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妻当家:七十年代不吃亏苏半夏程延》 第1章 穿越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农历五月正是丰收的时候,对于农民而言,也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与大麦场忙活不停的状况不同,一个农家院里的堂屋床上,躺着一个气息微弱脸色通红的女孩。 屋外烈日炎炎,屋内因为紧闭着门窗,更显闷热。 “嗯……”女孩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木头房梁,苏半夏心里划过一丝疑虑,这什么地方,怎么这房屋的建筑这么老式呢?看着得三四十年前的建筑了,至少苏半夏没住过这种房子。 苏半夏只觉得浑身乏力,浑身火辣辣地疼,后脑还隐隐地钝痛,使劲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好像是被车撞了,怎么是被人救到小诊所了吗? “砰砰砰——”苏半夏用手敲了敲床头,试图引起屋外人的注意,但并没有人进来。 但顾及不了许多,嗓子要冒烟的苏半夏急需补充水分,努力站起身来够床边桌子的暖壶想给自己倒杯水。 刚刚站到地上的苏半夏后脑一阵刺痛又晕了过去。 在刚刚昏倒的时间里,苏半夏脑海里涌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准确地说,是这个身体本身的记忆。 苏半夏并不是车祸被人救治,而是因为未知的原因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叫苏立夏的女孩身上。 苏立夏从生下来就脑部发育迟缓,直到现在二十岁了还只有不到十岁的智商。 但苏立夏的父亲是小学老师,接受过教育的他并未因此放弃这个女儿,夫妇俩悉心教导,教她识字、缝纫编织等等,希望她将来可以在父母离开之后自己养活自己。 苏立夏被父母养得很好,爱干净,很勤劳,经常帮母亲做饭洗衣服,特别是长得好看。可以说,如果她不是脑子迟缓,家门都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现如今,也有几家提亲的,不是岁数大的就是打老婆的,尽是名声不好的人家,都被苏父赶了出去,就算女儿不健全,也不能让女儿进这种火坑。 好景不长,半年前合村小学因为大雪塌方,苏父把学生护在身下,被房梁压了个正着,当场就去了。得知噩耗之后,苏母承受不了旧病复发也没撑几日,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女儿和年仅六岁的儿子。 这对姐弟就由苏父弟弟夫妻俩照顾,苏半夏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就知道这对夫妻是怎么对待这对姐弟的了。 “穿上这个,我闺女真好看。”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女满是笑意的声音,根据记忆这是原身的二婶彭玉莲。 “妈,苏立夏回头又要跟别人说我穿她的衣服.我不穿,丢死人了。”这是彭玉莲的闺女苏月。 “她敢,我打她了,妈包准她以后不敢说。” “今天不是有领导来看她吗,你怎么又打她啊?她乱说怎么办?” “不会的,她三天憋不出一个屁,我哄哄她就行。” 随着彭玉莲的声音渐大,走进原主的房间把两件衣服扔到原主床上。 “月月,她的衣服我给她放床上了,你一会儿给她换上,我专门找的长袖的。可别觉得好看自己又拿走了,今天要是被发现了,你哥工作的事儿就泡汤了。” 苏月气呼呼地走进屋里,“知道啦!” 彭玉莲忙完就去灶间烧水了。 苏月推了一下苏半夏,“你装什么,我妈又没有用多大的劲儿,快起来穿衣服。” 苏半夏还觉得晕眩不已,眼前一直在转圈,起不来。 苏月见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苏半夏拖起来给她套上长袖外套。 还没缓过神,苏半夏就被粗暴地套上衣服往外拖到院子里的小板凳上。 “一会儿有领导来了,问你吃的什么,怎么说啊?”彭玉莲端着一盘窝头问。 看苏半夏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彭玉莲愈发不耐烦,“啧……真是个傻子,早上刚教的——馒头,早上吃的馒头和米粥,听见了吗?” 苏半夏反应了一会儿只觉得饿得前心贴后背,伸手就要拿彭玉莲手上的窝头。 彭玉莲的手在苏半夏碰到窝头之前迅速撤了回去,“先说,问你早上吃的什么,怎么说?再不说我把你弟弟卖啦?” 苏半夏转了转眼睛,彭玉莲没少拿苏晨威胁原身,也没少拿原身威胁苏晨不准出去胡说。 行,等着吧! “吃的馒头。”苏半夏穿越之前不会说话,先天性哑疾,而原身应该也是被饿了许久了,所以嗓音很嘶哑,哪怕苏半夏刚刚尝试说话,声音十分怪异也没有引起这母女二人的怀疑。 她们只是嫌弃而已,苏半夏太长时间没有进食喝水,声音粗噶难听,离八丈远苏半夏都能看见苏月脸上的嫌弃。 彭玉莲皱着眉头把手上的两个窝头丢在苏半夏怀里,然后跟苏月叮嘱道:“月月,你给她倒杯水,这也不能太不像样子了,领导来了还以为我们亏待她呢。我去看看你爸他们到了没有。” 苏月嘟着嘴撒娇道:“妈,我们非得管这个傻子吗,她真是太烦了。” 彭玉莲脸一沉,“月月,我们管着她,给她的好处才能到我们身上,要不是她傻她弟弟又小,你以为抚恤金能到我们手里?你能十天半月吃肉?” 苏月被她妈骂了一顿拧着身子站在原地,很不服气的样子。 彭玉莲见状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头,“听话,等这回领导来了,他们安排的工作指定能给你哥。你哥好了,给你找对象也能往城里找啊。我们找个吃国粮的,你就过好日子去,再不用地里刨食了。” 说罢又从衣兜里摸出两分钱塞进苏月手里,“听话,把她拾掇拾掇。” 苏月这才满意地去厨房倒水。 看了一场母女图谋别人财产的戏份,苏半夏感叹,真是人心隔肚皮啊。在原主的记忆里,以前她爹还活着的时候,这个二婶可好了,天天“夏夏”长“夏夏”短的。 这也蒙骗了村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彭玉莲把原身照顾得很好。虽然原身不再怎么出家门了,但人彭玉莲说了“夏夏想她爹妈,老是哭不想出来”。 苏父这才走了不到半年,苏母离世三个多月,苏半夏至少瘦了十多斤。 搁谁身上隔三差五不让吃饭也顶不住,要不是原身以前父母养得好,早撑不住了。 而今天正是因为县里领导在村里颁发苏父的烈士证明和补助,并且要去坟上浇奠。原身六岁的弟弟苏晨作为长子要出席,而原身这个傻闺女就没必要去了。 原身以为叔叔要把弟弟卖了,哭嚎着不让他把弟弟带走,被彭玉莲掰开手指留在家。 原主哭个不停,还是那种孩子式的“嚎哭”,被苏月忍无可忍推了一跟头。 这一推恰恰让原主的脑袋磕在地上凸起的石块上,一命呜呼。 苏半夏盯着坐在墙根底下摆弄自己新衣服的苏月,或许是眼神过于集中,苏月转头瞧了过来。 苏月看过来苏半夏还是缩在小板凳上捧着窝头啃,她有些奇怪刚刚毛毛的感觉,不过并没有多想,“快吃,一会儿人来了吃不完也不准再吃了。” 苏半夏没有理她,看这个意思,领导会到家里来慰问一下。 心里有数了,她喝着苏月刚刚舀出来的一瓢井水,往下顺着一个嘎嘎硬的窝头。 得吃啊,不吃一会儿可怎么战斗! 第2章 做戏 尽管有水能稍微缓解窝头的干硬,但是这个年代的窝头是在是太硬了。 玉米窝头,没有加一点白面,而且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苏半夏觉得自己身边掉了一地的窝头渣子。 彭玉莲给了两个,苏半夏刚吃了一个,就被步履匆匆走来的彭玉莲抢走了,然后用不知道干什么的布擦了把脸,一股馊味儿,苏半夏差点吐出来。 “月月,你爸已经带着领导到二蛋家门口了,马上过来你水倒好没有啊?” 苏月闻言赶紧从厨屋里出来,还对着水缸里的水面整理了一下头发,她妈说了今天说不定会来年轻有前途的干部呢,这要是看对眼了,那不一步登天了,那可是在县里做事的人。 彭玉莲自己一个人在门口迎接。 也就两分钟的样子,就听见了苏二叔谄媚的声音。 “……真的领导,我大哥平时对学生可好了。” 就只见彭玉莲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欢迎领导,欢迎欢迎。” 可能是乡下人没怎么见过世面,彭玉莲准备了好久的欢迎词一句也没用上,只干干地说着“欢迎”。 随着苏二叔走进来的有四个人,两个为首的五十来岁的男人面目很和蔼,一个眉毛很浓,一个个子很高。 而那个跟着的三十岁左右的倒是英气勃勃,像军人。 苏二叔看彭玉莲干在原地了,杵了彭玉莲一拐子,彭玉莲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月月啊,水啊,给领导倒水。” “不用倒水,不用客气,我们就是看看。”浓眉领导这样推辞着。 院内树下阴凉的地方早已摆好了桌椅板凳,放好了茶碗,苏月麻利地倒晾好的凉白开,然后羞涩地看向那个年轻人。 苏晨挣开苏家堂哥苏星的怀抱,一嘟噜滑下来跑到苏半夏身边蹲着。 随着苏晨的动作,院中人都把目光移到坐在墙根下的苏半夏身上。 “这就是苏正方烈士留下的那个闺女?”另外一个年长领导问。 “是啊,这孩子苦命,爹妈去了以后就一直这样,也不怎么吃饭,你看瘦的。不过我们家向来都是把最好的留给他们姐弟的。”许是适应了,许是觉得领导也不吃人,彭玉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工夫又拿起来了。 彭玉莲跟着领导走到苏半夏身边,拉起来蹲着的苏晨,掐起嗓子问道:“夏夏,早上吃的什么呀?” 苏半夏抬起眼眸看了彭玉莲一眼,没有说话。 苏二奎瞪了彭玉莲一眼,嫌弃她没有把事办好,然后又谄笑着说:“领导啊,我们家早上都是吃窝头,给他们姐弟吃馒头,不过这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 那个年轻人疑惑地问:“不是抚恤金给你们了吗?养不了两个孩子?” 苏二奎仿佛正等着人问呢,搓了搓自己的脸,为难极了:“唉,那钱不能动啊,是要给夏丫头归置嫁妆给晨晨娶媳妇用的。我当二叔的,难点儿就难点儿,再说夏夏这个情况,我不能不为她考虑啊。” 年轻干部撇撇嘴没有说话。 苏晨的胳膊被彭玉莲攥在手里,挣脱不出,又不敢说话。 “这个事情确实要解决,他们俩是烈士之后,会有相应的补贴。这个之后你们大队长会跟你说这个事情,不过要照顾两个孩子确实辛苦你们了。”两个领导对视了一眼,如此回答。 苏半夏看着苏二叔一家表面波澜不惊甚至还要带着笑脸,实际上早已抓耳挠腮想提工作又不知从何提起的样子嘴角已经憋不住想笑了。 两个为首的领导问了苏半夏两个问题,苏半夏告诉自己不要说话沉住气,先让苏二叔他们演一会儿。 