……真的不会生气吗?” 付孤舟:“这天下都是朕的,朕不过花一点钱而已,他为什么会生气?你把朕皇叔想成什么了?” 花的就是他的钱,气死他。 付孤舟回过头挑眉,“回去后朕挑剩的,赏你一件。” 王善一听瞬间忧慌都忘了,喜笑颜开:“好啊好啊,谢谢陛下!” 王善对风翎阁也只是听说,还从未进去过,更是从没福气穿过里面的衣服,那都是大富大贵人家才穿得起的,据说里面衣服都是百两白银起步,最贵能达上千两。 百两白银……他一个月的月俸才五两银子啊! 王善满面痴笑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回皇宫的路,一惊一乍道:“陛下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回去的路啊陛下?” 付孤舟:“没走错,先不回去。” 王善:“陛下要去哪?” “溪山书院。” 王善满是困惑:“陛下去那里做什么?那是楚国质子所在的地方,好像是太上太皇在世的时候修葺给京城附近没钱读书的寒门书童的,后来太上太皇走后就荒废了,直到三年前楚质子主动请缨担任了那里的先生。里面都是些粗鄙书生,陛下想巡查功课的话,不如去皇家学堂里,那里面都是满朝文武和贵族的公子们,学问肯定比这粗鄙地方走出来的强多了!” 付孤舟摇头,“不,不查功课,去劫个色。” “啊……啊??”王善瞪大眼睛张开嘴巴。 付孤舟脚下步子没停,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晃着手里折起来的扇子,像极了整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不怀好意地勾唇笑:“朕问你,这楚国的质子长得怎么样?” 王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何意,如实道:“自然是极好,即便在姜国当了十一年的人质、一无所有,京城中仍有不少妙龄的千金小姐青睐于他。” 付孤舟走路太快,王善边说着边小跑跟上,悄悄偷瞄了一眼付孤舟弱光下也依旧无懈可击的侧颜,补充道:“不过陛下放心,他就算再好看,肯定是没有陛下您好看的!陛下绝世容颜,都怪以前被刘公公压榨太久,陛下您才是整个京城中的第一美男!” 这张脸容色气质都与他从前的有九分九像,年纪也差不多,付孤舟当然不会质疑自己的长相。自动忽略掉王善后面的话,神秘兮兮问:“那你觉得,朕的皇宫中还缺点什么?” 王善认真思考着,这次是真没想出来陛下想要什么:“花不完的钱?美食美酒?长生不老药?” 付孤舟一一摇头。 “还缺一个美貌的男宠。” 王善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后拿手捂上自己的嘴。 “陛下是说那个楚国的质子?可……可陛下你是男的啊?” “怎么?看不起同性恋?” 王善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陛下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只是那……那个楚质子,他……” “他怎么,毁容了?” “不是不是!”王善为难要不要告诉陛下:“只是他……这人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但是他……他没什么用啊,他特别穷,还是个病鬼,指不定哪天就归西了,说不定还会把病气过给陛下!而且……而且他与摄政王走得近,说不定是摄政王的人!” 其他的付孤舟都是知道的,楚霜汵寄人篱下当然没有钱,在溪山书院任夫子又不是朝廷命官,不拿朝廷工资,没饿死已经算好的了。当听到摄政王来了兴致:“真的?” 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 不过按照剧情,这时候也该开始了。 楚霜汵十岁被送到敌国。 前十一年只是生存得艰难了些,遭些言语欺辱和皮肉上的苦,二十一岁之后才是他人生至暗的时候。 付孤舟邪笑,“走,看看摄政王看上的美人究竟有多美。” 不得不说这个给穷孩子免费读书的地方是真偏僻,眼看找到地方,付孤舟抬起手里扇子朝身后吩咐:“去,把门拆了。” 没有人质疑他,很快,书院大门被拆下来。 里面传来女子愤恼寂冷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美人主角受没见到,付孤舟见到一个青衣女子。女子长相锋利、英姿飒爽,手里横握的剑在门被破开一刹拔出鞘,做好了奋战的准备。 付孤舟:“就你一个人?” 虽然在出现他脑子里的剧情里,楚霜汵连一个侍从都没有,身边更没什么青衣女子。付孤舟带人来不是因为怕他人多,而是,楚霜汵这个人本身就很难杀。 看着是个弱鸡,其实很能打,他有很高的武功。 青衣姑娘面色沉冷,“少废话,你们来什么目的。” “看来是了。”付孤舟抬了抬手,相比女子的暴躁恼怒,语气平和无害:“去把她抓起来。” 付孤舟带了二十个人。 个个都是宫里精挑的近卫。然而就算这样,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 付孤舟眼看着青衣姑娘只是微微有些力不从心,跟他的二十个近卫打得还没败下阵来。 看样子还能再坚持至少二十分钟。 付孤舟心中感叹。 一个侍女都有这样的功夫,他更想见识一下主角受有多厉害了。 付孤舟搬出一张椅子坐下来翘起大爷腿,手里折扇合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悠闲看着二十个大汉和一个姑娘之间的对决。 王善这次很识相地笑脸迎上来:“陛下,要不要奴婢给您按按肩膀?” 付孤舟弹了弹手指示意他,聪明。 就在这时,里面传出细微的咳嗽声。 刚才还全身心投入到打斗中的青衣姑娘慌了神,回头道:“公子!” 她这一慌,手里的剑松懈,被最近的侍卫击中手腕手中的剑掉地上,四名侍卫将她制住。 里面人一身白衣走出来,雪早在许久前已经停了,那人身上干干净净,却仿佛披了一身霜雪,月光皎寒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楚霜汵声音也如他那身形般单薄冷清,轻声道:“各位深夜找我,不知何事?” 付孤舟半眯着的眼睛也不眯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毫无遮拦地盯着他从脸看到腰再到脚上,又从脚再往上看到脸,突然走过去抬起扇子托住人的下巴。 这腰,这腿,这唇,还有这鼻子,这双眼睛。 不愧是让整本书的男人都为之痴狂的容色。付孤舟想起书上说过,一个人美貌的最高境界可以让人忽略性别,原来都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一身病气的缘故,付孤舟从他身上,看不到大多数男子或多或少都有的阳刚之气,却也不矫揉造作。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寒宫上的清冷月神。 扇子挑起他的下巴,付孤舟像个亵渎清冷神明的小人,以最近的距离几乎与他贴上微微仰头细看着他,勾唇笑:“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是找你的。” 男宠 楚霜汵被他调戏巍然不动,只是苍白的脸上,眉心轻微蹙了蹙,接着抬手抵住上唇又咳起来。 像个精致的破布娃娃,风一吹就倒下去。 青衣姑娘被制住半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回头仓惶问道:“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再看向付孤舟等人时,朴素冷艳的脸上恢复森冷,虽然处于劣势仍旧不卑不亢:“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对我公子做什么。” 付孤舟握扇子的手一动松开挑起的下巴,往后退了半步。 “朕你们都不认识,胆子够大啊?” 青衣姑娘一愣,脸上先是诧异,随后恼怒更甚。“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要对我公子做什么?” 付孤舟转过身,没再回答他,朝身后王善抬手。 “朕叫你准备的绳子呢?” 王善屁颠屁颠双手捧着一条半臂粗四五米长的麻绳跑上来。 “陛下,都准备好了,嘿嘿!” “很好。”付孤舟接过麻绳出言夸赞,绳子在手里掂了掂,又叫身后侍卫。 “你们两个,过来。” 付孤舟一脸不怀好意,将粗糙绳子交到侍卫手上,眼神上挑,“把他绑起来,绑结实点。” 侍卫躬身抱拳,接走付孤舟手上的绳子。 楚霜汵站在原地像个雪人一动不动,神色不见慌张也不恼怒,只有那双清冷的丹凤眼微微下敛,给人的感觉弱势极了,让看的人我见犹怜又想狠狠欺负。 要不是付孤舟知道他多难对付,差点就信了。 能在五六七八个摄政王、丞相级别的人手上游刃有余并且将他们都反杀的疯子,能弱到哪里去。 楚霜汵低垂眼眸,本就瘦削的身形看起来更萧索,绳子缠缚住他的手臂和身体,楚霜汵羸弱启唇:“我并未见过陛下,不知何处冒犯了陛下?” “没冒犯。”付孤舟敲着扇骨桀桀发笑:“朕一向不讲理,被朕看上你倒霉,带走回宫。” “陛下威武!”王善迎合地贴上来,问付孤舟:“那这个女子……陛下怎么处置?” 付孤舟不以为意:“放了。” 侍卫们收到命令拿走压在青衣姑娘脖子上的刀具。青衣姑娘眼眸夹杂冷意,趁侍卫们不注意捡起地上的剑,再次袭击过来,将目标指向付孤舟。 挟持小皇帝,要求他们放了公子。 付孤舟眼快及时发现闪身躲过,青衣女子再次被捕住。 “啧啧啧。”付孤舟摇头替她叹息。“刺杀皇帝,这可是死罪,你们两人今天完了呀。” 青衣姑娘慌张,以及计划失败后的愠恼,看向付孤舟:“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公子无关,陛下要杀杀我,请陛下放过我家公子。” 她说完抬头,收起了些眼眸底的犀利,像祈求:“公子他身体极差,经不住陛下折磨。” 付孤舟笑着摸了摸楚霜汵的脸,白皙病态的脸被风吹得冰凉但手感丝滑,肌肤线条匀称凹凸有致,“那朕就轻一点折磨,争取让他活久一点。” “走。” 付孤舟率先转身潇洒离去,王善紧跟身后,仗势喊道:“带走,陛下摆驾回宫!” 几名侍卫像刚才按住青衣姑娘那样钳制住楚霜汵,“请吧,楚公子。” 青衣姑娘回头看楚霜汵,‘扑通’跪地哀求:“求皇上放过我家公子。” 付孤舟大步流星刚走出几步,闻言,停了一下。 双手负身后盘扇骨的动作活像个浪荡子,他一回头,满头黑发跟着有几缕垂到身前。付孤舟眉眼弯弯满是玩味:“在这地方当个穷教书先生有什么好,朕带你家公子去爬龙床。” 青衣姑娘瞪着眼睛僵在原地。 倒是楚霜汵出乎意外地配合,从头至尾几乎没有过反抗,就连现在被侍卫压着肩膀带走也依旧神色淡淡,只是气色不怎么好。 像要死了一样。 若不是知道这人狡猾,当真容易误以为是没力气反抗才逆来顺受。 付孤舟见不得这样主仆深情分离的场面,他也不是完全一点道理都不能讲的,允许楚霜汵跟自己的侍女先道个别。 没想到楚霜汵只是朝青衣女子淡笑一下。再无别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嘱托,更没有留下什么去救他的暗号。只是和声道:“不必担忧我。” 别说,这美人笑起来还挺好看。 付孤舟站在原处瞥了二人片刻,道:“说完了?” “说完了就走吧,美人儿。”付孤舟也一笑,语气轻佻。 楚霜汵低垂了垂眼睑,满脸苍白,任由人将他带走。 因为下过雪,皇宫宫殿前一层未化的薄雪。 付孤舟回去时,见章之珣还在殿门外跪着,嘴唇打颤,跪着的腿瑟瑟发抖。 双手握成拳打在地上,面前的雪地留下无数个拳头印,已经不见雪了。 见到付孤舟的一刹,眦目咬牙,仿佛要啖其血肉。 付孤舟大好的心情就这样给破坏了,回头问身边的人:“他怎么还在这?” 王善看了眼陛下的眼色,猜不透陛下现在对这位章公子是什么心情,说道:“回陛下,您离宫前叫人看着他跪满两个时辰,如今还差一刻钟。” 哦,就是十五分钟。 付孤舟点了点头,“那再多跪一个时辰吧。” 章之珣闻言红着眼像厉鬼要从地上爬起来,马上被殿门前看着的侍卫按住,怒骂道:“付孤舟,你无耻!” 付孤舟从他面前走过,“跪到天亮。” “你卑鄙,恶心,见不得人好!再问一百遍本公子也从未喜欢过你,你就是个窝囊废,什么狗屁皇帝,有种你在摄政王和我爹面前也这么狂妄下去!” 付孤舟停下来背对着他,若有所思。声音平静古井无波点了点头:“让他一直跪着好了,等丞相亲自来领人。” 付孤舟直接回了怡身殿。 按照现代时间现在差不多是凌晨零点,外面早宵禁了。 古代人都睡得早,尤其身体不好的人。付孤舟看着楚霜汵,怀疑自己去的时候这人已经睡了,被他扰了清梦吵出来的。 因为他的衣服,有些微微的凌乱。除此之外,穿得还非常少,临时披上的外袍下除了贴身的内襟没有别的衣服了。 真不冷? 付孤舟再看看自己,穿成了企鹅还嫌不够暖和。 侍卫们一路监送着楚霜汵到皇宫后恭敬地问:“陛下,此人如何处置?” “送去朕寝宫里就可以了。” 付孤舟说着瞄向楚霜汵表情,没有任何表情。 行,你清高,你宠辱不惊。 付孤舟笑得不纯:“辛苦大家了,都睡觉去吧,把门从外面锁了,朕要和美人共度良宵。” “是,谢陛下。” “等等。”侍卫们行礼转身要走,付孤舟看着还五花大绑的人:“给他解开再走。” “是。” 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解开。 寝殿门啪嗒一声从外面锁上。 付孤舟翘起腿坐在床边,面带微笑,朝一身白衣的楚霜汵勾了勾手指。 “过来。” 穿这么少,这要真做点不纯洁的事,脱衣服都省功夫了。 楚霜汵迟钝了一下,低垂着头轻抿唇朝床边走来。 在余有三小步距离时停下。 付孤舟不满意,“再近一点。” 楚霜汵没有抬眸看他,清冷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在原处停顿了有一会儿,又朝他走出一步。 “再近一点。” 楚霜汵低着头,又往前走了半步。 付孤舟突然站起来一转身,楚霜汵就被他推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付孤舟终于看到,那双眼睛,一瞬间的,似乎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惊乱。 真的?还是装的? 当然,也就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一如先往的平静,只是直视向他时,浅灰色冷清的眸子上染起疑惑。 付孤舟将人压在身底下,挑住他的下巴让他仔细看向自己。“美人不用害怕,门已经焊死了,你出不去的。” 付孤舟全程像很好说话地含笑。 楚霜汵似乎终于想起要反抗,被付孤舟压住微动了动,要侧过脸去不看他,但这反抗约似于无。 “陛下,慎重。”楚霜汵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付孤舟笑,“朕还没开始做什么呢,放心,这里就你我二人,没人看见。” 楚霜汵撇过头。 付孤舟翻了个身从他身上下来,楚霜汵紧跟着坐起拉开距离,像一秒都不想与他多触碰,轻抿着唇挺直的背脊清冷单薄,庄严不容侵犯。 不过付孤舟绑他的目的就是羞辱折磨。 看到他不舒服,付孤舟就爽了。 让你杀我,让你杀我! 付孤舟换了个姿势手撑起头,朝自己身上指了指,笑意催促:“脱啊,快一点,朕脾气可不好。” “来嘛,美人儿。” 美人纹丝不动。 也算在他预料之中,付孤舟收起笑容,抬脚力道不算重但侮辱性极强地朝楚霜汵心口踹去。 “真没趣,楚贵妃这么不情愿,那就明日再伺候好了。” 宫殿里烧着地龙,但这样的天气还是过于冷。羞辱归羞辱,他们日子还长着,付孤舟拿起一床被子朝他砸去,“门已经锁了,你自己看着跟朕睡龙床还是睡地上吧。” 说完,几下脱掉了楚霜汵不愿意给他脱的衣服,抓起被子躺下将自己蒙住。 楚霜汵目光落在床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身上有一会儿,捂住心口弱柳扶风般一声闷咳。 男宠 付孤舟从小讨厌黑,睡觉没有关灯的习惯。 半夜时,付孤舟似乎做了个梦,又不像梦。 梦里只有两个人,他,和另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一直哭,蹲坐在阴暗的墙角下,付孤舟上去想安慰他,被对方紧紧抓住手臂。 “不要杀他,求求你,你不要杀他。” “不要杀谁?”付孤舟问。 “不要杀章之珣,求你!我……我好痛苦,我活不下去了,你替我好好活下去,杀了……杀了姜如晦。” “朕真不怪他抛弃我,我……太差了,配不上他,我不怪他。” “你一定要活下去……杀了姜如晦!” “还有……你脖子上的玉石,不要给任何人,不要取下来……” 面前的人不见了,四周一片黑暗。 付孤舟感觉眼角有湿意,可是,他明明没哭。 是原主? 睁开眼,还是好黑,好闷,他要喘不过气。 付孤舟伸手摸了摸,蒙住头的被子湿了一大片,失去了离开身体的余温,一片冰凉。 他一坐起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楚霜汵还站着,背对向他面朝窗外,整个人摇摇欲坠看上去虚弱极了。 付孤舟扔给他的被子他一下都没动过。 不管自己还赤红的双眼,被原主托给他的梦弄得心烦意乱,懒得碰他,赤脚走过去对着楚霜汵小腿踢了下。 “你过来,今晚必须陪着朕睡觉。”付孤舟刚梦醒脸色比以往都凶巴巴:“不然,朕就杀了你那侍女!” 楚霜汵回过头,气息清冷。 “陛下。”他道,“在下确实是姜国的人质,但不是您的玩物。” 付孤舟凑近他笑,抓起他的手举起来:“但是朕要玩你,你能怎样?朕是个昏君,一点都不关心国家前途如何,只想自己享乐,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美人儿?” 付孤舟说完一瞬间变脸,冷冰冰拉住他往床上拽。 无非两种结果,一,他的侮辱力度还不够,楚霜汵还能忍,顺从他。二,忍不了,杀了他。 付孤舟很遗憾,楚霜汵选择了忍。 不愧是成大事的人,这等屈辱都能忍受。也是,书里他甚至能强颜欢笑一次次跟厌恶的人上床呢! 那么多人都忍了,多他一个又怎么了? 付孤舟笑眯眯,直接将人甩在了床上。不知楚霜汵故意装成这么柔弱还是身体不好本来就没力气,付孤舟竟然没费太大力。 相比下楚霜汵的衣服就好脱多了。 付孤舟没想过,自己竟然见到主角受的第一天就扒了人家的衣服。 只要一想到主角受忍耐屈辱的表情…… 哦……没有。 付孤舟很失望,同时更加钦佩。 不愧是主角,即便这时候也只是头发丝有点乱,连呼吸都没有乱,一脸淡漠冷静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矜持,矜贵,风华绝代。 付孤舟突然觉得没意思。 不好玩。 虽然美人很美躺在他的床上,他又不能真上了主角受,他做不到这么畜生。 付孤舟决定当一点人。 不过,还是跟主角受进了同一个被窝。 付孤舟心情不好,趴在楚霜汵身上捏他的脸,楚霜汵闭目眉心紧蹙,突然咳出一丝血。 付孤舟放在他脸上的手僵住。 付孤舟:“???” 怎么说吐血就吐血了,这人真瓷娃娃做的? “你……你没事吧?”付孤舟有些慌。 被他气的?还是被他刚才太粗鲁弄伤了? 付孤舟回忆,好像不算粗鲁?基本他一拽人就摇摇欲坠过来了,他再一扑人就倒了……他踢楚霜汵的那两脚也没用力啊? 付孤舟手僵着想给他擦掉血又不太敢,他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付孤舟:“朕这里没有药,你身上有没有药,要不朕给你传太医……” 就是现在的情况,他叫人把门从外面锁了,寝宫里也没留人,虽说外面十二时辰都有人站岗,他叫也未必有人听到。 楚霜汵摇头,从里衣里拿出一张雪白帕子抵唇沾了沾,虽然刚吐过血,唇色却惨白,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付孤舟俯坐在床上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确实存心报复楚霜汵,但是,这人躺在他的床上被他弄得吐了血…… 付孤舟想靠近,伸了伸手,还是不太敢碰他,这瓷娃娃也太脆了,万一他一碰更碎了。不安道:“……你真不要紧?要不朕还是给你传太医吧,就是……现在太医不一定叫得来。” 楚霜汵如鸦羽的眼睫轻颤,睁开眼,摇头。“谢陛下关心,我无碍。” 真没事? 付孤舟手足无措,想了许久只能想到这种直男关怀:“要不你喝点热水?” 说着,他爬下床去给楚霜汵倒了杯水来。茶水放在床头,他又手足无措地将人扶起来,把水递给他。 楚霜汵没接,付孤舟觉得他应该是太痛了没力气,将杯子放在他嘴边喂到他嘴里。 楚霜汵喝了一点,温水顺着嘴唇洒出来少许,付孤舟连忙拿走楚霜汵捏在手里的帕子给他擦掉。 付孤舟:“所以……我把你弄成这样的?” 楚霜汵修长手指蜷曲抵着唇坐起来,“与陛下无关,我自小身子不好,让陛下见笑了。” 付孤舟若有所思半信半疑:“那你经常这样?” 楚霜汵:“我已习惯。” 楚霜汵气色似乎平缓了些,抬眸,“请陛下放我下床。” 付孤舟刚才还觉得自己被他的外表蛊惑了竟然怜惜他,此时满满的无语。 “你都这样了,躺着吧,下什么床。”付孤舟没好气将他按回去。 接着,听楚霜汵又咳起来。 付孤舟吓坏了,不会又要吐血吧? 这要一直吐,把血吐到他床上……不是,这一直吐血,真不会把人吐死吗? 付孤舟:“你还是躺着吧,朕离你远点就是了,朕今天不折磨你了,明天再折磨你。” 楚霜汵挣扎着坐起来,咳得更厉害了。 付孤舟很头疼,恶狠狠道:“你再敢吐血,信不信朕亲你!朕这人最喜欢辣手摧花了,朕的前任现在还在外面跪着。” 楚霜汵面无一丝血色,整个人仿佛地狱来索魂的白无常。 付孤舟:“行,那你下去吧,朕今天不管你了,但是明晚朕不会放过你的。” 楚霜汵腰脊笔直,颔了颔首,“谢陛下。” 付孤舟很生气。真是不知好歹,让他睡大床还不乐意非要睡地上。 爱睡地上你睡去吧。 付孤舟扭头钻被窝里继续睡觉,不想理他。 突然的,被子还没再次暖热,付孤舟听到耳边砰地一声。 像人摔倒的闷响声。 付孤舟:“???” 付孤舟从床上爬下来朝外面大喊:“来人!叫太医!” …… 付孤舟很无语。 主角受果然就是来克他的,两年后杀他就算了,两年前还让他不能安息。 正值深夜,寅时三刻。 皇宫里人尽可知:“当今陛下荒唐无度,把安分守己的楚国质子绑来当男宠,还给人深夜折磨晕了。” 付孤舟:“…………” 太医到时,两人皆是衣衫不整。 既然是自己干的好事,就不问太医‘他怎么了’这种无聊的话了,付孤舟:“他多久能醒?” “回陛下,不出半时辰,应该能醒来。” 付孤舟:“醒来后还会不会晕?” “这个……不好说,要看楚质子身体状况,和后续受到的照疗。” 付孤舟:“他身体状况如何?” “回陛下,不太乐观。” 付孤舟:“………………” 付孤舟让几个宫女和太医看好他,自己回去接着睡觉了。 姜国摄政王掌政,早朝也是摄政王代为进行,起初原主刚被接回来时还会让原主在一旁听着,后来直接不让原主参与了。 美名其曰:陛下年幼,早朝太辛苦了,体谅小陛下。 付孤舟:他爹的。 谢谢他的体谅,他明明可以自己当皇帝却还是选择只做个摄政王。 早朝时间在五点,他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睡。 讲真,这一刻体会到了当皇帝的不容易。如果可以选,他肯定不选当皇帝。 好在姜国的早朝是每三至四天才举行一次,按照单双日来轮,就是每个星期要上两次早朝。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付孤舟在第一声鸡叫声中醒来。 满目困倦但穿好衣服,摆出一张六亲不认的脸。 王善道:“陛下,这么早您要去哪里啊陛下!” 付孤舟:“去上早朝。” 王善:“啊?摄政王不是说您不用去早朝的吗?” 付孤舟困到面无表情,嘴巴闭成一条直线朝外走。 笑死了,朕才是皇帝,姜如晦他一个王爷,朕凭什么听他的。 付孤舟一路上边走边打哈欠,甚至天子上朝时的皇袍都没穿,裹了件厚厚的墨绿白领毛茸茸大氅,走上一早备好的皇舆。 路上摇摇晃晃又差点睡着。 这种影响他睡晨觉的活动付孤舟一般是不参与的,但是此次不同。他等着去早朝上好好玩一玩。 付孤舟心想回去后一定好好补觉。 贬人 付孤舟算好摄政王上朝的时间赶在他前面一点,进入朝殿时大臣们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摄政王还没来。 付孤舟在众多双惊讶的眼睛中走上朝殿正中央龙椅,面色威仪一屁股坐上去。 紧接着,摄政王进来了。 朝殿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摄政王鞋靴擦过地面的轻沙声。 更安静了。 付孤舟随意地手撑在龙椅扶手上跷二郎腿:“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是见到朕不高兴吗?” 满堂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有疑惑的,有讽笑,少一部分人牙关打颤、险些要老泪纵横。最终目光无意外都落到摄政王和付孤舟身上。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最左侧一名身穿一品绿色官袍的武官率先跪下来,双手交叠缓缓叩首到地,他是当朝的太尉,与丞相一样曾经辅佐过太上太皇、之后又辅佐先皇,见证着姜朝从以前的鼎盛雄辉时刻到如今家不家国不国。 他拜的并不是付孤舟,也不在乎如今姜国的皇帝是谁、明君还是废材,经历过一次次先皇血脉无故逝世之后,只要这人身上还流着太上太皇的血、姜国不再是摄政王一人的天下。 年过半甲的丞相章广誉也上前一步,俯首跪地叩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眼见朝堂上文武两位中流砥柱都跪下了,其他丞相与太尉两党的官员相继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中立派的也跟着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剩下不到一半明里暗里以摄政王马首是瞻的,左顾右盼,相互瞭望,目光看向摄政王。 