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被康熙宠成了皇太孙》 第 1 章 还在母体中孕育的小小的婴孩,原本正安然酣睡着。 猛地遭受到一股巨力撞击,顿时天翻地覆。 混沌之中,虽什么也看不见,但与他时刻相连的另一颗心,此时突然急速跳动,母子同体相连,她正在经受痛苦,他自然感同身受。 她怎么了? 他忍不住伸手往前一推,想要像往常一样引起她的注意,得到她的回应。 这次却久久未能等到,不安的婴孩,只能着急地扭动自己小小的身躯。 身穿华丽繁复旗装的太子妃挺着大肚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因为正遭受痛苦而面色煞白,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名略年长些的嬷嬷和一名二十上下的宫女,正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急切地询问关怀着。 “太子妃现下觉着还好么?哪里觉得不舒服?” “殿下是脚扭了还是肚子疼?” “奴婢瞧着,殿下脸色很不好,还是快些搀扶殿下回去,速速找太医来瞧瞧。” 太子妃下身一阵一阵地抽痛着,脚腕上的疼痛倒是不太明显,到底是生产过一胎的,大致知道自己的情况。 颤抖着吩咐道:“本宫怕是要生了,快,回毓庆宫去,别的地方本宫不放心。” “好,奴婢们这就去传轿撵。” 三步开外,一名目露凶狠之色的小太监,正被另一个太监反扭了胳膊,死死地按在地上压着,可即便受制于人,他仍旧咆哮着口出恶言。 “去死,都去死!” 地上突然多了一滩红色,刺眼极了,即便是素来沉稳的妙菱也有些慌了。 “血、太子妃流血了!” “王德兴!还不赶紧堵了他的嘴,捆了拉到角落去,别让他再惊着太子妃。”迎芳嬷嬷面露厉色。 王德兴一听见太子妃都流血了,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下手也狠了许多,一拳头就把人直接揍得昏了过去,像拖着麻袋一样把人拖到角落一扔,还为了泄愤,又重重踹了一脚。 “我去叫人,迎芳嬷嬷和妙菱姑娘你们俩,就在这儿守着太子妃。” 太子妃遇刺这样的事,非同小可,德兴先喊了轿撵,然后便入殿,到太子身后秘密禀告。 得到消息之后,太子神情冷肃,又迅速冷静下来,吩咐道:“你就说是孤的口谕,速速去太医院召集太医,多叫几个过去,还有,让凌普找人去把那刺客带回毓庆宫,孤要亲自审问。” “是,奴才这就去办。” 虽然半年前因为索额图下狱,而牵扯出的许多事,康熙对太子有所冷待,不如以往宠爱,但到底是自己把太子从刚出生,亲手培养至今,总还是忍不住对太子多几分关注。 见他神色有异,便直接询问。 “朕瞧太子很不高兴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还在为了索额图那厮,跟他这个皇阿玛怄气?康熙心里已然有些不大高兴了。 太子起身行礼,而立之年的太子芝兰玉树,风华正茂,仪态更是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启禀皇阿玛,今晚是除夕佳节,儿臣本不该在此时惊扰圣驾,只是太子妃方才遇袭,此时怕是要发动了,儿臣实在担心,还请皇阿玛恕罪。” “什么?快些传太医!” 眼下康熙一样担心太子妃那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索额图不索额图的。 席上后妃与诸皇子面色各异,不过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询问。 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快九年了,只在六年前产下了一位郡主,原先,皇上和太子别提多期盼太子妃能为大清产下一位嫡皇孙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谁知就在去年夏天,太子最有利的支持者——赫舍里索额图,被皇上下旨囚禁于宗人府,那可真是太子最为困窘的时候,谁知太子妃竟突然传出有孕的消息。 皇上与太子之间紧张的气氛,顿时就这么缓和了下来。 眼下太子妃和她肚子里那个,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在场的人怕是都要受牵连,此时巴巴地凑上去,可不是把皇上和太子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么。 “太子妃此时在何处?” “儿臣方才已经叫人备了轿撵,送太子妃回毓庆宫去了。” 康熙微微皱眉:“离太极殿这儿最近的是——” 贵妃佟佳氏这时候赶紧回道:“回皇上,是从前温僖贵妃所住的永寿宫,正殿现下倒是无人居住,一直空着。” 康熙点头,继续问太子:“怎么不去永寿宫?毓庆宫离这儿未免太远了。” 太子自然知道太子妃为何舍近求远,他的生母仁孝皇后虽是皇阿玛的发妻,但生下他便撒手人寰,这后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有自己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希望他这个太子好。 先是刺客袭击太子妃,谁知道那永寿宫里有没有备下些什么别的招数等着。 “是儿臣一时情急,倒是疏忽了。” “这样要紧的时候,怎么能大老远地跑回去?万一路上、唉!保成你到底是还年轻。” 太子微微垂下脸,似乎是有些羞愧,康熙一看,觉得太子这孩子还是得靠他这个皇阿玛顾及着。 “罢了,眼下太子妃怕是已经在半道上,便让她回毓庆宫生产吧,你速速回去守着,有什么事即刻到乾清宫回禀朕。” 康熙直接起身离去,太子紧随其后。 “臣妾等恭送皇上。” “儿臣等恭送皇阿玛、恭送太子。” 太子与太子妃唯一的女儿终于忍不住了,她方才一直压抑着自己对额涅的担心,现下哭着追了上去。 “阿玛等等妉妉!” 贴身照顾郡主的大宫女含馨赶紧跟上:“郡主慢些!可别摔着了。” 几位妃嫔与各自的儿子与儿媳小声叮嘱了几句,也各自回宫去了,至于回去之后能不能睡着,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今年的除夕宴竟就这么草草结束。 轿撵上的太子妃强忍着疼痛,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她终于稍稍缓了些过来,分出心神,略安抚自己肚子里十分不安的孩子。 “乖,额涅没事,咱们都……不会有事的。” 迎芳一边在轿撵旁边跟着小跑,一边尽力替太子妃用厚实的披风盖住身体。 “是,太子妃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虽然说着宽慰的话,但到底难掩担忧之色。 六年前,太子妃生育郡主时,母体受损,从此难以成孕。太子妃今年已经快三十了,这个孩子来的突然又惊喜,但太医事先也说了,太子妃生产时,肯定是比年轻的女子要危险些。 更别提今日还遇刺摔倒,摊上了这一遭惊吓,怎么能不叫人担心呢。 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妙菱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她流着眼泪,不停地催促道:“都快些,尽量快些。” 好在最近没有雨雪,地面干燥,终是平安回到了毓庆宫。 宫里早就备好了稳婆和生产所用的东西,再加上还有妙卉和含巧两个值守的大宫女在一旁盯着,宫人们井然有序,各自忙活起来。 偏这时候天上飘落下片片雪花,雪越下越大,里边太子妃的叫声也愈发惨烈。 太子抱着女儿妉妉来到门口,父女俩担忧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妉妉挣扎着落地,想要冲进去看一看。 却被太子一把又搂了回去。 “妉妉听话,你额涅正在里头生产,咱们帮不上忙,进去只会添乱,你跟阿玛就在这外头等着。” 妉妉转身埋进阿玛怀里,小小的身子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她抽泣着说:“可我担心额涅,她好像很疼。” “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妉妉别担心,你额涅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额涅生妉妉的时候,也这般辛苦吗?” 太子表情微滞,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六年前的一幕。 那是一个秋天,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彼时即便他满怀期待,却也有些害怕了,太子妃难产,生得十分艰难,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最终虽母女平安,但也几乎断了再怀孕的可能。 太子妃她除了这一点,其他堪称完美,就连皇阿玛也对她多番称赞,甚至比对他这个亲手教养的太子还要满意。 “阿玛?”妉妉又唤了他一声。 太子回神,对女儿说:“所以妉妉以后,可不能再惹你额涅生气了,你额涅她为了生下你,可是很辛苦的。孤听说,你最近跟你额涅闹小性子?可是真的?” 妉妉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轻轻点了一下下巴。 “是妉妉不好。” “阿玛不是要怪你,好了,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给你额涅请安,顺便跟她道个歉,好吗?” “可我想在这里守着额涅。”六岁大的小郡主平日虽然骄纵任性,但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太子宠溺一笑,对女儿满是纵容:“好,那阿玛就抱着妉妉,咱们一起守着你额涅,不过现在正下着雪,外头冷,万一把你冻病了,你额涅又该担心了,咱们还是去屋子里等。” 说是要守着,可实际上小郡主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睡着了,太子吩咐伺候她的大宫女含馨,把郡主抱回了她的房间休息。 产房里停一阵,动一阵,反复好几次,太子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回踱步,守了一整夜。 这都快天亮了才坐下来,撑着额角打了个盹,就又立马被人吵醒。 “太子殿下,太医让奴才来请您过去,您快去看看吧!”太子妃身边的大太监德兴满头大汗,他这一晚上都提着这颗心,丝毫不敢放松。 一听是太医来请,太子的心猛地一沉,莫不是太子妃那边有什么不好? 太子连披风都顾不得穿,就大步走出殿外,迅速来到产房隔壁,太医们刚想行礼,被他开口制止。 “太医们都不必多礼,可是里头出了什么事?”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如今情况凶险,之前因为生产郡主——” “好了,长话短说,之前的事孤都知道,不必再提,只说现下太子妃和孩子如何了?需要孤做些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暗地里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终由最有资历的那位开口。 “太子妃生产了一夜,如今已经快要力竭,若是万一、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殿下是打算保大?还是保小?” 果然如此,太子心里的石头落地,但心情却比之前更沉重。 他闭目思考,突然想到了他自己。 他的生辰是生母的忌辰,白日里人人恭贺,热闹极了。晚上独自一人时,只觉得孤寂万分,心中总是会自责,是否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纵有皇阿玛这二十多年来的宠爱与关怀,但看着别的兄弟都有生母爱护,这心里,到底还是会觉得缺了些什么。 产下妉妉之后,太子妃怀孕艰难之事,他并没有告知皇阿玛,这些年下来,皇阿玛也已经接受了,他不大可能有嫡子这件事,即便这个孩子没了,皇阿玛也不至于过于失望。 一切都只不过是回到先前。 “孤希望诸位太医能够尽全力保得她们母子平安,若是万一……你们务必要保全太子妃。” “臣等遵旨!这便提前备下落胎的汤药。” 外头的德兴听了个正着,太子妃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这个孩子若是保不住了,太子妃不知该多伤心。 他悄悄递了消息进产房。 迎芳嬷嬷既为太子妃感到高兴,毕竟太子终究还是在乎太子妃的,又为太子妃若是失去这孩子该多伤心而担忧。 她脸上的难过太过明显,太子妃还是注意到了。 “外边传了什么消息进来?” 迎芳嬷嬷跪在床前,红着眼眶说:“方才德兴传话进来,说是若有万一,太子选择保全太子妃。” 太子妃略有一丝触动,但很快就意识到,若是真有万一,她的孩子便会有危险。 作为一个母亲,她的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新的力量。 “孩子,你得争气,你得平安出来跟额涅见一面,不要让我们的母子缘分如此短暂。”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的作用,她肚子里的婴孩也开始使劲,努力想要来到这个世上,见一见最爱的那个她。 “出来了出来了!”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众人忍不住抬头,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太子快步走到产房门口,迎芳嬷嬷亲自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笑意。 “奴婢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诞下了一位极为健壮的小阿哥。” 虽已不是初为人父,但原本已经认定必会失去的孩子,又好好地出现在眼前,听这哭声还如此有力,怎能不叫他喜悦,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去抱他。 【孤是该如何抱他?托脑袋还是脖子?另一只手是放屁股底下还是腿底下?啊——】 小小的婴孩懵懂地吐了个口水泡泡,心想:这谁啊?真吵!不喜欢…… 第 2 章 迎芳嬷嬷小声地提示了几句,太子才用正确的姿势,把孩子接了过去。 【好险,方才应当不算丢了孤的颜面,孤的小阿哥真壮实,哪里瞧着都圆圆的,眼睛像他额涅,鼻子和嘴巴像孤,就是黑了点,第一眼看着皱巴巴的真丑,不过孤不嫌弃,男儿只要脑子聪明,身体健壮即可。】 “赏!统统都有赏!” 在场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只除了太子怀里抱着的那个。 小小的婴孩听见他阿玛心里说的那些,尤其是说他丑这一点,顿时又委屈又生气,哇的一声就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太子被这一哭吓得手忙脚乱。 “兴许是小阿哥饿了,不如奴婢先送小阿哥进去,让乳母喂一喂。”迎芳嬷嬷开口替他解围。 太子赶紧把孩子递了过去,嘴里还催促着:“快些送去,别饿坏了孤的小阿哥。” 消息传到乾清宫的时候,大雪初歇,一缕灿烂的朝霞浮现在天边,和煦的阳光撒在康熙的脸上,带来怡人的温暖,并不灼热刺目。 “好啊,这孩子生于新年伊始,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我大清之时,寓意我大清的未来,必将光明璀璨,灿烂辉煌。” “传笔墨。” 梁九功赶紧叫人呈上笔墨纸砚。 立于桌后,康熙执起笔,笑着写下了一个“煦”字。 梁九功十分有眼色地夸道:“皇上今日这字写的是一气呵成,想必定是极好的珍迹。” 康熙笑着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懂得多,这字确实是极好,找个上好的匣子收起来,等毓庆宫的小皇孙满月,给他送去。” “哎哟!这小皇孙才出生,皇上您就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这在之前还从未有过,若是太子和太子妃知晓,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但愿太子能明白朕的这份慈爱之心。”康熙心里不免还是有心结。 “索额图这些年结党营私,贪污纳贿,不少是凭借太子的名头,这其中,太子究竟是否知情,还未知可否。” 在皇家,先论君臣,再谈父子。 太子成年之后,皇上对太子的忌惮和防备也越来越多,但太子偏偏又是皇上亲手抚育着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 皇上自己可以质疑太子,但旁人却不行,梁九功伴驾几十年,深知这一点。 “太子自太子妃有孕,一直体贴入微陪伴身侧,倒是鲜少见外头的大臣,想来即便从前有错,也定是受他人裹挟误导。”梁九功一边顺着康熙的心意,说着太子的好话,一边悄悄观察他的神情。 “但愿如此吧。去年恭亲王和裕亲王接连病逝,太子操办他们的丧仪,倒是还算尽心。” 梁九功赶紧接话:“可不是,太子自幼孝顺,这一点您是最清楚不过的。” “嗯,太子妃诞育皇孙辛苦,你亲自去朕的库房里,挑些珍贵的赏赐送过去。” “嗻,奴才即刻就去!” 方才皇上虽然没夸太子,但立马就给太子妃赐下重赏,说明心里对太子的芥蒂也是消了不少。 “都仔细些,这可都是皇上赏给太子妃和毓庆宫小皇孙的,可千万不能磕了碰了。”梁九功路上千叮咛万嘱咐。 这桩差事他乐意去办,太子妃多有福气,那刚出生的小皇孙更是有福气,这样有福气的人,他怎么也得多去沾一沾,给自己也带点福气。 乾清宫的赏赐送来的时候,太子正在太子妃的寝殿里,夫妻俩看着哭累了、吃饱了的小家伙,那呼呼大睡的小模样怎么看也看不够。 虽然夫妻二人都一夜未眠,却谁也舍不得合眼去睡一觉。 梁九功说了些吉祥话,又代替皇上仔细看了看小皇孙的模样,这才告辞。 “听迎芳嬷嬷方才说起,殿下也一夜未眠,不如回去好好歇息。”太子妃主动劝道。 太子确实也累了。 “也好,你好生休息,那孤晚上再来陪你和小阿哥。” 走之前,太子忍不住俯身在孩子的脸蛋上落下一吻。 他走后,大宫女含巧打趣道:“奴婢看太子殿下十分喜爱咱们小阿哥呢,竟这样亲近。” 迎芳嬷嬷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寻常人家里,当阿玛的也很少会这样亲近孩子,太子大约是真的很喜欢小阿哥了。” 一贯不怎么开口的妙卉也笑了:“别说太子这个亲阿玛了,奴婢看着小阿哥都喜欢得很。” 含巧嘴上不饶人,含笑道:“妙卉喜欢孩子!太子妃,再过几年您还是把她放出宫去嫁人好了,让她自己生去。” “好你个含巧,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出宫,让你胡说!”妙卉恼羞成怒,追着她打。 妙菱端着汤羹走了进来。 “你们俩小心些,殿内也是能胡乱打闹的地方么?” 俩人立马站直,不敢胡闹了。 “太子妃,这是才炖好的汤羹,您用一些,好生睡一觉,太医说了,您这次生产亏了不少气血,月子里,可得好好地补回来。” “还是妙菱最体贴。”太子妃笑着夸了一句。 她原先有两个陪嫁,含馨和妙菱,含馨拨去了女儿妉妉身边伺候,含巧和妙卉是内务府分过来的,在她身边也侍奉了有六七年。 含巧活泼机灵,妙卉谨慎细致,不过最让人放心的还得是妙菱,她打算让妙菱将来在小阿哥身边伺候着。 小婴孩刚出生还未睁眼,再加上他更为特殊,只贴着正在休息的额涅不吵不闹,所以醒了许久,也无人发觉。 后来还是妙菱上前查看他底下是否脏污,才发现他有些抗拒的小动作。 【啊——好害羞(*////////*)q】 妙菱微微一笑,又担心他会吵着太子妃好眠,于是将他抱起,去了外间。 “怎么给抱出来了?”迎芳嬷嬷询问的时候,笑着走上前。 “小阿哥醒了,我担心吵着太子妃睡觉,所以把他抱到外头来,这也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是不是该让乳母再喂一喂?” “是差不多到时候,你抱着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妙菱寸步不离,即便是乳母喂奶的时候,也站在一边看着,顺便还问些奶孩子的门道,夸乳母一番,也不叫乳母觉得拘束,极为谨慎却又不至于叫人觉得不舒服。 吃饱之后,他便开始躲着,怎么都不肯再吃了,闹着要回额涅身边。 妙菱赶紧又把他抱了回去。 嗅着熟悉的味道,抓了一丝额涅的头发,小小的婴孩才再次陷入酣睡。 这小小的婴孩确有特殊之处,他原本是现代的一名三岁孩童,叫圩儿,他的名字出自农村里三日一次的赶圩,父母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妻,但是他患有严重先天性疾病,治疗费用对这个平凡的家庭而言堪称天价。 沉重的担子压在这对夫妻身上,起初他们也咬牙坚持,可日益沉重的压力,看不见未来的茫然,让他们将日益增长的怨气和怒气撒在了年幼的孩子身上,辱骂,拧打,他最初会哭,会哀求,后来愈发像个木偶,反应迟钝。 三岁那年,父母又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当亲眼看着父母的偏爱,小小的圩儿病更重了。 一天,趁着夜色,生父将他偷偷丢到一处高档别墅门口,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很冷,圩儿缩在角落,抬头呆呆地望着满是星星的天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但他并没有死去,一个很美丽很善良的女人把他捡了回去,她给他洗澡,抱着他哄他睡觉,圩儿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她身上香香的,暖暖的。 但他是个病人,他的病发作了,那个女人把他送去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冰冷的仪器,看得见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色。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群穿着蓝色一副的陌生叔叔出现,问他,他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他知道,但没有回答,因为他们已经不要他了,那里也不再是他的家。 圩儿最后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不过那个捡到他的女人每天都会去看他,给他带些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或者陪他说话,给他讲故事。 圩儿死之前,终于不再装作木偶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当我妈妈好不好?” 那个漂亮的女人哭着答应了他,她说:“好啊,下辈子你就来当妈妈的孩子。” 圩儿笑着闭上了双眼。 很久很久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一直飘荡着,直到突然闻到熟悉的那个味道,他奋不顾身朝她而来。 果然,他找到她了,她真的成了他的妈妈。 他好开心啊,他会是全天下最乖巧最听话的孩子,他要一直跟妈妈、不,是额涅在一起。 第 3 章 再次醒来,便听见额涅正与人说话。 “除了皇上和太后,各宫娘娘们都送了贺礼过来,还有诸位阿哥们也是。宗亲那边,几位亲王郡王也都送了贺礼入宫,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奴婢与含巧、妙卉核对了一整日,现下终于都收入库房,礼单在这儿,还请太子妃过目。” 迎芳嬷嬷递上来一本厚厚的单子,太子妃接过,粗略扫了一眼,露出些许笑意,一边点头,一边把单子又递了回去。 “你们都辛苦了,这礼单先放着,等我过两日再细看吧,左右月子还长,不怕没有空闲。” 接过礼单,迎芳嬷嬷微微颔首。 “是,太子妃这个月是得好生休养,掌管后宫事务的担子,咱们暂时也卸了去,毓庆宫的这些事有奴婢几个,也足够应付,太子妃尽可松快些时日。” 迎芳这边结束,接下来便轮到妙菱回禀,她把小阿哥的乳母和保姆这一日的表现略微说了说,一时倒也瞧不出什么错处。 “她们尽心便好,不过妙菱做的很好,小阿哥身边确实时时刻刻都不能离人。” 从前毓庆宫不是没有发生过腌臜事,只是那是在她嫁进来之前发生的,她也懒得追究,再加上这些年大家相安无事,也算和气,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总要防备着些。 