苏晨也是面对两个领导的关心半天才蹦出一个字。 最终还是堂哥苏星提起来,“杨书记,我听说别的村子烈士除了抚恤金还会补偿家属一个工作,我们家苏晨这么小,夏夏又这样,领导怎么处理啊?” 浓眉领导扬了一下他很显眼的眉毛,“你说怎么办啊?” 原来他是杨书记。 苏星被他爹扯到后边,骂道:“小孩子胡说什么?”转而跟杨书记赔笑脸,“领导您看笑话了,我这儿子打小跟这俩孩子好,不想他们吃亏。” 高个子领导跟苏晨说半天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有些不耐烦,“行了老杨,按规章制度,可以先让家里别人顶着,等苏晨成年工作转给他嘛,签个协议就是了。” “老李你这……” “那你说怎么办嘛,这闺女很明显不能工作嘛。” 在外人来看确实也是这个道理,杨书记摇了摇头但也说不出什么可行性办法。 终于得到了想听的话,苏二叔一家简直要开心疯了。彭玉莲原本就灿烂的菊花脸裂地更开了。 “领导,到桌上喝水。”苏二奎让着。 时候到了! 苏半夏给了自己上星穴一个外力,一翻白眼,从凳子上歪了下去。 苏晨虽然被彭玉莲扯着,但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姐姐,看见苏半夏晕倒,咬了彭玉莲一口哭着跑过去。 彭玉莲被咬了不自觉喊出声:“你个小兔崽子,你敢……”突然想起旁边的人又很快止了声。 不过也没有人关注她,都去看晕倒的苏半夏了。 “送卫生所,送卫生所。”杨主任喊着。 跟着的年轻干部,快步上前把苏半夏扛到背上,“让一让,让一让。” 苏二奎伸手拦着,“领导啊,夏夏经常这样,不是什么大病。” 年轻干部眼睛一瞪,倒是凶得很,“这是烈士之后,国家都要照顾的,以前就晕过为什么不送医院?” 苏二奎一下子被吓住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被年轻干部顶开出门了。 大门一开外面乌泱泱的都是人,看热闹的。 “让开让开——”一边喊着,年轻干部一边往外走。 杨书记和李局长紧随其后,杨书记还抱着正哭个不停的小苏晨。 “呦,这是怎么的了?” “这年轻人背的是苏家大丫头?咋瘦这么多啊?” “就是啊,以前虽然脑子不好,但她爸妈不亏待,胖乎乎的多喜人啊,现在换人喽——” 正闹哄哄地讨论着,苏家二叔两夫妻也出来了,彭玉莲瞪了一眼刚刚说“换人”的那个妇女,却并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那人还仰起头挑衅地望着她。 就是这样,苏家二叔得了这么大一笔钱,谁都眼热。虽然这钱也到不了他们手里,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苏半夏那边正急匆匆地由老村长套了一个牛车,往镇上的卫生所赶。 没办法村里的赤脚大夫被隔壁村请去了,那边正生孩子呢,指定是管不了这边。 苏二奎和彭玉莲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慌张,咬咬牙也跑着跟去了。 第3章 伤痕 “家属外边等着。”一个小护士关上就诊室的门。 “唉,这叫什么事啊。”李局长叹着气坐到一边的铁质椅子上。 年轻干部把苏半夏从牛车上背下来,马不停蹄地往诊室跑,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杨书记把一边的卫生册递给他,“小江,扇扇风。老李啊,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来慰问烈士子女,发现问题就要解决嘛。” 说话间苏家老二和彭玉莲也气喘吁吁地赶到就诊室门口。 “领导啊,夏夏这是老毛病了,不用麻烦医生的。”苏二奎他们没有牛车,又不像杨书记他们有自行车,只能跑着来,五月的天真是够遭罪的。 坐在一边的小江瞟了一眼他们,“你们当叔叔婶婶的,让孩子检查一下怎么了,领导在又不用你们掏钱。” 苏二叔又恢复了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领导,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啊,就是夏夏老不爱吃饭,她爸说她是老毛病,养一养就好了。” 彭玉莲见状忙拉扯了一下坐在杨书记怀里的苏晨,“晨晨啊,别坐领导身上了,来婶婶这儿。” 苏晨听见把脑袋更加往杨书记的怀里扎。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们也坐下吧。”杨书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彭玉莲尴尬地放开了手,讪讪地坐在了对面。 屋里,戴着口罩的女大夫解开苏半夏的衣服给她听心音,一解开苏半夏脖颈的纽扣,惊地停下了动作。 “白大夫,这……” 白大夫皱了皱眉头,继续解苏半夏的纽扣,“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一会儿再给她的外伤上药。” 小护士点了点头,去准备药品。 苏半夏再次睁开眼睛,是斑驳的白顶。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手上还打着吊瓶,挂在输液架上,旁边还有蒙着白布的隔断。 唉,不是做梦啊! 她当然是真晕,做戏就要做全,一旦露出破绽那就是功亏一篑。 “咔哒——”小护士拿着新吊瓶进门了,“哎,你醒了?别乱动啊,我去叫医生。” 苏半夏刚才还奇怪呢,怎么不见人啊,没人我怎么装可怜啊! 白医生进门的时候,苏半夏还在打腹稿呢。 “闺女,还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跟阿姨说哦。”白医生像哄小孩一样跟苏半夏说话,大概大家都知道苏半夏是个智力发育不完全的孩子了吧。 “阿姨,我头疼怎么回事啊?”苏半夏的说话方式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能一直当傻子啊! “头疼啊?那你记不记得怎么磕到的啊?你后脑有点出血,给你上过药了,还疼得厉害啊?”白医生倒是一时间没发觉苏半夏的变化。 “好像是谁推了我一把,但我记不清楚了。阿姨,我弟弟呢?” 这会儿白大夫才发觉苏半夏说话方式非常清晰,完全不像她二婶描述的那样反应慢脑子不好。 “你……等一下,来睁开眼睛。”白大夫忙拿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照苏半夏的眼睛。 “夏夏,跟我描述一下,这个房间里有什么?” “有……床,椅子,被子,桌子,还有医生阿姨,护士姐姐,怎么了?”苏半夏知道医生在测试她的反应。 “你先休息,我们去把你弟弟带来。” 说罢白大夫急匆匆出去了。 等人再进来,苏半夏就看到了今天上午到她家的那三个干部,其中杨书记还牵着苏晨。 苏晨“噔噔噔”跑到苏半夏床边,拉苏半夏的手。 “姐姐没事儿,啊。”苏半夏哄着苏晨,今天这一折腾应该把苏晨吓得不轻。 “苏半夏同志,刚刚白医生说你……好了?”李局长措辞一下用了“病好”这个词而不是“不傻”或者“不疯”。 “啊?什么病好啊?我头还在痛呢。” “就是,你觉得你自己以前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啊?” “嗯……现在眼前没有雾蒙蒙的了,以前老是听不见,脑子里好像有虫子,总是疼。”苏半夏努力把原主的痴傻塑造成一种生理疾病。 杨书记看苏半夏确实是好了,“那你身上是谁打的啊?” 苏半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自己的胳膊袖子已经被挽起来了,还散发着药膏的味道。 “没有……没有人打我。” “没人打你,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儿啊?” “没人打我,是……反正不是婶婶打的我,也不是……也不是苏月推我,我吃了馒头,没有吃窝头……没有吃窝头。”说着苏半夏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还掉了两滴眼泪。 笑话,姐以前虽然不会说话,但靠演一个不会说话的农村小哑巴拿了医科大学话剧节金奖呢! “嘡——”门一下子被撞开了。 “苏半夏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你再给老娘说一遍——”彭玉莲一阵风一样向苏半夏扑过来,恶狠狠地要抓她的手。 苏半夏看着彭玉莲这副吃人相,被吓傻了一般跌下床,手上的针都掉了,针眼涌出鲜血。 “婶婶,你别打我——我听话,我说了吃的馒头,你别卖我弟弟,婶婶——”苏半夏边苦喊边躲彭玉莲的手。 杨书记见这一幅场面,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 而年轻小干部小江,早就上前控制住了彭玉莲。 李局长只在那儿长吁短叹,一直说“不像话啊不像话”。 苏半夏看出来了,这个李局长没啥用,就是个过得去就行的人,真办事,还是那个杨书记。 苏二奎一看就知道坏菜,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彭玉莲的脸上,把彭玉莲打蒙了。 “苏二奎——你敢打我?”彭玉莲像要吃人一样,小江一个一米八几的青壮年男人差点拉不住她。 “我怎么不敢打你?你就这么对我大哥的孩子?家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教孩子说什么瞎话呢?你还趁我不在打她啊,你就是欺负她脑子不好!” 苏二奎这一席话真是让苏半夏开了眼,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把自己干干净净摘了出来。 哦,什么事都是你媳妇儿做的,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呵呵! 苏半夏被小江扶了起来,假装害怕地躲在小江身后。 白大夫去拿个药的工夫,没想到屋里一片狼藉。 “干什么呢?病人需要休息,出去出去。” 彭玉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阴着脸出了门。 李局长挥了挥手,招呼小江一块出去。 白大夫上前小心地拉起摔倒的苏半夏,叹了口气。“杨书记,你也看到了,我会出具伤情鉴定报告的,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了。” 杨书记闻言点点头,没多久屋外就传出彭玉莲鬼哭狼嚎的声音,然后声音逐渐远去。 “苏半夏同志,你这个事情我们会好好处理的,你好好养病。那这个孩子……要不我先带一段时间,等你病好了,我再送回来,你看行吗苏半夏同志?” 杨书记看起来很喜欢苏晨,来时的一路上都是他抱着的,并且苏晨也不怎么排斥他。 