章广誉抬头冷笑:“姜国皇室的血脉还没凋零完呢,王爷就想篡位了不成?” “丞相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摄政王温和地笑了笑,接着做出令所有人惊措的举动,往后退了一步掀袍朝付孤舟跪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姜朝文官的官袍一律是朱红色,武官为绿色,由衣服上图纹和腰环配饰不同来区分官职高低,五品以上才有资格上早朝。 付孤舟一早就从他们站位和衣服上猜出大概哪个是丞相、哪个是摄政王。 眼下又一次次看来,付孤舟斜靠在龙椅上面带不羁的笑,心却早已经飞远了。没想到啊,这丞相看起来挺正经一个人,又是三朝老元臣,四十好几的人了。 要说摄政王还能理解,他这丞相……儿子都比人家主角受年纪大了吧?还儿女双全的…… 随即付孤舟想到被自己强取强夺金屋藏娇的那人,突然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了。 长成这样,活该被一群老变态盯上。 楚霜汵,母亲当年据说是个有名的乐姬,一首曲子万金难买。不止楚国,在整个天下都是名声显扬的第一美人,求娶者数不胜数。 后来被楚帝看上花言巧语蛊惑进了宫,自那以后再没有过她弹曲子的消息,不久后为楚帝诞下一皇子就是后来的楚霜汵,正逢楚国当时皇后犯了错被废后发配冷宫,楚霜汵的母亲就成了新皇后。 当然,好景不长。皇后没做多久,落得个无德无能不守妇道妖后的名头,被绑在倒满火油的干柴上楚帝亲自放一把火烧死,满京城的百姓来围观欢呼。 楚霜汵那时只有三岁,亲眼见着自己母亲如何被大火烧死、烧得连灰烬都不剩,无论她怎么绝望地呐喊,百姓和围观的大官后妃们只会高兴地说:“烧,火再烧大一点!” 这位乐姬美人,在付孤舟看来可笑又可悲。男人在爱情上靠得住,猪都能上树了。尤其还是一个频繁换皇后的帝王。她怎么敢赌的自己会是那个例外。楚国皇帝,姬妾上千,在位二十年里更换皇后不下十位。 付孤舟回忆着,突然笑不出来了。 楚霜汵就是那时大病一场,之后落下病根身体一度非常差,在他复仇大业上拖了不少后腿。 抛开楚霜汵最后杀了自己和杀人如麻的行为,确实非常惨。 但很快的,付孤舟又不同情他了。 你惨,朕就不惨吗,你惨你最后还杀了楚帝和脏你的人报仇,朕活该被你杀死? 朕也有仇恨呢,朕全家都被姜如晦害没了。占用了人家的身份,付孤舟理所当然接受了原主的嘱托,认为原主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原主未了的心愿该由他来完成。 当然,他能活着的话。 摄政王这一跪,剩下少部分人也再无什么可说的,全部跟着跪了下来,满殿文武大臣朝他俯首。 付孤舟手撑着头披散头发没一点帝王样子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眼眸带笑。尤其落到姜如晦身上时,停了许久。 “皇叔平身。”付孤舟拿了龙案前一支没沾过墨的狼毫在手里把玩了玩,又放回去,“朕突然发觉这皇宫还有许多待完善的地方,昨日叫人向皇叔要了许多钱,皇叔不会不愿意吧?” 姜如晦温儒地笑笑,“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付孤舟高兴地站起来:“那好,今日下了早朝后皇叔再多送十万两银子到朕的宫里吧。” 此言毕,跪着的摄政王一党尽是面色发黑,讽刺他自不量力。 付孤舟始终注视着姜如晦,两眼期许:“皇叔这么关心朕,不会不同意朕的这点请求吧?朕身为一国之君,在爹走后的十年却什么都没做成,如今继承了父皇的大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父皇留下来的地方修缮一下了。” 姜如晦笑了笑。他是先帝在世时任用的监管朝政的摄政王,跟付孤舟一样,没有穿任何红色或是绿色的官袍,先帝走后他就是姜国的天,自然想穿什么穿什么。 不过,姜如晦一般会穿一身暗黑红底或白底的衣服,尤其爱衣服上绣各种云纹鹤纹松竹纹,在付孤舟看来……心机沉重又道貌岸然。 一个摄政王党下的官员先受不住了,他腿都快跪麻了,气愤站起身道:“简直胡闹!先皇留下的遗迹,岂是你能擅自随意改动的,修什么地方要用十万两银子!” 付孤舟解释:“不不不,你误会了,不是十万两银子,是两百万,这十万两是朕后面向皇叔要的零花钱。” 那官员:“你……!” 付孤舟一脸无辜:“这位爱卿有什么提议吗?没有的话那就这样了,不过你刚才冲撞了朕,对朕很不敬,朕有权怀疑你有逆反之心,按照姜朝律法是要革去官职斩首的。爱卿,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昏君!” 付孤舟一脸伤感:“又骂朕,看来朕没冤枉你。皇叔,这种应该怎么处置?” 那官员慌了:“王爷,王爷救我!” 姜如晦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 暗中跟随摄政王的人都知道,跟了他,能从王爷身上收获莫大的好处,取而代之牺牲掉的就是全部。 姜如晦会随时丢弃掉他们任何一个人。 姜如晦:“按照陛下的意思。” 寂静无声的朝堂上,姜如晦一抬手,马上有侍卫来将那位顶撞了付孤舟的官员拉下去。 那官员呐喊:“王爷,王爷!陛下饶命,微臣知道错了,求陛下饶恕过微臣这一次吧陛下!” 付孤舟想了想,自己昨天还刚打死了个刘总管。 也不好总行恶。虽然放在书里这算替天行道。 看向摄政王道:“皇叔,既然他诚心改过,朕这人心软见不得血腥,免掉他官职另外再发配监狱里关三十天,这事就算了吧?” 那官员一听,僵在地上。罢了他的官,再□□一个月,这对任何一个朝堂上当过官的人来说都是极重的处罚。以后他的整个家室在京城都将抬不起头。 殊不知,这真是付孤舟诚心思虑过后从轻的决定。付孤舟不管朝堂乱不乱,在他的眼里,留不下会给自己插刀子的人,这个人显然就是会捅他刀子的。 姜如晦:“依陛下的。” 此举一出,其他摄政王派的、中立派的人都气恼不已,一位中立派的人站出来:“陛下,朝堂上这般处罚,是否太过儿戏了些?那位大人固然有错,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微臣也认为陛下不该大费财力用在修葺皇宫上。” “哦,还是朕的错了?朕不修皇宫,不修城墙,哪天外敌攻进来了,岂不是朕最先遭殃,你想谋害朕?”小皇帝许久没出现在众人面前过,一出现,将荒诞昏君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 付孤舟皱眉:“这位爱卿,你叫什么名字,朕有说叫你起来吗?” 中立派官员像上一个人一样,气得语不成调,半天指着付孤舟说出一个“你”字,收获了与上一位官员相同的处置。 付孤舟站在台阶上,一脸无奈和不忍。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付孤舟站在高台上面:“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众卿鸦雀无声。 虽说这小皇帝眼下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也都知道他狂妄不了太久。但是如果一言不合此刻被小皇帝撤去官职,他们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丞相章广誉面色深沉似带忧愁。 既然都不说话,就到付孤舟说话了。 付孤舟一步步慢慢地走下去,亲自一个个将跪着的所有臣子扶起来,吓坏了一大群朝臣。每扶起一个之后挨个面色慈善地问他们:“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惊吓归惊吓,被扶起的大臣们或老或少还是恭敬地如实回答,毕竟谁也不想被罢免官职。 而付孤舟耐心听着,一脸和善一一点头微笑记了下来,一改刚才罢免人官职时的面孔,面对面将每个人花式夸捧了一番。 大臣们心虚地笑了笑,觉得陛下好可怕。 章广誉压粗了一口气道:“陛下,您上早朝为何不穿龙袍,这不合规矩。” 付孤舟状似思索眼神往上抬了抬,反问:“那朕从前没来早朝的时候,皇叔不是也没穿龙袍吗?这怎么不会不合规矩?” 满朝文武皆噤声。 姜如晦抬手行作揖礼:“陛下,您是天子,臣跟您自然是不能比的,丞相说得对,陛下往后该注意些。” 付孤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哦,可是朕没有龙袍啊?皇叔不知道,朕今日为了来上早朝觉都没睡好,一大早起来做准备,朕身为皇帝总是叫皇叔替朕操劳,朕心里实在过意不下去。可是朕身边那个大太监,处处与朕作对害朕,竟然还诬陷皇叔说他是皇叔的人、是皇叔叫他这么做的。” “皇叔放心,朕已经将他杖毙了,既然皇叔没有克扣朕的龙袍,一定是被那大太监给藏起来了,他也想谋反等朕死了好当皇帝!”付孤舟说得义愤填膺。 满朝大臣背冒冷汗不敢直视摄政王。 姜如晦点头认同他:“这样不听话的人确实该杀,今日下朝后臣叫御衣坊多订做几套龙袍给陛下送去。” 付孤舟当然没有找过,不用找也知道,他的寝宫里确实没有一件龙袍。从被接回来到原主死,姜如晦根本没给过他。 付孤舟故作欣喜:“谢谢皇叔!” 新皇帝第一次上早朝,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现在才真正进入到正题。 许多对摄政王较忠心的大臣袖中揣着奏折不知该不该上奏、又奏给谁。 小皇帝?不不不,他们是摄政王的人! 可是……皇上在的朝堂,奏章奏给摄政王,这是对皇威的不敬,万一陛下要撤他们的官职…… 贬人 “众位爱卿,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各地方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朕就行,朕毕竟是姜国皇帝,岂能总劳烦皇叔替朕操劳,朕会学着处理国家大事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付孤舟看着他们左右为难,如是说道。 还是没人开口,朝堂内鸦雀无声。 付孤舟转头,每当他们遇事不决先拿摄政王开刀:“皇叔,这朝堂上的事你懂得多,你来跟朕讲讲吧。” 于是,姜如晦成了他这两天里的第n次万能挡箭牌。 摄政王一党看着自己的主子一次次向陛下妥协,心里恨铁不成钢。 王爷,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帝啊! 不过,从付孤舟的角度,拿出摄政王这张万能的挡箭牌后,确实事情都顺利不少。 看来还得多用用。 两个时辰的早朝,到下朝时,付孤舟收获了满满当当的……一堆奏折。 付孤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这么多奏折,真是太难为他了。 但是他这个人小心眼,就算是奏折这种东西,是他的就是他的,姜如晦抢走的东西,他肯定都要抢回来。 付孤舟叫侍卫把奏折送回养心殿,顺便去这个皇帝的书房看一看,他作了一早上看似快活,其实都快困死了。 正当要走,丞相从后面叫住他:“皇上,请留步。” 没人的地方也懒得装了,付孤舟顶着一张困倦的脸回头:“是丞相大人啊,丞相还有什么事与朕商讨吗?不如下次早朝时候再奏?” 朕要下班了。 丞相面色一丝不苟:“回陛下,您昨晚叫人给臣送信,犬子还在陛下宫中。” 付孤舟轻拍后脑想起确实有这回事,道:“哦,那丞相去把他带走吧。” 付孤舟说完上了专门接送他的皇舆。 章广誉道:“陛下且慢。” “哦?丞相还有话要跟朕说?” 章广誉:“皇上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哈? 付孤舟觉得好笑。 “朕是皇帝,向你解释什么?为什么扣下你儿子?” “哦,是他自己说朕在他爹面前不敢猖狂的,朕给他看看。”付孤舟当真耐心极好地回复出来,这语气,不听说话的内容,真以为他在好脾气解释什么。 虽然书里,这位丞相除了喜欢主角受这点,可以说算得上是位好人,对姜国更是位忠臣,到死还捍卫着姜国国土不放手。 可是,付孤舟不是好人啊。 至少付孤舟相信,经过他今天这一作,在丞相心里他这个皇帝不如没有。 付孤舟太困了,暂时不想再跟人说话。 丞相手势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陛下责罚犬子必定是他冲撞了陛下,臣所言不是此事。臣说的是今日朝堂之上。” 付孤舟点了点头,“哦,没有。” …… 御书房。 付孤舟怀着两分好奇和八分不把姜国的一毛一毫留给摄政王的小心眼,在御书房观摩了一圈,坐回到书房桌子前拿起一本奏折。 然后,往桌子上一倒,睡着了。 睡醒后拍了拍脑门觉得不应该这样,翻完了几本奏折,然后,又睡着了。 几次轮番往复,再一睁眼时,天黑了。 付孤舟:“……” 付孤舟睡得腰酸脑子痛,饿死了。 带回来的上百份奏折……看了不足十份。 付孤舟再一次体验到当皇帝的不容易。 他这种不像皇帝的皇帝都这么难了,很难想象一个爱民爱臣子爱国家事事都能做好的明君有多难。 尤其古代不知道什么什么风气,是个皇帝都要有一堆老婆。……这是拿命在消耗吧? 天是刚刚黑的,还没完全黑下来,冬天天黑得早,付孤舟推测现在时间大概刚过五点不久。 他不喜欢边上有人,所以一早就书房里的人都赶出去了,没有他的吩咐,没人敢进来叫他,宫人侍卫们只当小陛下废寝忘食,都觉得陛下像变了一个人。 奏折可以明天再看,他接下来三天不用上早朝,只要在这三天里将奏折看完就可以了。 付孤舟听说这皇宫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尤其到了晚上。 姜朝京城的宵禁在晚上十点钟,京城以外的地方再早一个小时。 准备出宫好吃好玩之前,付孤舟想起了自己还金屋藏娇着的美人。 算了,皇宫里吃也一样的,外面食物人人都能吃得到,皇宫里的可未必那么多人能吃到。 付孤舟叫过来一个侍卫,吩咐他出去帮自己做个事。 不知道美人被他气吐血醒了没有,醒了的话,他可要继续去气他了。 付孤舟御书房里睡了一天,现在大摇大摆步伐嚣张走回怡身殿。 一回去后,他惊呆了。 楚霜汵膝盖跪地上在……擦地板? 自己在外面潇洒半天回来发现养的美人被欺负了?付孤舟第一眼大概就是这种心境。 付孤舟走过去,楚霜汵发现他,停下手上动作跪地上朝他颔了下首当做行礼。 绑走主角受的第二天,主角受跪了他。 心狠手辣善于伪装杀人不眨眼的主角受。 付孤舟:“?” 倒不是害怕他日后杀自己,反正注定了的事。 付孤舟只是有点震撼。虽然知道对方不是特意为了跪他,而是被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劳役干擦地板的活,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跪地干活姿容气质也是一般人不能比。尤其配上眼下这般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气色。 不知为何,付孤舟这时看着他,却不太希望他跪下来。 付孤舟道:“站起来。” 楚霜汵顺从地站起身,洁白的衣服上沾上一点灰渍。 王善一天不见他闻到消息跑进来:“陛下,您回来了陛下!” 付孤舟扬下巴:“你让他做的?” 王善见陛下神色似乎不怎么高兴,有些心慌:“是……是奴婢让他这么做的,这是因为,奴婢以为陛下厌恶此人……” 付孤舟笑了,“朕厌恶他你猜朕为什么把他带回来?” 虽然确实挺讨厌的。 王善慌张跪地:“那……陛下的意思是?” 付孤舟:“不如你来把剩下的做完?” “是!是!”王善捡起地上楚霜汵用过的幡布,埋头手慌脚乱在地上擦起来。 不知为何,陛下不在的时候,他明明是不怕陛下的,然而自从刘总管死后,他以为他可以耀武扬威了,却每每陛下一站在他面前,总是让他心里发慌,有种错觉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王总管心想道。 付孤舟正要转身叫上人一起走,突然看到,在楚霜汵手腕外侧有一道红色鞭打痕。 伤痕不怎么重,却也不轻,已经有一点淤青,看样子打了许久。 付孤舟:“??” 他才半日不在家,美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付孤舟走过去,面带怒笑脚尖抬起王善下巴:“也是你干的?” 王善抬头,读明白陛下意中所指。 王善大惊失色:“不……奴婢不是有意的陛下,是他……他不听奴婢的话在先,奴婢叫他去买点东西伺候陛下时用,他不听,奴婢心想奴婢是陛下的人,奴婢的话当然就是陛下的话,他敢忤逆奴婢就是在忤逆陛下啊!” “谁跟你你的话就是朕的话?”付孤舟:“你叫他去买什么了?” “是……是……”王善满脸惶恐,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这时看着陛下严肃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是……” 楚霜汵面不改色从一旁柜子上端上一个盒子,打开递奉上来。 付孤舟看到里面的一刻:“……” 付孤舟:“???” 付孤舟:“…………” 付孤舟面色怪异又无语又惊吓地打量了楚霜汵许久,楚霜汵面不改色。哦,他也是被逼迫的。 付孤舟:“……” 付孤舟转头向王善,笑了笑,“朕今日刚罢免了两个人的官职,你是不是也想回家了?” 王善怛然失色脸色煞白,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睛睁得大大的:“奴婢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求陛下饶过奴婢这次吧陛下!” 付孤舟脸一冷,不再说话,转身绕过二人走时朝楚霜汵道:“你跟朕过来。” 付孤舟没再提东西的事,楚霜汵很识相地不再给他,付孤舟叫他去换身衣服,然后过来陪自己吃饭。 然后,在等待楚霜汵的不算漫长的时间里,付孤舟满脑子都是刚才盒子里工具膏脂的画面。 付孤舟:“……” 都成太监了还玩这么花。 不过楚霜汵这都能忍。 果真像极了书里表面柔弱小白花背后阴狠暴虐的疯狗。 但是,美人虽然虚假,全身上下连每一根头发丝比姜如晦还假,但美是真的美。 楚霜汵再一走来时,付孤舟被惊艳住了。 付孤舟承认,他是有点以貌取人的,当然仅限于对好看的人会多看几眼更感兴趣,并不是说对长得丑的人就有别的眼光。 楚霜汵这次没再穿白,昨天把人掳过来得匆忙,楚霜汵什么都没带,付孤舟从昨天风翎阁带回来的衣服里亲自给他挑了一件红色。 是的,红色。 还不是纯色的红,上面铺满了各种金丝边线、细小珍珠和绣上的红花神鸟图案,一整个花里胡哨非常妖艳贵气。 付孤舟其实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昨天在风翎阁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觉得穿在自己身上刚刚好,非常符合自己猖狂的气质。 如果是穿在楚霜汵身上……更好。 贬人 付孤舟手撑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含笑看着他,直到人走到他身旁,楚霜汵太有礼貌了,即便对着自己这个让他讨厌的人也表现得彬彬有礼,一切从容不迫。没有付孤舟的命令,他便一直站着不落座。 弄得付孤舟都不太好意思折腾他了。 当然,折腾还是要折腾的,大不了他轻一点折腾。 付孤舟一开始是很想让楚霜汵穿上女装的。 但是深思熟虑过后,担心楚霜汵刚从小太监那受过辱,自己再马上毫不留情面地欺负他,也太无助可怜了。 万一再气吐血气晕就不好了。 算了,女装下次再穿,红色的裙子他也有。 “坐,坐到这里。”付孤舟满面春风笑意,指尖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满桌子的菜十二菜四汤,付孤舟觉得自己也算有礼貌了,饿了一天等楚霜汵来之前都没有动过。 在这样的时候,付孤舟觉得当皇帝还是挺好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正经人家谁能一顿十二个菜,还能美人在侧,看中哪个美人就绑回来。 怪不得古往今来书里书外那么多人冒着砍头的风险造反也要当皇帝。 当一个不务正业的昏君,那就更舒服了。 付孤舟看到摆在自己面前一朵像花一样的东西,上面油光发亮,虽然处理得很好没有任何腥味,整个花鱼味却很重,一大股鱼鲜扑面而来。 他对鱼的味道特别敏感,问:“这是什么菜?” 一旁的宫女解释:“回陛下,这道菜名落雨观花,由鲥鱼挑去刺绞成泥雕花串鳞一起清蒸烹饪得出,鱼鳞上的油脂都被蒸出来滴落入鱼中,味道极其鲜美,请陛下品尝。” 付孤舟皱起眉头。道:“拿走,以后叫御膳房不要再做鱼了,朕不吃鱼。” 宫女惊讶了一下:“啊?陛下从前不是最喜欢吃鱼的吗?” 付孤舟从小就讨厌吃鱼,不止鱼,连带小虾小蟹,一切水里的他都不喜欢,大概是原主以前喜欢吃,付孤舟面不改色道:“以后不喜欢了,拿走。” 宫女虽然惊讶但是服从命令将这道落雨观花端下去。 楚霜汵似乎因为身体不好,吃饭吃得也极慢,付孤舟饿了一天都吃完了,楚霜汵还没吃好。 不但没吃好,付孤舟全程除了看菜就是在看着他,见楚霜汵根本没夹几次菜。而且,美人似乎更喜欢吃素的。 付孤舟吃完了,更加明目张胆眼眸含笑手撑着头盯着他看,楚霜汵见此,放下筷子。 付孤舟:“没事,你继续吃!” 楚霜汵颔了颔首,又重新拿起筷子。 于是继续地,美人细慢吃东西,付孤舟看着他笑。 付孤舟觉得自己现在样子应该挺猥琐的。 楚霜汵又吃了一点。一转头,对上付孤舟如桃花般的笑眼,付孤舟桃花眼眨了眨:“美人,你怎么长这么美?看得朕都茶饭不思了。” “谢陛下赞誉,陛下也很美。”楚霜汵站起来道:“我吃好了。” 付孤舟挑出他话里的错,又礼貌又不礼貌,古代有哪个人对着皇帝一口一个我的:“你被朕抢回来就是朕的贵妃了,朕的床都上过了,不应该自称臣妾吗?” 楚霜汵面露不愿,然而付孤舟一直盯着他,似乎要他今日非叫不可,两人耗了半晌,楚霜汵道:“臣……” 付孤舟:也行吧,他也不是非要为难人。 付孤舟往椅子后面靠椅上一躺,眨着眼朝他伸手:“朕起不来了,你来扶朕起来。” 楚霜汵将他扶起来。 然后,先前放于一旁的盒子再次拿来给他。 付孤舟看到的一瞬间,无语又没眼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你想用?” 上你的你把人家都杀掉,不上你你上赶着给上是吧? 付孤舟看他脸色一诧,显然不是。 哦,楚霜汵以为他想要? 付孤舟:…… 这么听话的吗? 付孤舟一脸严肃,虽然他俩用不到,直接叫扔掉未免显得他太像个好人了,面不改色改口道:“这种东西你喜欢自己收着就好了,不用给朕。” 再回到寝宫时,王善已经将地板擦干净了,一脸知错认错上来一张嘴求个没完没了。 付孤舟被吵死了,不想看到这个人,叫人把他弄了出去。 从御书房睡完觉回来到用完膳,大概用了半个多时辰。 付孤舟去沐浴更衣了,然后跟他的美人好好度过良宵。 走之前,想起楚霜汵手上的淤青,叫人吩咐太医院送个活血化瘀的膏药过来。 付孤舟想起来楚霜汵今天早上他去上早朝前还昏迷过,顺便问太医:“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开什么药?” 太医道,有的,已经都给他送过来了。 一天两次,三天的剂量。楚质子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应当静养、善养,不可劳累、大喜大悲或是受寒。 付孤舟:“……” 每一条都踩在禁区上狂蹦。 这不刚又被打又受气又被劳役。 付孤舟面无表情:“那他的药放在哪儿,煮了吗?” 宫女们惊慌跪成一排,头全部埋在地上:“回陛下,还没有,王总管说让楚质子一刻钟不说出自己错在哪里,就一刻钟不给他煮药……” 付孤舟:“…………” 付孤舟额头青筋跳起来了。 付孤舟叫人把叫王善的总管带进来,当着他的面让宫女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付孤舟始终想不明白,这人怎么敢。 自己不在半天,作妖做到这种地步,是胆子太大还是上赶着找死。 付孤舟还打算再留他一段时间的。 现在不想留了。 也不想管姜朝处置人的律法,况且按照律法处分未必有现在的轻,将这个叫王善的贬回了太监的最低阶级从最底端太监做起。 放他回家都是宽恕他了。罪孽这么深,不配回家! 王善一瞬间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他才刚当上一天的太监总管,当主子的梦就这样破碎了,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把头都磕破了:“求求陛下,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尽心尽力伺候陛下和楚质子!” 付孤舟不跟他废话,“带出去,吵死了。” 满地宫女太监侍卫和太医战战兢兢。 付孤舟这下暴君昏君人设算是坐实了。 宫女瑟瑟发抖:“那楚质子的药……” 付孤舟朝她温和一笑,“现在煮上。” “还有,别叫楚质子了,以后叫贵妃。” 所有人胆战心惊:“是!是!” 付孤舟安心沐浴去了。 不知吓坏了一堆宫人。 陛下太可怕了,真的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付孤舟走后,殿堂里的压抑气氛才松懈下来,所有人劫后余生。 连带看楚霜汵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这楚质子……啊不,楚贵妃,可真美啊!简直是他们见过最美的男人! 不,女人也没见过,是他们见过最美的人! 宫人们这样想完,又觉得不对。 不,他们当今陛下也很好看,还比贵妃更年轻。陛下比贵妃好看! 啊……也不对,好像还是楚贵妃更好看一点。 不不不,是陛下更好看! 所有人在想什么心照不宣,同时所有人都陷入了这场容貌对比的纠结中。 他们现在的陛下脾气太古怪了,太可怕,要不还是楚贵妃更好看吧? 也不对,楚贵妃太弱了,也不知道陛下真心喜欢他还是折了这朵花回来玩的,在陛下面前楚贵妃毫无反手之力,就连这么苦的药都要每天喝,还是陛下更好看。 