太子妃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问道:“对了,妉妉那孩子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竟与本宫闹起了别扭,本宫本想好生问一问她,谁知因着年下实在忙碌得很,一直不得空,她可还在生气?” 这么些年,她膝下唯有妉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百般娇宠着,所以养的她格外任性,总是要人哄着。 妙菱:“方才郡主来请过安了,不过您那会儿还睡着,怕担心吵着您休息,郡主便没有进来,现下应当是与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公主和十一公主一同去御花园玩儿去了。瞧着倒是懂事了许多,走之前还叮嘱奴婢们好生照顾太子妃您呢。” 太子妃忍不住又嘱咐:“那便好,这几个孩子定是去玩雪了,等妉妉回来,让含馨赶紧给她擦擦后背,泡泡脚,可千万别着凉了。” “您就放心吧,含馨这些年照顾郡主最是仔细,所以郡主才点名,向太子妃要了含馨过去侍奉。”含巧有些吃味。 本来她是当时有力的竞争者,她性子活泼,郡主跟她玩的最多,谁知最后却选择了含馨去,为此含巧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一直乖乖不吵不闹的婴孩,见额涅久久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小小的不甘心,于是蹬蹬小腿,动动小手。 最后才忍不住发出咿咿呀呀的呓语。 太子妃惊讶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抱在怀里。 “额涅的小阿哥醒了,你也想跟额涅说话是不是?” “啊——” 受制于身体的幼小,即便他万分想表达,也只能发出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婴语。 “让额涅猜一猜,额涅的小阿哥是不是想跟额涅亲一亲?” 说罢,太子妃便俯身靠近,用嘴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呵~”小婴孩小嘴缓缓咧开,忍不住发出一声稚嫩的笑,露出他那粉嫩的牙床,一串透明的口水泡泡也跟着流了出来。 “啊——”还想要额涅亲亲。 小小婴孩开心地手舞足蹈。 “还要亲啊?”太子妃笑眯眯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噗!”眉眼都弯成小月牙,才吐出来的口水泡泡,砰的一下又破开来。 迎芳嬷嬷:“瞧这有问有答的,小阿哥还真的是在跟太子妃说话呢。” “咱们小阿哥这么小,就能听明白太子妃说什么了,可真是聪明。”含巧是越看越喜欢。 妙卉略有些骄傲地接话:“可不是么,太子殿下天资聪颖,朝野上下人人交口称赞,太子妃更是智慧过人,小阿哥有这样优秀的阿玛和额涅,可不得是天纵之才么。” 妙菱有些意外地看了妙卉一眼。 “妙卉一向安静,不怎么开口,今日夸起太子和太子妃来,倒是信手拈来,可见是个内秀的。” 妙卉先是羞红了脸,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赶紧垂下头去,不叫其他人看清她的神情。 倒是太子妃怀里的小婴孩,一个劲的往他额涅怀里钻。 他只觉得耳边嗡嗡的,这人一多,心思就杂,就跟有八百只鸭子一样在他耳边叫唤,吵都吵死了。 还是额涅身边最清净,额涅满心满眼都是他,真好。 太子妃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小阿哥,觉得这颗心被他填的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旁的东西了。 才说着话,外头的王德兴进来传了个消息。 “太子妃,太子方才从前头递了话过来,说是太后身子不舒坦,今天晚上得过去瞧瞧,就不能来陪您和小阿哥用晚膳了,说是明儿个一早再过来。” 太子妃一边轻拍着襁褓,一边应答。 “知道了,德兴,你去打听着,若是太后那边有什么不妥,及时回禀。” “嗻。” 迎芳嬷嬷有些担忧:“希望太后快些好起来,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太子妃您昨日才刚刚生产,若是下地操劳,怕是不好。” 她说的隐晦,不过太子妃也知道她的意思,若是太后此时崩逝,别说她只是太子妃了,即便是皇后,也得到灵前跪上一个月,那可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去。 “不会,嬷嬷别想太多。” 许是太子妃的语气太过笃定,迎芳嬷嬷也就将这事放到脑后了。 “对了,这孩子瞧着也不爱哭闹,也不知他饿了没有,先抱过去,让乳母试着喂一喂。”太子妃忽然想起这一则。 “那就还是奴婢抱着小阿哥去吧。”妙菱主动请缨。 太子妃笑着把孩子交给她。 孩子喝饱之后,又闹腾了一会儿,直到妙菱把他送回来,才变回安静乖巧的模样。 逗弄他,陪他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才耗尽精力,犯困睡着。 晚上就寝前,太子妃特意叮嘱:“记得每隔上一个半时辰,便把小阿哥送去乳母那儿一趟,小阿哥不喜哭闹,别饿着他了。” 今日守夜的是妙菱,她回道:“奴婢记下了,您快些歇息吧。” 第二日一早,太子果然出现了。 陪着太子妃用过早膳,小家伙也正好吃的饱饱的,被抱了进来,太子主动上手接过。 “让孤好好再瞧瞧咱们小阿哥,怎么觉着比昨日要重些?长的竟这样快。” 小小婴孩在心中吐槽:昨日嫌我丑,今日嫌我重,这人果然是很讨厌! 他挣扎着晃动小胳膊小腿,想要回到亲亲额涅身边。 “见到孤这么高兴?那以后孤日日都来看咱们小阿哥可好?” 太子妃瞧太子一副不值钱的傻阿玛样子,收回目光,没再继续看他,只是从衣襟处取下绣帕,轻轻地擦拭孩子嘴角留下的少许奶渍。 让太子多亲近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毕竟,太子可不止这么一个儿子。 “小阿哥一听他阿玛常来看他,可不是要高兴坏了。” 小孩子吃饱了之后总是特别容易困倦,尽管是被讨厌的人抱着,但额涅就在身边,小家伙还是没忍住睡了过去。 “对了,昨日在太后跟前,皇阿玛还问起咱们的小阿哥,过会儿孤去乾清宫请安,便把小阿哥也带去,让皇阿玛亲眼瞧瞧。” 孩子还这么小,又是冬日里,太子妃自然是有顾虑的,但瞧太子的神情,分明已经做下决定,若是此时拂了他的意,恐惹他不悦。 太子需要借这个孩子与皇阿玛缓和父子之间的紧张,她的小阿哥也需要他皇玛法的怜爱。 “也好,是该去向他皇玛法请安,不过还得辛苦殿下,小阿哥需要裹更严实一些,才能出门,抱起来怕是不轻。” 太子妃神情柔和,言语含笑,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婉,太子哪里会计较孩子多裹一层这种小事。 “这有什么,别说他还刚出生,哪怕是长到十岁,孤也抱得动。” 听迎芳嬷嬷说,太子已经亲自抱着孩子上了轿撵,太子妃眉间轻蹙,这颗心总是放不下。 “太子妃无需太过担心,乳母和妙菱都跟着去了,想来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从前妉妉出生,倒没这么担心,可那孩子是个阿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恨不得——” 太子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乾清宫 “儿臣带着小阿哥来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的视线一放在那小小的襁褓上,就挪不开,抬手对太子示意。 “快起,把孩子抱到朕跟前来,让朕瞧瞧。” 【也不知朕这唯一的嫡皇孙究竟是何模样。】 睡的正香,眼前突然明亮,小家伙自然就醒了,听着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便想知道他是谁,偏现下还看不清,只瞧见一团模糊的人影。 康熙笑着用勾起食指,用关节处轻蹭他的小鼻子。 “这孩子五官生的好,将来必定俊俏。” 太子见康熙见了孩子心情不错,便不再像刚进来时那般谨慎,而是像以往一样,恭敬之中带着亲近之意。 “果真么?儿臣昨日初次瞧见这孩子,只觉得这皱巴巴的,长相实在有些丑了,还担心将来没有姑娘喜欢。” 康熙笑着解释:“你啊,这就不懂了,你出生的时候黑黢黢的,还不如人家,张开之后,慢慢就越来越好看。” 父子俩正说着话呢,襁褓里的小家伙听见太子又在说他坏话,气得伸手去抓。 【我才不是丑娃娃,额涅说我是好看的,额涅最喜欢我了,你胡说!万一额涅听见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这小手一抓,正好将康熙的小拇指握住。 “嗯?”本来因为耳边传来奇怪的稚嫩说话声,略有些讶异的康熙,缓缓笑了。 被脆弱的小家伙紧紧抓住,是一种很奇妙、很特殊的感觉,康熙很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又重新回忆起,曾经抚养年幼的保成时,初为人父所经历的一切,那种特别的喜悦。 只是,方才的声音竟是这孩子发出的?倒是天生奇异,他竟从未听闻,谁家孩子可以将心中所想,直接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脑海里,却不必开口的。 “这孩子力气倒是不小,抓的还很紧。” 康熙不动声色,并未表露出异样,而是轻轻晃了晃自己的手,暗中观察太子和这孩子的反应,又怕伤着孩子,所以动作不大。 太子见康熙并无不悦之色,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悄悄松了口气,他们父子已经许久不曾这般亲近地说话。 “连接生嬷嬷和太医都说这孩子身体健壮,哭声格外嘹亮,儿臣昨日还被他吓了一跳,后来才反应过来,连喜悦都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的。” 康熙眯眼看了太子一会儿:“这才好,孩子就是得健壮些,才好养,你那时候瘦小,哭声也算不得大,朕夜里都不敢睡实了,担心听不见你的哭声,生怕你有什么事,未能及时察觉。” 说到这里,康熙和太子之间的气氛变得愈发自然融洽。 【既然皇阿玛看见孩子高兴,还是得多提一提这孩子的事】 康熙略带奇异看向太子,这分明是太子的声音,可方才他并未开口说这句话,莫非这孩子竟还能传递他人心中所想?那太子此刻是否能听见他这个皇阿玛的心中所想呢? 【保成,索额图所行之事,你到底知不知情?是否是你授意?】 可太子不但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如康熙所听见的那般,继续说起了孩子的事。 太子道:“是,皇阿玛为儿臣操劳实在辛苦。您之前要多陪陪太子妃和孩子,儿臣得空又跟嬷嬷们,打听了些养孩子的事情。这才知道这孩子从怀孕到生产,万般艰难竟还只是开头。等孩子出生之后,担心他夏日里受热,冬日里受寒,会跑之后,怕他受伤,孩子渐渐长大,为人父的,总会忍不住为他操心更多,又想着该如何教他读书行事,总盼他终能成才。” 康熙与太子对视了一眼,见太子确实并无异样,稍稍放下心,大约他的心声,太子是听不见的。 俩人谁也没注意到襁褓里的小婴儿撇了撇嘴,他可从没听见便宜阿玛心里想起过这些,倒是额涅时常在心里念叨。 【阿玛坏,骗人】 康熙挑眉,把视线挪到小孙儿身上,这孩子倒有些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拆穿太子,随口应付道:“你知道就好,孩子长得快,你今后也得多陪着,否则,等你想陪他的时候,他早已长大,不需要你的陪伴了,届时你会多有遗憾,却也无法挽回。” 【就像你,还是小时候最可爱,长大之后,心思多了,杂了,便不如小时候惹人喜欢了。】 这两个人巴拉巴拉说了许多,久久感觉不到额涅的存在,襁褓里的小家伙便越来越不安了。 终是忍不住大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康熙也给吓了一跳。 “难怪你昨日被吓了一跳,这哭声、着实是不一般。” 太子有些慌乱:“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了呢?” 康熙:“可是饿了?” “不应该啊,出门前才喂过。”太子纳闷了。 【想额涅,要回去,呜呜——】 康熙这下知道缘由了。 对着太子假装推测道:“孩子多半是想他额涅了,朕今儿也瞧过,你快些送小阿哥回太子妃身边,别把孩子的嗓子哭伤了。” 太子只得带着孩子告退。 康熙看着他们的背影,之后又找了好几个宫人进来,果真没有再听见任何人的心声。 心想:果然是那孩子的缘故。 又想起孩子出生时的霞光万丈,莫非真是仙童降世,我大清未来的兴旺竟系在这孩子的身上? 回到毓庆宫,一靠近额涅,闻到熟悉的味道,小家伙便立马不哭了,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旁边一直看着的太子只觉得好笑,这小子偏他抱着就大声嚎哭,活像跟他是仇人似的。 【看来孤确实是得常来,否则孩子只亲近他额涅,却不喜欢孤这个阿玛,这可不行。】 睡梦中的小家伙往太子妃怀里拱了拱,想要杜绝耳边的嘈杂。 【不听不听,吵死了,快走快走……】 第 4 章 毓庆宫其实是一座两进院,正殿为淳本殿,后殿为毓庆宫,太子平时就住在前头的淳本殿,晚上才会到毓庆宫召幸。 他的后院里人也不多,比康熙的零头都少。 太子妃祖上出自瓜尔佳氏一族,后改为汉姓——石。 在太子妃嫁入宫中以前,康熙就已经提前赐下两位侧福晋。 第一位侧福晋大李氏,她阿玛是五品云骑尉,入宫不久,曾诞下一女,可惜当月夭折,自此渐渐失宠。 另一名侧福晋也姓李,但同姓不同命,这位小李氏,阿玛是从三品轻车都尉,家世略压了大李氏不说,她还率先诞下太子的长子长女,虽都未养成,但她还有个已经十岁的次子,叫弘晳。 在太子妃未产下如今的小阿哥之前,人人称其为“东宫嫡子”,皇上的“嫡长孙”。 九年前,太子妃嫁入东宫,一年多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康熙又赐下一名侍妾格格林氏,林氏很快产下太子的第三子——弘晋,后也被册为侧福晋。 太子只有三个儿子,郡主一个女儿,长子因病夭折之后,康熙又赶紧塞了两个侍妾给太子,分别是唐氏和范氏。 这不,侧福晋小李氏才去探望过自己的儿子弘晳回来,就在后院毓庆宫的门口,撞见了小郡主。 郡主再不喜欢她,也得照着规矩行礼。 “妉妉见过侧福晋。” “郡主这是刚从外边回来?瞧瞧这满头大汗的。” 小李氏假意关怀,话头这时突然一转:“有句话,我本不该说的,不过郡主到底是我看着长大,想着怎么也该提醒郡主一句。” 妉妉虽觉得不耐,骨子里到底是太子妃亲自教出来的教养,不允许她无礼。 “侧福晋想说什么?” 小李氏上前一步,捏着手帕的右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如今太子妃有了个金贵的小阿哥,往后怕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宠爱郡主,郡主平时也该多去太子妃跟前尽孝,可别成日里只知道往外跑了,我也是为郡主你好,这话若是旁人,那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妉妉内心涌起些许恐慌,却下意识否认。 “我额涅才不会!” 说罢便跑进了太子妃的寝殿。 含馨拿着披风和手炉走的慢,这才追了上来,瞧见小李氏在门口站着,便停下行了一礼。 “奴婢请侧福晋安。” 小李氏笑着说:“是含馨啊,郡主方才已经进去了,你快跟上去吧,可别让太子妃误以为你伺候得不尽心,任由郡主一个人瞎跑。” 含馨自然不会听她的挑拨之言。 “多谢侧福晋提醒,奴婢告辞。” 妉妉跑进寝殿时,太子妃正与迎芳嬷嬷说着小阿哥过两日,要洗三的事。 “特别仔细要看好小阿哥,别让有心之人靠近,尤其是那日人多,容易出纰漏,更得格外仔细些。” “额涅!” 太子妃一听见女儿的声音,便笑着扭头看了过去,朝她招手。 “妉妉回来了,快来额涅这儿。” 小郡主笑着朝她跑了过去,依偎在她怀里。 太子妃轻抚女儿的脑袋,笑容温柔,任由孩子放肆撒娇。 “昨儿个早上我来时,额涅还在休息,想来定是累坏了,便没有打扰,额涅现在好些了么?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额涅已经大好,倒是你,这几日外头化雪,冷得很,可别只顾着,跟你那几个小叔叔小姑姑们,在御花园里疯玩,即便是要出门,也一定要穿上披风,带着手炉,额涅摸着你的手都是冰凉的。” 郡主被抓住了小辫子,有些耍赖地蹭了蹭太子妃。 “含馨都带着的,妉妉是急着想来给额涅请安,才先跑了进来,妉妉知道了,下次一定都听额涅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含馨也走了进来,她是太子妃的陪嫁,只微微福身,不必像旁人那般正式行礼。 “方才在门口瞧见了李侧福晋,对着奴婢好一通挑拨。” 妙菱抱着才吃饱了的小阿哥进来,正好听见她的话。 “可不是,她原先仗着自己是二阿哥的生母,没少挤兑咱们,如今咱们的小阿哥出生,又得了皇上和太子的喜欢,她能不着急么?” “啊——”要到额涅身边去! 小婴孩发出一声抗议,挥舞着小手。 妙菱笑着对他说:“小阿哥不高兴了,真是一会儿都不愿离开太子妃身边,奴婢这就送您回太子妃身边去。” 小小的襁褓递到了太子妃面前,她松开女儿,把小家伙接了过去。 迎芳嬷嬷也拿了一个拨浪鼓,站在旁边试图吸引小阿哥的注意。 妉妉瞧竟无一人关注自己,便有些闷闷不乐,唯有一直伺候她的含馨,悄悄地看着她。 “郡主,小阿哥跟您小时候长得真像,郡主要不要好好看看?” 太子妃笑着把胳膊放低了一些,好让女儿瞧见襁褓里边小家伙的面容。 【他好小啊,像只小猫一样】 襁褓里的小婴孩下意识偏了偏头,心想:我像小猫吗?小猫那么可爱,她是喜欢我吗? 小孩子对新奇的事物总是感到好奇万分,但妉妉又因为他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而有些不高兴。 所以便赌气说:“哪里像了?他长得皱皱巴巴的,连眉毛头发都没有,我比他好看多了。” 小婴孩顿时急了,动了动小手,想摸一摸,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没有眉毛也没有头发。 倒是大人们一听,都乐了。 太子妃道:“你弟弟他还小呢,长一长便能都与妉妉一样了。” 含馨自然是希望郡主能与小阿哥姐弟和睦的,于是又主动提议:“是呢,郡主你瞧,小阿哥多可爱啊,郡主可要亲一亲小阿哥?” 妉妉突然想起,正是因为他,额涅那晚才会遭受那样的痛苦,昨日她还偷偷听见,有人说额涅差点就因为难产丧命,好在老天庇佑。 她心中对这个既夺走了大人的关爱,又差点害死额涅的弟弟,生出了隐隐的敌意。 “我不要!” 太子妃这才察觉女儿的异样,小心询问:“妉妉……不喜欢弟弟吗?” 妉妉突然万分委屈,抬头望着太子妃问:“是不是有了弟弟,额涅就不再像从前那般疼爱妉妉了?” 【都怪我,竟没有察觉到自己忽略了妉妉】 太子妃收了笑,招手示意女儿上前,腾出一只手半抱着她,耐心解释道:“怎么会,妉妉也是额涅的孩子,在额涅心里,你跟弟弟是一样的,绝不会因为有了他,就不再疼爱妉妉,额涅向你保证,妉妉愿意相信额涅吗?” 小郡主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听见太子妃在心中自责,又亲口说出这番话,襁褓中的婴孩意识到,面前的姐姐似乎对额涅来说也很重要。 他又回想起曾经爸爸妈妈后面生的那个弟弟,有了弟弟,他也是不高兴的,不怪这个姐姐不喜欢自己。 不过额涅喜欢姐姐,他也会喜欢姐姐的。 “妉妉突然这么想,可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 “是方才侧福晋告诉我,我不是相信她,我只是、我——”妉妉也说不明白,她急的开始掉眼泪,生怕额涅觉得她轻信了旁人,生自己的气。 太子妃给她擦了擦眼泪。 “好了,妉妉别哭,不怪你,你还只有六岁。” 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终究不同了,多了这个小阿哥,既是福气,同时也会让更多人将她们视为眼中钉,她不希望将来有人利用妉妉,倒不如让妉妉早日成长起来。 “从前额涅是觉得你还小,所以许多事都未曾与你说,如今你已经六岁了,是时候知道一些事情。” 太子妃没有因为女儿只有六岁,而有所隐瞒。 “弟弟是与你血脉相连、最亲之人。咱们母子三人只有互相依偎,将来才能过得更好。那李氏为何要故意挑拨?” 宫里的孩子本来就早熟,妉妉虽然一直在太子妃的庇护下,鲜少直面那些,但她的玩伴们却会泄露一些他们自己和母妃遇到的事情,妉妉并不陌生这些阴谋手段。 “她不想看咱们好。” 太子妃颔首,看着女儿的眼睛夸道:“妉妉很聪明。宫里不想让咱们好过的,远远不止她一个。” “可是、阿玛是太子,是全天下除了皇玛法,最尊贵的人,即便是阿玛也不能保护好我们么?” 太子妃凄惨一笑,没有说话。 【太子又如何,只要没有登基,就有被废的可能,到时候连他自己都保不住了,下半辈子只能被圈禁在冷宫里苟延残喘,更何况他的妻子儿女。】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小婴孩,心中震惊,阿玛原来这么没用。 妉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的额涅,突然有些懊悔。 【额涅不得阿玛宠爱,阿玛自然不会花心思维护额涅,从前阿玛就格外偏爱弘晳哥哥和他额涅侧福晋李氏。都怪我,偏说出这话,定是惹得额涅伤心了】 这下太子妃怀里的婴孩,更是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暗自决定,自己将来一定要保护好额涅和姐姐。 “好了,妉妉,你记得待会儿去前头给你阿玛请安,额涅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是,那额涅好生休息,妉妉明日再来看你。” 太子妃微微颔首,笑着说:“好,快去吧。” 走之前,妉妉忍不住多看了襁褓里的小弟弟一眼。 谁知弟弟突然朝她无声地咧嘴笑了。 妉妉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却又拉不下脸亲近弟弟,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 “郡主,咱们现在去哪儿?”走到廊下,含馨一边给她系着披风的带子,一边轻声询问。 “当然是去给阿玛请安了,我方才都答应额涅了。” 太子此时人还在乾清宫请安。 “那刺客查的怎么样了?”康熙批改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问。 太子低下头,斟酌着回答:“启禀皇阿玛,那刺客、自尽了。” 朱笔顿住,康熙瞥了太子一眼,又继续开始写。 “那就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是,不过儿臣怀疑” 康熙突然开口打断了太子:“既然查不出来,没有任何证据,便不能随便起疑心。” 他不是不知道这背后有人兴风作浪,只是到底希望保持目前的风平浪静。 “皇阿玛教训的是。”太子袖子里的手紧攥成拳。 “那孩子怎么样了?” 康熙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小皇孙可是好奇得很,若非这孩子太过年幼,又养在太子妃身边,他必定日日召见,摸清这孩子还有何奇异之处。 话题跳跃太快,太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苦笑道:“昨日小阿哥以为,是儿臣故意将他带离太子妃身边,正跟儿臣生气,今早还在儿臣身上尿了一回。” “哦?还有这事?”康熙笑了,停笔看着太子。 他昨日便听出来了,那小家伙对保成这个阿玛可不太亲近。 “可不是,儿臣偏还没办法跟他置气,就连太子妃也偏帮着他,替他开脱,说孩子还小,不是故意的,可儿臣瞧着,那小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不然为何早不尿晚不尿,偏儿臣一抱他,他就!” 康熙忍不住大笑,笑声都传到殿外去了。 正好外头还有两位大臣候着,俩人对视一眼,心思活泛。 “梁公公,不知这里头,是哪位大人在?”其中一位向梁九功打听。 梁九功倒是也没瞒着:“是太子殿下来给皇上请安。” 二人一脸了然,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太子,看来皇上对太子还是一如从前,太子不过是来请个安,竟让皇上如此开怀。” 