苏半夏看了看脸上还挂着泪痕的苏晨,觉得还是不麻烦了,“谢谢您啊杨书记,我弟弟还是有点害怕。我没什么事,一会儿挂完水就回家了。” 第4章 住院 “回什么家?你这头上的伤可大可小,起码得再观察一天。”白大夫没好气地道,“你这小丫头啊,也算因祸得福,摔了一跟头,病倒好了。” “杨书记,人已经移交给赶过来的派出所警员了。那个,刚刚我碰见程延了,他说跟您打个招呼。”小江推门进来,跟杨书记汇报着。 小江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军绿色军装的男人,眉目挺阔,眼神清正。身板溜直,是个帅哥。苏半夏越过小江紧盯着人家,感叹着,这个时侯就开始帅哥上交国家了哈。 叫程延的男人在苏半夏看过去的第一秒就觉察到了,只是苏半夏在后世看帅哥看习惯了,也不害臊,还跟人微笑了一下,全然不知道自己惨白着个脸,微笑的样子跟鬼打招呼似的。 “小程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杨书记寒暄着。 “昨天刚到,杨书记,本打算今天登门拜访的,家里嫂子生孩子,我来买点药。” “是你那个大哥的媳妇儿?” 程延点点头。 “唉,你妈也是糊涂。行,那我不留你了,你快回家。我这儿也还有事儿,回头我们再吃饭了好好唠。” 杨书记寒暄完,又回过头跟苏半夏说:“丫头,我先去处理你叔叔婶婶的事儿,你先养病,啊。” 苏半夏再次道了谢,努力让自己表现地柔弱一些,这样苏二奎和彭玉莲的麻烦才能越大。 这也是看杨书记是个真办事的领导,她才表现地特别需要帮助,以求领导帮忙处理,苏家姐弟反而可以不涉其中。 要是领导也是糊涂虫,今天最差的结果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也要给苏家姐弟要个公道。 房间终于清净了,苏半夏这才有功夫观察一下苏晨。 苏晨的身高在同龄人身上倒是不矮,就是有些瘦了,蜡黄的小脸板着,就趴在床边盯着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滴。 “晨晨,饿不饿?” 苏晨摇摇头。 苏半夏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么大的小孩交流,好在苏晨很乖。 “那边有凳子,搬过来坐。” 苏晨听话地去把墙角的凳子搬到病床前,然后坐上去,脚都不能着地,垂在半空。 苏半夏这才有时间想一想以后怎么办。 自己应该是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体上,那自己原来的世界怎么样了呢,是死了吗?要是死了的话,爸爸妈妈爷爷和哥哥姐姐应该很难过。 苏半夏世纪也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刚刚从大学毕业,考了研究生还没有去读呢。 暑假空闲时间多,在爷爷诊所帮个忙的工夫,被一个孕妇不负责的老公气得半死,自己又说不了话,被爷爷支使去马路对面买七爷爷的绿豆汤败火。 就是那个自己从小到大过了不知道不少次的马路,闭着眼睛都不会摸错门,苏半夏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被车撞了。 醒来,自己就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但是总要生活下去的。 现在是七四年,再过两年就回府高考了,如果这个世界轨迹跟自己的世界一样的话。 县里能给一个工作,应该能维持温饱,吧? “咔哒——”小护士推门进来了。 “该拔针了。”小护士年纪不大,戴着口罩弯弯的眼睛露在外面很是讨喜。 “谢谢您啊同志。”这个时候叫人同志准没错。 小护士笑眯了眼睛,“我叫李兰兰,我比你大一些,叫我兰兰姐就行。” “一会儿我把饭给你热一下,虽然现在天气热,不过你现在身体虚,还是吃点热的。”李兰兰麻利地拔针,收拾吊瓶。 “卫生室还提供的饭吗?” “不是,我们有食堂,病人家属可以凭票购买,但你下午有人送饭。” ?总不会是苏二奎? 李兰兰看出了苏半夏的疑惑,解释道:“不是你二叔,是个解放军同志,说是你爸爸以前教过他。” 解放军?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解放军来过她家,那是谁? 没一会儿李兰兰就拿着两个铝制饭盒进来,“我拜托食堂大叔给你凑着热一下,快吃点吧,你们俩现在都需要补充营养。” 饭盒里有四个大包子,一盒大米粥,还有两个鸡蛋,苏半夏和苏晨两个人吃绝对是够了的。 苏半夏苦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苏晨倒是抱着大包子吃得很香。 这应该是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分量很大,肉也还可以,对于这个常年窝头腌菜的人民来说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喝点粥,别噎着了。” 到了晚上,白大夫可怜这姐弟俩,把自己平时休息用的行军床拉到了苏半夏病房,让苏晨晚上在这儿睡觉。 苏半夏推辞了两句让白大夫打断了,“这床这么窄,你让他睡哪,跟你睡床上,你们俩谁晚上掉下来都不是好事儿。我也用不到,明天你就出院了,再还我就是了。” 苏半夏接受了白大夫的好意。 白大夫的年纪跟她妈妈差不多,看着她在那铺着垫子,苏半夏的鼻子开始发酸。 白大夫起身拿薄毯子的时候看到苏半夏红红的眼睛,“怎么了?” “我想我妈妈了。”她说的当然不是原主的妈妈,而是自己的妈妈。 白大夫叹了口气,这孩子虽然恢复正常了,但也还是个孩子。 满室无言,苏晨被妥善安置在小小的行军床上,睁着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月光很亮,尽管屋里没有开灯,但并不漆黑。 “晨晨,等姐姐好了,你就去上学吧好不好?” “不好。”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苏晨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 “婶婶打你。” “以后咱们不跟婶婶生活,她不敢打我了。” 苏晨没有再说话了,这段时间的巨变,给苏晨的心灵也留下了不小的创伤。 只能慢慢来了,属于他们姐弟的,苏半夏都会讨回来。 恶人,也该付出代价。 次日清晨,阳光刚刚照进来,苏半夏就醒了,再一看苏晨,连床上的毯子垫子都叠好了,也不知道他几点起来的。 “你怎么起这么早呀?这个等我起来弄就可以了。” 苏晨腼腆一笑,让苏半夏的心有点扎扎的,他才是个六岁的孩子。 “让我进去——进去——我是她叔,你们凭什么拦我?” 一阵咆哮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传进病房里,是苏二奎。 今天又有什么高招啊?苏半夏表示放马过来。 第5章 吵架 外面几个护士正负责地阻挡苏二奎,苏半夏扭开门往外探头,正看见李兰兰叉着腰骂人。 “这是医院,你以为你家呢,再闹事我叫保卫科了啊。” 苏二奎也不敢用蛮劲对这些拦他的护士,虽然他是乡下人,但这段时间为了给儿子讨一个工作也做了不少功课,这些护士基本都是家里有人的,他可不敢把人家怎么样。 “我是家属,我是病人家属,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探病——大家伙评评理啊,卫生所仗势欺人了啊——” 苏二叔的嚎叫也引得不少旁边看病的人看热闹,纷纷窃窃私语。 “放屁,你欺负你侄子侄女贪图人家家产,你真不要脸。”李兰兰脸都气红了,但是从小就被好好教养的她说不出什么太难听的话。 “兰兰姐,让他进来吧。”苏半夏也不想让她一直这么闹下去,而且他还有账没跟苏二奎算呢。 苏二奎挣开护士拦他的手,得意洋洋地进门了。 李兰兰蹙着眉头不放心想要跟进去,苏半夏拉过苏晨的手递给李兰兰。 “兰兰姐,麻烦你带我弟弟去洗把脸,没事的。” 看着苏半夏淡定的表情,李兰兰也不好说太多,最后叮嘱了一句,“他动手你就叫人啊。” 苏半夏笑眯眯地点点头,让李兰兰放下了一些心。 这个卫生室是几家村镇唯一的卫生所,几乎算是半个县级医院了,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苏半夏把门敞开,转身到床边收拾东西。 昨天小江同志还回了一趟苏家,帮苏半夏拿了一些生活用品,这个时代雷锋真多啊。 看着苏半夏转着圈一会儿收一条毛巾,一会儿叠叠被子的,苏二奎急了。 “夏夏,你二婶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说让你写个谅解书就能宽大处理,你快找医生借张纸写写吧,我还着急一会儿接你二婶呢。” 听着苏二奎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苏半夏真是被他的无耻开眼了。 “二叔,你做梦呢?” 苏二奎没想到苏半夏干这么跟他说话,要知道这个侄女以前都是讨好他的,哪怕是以前苏正方在的时候也是不太说话,脑子不好见到他也叫声二叔的。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苏二奎大声呵斥道。 “想让我写简单啊,但是你想这么空口套白狼啊?那我这几个月的打不是白挨了?” 苏二奎皱着眉头,气冲冲道:“那你想干什么?哪家孩子不挨打啊。” 苏半夏嗤笑一声,“在我爸妈去世之前,我从来没挨过打,还哪家孩子不挨打,我是你孩子吗?给你面子叫你一声二叔,不给你面子你能怎么样啊?” 苏二奎气急想扬起手打人,苏半夏眼疾手快地推倒旁边的输液架子。 “哗啦”一声巨响,外面经过的人纷纷上前查看情况。 “哟,闺女啊,地上凉,可别地上坐啊。”一个六十多岁的奶奶上前扶起苏半夏。 苏半夏露出恐惧的表情,慌乱地说:“二叔你别打我,我告诉他们不是二婶打我,我写证明信,你别打我。” 苏半夏一句话算是把苏二奎架在了火上。 “你胡说什么?我哪打你了。”说着苏二奎就要上前拉苏半夏。 苏半夏装作害怕的样子尖叫,病号服比较宽松,挣扎间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 看热闹的人群里讨论的声音就更大了。 苏二奎老脸通红,辩解着:“不是我……我没动手,不是我啊。” 喧闹声也被值班护士引来,不是李兰兰,是另一个年长一些的护士。 “好哇,你们苛待烈士家属还不够,现在又找到医院来逼人签字,老辈子的官僚地主也不过如此了吧,你们家还打人——保卫科,把他给弄到派出所去!” 经过昨晚一晚上的发酵,李兰兰已经把苏半夏的可怜身世讲给了卫生所每一个人听。不夸张地说,连门卫大叔都知道了。 苏二奎也不是吃素的,看见真有保安冲他走过来,他往地上一坐开始喊冤。 “我没动手啊,你们谁看见我动手了,谁眼睁睁看见了?