也不对…… 宫人们再次陷入纠结怪圈。 没有一个人担心前任总管王善的死活。 小皇帝眼下不在,老太医面色慈善和蔼的提着药箱朝楚霜汵行了行礼,“楚贵妃,您身体如果没什么大的不适的话,微臣就先回去了,切记一定好好修养,不可劳累,最好过多的走动也不要有,这药剂量只有三天的,三日过后微臣再给您送药来。” 楚霜汵颔了颔首,表示谢过。 宫女们一个个脸红心跳低头眼神上瞟捂住嘴。 穿红衣的楚贵妃也太美了,跟嫁衣一样,人还这么温柔,脾气真是太好了。 希望他们陛下是真心爱贵妃的好好对人家! 几个宫女跃跃欲试都不敢动,一人捷足先登,上前几步弓了弓腰行礼,问道:“贵妃要不要到宫里其他地方参观一下?还是等陛下回来?” 楚霜汵咳了一声,声音清冷如冷玉、又温润似三月春雨,轻轻抬眉:“我等他回来。” 宫女心花荡漾。 磕到了! 万万没想到,她以为楚贵妃是被强迫的,原来楚贵妃才是真心的那个。 陛下可千万不要辜负人家啊! 虽然吧,皇上和贵妃之间的事,岂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点评的? 付孤舟沐浴又用了大半个时辰,在古代当皇帝泡热水澡实在是太舒服了,付孤舟几分后悔,他应该早点从御书房回来的,睡在浴池里也比睡书房强。 付孤舟换上了好穿的古代睡衣。 还好寝宫里地龙烧得旺盛,他穿成这样走出来并不是太冷。 只是付孤舟一过来看到似乎看什么艺术品一样眼神放光看着他的宫女时,一时不是很理解。 这是什么善意的眼神,从何而来? 他刚才表现得还不够凶残吗? 天玑 宫女:双手捧下巴,目不转睛,痴相。 陛下也太美了,连迷惑的眼神都这么有魅力! 再看一眼贵妃! 也好美啊啊啊!果然好看的人都是相互吸引的,陛下和楚贵妃简直是绝配啊! 付孤舟:“?”有点奇怪,但是不知道怪在哪里。 这是他的寝宫,再转个角走几十步就能到他的卧室,付孤舟还等着跟他的美人过二人世界。 付孤舟总觉得她们似乎还有事,困惑问道:“你们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宫女们摇头,继续目光在他与楚霜汵之间游离傻笑。 付孤舟:“?” 算了,不管这些人了。 付孤舟低头跟她们眼瞪眼:“那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出去?” 宫女解释:“陛下,奴婢们是怡身殿里服侍您的,不可离开。” 付孤舟给弄得懵懵的,“噢,那你们留下吧。” 朕走,总不能朕睡觉你们也看着。 付孤舟叫上楚霜汵去睡觉。 绑来主角受的第二天,楚霜汵仿佛已经成了他身上挂件,走到哪带哪。 先前那个宫女再次大胆站出来。 宫女名叫星禾,双手抬起交叠放在身前俯首道:“陛下,太医说楚贵妃的身体要善养劳累不得,走路的动作最好也不要有,这不利于楚贵妃恢复。” 宫女突然抬头:“要不陛下抱楚贵妃去床上吧?” 楚霜汵让人看不透情绪的冷清苍白的脸上神色动了动。 付孤舟不可置信睁大眼看了眼宫女,又看向楚霜汵。不得不说,这届的宫女比他还聪明!是懂得怎么欺负折辱傲气的美人的! 楚霜汵依旧一脸冷清正直虽病弱但傲骨凌霜绝不屈服,穿鲜红衣裳的样子格外美。 依旧清冷,清冷里带了点艳,又带了点可怜。像是……无力反抗等待着猎人宠幸宰割的猎物。 付孤舟笑着绕着美人走了一圈,一只合上的扇子挑住他下巴:“是这样的吗?” 楚霜汵挪开脸,嗓音冷淡不见任何的急或怒:“……臣,无碍。” 付孤舟收回扇子插回腰上,一瞬间思考了自己是否能形象体面地把主角受抱起来。应该是可以的,他以前体力不算差,这小皇帝虽然身体是弱了点,却也没留下什么病根。 没了扇子阻隔,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拉近了,付孤舟凑近他的脸不相信地问:“真的无碍?可是朕看你状态确实不怎么好的样子,要不还是朕抱你吧?” 楚霜汵要往后退。 付孤舟一伸手揽住了美人的腰,楚霜汵还要抵抗,就被付孤舟按住手整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啊! 怪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就脆弱成这样。真跟别人做点什么,这身体受得了吗? 付孤舟抱在怀里都嫌硌。 不过,美人瘦是瘦了点,近看这张脸更好看了,美人似屈辱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别有一番韵味。 而且,楚霜汵真的很白,白到看起来不太健康的程度,虽然不健康但是很美,像冷玉一样的外观和质感。 付孤舟觉得这衣服下的身体应该也很美。 付孤舟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楚霜汵凝眉,“陛下,放我下来。” 变态付孤舟埋头在美人身上嗅了嗅,美人不但全身到处都美,连身上都香香的,付孤舟轻浮笑:“美人身体不便,就不要逞强了,还是朕抱你吧。” 星禾等宫女后退一步脸颊浮起红晕含羞看着二人,目送陛下抱着楚贵妃越走越远走进寝房。 楚霜汵全程细眉紧蹙着。 付孤舟心情爽快极了,路上道:“美人别害怕,你这样朕会更兴奋的。” …… 终于到了地方。付孤舟打着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他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主意,将楚霜汵放倒在了八个人睡足以的超大龙床上。 楚霜汵正要起身,付变态孤舟又压上来把他按了回去。 看着美人一点反手余力都没有地忍受屈辱任他欺辱,付孤舟舒服极了。 虽然他知道,楚霜汵若是动手,他已经死了。 那就更爽了,明明可以杀了眼前厌恶的人,非要忍着被恶心不动手。 付孤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敢动手。这时候还没黑化?怕被全京城逮捕拖着病秧子身体自己也活不掉? 付孤舟俯头在他身上闻了闻,“你用的什么香?好香。” 不怎么浓,淡淡的,甚至稍微离远一点就闻不到。但是付孤舟觉得这种淡淡的香味正好,很清新,衬得人更有清冷高尚意蕴,再浓反而扑鼻艳俗。 楚霜汵:“陛下先从我身上起来。” 付孤舟:“你先告诉朕是什么香。” 楚霜汵平静道:“是茉莉香,陛下要吗?” 付孤舟又低头闻了闻。 茉莉? 付孤舟觉得茉莉花花香都是浓郁的,不是说不好闻,而是太重了,甚至有些扑鼻,原来将茉莉花香味放淡做成香薰是这样好闻的气味。 当然,主要还是美人好看,用什么都香。 付孤舟笑着:“不,朕只喜欢闻美人身上的。” 付孤舟言而有信从他身上起来,楚霜汵跟着坐起,面上冷冷清清:“陛下,我有一事跟您商量。” 付孤舟抬头不满:“又忘了叫自己什么了。” “臣。” 付孤舟勉强点头。笑道:“美人要跟朕商量什么事?” 楚霜汵:“希望陛下允许我白日自由出宫。” 付孤舟手托下巴沉思。“晚上回来跟朕睡觉吗?” 楚霜汵缄默不说话,面色沉静。 付孤舟又笑了笑。“朕是可以答应,但是你求着朕,总要做点什么讨好一下朕吧?” 两人一个坐在床的这边,一个坐在那边,付孤舟随意穿了件里衣就出来了,刚沐浴过后身上的热量早散得差不多了,发现越来越冷,从床上拿起个被子随意慵懒地将自己包了起来。只露个头在外面。 付孤舟:“听说你会吹笛子。” 当年楚霜汵的母后是第一乐姬,楚霜汵三岁前跟着楚后长大,在音律一事上从小耳濡目染。之后几年里被其他几位接连更换的妃子抚养长大,楚帝骄奢淫逸爱姬妾和享乐,身边各种丝竹器乐依旧是少不了。 书上有段剧情就是前期的楚霜汵被押送到姜国之后,还被迫做过两年乐楼的乐师。 大概就是在成为溪山书院授书先生之前。 付孤舟不是很能明白。 姜国这十一年待他并不好,为什么,当初从乐楼出来成为自由之身后,要主动请缨去免费给姜国的孩子做先生。 三年前,那时楚霜汵十八岁。 溪山学院的都是些家里条件不好的孩子,有的到了冬天替换的衣服都没有身上脏兮兮的,楚霜汵又是洁癖那么重一个人…… 不过,现在的目的是让楚霜汵给他吹笛子,付孤舟想听他吹笛子。 对于楚霜汵来说,乐楼那一段是他耻辱的经历,楚国是他的阴影。 楚霜汵有一支白玉笛随身带着,笛子却是她母亲留下来的,只要看到笛子便想到当年母亲的死去。但是,此人格外冷血,据说三岁看着母亲被活活烧死时,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楚霜汵并没有任何异样。平静道:“臣没有将饮冰带来。” 当年第一乐姬留下的那把白玉笛,名叫饮冰。 付孤舟从认识到主角受之后,也算是将他的性格经历摸清楚了一半,听到揭他耻辱过去还面不改色,也在意料之中。 付孤舟笑:“没事,朕帮你拿过来了。” 付孤舟微微偏头,眸光所指之处,赫然放着那支笛子。 付孤舟目光放在楚霜汵身上,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楚霜汵站起身,走过去将玉笛拿起。 冷玉做成的笛子,冷玉一般冷清修长的手。 楚霜汵停在与他隔开距离的地方,拿起饮冰没有要吹奏的意思,付孤舟也不催,将自己包成了个企鹅歪着头含笑目视他。 宫女在外叩了叩门:“陛下,楚贵妃的药煮好了。” 付孤舟道:“端进来。” 端药进来的是星禾,满脸含羞窃笑,将盛着药碗的盘托放在桌子上:“陛下,这是给楚贵妃熬的药,这是给楚贵妃的蜜饯,药味苦,可以让楚贵妃伴着蜜饯儿吃,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临走时,眼神带笑又胡乱瞄了一眼,非常满意激动地离开了。 桌子离床不远,付孤舟爬到床边伸手就能够到。 付孤舟解开身上包着的被子,俯过身子好奇地看了看那碗乌漆嘛黑的药,又闻了闻。 然后,连忙扭头往床里面缩回两米远,一脸痛不欲生抬手在鼻子边往下扇了扇。 yue。 这何止是味苦。 看来就算没有他,太医院这边也够楚霜汵受一阵子了。 要不是无冤无仇,付孤舟真怀疑这药是不是太医故意针对楚霜汵的。 付孤舟一脸同情,“你快把药喝了吧,记得吃口糖。” 楚霜汵收起笛子,朝付孤舟颔了颔首,走过来将药端起。 然后,楚霜汵皱了皱眉。 付孤舟已经忘了要嘲笑他了,此时只剩同情,给他出主意道:“你闭上眼,不要看,一口气就喝了,喝快一点。” 天玑 直到喝完药很久之后,楚霜汵脸色还是痛苦的。 付孤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想明白过后,付孤舟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害怕喝药啊?” 楚霜汵不答,也没有否认。 付孤舟表示很同情,但是不能感同身受。 这小子,身体这么差,就是从小不喜欢吃药是吧? 付孤舟:“不怕,吃完这次,下次不要再生病了。” 笛子大不了今天不听了,主角受已经够痛苦了,付孤舟想叫他现在到床上来跟自己睡觉,如果他再不来……再不来,就不答应让他出宫。 突然想到楚霜汵还没洗澡。 虽然在古代净水资源珍贵,隔数天洗一次澡再正常不过,尤其到了冬天。 古书上一些士大夫爱在身上佩戴香囊,除了彰显身份和附庸风雅之外,还有个用处就是,太多天没洗澡,臭了,遮住。 所以他们的香馕一般都很香很香,特别呛鼻,付孤舟不能接受。 不过书里主角受是个爱干净的人。甚至有很重的洁癖,到后面疯性起来了,谁碰他衣角一下都要被砍下手指头。 付孤舟道:“你要不要去沐个浴?” 楚霜汵点了点头,向他道谢。 终于再听到美人说话了,付孤舟以为他喝个药喝em了。 付孤舟叫人把喝完的药碗端走,另外带楚霜汵去沐浴,终于又恢复自己猥琐的笑容:“洗快点,别让朕等太久了。” 楚霜汵再回来时,付孤舟蹲坐在床正中央,身上披住的被子掉下去一半,衣服穿得也不怎么好,半个肩头在外面露着,披散着乌发在把玩着手里脖子上的那个吊坠。 据说,天下人趋之若鹜谁都没见过的天玑。 见到楚霜汵过来,拿起手里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知道是什么吗?” 楚霜汵摇头。 “天玑。”付孤舟笑着问他:“你想不想要?” 楚霜汵低头,“陛下的东西,臣不敢觊觎。” “真不想要?” 楚霜汵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态度。 付孤舟觉得无趣,将东西塞回衣服领子里,“那你以后不要跟朕抢啊?” 楚霜汵保持着站立的动作静默不语。 付孤舟含笑看他,拍了拍床上自己边上的位置。 “想出宫是吗?过来把朕哄开心了就让你出。” “不过,你也知道朕这人是个变态,一见到美的人就把持不住,美人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付孤舟被子一拉不再把自己裹得像个球,被子飘起再落下只能遮到腰臀以下的位置,在大床上姿态迷人地侧躺着两眼笑眯眯招他来。 楚霜汵不动。 付孤舟继续勾手,“美人,别害羞,来嘛。反正不出宫朕也不会放过你,这波赚的。” 楚霜汵抬手开始动作缓慢地脱衣服,站在下面一件一件都脱掉,只留下贴身的衣服,眉目中清心寡欲清冷自然走过来。 走到床边时,静静脱掉鞋子去到敞大的床上,沉静不语在付孤舟身边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 付孤舟啧啧摇头不满。“朕让你来伺候好朕,不是让你一个人睡觉不管朕了的。” 楚霜汵闭眸:“陛下想要如何伺候。” “不会啊?” 付孤舟爬近了又在人身上闻了闻,亲自含笑教他道:“睁开眼,翻过来朝着朕。” 楚霜汵迟钝了许久,付孤舟不急不忙不生气带笑等着他,楚霜汵最后照做。 只是眼神很躲闪,有些茫然,透露着满满他的挣扎与不愿。 楚霜汵眼神缓缓回收,落在付孤舟脸上。就见付孤舟笑得很开心,少年襟衣领子都开了,被他弄得有些皱,头发也有些乱,将脸遮住不少,但是发丝很顺滑,上一次看到付孤舟时他还锦衣玉带,一身富丽堂皇,现在一点装饰都没有,除了脖子上那颗琥珀色水滴坠子。 少年的脸非常好看,不需要外物的衬托,笑时也自带张扬跋扈与居高临下的气场。 与从前市井邻坊偶尔传出来的都不一样。 付孤舟踢掉被子笑着又歪近了些,抬起他的手臂,然后自己躺了进去,将楚霜汵的胳膊放下来,正好是搂住他的姿势。 “好了,可以睡觉了。”付孤舟把脸往他身上埋了埋。淡淡的茉莉味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很香。 楚霜汵眉心紧拧着,看到被放在少年腰上的手,这举动对他来说……太出格了。 付孤舟:“不许表现出嫌弃朕。” 楚霜汵:“陛下,被子没盖上。” 付孤舟掀开楚霜汵的手爬起来拿住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然后,又钻回去,往楚霜汵胸膛前钻了钻,抓住楚霜汵的手臂搂在自己腰上。“盖好了,美人。” 楚霜汵脸色有些差,主要是失措。 付孤舟趴在他心口用手按在他心脏,钻出头问:“美人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楚霜汵失语了半晌,心中一团乱麻。过了有一会儿,问道:“臣明日可以出皇宫了吗?” “可以。”付孤舟桃花眼笑意弯弯,“你想去哪都可以,还能把你那侍女也接过来,但是晚上要回来陪朕睡觉。如果不回来,朕就把你抓回来。” “不过……”付孤舟若有所思,“太医不是说让你不要多走路吗?” 楚霜汵眼神晦暗不明。 这样落在付孤舟眼里就是屈辱的眼神,看得付孤舟心里痛快极了。 不过,付孤舟说出去的话就不会反悔,答应了让楚霜汵出宫就不会在这事上多为难他。 付孤舟眨了眨眼,手摸上他的眼睛,“闭眼,睡觉,不刁难你。” …… 第二日。 付孤舟刚一起床时,楚霜汵就不见了。 答应让他出宫,跑得真够快的。 呵,男人。 付孤舟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佩戴花里胡哨的玉环金链,慢悠悠用了个早膳,去往御书房。 吃早膳时,宫女慌慌张张面容失色来禀报:“陛下,楚贵妃不见了!” 大惊小怪。 朕比你先知道他不见了。 付孤舟悠闲地叉起一个水晶包继续吃,眼神都没变一下,“没事,朕让他出宫的,以后楚贵妃都能自由出入皇宫,不要拦着他。” 付孤舟看着桌子上早点挺多的,他也吃不完,不要浪费了,道:“你们要不要吃点?” 宫女们:“???” 宫女们:“!!!” 宫女们更惊慌了。 现在是巳时三刻,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付孤舟对着堆叠成摞或是长篇大论如天文地学或是全是废话的奏折,再次觉得自己没有当皇帝的潜力。 他爹的,谁家好人家的奏折还有一通马屁全是夸赞摄政王损他这个皇帝的啊! 还被皇帝本人给看到了。 付孤舟拿出这几个折子找到上面的署名一一记下来,好你个正奉和给事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现在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 付孤舟一共看了全部奏折的不到三分之一。 这些还只是上早朝时来参加朝会的大臣写的折子,五品之外还有一堆官员,还有各州各县寄来的文书,他们的奏折还在书房外面放着。 付孤舟:“……” ……要不他还是亖吧。 可是主角受两年后才杀他,他还要再当两年皇帝。 付孤舟突然想到楚霜汵。叫人道:“你们现在去溪山书院,半个时辰之内把楚霜汵给朕带回来。” 侍卫们虽然不解陛下不是今早还说过以后不许干涉楚贵妃进出皇宫,但陛下的命令,不敢不服从。 三刻钟之后,楚霜汵被带回到御书房小皇帝面前。 早上离宫前楚霜汵除了付孤舟给他的那套红色衣服外没别的衣服能穿,此刻的楚霜汵已经换回了一贯的白衣,冷冷清清气质出尘。 楚霜汵颔首:“陛下昨晚同意让我出宫,这才不告而别的。” 付孤舟让侍卫都下去。 “没要怪你。”付孤舟以为他会说自己言而无信,没想到先从自身身上找原因,枯丧着的一张脸在看到人时又活过来,站起来道:“过来,坐。” “坐这里。”楚霜汵不敢动,付孤舟按着他按坐到书桌前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你有急事吗,有的话晚一点再做。”付孤舟将一堆没看过的奏折推到他面前,半是请求半命令弯唇笑:“帮朕个忙。” “把这些都看了,说废话的不用管扔掉就行了,有用的东西给朕标注出来,如果是骂朕的,把他们名字和职位抄下来给朕。” 楚霜汵神色微动,“陛下,这是奏折。” 付孤舟点头,“对,奏折。” 楚霜汵不可置信:“陛下把奏折让我看?” 付孤舟面色一瞬间沉痛:“朕对着这些东西头疼,帮帮朕。” 其实也不算他单方面奴役主角受,暗藏在奏折里的一个国家的机密可多了,也算提前对姜国知根知底,培养他日后当皇帝的潜能了不是。付孤舟心想道。 付孤舟看着他要再拒绝的样子。 啧,真没上进心。 付孤舟恶狠狠拿扇子抵在他喉咙:“帮朕批奏折,不然有你好看。” 楚霜汵:…… 于是,御书房里,楚霜汵在批奏折,付孤舟玩花、玩草、玩楚霜汵。 付孤舟趴在楚霜汵身后,觉得他头发好好玩。 香香的美人,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付孤舟再次像个老变态附体,对着楚霜汵到处动手动脚。 楚霜汵:…… “陛下,自重。” 付孤舟像听不懂人话:“什么?你想试试朕有多重?” 他说完,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往楚霜汵身上一倒,正中地坐在了楚霜汵腿上。 楚霜汵:“?!” 楚霜汵被惊吓到,饶是再能伪装一个人,现在还是白日,书房里阳光明媚曦光正盛。 楚霜汵感受着怀里的重量和体温,一时间清冷的脸色僵硬住,再想起了昨晚。 昨晚,付孤舟睡了之后许久,他还没睡着。 他翻身也不是,将怀里少年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好在付孤舟睡着的时候比醒着安分,不会乱动作。 此刻的付孤舟,坐在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楚霜汵已经不敢看他,眼睛盯着奏折,手里握着朱笔的手僵硬无比,整个人也僵硬无比,道:“陛下,您放开。” 天玑 付孤舟轻佻惯了随时随地都能放飞起来,桃花眼笑着眯眯道:“这里坐着舒服,朕就坐一会儿,你继续批。” 楚霜汵僵了许久,嗓音冷淡无奈道:“陛下,您其实不是真喜欢我吧?” 付孤舟面不改色春风一笑,“怎么会呢,朕当然是真心喜欢你了,美人。” 于是,楚霜汵度日如年,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全身僵硬地将所有奏折标注完了。 付孤舟还坐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肩膀乱动。 “……陛下,都批注好了。”楚霜汵声音也变得不正常,细听有些哑。 桌子上看完的奏折被分成了三份,一份是真心发现问题写改善建议的,一份大多问好说些日常游玩无关紧要的废话,当然问好和邀游都是写给摄政王的,还有一份,就是谩骂他这个皇帝窝囊废物同时再谄媚一下摄政王的。 付孤舟看着楚霜汵提炼出来的关键信息,果然简单易懂多了,又道:“那骂朕的呢,名字抄下来没有?” 楚霜汵拿出一张薄纸,上面写了两竖排的名字和官职,一张纸快写满了。 付孤舟笑了笑,付孤舟很满意。付孤舟昨晚睡得很好,不知道他的这些爱卿们睡得好不好。 付孤舟玩起来上了瘾,而且美人身上真的好香,今天回去一趟换了身衣服似乎更香了,付孤舟爱不释手,非常没道德地抱住楚霜汵的脖子在人脸上吧唧了一口。 “不止这些,还有,你都给朕看了。”付孤舟说完,叫人把外面的五品以下官员们的奏本也抬上来。 楚霜汵脸色仿佛石化,彻底冷静不住,推开身上的付孤舟站起来往后退。 付孤舟被他一推“哎呀”一声造作地往地上一倒,楚霜汵惊慌,蹲下去扶他:“陛下,你没事吧?” “有事,有事。”付孤舟躺在地上,任他伸手扶不肯起来,“楚贵妃好大的胆子啊,敢把朕摔在地上。” 付孤舟勾唇,“要不贵妃也亲朕一口,朕就不治你的罪了,如何?” 楚霜汵再次要松手往后退。 付孤舟更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朝自己一拉,楚霜汵没防备险些压在他身上,两人双双滚在地上,付孤舟一翻身将他压在下面。“朕每天都洗澡,不臭,就亲一口。” 楚霜汵猛地撇开头,“陛下!” 侍卫们将付孤舟吩咐的奏本抬进来,见到眼前一幕,惊呆住了。许久,禀报道:“陛下,奏折都带进来了。” “嗯,放着就行了。”付孤舟道。 侍卫犹豫了下接着报:“陛下,幽兰雅士求见,已经在外面了。” “幽兰雅士?” 付孤舟疑惑了一下放开楚霜汵,什么潮里潮气的名字,“不认识,不见,叫他有什么事两日后早朝上说。” 楚霜汵没了他的纠缠从地上站起,往后退了两步,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冷冷清清处事不惊。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被调戏窘迫失了态的不是他。 侍卫一听他说对来的人不认识,略微吃惊提醒:“陛下,幽兰雅士是丞相的儿子章之珣的雅号。” 付孤舟本来还嫌被打扰了闲情雅致,他还没有玩痛快,听到章之珣这个名字,险些被口水呛死。 “赶走,不见,如果赶不走就打走。” 侍卫犹豫:“陛下,恐怕来不及了,幽兰雅士执意要进来,丞相大人昨日才来宫里将幽兰雅士带回去,他身上还有伤,属下们不敢拦。而且……一起来的还有清竹雅士。” 昨日丞相来皇宫带回幽兰雅士时,虽然全程一字未发,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他们现在还背脊发寒。 侍卫禀报完低下头,显然十分为难,等着陛下的发令。 付孤舟眼底疑惑:“清竹雅士?” 这又是哪个潮人? 侍卫震惊,陛下反应不像假,震撼陛下竟然连幽兰雅士和清竹雅士是谁的称号都忘了。 提醒道:“陛下,是京城外一座散州通判的儿子,今年的新科进士状元,不久前刚与幽兰雅士订婚的,同为京城四才子之一林惊羽。” 哦,前任的现任啊。 书上面关于这个人的笔墨不多,付孤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确实是个大有学问的人。可惜眼瞎不知道自己看中了个什么玩意儿。 付孤舟:“都赶出去,谁都不见。” 付孤舟说完,外面传来侍卫们阻拦的声音与男人的声音。 “章公子,未经陛下同意,您不能进去。” “让开!小舟,我今日是来道歉的,昨天回去后我爹狠狠批评教育过我,特意叫我带礼物来赔罪,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让我进去吧,小舟!” 章之珣人未到声音先来,话说完人已经闯进来,不知学了谁穿一身浅白,胳膊上、腰上若隐若现的几片红。 付孤舟:…… 他这是想表达什么?挨了十板子能让他流这么多血?打到屁股上的板子胳膊也能流血? 看他穿的也不少,什么血能在大冬天里透过这么多层衣裳流出来?真从这**玩意儿身上流这么多血他还能站在这里? 付孤舟笑了下从地上站起来走回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散漫不羁,“那你说说,错在哪里。” 章之珣看到一旁的楚霜汵,面带质问和敌意,“小舟,这个乐伶怎么在这里,他们说你看中了这个人,是真的吗?” “叫陛下。”付孤舟严肃起来自带帝王威仪,明明同样的一张脸,侍卫们不知道是哪里变了,总之现在的小皇帝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让他们下意识畏惧和敬畏。 是每一个眼神,说话的气势,还有性格以及处理事情的方式手段。 付孤舟抬了抬手,侍卫将新送进来的奏折全部拿来放到陛下的桌子上,付孤舟看了眼,这些奏折比第一次的还多,如果是他自己,接下来两天夜以继日能不能看得完。如果是楚霜汵,两个时辰能不能全部看完。 章之珣悔恨深情:“小舟,就算你怨恨我,也不该找这样一个低贱的人来作践自己,此人以前是乐坊卖技的,还是楚国给姜国的俘虏战败品,除了这张脸能看他还……” 古代很多朝代都有战败国把自己皇子送到敌国当人质的行为,在姜国对待人质实在不怎么友善,与其说是人质,楚霜汵在姜国前期的待遇倒更像是奴隶。 