第 5 章 淳本殿就在后院前面,妉妉到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未经通报就闯了进去,旁人也不敢拦她。 只是里边没人,她便自己躲在角落玩耍,等着阿玛回来。 不多时,便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妉妉刚想唤人,谁知却听见有人正在说话。 “启禀太子,太子妃除夕夜遇刺当晚,奴才按照太子的指示,把那行刺的小太监抓了起来,秘密看守,谁知当晚竟有人悄悄扯开了那小太监嘴里的东西,这才让他咬舌自尽。此事是奴才失职,不知接下来可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小郡主一听事关额涅,便捂着自己的嘴,躲在比她还高的花瓶后边,继续听了下去。 太子叹了一口气:“今日孤去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的意思是暂且放一放,明面上先不查了,暗地里还是得继续。” “奴才明白。” “孤本打算亲自过去查问。可那晚太子妃生产艰难,孤实在脱不开身,你这边可有查到别的什么线索?” “能在宫里安插一个入宫不久的小太监,到太极殿当差,自然是宫里哪一位娘娘的手笔,太子妃有孕后,这执掌六宫之权便移交给了贵妃,所以奴才以为,兴许……” 太子衬度了一会儿,否定了这个可能:“贵妃无子,她姐姐孝懿皇后也未有子嗣留下,佟佳氏一族只听命于皇上,她没有理由这么做,不大可能是她。” 那人赶紧又说:“惠妃和荣妃负责协理六宫,她二人,也是有这个本事安排此事的。” “胤祉一心扑在撰文作书上,对孤素来恭敬。倒是胤禔,总是想着跟孤争高低,你便多盯着延禧宫些。” “嗻。” 出来的人是太子乳母的丈夫凌普,如今任内务府总管,他时常出入毓庆宫,所以妉妉识得。 她看着凌普的背影,皱着一张小脸。 心想:阿玛虽是太子,但也容易遭人嫉恨算计,额涅从前因为无子备受嘲讽,背后付出无数辛劳,方才维持住太子妃的体面尊贵。 弟弟那样可爱,却也十分弱小,还未出生便已遭暗害,如今更是不知多少人想要他消失。 “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妉妉小声问自己。 “小郡主?” 背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吓得妉妉立马回头。 “姜公公,是你啊。”妉妉明显松了口气。 “您怎么待在这儿呢?” 妉妉眼珠子一转,并未告诉他,她是躲在这里偷听的。 “我……来给阿玛请安。” 进宝并未多想,笑着去牵她:“太子眼下正得空,奴才这就领您进去。” 进去之后,见太子正专注于书写,进宝示意她可以开口了。 “妉妉给阿玛请安。” 太子这才抬起头。 “是妉妉啊,快到阿玛这儿来。” 小郡主笑着跑到太子身边,太子一把将女儿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妉妉这才瞧见桌上摆着一个食盒,正好她也有些饿了。 “阿玛,这是什么好吃的呀?” “哦,这是侧福晋李氏方才亲自送来的,妉妉可是饿了?来,阿玛这就让人打开,给你也尝尝。” 李氏?妉妉才不稀罕她的东西,小小的人儿脑袋里突然有了个新主意。 “原来是李侧福晋,她人可真好,方才妉妉去给额涅请安,在门口恰好遇见她,她还特意提醒妉妉,让妉妉以后多陪着额涅,别老往外头跑。” “哦?连她都知道你这爱玩儿的性子了?”太子笑着应了一句。 妉妉笑容天真,继续说:“是啊,她还说额涅现在有了弟弟,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疼我,叫我多在额涅面前待着呢。” 太子脸上的笑消失了。 妉妉只有六岁,自然不会说谎,那便确实是李氏故意挑拨,他原本还觉得李氏平日只是有些骄纵,看来事实倒并非如此。 “不必听她的,你是你额涅十月怀胎,费尽辛苦才生下来的,你额涅怎会不疼你,即便有了你弟弟,你也依旧是阿玛和额涅的掌上明珠。” 小丫头点了点头,笑着说:“嗯,额涅今日也是这般说的,妉妉也最爱阿玛和额涅。” “妉妉最乖了。”太子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吩咐道:“这汤有些凉了,拿下去倒掉,再重新上些郡主爱吃的点心。” 傍晚,太子忙完之后,往后院去,各个院子都派了人来盯着,只瞧见太子径直踏入太子妃的寝殿。 “请太子安。”宫人们行礼问安,太子妃自然知道是太子来了,于是手肘撑着身子,作势要起来。 太子忙开口阻止:“不必起身,你躺着便是。” 太子妃本也没打算真的下地,顺势便待着没动,妙菱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让太子妃半坐着。 襁褓里的小阿哥正熟睡,太子走到床边俯身去看他,没有舍得吵醒他好睡,起身之后,在含巧和妙卉抬过来的椅子上落座。 “他倒是好睡。” 太子妃:“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从前妉妉也贪睡。” 这话不好接,太子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 妉妉刚出生的时候,其他的皇子当差得力,时常得到康熙的赞赏,不久年长些的诸皇子都封了爵位,太子察觉到兄弟们的威胁与日俱增,忙于打压他们。 起初鲜少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是后来妉妉长大之后,会跑会闹了,太子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十分活泼烂漫,由此逐渐心生喜爱。 当然这其中,也有太子妃为女儿苦心谋算的缘故。 太子只能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对了,除夕夜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妾身陪着殿下一同参加宫宴,后来妾身要去更衣,因为身子笨重,所以是迎芳嬷嬷和妙菱一同扶着妾身去的,王德兴在前头掌灯。” “去的时候并无不妥,倒是在回去的路上,突然从暗处跳出来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直直地朝着妾身撞来,妾身便摔倒了,幸好德兴会些拳脚功夫,很快将他押下。那刺客还没招供?” 太子摇头道:“他自尽了,家中无父无母,平日也没什么交际,调查线索便就这么断了,暂时无法确定谁是幕后之人。” “自尽了?”太子妃微微蹙眉,如此急于灭口,那必定是有人指使了。 太子又问:“你可有怀疑之人?” 当然有,还不少呢,但她不能说,也不会去说,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胡乱的猜疑之中。 “妾身只是后宫妇人,平日里谨小慎微,也不敢得罪任何人,实在不知这是何人所为。” 太子心想也是。 “那对这件事,殿下又是怎么想的?”太子妃觉得这下手的人,多半是冲着太子而来。 太子道:“幕后之人无非是觊觎孤的太子之位,说不定后宫也参与其中。只是、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孤向皇阿玛申诉,恐怕也得不到任何结果,反而容易被训斥太过疑心。” “是,妾身到底不如殿下思虑周全。” 太子握着妻子的手,温柔地对她说:“外头的事自有孤来操心,你心思细腻,只要照顾好咱们的小阿哥,尤其饮食起居,都要格外谨慎小心,防止有人再度下手。” “妾身定会护好咱们得小阿哥。” “姈妧,孤有你这样温婉贤良的妻子,当真是孤之幸。” 太子将妻子拥入怀中,他没有瞧见,倚靠在他肩头的太子妃,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面露与他想象截然不同的狠色。 从不是娇花的太子妃满心想的都是:谁要是刚伤害她的孩子,就别怪她要了谁的命。 “明日便是咱们小阿哥的洗三礼,刺客的事,还没有定论,咱们就不请外头的人,在毓庆宫里给孩子办,也该热闹热闹,好好的给孩子去一去身上的晦气。” 太子妃声音温柔,顺从道:“都听殿下的。” 孩子出生的第三天,都会举行洗三礼,不过眼下是冬日,万一把孩子冻病了,那就得不偿失。 所以这次的洗三礼,只是一个仪式,并不是真的要当着众人的面,给孩子洗澡。 而是在中间放置了一个没有水的澡盆,其他人只要把带来的金银锞子扔到里边去就可以了,要的就是大家对孩子的那份祝福。 今日康熙下朝之后,去宁寿宫瞧过太后,回来的时候路过毓庆宫,正好瞧见宫中负责礼仪的太监进去的背影,突然问:“梁九功,今日毓庆宫可是要办什么事?” “皇上您忘了,今儿是小阿哥洗三礼。” “洗三啊,是朕疏忽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佩戴的东西,从腰间解下一枚雕刻着龙游九天的玉佩。 “你亲自进去一趟,把这个带进去,就说这是朕赐给小阿哥的。” 他希望这个生来奇异的小家伙,可以平安长大,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梁九功一惊,赶紧高举双手接过,心里对毓庆宫的这位小阿哥又多了几分重视。 “嗻,奴才即刻就去。” 两位侍妾格格来的最早,已经坐在里头说了好一会子话,侧福晋大李氏和侧福晋林氏是前后脚到的,最后一位侧福晋小李氏则是姗姗来迟。 太子妃正在月子里,是不会露面的,小李氏素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所以即便迟了,也没有觉得这有任何不妥,反而心安理得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懒洋洋地端起桌上的茶,只沾了沾唇,便面露嫌弃地说:“怎么是最普通的茶叶?太子妃素日里就喝这个?用来待客,未免太过寒酸。前些日子,太子赏了我一盒年末才上贡的新茶,待会儿我让人送些给太子妃过来。” 范氏与唐氏低着头,她们是新人,这种时候自是躲得越远越好。 林氏可不怕小李氏,她们同为侧福晋,小李氏不过仗着自己有儿子,她也有,没必要委屈自己。 “姐姐果然大方,我们几个倒也想尝尝太子赏的茶叶是什么味道,姐姐不如也分别送些到我们四个那儿去。” 拢共就那么一小盒,小李氏自己平日都不怎么舍得喝,哪里会愿意白送给她们。 大李氏怯生生地说:“我就不必了,还是妹妹自己留着喝吧。” 小李氏心中有气,又觉得大李氏是故意瞧不上她,立刻就发火了。 “姐姐那儿,确实派不上用场,殿下多久没去看望姐姐?瞧我,日子久的,妹妹都记不清了。”小李氏阴阳怪气,对着大李氏一顿贬损。 “你们倒是聊得热闹,都在说什么呢?”话音刚落,太子就亲自抱着小阿哥走了进来。 小李氏即刻迎了上去,娇笑着说:“妾身正跟大家伙儿说起,小阿哥什么时候露面呢,这还是咱们几个头一回与小阿哥见面,都对他好奇得很。又心想太子与太子妃都样貌出众,小阿哥必定也十分俊秀。” 襁褓里的小婴孩吐了个口水泡泡,心道: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太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李氏,并未搭理她。 迎芳嬷嬷与妙菱对视一眼,笑着上前一步,恰好挡在小阿哥旁边。 “启禀太子,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耽搁了,反而不好,不如先举行仪式吧?” 太子点头道:“也好,那便开始吧。” 小李氏见无人理睬自己,只能讪讪退下。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进来通传:“启禀太子殿下,御前的梁总管亲自过来了。” 第 6 章 梁九功进来的时候,双手还高举着一样东西,太子一看,十分眼熟。 “梁公公,这不是、皇阿玛贴身之物吗?” “太子好眼力,此物正是皇上方才从身上才解下来的,皇上从宁寿宫探望过太后,路过毓庆宫时想起今日是小阿哥的洗三,特意命奴才将这龙佩送来,好为小阿哥添福。” 这下所有人都盯着那块龙佩,眼神火热,毓庆宫已经有了三位阿哥,从前可没有哪个如此受皇上重视的。 尤其是小李氏,她一直自诩自己生下的是太子的长子,更为旁人唤弘晳为“东宫嫡子”而暗自骄傲,如今方知,这真嫡子的待遇原是这样的不同。 太子领着所有人下跪:“儿臣代小阿哥向皇阿玛谢恩。” “太子殿下快请起,不知现下这仪式进行到哪一步?奴才好亲自替皇上将龙佩置于盆中。” “仪式还未开始,还得请梁公公稍等片刻。” 梁九功笑眯眯地说:“不妨事不妨事,能够亲眼瞧见小阿哥的洗三礼,是奴才的福气。” 乳母将小阿哥放在空的澡盆里,专门负责礼仪的太监这才开始高声报起了流程。 首先燃香祭拜天地,再祭拜台上供奉的神像,再由太子亲自念一遍自己为孩子祈福专门写的文章,最后给孩子额间点上一颗朱砂痣,意为祷告天地诸神,请它们赐福于新生儿。 “请皇上为小阿哥添福。” 梁九功双手恭恭敬敬捧着龙佩,投入盆中。 正巧与盆中的小家伙对视上,不得不说,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小小的一团当真是可爱极了。 梁九功心中不禁感叹:【瞧瞧这有福气的小阿哥,果然招人喜欢,难怪皇上一直惦记】 太子妃这方的人都眉开眼笑的,皇上此举是彻底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小阿哥才是最受重视的。 “请太子为小阿哥赐福。” 梁九功退下,太子……太子看了看自己原本准备的金锞子,顿时觉得有点拿不出手,于是从手上卸下一枚碧玉扳指,放进了那小家伙的盆中。 “既然奴才的差事已经办完了,那便得赶紧回去向皇上复命,奴才告辞。” “梁公公慢走。” 等梁九功走后,礼仪官才继续提示后面的流程。 “请诸位侧福晋、格格,依次为小阿哥添福。” 站在太子身后的迎芳嬷嬷,这时悄悄地与小郡主对视了一眼,朝小阿哥那边轻抬下巴。 小郡主点了一下头,拿着一直握在手里的拨浪鼓,跑到澡盆面前,笑着逗弄弟弟。 对于这个姐姐,小家伙还是很给面子的,咯咯笑着伸手去抓,十分配合。 【小笨蛋,这么近都抓不到】 虽然表面上嫌弃,但小郡主嘴硬心软,刻意把拨浪鼓更靠近弟弟,让他的小手能够触碰到自己手里这面拨浪鼓。 “呵呵——” 感受到姐姐的善意,小家伙笑得更灿烂了。 小李氏排在第一个,她本想靠近触碰一下那孩子,看看他到底有何不同,叫皇上如此重视,但因郡主挡着,只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撂下金锞子,敷衍着说了句吉祥话。 【看得倒是严实,能不能养大你,端看你额涅有多大本事,即便皇上再重视你,也不可能护你万全,多的是要你小命的人,我且等着看好戏便是】 然后便哼了一声,悠然转身。 第二位是林氏,她倒是真的好奇。 【这孩子将来定是比弘晋生的好看,瞧瞧这眉眼,生的多精致,难怪皇上只见了一面便如此记挂】 第三位是大李氏,小婴孩瞧不见她的模样,但她的心声却十分奇怪。 【嫡子?可我记得太子没有嫡子,多半是早早夭折了吧,可惜了,康熙这么喜欢你,若是你能活着长大,说不定康熙就不会废掉太子】 之后的范氏与唐氏心声大致相同,不过是希望沾一沾福气,自己也能早日诞下一个孩子。 仪式的时间不算长,可这些女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澡盆里的小婴孩直面大人毫不掩饰的心中恶意,又离了自己最信任的额涅,岂能不害怕。 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得小脸通红,把他姐姐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太子皱眉上前察看:“怎么了?” 迎芳赶紧示意乳母上前。 乳母抱起孩子,一边轻拍着哄他,一边向太子解释:“回禀太子,小阿哥离不开太子妃太久,这里又尽是些生人,怕是吓着了。” 太子又问:“仪式还需多久?” 负责洗三礼的太监赶紧上前回道:“回太子,仪式已经结束了。” 太子赶紧说:“那便赶紧送小阿哥回太子妃身边去。” 而立之年才得到这么一个嫡子,太子自是十分重视。 迎芳立即回:“那奴婢们这就带着小阿哥告退。” 太子妃的人都离开之后,太子看了一圈其他人,便打算开口叫她们都先回去。 小李氏立马扭着纤腰上前,“殿下,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妾身早已备下了您最爱吃的小菜,殿下不如去妾身那儿吧。” 明眼人都瞧得出,小李氏这是早就有备而来,林氏翻了个白眼,大李氏低下头,谁也瞧不见她的神色,唐氏和范氏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太子却想起昨日妉妉同他说起,小李氏故意出言挑拨那件事。 小李氏见他久久不作声,反而一直盯着自己,便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扶了一下鬓角,莫非她今日的装束有何不妥?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太子随意指了一下她头上凤穿芍药的发簪,说:“这枚金簪有些俗气,下次不要再戴了。” 小李氏顿时花容失色,“可这还是殿下您赐给妾身的!” 已经全然没有印象的太子说:“是么?那你还是收起来放着吧,这簪子不太适合你。” 小李氏僵硬地扯了一下唇角,“……是。” “行了,孤还有正事要忙,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太子前脚刚走,后脚林氏就噗嗤笑出了声:“哎呀,这枚凤穿芍药的金簪一看就是能工巧匠精心所制,俗气的怕不是这簪子,而是佩戴这簪子的人。” “你!”小李氏气的牙根痒痒。 林氏挑眉道:“方才可是太子殿下亲口说你不适合,你跟我生什么气,有本事,去找殿下呀。” 说罢大摇大摆的带着自己的侍女从她面前越过。 小李氏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让其他人看笑话,便也迅速离去。 这事被守在门口的德兴公公当成笑话说给了太子妃听。 “您是不知道,当时那李氏的脸,都快拉得掉在地上了。” 含巧笑着拍了一下手,“真是痛快,那凤穿芍药本就逾越礼制,她还故意戴着四处招摇,活该!” 太子妃抱着孩子,既没有对那小李氏幸灾乐祸,也没有阻止他们几个奚落。 反倒是妉妉忍不住问:“额涅,你为什么不高兴?” “宫里的女人只能靠着丈夫的恩宠而活,额涅也是女人,只会觉得她们可怜可悲。” 太子妃便是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才会不辞辛苦钻营,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之人,家世也好,丈夫的恩宠也罢,都不过是一时的。 “妉妉,你要记住,只有依靠自己,这辈子才能凭心意而活,否则便只能像李氏那样,人前看似尊贵,人后却只会惹人笑话。” 小郡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近一个月里,毓庆宫的后院一直很平静,其他人来请安,太子妃身边的宫人统一回复说,太子妃月子里不见人。 而康熙也在洗三礼后,陪伴太后去畅春园养病去了,连请安都省了。 除了姐姐和太子阿玛,无人打扰小家伙和额涅安逸的生活。 “额涅!妉妉来给您请安了。” 一跑进来,妉妉就直奔额涅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在她怀里撒娇,反而先凑到弟弟面前,盯着他只直看。 “弟弟,我是姐姐,见到姐姐你是不是很开心?” 小家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又明亮又有神,他很给面子地咧嘴大笑。 妉妉越看越觉得喜欢,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小脸。 “真乖,等你长大了,姐姐就带着你一起出去玩儿。” “呵呵~”襁褓里的小婴孩立马笑着回应。 “你怎么这么听话呀,你这样呆呆笨笨的,肯定会被别人欺负的。” 妉妉平时就混迹在孩子堆里,偏宫里其他孩子都比她辈分高,都是皇子皇女,谁也不比谁尊贵,所以一开始还真有人欺负她,但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立马就笼络了几个人跟她站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姐姐以后肯定会护着你的,你只要听姐姐一个人话,记住了吗?记住了就眨眨一下眼睛。” 只见面前玉雪可爱的小婴孩真的就眨了一下眼睛,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睫毛浓密又纤长,像一对小扇子一样。 哪个小女孩小的时候,不喜欢精致的娃娃?更何况还是会笑会动,长得特别好看的这种。凭借可爱的容貌,小家伙把他六岁大的姐姐吃的死死的。 太子妃笑看着一双儿女,整颗心都是满的。 对着弟弟捏捏小脸,握握小手,终于玩够了的妉妉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对了,额涅,我能请十六叔、十七叔、十姑姑还有十一姑姑他们来这儿吗?” 太子妃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反问女儿:“你们平时不是最喜欢到御花园去的么?怎么突然想起,要请他们到毓庆宫来做客?” “我跟他们说,弟弟比宫里其他的小孩,都要乖巧可爱,平时从来都不吵不闹,特别听我的话,他们都不信我!”一说起这个,妉妉就气呼呼地噘着嘴。 “原来是这样。”太子妃无奈摇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明日、” 太子妃赶紧又补充说:“等等,先别急,额涅还在坐月子,现在也不便招待几位阿哥公主。不如就等你弟弟过几天满月之后,再请他们过来,可好啊?” “那行吧。”妉妉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太子便进来了。 “妉妉也在啊,来给你额涅请安的吧,越发懂事了。” “阿玛,我也是来看弟弟的。”妉妉纠正他。 “果真?你们姐弟俩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太子来到他们母子三人跟前,伸手去逗弄孩子。 被妉妉一把拽住了。 “阿玛,你的手这么冷,可别冻着弟弟了。” “行行行。” 太子把双手伸到火盆上边,一边搓,一边烤。 “这下可以了吧?” 妉妉检查了一下他的两只手,这才点了点头。 太子妃笑着把孩子递给丈夫。 “瞧瞧这胖嘟嘟的小脸,几日没抱,像是又重了不少,都有些坠手了。”太子一脸有儿万事足的满足神情。 襁褓里的小家伙气的接连吐了一串口水泡泡,他才不胖!一点都不重! “阿玛,你怎么能这么说弟弟呢,你瞧他都不开心了,我们这叫圆润的可爱,好看着呢,是不是啊弟弟?” 小家伙朝着姐姐笑弯了眉眼。 “孤倒是不如妉妉这个姐姐懂咱们小阿哥了。”太子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乐得见他们姐弟相处如此融洽。 太子妃温婉一笑,附和道:“妉妉这个做姐姐的,方才还说,等她弟弟长大了,要领着他一起玩儿呢。这不,这会儿便迫不及待,想邀请常与她一起玩耍的阿哥公主们过来,要把弟弟介绍给大家。” 太子:“哦?还有这回事?可定了什么时候?” “妾身现下还未出月,自是不便,等小阿哥满月之后,再请阿哥公主们过来。” 小婴孩实在可爱,太子忍不住捏了一下孩子的鼻子。 “也好,咱们小阿哥过几日便该满月了。今日一早,去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还特意问起,说是要给小阿哥好好操办。” 太子妃忍不住抬头看向丈夫。 “要大办?不过是满月,不如等到孩子周岁再——” 皇阿玛越是疼爱,越是引人注目,越容易遭人暗害,她实在是不想孩子出事。 “孤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这件事皇阿玛已经命内务府开始准备了。而且,皇阿玛在折子里还提到,要让你叔父石文晟调任两江总督,还有你的兄弟,富达礼调任闵州,继承你父亲先前福州将军之职,庆德也被调入宫中,担任御前侍卫,至于观音保,他年纪尚小,且再等几年也无妨。” 太子妃心中暗自衡量。 【两江总督地位仅次于直隶总督。前世叔父不过是湖广总督,在所有总督之中,地位仅仅高于云贵总督,由倒数第二变为第二。突然生了这样大的变动,说明皇上这是有意要扶持我母家】 她又看了看丈夫抱着的小阿哥。 【此事多半还是托了这孩子的福】 第 7 章 【前世?】 襁褓里的小婴儿吓得打了一个嗝。 一直盯着他看的妉妉,赶紧学着嬷嬷们的样子,轻抚他的胸口,压根没有去听父母说了什么。 这时,太子妃顺着太子说:“既然皇阿玛如此器重他们,那太子也得多多提点他们,让他们好生当差。” 