这丫头说瞎话啊,他爸妈没了,她想一个人要她爹妈的那点钱。” 苏二奎此话一出,现场倒是一下子安静下来,毕竟确实没人看见,一切是苏半夏的一面之词。 看见众人犹疑的神色,苏二奎更来劲了,“她还有个弟弟呢,她就想拿着他爹那点儿抚恤金跟野男人跑啊。” 苏二奎越说越过分,苏半夏看着苏二奎声泪俱下的样子,不禁感叹:苏二奎能做个不错的演员,而且,不论什么时候要毁掉一个女人就是给她造黄谣。这一招儿,真是用了几千年了。 演呗,谁不会啊! 苏半夏也不甘示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用袖子一擦眼泪,质问道:“二叔,你是要逼死我们姐弟吗?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感恩还反咬一口的人。” “我跟野男人跑?苏二奎你丧尽天良啊!各位出门往北走十里地到前枣树村问问,但凡有一个人说苏正方的闺女找了野男人——出门我就跳河!”苏半夏的话说得这么重,让在场的人又开始议论。 “苏正方不是那个被评烈士的老师吗?昨天我还听说有领导去他家送钱呢。”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说道。 跟他同行的女人说着:“我姨家是前枣树村的,她说村里唯一的文化人就是个教书的老师,之前还不要钱开过扫盲班,可她闺女是个傻子啊。” “是啊大姐,今天之前我还是个傻子,但是现在我不是了。”苏半夏看着还在做戏的苏二奎,“苏二奎你不亏心吗?你没本事只会干农活还懒,就天天找我爸借钱借东西,还让我妈给你们家免费做衣服。我家里大到板车,小到酱醋你们什么没借过?你还过一次吗?” “你之前说帮我弟弟保存我爸留下的钱是吧?那你儿子的彩礼哪来的?——整整六百块钱,你不吃不喝攒的下来吗?不是我家的钱你说得清钱的来路吗?那是我爸的卖命钱!” 苏半夏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从黑暗年代苦过来的,对于烈士都是由心的尊敬。 苏二奎没想到儿子彩礼这事苏半夏也知道,后悔以前觉得苏半夏是傻子在她面前说话没有遮掩过。 看苏二奎支支吾吾的样子,在场众人哪还看不明白,都在一边指指点点。 “真不是人啊,混蛋东西。” “这种人该拉出去批斗!” “该关起来劳改!” 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也怕群情激奋真出什么事,给了保安一个眼神,保安连拉带拽地把苏二奎带走了。 吵了一场架,演了一场戏,苏半夏觉得还有些累,微微喘着气。 要转身回病房的时候,苏半夏看到楼梯拐角站着一个身板溜直的男人,是程延。 他还拿着一包中药,眼神锐利地好像看透了一切,让苏半夏有些心虚,转念一想,我心虚什么,说的是实话! 苏半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回病房,但程延并没有下楼或者出门,而是向苏半夏走来。 在苏半夏关门之前,程延的脚卡在门边。 苏半夏一手抵着门问道:“有事吗解放军同志?” 其实程延今天并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这个时候男性最常穿的蓝布褂子,但是苏半夏还是这样称呼他了。 程延暗暗用力把门留下一个小缝儿,“我没有恶意,想问你个事。” “什么?” “你有对象吗?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结了婚我能帮你把钱要回来。” 你有病吧大哥! 第6章 回家 很难想象这是七十年代的一个解放军跟人大姑娘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说你们这年代的人都很含蓄的吗? 苏半夏觉得自己至少静止了十秒钟,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神经啊?”苏半夏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个。 程延的脸也有些泛红,不过因为他比较黑倒是不明显。 “苏同志,我不是耍流氓,我是……好吧,是我唐突了,抱歉。” 程延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跟一个见过一次面的女孩儿说出这样的话。 他挠了挠头,道了个歉然后松开顶门的手。 但是关门的最后时刻他又卡住门说了一句,“组织上不会让烈士家属寒心的,我也会跟一些地方上的同志打招呼,你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事倍功半。” 说罢程延才真正松开门转身离开。 苏半夏悄悄打开门看程延的背影。 说实话,程延这种硬朗型的还真是她喜欢的,不过在现代这种男性,比较少见。 尤其是近十年,男性和女性都有了中性化趋势。当然,这都是个人自由,不过苏半夏喜欢那种硬挺型的。 但是不能色欲熏心! 再帅也不能上来就谈结婚啊! “收拾好了吗?要帮忙吗?” 在苏半夏愣神的时候,李兰兰已经带着苏晨吃完早饭回来了。 “没啥收拾的,谢谢你兰兰姐,苏晨的早饭钱我回头会送过来的。”苏半夏一看苏晨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包子就知道李兰兰自掏了腰包。 李兰兰摆摆手,“不用,我敬佩烈士,算我一份贡献吧。” 苏半夏笑了笑,人家这么说但是自己不能当真,还是要送过来的。 李兰兰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听说你跟你那二叔正面刚了?” 苏半夏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何况,这就是苏半夏故意的。 “你二叔真拿你家那么多钱啊?你怎么要回来啊?他要是咬死了没拿你没有证据,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半夏知道李兰兰是好意,收拾东西间回应了一下李兰兰的担心。 “没事儿,我有招儿。” 苏二奎这种人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说实话苏半夏不觉得他会为彭玉莲拿出那笔钱。 但是事情赶到他儿子身上就不一定了。 苏半夏记得,苏星未过门的媳妇儿的条件,苏二奎是不会愿意拿那么多彩礼的。 这年头儿,一般情况下两百块钱彩礼顶了天了,苏星对象敢要六百,苏二奎还同意了。 指定有猫腻儿。 苏半夏在出院证明上签完字,昨天起关键作用的干部江同志就来了。 他是专门来接苏半夏的。 这是个时代为人民服务的干部也是大把的,他上来就把苏半夏的小包袱接过去了,还宽慰苏半夏表示她的事组织上肯定会管到底。 苏半夏连连表示感谢。 江同志说自己叫江伟明,是个退伍军人。 “我本来半小时之前就该到的,都怪我见到一个战友叙了会儿旧,让你叔叔又找你病房去了。” 苏半夏心里浮现一个身影。 “是昨天那个解放军?” “对,他可厉害了。这次裁军很多人都回家,要么转业要么复员,他还牢牢地呆在那儿,是有真本事在的。” “谢谢你们啊,江同志,因为我们家这点事儿让你们忙来忙去的。” 昨晚下了点小雨,地面上满是泥泞。 江伟明正在抱着苏晨过泥坑,闻言扭头笑了笑,“这算什么呀,我们就是为老百姓做事的嘛。” 苏半夏穿的鞋还是苏母去世之前做的千层底布鞋,沾水就湿,这一道泥路趟过去鞋就要不了了。 苏半夏刚想脱掉鞋光脚走回去,一个自行车停在身边。 “会骑吗?”是程延,他手上照旧拎着一兜纸包,有一股子中药味儿。 苏半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会骑,她是会骑的,但原主可能不会骑。 以前苏半夏骑车都是在城市的柏油路上,一路坦途,不是这样到处是坑的乡间小路,也不是这种老式大横梁自行车,可能还真不行。 看着苏半夏一脸拧巴的样子,程延把药包系在车把上,然后长腿一跨坐上车。 “上来,我送你。”程延还把车把上搭着的外套叠了一下垫在后座。 苏半夏不敢上车,这个男人一小时之前刚跟自己说要结婚,太诡异了。 江伟明抱着苏晨在前面闷着头走,毕竟苏半夏是个大姑娘,他不好跟人家说太多话。 但是长时间没听见苏半夏的动静,一回头才发现苏半夏已经落后自己十米远了,旁边还站着自己的老战友程延。 “老程,你还没走啊?正好正好,你骑车送苏同志一程,我这刚还后悔呢咋没把我们局长那自行车骑来。”程延仿佛看见救兵一样打招呼。 毕竟是快五月的天气,日头已经有毒起来的势头了,江伟明的脸上已经开始淌汗了。 “江同志,你把晨晨放车上吧,他挺沉的了。” 苏半夏没有答应上程延的车,毕竟此时程延对于她而言是个陌生人。 江伟明把苏晨又往上托了托,“苏同志,你不用害怕,老程是解放军,还是战斗英雄呢,你放心坐,他摔不着你。” 程延回过头,下巴往车后座的方向指了指。 “还不上来?前面还有牛粪,你也要光着脚踩过去?” 苏半夏一听前面还有牛粪,马上麻利地坐上了程延的后座。 开玩笑,能赤脚趟泥坑,但是粪坑不可以! 程延见苏半夏麻利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笑容。 唉,自己白天还是太过着急了,不过确实时间不多了。这个姑娘是他看过几个觉得最好的,但是人家不同意也没办法。 苏半夏的双手死死把着车座,也不敢扶人家的腰。一口唾沫能淹死人的时候,做什么都要谨慎。 很快,程延骑着车越过了抱着苏晨的江伟明。 “我到前面大树底下再过来接你。”程延跟江伟明说道。 江伟明虽然已经转业当警察,但是体能并没有下滑得多厉害,只挥了挥手,“不用,没多少路。” 看太阳苏半夏粗略估算大概十点多钟了,乡下的路都是老百姓走出来的,并不规整。 十来分钟的路程,频繁的水坑让苏半夏的屁股被硌得都要没有知觉了,这一路上苏半夏的记忆就是不间断的坑和程延衣服上的皂角香。 很快就看到了大枣树,郁郁葱葱的,上面开满了花苞。 前枣树村和后枣树村就是因为这颗大枣树而命名,这棵树见证了当地人民的苦难和反抗,看遍了几代人的悲欢离合。 没有人知道是谁种的这棵树,有传说是前清时的一个举人种的,也有传说是某个告老还乡的大官种的,说法不一,但都表明这棵树已经在这很多年了。 二人到大枣树下就停下了,在往前走就是两个村子的不同方向,并且村里地势高,路上没有什么积水。 “今天是我说话太唐突了,抱歉苏同志。”程延又一次道歉。 “你已经道过歉了,没关系。”苏半夏更好奇的是程延今天为什么突然那么说。 “你今天说话确实有点突然,我有点……但是为什么啊?看你不像是鲁莽的人。” 程延的呼吸有些重了,他有点紧张。 程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枪口他的心脏也没有跳动这么快过。但是看着仰头俏生生疑惑地看他的姑娘,他嗓子有点痒。 “我……我家情况比较复杂,而且我自身的情况需要……有一个妻子”,程延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一些,“你当我今天的话没说,你家的抚恤金老江会想办法的,我也……也会帮忙的,只是我在家呆不久,可能帮忙有限。” 苏半夏在原主的记忆里翻找了一下,程延在当地还挺出名的,父亲早亡,母亲在他10岁那年改嫁,从此他就过上了苦日子。 他妈是个软弱性子,当寡妇总是被晚上敲门,还有本家的人要来抢房子,要不是程延是个男孩儿,房子早被族里收走了。 但是赶上饥荒那几年,还是过不了日子。 于是他妈的娘家人又给她说了一户人家,本以为能好好生活了,谁知道继父家是个虎狼窝,上有难相处的婆婆,下有不听话的继子,他妈性格又软,嫁到那家简直是当保姆。 程延跟着他妈也没过上好日子,天天吃不饱,还要被那家的继兄打。 被打了两年,程延就撺掇他妈离婚,但是他妈怀孕了。 万般无奈之下,程延为了他妈还是在那家呆到15岁,然后谎报年龄去当兵了。 他拿了津贴寄回家,他妈和他妹妹才过上几天像样日子,但也就是跟之前相比好了一些,而已。 但是苏半夏不明白,他娶媳妇就能改变这一切了吗? 思绪间,江伟明抱着苏晨远远地走了过来。 “老程啊,你再送我们一程呗,这小子还挺重,我有点……有点抱不动他了呢!” 程延和苏半夏骑自行车过来尚且要十来分钟,江伟明抱着苏晨,又是泥泞小路,走过来费时又费力。 程延脸上都是戏谑的笑,“谁说自个儿体能没下降的?” 江伟明把苏晨放到自行车后座,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气息也不匀了,“说什么呢?我这是负重四十多斤,泥地奔袭啊。” 程延不置可否地斜了他一眼就要推车子走,被江伟明拦下了。 “等会儿,等个人。”江伟明叉着腰往路南边看,然后又不怀好意地看程延,“不是说找杨书记给你介绍对象呢?咋没去啊?” 程延飞快地瞟了苏半夏一眼,“下午去。” “行,那兄弟在这儿就先祝你成功了,要是不成啊,回家我让你嫂子再给你寻摸。” 说话间,路南边有个人小跑着走来。 第7章 找事 “迟到了迟到了。”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中等个子,圆乎乎的脸很面善。 “这是苏烈士家的孩子吧?” 江伟明介绍道:“这是县里妇联的崔山桃大姐。” 崔山桃是刚上任不久的县里妇联干部,正是要展现自己的时候,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己的政绩,也得把苏半夏这事处理好。 昨天李书记把事情交代给了县里妇联,说有妇女儿童被殴打,崔山桃一听是前枣树村的,就主动要接这个事情,她说她是前枣树村的闺女,处理起来比较熟悉,妇联主席一听就同意了。 “那我就先回家了,还有点事儿。”程延举了举手中的药包。 苏半夏一听就把苏晨给抱了下来,程延也上前帮忙,两个人的脑袋不由得凑近了。 “晚上关好门。”程延低声道。 苏半夏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程延没事人一样松开了抱苏晨的手,然后打了个招呼骑车远去了。 “那咱走吧。”江伟明招呼一声。 村落周边都是麦田,随着微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声音。 如果这是21世纪,苏半夏会惬意地观赏,说不定还会画幅画儿,但是这是七十年代,是刚刚能吃饱,甚至有人吃不饱的七十年代。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思,一行四人到了苏半夏的家。 门上挂着老式的锁头,江伟明“嘿嘿”一笑,“钥匙我这儿呢。” 江伟明从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院子里还是昨天一出闹剧之后的糟乱样子,甚至桌子上还摆着招呼领导的茶水。 苏半夏叹了口气,“两位,见笑了。” 崔山桃走娘家的时候是见过原主以前智力发育不完全的样子的,见到正常的苏半夏,眼睛里的惊奇一直没有褪去。 被江伟明一碰胳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我去……我去找村里的妇女主任,一会儿我们再过来啊。” 江伟明道:“我去找生产队长。” 院子里只剩下苏半夏和苏晨,苏晨已经开始拿起扫把清扫院子里的落叶了。 苏晨才六岁,但是很懂事。可能是这半年家逢巨变,落差很大,他从以前的活泼爱笑变得现在这样不说话。 “晨晨,我来做就行,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再帮忙好不好?” 苏晨好似没听见一般仍然拿着和他相比巨大的扫把扫地。 苏半夏由他去了,然后环视这个院子。 昨天刚来到这个地方,只顾着演戏了,也没有观察这个地方。 第8章 试探 江伟明接过板车让苏半夏前面带路。 苏半夏在苏晨耳边说了几句,他“噔噔噔”跑进屋里去。 再看苏晨就抱着苏父苏正方的遗照出来了。 “苏家丫头,你这是干什么?”李有根脸拉的老长。 虽然反封建反迷信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毕竟中国人骨子里还是避讳这些的。 “队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呀?”苏半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有根咬咬牙闭嘴了,王红豆也默默地走远了两步。 没人愿意跟死人的事情沾边儿,不吉利! 苏半夏搂着苏晨的肩膀,苏晨抱着苏正方的照片。 姐弟俩肃穆着脸往苏二奎家走去。 不快不行,彭玉莲被抓起来了,苏二奎在卫生室保卫科,她必须趁着这俩人不在,把钱从他们俩那两个孩子手里要出来。 临近中午,地里干活的人也陆续回家吃饭了,看见这一场面都不自觉地凑近想要看看热闹。 看热闹,人的本性! 江伟明跟在苏半夏的身后,也不自觉感叹:这小丫头真挺猛! 没一会儿一行留人就停在了苏二奎家门口,他家的房子还是土房子,只有一间小小的是青砖房,现在他家儿子苏星住着。 就这一件小青砖房还是苏二奎趁着他大哥不在家用院子里剩下的青砖盖的,苏正方回到家也没有过多计较。 由此一发不可收拾,苏二奎缺什么都从大哥那拿。 小时偷针,大时摸金! 赖的怕楞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今天非得治治你们这些吸血虫! 人不发疯,早晚要疯! “苏星——苏月——出来!” 苏半夏扯着嗓门大喊。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苏月“咣当”一声开了院门。 “苏立夏——你还敢来!”苏月面目狰狞地上来要扯苏半夏的头发。 江伟明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苏月的胳膊。 苏月刚想发火,看见是昨日上门的领导之一,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 “干嘛啊。”苏星穿着老头背心松松垮垮地出来,一看门口这阵势咽了咽口水,“苏……苏立夏,干嘛?” “还钱!”苏半夏没有废话,直接上重点。 “什……什么钱?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还要钱?”苏星开始还有点心虚,但后边越说越有底气,好像原主真是占了他家多大便宜似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不想结婚了?”苏半夏凑上前轻声问。 苏星退后两步,他可太想结婚了,要不是因为他的彩礼,苏二奎也不会这么铤而走险。 话又说回来,没有这笔钱,他就结不成婚,所以打死他也不能承认。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苏星大喇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随你怎么说,我不知道! 苏半夏嘴角露出一个戏弄的笑容,“你妈被抓进去了,少说要劳改半年。” 苏星睁大了眼睛,这消息他还真不知道,他以为顶多就是批评教育,昨天他爸也是这么说的。 今天他爸一大早就去镇上了,就是要逼苏半夏写谅解书。 “现在村里人都不知道你妈被抓进去了,我要喊一嗓子,你那爱面子的丈母娘还会把闺女嫁给你吗?” 苏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夫,被苏半夏三两下一吓唬,就慌了阵脚,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大侄女儿,在医院让人抓我还不够,还找到家门口了?可没有你这么做人的!”苏二奎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转头,果然苏二奎一头的汗水,一看就是匆忙赶来的。 “二叔来了?那您给大家伙说说您为什么被人拉出去啊?我是不怕丢脸啊。” “您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二……” “行了!”苏二奎截住了苏半夏的话,他也不想彭玉莲被抓起来的消息被村里人知道。 “进院儿里说。”苏二奎丢下一句话就进了院子。 随着当事人和江伟明等人进了院子,门也“咣当”一声关紧了,虽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但也模模糊糊如同隔靴搔痒。 大部分的村民都回家吃饭了,下午还有活儿呢,不过也有一些好事的爱传新闻的,类似于葛家嫂子和王家婶子,四五个妇女贴在墙根儿下偷听。 院子里生产队长李有根又想和稀泥,王红豆也添油加醋。 “苏家丫头啊,你这拿着牌位像什么样子啊?” “就是啊,你让乡里乡亲的以后让人咋看你二叔啊?” “你这么泼辣,以后可怎么嫁人哦。” 苏半夏呼出一口浊气,向他们摊开手,“怎么,二位是要替他还钱吗?行啊,一千!”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李有根可没有替人换沼的癖好,还了一句嘴就不说话了。 苏半夏白了他们一眼,“一千,拿钱。” 苏二奎嚼着烟叶,蹲在堂屋门口,“钱不在我这儿。” 妇联干部崔山桃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苏二奎,当初领钱的单子可是明明白白写的你的名字,你也按了手印,现在你不承认了?” 苏二奎还是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承认,但是当天我就把钱给我这好侄女儿了,她给谁了我可不清楚。” “当时苏同志生病呢,你会把钱给她?”崔山桃脸气得涨红,从没见过面对铁证还能辩三分的。 “我给她了,我大哥的卖命钱,我自然是要给他闺女的。” “那昨天你说钱要留给他们将来办嫁妆娶媳妇?” 苏二奎一脸坦然,“是啊,我以为钱在侄女儿手里,我家里揭不开锅,我媳妇儿要他俩出伙食费,我没同意。” 苏二奎真是个高人,脑子转的是真快,怎么当年念书就不行呢,歪门邪道倒是无师自通。 江伟明上前,“苏二奎,你要是撒谎是要被拘留甚至会判刑你知道吗?” “我不怕,我没说瞎话,没拿——就是没拿。”苏二奎也是铁了心不交钱。 当时原主还在生病,他完全可以说是她把钱搞丢了,甚至给人了。 眼看两个干部都拿他没有办法,苏半夏咬了咬下唇,这种人就不能用文明的方式治。 于是,她上前到苏星旁边说了一句话,苏星神色大变,然后仓皇到苏二奎身边,“爹,要不……” 第9章 交易 “缺心眼儿的玩意儿,滚一边儿去。” 苏星一开口就被他爹糊了一巴掌给推一边去了。 江伟明面露不虞之色,“苏二奎,你儿子都露底了,你还坚持?” 苏二奎岿然不动。 “二叔,你不还是吧?行,我豁出去了,一会儿我就奔革委会”,苏半夏慢慢走到苏星边上,“告你儿子去。” 苏二奎嗤笑一声,“没有证据你糊弄谁呢。” 苏半夏看了看在一边看热闹的李有根和王红豆一眼,“谁说没证据啊,证据就在……” “你儿媳妇儿肚子里。”后半句苏半夏说得微不可闻,也只苏二奎听见了。 苏二奎的眼睛瞪着苏半夏,苏半夏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直直地与他对视。 “别的我不清楚,你那亲家母可不是好惹的,这笔钱你迟早要还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耗得起,你耗得起吗?” “我前脚把你儿子告进监狱,后脚就去闫家村,把你贪图你死去大哥抚恤金的事,敲锣打鼓从前街吆喝到后街。” “你那亲家不是号称书香门第吗?你是说他们是会承认俩人婚前就搞到一起了,还是会添一把火把你儿子流氓罪坐实呢?” 苏半夏几句话把自己的打算明明白白说出来,苏二奎没想到她连苏星对象怀孕的事都知道,暗骂自己之前没有顾忌她是傻子,说话没有避忌过她。 看着苏半夏闪动冷光的眸子,苏二奎相信她做得出来。 而苏星对象家的情况,大概率也会按着苏半夏说的发展,那闫家老头简直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钱,还是苏星和他的婚事,这是个两难。 但是现在工作吹了,再没有钱,苏星照样寻不到媳妇儿。 一时间,院内就这般僵持了下来。 “队长,主任,您两位回家吃饭吧,不劳您二位操心了。”苏半夏转头对着看热闹的二人说。 这俩人简直就是搅屎棍,屁用没有。 崔山桃拉着王红豆的手往外走,“大妹子,大兄弟,这农忙你们也不少操心吧,哎呀一年到头就盼着这几天呢,可得看好了。” 之前也有一些人家会在收麦子的时候往衣兜里抓一把,后来被发现就强行规定不允许穿有兜的衣服,回家前还要经过检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反正总有一些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五花八门的方法。 生产队长是对产量负责的,产量太低他是要吃瓜落的。 思及此处,李有根也不顾看热闹了,小跑着去麦场盯着了。 现在院子里只有苏二奎家三个人、苏半夏姐弟和江伟明了。 “我给苏星一份工作,你把钱还我。”苏半夏开口。 苏二奎猛抬头,苏星也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当真?” “当真……卖给你。”笑话,苏半夏又不是做慈善的。 苏半夏从边上捡起一截枯枝在地上划拉,“我爸的抚恤金五百块钱,他们之前的一部分积蓄少说三百块钱以上我给你算三百,还有你一年前借我爸的五十块钱,之前你零零总总从我家借的算你五十,你们这半年吃掉我家的米面油糖我给你算三十块钱,以及苏月这段时间穿坏穿旧的我的衣服算二十块钱,一共是九百五。” 苏月蹿上前用脚搓花了地上的数字,“你疯了吧九百五,你咋不去抢呢?” 苏半夏没理她,只看着思考的苏二奎,“昨天我跟杨书记打听了,安排的酱油厂的工作,市场价不低于五百块钱,我给你打个八折四百怎么样?” 苏二奎还是没有表态,但苏半夏知道他心动了,只是价码太高他很犹豫。 “厂里工人一个月能拿三十块钱,随着工龄还会涨,一年钱就回来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苏半夏加了把火。 江伟明扯了扯苏半夏的袖子,低声说:“我给你寻摸买家,能卖六百块钱以上。” 闻听此言苏二奎也不犹豫了,应了声。 “行。”说完起身进屋。 江伟明“啧”了一声,“城里有的是不想下乡的青年,要是好买家八百也能卖到,你怎么回事啊。” 苏半夏没吭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了,这可不一定是香饽饽。 而苏星自从他爹的一声“行”简直要高兴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个泥腿子出身,能当工人,还是县城里的工人,以后可是城里人了。 苏二奎拿出一个蓝白花相间的手帕,里面厚厚的一叠,应该是钱。 “我有两个要求。”苏二奎紧紧攥着手帕。 “你说。” “第一,你得写个收据,签字证明我把钱交给你了,还得写个转让工作的说明。” “行。” “第二就是,你得写个谅解书,把你婶子救出来。” “做什么梦呢?别得寸进尺!真给你屎壳郎推粪蛋——圆满的不得了”,苏半夏没好气地道,“你可以说你媳妇儿做工去了,我不往外说她去劳改。” 第10章 送信 手里攥着钱,许半夏心里才算勉强踏实下来。 要是苏二奎咬死了没有钱,苏半夏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毕竟政府也不可能天天为她这点事儿一趟一趟跑。 “既然钱要回来了,苏同志那我们就走了,以后有事可以来县公安局找我。”江伟明看事情圆满解决,也放下心来。 崔山桃也附和着,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事情都是苏半夏自己解决的,她风风火火跑来,以为能发挥多大效应呢,结果就是当了个轻飘飘的见证人。 “崔大姐,江同志,这次真是要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跟着,事情哪有那么顺利啊。”苏半夏说着漂亮话,“改天我一定写感谢信到你们单位。” 崔山桃听得眉开眼笑,这年头就是图个荣誉。 要是苏半夏真能写个实名感谢信,她这趟就赚大发了。 江伟明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下了,人各有所图,不能说崔山桃功利,毕竟崔山桃是抱着解决问题的心来的。 苏半夏跟崔山桃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了半天,才开口送客:“崔大姐,江同志,按礼数我该留你们吃饭的,但你们看这家里乱的,实在是待不了客,我就不留二位吃饭了。” 崔山桃一摆手,“妹子,你跟姐见外啊?” “那我们就先走了。”江伟明也开口告辞。 苏半夏把二人送到路口,又看着人远去才回院。 苏晨用干净的白布仔仔细细地擦着父亲苏正方的照片,然后一脸庄重地把照片房子堂屋的桌子上。 母亲卫莹华的照片也在旁边放着,照片里的两人都十分年轻,眼睛带笑,看着距今少说十几年。 苏半夏对着照片鞠了一躬,心里保证,只要她在一天,就会护着苏晨一天,也算她没白占人家闺女的身体。 苏半夏是会做饭的,原主更是个好手,坏就坏在苏半夏不会用这种烧柴火还要搭配风箱的土灶。 在苏晨的帮助之下,苏半夏做出了第一顿饭,好在没有糊得太厉害。 看着苏晨疑惑的眼神,苏半夏讪笑,“不习惯,下一顿一定不是这样了。” 不知该不该感谢二叔二婶的贪婪,他们想直接接收这个家,家里除了少了许多粮食,其余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走。 之后几天,苏半夏带着苏晨天天都在打扫卫生,苏二奎和彭玉莲两口子又贪心又懒惰,带着儿子闺女住在这边,几乎没有打扫过卫生。 院子里平时都是原主打扫,但是他们住的屋子里面都难以下脚,地面上不知是什么,黏腻腻的,都粘脚。 该洗的洗,该扔的扔。 收拾了几天,总算是将苏二奎他们家人生活的痕迹给消除掉了。 房子干净了,米缸也见底了。 再过几天就是分粮食的时间了,但是差几天人也不能挨饿。 苏半夏把苏晨锁在家里,决定去镇上买粮,在供销社买粮当然贵一些,但是分粮之前,她和苏晨不能饿着。 尤其是苏晨,还是个孩子。 “姐姐下午回来,我不叫门谁来也不许开知道吗?尤其是二叔家的人。” “灶上有鸡蛋和米粥,中午饿了吃。” 叮嘱完又眼看着苏晨点了头,苏半夏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半夏拿着十块钱和一些粮票,这粮票还是苏二奎钱不够拿粮票抵的,想想有些时候只拿钱也买不到东西,苏半夏也点头应了。 怀里还揣着两封感谢信,这时先前答应崔山桃的,送个感谢信而已没什么损失,还结个善缘。 这就跟后世群众送锦旗一样,虽然没什么经济价值,但是个荣誉。 好在前枣树村就在县城边上,一条土路直达。 这年头,乡下到县里,只能靠走,没有城乡公交,最多偶尔搭乘个牛车。县里到市里是倒是有车,但很少人往市里去,所以这车也是一天一班,人差不多就走,没有个正点。 永平镇距离县里也近,走路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问了几个人,摸到妇联部门,已经日头正高了,苏半夏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整理了一下仪容才缓步进去。 “同志,请问你们反馈意见的信箱在哪里啊?” 被苏半夏拉住的小青年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苏半夏表达感谢之后,走到他指的拐角处,拿出准备给崔山桃的感谢信投了进去。 苏半夏是想结个善缘不错,但这事儿要是敲敲打打闹得人尽皆知倒不是那个意思了。 没有耽误时间,到供销社买了二斤白糖两袋盐、五斤白面和十个鸡蛋,又买了自己和苏晨用的牙刷牙膏以及毛巾等生活用品,身上带的钱票苏半夏花的干干净净。 满载而归后,苏半夏大包小裹地打道回府了。 正直麦口,天气十分炎热,空气中蒸腾的水蒸气恨不得让整个世界都扭曲。 苏半夏背着零零散散的东西,汗水不要钱一样往外涌。 路边上郁郁葱葱的树木算是救了苏半夏的小命,她一边走路一边感叹,没有空调的夏天可真热。 她也不是不想休息,只是她没有经验,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水,现在路边又不像以前到处都有超市,她只想赶紧赶回家喝上一口沁凉的井水。 “夏夏,去哪儿了?”身后传来声音。 苏半夏一扭头,是下乡的顾知青顾天泽。 