虽是楚国的皇子,去掉皇子的名衔,他连寻常阶层的下人都不如。被扣留在乐坊卖艺那两年里,可以说是他活得没那么难的两年。 付孤舟觉得,这个人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这得多亏主角光环够重。 付孤舟气笑:“所以你的知错了就是来贬低朕的贵妃?还是你嫉妒他的美貌?” 章之珣咬牙,“他除了这张脸能看还有什么好?” 付孤舟:“那你有吗?” 章之珣给堵得说不出话,他确实没这低贱做过伶人的质子脸好看。 章之珣想起此次来的目的,摸了把脸让自己冷静,笑了一下朝付孤舟走近过去,“小舟,能不能叫其他无关的人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好啊,你们都出去吧。”付孤舟抬头朝侍卫道。 章之珣意有所指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楚霜汵。 付孤舟:“楚美人身体不好吹不了冷风,他不能出去。说吧。” 章之珣露出为难。 “不说就出去,再烦朕朕还打你。”付孤舟道。 “说,说!”章之珣意识到付孤舟真的变了,或者说如果伪装的这也装得太好了,心里始终还是不相信,付孤舟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真的心里说没他就没他了? 真是因为被这个质子给蛊惑住了? 章之珣想到楚霜汵那一身白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哼,假正经,没准都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突然,章之珣看到付孤舟脖子上半露出来的琥珀青晶石。 真的就是天玑? 这个传闻他只是听说过,据说当年付老将军拿到了寻找天玑的地图。 章之珣陷入沉思。 摄政王不杀付孤舟,多半也是因为此物,如果他能得到…… 章之珣温润笑道:“小舟,你脖子上带的玉石,是不是天玑?” 付孤舟:“来人,他叫了多少次朕的名字,叫一次打十板子,今晚之前再叫丞相来领人。” “陛下,陛下!”章之珣前日见识过了变化后付孤舟的脾气,生怕真要再打他,连忙改口。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天玑?” 付孤舟笑了声。“你从哪听来的什么天玑?它要是天玑,现在还能在朕手上?真在朕手上朕会这么明目张胆让你们看见?” “是不是那个叫王善的太监?他去投靠你了?”付孤舟一语猜中。随后,笑中讥讽更甚。“一个朕不要的人,你连他的话都信?” 章之珣脸色很难看,不知道付孤舟在说他还是说那太监。 他竟然是被一个贱奴戏耍了,亏他还把人好好安置准备留下。 章之珣袖下拳头紧紧捏起。 付孤舟好心提醒:“章大公子,和气生财,小心气到爆血管身亡。” 章之珣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原来付孤舟早就看出来是假,怪不得对他一点关心都没有。 付孤舟心里竟然真没有他了? 章之珣不甘愿地转过身走出去。 “等等。”付孤舟叫住他。 章之珣惊喜转头,他就知道付孤舟心里还是有他的,不可能突然真不喜欢他了。 付孤舟:“丞相叫你带的赔罪礼呢,礼物留下再走。” 章之珣心脏骤凉。 他朝外道了一声,一个一身书墨气的年轻青年进来,手里捧着个匣子递给章之珣,再由章之珣转交到付孤舟手上,青年抬手向座位上的付孤舟行了个礼,面色有些冷淡。 付孤舟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方端砚,上刻着“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图纹,相传是武则天赐给狄仁杰的那块,在后世成为文人墨客追逐的珍宝。 这不知名朝代有这玩意儿。问就是书里无所不能。 付孤舟仔细观赏过后点评:“不错,赔罪礼朕收到了,叫丞相今晚不用来皇宫领人了,你们可以走了。” 暴君 一路上都是宫里的侍卫,二人走出御书房后,林惊羽气恼回头:“陛下怎么能这样对你?你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章之珣低头无奈叹息:“终归是我对不住他,他恼我是应该的。只是这下可能连累你也要遭他记恨,冬后科考授官在即,你不该跟我一起来的。” 历朝的科考每三年一次,秋后放榜过后三个月内会由皇帝亲自授予官职,近些年皇室中多变故这些都是摄政王在负责。不过近几天新帝开始伸手朝政上的事,那么今年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付孤舟着手。 林惊羽摇头。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从十岁开始童生到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状元,每次都是一举考中第一。父亲在朝中位低,他却是个有野心的人,希望将来能谋高位在朝堂说得上话。 奈何偏生在了这个时候,摄政王当政以下乱上,新帝眼看有收揽权政之趋,却是这副德行。林惊羽说不失望是假的。如果真这样,这朝堂他不入也罢。 林惊羽看着章之珣身上殷出来的血,“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听人说他让你跪了一夜,昨晚你又一晚没睡。” 章之珣道无事,脸上却是很疼痛表情,被付孤舟打伤痛到无法入睡的消息也是他故意散布给林惊羽的。 章之珣做出努力挤笑以及宠溺的样子,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大不了以后我在他面前服个软就是了,我尽量早把身体养好,不耽误下个月你我的婚期。” …… 人都走完了,世界清净了。 付孤舟朝楚霜汵招手。 楚霜汵想到刚才心烦意乱,又自知理亏谨慎走过去,付孤舟却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端砚,“好看吗?” 楚霜汵不明所以,付孤舟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推,“狄仁杰用过的砚台,赏你了。” 楚霜汵摇头,此物他听说过,虽然不知道付孤舟为何非他不可,这两日对他确实出手很大方。但是再珍贵,身外之物,楚霜汵并没太大兴趣。 付孤舟不容许他拒绝,抓起他的手塞到了他手底下。 书桌上除了砚台,还有满桌子新送上来的奏折,“这些也交给你了,加油。朕去找点东西吃,给你带点。” 付孤舟朝他抛了个眉,寄托委以重任的期许、和说不清道不明不怎么暧昧的暧昧,说完,潇洒转身走了出去。 楚霜汵看了眼满桌子的奏书,再看了看少年恣意走远的身影。 付孤舟今日一身金橙,比昨日墨绿色更张扬炙烈,腰带珍珠细链装饰大步子走起来相互碰撞叮铃响。 不像是皇帝,像个娇养出来的小少爷。 楚霜汵最终又一次屈服,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现在是未时六刻,下午两点半。 付孤舟以前不按时吃饭惯了,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什么时候想起来饿了就去找吃的,找不到就算了。 如今他是皇帝,众人眼里陛下近日性情大变,更是不敢干预他。 付孤舟亲自出现在御膳房时,御膳房的所有厨师厨娘和宫女太监都慌住了。不知是否何时无意中惹了这位陛下不快。 回过神时,不管正在做着什么,全部跪下向付孤舟行叩头大礼。 付孤舟不知道,宫人们其实送了午膳到他的宫中,还有楚贵妃的药。宫人们也不知道,陛下其实并没回去过。 付孤舟一看也着急,他没有古代普遍皇帝的思想,只觉得他想让下跪的人不跪,出来找个吃的这么多人吓成这样干什么? 付孤舟闻到烧焦的味道,提醒道:“那个,再不起来,菜要糊了。” 厨师一听陛下让他起来的意思,连忙道谢,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去看锅里的菜。 付孤舟继续朝前走,“你的汤,再煮要煮老了。” 另一位厨师连忙去看锅里的汤。 …… ………… 付孤舟费尽心思让一个个跪着的人都有理由站起来。 厨子们终于意识到,陛下或许不是来问罪他们的,是来找吃食的。 付孤舟也不让他们猜来猜去,开门见山:“朕想吃蛋糕。” “蛋糕?” 付孤舟看他疑惑的眼神,想起来古代可能没有这种说法,改口道:“糕点,甜的。你们会做什么,多做几种,不要加坚果和花生芝麻,朕不喜欢,不要放太多糖。” 厨子们默默拿纸笔记下来,继上次的不做鱼之后,不能有坚果花生芝麻,陛下不喜欢吃,甜食但不能太甜,陛下也不喜欢。 这些都是陛下以前没有的忌口,宫人们没有丝毫质疑,只觉得他们陛下确实变了。 御膳房的厨子们做着,付孤舟就在一旁等着,偶尔好奇地到处看看,问问这个糕点叫做什么,是什么做成的。 一位中年面相和蔼的厨娘,“回陛下,这个叫做水晶马蹄糕,也可以叫水晶糕,是由昨日刚挖出来的新鲜马蹄加冰糖做成的。” 付孤舟看着Q/Q弹弹的马蹄糕,有白色全透明的,有黄色半透明的,还有两三种颜色混在一起的。 付孤舟又看到一个雪白如雪酥的糕点,问:“这是什么?” 女厨娘和蔼耐心接着知无不言,恨不得把制作时的全部步骤都说出来,付孤舟不学习怎么做糕点,自然没记住她说什么,只听到:广寒糕,桂花和芋泥做成的。 怪不得他看到上面撒着浅黄色似乎花瓣的东西。 能在御膳房当值的,会的花样自然都不少,付孤舟看着还有不少他没见过的奇形怪状但很精致的糕点,到后面懒得再问,他只等着吃。 付孤舟想起来太医说楚霜汵的药要一天喝两次。 问道:“楚贵妃的药煮上了吗?” 御膳房不只是做饭,生火上的事全部交由御膳房负责,若没有特别吩咐,煮药当然也是传令到御膳房。 总厨师长是个年迈的老汉,听到震惊诧异:“贵妃的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莫非下人们路上出了什么错?请陛下恕罪!”他说着双手举过头顶就要跪下。 付孤舟:“……”又来了。 他真没动不动看人下跪的癖好。 虽然偶尔让人跪一跪确实挺爽的。不过,仅限于那些鼻孔朝天对他趾高气昂的人,还有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 付孤舟把人扶起来,老厨师长受宠若惊颤颤巍巍。最后问清楚后知道了:楚霜汵的药放到寝宫里去了。 付孤舟又叫人把药端回来热一下。 热好的药端出来时,付孤舟没忍住好奇上前接过来闻了闻,然后…… ……yue。 姣美明艳的脸皱巴着萎下来,付孤舟这辈子不想再闻到这种味道。 付孤舟出去半个多时辰,不知道楚霜汵在书房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帮他批奏折,批多少了。 “你们不用进来了,朕来就行。”装着糕点的食篮一层一层,足足有七层,最上面一层放着楚霜汵的药。 为了防止蹿味,那碗药盖得严严实实不够,连食篮最上面那层也是封得密不透风,一点药味都散不出来。 付孤舟亲自提着进去,“大郎,来喝药了。” “收掉,都收掉,吃完再干活。”付孤舟提着食篮笑吟吟进来,说的显然是桌子上的奏折,太上太皇在时朝堂戒律森严,太上太皇不仅对每一个臣子要求严格,对待自己也是极为苛刻,御书房内不准吃东西。 后来到了先帝继承皇位,也多沿用了太上太皇制定的规矩,一切严以律己,每天在书房办公学习不得低于七个时辰。 付孤舟走过去时,楚霜汵站起来道:“陛下,都批注好了。” 付孤舟震惊,手里食篮嘭地一声重放在桌子上,不可置信:“都好了?” 付孤舟不相信,随机拿起来几本折子翻开,确实全部批注完了。 “这里一共有多少折子?” “一百二十一本。”楚霜汵出口精确道。 付孤舟惊掉下巴。 这小子,果然天生就当皇帝的料啊!看来以后还可以多批批。付孤舟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厉害! 但是再厉害也逃脱不过喝药。 付孤舟十分同情但不给任何情面,一脸嫌弃将那碗黑咕隆咚的药拿出来从自己面前推远,甚至心里有些爽。 楚霜汵蹙眉,白皙病态的脸上带着抗拒,“我真没事。” 付孤舟信他个鬼,知道楚霜汵怕喝药之后,看楚霜汵喝药就是他新的乐趣之一了。 不过是药都会有药性反应,古代没这么多讲究,确实有些药不吃东西喝会对人身体有损害,付孤舟给出让步,笑道:“可以允许你最晚今天离开书房前喝,先吃东西。” 桌子上放着六竹托盘形状颜色都不同的糕点,还有付孤舟。 付孤舟坐在书桌上楚霜汵面前,筷子夹起一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粉色果糕朝楚霜汵投喂,“来,张嘴。” 楚霜汵蹙眉,付孤舟身体倾过去另一只手捏开他的嘴巴,不怎么大的糕点一整块被塞进楚霜汵嘴里。 楚霜汵往后退,咳了一声抬手要吐出来。 付孤舟命令道:“不准吐。” “也不准往后退,不准离朕这么远。” 楚霜汵僵硬着,含着那块糕点呆呆的过了好久,将糕点咽下去。 付孤舟坐在桌子上换了个姿势,身体快扭成了趴着的模样,夹起第二块糕点要朝楚霜汵喂。 御膳房一共送来了六盘糕点,每个竹编托盘里四到六个不等,且每盘里面每个糕点最多两个是相同的,几乎做到不重样。 楚霜汵僵着不动,问就说他不饿。仿佛不是他吃东西,是东西要吃他一样。 付孤舟笑,不急不慢将楚霜汵不吃的那块糕点塞自己嘴里,道:“你知不知道朕最喜欢看你反抗的样子?是你自己吃,还是朕喂你吃,还是朕叫人进来掰开你的嘴喂你?” 暴君 付孤舟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喜欢看美人不愿意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爽极了。 付孤舟甚至还觉得主角受太听他的话了,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每次反抗完最后还是做了,就像现在这样。 药也喝了,虽然喝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 一点都不好玩。 付孤舟想不明白他在隐忍什么。 他们从御书房出去时已经将近下午五点了。又快到晚上饭点,但是这时候都还不饿,等吃完晚上饭时已经是夜晚十点。付孤舟在古代过着自己现代的吃饭作息,并且强迫一个倒霉蛋跟他同样的作息。 跟主角受同榻而眠的第三个夜晚。 付孤舟觉得自己变态极了,就只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对着一个在下面的人也下得去手。付孤舟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当然,虽然变态,但很快乐。 楚霜汵沐浴完过来时,付孤舟躺在大床正中央,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刀鞘已经开封,刀刃锋利无比。这是他见过最锋利的刀了。 看到楚霜汵,笑着拍了拍自己床边,“快过来。” 楚霜汵目光落到付孤舟手里的刀上。 付孤舟没有掩藏的意思,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光奇锋无比,付孤舟拿刀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次没有像往常翻身过去压住他,而是问:“好看吗?” 他问的是刀好看吗。 楚霜汵点了点头。 付孤舟将匕首的柄端一方朝楚霜汵递给他,并没有什么不痛快地笑说道:“要不你再帮朕一个忙,看这刀能不能把朕杀了?放心,朕不会怪你的,反正你想去哪没人能拦住,你离开皇宫最好离开姜国,别回来了。” 楚霜汵拿过匕首放下,眼神没有一丝波动,“陛下,别胡说了。” “朕说的都是真的,朕真的不会怪你的,而且你挺烦朕的吧,正好朕死了就没人折腾你了,多好?”付孤舟坐起来靠近跟他商量。 楚霜汵退开一尺距离。 付孤舟:“…………”不帮就不帮嘛,避他跟避瘟神似的。 付孤舟翻了个身背对向他把头蒙了起来,床上不止一床被子:“朕要睡了,你自己看着怎么睡吧,朕不喜欢黑,不要关灯。” …… 这一晚睡得又不太好。 付孤舟觉得自己穿书以来用时间最多的就是睡觉,然而没几次是睡好的。 让楚霜汵抱他睡的那晚是他意外睡得很好的一次。 付孤舟睁开眼时,不出意外楚霜汵又不在身边,付孤舟以为他是出去了,一看天才刚准备亮,楚霜汵站在外面窗户边。 付孤舟走过去手放在他肩膀上摸了摸,像在冰地里冰冻了一夜,就差没结霜了。 付孤舟不可置信:“你又这样站了一晚上?” 楚霜汵回过头,这张脸本来极好看,气色再差也不会过于沧桑憔悴感,只是那张脸确实苍白无比,没什么血色。 付孤舟觉得很离谱。 “跟朕一起睡真让你这么屈辱?那让你杀了朕你又不杀?你想死?” 付孤舟想不明白。 他到底想干什么?付孤舟不相信楚霜汵会是这样逆来顺受一个人。 这也不符合他心狠手辣伪善疯子的人设。 如果在原书里,付孤舟可以肯定楚霜汵会毫不犹豫杀了他。或者下次找到更合适的时机再杀。两年之后亡国之日的死期,那是原主没有招惹过他的前提下。 可是人就在眼前,付孤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太有迷惑性了,付孤舟一不小心就能被他蛊惑住。 付孤舟觉得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是炸了世界。不然为何死后穿这本书。 楚霜汵一张脸色惨白,毫无征兆地朝他倒了下来。 付孤舟:“?!!” …… 付孤舟觉得自己好像个大冤种。 自己都去上完第二轮早朝,在朝堂上发完疯领着新一轮的奏折回来了。 那些被他叫到名字的家伙要么老老实实像个鹌鹑,要么跟他对着发疯,无例外最后谁都没表演过他,付孤舟这下在朝堂上昏君暴君的人设彻底坐实了。 楚霜汵还没醒。 楚霜汵昏了将近两天,在第二个白日将近天黑时,终于动了下眼皮。 满屋子的太医,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守着楚贵妃也不是,不守也不是。 所有宫人只当陛下又虐待楚贵妃了,太医一次又一次特意叮嘱:楚贵妃的情况受不得冻,陛下今后一定一定切记不可冲楚贵妃发脾气,千万不要再有今日这情况。 更不可责打楚贵妃。 付孤舟:“???”他朝楚霜汵发什么脾气了?打他什么了? 这人是他的祖宗吧?只能楚霜汵厌他杀他,他说都说不得? 他也没说他什么啊? 付孤舟蹲在楚霜汵的床边下巴磕在床上,眼睛直盯盯看着床上的人。 让楚霜汵一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吓死他! 付孤舟笑:“你还真敢晕啊?晕这么久,不怕朕让你醒不过来?” 一旁老太医赶忙跑过来,生怕陛下对楚贵妃动手随时准备阻拦,“陛下,不可,楚贵妃他好不容易醒过来,需要静养,陛下切记不可朝楚贵妃动怒!” 付孤舟不想理他,眼睛直勾勾看着床上楚霜汵的脸。 付孤舟两天没睡好,他倒是这两天睡得很好,气色都红润了。 付孤舟更气了。 凭什么? 付孤舟看他的眼神都恶狠起来。 太医跑过来见付孤舟没有动手,刚松下口气,看到陛下看楚贵妃的眼神不怎么和善,再次准备来拦。 楚霜汵久昏刚醒眼神微带迷茫,对比之下,付孤舟就是个大恶人,楚霜汵是那朵被凌虐的小白花。 付孤舟态度不善,语气也不善,“别装可怜了,朕不会可怜你,只会喜欢上看你可怜的样子。” 老太医操碎了心,本着医者医众生的职责,“陛下,您先答应老臣往后不会对楚贵妃发脾气,楚贵妃身子娇弱,实在受不得苛责。” 不知详情的老太医已经是想了委婉的措辞。 付孤舟回头,嘴角上扬透着狂妄肆意,“外面现在都说朕是暴君,你不知道吗?区区一个男宠,还是朕抢回来的,朕为什么不能虐待他?” 老太医低头,自知逾矩,正要跪下来请罪。但即便如此,他要说的也还是这句话,希望陛下不要再折磨楚霜汵。 “站起来!” 付孤舟气乐了,笑容跟着变冷。“太医这么关心他,等他快死的时候朕叫人去通知你好了,太医一定要再把他救活。现在,请太医可以回去了。” 付孤舟屏退了太医,让宫女们也都退了出去,看了眼睡在自己床上的楚霜汵,自己也走了出去。 算了,万一真把人给气死了。 虽然把楚霜汵绑回来之前,他确实想过与其要被弄死不如他先弄死主角受。 但是如果真是装的,这人未免太会装了,干净得付孤舟下不去手。所以付孤舟对他做出的最大羞辱,也只是一起睡了个觉而已。 这个想法一出现,付孤舟拧了拧眉心。怎么跟他一起睡就成侮辱了?楚霜汵是长得好看,他也不差好吧?他只是没有揽镜自赏的爱好,他身上干干净净没灰没虫,反倒他都不知道主角受这时候有没有被人碰过。 他还没嫌弃楚霜汵呢! 以前原主最多被骂懦弱,这两天说他暴君昏君的却越来越多,除了他手段粗暴地处置了很多朝臣外,还因为,付孤舟出去了。 他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还手段粗暴地查封了几个在京城声望颇大的大商铺。 那几个商户看着光明磊落实惠亲民,背后与官勾结,夹带有害的东西,付孤舟这暴脾气当然见不得他们嚣张。 从小到大不管在哪从来只有他嚣张的份。 换来的结果就是,他的名声更差了。 不过付孤舟不在意这种东西,有时候差的名声做起事来还更方便。 付孤舟唯一期望的是如果原主灵魂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能不要怪他。 付孤舟再回去时,端了一碗松花蛋肉粥进去。 床上楚霜汵原本闭着眼,睡觉时一动不动连被子都没褶皱一下。听到付孤舟进来声音,才将眼睛睁开。 “起得来吗?”付孤舟在自己的床边上坐下,将肉粥递给他。 楚霜汵从床上坐起来,“谢谢陛下。” 付孤舟看着他粥是接过去了,却没有马上吃,道:“朕下毒了,你吃不吃?” 楚霜汵拿住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付孤舟反倒更郁闷了,“真不怕朕下毒?” 楚霜汵:“陛下要杀我用不着这样。” 确实,他可以直接不管他。付孤舟疑惑三连:“真不是故意晕的?真有这么弱?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啊?” 付孤舟:“你上辈子是朕的祖宗吧?” 楚霜汵放下手里的粥,“我那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因为我被误解,我可以去向他们解释。” 付孤舟明白过来楚霜汵说的是被误会虐待了他的事,摇头,“不用,朕不在乎这个。再说,朕绑你回来确实是为了折磨的。” 他要想解释自己早解释了,他又不是没长嘴。 付孤舟问:“今晚跟不跟朕睡?” 楚霜汵沉默了片刻,“陛下让我睡哪我就睡哪。” 付孤舟桃花眼扬了扬,这次不是生气时的冷笑,带着戏弄意味:“那好啊,上次被美人抱在怀中睡得甚好,今天再来试试。” 楚霜汵听到眉心轻抽了一下,低头吃剩下的肉粥。 暴君 付孤舟准备睡觉了。 不怪他太咸鱼,古代娱乐活动太少,他每天除了吃和发疯就只能睡觉。 尤其大冬天里,整个皇宫只有床上暖和。 付孤舟因为楚霜汵晕了两个白天把床让给他两天,昨晚都没回来睡觉。 楚霜汵眼神不自在,“陛下,我还没沐浴。” 付孤舟点头,“放心,你药也没喝。” 楚霜汵眼神更不自在了。 付孤舟看着这张破碎掉的小白花一样的脸,不知为何捅他刀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道:“放心,太医重新给你换了个药,朕闻过了,没闻吐。” 付孤舟忘不了。 自己堂堂皇帝,朝堂上发得了疯,朝堂外也发得了疯,回到寝宫里却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这朵娇花喝了两天的药。 外人喂他不放心,不亲眼看着楚霜汵把苦药喝下去他不痛快。 付孤舟满脸不信任他,“你真的能下地自己洗澡?不会等下又晕了吧?你再晕朕都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真对你上了大刑了。” 付孤舟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绳子,故意晃了晃让楚霜汵看到,准备等下就把人绑起来,“你敢再晕一次,朕让你以后再也走不出皇宫!” 楚霜汵沐浴完回来,脚步与平常一样,并没有因为这次昏睡了两天就更加虚弱,当然以前看起来也没健康过。 进来时,付孤舟已经躺进被窝里了,宽大龙床的床头桌子上,放着一碗乌棕色冒热气的药。 楚霜汵虽脸色不怎么情愿,走过去自觉喝掉了那碗药。 楚霜汵朝床上走去,一想到上次,心想着他今晚还能不能睡着。 楚霜汵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床上放一根绳子。 不过很快的,楚霜汵就明白了。 付孤舟在他上了床挪到自己旁边时,掀被子坐起来,拿起绳子将他绑了起来。 楚霜汵:“……” 楚霜汵:“不是让臣陪您睡觉吗,陛下这是何意?” 付孤舟笑意恶毒,“你在朕的床上好好睡了两天,朕挨了两天骂,哪有这么好的事。” 楚霜汵低头眸带歉意,“抱歉。” 付孤舟:“朕不要道歉,朕要补偿回来。朕给了你机会让你杀朕你不杀,朕只好虐待你找乐趣了。” 楚霜汵眼睑微微上抬了一点,猜不出付孤舟打算做什么。 付孤舟把从上到下绑成一条的娇花推倒在床上。然后,压过去一只腿骑在美人腹上,当起了人形抱枕。 楚霜汵回想他说的凌虐:“………” 古往今以来,楚霜汵确实从未见过哪个皇帝如他这般。或者说,也从没有哪家的小少爷像他这般。 把自己抹得很黑,其实好像并不怎么会做坏人。 楚霜汵见过的坏人数不胜数。 付孤舟很快睡着了,睡得快醒得也快,做很多梦又不知道梦了什么,总之这晚上睡得又不好。他睁开眼,见被自己像八爪鱼盘住的楚霜汵还没闭上眼睛,也是,睡了两天,再睡下去他睡眠也太好了。 付孤舟看着受制于自己的主角受心里非常爽,爽到再闭眼睡不着了。 付孤舟翻来覆去,最后翻过来俯身趴在楚霜汵身上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绑人的绳子松松垮垮,他怕把这朵娇花勒死,绑都不敢绑太紧。 