心情大好的太子点头,石氏一族是太子妃的母族,是铁定会支持他的,他自然不会拒绝多一个助力。 “这个你放心,孤已修书给他们,一一细细叮嘱过了。” 太子妃心中盘算着,总还是不放心,这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康熙四十四年,也就是一年之后。 【前世叔父升任湖广总督后,不到一年,就弹劾土司田舜年□□,而经六部调查并非实情,便忿而上奏乞退,就此告老还乡,必须得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她面露忧色,缓缓开口:“那便好,只是妾身实在担心,叔父虽为官二十余载,但性格耿直,在朝中怕是得罪了人,自己都还不知,若得殿下看顾,也算是叔父之幸。” 太子对这石文晟的性格倒是不太清楚,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如今这石文晟可是皇阿玛要提拔的人,况且谁不知道他是太子妃的叔父,是他这个太子的人呢? “你既然向孤提及此事,那孤必然会为了你,多注意着你叔父那边的情况,这些你尽可放心。” 太子妃终于一展笑颜,轻声回答:“是。” 看着有了小阿哥之后,浑身散发着为人母的温婉柔美的妻子,太子心中渐生柔情。 他幼年时,为了在诸皇子中争得头筹,让皇阿玛满意,一心只有课业,皇阿玛虽宠爱看重,却也十分严厉,他偶尔也曾渴望母亲的慈爱和关怀,只可惜未能有幸获此温情。 如今看着妻子待孩子这般温柔慈和,倒也稍稍弥补了些许曾经的遗憾。 且自成婚以来,他把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朝政上,许多时候,也忽略了妻子,这一年来,他因索额图之事,被迫闲了下来,多了许多陪伴妻子和孩子们的时间,这才注意到,这些年,妻子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这是他作为丈夫的不足之处。 如今便很好,妻子愿意向他敞开心扉求助,他也该多与她说些自己的事,彼此互相多些了解。 心怀愧疚的太子,难得开口,向妻子解释了一番自己近日的动向。 “近来太后身体欠安,皇阿玛奉太后去畅春园小住,眼下也快要回宫了,孤得去盯着他们事先准备,这几日不太得空来瞧你们,往后便能好些。” 本就不在乎的太子妃笑容不变,“妾身都明白,不会多想,殿下安心办差便是。” “有妻如此,孤无忧矣。” 看着父母恩爱,妉妉很高兴。 太子走后,妉妉才问:“额涅,我怎的不知你还有一位叔叔?你的叔叔不是叫石文悼吗?他前些日子还送了一幅松江的顾绣给额涅呢。” 那刺绣十分漂亮,所以妉妉记得。 “在松江府任同知的石文悼是额涅的亲叔叔,你外祖的亲弟弟。方才你阿玛提起的那位,叫石文晟,是你外祖大哥的儿子,也就是额涅的堂叔,不过是为了以示亲近,才称作叔父。” 妉妉突然对额涅的母族起了兴致,便撒着娇追问:“额涅,你给妉妉说说,石氏一族的事吧。” 听见女儿的问话,太子妃的视线渐渐虚散。 “提起石氏一族,它的辉煌,始于额涅的曾祖父石廷柱,他足智多谋,遇事明敏,经历太祖、太宗、世宗三朝,战功赫赫,被封三等伯爵位,谥号也是极佳的“忠勇”二字。” “哇,额涅的曾祖父好生厉害!”小郡主张大了小嘴。 襁褓里的小婴儿也跟着张大了嘴,姐弟两个震惊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额涅的曾祖父一共生有四子,额涅的祖父石华善排行第三,他继承了曾祖父的英武,官至定南将军。他的嫡妻,也就是额涅的祖母,是宗室里的一位郡主。” “妉妉也是郡主!” 提起这一点,妉妉十分骄傲,她是皇孙一辈中,唯一年仅六岁便得封郡主的,哪怕是玛法的亲生女儿,一般都得出嫁前才获封。 “是,她和妉妉一样,都是皇室中人,出身高贵,正是因为这一点,祖父成了额驸。所以家中的爵位,便越过祖父,直接由额涅的阿玛承袭,阿玛他官至福州将军,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他在额涅出嫁的半年前因病去世了,他死后,闽州的百姓还为他立祠祭祀。” 谈及自己的生父,太子妃眼中渐渐生泪。 尽管他并非一个处处细致妥帖的阿玛,但额涅去世之后,他一直坚持着未曾续娶,反而将掌家之权全权交予她这个长女,能够做到这一步,便已经足够了。 “至于额涅的额涅,也就是你们俩的外祖母,也出身宗室,她是礼王府的贵女,不过她过身的早,妉妉没有见过她。” “再然后,便是你的三个舅舅,你富达礼舅舅、庆德舅舅与额涅一母同胞,你观音保舅舅虽不是你外祖母亲生,但也是额涅看着长大的。还有最疼你的两个小姨。” 虽两位妹妹都是妾室所生,但也都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的,一直都很亲近,提起两位妹妹,太子妃粗略算了一下。 【晗曦年纪尚小便罢了,姝嬿这会儿,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前世她嫁给了裕亲王保泰做继福晋,一共育有三子,但次子和幼子都在同一个月夭折,她受不住打击,就此一病不起,我当时困在咸安宫,连祭奠她都不能……】 襁褓里的小婴儿渐渐也不再大惊小怪,他已经彻底接受了额涅的不同常人,不过他也知道,额涅说的前世,大约不是跟他认识的那一世。 小孩子的精力十分有限,听着听着,他又睡过去了。 从这一日之后,进出的生人明显变多了,大多是内务府的人,送来一批又一批婴孩专用的物件。 这些个东西,又被大家挨个在他的身上试戴,稍有不妥便打回去。 终于到了满月那日,被迫换上新的大红色绣老虎图案的肚兜,戴上虎头帽,穿上虎头鞋,手脚还都戴满了带铃铛的金素圈,脖子上的项圈最为珍贵,上头镶嵌了满满的各色宝石,光芒熠熠。 这一身装扮,挪到太阳底下,别提多醒目。 太子妃带着他出来的时候,王德兴第一时间上前把手递了过去,好叫太子妃扶着。 “这一打扮起来,咱们小阿哥,可真的跟画像上的神仙童子没什么分别,好看极了。”满眼笑意的德兴公公,看着被抱出来的小阿哥夸道。 太子妃瞥了他一眼,轻声问道:“叫你安排的事可都妥当了?” 说起正经事,王德兴立刻收了笑脸,严肃起来。 “太子妃放心,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再发生除夕夜那晚的事。” 太子妃走之前再次叮嘱他们:“那便好,今日大家都打起精神,莫要光顾着高兴,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满月宴跟上次除夕宴一样,也在皇极殿举办,连到场的人都跟上次一样齐。 只不过这次,众人的视线,都明里暗里落在乳母抱着的那小小襁褓上。 坐在上首的康熙开口第一句便说:“朕一直陪伴太后在畅春园小住,也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毓庆宫的小阿哥了,太子,你抱着他,上来先给朕瞧瞧。” 太子起身应答,而后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亲自抱着他走到御前。 “儿臣代小阿哥向他皇玛法请安。” “起来吧。” 康熙用仅他们父子二人能听清的声音对太子说:“你这抱孩子的动作,倒是比上次娴熟了不少。” 太子亦小声回答:“是,儿臣一得空便去瞧小阿哥,抱得多了,自然也熟练了许多。” “总算有了个当阿玛的样子。”康熙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真像,跟保成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倒是比保成壮实多了,瞧瞧这小肉脸红扑扑的】 越看越让他回忆起,当初亲自抚养太子时的情形,康熙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脸。 【怎的今日不说话了?】 康熙还想继续听这小家伙展示他的奇异之处。 襁褓里的小家伙虽然听得见他皇玛法的心声,但完全没想过他老人家能听见自己的心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 太子这时候有些担心地想:【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哭啊,最好多朝着你皇玛法笑一笑,叫他高兴一些,近来皇阿玛又发落了好些人,怕是心情不大好】 康熙虽然听见了太子心中所想,但并未表现出异常,反而刻意用心声吸引小家伙的注意。 【嗯,朕心情不好,需要人对朕多笑笑】 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一眼他阿玛,又看向面前略显陌生的康熙。 他记得这个人,很自然的伸手,像上次一样,抓住了这个人的小拇指。 康熙再次露出一丝诧异,又缓缓笑了。见他笑了,小婴儿也跟着咧嘴笑。 小家伙心想:【现在这个爷爷应该开心了吧?】 康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小家伙果然有趣,还真的哄他高兴了。 【这小东西,莫不是竟记得朕?】 “嗷~~”【我记得你嘞】 “小家伙,是在跟朕说话?” “咿唔——”【是的呢】 只能发出呓语,而不能准确回答,从来都很礼貌乖巧的小煦儿有些着急,他开始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猛地使劲。 太子一时不察,身形一晃,险些没抱住。 康熙立刻伸手去扶,瞧这孩子生龙活虎的,又不怕生,干脆对太子说:“让朕抱一会儿,你下去坐着吧。” “是。”太子只能三步一回头地退下。 康熙手里也没个逗孩子的东西,于是就把自己平日里手捻的翡翠珠串,拎到孩子眼前,晃动着珠串,发出清脆的玉石相击之声,去吸引孩子的注意。 【也不知你这小家伙喜不喜欢这个】 被抱着的小家伙,只好尝试去理解康熙的意思:【这个爷爷是希望我喜欢这绿色的珠子?】 见小煦儿果然伸手去抓,康熙便笑了,他一笑,孩子也跟着笑。 这一幕落在康熙眼里,就成了每次只要碰到珠串,小阿哥便笑的十分高兴。 祖孙俩都以为自己在哄对方开心,还越哄都越高兴。 “这刚出生的东宫嫡子,看样子是颇合皇上的眼缘,竟能叫皇上在宫宴上,抛下咱们这一杆子人,只关注他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可见太子妃真是会教养。” 宜妃是四妃之中容貌最盛,也最受宠的,平时说话也不太忌讳,听着像是在夸太子妃,实际上却暗含锋芒。 “宜娘娘说笑了,妾身是万万不敢居功的,小阿哥与皇阿玛是亲祖孙,血脉相连,自然是天生亲厚。” “太子妃还是太谦虚,大阿哥、三阿哥还有四阿哥膝下都早已有了皇孙,可没见哪个让皇上这般亲近。” 宜妃一句话挑拨了三家,笑的不怀好意,明摆着是想看热闹。 惠妃、荣妃还有德妃脸上顿时就不太好看。 倒是贵妃佟佳氏帮着说了一句:“都是皇上的孙儿,哪里分什么亲近远疏的,宜妃多心了。” 太子妃对着贵妃颔首一笑,以示感激,贵妃也点了一下头回应。 “太子还真是从小到大运气都比咱们好,自己一出生就是嫡子,如今索额图刚倒,又来了个新的倚靠,不像咱们其他人,只能靠自己。” 老大直郡王胤禔话音刚落,就听见上头龙颜大悦。 “梁九功,把朕一个月前,特意给小阿哥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底下人纷纷好奇是什么,竟在小阿哥刚出生便备好了。 东西呈上,两个小太监当众展示,竟是御笔亲书的一个字。 “孩子出生那晚下了一场大雪,却在晨间升起煦日暖阳,为大清的百姓驱散了寒冷,当日霞光漫天,金灿灿的一片,绚丽夺目。今日小阿哥满月,朕便赐他这‘煦’字。” 老大胤禔脸顿时就拉下来了,虽然他方才说是这么说,但只是故意嘲讽太子只会靠旁人,可不是真的希望那奶娃娃会成为太子困局的转机。 太子与太子妃起身谢恩。 “儿臣代煦儿谢皇阿玛赐名。” 太子落座后,面带笑容朝老大胤禔举起手中的酒杯,老大气得不行,死死瞪着他。 所有的皇子也好,皇孙也好,都是满周岁以后才取名,这东宫的嫡皇孙倒是格外得皇上恩宠。 今日在场的除了诸位皇子,还有宗亲,这一幕很快便被传扬出去,朝中尽人皆知。 明珠在自己的府邸不禁感慨:“太子这是彻底缓过来了啊。” 明珠次子揆叙纳闷:“就因为个才满月的小娃娃?” 明珠瞥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傻儿子,再次为自己聪慧却早逝的长子惋惜。 “你还是不明白,不是因为宠爱小娃娃,皇上才不计较太子的过失。而是因为不想计较太子的过失,皇上才会格外宠爱那个孩子。” 第 8 章 满月宴结束后,康熙单独把太子召去了乾清宫,太子妃带着孩子先回了毓庆宫。 当吉祥物当了一整天,弘煦早就累了,一路摇晃也未曾醒。 “把煦儿放到寝殿里去吧,让他好生睡一觉,今日必定是累坏了。” 太子妃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含巧和妙卉她们帮着取下头上沉重的点翠钿子。 “给本宫换上轻省的发髻,在发间略点缀了两朵珠花即可。” “是。”含巧倒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妙卉动作迟疑,像是有别的成算。 “殿下,您今日出了月子,太子说不定会过来,如此装扮是否太过简朴?不如让奴婢为您重梳一个更精致的发髻,再簪小阿哥出生时,皇上亲赏的两只凤头金簪,如此,太子必定会为殿下的仪容倾倒。” 取下耳间的耳环置于妆奁之中,太子妃缓缓抬眼,从镜子里看向妙卉。 “本宫知道你是在替本宫操心,不过你要记住一点,本宫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太子妃,与这毓庆宫的其他女子都不同。本宫的装扮,从来都只需让自己满意,太子来与不来,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是!奴婢记下了。”妙卉惊慌失措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这时,妙菱端着一碗莲子百合羹走了进来,殿内静悄悄的,连最爱说笑的含巧都不吱声,她便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走到太子妃跟前,笑着说:“奴婢见您在宫宴上没吃什么东西,特意去小厨房做了一碗莲子百合羹,殿下用些吧。” “妙菱有心了,本宫这会儿确实是有些饿了。” 宫宴上得应付那么多人,她哪里顾得上吃东西。 用过汤羹之后,太子妃吩咐道:“妙菱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等人都退出去之后,太子妃才对她说:“本宫今日累了,今夜想好好歇息,待会儿你亲自守在门口,无论谁来,都说本宫已经睡下了。” 妙菱什么都没问,只说:“奴婢明白。” 洗漱过后,太子妃便直接熄灯就寝了,一点儿都没有要等太子回来的意思。 她白日里劳心费神替丈夫应对外敌,可没打算晚上也勉强自己继续伺候他。 这让一直派人盯着这边的其他人心思浮动起来。 等太子议完事,回到东宫,时辰已经不早,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进宝问:“夜已深了,那您今晚打算去?” “自然是去太子妃那里。”太子提脚就直奔后院。 可走到门口才发现,里边灯都已经熄了。 “太子妃今儿这么早就歇下了?” 门口守着的妙菱行礼后回话:“启禀太子,太子妃自产下小阿哥后,便格外容易疲累,今日小阿哥的满月宴上一直强撑着,一回来脸都白了,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奴婢们赶紧扶着太子妃去床上躺下歇息。” “怎么不叫太医过来瞧瞧?” “太子妃担心让后宫其他主子知道了,会多想,不许奴婢们去请,既然太子来了,奴婢这就进去通报太子妃。” 妙菱作势要转身推门,太子果然开口制止了她。 “不必,便让太子妃继续睡吧,别进去吵醒她,孤明日再来看她。” “奴婢定会告知太子妃,那、奴婢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太子妃寝殿,背过一只手转身而去。 才踏上回廊,便被人给拦下了。 “奴婢给殿下请安。” 进宝拦在太子跟前,警惕地看着此人,用手中提着的宫灯往此人脸上一照,对太子说:“是小李侧福晋身边伺候的。” “你不守在侧福晋跟前伺候,反而深夜四处游走?”太子从小遭遇了不知多少刺杀,轻易是不会放下戒备的。 “回殿下的话,咱们侧福晋有些不大舒服,本想请您过去瞧瞧,奴才方才从淳本殿过来的,故而碰巧在此处遇上了殿下。” 方才得知太子妃身体抱恙,却未曾及时差人告知他,太子心里本就有些不痛快,一听李氏因为这等小事便来烦他,还不及太子妃半分体贴,更是不悦。 “李氏整日心思浮动,病了正好,便好生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静养就是。” 那小太监一脸诧异,完全未曾料到太子会这般回应。 进宝瞧着太子脸色不好,即刻踹了那小太监一脚。 “这都什么时辰了,没瞧见太子都乏了?难不成李侧福晋比太子还金贵?还不赶紧退下!” 又是个傻的,若是再敢继续阻拦,仔细连小命都不保。进宝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让开。 那人这才赶紧退至墙根,趴在地上不敢再开口。 直至太子大步离去,他才瘫倒在地,劫后余生般吐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唉,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差事,险些被太子发落,可请不来太子,回去那位还不知道要怎的拿我撒气。” “我怎地就这么命苦啊!” 一得到太子不来的消息,侧福晋李氏就在自己的房中咒骂。 李氏被禁足,却得知第二日一早,太子不但又去了太子妃那儿,还带去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说是给太子妃补身。 对比她自己,她昨夜差人说不舒服去请太子,太子非但没来,对她却连一句过问都没有,还将她禁足了事,如此区别对待,她如何能接受。 她的儿子弘晳第二日去给她请安的时候,李氏还是心中不平,嫉恨难消,她的那些骂声,正好被弘晳听了个正着。 “大婚整整两年,才产下一个女儿,之后整整六年被冷待,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突然有了身孕,还生了个阿哥,真是老蚌生珠,苍天无眼!有了那个会迷惑人心的小妖孽还不满足,如今她还一个人霸占着太子,以往倒是我小瞧她了。” 侍女惊慌之下小声劝说:“侧福晋,这可不敢胡说,那可是太子妃,若是叫太子妃听见了,怕是要责罚您的!” “她是太子妃又如何,她出嫁前克死了她的玛法和阿玛,连累族人都得丁忧守孝,失了手中权势,如今家道中落,有什么好怕的。不就仗着她生了个阿哥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夭折了,看她还如何嚣张!” 十岁的弘皙皱眉,推开门走了进去,开口阻止李氏再继续咒骂下去。 “额涅慎言!” 李氏吓了一跳,看见是自己的儿子,迅速笑着起身。 “是弘晳啊,额涅还以为是旁人呢,是才下学过来的吧?定是饿了,额涅这就让她们上些你最爱吃的点心。” “儿子不想吃,儿子有话想对额涅说。” “你说便是。” “嫡母素来贤惠慈爱,这些年,不管是对额涅还是对儿子,都十分宽厚,请额涅今后勿再像今日这般口出讳言,辱骂嫡母与幼弟。” 李氏脸上的笑收了回去,气的浑身发抖。 “好啊,连你也被她收买了是不是?她从前对咱们表面宽厚,是因为她自己不受宠,不敢得罪我,你又是你阿玛最看重的孩子,她自然得拉拢你,稳固她自己的地位!你却当她还真是个好人?我告诉你,这满宫里,只有你额涅我是真心为你好的!” 弘晳皱着眉,没有接话。 李氏嘲讽一笑,又说:“好,你不相信是吧,你那个幼弟得了你皇玛法的喜爱,你阿玛也将他爱的如宝如珠,以后他们眼里,还会不会有你的影子?其他人还会不会对你这个曾经的‘东宫嫡子’如从前那般尊敬?你且看着就是。” 弘晳心里自然是很介意这一点,可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书中说:为人子,当敬爱父母长辈;为人兄长,当爱护年幼的弟妹。 “不会的,只要儿子发奋读书,皇玛法和阿玛自然也会如从前那般喜爱我,至于其他人,他们是因我的人品才学尊敬我,与我相交,并非额涅所想的那样,儿子还有课业要做,这就告辞了。” 母子俩不欢而散。 李氏这边的动静太子妃自然都知道。 怀弘煦之前,她便已经掌管六宫事务数年,这后宫各处的人手都是她亲自安排。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李氏,翻不出什么花来,她也从未看在眼里。 太子妃虽然是装病,但她产后,四肢确实血脉不通,时常觉得发冷,迎芳嬷嬷正为她推拿缓解。她自己正在翻看账本。 迎芳嬷嬷把这事告知太子妃后,瞧她神色平淡,便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于是转而说起了别的。 “其实……太子妃昨晚何必故意拒绝太子?太子妃聪慧,必定早已猜到太子昨晚是有意留宿的。” 这些时日,太子看太子妃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若非顾及太子妃还在月子里,怕是早就开口留下了。 “嬷嬷,本宫嫁入宫你便陪着了,当知本宫从前也不是没期盼过夫妻情深,恩爱一世。可这么多年下来,到底是只能靠自己,本宫费尽心思才在这宫中站稳跟脚,在本宫眼里,迟来的深情比地上的杂草还要低贱。” “太子妃……”迎芳嬷嬷无奈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从前需要太子时,太子冷待太子妃。整整近十年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岁,就这么在等待中耗去了,如今也难怪太子妃会对太子冷淡】 摇篮里的小煦儿听完了全程,他心疼额涅,渴望被爱的等待有多难熬,他是知道的,这份渴望逐渐绝望有多难过,他更是清楚。 “哇呜——” 太子妃立刻放下手里的账本,起身走到摇篮旁边察看,小家伙一看见她,便咧嘴笑的欢畅。 “煦儿醒了。”太子妃笑着给孩子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只见小煦儿笑着朝她伸出两只小胳膊,正是想要她抱。 迎芳笑着说:“小阿哥果然是最喜欢太子妃,一睁眼便要找太子妃抱。” 太子妃摘下两只手上精致的护甲递给迎芳,这才伸手去抱粘人的小家伙。 “额涅这就抱咱们煦儿起来。” “阿噗~” 煦儿故意吐了一个口水泡泡。 果然把太子妃给逗笑了,“你倒是顽皮得很。” “呵呵——”小煦儿跟着傻笑。 “阿噗——!” “好了好了,口水都溅到额涅脸上了,你这调皮的小家伙。”太子妃无奈地笑看着故意使坏的煦儿。 “阿噗——!” “嗯?不许再吐了。”太子妃佯装生气。 小煦儿立马乖巧,可当瞧着额涅看着看着账本又皱起了眉,立马又大着胆子故技重施。 “阿噗~” 太子妃破功了,再次无奈展颜:“好好好,额涅不看就是,陪着你还不成么?” “呵呵!” “这就高兴了?” 太子妃顺手拿起手边的布老虎,晃动着靠近小家伙,“嗷!大老虎来了,要吃掉小煦儿,小煦儿怕不怕?” 这是母子俩乐此不疲的小游戏,如果煦儿表示自己不害怕,太子妃便会用布老虎去蹭他的脖子,煦儿最怕痒了,便会咯咯直笑。 所以这回他不再傻乎乎的瞪着眼睛,让额涅有挠他痒痒的机会。 而是故意闭上眼睛,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嗯?煦儿今日害怕大老虎了?”太子妃还有些意外。 “没关系,额涅已经把大老虎赶跑了,煦儿不用害怕。” 小家伙立马就相信了,睁开了那双透亮的大眼睛,结果发现大老虎明明就还在他面前。 “煦儿看见大老虎了,那大老虎要吃掉小煦儿咯。”太子妃坏笑着用布老虎去蹭他的脖子。 小煦儿立马笑的停不下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额涅的煦儿怎么掉眼泪了呢?没事了没事,额涅在这儿呢,没有人可以伤害煦儿,有额涅在呢,煦儿不怕不怕。”太子妃担心真的孩子吓着了,于是就把布老虎放到一边,轻拍怀里的小家伙哄他。 本来还没什么,一得到额涅温柔的关爱,小煦儿心里从前受的那些委屈就全都跑出来了,鼻子一酸,还真的就忍不住哭了。 “咦呜、呜……”煦儿好委屈,终于找到额涅了。 “好好好,额涅知道煦儿受委屈了,都是额涅不好。” “昂——!”才不是,额涅最好了。 “不哭了不哭了。” 太子妃从榻上起身,抱着孩子来回在殿内踱步。 迎芳嬷嬷去接的时候,煦儿不肯让她抱,非要黏着额涅。 太子妃轻轻摇头,示意迎芳嬷嬷退下,继续抱着他走着,渐渐地怀里哭声减弱,煦儿睡着了。可太子妃担心他还未睡熟,不敢停下。 妙菱进来的时候,见太子妃扭动了一下手腕,便知道她抱着小阿哥累了,于是上前轻声道:“太子妃,让奴婢抱着小阿哥转吧,您坐下歇一会儿。” 