在原主的记忆里,顾天泽和原主父亲苏正方关系很好,他经常到家里来请教学问。 在苏父去世后原主姐弟二人被叔婶虐待的日子里,也多亏他经常从自己口粮里省下一点,让苏晨偷偷带回家,姐弟俩的日子才过得下去。 想到这儿,苏半夏脸上也挂上真诚的笑容,“顾知青,我去了趟镇上买点儿东西,您去哪儿啊?” 即便顾天泽听说苏家大闺女恢复了正常这件事,眼看着苏半夏如常人一般与他打招呼,他还是不自觉露出了惊诧之意。 “啊……我那个……刚从地里回来,没水了,给大家打点水喝。”说着他还举了举手上的罐子。 知青们都住在一起,是大队里专门建的房子。男之情一间,女知青一间。 开始这些知青们是分散开来住在村民家里的,原主家里也住过一个女知青,相处得还比较融洽。只是后来这些城市娃跟村民生活方式不一样,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不愉快,哪边责任都有。 大队里也苦恼,就专门停了几天田里的活儿,给知青们把房子盖起来了,这才消停。 半路遇到了,也不能转么分开走,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说边走。 前面再拐个弯就能看见村口的大枣树,但是弯还没过完,前面路边远远看着躺着一个人。 “顾知青,你看前面是不是躺着个人啊?” 第11章 巧双 苏半夏看日头正南偏西,大概是两三点钟的样子。 她和顾天泽紧走几步,前面果然躺着一个人。 “这不是巧双吗?”顾天泽十分惊诧。 苏半夏上前摸了摸巧双的额头,温温热热的,不知道在太阳底下晒了多久。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巧双从太阳底下抬到树荫里。 苏半夏翻了翻巧双的眼皮,又假装无意般握住巧双的手腕给她把脉。 下一秒,苏半夏被巧双的脉象吓得松开了手。 “怎么了?”顾天泽问道。 “没什么,顾知青,你去地里叫巧双她爸妈吧,水借我用一下。”苏半夏撑起巧双的头跟顾天泽说道。 前枣树村的田地距离村口并不远,顾天泽点点头,把水壶放在地上就急匆匆地往地里跑去。 看着顾天泽的身影渐渐远去,苏半夏再次握住巧双的手腕仔细感受了一下脉象。 真是不把不知道,一把吓一跳。 搏动流利,如盘走珠,巧双怀孕了! 她是因为气血不足,加上天气太热有点中暑才晕倒的。 这个年代,农村又没有藿香正气水。 苏半夏拧开水壶盖,给巧双喂了两口水,巧双本能地吞咽着。 妈呀,真是个难事儿啊,苏半夏如是想。 虽然现在号召解放思想,但是现在在农村里还是很传统的,要不然苏半夏也不会让顾天泽去叫巧双家人,而是直接让顾天泽背着巧双回去了。 要真让顾天泽背着巧双回家,尽管巧双是生病了,顾天泽见义勇为,也不耽误村里的闲话从村头传到村尾,再传到外村去。 苏半夏自己不在乎这些,但她不能不为巧双着想。 但是在这个进步与落后交叉并行的时代,众人对男女关系的态度又开放又闭塞,巧双一直是一个乖乖女,她敢跟人怀孕? 苏半夏用随身携带的小手帕沾湿了水,给巧双擦拭脸颊脖子和腋下来降温。 “苏同志,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远处的程延一脸关心地看着在地上的二人。 “啊,那个,巧双中暑了,顾知青已经去叫她家里人了。”苏半夏有点磕巴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程延放下手上的军绿色单肩包,然后托起巧双的后背,“苏同志,麻烦帮一下忙。” 看着苏半夏欲言又止,程延补充了一句,“我是巧双表哥。” 表哥啊,表哥可以。 苏半夏麻溜地把巧双扶到程延的背上,然后顺手拎起程延的包。 三个人往村里走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了巧双的爸爸和哥哥跟着顾天泽,都是满头大汗。 “石头——咋了这是?”这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巧双爸爸李国安。 程延稳稳地背着巧双,“好像是中暑了,回家给巧双弄点绿豆水。” 在农村没有藿香正气水,一般都是靠绿豆水解暑。 巧双她哥李建国想把巧双接过来,程延避开他的手,“我来吧哥,没几步路了。” “行,那我去把赤脚大夫请来给妹妹看看。”李建国也没跟他争。 苏半夏瞬间扭头,“别!” 李建国一脸疑惑,“怎么了?” 苏半夏也不好说实话,“那个,巧双就是……就是中暑了,让大夫来也开不了什么药,建国哥你去找个有井水的人家提点井水,一会儿让她降降温才好。” “我家就有井。” 也是,人家妹妹病了,她这儿拦着不让人叫大夫算怎么回事啊。 程延看了苏半夏两眼,开言道:“哥,我今天上午见郑大夫去隔壁县了,人家专人来请的,现在应该不在家。” “那行吧,先回去先回去,天太热了。”巧双爹催促着。 顾天泽没跟着,打了个招呼要回去上工。 巧双爹再次感谢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跟着程延的脚步回家了。 程延脚程快,苏半夏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不多时,就到了李家。 在巧双娘哭天喊地的声音里,程延把巧双放在了床上。 李建国看着妹妹红彤彤的脸蛋,“娘,我去给我妹煮绿豆汤啊。” “去吧去吧。” 巧双娘麻利地用沁凉的井水投湿了毛巾,给女儿降温。 “闺女,是叫夏夏吧?”巧双娘跟苏半夏搭着话,“你看你以前不咋出门儿,也没咋见过你。” “是,大娘,不过……巧双现在,别给她喝绿豆汤了吧。”苏半夏踟躇地说。 李建国进门来取绿豆,闻言不悦地说:“妹子,刚才你就拦着不让请大夫,这又不让煮绿豆水,你想干啥?我妹有什么情况你能负责不?” 巧双娘拿手上的毛巾抽了儿子一下,“咋说话呢?滚出去干活去!” 苏半夏也头疼,不知道咋说。 巧双娘拿了一把红枣塞进苏半夏手里,“夏夏,吃这个,别听那小子胡说,要不是你我闺女晒死也没人知道啊。” 苏半夏攥着表皮褶皱的红枣,这是山枣,当地人都喜欢在应季的时候去摘一些,晒干了可以保存好久。 犹豫了好久,直到巧双醒过来她也没能开口,巧双娘抱着巧双又是一阵“心肝肉”地哭嚎,苏半夏更插不上嘴了。 李建国和程延一人端着两碗绿豆汤进屋。 “苏同志,给你。”程延递给苏半夏一碗,上手冰凉,应该是用井水叮过的。 巧双半坐起身,被她妈妈伺候着一勺绿豆汤喂到了嘴边。 “闺女,听妈话,喝完就不难受了,你哥放了冰糖呢。”这年头糖是好东西,冰糖更是。 碗里的绿豆汤看起来十分美味,绿豆都被大火煮出了沙,豆皮飘在上面随着汤勺的搅动转个不停。 巧双娘用勺子挖起满满一勺的绿豆沙送到了巧双嘴边,“尝尝,可好喝了。” 李建国也在旁边端着碗哧溜,“可甜了双子,快喝。” 巧双苍白着脸张开了嘴。 “等一下——” 屋子里包括巧双在内的四个人都盯着突然说话的苏半夏。 李建国一把将碗放在木桌上,“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是咋回事?又不是没有你的,你老拦我妹子干啥?” 苏半夏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巧双,对巧双娘说:“大娘,我有话跟巧双说,单独说。” 巧双本人也很奇怪,苏半夏跟她并没有什么接触,也谈不上交情,有什话要说呢? 巧双娘看了苏半夏半天,然后把瓷碗放在了一边的木凳上,“行吧,我去把衣服收了去。” 程延也站起身,还顺手拉走了一脸不忿的李建国。 苏半夏起身关上门,一脸凝重地对巧双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喝绿豆汤吗?” 第12章 告知 巧双仍旧是一脸茫然。 苏半夏坐近,上手把绿豆汤挪远了些许,意味深长道:“绿豆,性寒,孕妇——不可食!” 巧双刚刚还茫然的眼睛变得慌乱,她猛地坐起身,“夏……夏夏,你说……说什么呢,我……” 苏半夏叹了口气,“巧双,我说错了吗?” 巧双抿着嘴,眼眶里装满了眼泪,她也很害怕。 “你……我不知道,我……好像是很久没……来事儿了。”巧双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巧双才十七岁,瘦瘦的,蜷成一团。 “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这些生冷的就不要吃了,赶紧……跟人商量一下,结婚。”苏半夏小心翼翼地措辞,但看巧双这样子,不像是与心爱之人有爱情结晶的喜悦。 “要是不想要孩子,就早做打算,才不到两个月,越晚对身体越不好。” 巧双还是那个姿势,捂着嘴哭。 “跟你妈说一下吧,你一个人不行的。” 巧双摇摇头,“我不敢,她会打死我的。” “虽然你年纪还轻,但在咱们这边,这个年纪结婚也不是稀罕事,跟那人带个信,赶紧来提亲。” 巧双只是摇着头,嘴里不停在叨念什么。 苏半夏不知道自己把事情告诉巧双是对是错,但纸包不住火,她早晚会知道,现在知道起码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总比肚子都大起来才知道好吧。 苏半夏拍了拍巧双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巧双娘抱着一堆晾干的衣服站在门口,眼神发沉,苏半夏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大娘,我走了,巧双中暑不严重,您别担心。” 巧双娘叹了口气,然后点头,“谢谢你孩子。” 她知道了,也明白了苏半夏先前为何不让自家儿子去请大夫,也知晓了为什么苏半夏阻止巧双喝那碗绿豆汤。 她承情。 苏半夏把身上背的包递给坐在石墩边跟李建国对着喝汤的程延,又道了个别才出门去。 程延微微站起的身躯停顿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她动作可真快。 苏半夏家在后街村尾,巧双家在前街中,回家的路上还要穿过一片麦田。 田里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干活,农民一年里最忙的就是播种和收获那几天,最开心的也是那几天。 “哎,陈大妈,看孙子呢!” “李大叔,今年收成真好啊!” “枣花婶儿,是,去集市买了点东西。” 回去的路上,苏半夏不断应人的招呼,倒也不是她多健谈,主要是她“病好”的消息传遍了村儿,大家都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恢复了正常。 再往前走就是知青干活的地方,这也是生产队长李有根安排的,知青自己负责一块地,好的不好的都是自己负责。 远远看见几个身影在忙碌着,还有几个人在地头坐着。 “真是没有少爷命,还有少爷毛病,去拿个水都能这么慢。” “不是偷懒了吧。” 苏半夏走近后就听到坐着人说的闲言碎语,冲着顾天泽去的。 一个干活的女知青气不过,反驳道:“你们休息时间早到了,还坐着,到底谁有少爷毛病啊?” 