付孤舟问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这么讨厌朕,为什么不愿意杀朕啊?不会以为朕在跟你开玩笑吧?” “朕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答应的话朕现在给你解开?” 楚霜汵神色很平静,事实上付孤舟也从没见过他有过波动的表情,像块木头一样。 楚霜汵虽被绑着,仍道:“我没有觉得陛下讨厌。” 付孤舟满脸不信。“真的假的?你小子有受虐倾向?” 现在半夜三更。 付孤舟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把割断了楚霜汵身上的绳子。“算了,朕不跟你睡了,你自己睡吧。” 付孤舟穿上厚厚的衣服挑着灯笼,出去搞事去了。 抓住官商合污是一项大的工程,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备。还剩一个比较难搞的家伙。 这已经不是以次充良高价忽悠人民买廉价的东西了,也不是私底下未经报备贩卖毒药的。京城特别是临近皇宫地带人多地少,这里的百姓基本不种地,粮草全靠从京城外收购。区区一个九品粮草官,胆子比他这个皇帝还大,以低于五倍的价钱从京城外田户家里收粮食,再以高出两倍的价格发放。 付孤舟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问就是一连串陛下恕罪,这些他交给粮食商在负责的,他也不知情。 付孤舟:“……”仗着朕是个暴君百姓就信你不信朕是吧,真被骗得裤衩都不剩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什么对着城里的百姓说,这些粮食品质高产量少已经是优惠过的了。对着粮食从人家村里拉出来的农民又说,你这米品质不行,再不赶紧卖掉就烂掉了。 付孤舟深夜造访,一抓抓住商和官两伙人。 付孤舟觉得神奇。这破烂朝代竟然也有超前的地方,百姓不用纳粮食税。朝廷官就连他这个皇帝吃的大米,都是银子买来的。 所以百姓们生活一般还算富足,据说是太上太皇当年更改的条规,太上太皇在位时喜爱征伐战无不胜,各国战利品喜不胜收,因此皇室中也还算富余。 太上太皇时期,据说是姜国最鼎盛的一段时候。到了太上皇继位开始直线衰退,如今再到他…… 付孤舟不是很能接受。 凭什么他是这个亡国之君? 算了,亡就亡吧,亡之前让他过把当皇帝的瘾也行。 付孤舟觉得就算姜国真的发展到这里亡国了,那也不是他的原因。 也不是原主的原因。 主角受确实是让姜国覆灭的直接祸首,但是,没有主角受,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让姜国灭国的人。 一条鱼被毒死了,河里没有一滴水是干净的。 两伙人加起来有几十个,全部被付孤舟打进大牢,按照罪行程度斩首还是关押。 天这时候才刚刚亮。 付孤舟出去四处逛了这几天,发现姜国其实还挺穷的,很多地方徒有虚表,太上太皇打下的金山历时这么久早就差不多耗费完了。 没耗完的也差不多进了摄政王口袋。 饶是在京城地带,按理说一个国家最富余的地方。稍微偏远些的,有的饱饭都吃不上。 这就是溪山书院的由来,有些家里的孩子没钱进私塾读书,太上太皇创建了这种类似慈善教育的地方,据说是先在京城中试验,可行的话推广到民间每一个地方。 可惜,还没来得及推广,太上太皇噶了,死时年不到四十岁。 死因不祥,有猜他是常年征战身体早积下重重隐伤,有说太上太皇性情豪烈酗酒过度,也有说是打太多仗、被仇家报复暗害死的。总之死得很突然。 再到后来,这个慈善书院就荒废了,从太上皇年间再到摄政王当政,毕竟就算不为利益,谁会愿意自己掏钱还给自己找累,搞不好还要受到万人指责。直到楚霜汵接手。 真是个伪善的君子,“善良”极了。付孤舟在心里想他。 付孤舟不想回去再看到楚霜汵生气或者跟自己生气了,每次他一有报复楚霜汵的想法,都仿佛打在棉花上,楚霜汵根本不跟他斗,没意思极了。 付孤舟决定去这个书院看一眼。 溪山书院嘛,他去过。有点偏,背靠山,他上门找茬把楚霜汵绑走的那个地方。 准确来说,他那日只去到书院一隅,又是黑夜,并未见到全貌。 付孤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带着一点书香气息还是特别破。 等去到时,所见的比他想象中好太多。 一点都不破,至少下雨屋顶和墙完全不会渗水那种,建筑风格也简约美,有一点江南韵味,还很大。 再往里面进去时有一条长长的水路,水面搭着吊桥,摇摇曳曳。两岸许多杨柳树,这个季节还都没发芽,光秃秃的,但是有梅花。 红的,粉的,黄的,白的,还有竹和松,一整个看上去像在画里。 付孤舟突然有点理解楚霜汵会来这种地方了。 大概也不完全是来找罪受的。 书里主角受前期黑化之前确实是怀揣善良的,即便自身遭遇不好从不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连路边流浪狗受伤都见不得。付孤舟记得,书里楚霜汵雪地里救过一只白色卷毛的矮脚狗,给它取名阿雪。 后来,亲眼看着自己养好的狗被章之珣一刀刀活生生卸去皮肉和骨头。 付孤舟再往里面走,他想象中贫穷人家没钱读书的孩子:脏兮兮的,穿不暖吃不饱,没钱买纸墨和书。 见到的:一个个教室里排排整齐坐,里面书童年龄七八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穿的衣服虽算不上特别好,但都是干净的。 听到的:纸页翻动声,写字笔锋用力时沙沙声,朗朗读书声。 付孤舟这个不爱学习的咸鱼第一次深深感受到羞愧感。 当然,羞愧归羞愧,若让他现在开始好好读书不可能的。 书院 有几个少年书生看到他,付孤舟衣服花里胡哨的太亮眼,往外面一站里面学生们就看到了。 其实付孤舟今天已经收敛过了,没有打算那么张扬,在平常他还能更花里胡哨。 虽然他发现了姜国穷,但是跟他穿贵的衣服有什么关系,穷又不是给他买衣服买穷的,再说,花的摄政王的钱,不花白不花。 付孤舟看着这些眼神天真清澈的学生,突然心里有一个怪异的想法。 不知道他们得知自己的先生是被他给绑走的后,会如何作想。 付孤舟一个人进来,没有摆明自己的身份,也没刻意隐藏,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认识他的。 如果有,他就走,还能因为自己名声太臭出来一趟给人打了不成? 付孤舟对现在自己在百姓眼中的形象很有自知之明。 一个教室里先是有书童放下手里的书好奇看向他,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书和毛笔看着他。 付孤舟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全部都见过他吧? 他等下要不要跑快一点?如果他今天在书院给打了,明天这件事会不会传遍全京城?这些人他处置还是不处置? 楚霜汵会不会笑死他? 楚霜汵敢笑,他就再也不让他回来了! 离他最近的一个十来岁的小书童站起来问他:“这位哥哥,你是我们的陛下吗?” 付孤舟摇头,“不,我不是。” 那小书童不信,“可是,我见过你,不会记错的,你就是我们的陛下!哥哥,你真好看,我好喜欢你呀!” 付孤舟:“……啊?” 不是要打他啊? 付孤舟觉得自己还是先走为妙。 就算这个坐前面的小少年天真无邪不知道眼前站的是人是鬼,这么多健硕的书生,动起手来他可能会不太体面。 偏偏这小书童不依不挠,朝他走过来看向他腰上的玉佩,“哥哥,你的玉佩好漂亮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玉佩。” 付孤舟低头看了眼腰上唯一的饰品,摘下来递给他,“好看那送给你了,我要走了。” 小书童惊吓到不敢收,付孤舟抓起他的手放在他手心里,如同羊入虎口转头急忙要走。 接着接连木椅推开地面的声音,教室后排的学生们也接连走出来。付孤舟知道,自己完了。 “你真的是陛下?大家快来看啊,陛下来我们书院了!” 付孤舟一脸认命地停住脚步。 不过……这彰明较著的欣喜感是怎么回事? 十几个大书童小书童跑过来将他包围了起来,付孤舟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 虽然他不明白,这些人脸上为什么笑这么灿烂。 想打一个人的时候不应该是很生气吗? “陛下,您今天清早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是太帅了,我阿娘还说您今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呢!” 付孤舟:“啊?” “对啊对啊,我阿娘也这么说的,还有昨天,前天,陛下处置那些狗官奸商的时候,真是太大快人心了,我每天一回到家就听阿娘阿婶她们夸陛下如何好,我也觉得陛下是个非常好的皇帝!” 付孤舟:“啊??” 付孤舟大大的迷茫,比挨人打还要迷茫。 这说的真的是他? 假的吧? 沉迷丹青的一个小青年书生道:“陛下,我能为您作幅画吗?很快的,陛下给我一刻钟就好!” 付孤舟很怀疑自己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还是他已经被打晕了出现幻觉,掐了自己一把,真痛啊! 付孤舟:“你们先生没跟你们说过我吗?” 书生们疑惑加惊喜:“陛下还见过我们的先生?先生前几日突然不见了,后来倒是短暂回来过一次,马上又走了,问了只说他有私事要离开几日,让我们把书上不懂的标记出来等他回来再问他。对了陛下,这句诗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付孤舟想摇头。古代文人又是写诗又是作画的,武人弄刀弄枪翻墙跃瓦,他这个只受过十二年义务教育的混子当然什么都不懂。 付孤舟有点钦佩楚霜汵了,想不到他才来到溪山书院三年,也没正儿八经参加过什么科举考试,在书院学生心中的威望竟然这么大。 更没想到楚霜汵会借自己私事来瞒下这件事,不然就算这些书生认同他朝堂上粗暴的做法,对他也必定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不过也是,说出去,他被当今陛下看中美色抓走了,损的也是他自己的名誉。 那书生已经拿着书本走过来,古代纸张的质量实在不怎么好,又粗又糙,要么就是软塌塌的,这些本身条件不是那么好的书生用的纸就更不好了。 付孤舟看到那两行诗,意外竟然看过。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不嫌屋漏无乾处,正要群龙洗甲兵。* “暴风雨打竹枝起起伏伏、水地风吹得山脊忽暗忽明,不嫌弃居处漏雨正好洗兵器的意思。作诗者写这几句诗时国家面临战争,表达豁达爱国和对局势好转寄托希望的。” 付孤舟不自在地微笑一下,小心谨慎说道。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教别人读诗。 提问的书生豁然开朗,回味付孤舟给出的解释一下子就读懂了,异常欣喜,看付孤舟的眼神更加崇拜。 “陛下您真厉害,您一定读过不少书吧?您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呀?陛下有没有写诗,写了什么诗,我一定全部背下来!” 付孤舟摇头,给他吹捧地都心虚不好意思了,“不,朕平时不看书,也不会写诗,朕就每天到处闲逛。” 书生们不信,陛下怎么可能不看书,陛下好谦虚! 那位丹青手举着画跑上来,“画好了陛下!我……我画得潦草,只画出了陛下的轮廓,陛下给我两日时间,我一定把陛下的英姿完全复刻下来!” 付孤舟没想到他真要画,一共也不过过去了十分钟的样子,付孤舟心想他能把自己画成什么样。 这一眼,付孤舟心生震撼,觉得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寥寥不多笔,只有白纸黑墨,按照画的人所说的只是个草稿。付孤舟觉得他把自己画了出来。 英雄不问出处,果然,高手都是出于瓦砾之间的。 付孤舟桃花眼弯起笑了下,不吝啬给出夸赞,这里站这么久他都觉得不像是他自己了,让他装斯文太难了。 最先跟他说话的那位小书童手捧着玉佩还给他,“皇帝哥哥,这个还给你,我不能要,阿娘叫我不要贪别人的东西,被我阿娘知道我该挨骂了。” 付孤舟不以为意,被人不讨厌心花怒放看这小孩也格外可爱,“没事你收着吧,你娘如果骂你,你就说朕非要塞给你的,让她骂朕好了。” 小孩:? 不理解但是好开心,小少年眼里不懂什么尊卑,只知道他喜欢这个人想叫他哥哥,“谢谢哥哥!” 得了玉佩的小书童将玉佩挂在自己腰上,瘦小的身体和极简蓝灰色衣服与配饰格格不入,但是小少年好开心,拦住付孤舟不让他走。刚才别人问了皇帝哥哥知识,他也要问,他这一篇文章有好多字不会读,拿起书问付孤舟:“皇帝哥哥,这句怎么读呀?” 付孤舟一看,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付孤舟告诉他怎么读,另外看了眼少年的年纪,提醒道:“这篇文章还不适合你看,太难了,你这个年纪可以看一点简单的,例如……” “例如这个!”付孤舟拿出他的书,翻了许久翻出一篇写梅花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正好书院外面梅花还正开着,从窗户上一伸头就能看到。付孤舟又继续翻,跳过那些生涩难懂的,翻到一篇《咏柳》,“或者这篇,你年纪还小不用着急读些难懂的文章,读懂最重要,你先学那些字少的。” 小书童点头记住了,“谢谢漂亮哥哥!” “咳!”付孤舟猝不及防被呛到咳了一声。真的,他从来没这么不自在过。 但是他又挺开心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小书童去读诗去了,付孤舟好不容易得以走出来一点。 书院里其他书生争相拿书来问他问题,甚至其他教室的学生听到他来,也都拿书过来。 付孤舟:“……” 算了,回答几个问题而已,总比他最开始以为的被追着打要好。大不了,他已经说过了他是个文盲,从来不看书,如果问到他不知道的,也怪不了他。 没想到这些学生很给面子,问的全是他知道的。 付孤舟在这一刻有种自己是个大学霸的错觉。 付孤舟解答得很累,没想到他来趟书院,比他去查封人家铺子用时间还要久。 他们甚至还八卦,问付孤舟外面传言说陛下看上了他们先生,是不是真的。 “真的,我们先生特别温柔好脾气,不管我们多笨从来没对我们发过火。嗯,跟陛下脾气一样好!先生还特别好看,跟陛下一样美,我们像喜欢陛下一样喜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呀,陛下是不是知道我们先生在哪?” 付孤舟:“……” 付孤舟:“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付孤舟上午去,傍晚时分,终于精疲力尽被放出来。 古代睡得早,他们放学了。 付孤舟来之前想的看情况要不要装修一下建筑,现在只剩下:算了,特别好,要不他买多点书和纸墨放进去吧。 对了,教室可以还像原先那样不同年龄、知识阶段的混着坐,但新增加的书房必须分成三类,一类像十岁左右孩童能看得懂的简单文章古诗,一类进阶版的,还有一类放些地图册、各地各国杂谈纪事、课外绘本故事书之类。 付孤舟斥十万两巨资给溪山书院添书。 书院 楚霜汵独自一人在皇宫,付孤舟吩咐过,到了饭点就会有给他送饭的宫人,付孤舟没打算在身体和吃用上虐待他,即便楚霜汵一个人,饭菜也非常丰盛按照十二菜四汤的标准。 只是没有付孤舟看着,楚霜汵吃的也少。 接下来两日,楚霜汵都没有见到付孤舟,白天吃饭不见他回来,到了晚上睡觉人也不在。 楚霜汵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 他出去问外面的宫女:“陛下这几日去哪了?” 那个宫女就是星禾,这几日经常带着私心进来在楚霜汵面前晃悠,各种理由问他还要不要吃点点心,屋里地龙还暖不暖要不要添点火,需不需要给他送几件厚的衣服,楚贵妃无聊不无聊要不要给他找几本书解解闷。 都被楚霜汵拒绝了。 楚贵妃确实很平易近人,问他什么话都会得到回应,也从来不会刁难她们这些宫人,甚至有时她们把什么搞砸了,会告诉她们怎么做更好,然后帮着她们一起做。 但是不知为何,接触多几次之后,星禾总觉得,这样的楚贵妃其实是冷漠的,甚至有些可怕,谁都无法真正走近他。 星禾回想,其实陛下也从来没刁难过他们,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外面比较凶罢了。 星禾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陛下的事不跟我们说,楚贵妃可以去问问外面侍卫大哥们,他们没准儿知道。” 楚霜汵谢过,却没有要去问,道:“陛下有下令禁足我吗?” 星禾摇头,“不曾。” 楚霜汵点头朝外走。星禾追上去问:“楚贵妃,您要出宫去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星禾压抑得慌,觉得四周奇冷无比。明明,楚贵妃的神色是很柔和的,甚至这就是一个娇弱外表美丽的病秧子。 星禾不太利索说道:“那你……注意安全,陛下之前下过命令,您最好晚上宵禁之前回来宫里,需要的话……您可以叫上几个侍卫跟您随行,陛下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楚霜汵微笑点头,“谢谢。” “不……不用谢。”星禾心神忐忑头皮发麻。 ………… 书院里的穷书生们很高兴,虽然他们先生已经有好几天没回来过,但是第二天、第三天,陛下又来了他们书院。 还给他们带了许多书和零食。 付孤舟成为他们溪山书院全体学生最喜欢的皇帝。 学生大多年纪都不大,十三四岁较多,最高不过二十岁左右,家里邻居又没有做官的,心性都比较单纯,不觉得陛下有什么可怕。如果外面有人说陛下不好,一定是那个人是坏人想谋害他们陛下。 尤其这几日见了与陛下朝暮相见之后。 书生们觉得陛下不但是个豪爽大方处理奸人有方的好皇帝,还是个学问十分渊博谦虚的皇帝。 付孤舟耗尽了十二年学校教育和教育之外的知识。还好他们只问付孤舟已经有的诗词和文章,不叫付孤舟教他们写诗写文章。不然付孤舟真做不了。 又到了下午,冬天下了雪整个书院诗情画意非常漂亮,不下雪时太阳光透过古雅的窗栏照进来暖融融的,有书生还想叫他一起坐下道:“陛下来跟我们一起读书吧,我把我的位置让给陛下!” 付孤舟摇头加拒绝:“不,朕真的不喜欢看书,朕要走了,你们好好学习。” 书生们不舍:“那好吧,陛下明天还来找我们玩吗?” 啊……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付孤舟也不知道,主要他这个咸鱼真不想掰着脑子思考学生们拿过来的诗是什么意思了。 也不想被楚霜汵的学生围着问八卦了。 付孤舟说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他能跟楚霜汵的学生说他不喜欢他们先生、单纯就是想折磨他的吗?他刚建立起来的好形象,说了今天就走不出去了。 还有问他们先生是不是真在皇宫里、什么时候能回来的。这他能说吗?楚霜汵当初都没把他抖出来揭露他的丑恶,他把人家名誉弄没了,也太不道德了。他怎么跟楚霜汵的学生们说,他们先生回不来,是因为被他气病了,还在床上躺着? 付孤舟不知道楚霜汵现在怎么样了。 算了,管他怎么样了,不死就行,他就先放过他几天,等人好一点了再去恶心他。 付孤舟没想到自己会在外面见到楚霜汵。 付孤舟从背影就认出是他,那个一身白衣半披散着黑发瘦得跟个风筝一样的人,还能是谁? 可恶,竟然能比他花里胡哨的还显眼。 付孤舟有个疑惑。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自己确实说过他可以自由出宫,他既然好了能下床了,在这外面闲逛,怎么没回书院里? 害得他这个半吊子天天给人解答问题。 “楚楚!” 楚霜汵不知道在做什么,在外面许久什么东西都没买,像与人交谈了什么,正准备走。 付孤舟在几十米外大声朝他叫了一声。 楚霜汵似乎听到,回头。 付孤舟抬高手朝他挥了挥。 青天白日,集市上,无数双眼睛朝他们看过来,议论纷纷。 付孤舟出来次数其实不算多,每次都不久留,而原主过去的一年里更是极少出皇宫。因此即便是在京城,有一部分人见过他,也有部分普通百姓并不知道他们陛下长什么样子。 只知道摄政王的样子。 但是眼下不管见过的没见过的,都纷纷猜测:这是他们陛下吗? 他们要不要跪下行礼? 古往今来,平民或是官臣见到陛下都是要行礼的,而一般情况下,若是路上见到摄政王不用跪。因此他们已经忘了该如何跪、要不要跪。 当然,付孤舟不在意这些虚节。他跟这些普通百姓又没有仇,没必要见一个人就让人跪他,他还怕以后死了遭报应。 楚霜汵停下转过身等他,却没有要主动走过来的意思。 付孤舟:“……” 付孤舟:好嘛,看在你是病患的份上,体谅你了。 付孤舟昂首阔步脚带流风大步奔向他。 走近后,楚霜汵微微颔首,示作行礼。 付孤舟大庭广众之下捧起他的脸,左看右看。 不满疑惑。 “朕几天没去烦你,你怎么还跟个病鬼似的?一点都没见好。”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楚霜汵低头,“让陛下担心了。” 偌大的集市一瞬间鸦雀无声,随后更加的熙熙攘攘交头接耳。 付孤舟不在意这些声音,还捧着楚霜汵的脸笑着问:“那么远,你怎么知道是叫你的?” 楚霜汵:“陛下声音与别人不同。” 付孤舟哇哦一声,满脸带笑,“朕的声音都能听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朕啊?” 这时,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哇,我就说是真的吧,陛下还不承认,大家快来看啊!” “找到我们先生了,先生在陛下这里!” 先是只有两三个小少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接着十几个、慢慢的更多,都是付孤舟在书院见过的。 有些还问过付孤舟问题。 付孤舟:“?” 付孤舟松开楚霜汵,脸色变得严肃,现在才下午三点,他们五点才下学堂,付孤舟问道:“你们为什么在这儿,集体逃课?” 有书生摇头解释:“不是的陛下,今天是礼拜天,我们每周有一天休息日的。” 付孤舟:? “那你们上午为什么都在?” 前两日那个擅长丹青的学生画的画他今天上午看到了,说两天完善出来就两天,付孤舟都以为这朝代什么时候出现彩色照相机这种高科技东西了。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那个丹青书生说,想留着收藏。古代私藏皇帝画像是犯法的,必须通过请示,付孤舟同意了。 学生们道:“因为陛下前日来了我们书院,昨日又来了,我们就想陛下今日会不会再来,陛下果然又来了嘿嘿,皇帝哥哥,你明天到底还来不来呀,会跟我们先生一起回来吗?” 几十名高矮年龄不一的学生全部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满脸期许。 付孤舟:“咳,明天再说吧。” 付孤舟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只配挨骂。 一有人夸他喊他一声哥哥,他就飘起来走不动路了。 打发了这些学生,付孤舟一路上飘乎乎的,多亏有楚霜汵拉住他才没有掉进河里。 他爹的,他才是有那个受虐倾向吧? 付孤舟决定将受虐转移到楚霜汵身上。 人没那么多了,付孤舟扇子抵在他脖子上逼问:“说,你是不是喜欢朕?不许说不喜欢。” 折磨不了他的身体还折磨不了他的心? 楚霜汵:“……” 付孤舟:“不许用这种无语的眼神看朕。” 楚霜汵其实根本没看他,也没变过什么神色。 在现在,楚霜汵转过来,问他:“陛下去书院做什么?” 还好楚霜汵不是用质问的语气问他,不然付孤舟要气死了。 他这几天都快累死了。 身体不累,心累。上一次用这么多脑子还是在上次。 付孤舟觉得没有一个让楚霜汵抱着睡觉补不过来,“做好事去啊,不然你以为朕只会搞破坏?” 阿福 楚霜汵听到付孤舟说出给书院送去了上万本书时,有些惊讶,替那里的学生谢过付孤舟。 付孤舟满不在意,“小事,你的那群小可爱已经谢过朕了。再说真算起来,你才是免费在这打工的。” 付孤舟现在好歹是姜国的皇帝,这些书生都是他的子民。楚霜汵却是楚国的人,有自己的国家回不了。 付孤舟觉得不管自愿也好装的也好,楚霜汵心胸都挺宽大的。在敌国,对敌人的子民一视同仁给他们授知识解惑。 天已经黑了,付孤舟拉住他的手,“霜霜,我们今晚上吃什么?朕刚来不久对这京城不熟,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楚霜汵疑惑,“陛下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吗?” “啊?是吗?朕不记得了。”付孤舟尴尬挠了挠头,“反正朕就是不记得了,你来说吃什么。” 最后两人去了一家馄饨摊。 他看出来了,楚霜汵对这里也不熟。 他就说楚霜汵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真把敌国当自己家,对待敌国的人以歌报怨。 暴露了吧,你小子。 他们刚坐下,听到前面有打骂的声音和哭声。 接连有人朝那边走去看戏。 付孤舟看了楚霜汵一眼,也站起来,朝着声音方向走过去。 听八卦之前不知道,一听头笑掉。 一个赌鬼老爹把家里输光了没钱还债,出来贱卖儿子了,五两白银带走。 所有人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敢买。 卖儿子的没听过,古代类似贩卖奴才的却不少,然一般人买不起,大户人家买奴才最首要的标准就是听话,能做事。 少年不愿意被卖掉,被老爹用绳子紧紧绑住一脚踢跪在地上,再爬起来,再被自己爹弄跪下,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像个疯狗一样,谁碰他咬谁。 少年身上也全是血印子,被自己爹抽的。 付孤舟觉得很滑稽。 “我可以买,但是你这儿子如果不听话怎么办?”