没想到这次倒是成了,太子妃松了一口气。 这时,含巧进来了。 “禀太子妃,方才贵妃娘娘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明儿请您去承乾宫一趟。” 太子妃这才把视线从孩子身上收回,落到含巧脸上。 “可说了所为何事?” 含巧摇了摇头,“是贵妃的贴身宫女亲自来的,奴婢倒是问过,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本宫知道了。”太子妃若有所思,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第 9 章 按理说,太子妃去贵妃宫里,是不便带着孩子一同前去的,可偏偏出门的时候,煦儿非要跟着,甚至不惜挤出了眼泪,太子妃一看,即刻便心软了。 “煦儿想跟着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许闹,打扰额捏谈正事。” 才哭过的弘煦,小鼻子泛着淡淡的粉,眼中尚且残余一些泪水,那双眼睛如同被洗涤干净的宝石,清澈而又明亮,他眨了一下眼,整只崽崽看起来乖巧的不行。 承乾宫位于东六宫的中间,太子妃坐着轿撵过去,必须得经过景仁宫。 此处曾是孝康太后的居所,康熙曾经就是在景仁宫出生,所以这里一直空着。不过因为康熙有时会到这里来怀念自己的童年,倒是一直被打扫的很干净。 就在母子二人经过的一瞬间,殿内原本闭幕沉思的康熙,突然睁开了眼睛。 【额涅,看看煦儿,看看煦儿嘛】 “你去瞅一眼,看今日太子妃带着煦儿做什么去?” 一直候在康熙身边的梁九功有些纳闷,皇上怎么就突然想起太子妃和小皇孙来了? “嗻,奴才这就去毓庆宫打听。” 康熙又说:“他们母子此刻往后宫里来了,你去问问景和门的侍卫便知。” 皇上您又是怎么知道的?梁九功百思不得其解,偏又不敢多问,只好赶紧照吩咐出去打听。 没想到一问,那侍卫还真的就说出来了。 “回梁总管,方才太子妃的仪仗确实从这里过去了,奴才瞧着,似乎是往承乾宫去了。” 梁九功心里更惊讶了,莫非皇上还能掐会算?从前他怎的不知这一点。 心里再多疑惑,也不会耽误他回去回话。 “禀皇上,太子妃似乎是到贵妃娘娘宫里去了。” 如今的贵妃是康熙第三任皇后——孝懿皇后的庶出妹妹,有温僖贵妃的前车之鉴,她一向恪守本分,既不争宠,也不争权。 “朕思念小皇孙了,待会儿你就候在景和门,瞧见太子妃母子的时候,让她带着孩子去乾清宫一趟。” “嗻,奴才记下了。” 承乾宫 太子妃带着煦儿到了之后,直接就被迎入正殿。 “妾身请贵妃安。” 佟佳氏笑脸相迎:“太子妃来了,本宫可等了你有一会儿了,快些坐下说话。” 她的视线很快又挪到了太子妃身后的小襁褓上。 “小弘煦也来了?快,给本宫抱一抱。” 太子妃示意乳母上前,顺便解释:“这孩子实在离不开身,妾身只好带着他同行,还望娘娘莫要嫌弃他吵闹。” “怎么会,小弘煦如此可爱,本宫疼他都来不及。” 【长得真好。可惜本宫这辈子,大约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承欢膝下,那该多好啊】 小煦儿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面前这个人跟额涅年岁相当,她是身体不好吗? 贵妃越看越喜欢,抱了好一会儿,也舍不得撒手。 太子妃只好率先开口:“不知贵妃今日让妾身过来,所为何事?” 沉迷吸崽的贵妃这才想起正事,略带歉意地朝太子妃一笑。 “瞧本宫,今日见到弘煦这孩子,实在太过欢喜,都忘了正经事了。” 贵妃朝自己的贴身侍女点了一下头,侍女们便转身去取了一个匣子过来,呈到太子妃面前。 “贵妃这是?” “这是你怀孕生产期间,宫中所有开支的账簿。” 太子妃有些诧异,这执掌六宫的权利人人都想要,偏这贵妃却待它如同烫手的山芋,她才出月不过两日,贵妃就急匆匆的要撂下不干,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试探? “我虽略年长太子妃几岁,也懒得充长辈的架子,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贵妃看向太子妃,直言道:“你也知道,本宫出身佟佳氏一族,姑母是皇后,姐姐是皇后,族中期盼着本宫也成为皇后,继续延续家族的荣耀。可皇上不想再立后,若是本宫执意如此,从前的温僖贵妃钮祜禄氏的下场便也是本宫的。” 太子妃佯装喝茶,躲避贵妃的视线。 “贵妃严重了。” “本宫是想让你知道,这宫权对本宫而言,非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是催命符。眼下你已经出月,便接回去吧,本来皇上就一直属意让你来掌管后宫,你是皇上精心挑选出来的,是大清未来的皇后,本就名正言顺。” 贵妃表现得十分坦然。 【与其让皇上开口要本宫归还给你,倒不如本宫自己卖你个好。本宫膝下没有子女,也不指望成为皇后甚至太后,只希望将来太子登基之后,能够让本宫安度晚年而已】 小煦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额涅。 太子妃知道这一点她没有撒谎,却也没有立马就答应,而是笑着婉拒:“妾身虽然也想为贵妃解忧,但奈何孩子还小,又实在离不得妾身,况且贵妃也知道,皇阿玛和太子都十分重视这个孩子,妾身实在不好不顾及这一点。” “那倒也是,这个孩子眼下最得皇上喜爱。此事是本宫想的不够妥当,这样,还是等本宫寻个合适的时机,向皇上禀明,到时候让皇上来决断。” “但凭贵妃做主。”太子妃浅浅笑着。 “不说这些伤脑筋的事了,让本宫再好好地瞧瞧小弘煦,才满月皇上就赐了名,可真是受宠。对了,本宫听说孩子洗三那日,皇上还把贴身的龙佩给孩子添福了?” 宫里的女人都闲得很,没事就喜欢打听这些。 “是,本没有想着为此事惊扰皇阿玛,谁知皇阿玛他有心,竟记得。” “终归还不是因为皇上顾念你家太子,所以连孩子的洗三都记的如此清楚。这正月里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说来本宫这个做长辈都还未给孩子添福,今日便给他补上。” 太子妃忙推脱:“哪里敢让贵妃破费,本就是私下办的仪式,算不得正式。” “长者赐不可辞,就当是本宫给孩子的见面礼。” 说罢,侍女就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呈到贵妃面前,匣子里头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白玉长命锁,这么大一块的料子,有价无市,可不好找,一看就是早早准备好的。 “这是本宫的姑母孝康太后,曾经赐给本宫姐姐孝懿皇后的,后来本宫出生,姐姐又将此物转赠给了本宫,今日,本宫就将它赠与小弘煦,盼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此物如此贵重,这如何使得,还请贵妃留作念想。” “本宫大约也用不到了,放着也是可惜,不过这东西虽好,对现在的小弘煦来说,还是重了些,等他周岁以后再戴吧。” “这——”太子妃还是觉得不妥,贵妃付出的越多,所求只会比这更多。 “往后,你多带着弘煦来坐坐,这孩子不吵不闹,是愿意跟本宫亲近的,本宫瞧他也喜欢得紧。” 【本宫跟太子一脉交好,也是为了将来有个依靠】 太子妃闻弦歌知雅意:“往后妾身便带着他多来贵妃宫里打扰,贵妃不嫌弃弘煦便好。” 两个聪明又坦诚的女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 在承乾宫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太子妃才起身带着孩子告辞。 轿撵经过景和门的时候,梁九功赶忙小跑着过去。 “奴才见过太子妃,可算是等到您了。” 太子妃示意落下轿撵,梁九功是御前的人,与他交好总有好处。 “梁总管可是有事?” “倒不是奴才,是皇上命奴才请太子妃带着小阿哥去乾清宫一趟,皇上今早突然想见小阿哥了。” “什么?”太子妃都难掩惊诧,昨日满月宴上才见过,今日一早便又想见了? 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家伙,原以为皇阿玛是因为想给太子一个台阶下,才刻意宠爱煦儿,看今日这情形,仿佛、并非全然如此。 “皇上是真的喜欢小阿哥,之前在畅春园的时候,就时常念叨着,只是畅春园离宫里太远,不好召见小阿哥过去。”梁九功替康熙找补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那别让皇阿玛久等了,咱们即刻便过去吧。” 太子妃才踏进御书房,还来不及开口请安。 康熙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梁九功,把小阿哥抱到朕这儿来。” 太子妃便只能先注视着孩子被送到康熙怀里,爷孙俩旁若无人地交流起来。 “让朕看看朕的小皇孙,可还认得朕啊?” “呀——” “朕日日都想念弘煦,弘煦可想念朕吗?” “唔……”小煦儿心虚地不敢看他。 【没有呢,不好意思哦~】 【还怪识礼数,知道向朕道歉,今后可得多想起朕来,知不知道?】 煦儿下意识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嘴缓缓张开,惊讶地看着康熙。 【他好像听得见煦儿说话……】 【没有,朕听不见】 康熙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期待他会如何反应。 煦儿委屈撇嘴:【骗人,你明明就听见了】 【好吧,朕确实听得见】 煦儿一脸的不敢相信,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康熙被这孩子灵动的表情给逗乐了,不禁笑出了声。 太子妃和其他宫人都一脸疑惑地盯着他们祖孙俩。 “咳咳!”康熙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异常举动。 “朕听说贵妃今日找你去了承乾宫?” 太子妃不敢隐瞒自己这位英明神武的公公:“是,贵妃想将宫权交还给儿臣。但儿臣想着煦儿还太过年幼,实在离不开儿臣,便擅自拒绝了。” “嗯,贵妃既然要交还给你,你便接着。这些年你管理后宫事务,井井有条,这些朕都看在眼里,你管着朕也放心。” 太子妃跪地行礼,“皇阿玛愿意信赖儿臣,儿臣必定继续好生管理,不负皇阿玛所托。” “至于煦儿,你若实在忙得无暇分身时,便让太子带着,若太子也不得空,就送到朕这儿几日,朕亲自替你们照顾。” “这……儿臣怎敢让煦儿来打扰皇阿玛。”太子妃斟酌着谨慎回话。 “太子妃,你不必多心,朕确实是喜欢煦儿这孩子。你若是愿意,朕还想将他留在这乾清宫,亲自抚养,朕抚养过保成,可以保证把你的煦儿养的白白胖胖的,你看如何?” 由他亲自抚养弘煦,等于向朝臣们释放一个讯号,太子的地位固若金汤,无法动摇。对太子妃而言,更是无上的荣耀。就看太子妃愿不愿意为了权势地位,接受与这孩子分离。 不等太子妃开口,煦儿自己先不愿意了。 “嗷——!”不要! 【要额涅要额涅】 太子妃一听孩子的声音,脑中那根理智的弦断了,立刻便说:“儿臣不愿意!” 她连忙请罪:“请皇阿玛恕罪,煦儿是儿臣期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孩子,实在不舍得与他分开。儿臣愿如皇阿玛方才所说,不得空时,再来劳烦皇阿玛。” 以退为进,免得真的激怒君王。 康熙本来也没想着她会答应,他的目的是只要这孩子,能每个月留在他身边几日便可。 对太子妃的反应,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有才干,知进退,又有一颗慈母之心,果然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太子妃,不错。 “下个月是朕的万寿节,你跟太子必定都忙,到时候就把孩子送来朕这里几日。” 【朕打算那几日多叫几个朝臣到御书房来,好好的听一听他们的心中所想】 “是,儿臣遵旨。” 第 10 章 离康熙的万寿节,仅仅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太子妃又被迫接手了宫务,忙得无暇分身,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 晨起,含巧正替她上妆,瞧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 “这段时间,您也太操心了,白日里忙着也就罢了,晚上还得熬夜继续察看,这才几日功夫,您都瘦了好些了。”说着,手下又多上了一层妆,勉强这盖住主子脸上的憔悴。 “本宫原也不想,本想至少拖到煦儿周岁以后,再接手宫务,谁知皇——唉,罢了,如今担子已经接过来了,多说也无用。” 太子妃抬手扶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吩咐梳头的妙卉道:“本宫这脖子实在累得慌,今日挑些轻便些的首饰,但也不能失了体面。” “奴婢知道了,这便替您将嵌有玉石的一律更换,换成镂空的累丝金簪,再戴上前两日内务府送来的时兴宫花,太子妃觉得如何?”妙卉谨慎,从不替主子做主。 太子妃扫了一眼妙卉选的首饰,微微颔首:“不错,便就如你所说。” 临出门前,弘煦刚刚从乳母处吃饱回来,他一瞧额涅的装束,便知道她又要离开好长时间,难得任性了一回,开始闹脾气哭个不停。 太子妃无法,只好带着他去找太子,“妾身今日得去亲自查看各处的布置,实在无法带着煦儿前去,今日便辛苦殿下。” 说明缘由之后,狠下心带着人迅速离开。 留下目瞪口呆的太子,和他怀里被突然塞过来的弘煦,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弘煦哭的更大声了。 “哇——!” “煦儿乖,快别哭了,孤、孤”太子可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偏皇阿玛叮嘱过,太子妃不得空时,他就得亲自带着弘煦,又不能抗旨,可也确实没有经验,只得踢了一脚自己的贴身太监进宝。 “还不赶紧想想办法,要如何才能哄好小阿哥啊?” “这这、”进宝哪儿知道怎么哄孩子,“奴才为入宫时,倒是常见民间的父母将孩子抱着来回走,轻轻摇晃,过上一会儿孩子便不哭了,兴许、兴许对小阿哥管用。” 于是,太子便抱着煦儿在殿内踱步。 【可别再哭了,否则孤只能将你送去皇阿玛那儿】 比起已经知道可以听见自己心声的皇玛法,煦儿还是待在笨蛋阿玛身边更安心一些。 他委屈巴巴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含着一泡眼泪,将哭未哭的。 “果然有用。” 太子这头才松了口气,外头就有通传:“太子殿下,步兵统领托合齐大人求见。” “托合齐这会子来见孤作甚?不是叫他谨慎些,罢了,传他进来。” 托合齐乃宫中贵人万琉哈氏兄长,十二阿哥的亲舅,原本在内务府的广善库当司库郎中,后经太子相助,获得康熙信重,两年前出任步军统领,掌管京中守卫,负责九座城门的安防。 托合齐一进门,就赶紧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问安。 “奴才请太子安。” “不必行虚礼了,怎的这时候来见孤?不是说了,有事叫人送信过来就行,如此未免太过惹眼。” 托合齐这才起身,一抬头,就瞧见往日尊贵无比、绝世无双的太子,竟亲自抱着才满月的嫡子亲自安抚,这一幕实在是、实在是叫人瞠目结舌。 “请太子……”托合齐愣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惊讶,继续道:“请太子放心,今日是皇上命奴才亲至东宫。万寿节将至,各州府送来的寿礼也陆续抵达京师,人一多难免容易出事,所以臣拟了新的防务,皇上叫臣来给太子详察。” 一听事关防务,太子的脚步停下了。 他一停,本来已经睡着的煦儿又惊醒,一看没有额涅,立马就不高兴了。 小嘴一撇:“哇——!” “好好好,阿玛继续,阿玛这就继续,不哭不哭了。”太子开始焦头烂额。 托合齐惊呆了,太子竟然如此看重嫡子?低声下气亲自哄睡,不像是待儿子,倒像是供小祖宗。 太子当然知道这在下属面前,有些丢脸面,便道:“托合齐,你将折子和防务图先放在孤这儿,待孤得空看过,再回你,你先退下。” “呃……奴才、奴才还有一事要禀。” 太子一边不熟练地哄着孩子,一边艰难扭头看他,“你说便是。” 托合齐谨慎环顾左右,上前跟在太子身后,小声道:“山东河间两地遭了水灾,不少难民已经冲着京中而来,可眼下万寿节将至,要不要派人提前做准备,将他们提前拦下?” 太子拧眉,脚步一停,“这件事归直隶巡抚管,李光地并没有在折子里说有水患,你是怎么得来的消息?” 险些撞到太子身上的托合齐,愣是刹住了车,就是表情有些扭曲。 “奴才手底下有个山东的下属,去年年末,他老娘病重,回乡了一趟,前两日回来了,这一路上亲眼所见,断然做不得假。” “呵!好你个李光地,这样的事也敢瞒着,他惯来报喜不报忧,只想讨得皇阿玛高兴,眼下倒好,捅下这么大的篓子,还想把这烂摊子丢给咱们为他遮掩,替他收拾不成!” 太子一时情绪激动,没有控制音量。 怀里的煦儿更委屈了,别人犯的错,阿玛竟然吼他,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哇——!” 这次是真的伤心了,任太子怎么来回踱步也不管用。 托合齐生怕太子把怒火烧到他头上,十分有眼力见地请辞。 出去之后,揉了揉自己的两只耳朵,自言自语道:“这小祖宗声儿还挺大,差点没把我的耳朵给震聋咯。” 不过他也能理解太子,毕竟这都快三十了,才得了这么个嫡出的阿哥,更重要的是,如今这宝贝疙瘩还入了皇上的眼,可不是得好生哄着。 此时太子实在无法,只好派人打听太子妃现下在何处,他好赶紧带着孩子去找他额涅。 “找着了,找着太子妃了殿下!”寻觅太子妃踪迹的侍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子喜上眉梢,赶忙追问:“在何处?” “太子妃在、在乾清宫。” “乾清宫?正好,孤今日还未去向皇阿玛请安,进宝,速备轿撵!” 太子抱着弘煦到的时候,太子妃就在廊下,对着太监宫女们正吩咐着什么。 “快快快,太子妃,赶紧哄一哄弘煦,他哭的停不下来,孤实在是没法子了。”太子快步走到太子妃跟前,把孩子塞到妻子手里。 煦儿哭了好一会儿了,小脸和鼻尖都通红,满脸都是泪痕,瞧着可怜的不行。 “哎呀,怎的哭成这样了,煦儿不哭了,额涅在呢。” 她想给孩子擦把脸,婴儿的肌肤娇嫩,总还是用热水擦干净些更好,偏这里是乾清宫,多有不便,正想着要不就先回毓庆宫一趟。 梁九功就出来了。 “皇上方才听见哭声,便知道是小阿哥来了,特意让奴才出来,请太子、太子妃一同带着小阿哥进去。”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由太子出面说话。 “有劳梁公公了。” 进去之后,康熙等他们行过礼,便各自赐了座。 “朕让托合齐去找你,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了,那布防可有何变动?” 太子苦笑,他哪里有功夫看,只好直言:“还请皇阿玛恕罪,儿臣未得空,还不曾细看。” 康熙有些诧异,他抬头看了看太子妃怀里的孩子,想起方才那惊人的哭声,突然轻笑了一声。 【都怨这小家伙,突然就哭的停不下来,怎么哄都哄不好,差点孤这个当阿玛的,就要给他跪下了,当真是折腾死孤了,孤哪里腾得出心思去干旁的】 听完阿玛心声,小煦儿还觉得委屈呢,他在额涅怀里,委屈巴巴地掉着金豆豆,把太子妃心疼的不行。 “煦儿乖,不哭不哭,额涅在的。”太子妃轻声哄着。 康熙听了保成在心里的控诉,又瞧小家伙那委屈的小模样,顿时眉毛一挑。 【阿玛坏,欺负我不能说话,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呜!】 小家伙的心声小小的,还哽咽着,比起已经三十来岁的太子,康熙的心便偏了些。 【这么说,是你阿玛不好,他欺负你了,是不是?】康熙在心里询问小家伙。 小煦儿顾不得对皇玛法的畏惧,他现在是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 【嗯!就是阿玛欺负我。那个什么光秃秃的地,他做了坏事,阿玛却朝我大声发脾气,现在还怪我】 光秃秃的地?什么玩意儿,康熙纳闷,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名。 【可是李光地?】 【就是他】 【他做什么坏事了?】 【唔……水灾难民,记不清了】 爷孙俩无声交流了一番,太子与太子妃见康熙面色渐冷,还以为是方才太子犯了错。 太子妃出面解释道:“此事都怪妾身,妾身忙于宫务,要亲自视察宫内各处,所以便把弘煦交给了太子照顾,孩子哭闹不止,太子这才耽搁了正事。” 水灾这么重要的事,太子瞒着他,康熙本来就不高兴了,一听太子妃替他说话,当即便开口训斥。 “当年朕亲自抚养他的时候,何尝不是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批折子?有时,抱着他见大臣,被他尿了一身,还不是得面不改色继续议事。怎么?看个孩子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太子顿时满脸羞愧。 【皇阿玛怎么还当着太子妃和孩子的面说这个,孤以后还如何面对他们母子】 太子妃瞥了一眼低着头的丈夫,微微勾起唇角。 “罢了,既然你们夫妻二人都忙,这孩子便留在朕这儿几日,等你们忙完了,再接走就是。” 太子妃和太子只得应下,夫妻二人才走,康熙便召见了佟国维、内大臣明珠、尚书马尔汉入宫,他要亲自询问水灾是怎么回事,难民又是怎么回事。 第 11 章 “待会儿,你乖乖听话,不要哭闹,朕就早日将你送回太子妃身边,明白了吗?” 小煦儿是有些畏惧他的,但又因为他是唯一可以跟自己沟通的人,有些依赖他,于是在心里乖乖应答。 【知道了,煦儿乖乖】 康熙笑着,用手背蹭了蹭他的小脸。 “皇上,几位大人都到了。” 康熙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叫他们进来。” 马尔汉正想着:佟国维虽已解任,但他既是皇上的亲舅舅,又是皇上的岳丈。而明珠虽然前些年被索额图所参,失了势,但毕竟仍是议政大臣。 不管怎么说,俩人自然都比他一个尚书知道的多,不如向他们俩打听打听,皇上今日为何突然传召,也好心里有点底。 “下官见过佟国公,见过明珠大人。” 佟国维很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并未开口,倒是明珠笑的十分和善,还主动跟他打招呼。 “马尔汉大人也来了。” “明珠大人,此番皇上骤然召见,下官这心中着实是不大安稳,不知明珠大人可否透露一二?此番究竟所为何事?” 他当然也不知情,他方才还想着问问马尔汉,于是转而把主意打到了身旁另一人身上。 “佟国公在这儿,哪里轮得到老夫开口,不妨问问国公?”明珠一手祸水东引。 一听这话,马尔汉赶紧笑着看向佟国维。 被二人盯着的佟国维,瞥了明珠这老狐狸一眼,他也是突然被召过来的,如何知晓是什么缘由,但总不好在他人面前露怯,只得继续一脸高深莫测。 “进去便知了,何须多问。还是说,莫非二位做了什么亏心事,担心东窗事发?” 马尔汉干笑了两声,“下官自然没有!国公说笑了,呵呵,说笑了。” 而明珠则是一脸与我无关的神情,倒是半点心虚也瞧不出。 这两位,一位是笑面狐狸,一位是冷面阎罗,马尔汉他谁都招不起,只好尴尬地陪着笑脸。 “皇上召见,三位请吧。” 这一声彻底解救了马尔汉,他望着出来通报的梁九功,两眼尽是感恩。 “多谢梁公公!” 这一声谢端的是情真意切,梁九功还纳闷呢,这位马尔汉大人往日也没这么客气过,今儿这是怎么了?虽然想不通,但依然本着自己的职业素养,笑脸相对。 “尚书大人客气了,里边请。” “臣等叩见圣上。” “都起来吧,赐座。” 三人在各自的椅子上坐下之后,这才瞧见康熙竟然还抱着个孩子。 又同时想起近日京中盛传,皇上颇为宠爱东宫刚出生的嫡皇孙,立刻都锁定了这婴儿的身份。 可身为臣子即便知道,也不敢多言,唯独佟国维身为皇室宗亲,倒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想必这便是东宫嫡皇孙了,这还是老臣头一次见到小皇孙,再次恭贺皇上。” 听了自己这位舅舅的恭贺,康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俩都忙着,不得空照看这孩子,朕只好替他们看顾上几日。”康熙简单解释了一句。 又紧接着说:“噶礼前些日子跟朕说山西得雪七八寸,齐世武也来报,说甘肃亦有大雪,鄂海也从陕西发了奏报,说当地雨雪调匀,这于西北来年春耕多有裨益,毕竟瑞雪兆丰年。朕今日召你们过来,是想听你们说说关于西北边防。” 三人各怀心思,不过这个时候,明珠和马尔汉默契地表示:“佟国公曾随皇上出征,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还请佟国公先说。” 