另一个男知青也附和着:“就是,歇起来没完。” 坐着的一个戴草帽的抓起一把土丢过去,讥讽道:“那还不是他拿个水那么慢,还说去救人了,谁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 “就是,说不定就是他去勾搭人家了。” “那可是李国安的闺女,怎么就那么巧让你碰上了?” 顾天泽停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你们再不干活儿,一会儿生产队长过来看我们没完成任务,还是不会给我们记满公分的。” “嘿,你还会威胁人了?”草帽站起身,看起来要“收拾”出言不逊的顾天泽。 “顾知青——”苏半夏出声打断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顾天泽才注意到苏半夏拎着包袱走到了跟前,“苏同志?” 这些知青也是第一次见恢复正常的苏半夏,倒都不说话了。 “夏夏,你真的好了?”出言的是郑蔚然,也是原先原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在她痴傻的时候,只有郑蔚然不嫌弃她,把她当成正常人对待。 “是,蔚然,一会儿你下了工去我家吃饭。”苏半夏笑眯眯地说。 郑蔚然笑着拒绝道:“不用了,我们知青点自己做饭。” “哟,现成的好饭都不吃,郑知青真有觉悟啊。”脸上长了一小块红色胎记的女知青阴阳怪气着。 苏半夏没有搭理,转而跟顾天泽说道:“巧双她爹说很感谢你去通知他们,说过几天请你吃饭,让你一定赏光。” 没等顾天泽开口拒绝,苏半夏就截住了他的话茬,“这是巧双爹说的,你跟我拒绝没用。再说了,做好事学雷锋,这就是最有觉悟的事了,总比贪图享受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强多了。” 话说得如此明白,草帽知青也不傻听明白了,“你——” “我说错了?朱队长?看您也是满身大汗累坏了吧?”苏半夏盯着草帽知青的眼睛问道。 开玩笑,谁敢说学雷锋做好事不是有觉悟?这丫头还指桑骂槐! 朱超咬着牙挤出一个“对”字。 苏半夏又挂上笑容,“辛苦了各位,广阔田地大有作为,谢谢大家的辛勤努力,土地一定会回报大家的。” 朱超站在原地瞪着她,苏半夏也不怵,“朱队长,怎么还不干活啊?一会儿生产队长就过来了,难不成这活儿还真是做给生产队长看的?那您这觉悟有待提高啊!镇上有个学习班,要不您过几天去提高一下?” 朱超说不过苏半夏,他总不能说活儿就是做给生产队长看的吧,只能恨恨的拿起锄头下了田。 “辛苦了大家,听说过几天还会分肉,坚持一下啊!”苏半夏半真半假地给了颗甜枣。 听见有肉,刚刚还不情不愿的几个人倒真开始使劲了,生怕自己干活不够好被生产队长挑刺过几天会找由头少分给他们。 李有根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先前知青们的粮食就是大队分的,但是李有根总是寻各种理由克扣知青们的粮食,知青们这才团结起来选了个队长,用集体的力量与他对抗。 原来的队长是一个老知青,不过老知青前几年找了门路回城了,朱超就用了一些贿赂的手段当上了新的知青队长,拿着鸡毛当令箭,知青们在他手下也是苦不堪言。 这些都是郑蔚然在找原主玩儿的时候倒苦水一般说的,不过原主也听不懂,郑蔚然也不指望她听懂,她就是发泄一下。 “蔚然,晚上来啊!”苏半夏喊道。 郑蔚然远远挥了挥手,笑得开怀。 第13章 蔚然苦楚 乡下没有表,只能看太阳估摸时间,苏半夏这被现代科技惯坏的芯子,并不能掌握这项技能。 倒是苏晨,跟个人体钟表似的,看一眼太阳,看一眼树影,就能报个精确在半小时之内的时间。 “中午饭吃完了吗?”苏半夏一边把买的东西归拢到厨房,一边问跟在她屁股后边的苏晨。 苏晨低声“嗯”了一声,就不再吭声了。 苏半夏叹了口气,把东西归置完,然后蹲下看他。 “你跟姐姐说,是不是还在害怕?叔叔婶婶不会来欺负我们了,姐姐现在很厉害,可以保护你的。” 苏晨仍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过一场大变,爸爸妈妈相继离世,被二叔一家磋磨近半年,还要护着心智不全的姐姐,搁在谁身上都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苏半夏摸摸苏晨的脑袋,她现在就担心苏晨是生了病,小孩被吓出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儿童心理疾病在后世都不那么受重视,况且现在将将能解决温饱的七十年代,都不知道有没有心理医生呢。 苏半夏先前是中医出身,但能救身,救不了心,还是要找专业的医生。 找时间去镇上卫生室问问吧,那个白大夫看起来是个有见识的。有些人,光看谈吐和行事就能看出很多。 “几点了?” “五点多。” 人体钟表倒是很靠谱。 现在农忙,村民基本忙到六点左右会回家吃饭,然后趁着晚上凉快再干会儿活儿。 苏半夏把上午买的面和鸡蛋拿出来,郑蔚然看起来瘦了很多,最近应该很累,她打算给郑蔚然做点儿实在东西。 当地平时基本都是吃两顿饭,现在农忙才吃三顿,早上那顿是稀的,中午晚上是干的,而这干的两顿再被捞出更干的给壮劳力吃,剩的稀的就是家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 知青点粮有限,郑蔚然在那儿也没少受委屈,最近活儿紧,应该更辛苦。 苏半夏拿出三个鸡蛋磕在碗里搅散了,然后倒进搅好的面糊里,她打算做些煎饼。 面糊里主要是家里剩下的玉米面,掺了一些今天刚买的白面,现在物资有限,有钱也限。 罐子里的油也见底了,不过还够用。 苏半夏这手厨艺是当初大学的时候从宿舍搬出去住练的,她不会说话,宿舍里有个室友总是欺负她,还偷偷用她的东西,无奈她只能搬出去。 不过,她搬出去都快两年了家里才知道,她只告诉她妈她受不了宿舍逼仄的环境,自己愿意搬出来的,才打消掉她妈的担忧。 经过几天的磨合,苏半夏也和家里这座土灶培养了一些默契,起码饭不那么容易糊了。 她先煮上了一大锅绿豆汤,这东西解暑又解渴,是好东西。 “铛铛铛——” “夏夏,我来了!” 郑蔚然在外面叫门,苏半夏正往锅里倒着面糊,听见忙招呼苏晨:“快去,郑姐姐来了,开门去。” 苏晨一路小跑着去开门,把郑蔚然迎了进来。 “做什么呢这是?”待看见苏半夏在煎饼,皱着眉道:“你干什么啊?不过日子了?” 苏半夏麻利地用木勺给锅里的饼反面,“怎么不过了?放心吧,够的。” “有钱也不能这样啊,那是死钱。以后你们还要生活呢,晨晨还要读书,你还要嫁人……” “行了行了——”苏半夏抬手打住郑蔚然的念叨,“你看看我弟弟,瘦得这干巴样,还得长个儿呢,长不高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啊。” 苏半夏又用余光嗔了郑蔚然一眼,“你以为是为你啊,自作多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郑蔚然瞧瞧咽口水的苏晨,叹了口气然后闭了嘴。 玉米面还是很出东西的,苏半夏足足摊了十一张煎饼,这也是她加了一些面粉和鸡蛋的缘故,饼子甜香松软,要光是玉米面,就算刚出锅也软不到哪去。 绿豆汤已经在井水里隔着瓷盆泡凉了,让郑蔚然去盛绿豆汤的功夫,苏半夏又趁着锅底的油光炒了个青菜,不是什么好菜,是苏母去世之前洒的豆角种子,现下发出来了。 桌面上的人也就郑蔚然的胃口大一些,直径十公分的薄煎饼苏晨吃了一张半就不吃了,喝完碗底的绿豆汤跑着去榕树底下看蚂蚁去了。 郑蔚然吃了三张煎饼就不再伸手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吃了很多了,但是太久没有吃饱过了,一不留神就三张煎饼下肚了。 缓过神来,她才抑制住了自己拿第四张的手。 苏半夏拿起一张塞进郑蔚然的手里,“不吃就浪费了,这么热的天又放不到明天。” 郑蔚然翕动了一下嘴唇,“可以的,你们明天当早饭吃。” 煎饼很香,沾了油,加了鸡蛋,郑蔚然感觉嘴里还留着咬上去的触感,弹软鲜香。 “拉倒吧,明天一准儿馊,快吃。”苏半夏没有看她,嘴上劝了一句,她知道郑蔚然肯定很窘迫。 手上拿了半晌,郑蔚然还是吃了,最近体力消耗极大,她太久没吃饱了。 吃下这一个煎饼以后,郑蔚然才久违地感受到了饱胀感,又喝了两碗凉凉的绿豆汤,苏半夏还放了些糖,甜丝丝的。 喝完最后一口,郑蔚然就把脸埋进了碗里,久久不肯抬头。 苏半夏也没非要她说话,起身去拿灶台的瓷盆,洗碗洗锅。 “我来吧。”两分钟的工夫,郑蔚然就调整好了心情,接过了苏半夏手里的盆。 “夏夏真是长大了,以前只会傻笑,现在还会为别人着想了。”郑蔚然感叹道。 苏半夏撑着下巴,看洗涮着碗筷的郑蔚然,虽然她在极力掩饰,但发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刚刚的心情起伏。 “再坚持一下,就快了。”苏半夏干巴巴地安慰着。 确实快了,现在是七三年,七六年恢复高考,很快就会迎来千千万万条的道路。 不过现在就是说了,郑蔚然也不见得信。 郑蔚然也只当她是安慰自己,勉强笑了一下。 “那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苏半夏颔首,“大部分记得,我还记得你告诉我你怎么来的这儿。还有我知道,之前就是你和顾知青省下口粮给我和晨晨,谢谢你,蔚然姐。” 她是真心感谢郑蔚然和顾天泽的帮助,如今也只是在有限能力范围内给一些回报。 郑蔚然摇摇头,“以前你爸妈没少帮我和顾天泽,苏老师给我们讲解问题,赵阿姨给我们补衣服。你说都是爸妈,怎么我爸妈就……” “是……不再给你寄钱了吗?”苏半夏记得以前郑蔚然就说过她父母答应给她的钱越来越少。 郑蔚然一屁股坐回了凳子,“这也就算了,当初说好的,我替我哥下乡,他们不打灵灵的主意。” “可是,他们现在……为了郑蔚风的工作,要把灵灵嫁给……嫁给一个……一个瘸子!”郑蔚然好半天才把话说完,她很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父母可以不公平到这种地步。 她甚至羞于启齿。 先前郑蔚然就说过,她家三个孩子,是必须要下乡的,然后她父母托人把小妹郑蔚灵办成了残疾,这样只需要下乡一个孩子。 她爸妈不想儿子下乡,就软硬兼施逼郑蔚然下乡。 郑蔚然跟父母约法三章,以后不再因为哥哥郑蔚风让妹妹牺牲。 她爸妈同意了,答应补偿给郑蔚然的钱也因此减少了一半,就这还每个月缺斤短两的。 “灵灵被关在家里,不许跟外界联系。前些日子被逼着结了婚,这才能给我寄信,我……我妹妹才十七啊!”说着郑蔚然放下了手里的碗,捂着脸痛哭出声。 长女下乡,幼女办残疾证,都是为了儿子。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父母不少见,可利用闺女到吸血吃肉地步的,也没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