付孤舟找出五锭银子在手里晃了晃,他今日身上确实带了许多钱,都是银票,一张几百两一千两面额的那种。再要多一两他今天就拿不出来了。 老汉一看有希望,见到付孤舟手里的一个银元宝满眼放光要去拿,付孤舟往后退了几步,他落了个空。 怕好不容易盼来的钱又飞了,明天就是对方给他的最后期限,他再不还钱那人说要砍了他的手指头,神色慌张道:“他以前很听话的,今天听到要卖了他才这么倔,真的!他以后去到公子家里如果不听话,你尽管打死他,买回去后今后他这条命就全凭你处置!” 老汉说完,恶狠狠地对着少年又一鞭子抽下去,“让你老实点,听见没有!我们家养不起你,能被人买走是你的福气!你今天要是卖不出去,老子今晚回去抽死你!” 付孤舟皱了下眉,叫他住手。 “给他解开,我买了。但是你把他打伤了,我不能买一个伤员放回家里养着,他的医药钱要你出。”正好旁边对门就有一个医馆,付孤舟指了指说道。 “呸,赔钱货!”少年心如死灰安静了下来,老汉对着他咒骂一声,转头笑嘻嘻应下付孤舟,眼神放光地看着付孤舟手里的钱。 付孤舟嫌晦气,把银子扔朝他,老汉生怕别人抢他的似的蹲地上捡。 少年是皮肉伤,买个寻常的伤药只需要五十文钱,付孤舟看中了医馆里一棵野灵芝说给少年补身体,八百文钱,老汉一脸肉疼不情不愿拿着刚到手的五两银子结了钱。 结账之前,老汉再三想向付孤舟求情:“公子啊,他就是一个贱人,打他几下过几天就好了,没必要给他用这么好的东西吧?” 付孤舟笑了笑,“我不管他如何,只知道我不能买个吃闲饭的废人,我倒是觉得这灵芝品级低不够补,要不我们去别的医馆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老汉吓跑了。 付孤舟看了眼手里的灵芝,面无表情握在手心里盘了盘。 这灵芝确实没什么用。又小,年份低,品质杂,寻常好的灵芝一棵上千两,起码也要几百两银子。 这连一两都不到。 付孤舟主要是想花点钱。 走出医馆,付孤舟随机在路上抓起一个路人大婶,“阿婶,送你棵灵芝回去煮汤。” 少年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乱的,付孤舟帮他拨了拨挡住脸的头发,少年就低头一句话不说跟着付孤舟走。 付孤舟见过他咬人,其实挺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上来咬自己一口的。 被自己亲爹打成这样卖掉,可想而知少年现在心理状态多不正常。他只能尽量表现出自己没有恶意,冬天的外面一到晚上就格外冷,少年蜷缩着腰低着头,付孤舟将自己衣服外面最厚的一件脱下来披给他,说道:“我刚才正准备吃东西,你要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少年不说话,只低下头跟着他。 在他阿爹接过钱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被卖掉了,现在起他是这个小公子的人了。 他不能想办法给他阿娘筹钱治病了。 付孤舟带着他回到自己离开前的那家馄饨摊位,两碗馄饨已经端上来了,楚霜汵在原处静静坐着还未动筷子等着他。 付孤舟原本的位置在楚霜汵正对面,让小少年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下,将自己那碗馄饨推给了他,道:“你先吃,老板,再来一碗。” 小少年呆愣愣的,抬头看付孤舟,又看了看楚霜汵。 许久,眼泪从扑满灰的脸上流下来,声音哽咽着道:“谢谢。” 楚霜汵没问他去做什么,看样子也差不多看出来,将自己那碗推给付孤舟,道:“陛下冷吗?” 付孤舟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将馄饨又推回去,笑眯眯把身子歪过去,“冷啊。我不要你的馄饨,我要你的衣服,霜霜,汵汵。” 少年在一旁一愣,夹起一个馄饨快送到嘴里时,太过震惊掉进碗里。碗里有汤,砸起来的汤正好溅在付孤舟身上。 不好好坐着的付孤舟:“?” 少年满脸恐慌放下筷子一连串对不起,看样子吓得不轻。 付孤舟一开始只觉得倒霉,现在还要哄人,也很无奈,擦了擦身上的馄饨汤,扶正抽泣着的少年的肩膀道:“别紧张,我不吃人,你吃你的馄饨。” 小少年颤颤巍巍,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付孤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华贵的布料与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脏脸格格不入。 少年颤抖着望向付孤舟问道:“您真的是陛下?” 付孤舟不想给他制造压力,“你害怕的话也可以当我不是。” 没有说不是,那就是是了。 少年呆在原地睁大眼睛,更害怕了。 付孤舟最怕别人哭了,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别哭啊,等下馄饨坨了!楚楚,你来帮我哄哄他?” 楚霜汵站起来,递给少年一张帕子。 然后,走过来将自己身上衣服解下穿在付孤舟身上。 付孤舟还没从上一个无措中走出来,又陷入新的惊呆中。 楚霜汵再要坐回去时,付孤舟不可思议看他:“你真把衣服给我?我开玩笑的。” 他觉得,楚霜汵这脆弱的身体可比他需要保暖多了。 等下人再晕,他还要把楚霜汵背回去。 付孤舟只要想想就觉得痛苦,动手去脱楚霜汵穿他身上的衣服要还给他,楚霜汵嘴硬咬定无事,不冷。 付孤舟:“……”算了,你冻着吧。 付孤舟闻了闻身上的衣服,还挺香,闻得他更饿了。就是白色好像不太适合他,花里胡哨的穿惯了,给他整点素雅的,显得他整个人四不像,特别滑稽。 付孤舟道:“是你要给我的,那我穿了,你不准晕!我们等下早点回去好了,你赶紧把馄饨吃了吧,再不吃真坨了。” 付孤舟看了眼少年,“你也赶紧吃。” 少年战战兢兢,见付孤舟真没有罚他的意思,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馄饨放进嘴里。 这次小心翼翼,生怕再把一滴汤水溅出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付孤舟看着他好卑微,但是付孤舟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不说话了。 付孤舟的馄饨也来了。 付孤舟闭嘴吃馄饨,看了眼楚霜汵,见他又不吃了。 再看了眼楚霜汵碗里,吃了不到一半。 为什么这么瘦好像突然有理由了。 付孤舟:“你真的不会饿死?” 他说楚霜汵,楚霜汵没回他,一旁的少年胆战心惊抬了抬头,乌圆的眼睛望了望他,似乎恐惧。 付孤舟头疼,他又吓着人家小朋友了。 付孤舟道:“我这个人就这样,但是我不会无缘无故罚你的,你想离开的话等下吃完馄饨自己就能走了,如果要跟着朕……” 付孤舟打量着他想了想,“算了,你还是先跟着朕吧,反正你应该也没地方去,别再被你那爹抓回去了。” 少年点了点头。 付孤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磕磕绊绊:“我叫阿……阿福……” 阿福 京城里外面到了晚上才好看,付孤舟本来打算玩一玩的。 现在带着一伤一病,只好打消念头,大不了等改日他再叫楚霜汵跟他一起出来。 付孤舟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没有带任何随从侍卫。书院附近走回皇宫不远,要一个时辰,坐宫里的皇舆出来也要超过半个时辰,还太过招摇,付孤舟觉得还不如他走路顺便还能看看风景。 可是现在…… 少年膝盖受了伤,付孤舟一回头时,见少年落身后好远,正弓着身体捂着膝盖。见付孤舟转过身,连忙站起来,强装无事跟上付孤舟。 付孤舟往回走朝他走过来,“要不我背你吧?” 阿福一听大惊失措,舌头都卷在了一起,“对不起陛下,我……我能走……” 付孤舟见他又把人家小朋友吓成这样,仔细反省,可是他好像确实什么都没做啊,说道:“你别害怕,我说真的,你膝盖受伤走不了就别强撑了,到时候发炎感染了更麻烦,我背你。” 付孤舟说着在他面前蹲下。 还剩一半的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主角受他都轻轻松松抱起来,应该还是背得动的。 大不了他先背一段路,等快到了再回去叫人来接他们。 少年瑟缩着摇头,说什么都不敢让付孤舟背。 陛下是九五之尊,他连碰一下陛下衣角都不敢,身上这件衣服,在他知道对方就是皇上时,都已经压得喘不过气来。 或许,他真的遇到了一个贵人,也可能是新的狼口虎穴。但不管如何,他的这条贱命还是贱命,陛下若怜惜他,将他带回去安排个活干,如果他腿迟迟不好,那么对于陛下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陛下说他不养废人。 付孤舟蹲下感觉等了他好久,无奈站起来回头,“你不愿意让朕背,那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朕回去后叫辇车来接你?你找个避风的地方,不要乱跑啊?” 楚霜汵不知何时过来道:“我来背吧。” 付孤舟看他的眼神如同刚才少年看付孤舟。 “你?” 楚霜汵轻嗯一声。 付孤舟惊笑了,“就你这身板,朕都怕你走不回去再晕在路上了,你背他?到时候朕可背不了两个人啊?” “不会。”楚霜汵神色冷冷淡淡惜字如金,在少年面前蹲下身。 直到走到皇宫大门口时,付孤舟还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他臭名在外的缘故,少年最后在他与楚霜汵之间选择了楚霜汵。 付孤舟一路提心吊胆,有了前两次,生怕这个人什么时候就晕倒了,他可真没办法把两个人弄回去。 付孤舟终于理解那些皇帝王爷出门为何都喜欢带一堆人了。除了能装逼,用处就来了。 因此顺利回到皇宫时,付孤舟整个人是恍惚的。 看得出来少年也很恍惚,吓的。 付孤舟不明白,他有这么可怕吗?真这么可怕为什么主角受不怕他?朝堂上的那些老东西不怕他? 上次他去上早朝时,老丞相又来顶他嘴了,偏偏这个人,辅佐过太上太皇,在朝中很有威望,做的好像也都是对的,还是原主的老师。付孤舟说不过他。 头疼,明天又要五点起床上早朝了。 他的奏折还没批。 头更疼了。 付孤舟看了眼楚霜汵,这病兮兮的样子,如果这时候还叫人家熬夜来给他批奏折,多少说不过去了。 付孤舟叫人带阿福下去沐浴了,顺便叫御膳房煮点补身体的汤,人参什么的,都用上,挑年份最久的用,不用管价钱。 又叫太医院送来治愈伤口最好的药,从医馆拿出来的药早被他扔掉了。 付孤舟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喝药?这两天没朕看着你喝药了吗?” 楚霜汵眼神偏离开不看他,不说话。 不用回答付孤舟已经知道了。 付孤舟还真就不理解:“你是不是真想死啊?让你喝个治病的药,怎么跟强迫你喝毒药似的?” 虽然付孤舟也不喜欢吃药,可是也没像他这样过。 付孤舟抓起他的衣襟非常气恼,要他今天必须给自己一个解释。 楚霜汵轻轻道:“是这些药,对我作用不大,我喝不喝一样的。” “那什么药对你有用?”付孤舟不是反讽他,很认真地在问他。 什么药有用,他叫人去找。虽然付孤舟很讨厌他,原书上的内容让他觉得这个人虚伪极了,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但是,付孤舟不希望他是以这样的方式病死。就算死,也应该是别的死法,轰轰烈烈地死。 至少在楚霜汵还没对他动手之前,他是这样想的。 付孤舟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自己真是被这个人迷惑得不轻。 果然,一张好看的脸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少年沐浴完出来了,适合他身量的衣服还没送过来,身上裹着付孤舟穿剩下的衣服,又宽又大显得人呆呆的。 御膳房的人参汤也送过来了。 付孤舟叫给二人一人一碗,“你们两个一起喝。” 付孤舟朝楚霜汵道:“你想不喝药可以,以后朕天天看着你喝汤,看着你吃饭,你必须给朕吃胖起来,抱着硌死人了。” 楚霜汵无奈轻笑:“陛下,这样臣还不起您的人参钱。” 付孤舟:“不用你还,朕有的是钱,你肉偿就可以了。” 阿福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捧着手里的汤不知喝还是不喝。 他听说过,当今陛下荒淫无度,专门抢容貌好的男子回来做禁宠,还残暴。 这位楚质子,好像就是被他抢回来的。 也听过说陛下好的话。 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陛下、哪个是假的,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付孤舟一回头见又把人吓傻了:“?” 付孤舟拉出一旁的宫女问:“朕看着很凶吗?” 来送个人参汤被幸运抽中的星禾:“不凶不凶,陛下您玉树临风善解人意心地善良豁达潇洒,一点都不凶!” 星禾边说边连连摇头,眼神里满满的真诚。 付孤舟:“?”怎么说的他更不像个好人了,这一听就是托的发言? 孰不知,他不在宫里的这两天,星禾都快压抑坏了,从两个人的CP粉到后来看到楚霜汵就下意识发冷。 不是楚贵妃不好,是她觉得还是陛下更好相处,只有当陛下在的时候她看楚贵妃才会自然一些。 算了,付孤舟道:“你看着他们两人把汤喝完,朕出去了。” 付孤舟沐浴去了。 沐浴完还要滚去书房看奏折。 付孤舟觉得自己这条狗命悲催无比。 一个时辰之后。 付孤舟看着还剩一座小山的奏折,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阿福精神状态不太好,喝完人参汤涂完药,被星禾带去安排了个房间和被褥由两个宫女看着休息了。 楚霜汵站在房中不说话,星禾也跟着紧张,讪讪问道:“楚贵妃,您还不休息吗?陛下他去了御书房,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 “陛下在御书房?”楚霜汵眼眸疑惑一闪而过,点头道:“我去看看他。” 付孤舟正昏昏欲睡,毛笔的一端快被他咬断。 突然,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敲了两下。 付孤舟从一堆奏折中惊醒,“什么事,做什么?朕今晚不见人。” 楚霜汵道:“陛下,是我。” 楚霜汵? 这要死不活不想说话的声音他一听就听出来,心中疑惑:他来做什么? 这可不像楚霜汵的风格,付孤舟知道,他虽然不说,心里烦着自己呢,巴不得自己不出现在他面前才好。 想到这个付孤舟就来气,然而他太困了说话也没有气势,道:“朕还剩好多奏折,你有事吗?” 楚霜汵:“陛下,我能进来吗?” 付孤舟瞬间心软了。 虽然付孤舟看不惯他的虚假,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脸长得好看又有礼貌。 困恹恹道:“你进来吧。” 楚霜汵推门进来,就看到正对方书桌前满脸困倦散乱着头发、嘴里咬着笔端的付孤舟。 付孤舟抓了把头发没什么精神地抬起脸朝他笑:“你不睡觉,不会是想朕了吧?” 楚霜汵没说话,在他对面桌子前坐下。 付孤舟笑着看他,“你倒是自觉,都没问朕有没有让你坐。” 楚霜汵站起来,问道:“陛下,我能坐下吗?” “坐。”付孤舟把奏折往边上推了推下巴趴在桌子上,“朕困死了,要不你来帮朕把奏折看了吧?” 楚霜汵拿走他面前摊开的奏折。 付孤舟半眯起的桃花眼睁开,从桌子上坐起来:“你真批啊?” 他都没好意思提让楚霜汵帮他批奏折的事。 但凡楚霜汵两天前没晕,他早就把楚霜汵叫来给他把奏折批完了,也不至于现在最后一天晚上亲自上阵、在这里困成狗了。 付孤舟觉得像极了从前星期天晚上补作业的自己。 付孤舟摸了摸他的头,温度正常的。又摸了摸楚霜汵的手,有点凉,也还在正常温度之内。 再摸了摸他的嘴唇……软软的,手感还……挺好的? 楚霜汵抬眸,“陛下要做什么?” 付孤舟耍无赖,是不可能承认怕人身体耗不住晕在这里的:“你深夜来找朕与朕共处一室,不就是送上来给朕玩的吗,给朕摸摸怎么了?” 楚贵妃 楚霜汵不搭理他,倒看起来像自愿来批奏折的。 有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付孤舟也不心疼他的身体了,他更想心疼心疼自己,再次重重地把头往桌子上一趴,道:“那你批吧,如果做不了了就叫醒朕,朕先睡一会儿。” 楚霜汵把桌子上奏折全部批注完收好后,已经是凌晨四更。 付孤舟五更去上早朝,他是知道的。 楚霜汵想了想,看着桌子前熟睡的人,掀起衣袖将人抱了起来,抱回到宫殿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付孤舟醒时,记得自己是在书房里睡着的,怎么睡在了床上,还有被子。付孤舟翻过身子看了看,在他旁边的是楚霜汵,中间与他分开了有一人的距离,同床不同被。 付孤舟滚过去,掀开楚霜汵的被子钻了进去,从后面抱住楚霜汵的腰,桃花眼眯起在人后颈边弯唇笑道:“你抱朕回来的?” 楚霜汵果然还没睡,在付孤舟手放上去时,身体猛地一僵。 “陛下,放开。” “不放。”付孤舟觉得他好像在欲拒还迎,虽然很清楚楚霜汵的意思确实是让他滚远点。 付孤舟贴在人耳边,“奏折批多少了?怎么不叫醒朕?” 虽然奏折不看完去上早朝也没什么事,反正他现在去早朝就是去给那些老家伙添堵的。但是,他不看,怎么能更好地对症下药给人添堵呢? 付孤舟笑掉头,第一次他去上早朝去得突然,那些老家伙不知道奏折会送到他手中,奏书全是骂他的。 第二次,知道还是他了,成了各流派之间的互骂。本来还挺有趣的,奈何付孤舟这几天外面到处走,昨晚实在太困撑不住了。 不知道今天那群老家伙会说什么。 楚霜汵冷淡声音微不自然道:“陛下,奏折批注完了。” “批完了?”付孤舟有些意外,往前摸到他的手。 果然,这双手太适合批奏折了。 楚霜汵不回应他,付孤舟嫌他太冷淡无趣,又从楚霜汵身上翻过去砸到他正对面,“奏折都写了什么好玩的,给朕讲讲?” 楚霜汵道:“我全部归类整理好了,陛下明早一看便知。” “不想看。”付孤舟仰起脸往被窝里钻了钻,好几次蹭到他身上,这人虽然白天里身上冰凉,到了晚上还挺暖和。就是太硌了。付孤舟脸带笑意,“朕只有半个时辰能睡了,你就给朕讲讲?” 楚霜汵起身往后退,重新拿起另一个被子,与付孤舟分开躺下。然后,将自己看过的奏书里主要内容给他讲了一遍。 付孤舟听笑了。 这么大一个国家是怎么延续到现在的啊?古代都这样的吗? 真是丢人都丢到隔壁国质子面前了。 付孤舟道:“朕明天不去溪山书院了,你去看看吧,他们挺好学的。”逮着人就问问题。 说完,这次没有再缠着楚霜汵,又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半,距离早朝还有半个小时,付孤舟准时起床准备去早朝。 不好玩,困死了。 迟早要叫楚霜汵替他去上早朝!付孤舟恶狠狠想道。 看到床上闭着眼安详睡着的楚霜汵,不知道他醒了没有,将被子全都扔在他身上。 压死你! 楚霜汵轻轻闭目,直到付孤舟走出寝宫,才睁开眼,将小皇帝报复般扔到他身上的被子拿开。 这时候有少数几个值夜班的宫女在外面守着,宫里晚上当值的下人比白天少,楚霜汵也没再睡,穿好衣服起来。 被星禾安排去照顾阿福的两位宫女,守了小少年一夜对方都不肯睡,也不说话,只蜷缩在墙角抱着身体哭。 宫女们无法,怕这位不知来历的小公子出了好歹她们负担不起,又不敢打扰陛下,眼下陛下已经离开殿门,见到楚贵妃出来,孤注一掷慌慌张张向楚霜汵求助。 “贵妃,小公子他一直哭不肯入睡,问他什么话也不肯说,奴婢实在不敢深夜打搅陛下,贵妃能不能……去看看阿福公子?” 楚霜汵默了一下,点头,跟着她们去。 阿福蹲坐在墙角不肯上床睡,宫女们怕他受冻拿了一床被子下来裹在他身上,眼下被子全部从身上滑落,少年抖着肩膀,洗干净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一下一下抽泣着。 一抬头突然见眼前站了个人,少年睁大眼睛停住抽声,显然被吓了一跳,看到是楚霜汵不是陛下时,内心恐惧减淡了些。 阿福呆呆的睁大眼睛望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两道长长的划痕,洗干净后的相貌算不上俊美,但也还算清秀干净。 楚霜汵并没有说话,空气很长一段时间寂静无比,两位宫女站在一旁,感受到四周比先前更压抑了,压得她们好想逃。 她们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明明,在皇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楚贵妃脾气奇好无比,被陛下如何对待都不会生气,也没有邪门歪道的心思争得陛下宠爱为自己谋利。正因如此,她们才会想到来求楚贵妃帮助。她们偷偷看楚贵妃脸色,明明,贵妃神色还是柔和的。 “楚……楚先生。”阿福停住哭声眼泪却还在流转,楚霜汵背过他,因此他没有觉得楚霜汵可怕,仰头问他:“陛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能活吗?” 楚霜汵没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就着第二个问题道:“能。” 楚霜汵就站在他面前三步距离,小少年圆圆的眼珠子睁到最大望着他,半弓着身体往前拉了拉他的衣角。“我……我害怕,楚先生能不能陪陪我?” 楚霜汵点头,轻轻“嗯”一声站在原处。 宫女们见状,向楚贵妃请示过后退了出去,离开好远之后,大喘着气。 一定是她们感觉错了,楚贵妃明明还是那个脾气很好的楚贵妃,她们怎么能因为天气冷就觉得是楚贵妃的问题呢? 楚贵妃很少笑,情绪也都是淡淡的,但是楚贵妃自身身体就不好,还是很和善的。 楚贵妃还帮她们一起干过活。 宫女们关上门都离开后,小少年才没那么畏惧,寒冷的天气冻得他抖了抖,捡起地上被子重新将自己裹了裹。 楚霜汵又递给他一块帕子。 阿福愣了愣,伸出手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 “谢谢楚先生。”少年声音带着点哑,看起来有很多问题要问楚霜汵,又不知从何开口,到最后道:“我……我需要在床上服侍陛下吗?” 楚霜汵情绪没什么变化,声音淡淡道:“应该不用。” 少年过了一会儿,又道:“那我……会被……被变成太监吗?” 他听说宫里能在陛下身边干活的男人,除了侍卫和陛下的男宠,就是太监了。 楚霜汵:“应该也不用。” “那我……我会……” 少年面色畏惧说话磕磕绊绊,楚霜汵道:“少听信传言,别自己吓自己,他不可怕。” 阿福半信半疑,但是听了楚霜汵一番话,确实没那么怕了,含着眼泪强挤出了个笑道:“谢谢楚先生,我……我不害怕了。” 楚霜汵点头,“嗯,去睡觉吧。” 阿福抱着被子赤着脚走到床上,楚霜汵转身要走。阿福回过头道:“楚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楚先生能不能帮帮我……” “什么事?” “我……我阿娘生了很重的病,阿爹不会给我阿娘钱治病的,还要打我阿娘,楚先生能不能帮我救出阿娘?”阿福好不容易止住哭,说到这里又泪如波涛涌出来,比刚才哭得更伤心了。 楚霜汵回过头,“你娘在哪里?我可以随你一起去。” 阿福大喜过望,跪在床上朝楚霜汵磕头:“谢谢楚先生!谢谢楚先生!我们……我们现在就去吧,阿爹总是打我和阿娘,再晚……再晚我怕见不到阿娘了!” 楚霜汵依旧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你不睡了吗?” “不,不睡了,我要现在就去救我阿娘!” 楚霜汵点头。 …… 付孤舟在朝堂上玩得很开心,就是有点困。 一回去才知道,楚霜汵和阿福都把他当外人。什么娘需要楚霜汵亲自去救,他堂堂皇帝下一道命令还带不回来? 人是救到了。 那赌鬼老汉拿到钱又去赌了,一晚上没回来,阿福带着楚霜汵很快就找到自己阿娘。 老妇人情况不太好,比阿福说给他的更严重,身上也有几块被打过的淤肿痕迹,病得有些重,基本不能自行挪动。 楚霜汵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很多。 基本能断定是冲他来的,阿福回到住处找母亲时,楚霜汵面无情绪,独自将人引到无人之处。 十几个拿着刀的壮汉将他围住,为首哈哈大笑走到正中间的,是章之珣。 “本公子想了几个晚上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把我的小舟迷得神魂颠倒的啊?要不给本公子也表演一下?”章之珣笑着一步步朝他走去。 随从提着弯刀道:“大公子,要怎么做?” “先把他的衣裳全部脱了,在脸上划几刀。”章之珣托腮像很认真地在想,只是眼神里猥亵之色溢满在脸上:“再把腿和手都打断,然后啊……然后再说吧,哈哈哈哈!” 章之珣的人还没动作,楚霜汵咳了几声,竹林里风声飒飒,方圆数里内见不到一个旁的人,楚霜汵面无半分血色半跪在地上先吐了一口血。 章之珣大声嗤笑起来,随从们道:“大公子,要现在动手吗?” 章之珣抬手,示意不急。 他走过去,名贵的黑丝蟒纹皮靴上沾了泥,抬起脚一脚重重地踹在半跪地上的楚霜汵心口。 楚霜汵纹丝不动,脸色煞白无比,更多鲜血从嘴唇边流出来。 “不急,既然他这么弱,本公子亲自来。” 章之珣缓缓蹲下,满脸不屑掐起他的下巴,“一个贱伎生出的贱种,也敢从本公子手上抢人,本公子当你多厉害,就这点能耐啊?那一定是床上功夫了得吧?让本公子看看有多了得?” 楚贵妃 付孤舟一下早朝听到消息后就快马加鞭赶来,带了人一打听很快找到阿福家住的地方,昨日的赌鬼老汉回来了,钱又输光了,见着阿福偷跑回来,逮着母子二人破口大骂贱人、赔钱货。 老妇人生着重病脸色枯黄暗黑,被打得几乎快要昏厥,阿福挡在自己母亲身前,老汉的棍子就一棍棍重重打在自己儿子身上。 “你这个贱货,不是已经把你卖了吗,谁让你跑回来的,给老子滚!还有你这死娘们,一定还藏了私房钱对不对,你就是不想给老子花,老子打死你!老子当初怎么就娶了你,隔壁二刘家的娘们漂亮又有钱,再看看你,生个儿子也是赔钱货,你们就是来祸害老子的,老子这么惨都是你这两个贱种害的!” “是啊,太惨了。”