明珠:【死贫道不死道友】 马尔汉:【天塌了请您二位个儿高的先顶着】 佟国维:【两个无耻小人!】 假意低头拿着布老虎逗孩子的康熙,悄然勾起嘴角,果然,一切如他预料的那般,只要距离足够近,又有这孩子在场,他便能知晓其他人心中所想。 “灭准噶尔部落时,老臣随陛下亲征,亲眼所见,西北虽地势辽阔,但干旱少雨,多为雪山沙漠,并不适宜种植粮食,当地百姓大多以游牧为生。一旦他们缺少食物,便会聚众南下,目的便是抢夺粮食。所以老臣以为,西北边防应按照特定季节再适当加强……” 佟国维到底是亲自征战过的老将,言之有物,众人也认可他所说的,纷纷点头。 说完一大段话,口干舌燥,佟国维却不敢讨杯茶喝,他畏惧于君威。 【唉,好渴,老夫记得,前儿个八贝勒叫人送了一盒新进贡的六安茶,回府便叫人泡上一杯尝尝】 康熙眼睛一眯,瞥向自己手边的茶盏,今日他喝的正好也是六安茶,可他记得自己并不曾赏赐过胤禩。 裕亲王福全去年病重,他曾让胤禩帮着管理广善库的差事,一直至今,看样子,胤禩的手是已经彻底伸到内务府了,连新进贡的贡品都能得到,还多到可以大方地分给旁人。 【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 康熙神色不变,也没有说佟国维所说是好还是不好。 “明珠,你也说说。” “是。”明珠拱手应答了一声。 然后娓娓道来:“正如方才国公所言,西北部族是因为粮食短缺,才会南下抢掠。奴才以为,倒是可以适当开放通商,由朝廷派人监管。如此,部落的百姓可以得到他们需要的粮食、茶叶和布匹等物,而与他们交易的商人也能将货物运至内陆,从中获利,从而减少战乱和冲突。” 佟国维冷哼了一声:【老匹夫,踩着老夫的脑袋向皇上讨好,不过是个会纸上谈兵的目光短浅之徒,懂得什么?】 “明珠大人此言差矣,那西北部落狼子野心,一直对我大清虎视眈眈,岂是区区小利便能轻易满足的?交易哪有抢掠得来的多?明珠大人稳居京中,从未离开过,怕是根本不清楚他们的本性。” 明珠虽然听不见他心里想的,但从他的言语之中,亦听得出轻视和鄙夷。 【你这老东西,不过是仗着裙带关系,要没有你那做皇后的好姐姐和好女儿,你能侥幸捞到军功?老夫再怎么,也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到现在这一步,轮得到你在这儿质疑老夫】 “国公说的是,我是从未离京过,可每次战时,我都在后方替皇上分忧,深知打仗消耗巨甚,于国于民都是沉重的负担,若能以养止战,自然有诸多益处。这些,想必国公一时是不能体会的。” 佟国维气得不行,当即与他争辩:“你!老夫亲赴战场,上阵杀敌不知凡几,而你不过是坐在府里,拿着笔写几本折子,你又有什么功劳?” “我有何功劳,皇上自然最清楚,还是说我的功过,竟是由国公你来评说?” 看着这二位激烈交战,马尔汉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或是干脆消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这条小鱼可经不起你们二位的这场战火,看不见我,老天保佑,最好都看不见我】 “马尔汉,你是兵部尚书,你也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康熙偏不让他如愿。 心中苦笑的马尔汉只得开口:“奴才以为西北部落民风彪悍,若是没有武力震慑,怕是不行的。” 【就说老夫的主意才是对的!】佟国维心中得意。 “然,若是增加驻防兵力,军费的开支也必定增加不少。若是能再辅以怀柔之策,逐渐教化边民,将其融合到我大清百姓之中,想来也不失为一计良策,奴才还以为……” 这就是个滑不溜秋万金油,说了跟没说似的,他就是想谁也不得罪,这样的奴才要来有何用?关键时刻半点用处都没有,康熙心中暗骂。 【呜……害怕,不要吵架好不好】 突然一道委委屈屈的稚嫩小奶音响起,康熙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弘煦撇着小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眼看就要被吓哭了。 康熙赶紧开始哄怀里的小家伙,拿着那颜色鲜艳的布老虎逗他。 马尔汉说完之后迟迟不见皇上开口,只得继续说下去。 同样的话,颠来倒去的说,说的嗓子都渐渐哑了,实在撑不下去,便停下了。 佟国维和明珠便又接着继续杠。 好容易哄好了的弘煦又开始冒起了眼泪花,把康熙气得够呛。 “行了,都闭嘴吧。”康熙不耐地丢下这句。 三人齐齐跪在地上。 一时殿内静默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弘煦终于咧嘴笑了,还露出了粉嫩的牙床。 康熙这才把心神重新挪到三个大臣身上。 佟国维:【皇上肯定是觉得明珠此人满嘴空口大话,不切实际,不堪入耳】语气骄傲得很。 明珠:【想念老对手索额图了,他起码有脑子】语气恨恨。 马尔汉:【皇上发怒了!是我说错什么了?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大些的惶恐。 康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已经冷了,不过正好降一降火气。 “来年国库若是丰盈,一切都好说。”康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今年江南、山东等地如何?明年可能保成粮食收成?没有发生什么灾患吧?” 佟国维:【江南倒是没听说,山东么……前几日隆科多倒是跟我说,郊外已经开始有山东的流民陆续汇集】 他回答道:“回皇上,老臣已经解任多年,这朝中之事实在不知,此事,想必明珠最为清楚。” 明珠:【原来皇上问了这么多,是为了这个。皇上去年才巡视过江南,即便当地官员有意隐瞒,还有制造局盯着,不可能瞒得住灾情。内阁去年今年都没有收到山东的灾情奏报,呵!怕是李光地这厮要惨咯】乐得看戏。 他幸灾乐祸到都懒得跟佟国维斗了。 “回皇上的话,内阁倒是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两地的灾情奏报。” 马尔汉:【没听说啊,应该没有吧,明珠大人都说了没有了】不是很确定,语气迟疑。 康熙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他也懒得再听马尔汉说些没有用的废话。 “行了,今日便到这儿,你们都退下。” 康熙暗中派人去查探,灾民已经越来越多,都往京城涌来,根本不可能再瞒住。 都是人命啊。 他即刻下令,命八旗大臣各按旗分在城外三处施粥赈灾,监管的差事,他交给了今日召见的这三人负责,谁叫他们一个个的都叫他看不顺眼。 大雪天里,冰天冻地的,三个人吸溜着鼻子,搓着手,苦哈哈办差去了。 后来还是不够,汉大臣和内务府也各分三处赈济,本来八贝勒胤禩主动请缨,想要亲自去监督,康熙没有同意。 差事反倒落在比他年少的十三阿哥胤祥身上。 第 12 章 老九胤禟和老十胤俄相约来到八贝勒府。 老九胤禟替胤禩打抱不平:“八哥,我真是替你觉得委屈。谁不知,老十三是太子党,最终这功劳和好名声还不是都落在太子身上,皇阿玛也太偏心了。” 胤俄耻笑一声,“你还没看透呢?咱们这位皇阿玛不是一直都这么偏心么?” 老八胤禩反倒对着两个弟弟温和一笑,安抚道:“都是替皇阿玛办差,谁去都一样。好了,这话以后别到处说,要是让旁人听见,到皇阿玛跟前告你们俩一状,回头吃亏的还是你们俩。” “八哥,也就你脾性好,论才智、论能力,你哪点比不上太子了?”老九胤禟越说越起劲。 老十胤俄也跟着附和:“就是,太子要是没有占着嫡出的身份,没有皇阿玛的偏爱,他还不一定是太子呢,他哪有八哥你贤明。” 胤禩扬起嘴角,对着两个弟弟举杯:“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况且,太子终究是太子,咱们比不得,不说这个了,来,我敬你们一杯。” 兄弟三人喝的大醉方休,婢女小厮都顾着伺候三位主子,无人注意到,贝勒府一名粗实侍女趁着夜色,悄悄从后门离开了片刻,又很快回了府。 因为灾民的事,康熙直接宣布,今年的万寿节停止庆贺宴饮,太子妃骤然清闲,便把弘煦接了回去。 母子俩黏腻得很,整日都要待在一处。 便是妉妉都说:“煦儿这么爱黏着额涅,要是长大了可怎么好?你们这些小阿哥,六岁就该上学了,到时候,可是要挪去阿哥所住的。” 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的弘煦急了。 “咿呀咿呀——” 太子妃也有些惆怅,不过转念一想,孩子现在才多大,怎么还有五年多的时间在她身边。 “煦儿不急,离你六岁还远着呢。” 母子三人正说笑着,太子出现了。 “你们母子三人倒是开心。” 他一把将女儿抱起,坐在太子妃对面。 太子妃瞧他脱下的披风还有鞋底都沾了雪,便猜到他去了宫外。 “殿下辛苦了,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太子将宫人才奉上来的茶饮了两口,放下茶杯之后才开口:“孤方才去了一趟宫外,见外头那些灾民衣着褴褛,身手脚都冻烂了,他们饿的面黄肌瘦,实在可怜。” 太子妃把太子喜爱的点心往他面前放了放,这才说:“皇阿玛不是已经让各旗施粥赈济灾民了吗?内务府后来也去了,可是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来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不是被饿死的,是活活冻死病死的,其中近八成是老人、稚子与妇孺。”太子回忆起自己看到过的那些惨状,心中便愈发沉重。 听到这里,太子妃嘴角抿了一下。 “不如、妾身与后宫的娘娘们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再捐出些钱,好救济更多的百姓?”太子妃尝试着提议。 太子惊讶地看着妻子,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容。 “也好,如今京中粮价飞涨,确实需要银子,只需撑过这个冬天,等到开春,百姓们必定会返乡,到时候就能好起来了。” “还有一事,殿下须提醒皇阿玛注意。” “你说。” 太子妃想起前世每每灾民汇集,尸体堆积,随着天气炎热,便生出许多疫病,这疫病还极难治愈,最后统计,因疫病去世的甚至比受灾而死的人还要多。 “殿下,眼下天冷,尸体不易腐败。可能无人注意到,那些堆积的尸体,可能会导致疫病,到时候传染起来,恐怕会弥漫到宫中,尤其是咱们得煦儿还这么小……” 太子立刻就重视起来,当即表示自己立刻就去乾清宫一趟。 之后太子妃便开始联络六宫妃嫔,发动她们去联动各自家族的命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许下她们名誉上的表彰,最后还真的筹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出来。 太子妃自己拿出了一笔,所谓言传身教,妉妉见此,也跟着捐,就连懵懂的弘煦都抓了一个他阿玛的玉佩,非要给他额涅去赈灾,当然最后替换成了银子,别看弘煦还小,平日长辈们的赏赐,再加上他的洗三和周岁两次下来,可是实实在在攒了一笔钱的。 这笔银子太子妃没有交给内务府,而是禀报过康熙之后,以所有捐款女眷的名义,单独采买粮食,专门救济那些老者、幼子与妇人。 这差事她交给了家中几位弟妹全权负责,太子也拨了些人手过去帮忙。 总而言之,做了好事,总是会得人心的,太子与太子妃夫妻贤德仁善之名反正是传开了。 很快,灾民所来之处便被调查一清,基本来自山东与河间两地,这恰好是直隶巡抚李光地的管辖范围内。 他遭到了多名官员联名弹劾。 “直隶巡抚李光地去年不报灾,目击流亡,不进行任何筹措,反而虚文巧饰。” 康熙只觉得头疼,忍不住在朝堂上又发了一次怒。 “现下是论罪的时候吗?朕要的是解决之法!这么多的流民,该如何处置?你们谁来告诉朕!” 所有人都闭口不言,谁也不愿去当这个出头鸟,害怕承受圣上的雷霆之怒。 康熙气得亲自指了一个弹劾李光地最起劲的人,“你说!” 倒霉鬼颤抖着两条腿,勉强回答:“施粥、赈、赈灾。” “朕已经下令赈济数月之久,长此以往,国库岂不是就要空了?” 这位直接腿软给跪下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康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数落别人的时候气势汹汹,这时候问他,倒是哑巴了。 “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嘴上说着要替朕分忧,如今到了你们替朕分忧的时候了,又想不出办法,朕要你们何用?连朕那几个月大的皇孙,都尚且知道怜爱百姓,你们这些日日食着俸禄的官员,却只知道攻讦朝臣。” 可以上朝议事的皇子,唯有几位已经封爵的。 老大打仗还行,这种赈灾的事,繁复琐碎,他是应付不来的,所以干脆就不开口。 老三一心著书,同样不善此道。 其他阿哥明哲保身,也不想掺和进这烂摊子事。 唯有太子、四贝勒以及八贝勒心中各有成算。 太子这段时间,倒是时常微服出宫去,也曾与太子妃探讨过,这些灾民后续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皇阿玛息怒,这些灾民也是在当地实在活不下去,才不得不跑到京城。可光靠朝廷赈济,确实不是长策。最根本的,还是得让他们自食其力。” 四贝勒胤禛看着太子的背影,心里是赞同这一点的。 即便是一直有野心,想要取代太子的八贝勒胤禩,这次也没有异议。 太子继续说:“可若是这些人都留在京中,一是没有这么多的活计让他们做,也没有耕地让他们种。二来人一多,对粮食的需求就大,这粮价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的。所以最佳的办法,还是将他们遣送回原籍。李光地身为直隶巡抚,自然是负责此事的最佳人选。” 康熙面上冷肃,其实心里对太子的表现是满意的。 他没有立即问罪李光地,也有这个原因,谁惹下了烂摊子,谁就自己去收拾干净,这样把刀架在李光地的脖子上,没有人会比他更尽心去办好这件事。 “那便照太子所说去办,尔等会同九卿、詹事、科道等确议之后,一同禀报给朕。” 山东河间水灾一事,总算是解决了。 经过这么久,春天都过去了,天气炎热,走在太阳底下一会儿,便觉得皮肤被灼烧得开始发疼,已然入了夏。 弘煦热的不行,小孩子又是最不耐热的,身上便长了些痱子,痒起来的时候,难受极了,偏他年纪小,又没法挠,便只能哭了。 把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俩心疼坏了。 “不行,这宫里实在是太热了,煦儿又不能用冰,怕寒气入体,殿下,皇上可说了,今年什么时候去畅春园避暑?”太子妃看着孩子脸上的眼泪,身上的红疹,恨不能自己代替他受这些。 “这……皇阿玛没说。”太子也是十分为难,打探帝踪是大忌,他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哪里敢去触犯。 “那殿下您不能开口问一问吗?”太子妃实在心疼孩子,“煦儿白日里热得难受,哭个不停,夜里睡不好,也在哭,这几日吃的也少了,眼瞅着都瘦了。” 太子哪能不知道,他日日都过来瞧,关上门,还总要上手亲自抱一抱,连满人抱孙不抱子的忌讳都全然不顾,他也疼爱煦儿。 “行,孤今日去请安,一定打探清楚。” 他过去的时候,得知两位贵人正在御前侍奉,也不便进去。 只好向梁九功打听消息:“梁公公,皇阿玛最近可说了什么时候去畅春园避暑?” “倒是暂未听皇上提及此事。”梁九功瞧太子有些焦急,便多问了一句,“奴才也觉得今年宫里较往年更热些,殿下宫中的冰可是不够用了?” 这些年梁九功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关系也还算亲近,太子也没瞒他。 “孤倒还好,冰也够用,只是煦儿年幼,不敢给他用冰,孩子实在受不住,整日的苦,孤跟太子妃这实在是心疼,若是公公得了消息,烦请叫人告知孤一声。” “一定一定,事关小皇孙么,奴才也能理解殿下您的爱子之心。” 等两位贵人离去之后,梁九功才进去伺候,顺便提起太子今日来请过安。 康熙神色淡淡的,没说什么。 “不过太子殿下走的时候,面露焦急之色,奴才便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晓,原来是小皇孙这几日热的实在受不了了,睡不着吃不下的,光顾着哭了,太子急着回去瞧瞧。” 一听到事关弘煦,康熙主动询问:“可叫太医去瞧过了?只是因为天气太热?”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太子和太子妃对小皇孙的重视,定是早就请过太医了。” “这宫里确实热,朕一个大人都觉得难受,弘煦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受得住就怪了,罢了,你差人去告诉太子一声,两日后,去畅春园避暑,这次,务必让太子妃带着两个孩子一起。” “嗻!奴才这就亲自去一趟。” 梁九功心里多少有点摸清了,在皇上心里,这东宫小皇孙的份量是越来越重,往后还是得多关注着。 第 13 章 头一次离宫,小煦儿对一切都好奇,跟他姐姐妉妉一样,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从掀开的帘子向外看。 出了宫门,经过景山,不时有飞鸟略过,叫声清脆,动听悦耳,全然不似宫中的蝉鸣声,只会恼人。 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凉爽。 用手指着天空中的羽毛鲜艳的飞鸟,妉妉扭头,笑着对额涅和弟弟说:“好漂亮!额涅,煦儿,你们快看呀!” 小煦儿急了,他被额涅抱着,离那小窗口有点距离,姐姐方才说的漂亮小鸟,他根本没瞧见。 “嗷呜——!”要看要看! 路上颠簸,太子妃怕他磕着碰着,自然是没有松手。 “好了好了,等到了畅春园,什么好看的小鸟没有,别说这天上飞的了,那里还有盛开的满湖莲花,水底下还有数不尽的鱼虾,保管你们看都看不过来。” 妉妉笑着点头,她可是去过几回的。 “额涅说的是,可惜煦儿他还不会走路,不然我还可以带着他去湖边玩儿,那里有许多特别好看的小石头,我上次还带了一些回宫给几个小姑姑,她们有的都没出过宫,可喜欢了。” 小煦儿巴巴地看着他姐姐,小脸上露出可爱又灿烂的笑容。 “啊~”煦儿也要姐姐送小石头。 这半年来的朝夕相处,姐弟俩交流上已经很有默契了。 “好好好,我捡了,头一个就送你。” “呵呵!” 得到姐姐承诺的小煦儿,这下高兴了,在额涅的怀里挥舞着两只小胳膊。 太子妃笑看着一双儿女,无奈摇头。这小家伙,你说他笨吧,他还知道讨好他姐姐,可说他聪明吧,几颗小石头就把他哄好了。 这时,一名侍卫驱马上前,朝着马车里一看,笑着拱手行了一礼。 “奴才庆德给太子妃请安,给小郡主和小皇孙请安。” 太子妃惊喜一笑,激动之余,却还是保持着端庄,矜持地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只是眼眶渐渐红了,这些都被她怀里的小煦儿看在眼里。 “许久不见长姐,长姐这些年可还好吗?” 庆德是太子妃同母所生的弟弟,生母早亡,长姐如母,所以一见面都眼含热泪,难以抑制。 【自长姐嫁入宫中,我们姐弟俩,已经有十年未见】 “本宫一切都好,家里可还好吗?” 庆德看向长姐的两个孩子,特意朝他们笑。 【听闻这些年来,太子冷待长姐,不过好在长姐如今儿女双全,皇上又格外宠爱小侄儿,长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从庆德的心声中,小煦儿确定了他的身份,以及他对额涅的关心,便也对他笑了笑。 庆德有些诧异,还愣了一下。 “庆德?”太子妃见他久久不说话,反而盯着煦儿看。 “哦!都好,二姐和小妹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务,很是妥帖。兄长半个月前从闵州寄回了一封家书,说自己已经适应了那边的气候,还说每日都有新鲜的海鲜可食,可把我羡慕坏了。” “那便好,对了,你不是应该在御前护卫?怎么跑到本宫这里来了?” 庆德朝着正前方的御驾拱手,回道:“奴才是奉皇上口谕,过来护卫您和小侄、小郡主、小皇孙的。” 原本盯着这边瞧的人才纷纷缩了回去,人家是奉旨行事,可不算徇私。 庆德扫视了一圈周围,这才放低声音又说:“长姐,家中有件事,兄长不在,我一个人无人可以相商,又实在拿不下主意,还请长姐定夺。” 太子妃面露凝重,同样压低嗓子:“何事?” “此处不便详说,我都写在这封信里了,长姐先看,等我明日换防休憩的时候,再去向您请安。” “好。” 庆德侧着身体,从袖口处取出信,以极其隐蔽的手法递进了马车中。 山上传来一声异响,不少人都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妉妉迅速躲到太子妃身边,有些害怕地问:“方才那声音是老虎吗?” 太子妃轻拍女儿的后背,稍作安抚。 “别怕,应该不是,你皇玛法年年都要带着你阿玛和你的皇伯皇叔们行猎,景山最多只有些财狼狍子一类的,还有这么多侍卫在,不会有事的。” 除了女眷,阿哥们反倒摩拳擦掌,取了马背上的弓箭,朝着林子里射了去。 不同于主子们的轻松惬意,侍卫们目光警惕,盯着深山中,那里头极有可能藏有饥饿的猛兽,万一朝车队扑来,他们必须牢牢护住马车四周,保证女眷以及年幼的小阿哥小公主,不会受到任何惊吓。 好在有惊无险,直至离了景山,到达北海,也不见有野兽现身。 才受了惊吓,姐弟俩也没兴趣再往外看了,挤作一团,玩着玩着便都睡着了。 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停下。 “奴婢正要叫郡主和小阿哥,两位小主子就都醒了,可真是赶巧得很。” 说话的是妙菱,这次出门,四个大宫女,太子妃就只带了她和伺候妉妉的含馨,含巧和妙卉留守在毓庆宫。 下了马车之后,才知道已经到了住处。 太子妃一看,疑惑道:“怎么是澹泊为德行宫?此处往年都是太后的寝宫,本宫理应随太子居住无逸斋才是,公公可是带错了路?” 畅春园大门后,便是议政的九经三事殿,九经三事殿后便是这澹泊为德行宫,此宫自建成以来,便是从前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寝宫,从无例外。 太子妃也是担心被人算计了,落下个不敬太后的罪名。 畅春园负责人员安置的内侍姓陈,这位陈公公忙笑着回答:“回太子妃,没错。今年太后住在从前的寝宫去了,就是隔壁闲邪存诚殿。皇上特意吩咐,要把小皇孙安排得离皇上澹宁居近些,此处便是最近的宫殿了,为了避免冲撞太后,所以请您带着郡主和小皇孙住后殿。” 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有劳公公了。” “这都是奴才的本分,太子妃您里边儿请,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奴才,奴才立马就叫人备齐了,给您送来。” 即便是后殿,这澹泊为德行宫也是地位尊贵的象征,皇上既允了太子妃住下,那边说明,这位太子妃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他可不得好生伺候着。 太子妃自然不会开口向他要什么,只一个眼神,迎芳嬷嬷便出面了,客客气气给了赏,王德兴把人带了出去,顺便还跟人攀起了交情。 “陈老哥,辛苦你了,咱们这都有两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太子妃前年忙着掌管六宫事务,未曾前来,去年又怀着小皇孙,不便挪动,这算起来,可不是两年多没见了。” 这陈公公也是人精,他绝口不提,太子妃去年没来,是因为太子的舅公索相——索额图,他倒台了,太子也受了牵连,被禁足在东宫,太子妃自然来不了。 殿内,妙菱和含馨各自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不妥的地方,毕竟,想要害小郡主和小阿哥的人,可不少。 从太子妃对外宣布有孕,到现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都数不清查出了多少次,可不得小心谨慎着。 含馨松了口气,回禀道:“这布置也算是尽心了,只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不够精细,奴婢们这就把咱们带来的换上。” 妙菱也过来回话:“是,含馨说的没错,那就请太子妃,先带着郡主和小阿哥,坐着小憩片刻。” 迎芳嬷嬷资历深,带着掌事太监王德兴负责对外一切打点。两个大宫女办事仔细,负责殿内的大小事务,不必太子妃开口,就带着底下的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由此可见,太子妃知人善用,是极其适合掌管后宫的。 姐弟俩睡了一路,正是兴奋的时候,可不愿意老老实实在殿里待着,非要闹着出门去逛逛。 坐在榻上的小煦儿指着外头,朝他额涅咿咿呀呀的喊着。 他姐姐妉妉抱着太子妃的胳膊使劲撒娇:“额涅~你就带着我跟煦儿出去走一走嘛,马车坐了一路,我们俩都闷坏了。” “现在可是正午,现在出去,外头的太阳非得把你们两个小调皮晒化了不可。”太子妃可没有吓唬他们。 妉妉非不信,小煦儿跑不动,她可不是,趁着宫人们都忙活着,撒手就跑了出去。 结果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又跑了回来。 就这么一小会儿,脸蛋就晒红了,抱着桌上的水,吨吨吨,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小煦儿呆呆地看着姐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热、热、快要热死我了!这太阳怎么还是这么大,不是说来畅春园避暑的吗?】 听完姐姐的心声,小煦儿懂了,他往后一仰,躺平了,还是要听额涅的话。 “额涅没骗你们吧?”太子妃无奈摇头,取下衣襟处掖着的丝帕,给女儿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水渍。 “那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出去玩儿啊?”妉妉撅着小嘴,躺倒在小煦儿的旁边。 “怎么也要等到傍晚,饿了没有?” 太子妃一问,两个小家伙点头,异口同声: “嗷~” “饿了~” 妙菱和含馨恰好听见他们这声应答,纷纷笑出了声。 含馨笑着说:“进门的时候,就发现这后殿有个小厨房,奴婢早就让她们去准备午膳了,郡主和小阿哥等着,奴婢这就去瞧瞧做好了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有位姑姑带了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进来了。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给小郡主和小皇孙请安。” 太子妃起身,亲自去扶,“玉青姑姑,您怎么过来了?可是皇阿玛有旨意?” “皇上正在用午膳,心中挂念小皇孙”这位玉青姑姑又看了一眼妉妉,“还有小郡主,特意将御膳中,白玉汤和豆腐羹这两道菜,命奴婢们即刻送来。” 康熙御赐膳食,太子妃自然得行礼谢恩。 “这大热天的,有劳姑姑走一趟了,本宫此时不便带着两个孩子亲自去向皇阿玛谢恩,还请嬷嬷代为转告。” “这个自然,皇上也叮嘱过了,天气炎热,不必前去谢恩。” 正好小厨房那边也已经做好了一些菜,太子妃干脆就让她们不必再做后边的,就着这两道御膳,带着两个孩子先吃着。 六个月大的弘煦,其实已经开始吃辅食了,本来宫里的孩子是没那么早的,但他前几日食欲不好,问过太医之后,才开始变着法儿的尝试喂一喂,想着怎么也让他多吃些东西。 太子妃心想:这件事大约皇阿玛也知道了,所以才会赐下这两道菜,看来皇阿玛真的在关注着煦儿的状况,这样也好,其他人也会因为顾忌着皇阿玛,不敢轻易对煦儿下手。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两个孩子,尤其是煦儿,吃的香极了。 那白玉汤,其实是清蒸鲫鱼,撇去了残渣,只剩下鱼肉中的精华,尝着十分鲜美,小煦儿那专属的小碗,只盛了一小半的量。 被他喝了个干净,他还想再喝,指着小碗,巴巴地看着他额涅。 “呀——!”还要! 却没有得到应允。 “这两道菜都很适合小孩子吃,给煦儿尝尝另一道吧。” 于是弘煦尝到了另一道豆腐羹,说是豆腐羹,其实这里边的材料可远远不止豆腐这一样,和了用多种食材熬制出的高汤,加了鸡蛋,软嫩香滑,小嘴巴动的飞快。 “啊~”吃完立马又张嘴要人投喂。 不过他本来胃口也小,光尝了着两道菜小肚子就已经饱了。 用过膳,母子三人小睡了一会儿。 小家伙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痱子又开始痒。 “哇——!” “好好好,不哭了,咱们这就洗个澡,洗了澡澡就不痒了。” 烧了热水,澡盆就放在太阳底下,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不像正午时分那般灼人,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小家伙只着肚兜,坐在盆中,两个宫女一起给他洗,小家伙那藕节似的小胳膊突然使劲拍打盆中的水,溅了两个宫女一身的水。 “好啊!小阿哥竟学会使坏了!” 小煦儿眼中含有一丝狡黠,咧着小嘴笑的可爱。 倒叫人家舍不得责怪他了。 妉妉和太子妃坐在廊下笑看着这一幕。 “这里好生热闹。”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进来。 【在说什么?煦儿听不懂……】 小家伙扭头想要往后看来人是谁。 第 14 章 太子妃未见其人,只听见这一句,便面带恭敬亲自迎了上去,垂首候在殿前的空地中间,一瞧见来人凤袍的一角,便跪下行礼。 “妾身恭迎太后。” “快起来。”太后声音带笑。 太子妃起身,上前搀扶着太后,俩人瞧着竟十分亲近。 “妉妉给乌库玛嬷请安。” 太后目光慈爱,朝小孙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妉妉笑着跑了过去,主动把小手塞到太后的手心,让她牵着自己。 太后身后的嬷嬷笑着说:“方才,太后在前头瞧了瞧从前太皇太后的寝殿,听人说,太子妃带着郡主和小皇孙住在这里,便非要过来瞧瞧,可见是想念太子妃,也想见见两个孩子了。” 朝着嬷嬷微微颔首,算是谢过,太子妃对太后说:“本该带着他们去向您请安的,但又担心这两个泼皮,扰了您静修,谁知您竟亲自过来了,实在是妾身的过错。” 太后轻拍太子妃这个孙媳的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这个。 “不妨事,哀家知道你素来孝顺,是哀家吩咐不见人的,也怪不得你。哀家这半年来,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怕把病气过给这些小的。今日倒是觉着精气神还不错,特意出来走走,没想到,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 “民间有句俗话,叫做‘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您呐,多出来活动活动,看看这园子里的湖光山色,定能活到千岁。” 弘煦看着格外活泼的额涅发起了愣,虽然他听不懂额涅跟这个老奶奶在说些什么,但额涅脸上的表情实在生动,他还从未见过。 听了太子妃这话,虽然知道她是哄着自己高兴,但太后这心情还是骤然高兴了许多。 这个太子妃她是喜欢的,听说她从前是不懂蒙语的,但入宫后,得知她这个长辈只听懂蒙语,特意找嬷嬷学了这门语言,孙子辈里娶了那么多福晋,就数太子妃最有心。 太子妃对她的这份用心,她一直记在心里。 说着说着,一行人就走到了小煦儿眼前,太后弯下腰,仔细瞧了瞧这澡盆里白嫩又结实的小娃娃,伸手轻抚他的小脑袋,这才发现这孩子竟与她一样,头发天生有些卷曲。 “这孩子生的好看,养得也好,胖乎乎的。” “煦儿,这是太后,你的乌库玛嬷。”太子妃笑着给小家伙介绍。 内心却隐隐有些担忧:【这小调皮,可前往不能这时候使坏,把水泼到太后身上,太后年纪大了,万一湿寒入体,病倒了,那可就是大罪过】 小煦儿眨巴眨巴眼睛,甜甜一笑。 “呀——” 如此纯真可爱,瞬间俘获了面前的太后,太后面露惊喜,笑着说:“这孩子是在跟哀家打招呼呢,这聪明机灵的劲儿,倒是像你额涅。” 鲜少见到这么爱笑的孩子,太后自己日渐年迈,所以格外喜欢这样鲜活的小家伙,更别提这孩子身上,还与她有相似之处。 “昂?”小脑袋一歪,煦儿听不懂怎么办呀?求助的目光落到额涅脸上。 太子妃替他接话,“这孩子经不住夸的,顽皮得很,方才还跟妉妉两个人,非要闹着出去逛呢。” “活泼好动些才好呢。”太后本打算瞧一眼就回去的,现下却迈不动腿了,这么蹲着,她这副老骨头又实在受不住,心里又实在想多跟这小家伙亲近亲近。 伺候她的嬷嬷一瞧,便猜到了她的心思,突然道:“哟,快起风了,还是把小皇孙抱出来吧,别让他着了凉。” “那赶紧擦擦,穿上衣服到屋里去。”太后可不想瞧见这么灵动不怕生的小家伙,到时候生了病,奄奄一息的。 宫女们赶紧开始忙活。 “太后,不如妾身先扶您进去歇一歇,让她们在这儿忙活着。” 太后依依不舍收回目光,看向太子妃,点了点头。 一边搀着太后往殿内走,太子妃一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岔子。 坐下之后,太子妃一直在关心太后的近况,妉妉也凑在旁边说些童言童语,逗她开心,太后虽然也回应了,但明显心思不在这儿。 等到宫女们把换上干净肚兜的小煦儿抱进来,太后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瞧瞧这小胳膊小腿,还真是结实,日后必定高大,倒有些像草原上的儿郎。”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孩子微微卷曲的头发上,笑意更深了。 太子妃很快注意到这一点,顺着她老人家的话说:“您与太皇太后都出自草原,煦儿身上自然也有着蒙族人的血脉,相像也是正常。” “来,让哀家抱抱咱们小煦儿。” 太后足足待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嬷嬷提醒该回去喝药了,这才带着不舍,起身离去。 走之前,还把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串成色顶级的蜜蜡珠串,留给了弘煦。 “哀家一个人住着,难免寂寞,你多带着妉妉和小煦儿去坐坐。” 有了太后这句叮嘱,太子妃哪能不去? 从这一日起,几乎日日都到太后的闲邪存诚殿请安,一陪就是半日,好几次太子过来,都见不着人。 后来都不必问,只消往太后那儿去寻妻子儿女三人。 今日也是巧了,康熙忙完政务,来给太后请安,正巧在外头听见殿内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太后不是在静养,吩咐了不见任何人么?这里头是?”康熙就怕是哪个不长眼的,非要过来打搅太后清净。 太后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康熙的长辈也只剩下太后一人,去岁连福全和常宁两个兄弟也去了,因此康熙格外孝顺太后,不希望太后有任何不好。 伺候太后的太监赶忙回答:“回皇上,里头是太子妃带着郡主和小皇孙,方才太子也过来了。” 康熙面露不悦,心想:【太子这是想拉拢太后?太后的背后可是蒙古各部,势力不小呢】 里头的小煦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不是的呀,阿玛是来寻我们的,他每天都来过来打扰我们三个,我们都到这里来了,他还巴巴的跟了过来】 康熙脸上的不悦又缓缓消失,反而勾起了唇角,这小家伙,是知道他来了。 明黄色的身影一踏入殿中,太子和太子妃忙跪下迎接。 康熙先给太后请过安,这才叫他们起。 他故作生怒,质问道:“太后要静养,你们这一大家子都跑过来做什么?” 才站起来的夫妻俩,又重新跪了回去。 太子自然要护着妻子儿女们。 “请皇阿玛恕罪,都是儿臣思虑不当,瞧着太后精神尚佳,竟浑然忘却太后正在静修,儿臣这就带着太子妃和两个孩子回去。” 太后听了反倒不高兴。 “都坐着,今日才过来多久?这么早就要回去。”她面向康熙,“人是哀家叫她们来的,哀家觉得身边有些生气,挺好的。” 康熙咳嗽了一声。 “既然是太后吩咐,那自然无不可。”他又对还跪着的儿子儿媳开口,“行了,都起来坐着吧。” 妉妉紧紧地贴在额涅身边,她敢在任何人面前撒娇任性,唯独除了皇玛法。 她虽然只有六岁,但关于皇玛法的事迹,听说过的,亲眼见到过的,都不少。他实在威严,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所有人的生死荣辱。 就比方说方才那一幕,若没有乌库玛嬷替他们一家子说话,恐怕他们又得受责罚了,她害怕,怕又会像煦儿出生的前一年那样,被禁足在毓庆宫,一步都不准离开。 康熙略过了她,也没看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二人,反而跟太后一样,视线落在唯一从头到尾稳坐在榻上,丝毫没有惊慌的弘煦身上。 “有些日子不见煦儿,瞧着又长大了不少,到了园子里,可还哭闹?” 这个问题,是太子妃回答的,“回皇阿玛,园子里尽是山水,凉爽怡人,煦儿自来到这边,倒是从未再哭闹过,身上的痱子渐渐消了,胃口也恢复了。上次皇阿玛赏赐的两道御膳,他进得很香呢,之后还一直惦记着。” 听见这小家伙大好,又喜欢他赏的膳食,康熙大手一挥,吩咐梁九功:“既然小皇孙喜欢,便叫他们往后多做一份,每日及时送去。” 太子突然有些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了。 【皇阿玛竟还赏了御膳?孤都有一年多没尝到御膳了,皇阿玛该不会往后有了孙子,就忘了孤这个儿子了吧?】 他低下头,抿唇,又想:【不会的,孤可是皇阿玛亲自抚养大的,皇阿玛最疼的肯定还是孤,只是最近还在生孤的气罢了,定是这样!】 康熙眉头微动,嘴角翘起,又迅速强行压了回去。 【叫你不听朕的话,朕就是要让你记着教训】 小煦儿眼睛滴溜溜地在他皇玛法和他阿玛之间来回转,觉得他们可真有意思,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太后爱不释手地揉了揉他的小胳膊。 “一听见你皇玛法赏了你吃食,就这么开心啊?乌库玛嬷这儿也有好吃的,煦儿每天过来,随便你吃。” 虽然听不懂,但小煦儿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老奶奶,是一位十分疼爱自己的长辈,他便又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她喜欢我对她笑呢】 见太后精神大好,心情愉悦,康熙知道这大半是弘煦的功劳,弘煦性格好,都是太子妃教养得当。 当下他没说什么,第二日,又赐下了一批赏赐给太子妃,褒奖她养育皇孙有功。 这次送赏一行,庆德也在其列。 梁九功说完圣喻,这才又特意加了一句:“庆德侍卫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定有话要说,便不必一同回去复命了。” 姐弟很是感激他,太子妃特意让迎芳嬷嬷给了他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 送走了梁九功一行人,太子妃把殿内的宫人全都遣了出去。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跟庆德单独说。” “本想下了值,就来见长姐,谁知长姐竟没有住在无逸斋,这澹泊为德行宫守卫森严,我实在不敢靠近。对了长姐,那信你可看了?” 第 15 章 “本宫知道你大约是进不来,所以打算让人递信给你,只是这几日忙着侍奉太后,实在无暇顾及。” 太子妃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问他:“裕亲王保泰是何时对姝嬿有意的?他可与你说过?” “三月份的时候,长姐让二姐和小妹帮着赈济灾民,保泰也负责八旗那边赈灾事宜,他们是采买粮食的时候,遇到过几次。” “那姝嬿对他可有意?你可问过了?” 庆德摇头,“长姐,保泰虽然是亲王之尊,但他先头已经娶过一个福晋了,他克死发妻不说,二姐嫁过去就是继室,还得帮他照顾孩子,我觉得不好。” “好不好的,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本宫说了算,得看姝嬿她自己的心思。不过你说的也是,那保泰确实算不得良配,姝嬿是本宫的妹妹,哪怕许给皇子都使得。” “那我此番回去,就替二姐拒了他。” “别急。”太子妃叹了一口气,到底前世姝嬿是喜欢保泰的。 “你便说,这件事富达礼与你都做不了主。是本宫有意多留姝嬿两年,想为她慢慢寻一位品德出身上佳的夫婿,到时候为姝嬿赐婚,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一般人听见这个,多半会知难而退。但若是保泰真的有心,自然会想办法来找她。 前世妹妹的次子和幼子皆在同一个月夭折,未必真的就是巧合,极有可能是保泰后院的女人,动了上位的心思。这次若两人还是走到了一块儿,她必定要替妹妹好好敲打敲打这个妹夫,杜绝后患! “好,我都听长姐的。” 正事交代清楚了,太子妃垂下眼帘。 “上回就瞧见,你脚上穿的靴子破了,在御前当差,不能失仪,所以叫她们给你制了两双新的,你带回去换着穿。” 庆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又让长姐操心了。” 太子妃笑看着已经长得比她还高的弟弟,满是欣慰,又忍不住提醒他:“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家中没有长辈替你操持,若是有喜欢的姑娘,便来告诉长姐,长姐想办法给你们赐婚。” 姐弟俩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这时,殿内午睡的妉妉和小煦儿醒了。 妉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额涅,煦儿又尿床了,你快来看看吧。” 太子妃赶紧喊了人进来,大家又开始忙活一通。 妉妉盯着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小舅舅直看。 “听说你是御前侍卫,你很厉害吗?” 庆德蹲下,看着这位尊贵的郡主外甥女说:“当然了!不然怎么能保护皇上。” “那……”妉妉小脑瓜灵机一动,“你把本郡主举到头顶,这样才能证明!” 舅甥俩还真的跑到殿外,举高高去了。 等弘煦这边换洗干净,庆德和妉妉已经被晒了一头的汗。 “妉妉,你又顽皮了,怎么能让你小舅舅举你?瞧你把他累的,都赶紧进来,吃碗冰酪,降降暑气。” 听着额涅说起冰酪,小煦儿还不知是何物,只瞧见是白色的,上面浇了酱色的汁水,撒了些葡萄干和碾碎的沫沫。 他见姐姐用小勺子舀着,送入口中,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想来必定是极好吃的东西,越看越馋,口水都流到脖子上戴着的小垫子上了。 偏他等了许久,人人手里都分了一碗,就他被略过了。 “啊——!”我的呢?! 太子妃这才瞧见小家伙那馋相,无奈摇头,亲自给他擦了擦。 “你还小呢,那冰酪太凉了,等你长大了,额涅就让你吃。” 得不到额涅的允许,他只能继续巴巴地看着其他人吃,趁着额涅和舅舅在道别,他爬到姐姐身边,伸出小手扒拉她。 吃的不亦乐乎的妉妉回头看了他一眼,坚决摇头:“不行,额涅说了,你吃了这个会生病的。” 她还记得煦儿之前生病时,虚弱的样子,额涅和阿玛都担心坏了,那阵子毓庆宫没了一点欢声笑语,气氛着实沉重,她还是喜欢煦儿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 连姐姐都不站在他这边,小煦儿委委屈屈的,那双大眼睛开始迅速聚集眼泪,瞧着可怜极了。 这招对姐姐百试百灵,妉妉立刻就心软了。 “好好好,给你尝一口,可不许哭。” 她不敢用勺子舀,便用手指沾了一下,迅速往煦儿的小嘴巴里塞,全程不过眨眼间就完成了。 第一感觉是冰冰凉凉的,化开后,又甜滋滋,还尝到了微微果碎的香气,他喜欢,跟记忆中前世冰淇淋的味道很相近,但比冰淇淋更好吃。 尝到了甜头,便开始不满足于就这么一小口,又开始扒拉姐姐。 “嗷呜!”还要! “怎么了?煦儿,你扯着姐姐做什么?”送走了庆德的太子妃,终于注意到了姐弟俩这边的动静。 妉妉怕被额涅责罚,低着头吃她的冰酪不吭声。 而馋嘴的小煦儿指着姐姐碗里的冰酪,再次向额涅发出请求。 “啊!” “不行。”太子妃摇头再次驳回。 “呜~”煦儿撇着小嘴巴,啪嗒啪嗒掉起了金豆豆。 可惜太子妃在这一点上十分坚决,不仅没有松口,反而开口吩咐其他人。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给郡主和小阿哥换一身衣裳,该去向太后请安了。” 今儿闲邪存诚殿倒是正有人在。 太子妃刚刚进来,欲按照规矩行礼,就被太后给阻止了。 “免礼免礼,哀家的小煦儿可算是来了,快,把他抱到哀家跟前来。”太后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臣弟给太子妃请安。” “五弟快请起,怎么不见五福晋一同过来?” “福晋近来有些不适,所以不能来向太后请安了。” 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注意力便被拉回到太后身边的小煦儿身上。 “啊呜~”煦儿还沉浸在吃不着冰酪的委屈中,缩在乌库玛嬷的怀里小声抽泣。 “怎么了?瞧瞧哀家的小心肝,这小眼泪掉的,可是受什么委屈了?”太后哪里见得了这个,当即心疼的不行。 太子妃只得据实相告:“今日天热,小厨房做了冰酪,煦儿见妉妉吃着,便嘴馋了,妾身担心他肠胃不适,所以不曾让人给他,这小家伙便一直委屈到现在。” 太后哭笑不得地说:“竟是这样,咱们煦儿原来是馋哭的。” 见疼爱自己的乌库玛嬷还笑,小煦儿更伤心了。 “哇——” “不是笑你,瞧你委屈的,哀家让她们给煦儿做甜甜的奶羹,比那冰酪还要好吃,可好?” 他虽然听不懂乌库玛嬷的意思,但能感觉到她在安慰自己,于是眼泪渐渐收了。 “啊呜……咿呀……”他巴拉巴拉开始告状。 太后还每一句都给了回应,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多宠爱这小家伙。 连旁边的五贝勒胤祺都开始吃味了,“方才玛嬷就一直念叨着,说煦儿怎的今日还没过来,我还没觉出什么。如今亲眼所见,原来玛嬷是有了煦儿这个重孙子,便将我这个亲孙子丢在一旁,连看也不看。” 这位五叔说的话,跟太后是一样的,小煦儿完全听不明白。 不怪五贝勒这般抱怨,他自幼养在太后身边,从小到大,跟这位玛嬷,比跟自己的生母宜妃都要亲,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畅通无阻进来给太后请安的原因。 太后笑骂道:“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煦儿一个小娃娃较起劲来,哀家单独疼了你二十多年了,如今才疼了煦儿几天,你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叫你皇嫂听了笑话。” 听见太后提及自己,太子妃笑着说:“怎么会,妾身知道太后与五弟祖孙情深,羡慕还来不及,毕竟妾身的祖母与母亲去得早,妾身没有这样的福气。” 太后听完,便想起太子妃成婚前,她祖父跟阿玛相继去世那一遭,这么说来,太子妃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娘家的长辈竟一个也不在了。 “往后啊,哀家替她们疼你。” 说着说着,给煦儿做的奶羹好了。 太后不许其他人动手,非要亲自喂,这一老一小,一个喂的高兴,一个吃的开心。 临走的时候,扒着太后怎么也不愿意跟太子妃回去。 “这个泼皮,越发任性了,如今才多大,往后可不是要上天了。”太子妃主要是担心太后会不乐意,毕竟闲时逗弄简单,使人高兴,可真的长久相处,还是会有诸多辛苦和不便之处。 “罢了罢了,孩子既然不愿跟你回去,便在哀家这儿留两日,你也好跟太子多些时间相处。皇帝也是,为了自个儿看孙子方便,愣是把你们夫妻二人分开,这事做的、啧!” 上回太子来请安,她就瞧出这夫妻俩还是生疏,就叫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自打太子妃产下煦儿之后,把心思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可没再承宠。 虽说无宠也不会影响太子妃的地位,毕竟她自己做皇后时,便从未得到丈夫的宠爱,如今还不是成了太后。 但其中的心酸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若能夫妻和顺,在这深宫之中,总能好过些。 “……是。”太子妃自然听得出太后的意思,“那煦儿便劳烦太后了。” 瞧出了太子妃的担忧,太后许下承诺。 “哀家又不费什么功夫,不是还有乳母保姆她们吗?你放心,哀家这儿,是宫里再干净不过的地方了。” 傍晚,康熙过来请安。 又瞧见了这小家伙,又得知白日里小家伙馋嘴,跟太子妃怄气不肯回去的事,顿时笑的不行。 “正好,朕今晚要在韵松轩宴请几位大臣,既然他馋嘴,朕便带着他一同过去。” 【顺便让小家伙,替朕听一听,他们几个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 16 章 第16章 今日来的大臣中,没有一个是熟人,都是与弘煦第一回见面的生人。 