付孤舟一脚踢开破旧瓦房的朽木门,头一次脸色这么肃冷过。 老汉还骂骂咧咧,一回头见是昨日买了他儿子的那个贵公子,连忙陪笑道:“是公子啊,您怎么找到这来了,是不是来找这贱种的!” 老汉说着从地上老妇人身上把阿福拽起来,冲他恶狠狠瞪了一眼,转头继续向付孤舟陪笑,“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跑回来的,我一进家这贱种就在这了,公子你如果生气,你打死他,这贱种的命不值钱!” “是不值钱。”付孤舟面色深沉附和地摇了摇头,“要不这人我不买了,你把钱还给我吧?” 老汉一听急了,“不行啊公子,这做出去的买卖,哪有再退回来的道理,况且……况且那钱我已经花了,拿不回来了啊!是不是他不听话了,我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他,老子打死你这赔钱货!” 老汉说着,拿起棍子又是下了死手地要往小少年身上打,被付孤舟抓住手臂。 “既然钱退不回来,他就还是朕的人,朕允许你打他了吗?” 老汉一听他自称朕,恍然大惊,突然想到当今陛下似乎也是这个年纪,最近城里关于陛下的各种传闻奇多,站在付孤舟身后的俨然像是皇家的侍卫。 老汉大惊语不着调,哐的一声跪在地上,“你……你……你是皇上?” 付孤舟没有回答他,带来的侍卫已经将阿福和老妇人扶起。 老妇人身体多处伤疾站不起来,侍卫们抬出担架将老妇人放躺上去。 付孤舟看了阿福一眼,阿福精神状态与昨日差不了多少,都十分地不好,情绪几乎崩溃。不同的是昨日刚擦过药的身上今日又挨了打,情况可能比昨日更差。 付孤舟将自己来时坐的车给阿福坐进去,叫人先把这两人送回宫里,带着剩下的人徒步去寻找楚霜汵。 从阿福不太清晰的话中得知,他刚回到这里就与楚先生分开了,他也不知道楚霜汵去了哪里。 最新情报,章之珣今天一早带着大量人来过这里。 昨夜又下过雪,路还是湿的,付孤舟只能根据脚印来寻找。 付孤舟找到楚霜汵时,竹林中,方圆数里一片混乱,在他附近的地方四处是血迹,分不清哪是他的、哪是对方的。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和竹子,无一活口。 付孤舟看到这场面心中一惊,他没与侍卫们一起走,偌大的竹林只有他与楚霜汵两个人,楚霜汵跪倒在地上素白的衣服上全是血,手里拿着那支沾了血的白玉笛撑着地。 付孤舟抽了口气,随后面带恼怒发笑,朝他走过去,“暴露了吧,朕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楚霜汵脸色煞白没一丝活气,抬头看他,轻轻眨了眨眼,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付孤舟走过去蹲下抱住他,来不及顾虑他身上的血会不会弄到自己身上,抓起人的衣襟警告道:“别晕,好好跟朕说话。” 楚霜汵沉重的眼皮眨了眨,往他的肩膀上一倒昏过去。 …… 章之珣带来的十几个能打的下人全部被杀死,只有章之珣逃掉了。 把楚霜汵弄回去的路上,马车里,付孤舟看着身边昏倒不省人事的食人花,越想越不明白。 他到底是怎么每次说敢晕就敢晕的啊?以前也这样吗? 如果这次来的不是他,而是章之珣半路又回来了呢?就算是他,万一他见到楚霜汵杀人害怕,楚霜汵就不怕自己趁他晕倒把他弄死? 到底怎么活这么大的啊? 回去后,还要处理新的事,阿福和妇人那边都要他去跑。 付孤舟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真不容易。 好在这次朝堂上那些老东西没再闹幺蛾子。 阿福精神状态非常崩溃,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要去见自己的娘。 付孤舟被楚霜汵弄了一身的血回来沐浴都没来得及,换了套衣服就跟少年去。 太医已经为老妇人诊治过了,说她的病情有些棘手不好治。主要是拖太久错过了最佳诊治时期,不过,本来也能治,再加上一身的伤残就不好说了。 妇人的腿骨长期受冻和受到责打已经坏了,很大几率将来都无法再站起来。 阿福一听,抱起自己的娘放声大哭。 付孤舟也很累,不是他不同情这对母子,而是他的同情也没用,也不能让妇人马上好起来,手搭在少年肩上道:“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太医院会尽力为你娘诊治的,你实在伤心的话,朕叫人去把那老东西捆过来,你也狠狠打他一顿,想打死都行。” 太医点头应和,说会尽全部人力和物力为他阿娘诊治。 阿福愣了愣,随后摇头接着哭,“可是……他是我爹啊……” 付孤舟无奈,“他都没拿你当儿子,你把他当什么爹。” 要不是付孤舟走得急,他都想打这傻逼一顿。 付孤舟留两个太医长时间看着妇人,将阿福和妇人安排在了一处。 阿福还是很怕付孤舟,虽然付孤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不过对方既然害怕他,他就不要留在这吓人了,楚霜汵那边也需要太医,根据太医禀报,确实不知道什么原因楚贵妃的身体对药物吸收很困难,他们的这些药,对楚贵妃作用并不大。 楚贵妃什么时候能醒来,他们也不知道。 付孤舟从没有这么头大过。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什么受虐的癖好。 楚霜汵要去死,他就让他死好了,干什么救他。 付孤舟十分冷漠暴躁道:“所以他到底救不救得活?救不活朕好提早找个地方给他埋了!” 太医们吓坏了,全部叫付孤舟不要冲动,他们对楚霜汵印象挺好的,大概医者父母心的缘故,见不得自己手底下的任何一个病人不好。当然,更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楚霜汵是为什么伤这么重。 如果太医们知道这朵食人花刚杀过十几个人,就不会这样想了。 付孤舟把人背出来的,侍卫找到他的时候付孤舟什么都没说,今天这事除了他和楚霜汵,没有一个人知道。 付孤舟觉得自己真伟大。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给楚霜汵维持形象。 其实,付孤舟看过了,楚霜汵身上的外伤不重。身上的血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多少杀他的人的,不过从楚霜汵身体流出来的血,大多是嘴巴里吐的。 付孤舟:“…………”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啊,怎么活到现在的。 太医胆战心惊告诉付孤舟,他们也不知道楚贵妃什么时候能醒来。不过如果楚贵妃一天之内脉象能平稳下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现下楚贵妃的脉象非常凌乱。 付孤舟:行。 最好不要让朕等了一天发现你挂了。 付孤舟满肚子气去沐浴了。 从早上五点去上早朝一回来一堆破事,他到现在才闲着一会儿。 哪个皇帝像他这么忙的。 不猝死也累死了。 洗去一身血味,付孤舟叫御膳房送来晚饭,吩咐给阿福母子那边也多送几个菜、做清淡点,有什么补的,汤都炖上。 付孤舟不喜欢吃饭旁边有人看着,一早就命令过不要留人在这里,今日星禾却唯唯诺诺站在一旁不肯走。 付孤舟搬了张椅子给她,“别站着了,你也坐,想对朕说什么?” 付孤舟早看出了她的情绪。 星禾一慌忙摇头摆手,“奴婢不敢,不过奴婢确实有话想对陛下说。” 付孤舟累了一天,最近暴君人设当得有点过了头,虽然很爽,但是不希望身边再有人被他吓到了。而且这个宫女他眼熟,觉得不像会太害怕他的样子,说道:“没事,你坐吧,想对朕说什么直接说就行。” 星禾胆战心惊心潮澎湃,她是最近半个月才被调到陛下身边的,以前的陛下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不过从见到陛下的第一眼,就一直很喜欢这样的陛下。被陛下在晚膳上赐座是多么大的荣幸,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位宫女有过这样的待遇。 星禾十分激动,原则告诉她这样是不符合身份的,心却蠢蠢欲动,身体比头脑快地在陛下刚赐给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激动过后,星禾想起正事,脸色从开心的紧张变到害怕的紧张道:“奴婢说的事可能会触犯到楚贵妃,陛下听到后可能会不高兴,陛下如果不想听的话,奴婢……奴婢还是不说了。” 付孤舟一愣,楚霜汵还有什么秘密是被宫女悄悄知道的。 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平静道:“没事,你说吧,说不定朕知道呢。” 星禾唯唯诺诺低声道:“奴婢……奴婢先说了,奴婢没有觉得楚贵妃不好的意思。只是……近几日奴婢总觉得楚贵妃有点奇怪,似乎……真实的楚贵妃并不是他表现出来这样,奴婢觉得他很危险。” 尤其今日见到陛下将满身是血的楚贵妃带回来后,星禾心里这份担忧到达了顶点。 她怀疑……楚贵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弱,他可能是杀过人的。 后面的猜测星禾不敢说出来,陛下似乎对这位楚贵妃很在意,生怕说出来陛下不信怪罪她妖言惑众。 星禾也希望这种感觉是假的,道:“但愿是奴婢想太多了,总之,奴婢希望陛下能小心一点。” 付孤舟惊讶一个宫女竟然能有这样的觉悟。他当然知道真实的楚霜汵不是他表现出来这样,只是,是楚霜汵最近太招摇了,还是这宫女太聪明了。 付孤舟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你也吃。” 星禾大喘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陛下没有生气,太好了。 只是……陛下是不是也没信她,不会是以为她说着玩的吧? 星禾鼓足勇气再一次道:“陛下,奴婢希望您能小心一点楚贵妃。” 付孤舟再次点头,桌子上最中间那道菜里有两个卤鸡腿,付孤舟吃了一个,眼下他吃饱喝足,将剩下一只鸡腿盛到星禾面前的空碗里。“朕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朕会小心的。朕吃好了,你也吃,吃完记得叫人进来收拾。” 付孤舟说完扬袖而去。 星禾愣在原地,呆呆的。 许久,夹起陛下给她的那只鸡腿。 这只鸡腿她吃了很久,很好吃,送给陛下吃的膳食,自然都是最好的。 星禾颤抖着手,不敢再碰其他任何一样食物,落荒而逃般逃了出去,叫今天负责收拾的人进来收走。 …… 到了晚上,太医欣喜若狂来禀报说,楚贵妃脉象稳住了。 付孤舟不明白这些太医为何这么高兴,仿佛那里躺着的是他们儿子似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万人迷光环吗? 不过付孤舟也确实放心了点,到第二天,一直又到晚上,楚霜汵还没醒。 第三天,楚霜汵还没醒。 行,你能睡,算你连朕那份也一起睡了。 太医每天每隔一个时辰就来给楚霜汵诊一次脉,到后面都断定楚贵妃已经无事了,楚霜汵还是没醒。 付孤舟一想到明天又要去上早朝就很烦。 估计这事又在京城传开了,每个人添油加醋几句,最后又成了他怎么虐待楚霜汵把人折磨到不省人事。 付孤舟:………… 大概没人比他还冤,姓楚这小子害他不浅。 奏折他自己看完了,妇人的状况比太医预料中要好,说按照疗程针灸吃药不出两个月腿就能重新站起来,阿福已经不会看到他就吓哭了。 今天还给他送了只草编的兔子,说是自己编的。 怡身殿,付孤舟百无聊赖。 床上,楚霜汵被他换上了一身冰蓝色浮光锦裙,整个人光彩夺目,像海域美丽神圣的公主。 第三天晚上,楚霜汵眼睑轻微翕动了下,浅色冷清的眸子环顾了下四周,最后落在自己手腕上,看了两秒,又合上。 在他的双腕,各自一只黄金打制成的环形镣铐,上面有珍珠玛瑙银蝴蝶等各种装饰,两只手被铐在一起。 付孤舟看到他睁眼又闭眼的动作,道:“醒了就别装晕了,起来,陪朕玩。” 贵贱 老汉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疯狂摇头,手里捡起一根棍子就是冲上来要对小少年动手,被星禾带来的侍卫拉住。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一伙的,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皇帝的人,是皇帝让他这样说的!” 星禾让阿福躲在自己身后,面色肃冷。“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断定,他说的是假的?还是你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假话,所以你的儿子和夫人一定会跟你说的不一样?” “对啊,你刚才不是还说让问你儿子吗,现在你儿子被带来了,怎么不让他说?这位小童,你说吧,今天我们大伙都在这儿,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就算真是陛下有辱于你,我们也会为你作证的!” 阿福看了看四周无数百姓和自己阿娘,又看向星禾,眼神闪躲惧怕。 星禾拍了拍小少年肩膀,“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到底是怎么被陛下带走的。” 阿福颤颤巍巍,将老汉平日是怎么一次次打骂他和阿娘、把自己卖掉被陛下买走全过程,以及后来楚先生与他一起回来救他阿娘、再次被老汉打,陛下及时来将他和阿娘救走都说出来。 他的爹喝酒、赌钱、还爱逛花楼,一没钱就回来打骂阿娘,说阿娘丑、穷、无用,比不上谁谁家的夫人,后来也开始打他。 可是本来阿娘刚嫁给他爹的时候,攒了很多积蓄,阿娘在他小的时候也是很年轻漂亮的。阿娘很温柔,做饭好吃,对他和他爹都特别好。 阿娘的积蓄都是被他阿爹给花完的,他亲耳听到,一次阿爹要把她送给赌局的另一个大汉,阿娘不愿意,他爹把阿娘打得躺地上站不起来,头都打破了。 阿福好几天没哭了,这时边说边哭,不敢看所有人。 老汉被侍卫按住挣扎着大声咒骂要打死他,“你们不要听他的,他胡说八道,一定是那皇帝让他这样说的,对,一定是这样,他现在是那皇帝的人了!你这个贱种,跟你娘一样的下贱货,伺候皇帝伺候得很爽吧,老子打死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阿福说完了,听着自己亲爹一连串肮脏的谩骂,捂住耳朵蹲下去崩溃大哭。明明,下贱的是他爹才对,他和阿娘才不是他爹说的这样。 妇人由另外几个侍卫护着,也坐在轮椅上无声落泪。看得出来,妇人如今皮相不怎么好,身体也不再健康,脸上东一道西一条的伤疤甚至有些渗人。但是,看骨相却还是能看出曾经是个美人。谁能想到看似五十岁的妇人,才刚过了三十岁。 星禾蹲下拥抱住阿福,给他擦掉眼泪轻轻抚摸少年脊背安抚。“不想听就不要听了,你不贱,你阿娘也不贱,陛下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星禾说完,将阿福牵到妇人跟前,在陛下身边待久了,陛下处理事情时的威仪也学到几分,从刚才对小少年和妇人的温婉一秒变脸,森然道:“大理寺何在,将此人带回去,一切按照姜朝律法发落。” 从他们后面又走出一排人。 老汉这才发现,她还带了大理寺的人来。 付孤舟在一旁看得心情很不平静。 这个宫女,厉害啊,不仅聪明,能独当大局,一整套计划安排得周密有序。 老汉被大理寺带走时还在嘴硬,一口一个昏君暴君陷害他、贱种臭娘们害他,就算是把他抓起来也堵不住他的嘴。 人群后面几个五大三粗花脸花臂的男人走出来,对着老汉重重一拳打在脸上,朝大理寺和皇宫的人道:“你们不能把他带走,他还欠着老子的钱没还,八百两!他去蹲大牢了,谁还老子的钱?” 老汉被这一拳打掉了两颗牙,吐了满口的血,依旧不服软:“你胡说!分明是八十两,不可能八百两这么多!” 那脸上刺青的汉子表情凶煞狞人,“当初说得清清楚楚,一天不还钱就翻一倍,你欠钱欠多久了,够不够八百两?” 老汉哑口无声,围观的众人一阵唏嘘。 付孤舟扇骨敲着手心悠哉悠哉走出来,“好啊你小子,在朕眼皮底下搞高利贷?” 星禾一看到他慌了,连忙下跪,“对不起陛下,奴婢擅作主张,请陛下降罪!” “没事,你做得很好。”付孤舟让她起来,姜朝应该也有过律法不准高利息借还,但多年来各代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的官府也会这种方式非法从百姓手上谋利。没钱就只能去借,借了要还更多,历朝以来,远在朝廷之外诸多小地方,被官府欠债不还打死的案例数不胜数。 付孤舟环顾四周看了眼,所有百姓齐刷刷向他下跪,大理寺的官员也向他下跪。 付孤舟叫人都起来,微笑看向大理寺的人,“来都来了,把这几个也带走,回去找找姜朝有没有不准高价借贷的律法,没有的话朕今晚回去写一个。” 花脸老汉不服,“凭什么抓老子,老子也是受害者,就算老子收高价利息不对,他欠老子的那八十两总要还吧,老子就这样损失了八十两还要跟他蹲大牢?凭什么这样对老子!” 付孤舟笑眯眯看向他,“放心,不会一直蹲着的,自称改一下,出来那天八十两朕给你。” 花脸男顿时哑言,不可置信微微张着嘴巴看付孤舟。“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真的。”付孤舟道。 花脸男扑通跪地上磕头:“草民……谢过陛下!” 付孤舟含笑点头,“嗯,起来去蹲大牢吧。” 花脸大汉:?? “不,陛下,草民要蹲多久啊陛下,草民知道错了,草民再也不敢了,陛下能不能饶恕过草民这一次?”付孤舟转身要走,大汉焦急无比叫住他。 付孤舟回过头。“饶恕?也可以,你还知道哪些跟你做同样高价借贷的,说一个,少蹲一年。” 壮汉一听,事无巨细知无不言,将所有知道的都抖了出来,其中还有几个是朝廷官员。 付孤舟:好家伙。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陛下念在此汉检举有功,从轻发落在大理寺被拘了十天,拿回老汉所欠的八十两银子。 其他的,罢官的罢官,蹲牢的蹲牢,根据情况轻重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终生。 今日大理寺格外忙。 所有官员、百姓不寒而栗。 大理寺卿找出来了,姜朝确实有这条律法,不准高利息借贷。具体违者有什么惩罚,没有写。什么额度的利息算是高利贷,也没写。 付孤舟当即给出一个,由大理寺卿拿笔记下来公告天下:以年为期限,收取利息不得超过借贷总额的百分之一。 借出去一百两银子,一年内最多只能收取一两银子的利息。违者,今天同样的方法处置。 寻常百姓们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各别漏网之鱼气愤不敢发一言。 章之珣听到后一拍桌子,差点挣断两根肋骨:“他凭什么!啊痛痛痛,轻一点!” 章之珣气愤不已,他前几日低估了那姓楚的实力,险些丧命在他手里,他是逃回来了,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每天叫侍女擦药,还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林惊羽。带出去的人无一活口,他极力隐瞒还是没瞒过他爹,被知道后一顿臭骂禁止出府。 凭什么,凭什么他爹什么都管着他,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是京城里的才子,科考进士第二,第二!只差了状元一名! 还有那个小皇帝。 跟他玩欲擒故纵是吧!章之珣还是不相信,他说不喜欢自己就不喜欢自己了。自己皇帝的位置怎么来的没点数吗,要不是其他皇子都死完了,这皇位轮得到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新的律法都颁上了! 凭什么! 这可是他最主要赚钱的方法! 更可恶的是,章之珣发现小皇帝现在不缠着他了,他竟然开始忘不掉他,动不动就想起他,又气又想,越想越气。 呵,他看透了,一定是跟他玩欲擒故纵,还有三天就是下月他跟林惊羽大婚的日子,他不信到时候付孤舟还不急! 到时候付孤舟来求他,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 付孤舟出来玩的计划很好,一出来又干了一天的活。 忙碌完才发现一天又过去了,付孤舟很绝望。 对了,他的美人呢? 付孤舟猛然想起,一回头,原来就跟在他身后。 被遗忘了很久、无数双眼睛反复观看猜测是谁的楚霜汵轻轻:“陛下终于想起我了。” 付孤舟讪讪对他笑,“朕明天还带你出来玩,明天不让你穿这样了。” 楚霜汵:“陛下说的。” 不过,传闻说陛下喜男风,除了先前与丞相之子的传闻和后来的楚质子,陛下身边确实没再有过什么人。 今天突然出现一个女子,隔着面纱仍能看出很漂亮,不少人在猜测是哪家的姑娘。 更是有书院的学生见到后心都破碎了,难道他们先生跟陛下是假的不成? 但是…… 后来有心细的学生发现,这位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尤其从后面看背影的时候。 他们还从未见过长这么高的姑娘,尤其陛下已经足够高了,姑娘竟比陛下还要高出一点。 怎么越看越像是他们的先生? 直到楚霜汵一开口说话。 学生们的心更碎了。 不是假的,他们先生跟陛下,是真的! 只是……只是…… 他们才知道,他们先生似乎有点不同寻常的癖好? 有热心好奇心重的学生还没走,此时满脸破碎。 楚霜汵紫衣面纱之下神色依旧淡淡的,跟在付孤舟身后,仿佛谁都不认识。 贵贱 付孤舟走上来:“看什么看,不是,认错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被挡在身后的楚霜汵:“……” 那位学生:“?”他还什么都没说啊! 大理寺的事忙差不多了,星禾过来请示付孤舟:阿福母子情绪都不太好,是否先将二人送回去。 付孤舟点头让她去办,自己就不过去让小朋友看到害怕了,谁知阿福主动找了过来,一旁是由一个侍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妇人。 阿福终于肯抬头看他,付孤舟有点心慌了。 “你……不害怕朕了?” 阿福摇了摇头,乌黑溜圆的眼睛又开始噙着水珠,却是真诚的感激:“谢谢陛下,陛下您是个好人。阿福以后就跟着您了,你让阿福做什么,阿福就做什么。” 付孤舟:“……也不必,等你娘身体养好了,你们是可以走的,去哪都可以。” 阿福:“不,陛下买了我,我就是陛下的人,我想留在陛下身边!” 阿福眼睛睁大急切地望着他,像生怕被拒绝。 付孤舟:“……也可以。” 一旁妇人撑着轮椅扶手要从轮椅上下来给他下跪:“感谢陛下相救之恩,贱妾愿携小儿跟随陛下,一辈子供陛下使唤!” 付孤舟连忙弯下腰扶她,“不是,阿婶你快坐着,你的腿不能多动。星禾,你再去拿个厚的毯子来!” 星禾拿了毯子过来,付孤舟给她盖在腿上。 妇人激动不能自已,热泪满面:“奴家此等低贱之人,怎能得陛下如此对待。” 付孤舟站起来,“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跟那些出身就在朱门的人相比,你们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 “不过,人没有贵贱之分,但有些人确实是个贱人。朕不是说你们啊。朕秉公办事罢了,你们既然是姜国子民,朕不会不管你们的。” 妇人热泪迎面,语不成调。“姜国有您是姜国之幸,陛下,您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阿福认同地看着付孤舟跟着道:“您是我们的好皇帝。” 付孤舟被夸得有点懵,落荒而逃了。 天才刚黑,今晚没下雨也没下雪,也无风,不是特别冷,天气刚刚好。 付孤舟牵着他的美人,走过挂满彩灯的鹊桥上。 他记得好像还有半个多月除夕就到了,这是古代很隆重的一个节日。 楚霜汵低声道:“陛下,有人跟着我们。” 付孤舟听到一惊。 他怎么什么都没察觉到。果然,有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然说晚上漂亮,但仅限于灯光风景上漂亮,京城还是有宵禁的规矩,尤其冬天到了晚上天冷,愿意出来的人不多。过了这道桥,前面就更没什么人了。 仔细听,还真有什么沙沙声。 侍卫全部被付孤舟叫回了宫里。 付孤舟不敢回头,贴着楚霜汵耳朵小声问:“打得过吗?” 不等楚霜汵回应,暗处的人似乎察觉到被发现,也不再躲,全部黑衣蒙面提着刀冲了上来。 楚霜汵看出这些人多半又是冲着自己的,将付孤舟推开,穿着女装身姿轻盈下手狠重地与他们打斗。 付孤舟被他推到一旁大石头旁,但是楚霜汵一人引走了所有杀手,对方各自手握武器,楚霜汵赤手空拳。付孤舟拿出匕首朝他扔道:“楚楚,接着!” 虽然对方都是长刀、长剑,但总比没有好。楚霜汵接住匕首,付孤舟看他与人打斗看得惊心动魄。 原来电视剧里那种高度浮夸的打架功夫是真的存在的。 没打多久,全部人被楚霜汵杀死,楚霜汵今日状态似乎特别好,身上几乎没受什么伤。付孤舟没注意到,刚才打斗过程中,还跑了一个。 付孤舟躲在石头后面,正要朝他过去,一把刀冷冷地出现在他脖子上。 楚霜汵看到这边,神色一变。 虽然他们本意不是杀付孤舟,但是死在临头,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付孤舟被黑衣人架着刀走出来。 付孤舟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担心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楚霜汵犯傻,眼神朝他示意:动手,不用管自己,听他的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两个今天都完蛋。 楚霜汵面无表情手段快准狠,匕首飞过去将黑衣人一击毙命。 脖子上的刀掉下去,付孤舟坐倒在地上大喘着气。 真不容易,出个门还要被刺杀。 楚霜汵朝他过来,“你怎么样?” 付孤舟摇头,坐在地上朝他高高伸出一只手。“朕好累,扶一下朕。” 楚霜汵将他扶起,付孤舟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他身上,楚霜汵抬手,轻轻擦了擦付孤舟脖子上的血,面色寒冷。 付孤舟看到他的手,愣愣的:“朕流血了?” “抱歉,陛下。”楚霜汵声音也微寒轻轻道。 付孤舟摇头,“不关你的事,对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是不是章之珣的人,上次的朕查过了朕知道是他干的。” 楚霜汵看着他许久不动,付孤舟被看得眼神迷茫,不知道怎么了:“快去啊?只要找到证据,朕不放过他。” 付孤舟还歪在楚霜汵身上,楚霜汵看着他,突然将他横抱起。 付孤舟吓了一跳,但是楚霜汵抱他抱得有点紧,付孤舟一点力气都没有推不开,便放弃了,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楚霜汵:“他冲我来的。” “嗯,朕替你主持公道。” 楚霜汵:“他不是陛下的情人吗?” 付孤舟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对,朕是清白的,朕怎么可能看上这个傻逼!你这是在侮辱朕。” 付孤舟也想不明白。 确实应该冲着楚霜汵来不假,原书里章之珣可是对主角受爱到死去活来,也是除摄政王之外最狠的一个角色。 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几次想要杀楚霜汵。相爱相杀?杀出爱情? 还变得这么蠢,把坏字都写到脸上了。 算了,付孤舟不想给他机会看别人的爱恨情仇了。谁让这傻逼已经危害到了他。 楚霜汵抱着付孤舟去蹲下一个个从那些死者身上找线索。 没有找到任何一物能证明是章之珣派来的。 付孤舟心想,如果留一个活的就好了。不过刚才那情况确实不方便留活口,况且,下死手这才是楚霜汵的作风。 付孤舟躺在他怀里,双臂环抱住楚霜汵的腰道:“没事,没证据朕也能弄死他。” 楚霜汵不语。 付孤舟:“朕的那把刀,你记得收回来擦干净还给朕,朕喜欢那把刀。” 楚霜汵问:“刀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没有,好看,朕喜欢好看的东西。” 楚霜汵再一次沉默,将匕首从刚才死去的黑衣刺客身上拔下来。 “我抱陛下回去?”楚霜汵稳稳抱住他,手很轻,轻轻低下头问。 付孤舟犹豫了一下,点头。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楚霜汵格外顺眼。 可能是穿着女装变温柔的了缘故?涂了胭脂唇脂气色变好了?还是刚才打架时太厉害付孤舟给看惊住了? 付孤舟抱着他的腰道:“楚楚,你好厉害,特别帅!” 路上,他躺在楚霜汵怀里,本来渐渐有点困了。但是却睡不着了。 他的脖子被割伤了一下,当时不觉得痛,现在寒风一吹越来越痛。 好在没流出太多血。 但是好像流得也不少。楚霜汵给他擦了好几次。 不知为何,楚霜汵手摸上去的时候,好像就没那么痛。 付孤舟眼神委屈巴巴,第一次露出这么软的表情:“楚楚,好痛。” 楚霜汵眉心一蹙,蹲跪下来,将他放在大腿和膝盖之间,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脖子。 付孤舟看着他凑近,都以为他要咬自己。突然,一点点柔软的热气扑在脖子上割伤的地方。 好舒服。 付孤舟抱住他的肩膀,微微眯了眯眼。 过了许久,付孤舟眯眼轻轻笑着问他:“你从哪学来的啊?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做过?” 楚霜汵摇头,“没有过。小时候我受伤,乳娘这样给我吹过。” “乳娘?那你亲娘呢?”付孤舟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收回来话地皱了下眉。楚霜汵母后在他三岁时就死了,他亲眼看着死的。 谁知,楚霜汵的回答更让他意外。 “我亲娘不喜欢我,她不会管我的死活。” 怪不得,书上说楚霜汵看着亲娘被烧死都没流一滴眼泪,付孤舟以为这小子从小就冷血。 原来是这样。 但是,怎么会这样? 付孤舟不可置信。 但是没有再问,给人留一点隐私。 付孤舟换回平常嬉皮笑脸没正经的样子,“这里也好漂亮,看,有星星呢,要不咱俩今晚就在这过夜不回去了吧?” 楚霜汵拒绝:“不行,在外面过夜会生病。” 付孤舟啧了一声。 这个病秧子还会怕生病,骗鬼呢。 不过……付孤舟问:“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着他们都好厉害的功夫。” 楚霜汵摇头,“没有。” “真厉害。”付孤舟朝他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楚霜汵手指再一次轻轻从他脖子上擦过,皱眉道:“陛下,别动了。” 付孤舟一低头,看到血满脸哭丧。 啊……朕又流血了…… 他有点晕血,见不得血这种东西…… 尤其还从他自己身体流出来的。 付孤舟转开头不敢看,“朕不动了,你……你撕一块布给朕包起来。轻点包,别把朕勒死了。” 楚霜汵从衣服内侧撕下一块浅紫色的软布。 付孤舟闭嘴了一会儿,靠在楚霜汵心口试图让自己睡着,可实在是太痛了,他睡不了一点。 付孤舟委屈的眼神直直看着他,“楚楚,还是好痛。你那天流那么多血痛不痛啊?” “臣对疼痛没那么敏感。”楚霜汵停下来,轻轻解开绑在他脖子上的浅紫色软布,温软的掌心轻轻捂上去。“陛下,再忍一会儿,快到了。” 付孤舟一听到说快到了,顿时不难过了,脸上笑容大大绽放起来。 “快到皇宫了啊,真好,你再走快一点,朕要今晚就让所有人知道朕遇刺了,等下就去把那个傻逼抓回来,姓章的那傻逼完蛋了!今天他爹来求朕都没用!” 刚才还被问要在荒外过夜的楚霜汵:“……” 楚霜汵扶住他的脸:“陛下,别动。” 贵贱 老汉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疯狂摇头,手里捡起一根棍子就是冲上来要对小少年动手,被星禾带来的侍卫拉住。 “不,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一伙的,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皇帝的人,是皇帝让他这样说的!” 星禾让阿福躲在自己身后,面色肃冷。“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断定,他说的是假的?还是你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假话,所以你的儿子和夫人一定会跟你说的不一样?” “对啊,你刚才不是还说让问你儿子吗,现在你儿子被带来了,怎么不让他说?这位小童,你说吧,今天我们大伙都在这儿,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就算真是陛下有辱于你,我们也会为你作证的!” 阿福看了看四周无数百姓和自己阿娘,又看向星禾,眼神闪躲惧怕。 星禾拍了拍小少年肩膀,“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到底是怎么被陛下带走的。” 阿福颤颤巍巍,将老汉平日是怎么一次次打骂他和阿娘、把自己卖掉被陛下买走全过程,以及后来楚先生与他一起回来救他阿娘、再次被老汉打,陛下及时来将他和阿娘救走都说出来。 他的爹喝酒、赌钱、还爱逛花楼,一没钱就回来打骂阿娘,说阿娘丑、穷、无用,比不上谁谁家的夫人,后来也开始打他。 可是本来阿娘刚嫁给他爹的时候,攒了很多积蓄,阿娘在他小的时候也是很年轻漂亮的。阿娘很温柔,做饭好吃,对他和他爹都特别好。 阿娘的积蓄都是被他阿爹给花完的,他亲耳听到,一次阿爹要把她送给赌局的另一个大汉,阿娘不愿意,他爹把阿娘打得躺地上站不起来,头都打破了。 阿福好几天没哭了,这时边说边哭,不敢看所有人。 老汉被侍卫按住挣扎着大声咒骂要打死他,“你们不要听他的,他胡说八道,一定是那皇帝让他这样说的,对,一定是这样,他现在是那皇帝的人了!你这个贱种,跟你娘一样的下贱货,伺候皇帝伺候得很爽吧,老子打死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阿福说完了,听着自己亲爹一连串肮脏的谩骂,捂住耳朵蹲下去崩溃大哭。明明,下贱的是他爹才对,他和阿娘才不是他爹说的这样。 妇人由另外几个侍卫护着,也坐在轮椅上无声落泪。看得出来,妇人如今皮相不怎么好,身体也不再健康,脸上东一道西一条的伤疤甚至有些渗人。但是,看骨相却还是能看出曾经是个美人。谁能想到看似五十岁的妇人,才刚过了三十岁。 星禾蹲下拥抱住阿福,给他擦掉眼泪轻轻抚摸少年脊背安抚。“不想听就不要听了,你不贱,你阿娘也不贱,陛下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星禾说完,将阿福牵到妇人跟前,在陛下身边待久了,陛下处理事情时的威仪也学到几分,从刚才对小少年和妇人的温婉一秒变脸,森然道:“大理寺何在,将此人带回去,一切按照姜朝律法发落。” 从他们后面又走出一排人。 老汉这才发现,她还带了大理寺的人来。 付孤舟在一旁看得心情很不平静。 这个宫女,厉害啊,不仅聪明,能独当大局,一整套计划安排得周密有序。 老汉被大理寺带走时还在嘴硬,一口一个昏君暴君陷害他、贱种臭娘们害他,就算是把他抓起来也堵不住他的嘴。 人群后面几个五大三粗花脸花臂的男人走出来,对着老汉重重一拳打在脸上,朝大理寺和皇宫的人道:“你们不能把他带走,他还欠着老子的钱没还,八百两!他去蹲大牢了,谁还老子的钱?” 老汉被这一拳打掉了两颗牙,吐了满口的血,依旧不服软:“你胡说!分明是八十两,不可能八百两这么多!” 那脸上刺青的汉子表情凶煞狞人,“当初说得清清楚楚,一天不还钱就翻一倍,你欠钱欠多久了,够不够八百两?” 老汉哑口无声,围观的众人一阵唏嘘。 付孤舟扇骨敲着手心悠哉悠哉走出来,“好啊你小子,在朕眼皮底下搞高利贷?” 星禾一看到他慌了,连忙下跪,“对不起陛下,奴婢擅作主张,请陛下降罪!” “没事,你做得很好。”付孤舟让她起来,姜朝应该也有过律法不准高利息借还,但多年来各代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的官府也会这种方式非法从百姓手上谋利。没钱就只能去借,借了要还更多,历朝以来,远在朝廷之外诸多小地方,被官府欠债不还打死的案例数不胜数。 付孤舟环顾四周看了眼,所有百姓齐刷刷向他下跪,大理寺的官员也向他下跪。 付孤舟叫人都起来,微笑看向大理寺的人,“来都来了,把这几个也带走,回去找找姜朝有没有不准高价借贷的律法,没有的话朕今晚回去写一个。” 花脸老汉不服,“凭什么抓老子,老子也是受害者,就算老子收高价利息不对,他欠老子的那八十两总要还吧,老子就这样损失了八十两还要跟他蹲大牢?凭什么这样对老子!” 付孤舟笑眯眯看向他,“放心,不会一直蹲着的,自称改一下,出来那天八十两朕给你。” 花脸男顿时哑言,不可置信微微张着嘴巴看付孤舟。“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真的。”付孤舟道。 花脸男扑通跪地上磕头:“草民……谢过陛下!” 付孤舟含笑点头,“嗯,起来去蹲大牢吧。” 花脸大汉:?? “不,陛下,草民要蹲多久啊陛下,草民知道错了,草民再也不敢了,陛下能不能饶恕过草民这一次?”付孤舟转身要走,大汉焦急无比叫住他。 付孤舟回过头。“饶恕?也可以,你还知道哪些跟你做同样高价借贷的,说一个,少蹲一年。” 壮汉一听,事无巨细知无不言,将所有知道的都抖了出来,其中还有几个是朝廷官员。 付孤舟:好家伙。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最后陛下念在此汉检举有功,从轻发落在大理寺被拘了十天,拿回老汉所欠的八十两银子。 其他的,罢官的罢官,蹲牢的蹲牢,根据情况轻重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终生。 今日大理寺格外忙。 所有官员、百姓不寒而栗。 大理寺卿找出来了,姜朝确实有这条律法,不准高利息借贷。具体违者有什么惩罚,没有写。什么额度的利息算是高利贷,也没写。 付孤舟当即给出一个,由大理寺卿拿笔记下来公告天下:以年为期限,收取利息不得超过借贷总额的百分之一。 借出去一百两银子,一年内最多只能收取一两银子的利息。违者,今天同样的方法处置。 寻常百姓们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各别漏网之鱼气愤不敢发一言。 章之珣听到后一拍桌子,差点挣断两根肋骨:“他凭什么!啊痛痛痛,轻一点!” 章之珣气愤不已,他前几日低估了那姓楚的实力,险些丧命在他手里,他是逃回来了,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每天叫侍女擦药,还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林惊羽。带出去的人无一活口,他极力隐瞒还是没瞒过他爹,被知道后一顿臭骂禁止出府。 凭什么,凭什么他爹什么都管着他,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是京城里的才子,科考进士第二,第二!只差了状元一名! 还有那个小皇帝。 跟他玩欲擒故纵是吧!章之珣还是不相信,他说不喜欢自己就不喜欢自己了。自己皇帝的位置怎么来的没点数吗,要不是其他皇子都死完了,这皇位轮得到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新的律法都颁上了! 凭什么! 这可是他最主要赚钱的方法! 更可恶的是,章之珣发现小皇帝现在不缠着他了,他竟然开始忘不掉他,动不动就想起他,又气又想,越想越气。 呵,他看透了,一定是跟他玩欲擒故纵,还有三天就是下月他跟林惊羽大婚的日子,他不信到时候付孤舟还不急! 到时候付孤舟来求他,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 付孤舟出来玩的计划很好,一出来又干了一天的活。 忙碌完才发现一天又过去了,付孤舟很绝望。 对了,他的美人呢? 付孤舟猛然想起,一回头,原来就跟在他身后。 被遗忘了很久、无数双眼睛反复观看猜测是谁的楚霜汵轻轻:“陛下终于想起我了。” 付孤舟讪讪对他笑,“朕明天还带你出来玩,明天不让你穿这样了。” 楚霜汵:“陛下说的。” 不过,传闻说陛下喜男风,除了先前与丞相之子的传闻和后来的楚质子,陛下身边确实没再有过什么人。 今天突然出现一个女子,隔着面纱仍能看出很漂亮,不少人在猜测是哪家的姑娘。 更是有书院的学生见到后心都破碎了,难道他们先生跟陛下是假的不成? 但是…… 后来有心细的学生发现,这位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熟悉?尤其从后面看背影的时候。 他们还从未见过长这么高的姑娘,尤其陛下已经足够高了,姑娘竟比陛下还要高出一点。 怎么越看越像是他们的先生? 直到楚霜汵一开口说话。 学生们的心更碎了。 不是假的,他们先生跟陛下,是真的! 只是……只是…… 他们才知道,他们先生似乎有点不同寻常的癖好? 有热心好奇心重的学生还没走,此时满脸破碎。 楚霜汵紫衣面纱之下神色依旧淡淡的,跟在付孤舟身后,仿佛谁都不认识。 贵贱 付孤舟走上来:“看什么看,不是,认错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被挡在身后的楚霜汵:“……” 那位学生:“?”他还什么都没说啊! 大理寺的事忙差不多了,星禾过来请示付孤舟:阿福母子情绪都不太好,是否先将二人送回去。 付孤舟点头让她去办,自己就不过去让小朋友看到害怕了,谁知阿福主动找了过来,一旁是由一个侍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妇人。 阿福终于肯抬头看他,付孤舟有点心慌了。 “你……不害怕朕了?” 阿福摇了摇头,乌黑溜圆的眼睛又开始噙着水珠,却是真诚的感激:“谢谢陛下,陛下您是个好人。阿福以后就跟着您了,你让阿福做什么,阿福就做什么。” 付孤舟:“……也不必,等你娘身体养好了,你们是可以走的,去哪都可以。” 阿福:“不,陛下买了我,我就是陛下的人,我想留在陛下身边!” 阿福眼睛睁大急切地望着他,像生怕被拒绝。 付孤舟:“……也可以。” 一旁妇人撑着轮椅扶手要从轮椅上下来给他下跪:“感谢陛下相救之恩,贱妾愿携小儿跟随陛下,一辈子供陛下使唤!” 付孤舟连忙弯下腰扶她,“不是,阿婶你快坐着,你的腿不能多动。星禾,你再去拿个厚的毯子来!” 星禾拿了毯子过来,付孤舟给她盖在腿上。 妇人激动不能自已,热泪满面:“奴家此等低贱之人,怎能得陛下如此对待。” 付孤舟站起来,“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跟那些出身就在朱门的人相比,你们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 “不过,人没有贵贱之分,但有些人确实是个贱人。朕不是说你们啊。朕秉公办事罢了,你们既然是姜国子民,朕不会不管你们的。” 妇人热泪迎面,语不成调。“姜国有您是姜国之幸,陛下,您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阿福认同地看着付孤舟跟着道:“您是我们的好皇帝。” 付孤舟被夸得有点懵,落荒而逃了。 天才刚黑,今晚没下雨也没下雪,也无风,不是特别冷,天气刚刚好。 付孤舟牵着他的美人,走过挂满彩灯的鹊桥上。 他记得好像还有半个多月除夕就到了,这是古代很隆重的一个节日。 楚霜汵低声道:“陛下,有人跟着我们。” 付孤舟听到一惊。 他怎么什么都没察觉到。果然,有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然说晚上漂亮,但仅限于灯光风景上漂亮,京城还是有宵禁的规矩,尤其冬天到了晚上天冷,愿意出来的人不多。过了这道桥,前面就更没什么人了。 仔细听,还真有什么沙沙声。 侍卫全部被付孤舟叫回了宫里。 付孤舟不敢回头,贴着楚霜汵耳朵小声问:“打得过吗?” 不等楚霜汵回应,暗处的人似乎察觉到被发现,也不再躲,全部黑衣蒙面提着刀冲了上来。 楚霜汵看出这些人多半又是冲着自己的,将付孤舟推开,穿着女装身姿轻盈下手狠重地与他们打斗。 付孤舟被他推到一旁大石头旁,但是楚霜汵一人引走了所有杀手,对方各自手握武器,楚霜汵赤手空拳。付孤舟拿出匕首朝他扔道:“楚楚,接着!” 虽然对方都是长刀、长剑,但总比没有好。楚霜汵接住匕首,付孤舟看他与人打斗看得惊心动魄。 原来电视剧里那种高度浮夸的打架功夫是真的存在的。 没打多久,全部人被楚霜汵杀死,楚霜汵今日状态似乎特别好,身上几乎没受什么伤。付孤舟没注意到,刚才打斗过程中,还跑了一个。 付孤舟躲在石头后面,正要朝他过去,一把刀冷冷地出现在他脖子上。 楚霜汵看到这边,神色一变。 虽然他们本意不是杀付孤舟,但是死在临头,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付孤舟被黑衣人架着刀走出来。 付孤舟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担心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楚霜汵犯傻,眼神朝他示意:动手,不用管自己,听他的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两个今天都完蛋。 楚霜汵面无表情手段快准狠,匕首飞过去将黑衣人一击毙命。 脖子上的刀掉下去,付孤舟坐倒在地上大喘着气。 真不容易,出个门还要被刺杀。 楚霜汵朝他过来,“你怎么样?” 付孤舟摇头,坐在地上朝他高高伸出一只手。“朕好累,扶一下朕。” 楚霜汵将他扶起,付孤舟仿佛没有骨头一样倒在他身上,楚霜汵抬手,轻轻擦了擦付孤舟脖子上的血,面色寒冷。 付孤舟看到他的手,愣愣的:“朕流血了?” “抱歉,陛下。”楚霜汵声音也微寒轻轻道。 付孤舟摇头,“不关你的事,对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是不是章之珣的人,上次的朕查过了朕知道是他干的。” 楚霜汵看着他许久不动,付孤舟被看得眼神迷茫,不知道怎么了:“快去啊?只要找到证据,朕不放过他。” 付孤舟还歪在楚霜汵身上,楚霜汵看着他,突然将他横抱起。 付孤舟吓了一跳,但是楚霜汵抱他抱得有点紧,付孤舟一点力气都没有推不开,便放弃了,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楚霜汵:“他冲我来的。” “嗯,朕替你主持公道。” 楚霜汵:“他不是陛下的情人吗?” 付孤舟猛地抬起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对,朕是清白的,朕怎么可能看上这个傻逼!你这是在侮辱朕。” 付孤舟也想不明白。 确实应该冲着楚霜汵来不假,原书里章之珣可是对主角受爱到死去活来,也是除摄政王之外最狠的一个角色。 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几次想要杀楚霜汵。相爱相杀?杀出爱情? 还变得这么蠢,把坏字都写到脸上了。 算了,付孤舟不想给他机会看别人的爱恨情仇了。谁让这傻逼已经危害到了他。 楚霜汵抱着付孤舟去蹲下一个个从那些死者身上找线索。 没有找到任何一物能证明是章之珣派来的。 付孤舟心想,如果留一个活的就好了。不过刚才那情况确实不方便留活口,况且,下死手这才是楚霜汵的作风。 付孤舟躺在他怀里,双臂环抱住楚霜汵的腰道:“没事,没证据朕也能弄死他。” 楚霜汵不语。 付孤舟:“朕的那把刀,你记得收回来擦干净还给朕,朕喜欢那把刀。” 楚霜汵问:“刀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没有,好看,朕喜欢好看的东西。” 楚霜汵再一次沉默,将匕首从刚才死去的黑衣刺客身上拔下来。 “我抱陛下回去?”楚霜汵稳稳抱住他,手很轻,轻轻低下头问。 付孤舟犹豫了一下,点头。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楚霜汵格外顺眼。 可能是穿着女装变温柔的了缘故?涂了胭脂唇脂气色变好了?还是刚才打架时太厉害付孤舟给看惊住了? 付孤舟抱着他的腰道:“楚楚,你好厉害,特别帅!” 路上,他躺在楚霜汵怀里,本来渐渐有点困了。但是却睡不着了。 他的脖子被割伤了一下,当时不觉得痛,现在寒风一吹越来越痛。 好在没流出太多血。 但是好像流得也不少。楚霜汵给他擦了好几次。 不知为何,楚霜汵手摸上去的时候,好像就没那么痛。 付孤舟眼神委屈巴巴,第一次露出这么软的表情:“楚楚,好痛。” 楚霜汵眉心一蹙,蹲跪下来,将他放在大腿和膝盖之间,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脖子。 付孤舟看着他凑近,都以为他要咬自己。突然,一点点柔软的热气扑在脖子上割伤的地方。 好舒服。 付孤舟抱住他的肩膀,微微眯了眯眼。 过了许久,付孤舟眯眼轻轻笑着问他:“你从哪学来的啊?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做过?” 楚霜汵摇头,“没有过。小时候我受伤,乳娘这样给我吹过。” “乳娘?那你亲娘呢?”付孤舟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收回来话地皱了下眉。楚霜汵母后在他三岁时就死了,他亲眼看着死的。 谁知,楚霜汵的回答更让他意外。 “我亲娘不喜欢我,她不会管我的死活。” 怪不得,书上说楚霜汵看着亲娘被烧死都没流一滴眼泪,付孤舟以为这小子从小就冷血。 原来是这样。 但是,怎么会这样? 付孤舟不可置信。 但是没有再问,给人留一点隐私。 付孤舟换回平常嬉皮笑脸没正经的样子,“这里也好漂亮,看,有星星呢,要不咱俩今晚就在这过夜不回去了吧?” 楚霜汵拒绝:“不行,在外面过夜会生病。” 付孤舟啧了一声。 这个病秧子还会怕生病,骗鬼呢。 不过……付孤舟问:“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着他们都好厉害的功夫。” 楚霜汵摇头,“没有。” “真厉害。”付孤舟朝他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楚霜汵手指再一次轻轻从他脖子上擦过,皱眉道:“陛下,别动了。” 付孤舟一低头,看到血满脸哭丧。 啊……朕又流血了…… 他有点晕血,见不得血这种东西…… 尤其还从他自己身体流出来的。 付孤舟转开头不敢看,“朕不动了,你……你撕一块布给朕包起来。轻点包,别把朕勒死了。” 楚霜汵从衣服内侧撕下一块浅紫色的软布。 付孤舟闭嘴了一会儿,靠在楚霜汵心口试图让自己睡着,可实在是太痛了,他睡不了一点。 付孤舟委屈的眼神直直看着他,“楚楚,还是好痛。你那天流那么多血痛不痛啊?” “臣对疼痛没那么敏感。”楚霜汵停下来,轻轻解开绑在他脖子上的浅紫色软布,温软的掌心轻轻捂上去。“陛下,再忍一会儿,快到了。” 付孤舟一听到说快到了,顿时不难过了,脸上笑容大大绽放起来。 “快到皇宫了啊,真好,你再走快一点,朕要今晚就让所有人知道朕遇刺了,等下就去把那个傻逼抓回来,姓章的那傻逼完蛋了!今天他爹来求朕都没用!” 刚才还被问要在荒外过夜的楚霜汵:“……” 楚霜汵扶住他的脸:“陛下,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