分别有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吴琠、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陈廷敬、大学士马奇、张玉书、户部尚书李振裕。 除了已经年迈体弱,不怎么管事,只挂着职衔的吴琠,尽数是些朝廷重臣,内阁要员。 陈廷敬只比吴琠小一岁,不过身体却比他好上许多,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瞧着比今年六十三的张玉书还要有生气。 马奇四十八,在这几人中年纪最小,但这么年轻就入了内阁,固然有家世显赫的缘故,不过终究还是他自己机敏过人,虽看着没什么存在感,但细看便能发现,此人目露精光,也不是好惹的。 至于李振裕,他是唯一一个不曾入阁的,今年也有六十好几了,在这一群人中,却并不显得弱势。 见康熙亲自抱着孩子走了进来,众人即刻起身参拜。 “都坐,今日朕得替太子照顾着这孩子,便不谈政事,咱们君臣之间只说些闲话即可,你们都放松些。” 话虽如此,可没有哪一个敢真的放下这颗心的。 不过既然皇上方才主动提及孩子,那么有眼色的自然也会从此处着手。 “老臣原还有些遗憾,为何家中的孙辈都不亲近老臣,也曾私下怀疑,是否平日太过严肃。现下方知,原是老臣不如皇上照顾小皇孙这般,亲自照顾过他们。”陈廷敬这话既捧了康熙,又以同为祖父这一点,拉近了自己与康熙的关系。 【还是太忙了的缘故,以前整日得忙着替皇上编书,去年好不容易编完了,又得值讲经筵,哪儿有闲下来的时候,我那孙儿怕是都不认得我了】 听到陈廷敬在心里的埋怨,康熙装作逗弄煦儿,没有与自己这位辛苦一生的老臣继续对视。 吴琠捋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说:“可不是,当初太子一出生,便是皇上亲自抚养,教导至今,如今对小皇孙亦然。皇上真乃太子之慈父、小皇孙之慈祖父。” 【所以说陈廷敬就不如老夫聪明,老夫绝不跟自己过不去,有点头疼脑热就差人告病假,前两年开始就不用继续干活了,每日睡到自然醒,养养花,逗逗娃,月月还有俸禄照领,岂不美哉】 小煦儿看着他的皇玛法咯咯直笑,康熙知道这小东西在乐呵什么,那是他的臣子在耍滑头,康熙气得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子。 【狭促鬼,不许笑,吴琠确实是身体不好,朕差太医给他瞧过,并非朕真的被他哄骗】 【嘻嘻】小煦儿眉眼弯弯。 两位都是资历深厚的天子近臣,康熙怜惜他二人年事已高,所以一直待他们比较亲厚宽和,没什么架子。 “倒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愿意跟朕亲近,虽然都是朕的子孙,可这亲近与否也讲究一个缘分。朕那几个年幼的儿子见了朕就跟见了猫的老鼠,总想躲着。而弘煦虽然年幼,每每见了朕,都笑着。因此朕才好把他带在身边。” 不过康熙这番话也没错,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弘煦小皇孙身份贵重,但若是这孩子自己不愿亲近他,也是无用,终归还是如康熙所说,缘分使然。 “含饴弄孙乃人生幸事,皇上福泽深厚,所以大清才能福祚绵长。” 马奇倒是也做了祖父,不过他尚且年富力强,对小辈们也是没什么精力和时间去亲近,这个话题倒是一时不怎么插得上话,只能往这上头夸一夸。 【小孩子爱哭闹,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难道是我还没到那个岁数?】 康熙眼睛一眯,他记得马奇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 【这老东西竟敢诽谤朕老】 小煦儿又没忍住,笑出了声。 突然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马奇哆嗦了一下。 【那怎么皇上也跟他们几个一样?难道是我还不如皇上那样心思沉稳、心智成熟?不行不行,皇上喜欢亲自养孙子,回去我也得跟上】 康熙勾起嘴角,【算你马奇识相】 【……算他运气好才是吧】小煦儿可是知道的,他这位皇玛法是皇帝,是可以掌控任何人性命的。 【他识相才有好运气,不识相便只能走坏运气】康熙教给孙儿一个只适用于他自己的法则。 寒气又骤然消失了,马奇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还想着回忆自己那孙儿长什么样来着,好像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儿媳妇抱着孩子过来请安,让他见了一回来着,他也没细看,一时还真记不住脸。 康熙淡淡的应了一声,这样的话他听了不止得有几箩筐了,实在不觉得新鲜。 张玉书与他同级,但却足足大了他将近二十岁,自然是有些介怀,所以故意在他不擅长的领域给他找麻烦。 同样一头白发的张廷玉这时候说:“我记得马奇大人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怎的不说一说你平日里与你那孙儿是否亲近啊?该不会是不喜欢孩子吧?” 不等马奇说话,他又接着继续:“也是,马奇大人还年轻,自然更喜欢去些脂粉浓郁的地方,比如与美人待在一处,听说马奇大人又纳了一房新人,真是好福气。” 马奇皮笑肉不笑,“除了朝廷的差事,族中事务也颇多,不得空罢了,哪里比得上张大人清闲有福。” 【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不是?叫你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目中无人,肆意猖狂,老夫这次不就坑到你了】 张玉书不再搭理他,开口向康熙道:“老臣见过这么多的婴孩,还从未遇到如小阿哥这般天生爱笑的。老臣家中的孙子孙女,那都得拿着好吃的好玩的哄着,这才肯笑着陪老臣坐上一会儿,老臣真是羡慕皇上。” 康熙面露笑意,对他说:“那这一点,朕还确实是比你运气好,这孩子不单单是在朕身边这样,在太后身边也是极爱笑的。太后一直病着,郁郁寡欢,自打见了这小家伙,倒是心情大好。朕今日要抱他过来,太后还不肯,若不是朕抱着他走得快,只怕还抢不来呢。” “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有小皇孙展颜娱太后,如此至纯至孝,老臣不禁动容。”说着,李振裕还真的用袖口擦拭眼角。 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我瞧着皇上今日心情挺好的,要不要趁机,把山东布政使赵宏燮,揭报原任布政使刘皑亏空库银五十万两的折子,递上去呢?】 正在喝酒的康熙猛地呛了一口,剧烈咳嗽,咳得青筋暴起。 小煦儿担忧的看着他。 内侍赶紧上前,拍后背的拍后背,递帕子的递帕子,纷纷语气急切地询问:“皇上您没事吧?可要宣召太医前来?” 康熙赶紧抬手一挥。 “朕……咳咳、无事!”无事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真“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 【五十万两!五十万两!朕都不敢往朕的私库挪五十万两!】 【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 【这个刘皑他怎么敢!朕要砍了他!诛他九族!】 小煦儿眨巴眨巴眼睛,【五十万两很多吗?】 康熙气得一拍桌面,【多!很多!非常多!】 “皇上息怒!” 他这一拍,所有人都抬头看,发现震怒的龙颜,纷纷跪下请罪。 尤其是李振裕,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方才他说了话之后,皇上便暴怒。 【难道是我装得太虚伪,被皇上识破了?不应该啊!我明明是真的挤了两滴眼泪出来的!】 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擦眼角的衣袖,确实还有两块泪痕呢! 康熙快气晕了,心中咆哮:【就你那破烂演技,真当朕眼瞎这么多年都没看清?】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重点是五十万! 【朕那五十万两白银都哪儿去了?】 【刘皑敢吃朕五十万两,朕就要他吐出来一百万两!】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暴露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笑着说:“朕无事,都跪下做什么,快起来,接着吃,接着说。” 可接下来,气氛越来越诡异,几位大臣是食不下咽,坐不安稳。 临结束前,康熙盯着李振裕说:“朕最爱弘煦的纯洁和天真。朕最恨朝中官员贪污和欺君。这人性的两个极端,朕也是爱极恨极。” 那李振裕脸色一白,心想:【皇上这是在点我吧?莫不是,半个月前我收了下属一座围屏的事,让皇上知道了?完了完了!】 康熙眼睛一眯,缓缓笑了。 【好啊,你不仅瞒着朕五十万的事,还自己偷偷收受贿赂,罪加一等!】 小煦儿此刻突然恍然大悟。 【方才那位马奇大人,识趣运气好,这位李振裕,好像不怎么识趣,所以运气也不怎么好】 康熙带着他起身,踏出殿外之后,爷孙二人隐于黑暗之中,侍从们紧紧跟在后头。 大臣们两股颤颤,互相搀扶着,艰难起身。即便心中再多疑问,却谁也不敢开口。 【皇上的帝王威仪愈发震慑人心,帝心难测,幸好老夫如今已经不掺和朝政了】 “咱们都走吧。”年纪最大的吴琠叹了口气。! 衾寒月暖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7 章 第17章 五阿哥从太后处回府后,时常与五福晋念叨。 ▂衾寒月暖提醒您《崽崽被康熙宠成了皇太孙》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吃饭的时候:“福晋,爷如今不再是太后最疼爱之人了。”五贝勒满面愁容,看起来十分忧虑。 性格温和的五福晋笑着安慰:“我的爷,您多想了,太后都疼了您二十多年了,他一个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娃娃,哪里就能跟你争了。” 五贝勒想想也是,胃口反正是没受影响。 五福晋忙着盘账的时候,五贝勒突然跑过来,一屁股坐下,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福晋,爷又想了想,你说,那小家伙连话都不会说,就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若是等他长大,太后眼里怕是就没有爷这个孙儿了。” 面对自家爷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五福晋有些无奈。 “不会的。那宫里的阿哥们长大了,那不就得日日到书房跟着师傅们读书去了,哪里得空,到时候,您多到宁寿宫去请安,不就成了?” “你说的有道理,到时候太后自然觉得我更孝顺!” 顺手把福晋晾着的茶水给喝了,拍拍屁股出门闲逛去了。 晚上夫妻俩睡觉的时候,五贝勒翻来覆去,突然坐了起来。 “不就是长得招人喜欢了点,爱笑了点,别的也没瞧出什么特别的,福晋,你说太后怎么就这么喜欢他了?” “谁啊?”睡得迷迷糊糊的五福晋随口一问。 “弘煦啊!二哥那个宝贝嫡子!”他见五福晋还闭着眼,扭身把人硬是拉了起来,“别睡了,快帮爷捋一捋。” 这几日吃也吃不好,忙得脚不沾地还得照顾丈夫情绪,如今连觉也不让人睡,即便因为门第不高,素来温婉示人的五福晋,这下也彻底怒了。 “胤祺!还睡不睡?不睡就自己出去,跑上两圈冷静冷静!” 没想到,性格敦厚老实的五贝勒还真的掀了被子,出去冷静去了。 只不过,五福晋才睡熟,就又被摇醒。 “福晋!别睡了,爷刚才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太后她老人家既然这么喜欢孩子,明日,你跟我一同带着老三,去给太后请安,他今年两岁,侧福晋前两日说,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正好去太后跟前陪着聊聊天。” 听完之后,五福晋强忍着怒气,对他说:“爷,不是我说自家孩子不好,那老三被瓜尔佳氏养的性格骄纵任性,别说太后喜不喜欢了,到现在皇阿玛也没给起名,您自个儿都不待见他,是带出去讨喜还是丢人?” “那就带老大弘昇!” “弘昇都八岁了,个头都多高了,您觉着他能比东宫小阿哥可爱?” “也是……”五贝勒又叹了一口气,他还是睡不着,“那就都不带了,明儿个,你跟我一起再去给太后请安,省得她老人家整日看着弘煦,都不记得有我这个孙儿了。” “……”五福晋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应下了,“是,那咱们赶紧安寝吧,明儿个还得起来准备着。” 夫 妻俩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太后竟不在殿内。 “太后瞧着今日天气算不得炎热,就带着弘煦小阿哥,到湖边赏莲去了。”伺候太后的人是这样回话的。 “太后素来可是最不爱夏日里出门的,定是为了那小子!”五贝勒跟自家福晋嘀咕着。 宫人将他们夫妻俩引到湖边,二人才发现这祖孙俩,正坐在凉亭里,一个咿咿呀呀的说着,一个笑呵呵地陪着。 “给太后请安。” “你们夫妻俩怎么来了?”太后还有些意外,毕竟前几日胤祺才来请过安,照理来说,怎么也得过上一个月半个月的。 五贝勒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你听听,是不是像爷说的那样,太后现在眼里只有弘煦,都不稀罕咱们来请安了。” “瞧你这话说的,也不怕你福晋听了笑话你。”太后招手示意五福晋上前去,到她身边坐着。 五贝勒瞧着那小榻上坐着的小小一团,故意往他跟前一坐,还特意说的汉话。 “哟,弘煦啊,还记得你五叔我吗?怎么瞧着你又胖了不少啊?” 夏日炎热,小煦儿他又爱出汗,所以只穿了一件肚兜,听见他五叔说自己胖,低下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又抬起小脑袋,对着他五叔眨巴眨巴眼睛。 “阿噗!”没有吖。 【这小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对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撒什么娇?长得可爱就可以这么随便吗?】 五贝勒想捏一捏这看起来一团软糯的小家伙,却硬是强忍着。 【他在夸煦儿可爱(^-^)V】 小煦儿小手一伸,把自己一直捏在手里,也是他最爱吃的,一小块桂花米糕,递到他五叔面前。 “做什么?” “嗷呜嗷呜~”小煦儿把糕点放到嘴边,张开小嘴巴,露出几颗米粒大小的乳牙,用动作亲自给他演示了一遍。 然后又把手手伸了过去,小脑袋一歪,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意思十分明显。 “给我吃的啊?就这个?”五贝勒面露嫌弃,却还是接了过去。 “这都让你捏成这样了,还能吃吗?” 太后看不下去了,伸手在孙子脑后拍了一掌。 “煦儿是喜欢你才给你的,你当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太子妃担心他吃多了甜的,牙齿会坏,每日就许哀家给他这么一小块,他都舍得给你了,你还敢嫌弃!” 五贝勒一听,还有点受宠若惊,虽然不是很想吃,但面对小家伙那双真诚的大眼睛,不吃总觉得对不住他。 他直接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直接给咽下去了。 小煦儿吃着小拳拳,继续盯! “爷不是都已经吃了你的东西了,还看着爷作甚?”五贝勒纳闷了。 “他是想问你,觉得好不好吃,你得告诉他。”太后已经完全能够充当小煦儿的婴语翻译。 “还、还行吧。” 【爷囫囵吞下 去的,哪里知道什么味道,骗骗这小家伙也够用了】 小煦儿撇嘴巴,不高兴了,躺倒在榻上,用屁股对着他的骗小孩坏五叔。 “怎么了这又?不是都说了好吃了,那什么、吃着挺软的。” 主要是那小家伙看着人的时候,软软的,看起来乖巧又可爱,这闹气脾气来,也让人忍不住低下身段去哄他。 五贝勒求助太后。 太后摇头,这下也懒得搭理他了。 五福晋在旁边默不作声,【该!让你在家里折腾我,如今被一个小娃娃给制住了吧】 “煦儿咱们不生气,乌库玛嬷叫她们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奶羹,还叫他们特意多给你加了一勺糖,起来尝尝好不好?” 奶羹一共端上来两份,本来是太后和煦儿一人一份的,太后抬了抬下巴,把自己那份赐给了五福晋。 经过这段时间的日日相处,小煦儿已经能够听懂部分蒙语,尤其是一些关于吃食的关键词。 小耳朵噔的一下竖了起来,手脚并用,爬到他乌库玛嬷跟前,抱着老人家的胳膊,蹭蹭贴贴。 “吼吼~”煦儿饿饿,要吃甜甜的奶羹~ 太后溺爱地捏了一把他的小肉脸,亲自用勺子舀了喂到他嘴边。 “啊呜!”一口大含进嘴巴,满足到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模样看着享受得很。 “有这么好吃吗?不就是奶羹,爷从小吃到大,没觉着有这么香啊。”五贝勒念叨着,愣是抢了自己福晋的勺子,厚着脸皮尝了一口。 五福晋抿唇,闭上眼,不想再看下去,太丢人了。 “这不还是原来的味道么?”他不信邪,大着胆子伸手去煦儿的碗里也舀了一勺吃,“就是甜一些。” 这下可把小煦儿护食的属性激活了。 “哼!” 他伸出小手去拍打他的坏蛋五叔,皱着小脸,看起来很生气。 【爷怎么觉得,这小家伙生起气来,更招人喜欢了】 五贝勒嘴上说着怕弘煦抢了他的宠爱,其实上回头一次见他就挺想亲自上手抱一抱,只是当时太子妃在,他没好意思。 “您歇着,不就是喂奶羹么?我来,我来喂!” 太后见他有意跟煦儿和好,便也由着他去了。 “慢些,别噎着煦儿。” “知道知道!” 五贝勒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喂过饭的人,愣是小心翼翼地投喂面前这小家伙,笑的一脸讨好。 “煦儿来,五叔喂你吃,不生五叔气了,五叔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吃人嘴短,接受了五叔的服务,小煦儿便没有那么生气了,一听还有好吃的,顿时一点气都没了,他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小脑袋,表示接受了五叔的道歉。 “啊——”张着小嘴,催促他五叔快些喂。 吃了一碗奶羹的功夫,叔侄俩已经变得十分亲近,一块儿躺着,五贝勒捏着小煦儿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 ,陪着他一块儿看湖里的莲花,还有时不时飞过的蜻蜓,凉亭旁边树上落着歇息的雀鸟。 叔侄俩如出一辙的慢性子,看着看着,说着说着,竟睡作一团。 ?想看衾寒月暖写的《崽崽被康熙宠成了皇太孙》第 1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五福晋他塔喇氏无奈摇头,“太后见谅,咱们五爷就是这么个性子。” 太后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儿和重孙儿,倒是一直笑着。 “便让他们俩在这儿小睡一会儿,你陪着,哀家也有些乏了,回去眯上一会儿,别急着走,留下来,陪哀家用过晚膳再回去。” “是。”他塔喇氏微微福身,送走了太后。 夏日里,又在水边,总难免有蚊虫,他塔喇氏瞧着小侄儿,露在外头的皮肤白白嫩嫩的,便忍不住坐到他旁边,亲自给他扇扇子,驱赶蚊子。 太子下午得了空闲,打算来接煦儿回去,恰好看见这一幕。 一身杏黄色的太子,站在日头地下,自是显眼,他塔喇氏忙起身行礼。 太子示意她噤声,上前小声说了一句:“孤已经差人告知了太后,这就抱着煦儿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煦儿醒了,他知道自己是在阿玛的怀里,安安静静眨巴大眼睛,等阿玛低头看他的时候,咧着小嘴一笑,跟阿玛打了个招呼。 “煦儿醒了?阿玛这就带你回去。”太子又想起方才那一幕,略带写醋味又叮嘱了几句,“孤是煦儿的阿玛,咱们才是一家人,煦儿今晚同孤和你额涅一块儿睡可好?” 煦儿眨巴眨巴眼睛。 【不是阿玛自己每回留宿,非要把他赶走,不许他留下来一起睡觉的嘛?】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孤待会儿就同你额涅说一声。” 这会儿,弘晳正好到太子妃这儿来请安,还问起煦儿。 “儿子有些时日没见到煦儿了,弟弟可是在里头睡觉?” 上一世弘皙还算敬重她这个嫡母,是以太子妃并未多想。 只笑着说:“让嬷嬷抱着他,去给太后请安去了,怕是这个贪嘴的,又赖着不肯走了,下回再叫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见一见。” 弘晳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不自然,他也去给太后请过安,但每回都只是在殿门外磕头。 【果然如额涅所说的那样,我跟煦儿终究出身不同,太后喜欢他更胜于喜欢我,皇玛法也是,阿玛也是】 “宫里人人都喜欢煦儿弟弟,儿臣也喜欢。” 正说着,太子便抱着煦儿回来了。 太子妃忙起身迎了上去,从太子手里接过孩子,妙菱立刻递了浸湿过的帕子,太子妃给孩子赶紧擦了擦。 “外头太热,太子下回去接煦儿还是带着伞吧。”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孩子被晒红的地方。 “咳!”太子有些尴尬,他忘了孩子肌肤娇嫩,“好,孤下次一定带着。” 弘晳见他们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从阿玛进门,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小煦儿一愣,扭头去瞧。 “咿呀~”哥哥~ 他记得这个哥哥,虽然他很少出现。 “弘晳,煦儿在喊你呢。”太子笑看着长子,“快过来啊。” 弘晳袖中的手在恍惚间缓缓松开,走了过去。 太子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们兄弟俩。 “煦儿弟弟,我是哥哥,你还记得哥哥吗?” 小煦儿笑着伸手,弘晳犹豫了一下,缓缓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然后被那只小手牢牢抓住了。 “呵!” 弘晳看着笑容灿烂,天真无邪的幼弟,眼中缓缓露出笑意。! 衾寒月暖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8 章 第18章 不过弘晳也只待了一小会儿。 “师傅今日布置的课业,儿子还未做完,这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向嫡额涅请安。” 太子妃笑着朝他微微颔首,“课业再多,也要顾及身体,晚上就别点着灯熬夜了,仔细把眼睛熬坏了,反倒不值。” 她记得前世弘晳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有些眼疾。 “去吧。”太子也拍了一下长子的肩膀,“孤得空时,自会去考校你的功课。” 待弘晳走后,太子妃才开口向太子打探:“不知殿下可熟悉裕亲王?” “你是说保泰?”太子一边跟煦儿玩着抓手指的游戏,一边跟妻子对话。 “阿噗!” 小煦儿总抓不着,急了。 太子故意停顿,任由小家伙将他的手指抓住。 “呵呵!”抓到阿玛啦! 小煦儿咧着小嘴巴,露出那几颗米粒牙,看起来像是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高兴得很。 【小傻子】太子在心里暗笑他。 太子妃:“正是他。” 小煦儿听见阿玛又骂自己笨,气呼呼的趴到额涅怀里,不想搭理他,怎么会有这么坏的阿玛!就知道欺负他! 太子没了逗弄的对象,便坐直了,正色道:“还算熟悉,小时候他也是在宫里念的书。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太子妃倒也没有瞒着,毕竟事关二妹妹的婚事。 “前些日子,庆德跟妾身说,裕亲王似乎对妾身的二妹有意,妾身想着殿下与裕亲王是堂兄弟,便想找殿下先问一问。” “他盯上你妹妹了?”太子有些诧异地抬眼,“这事孤倒是不知。” “裕亲王平日里是何性情?殿下觉得,他是否堪为二妹妹的良配?” 既然提到是否相配,那就不得不考虑多方面,太子沉思:保泰如今倒是没有在明面上支持谁,跟他那位去年病逝的皇伯父一样,都是谨慎之人,不到最后,估计轻易也不会站队。 但他从底下人口中,也曾听说保泰与胤禩私下似乎关系不错。 若是有了这层姻亲关系,那么保泰自然会更亲近他这一方,这是其一。 其二,也得顾及小姨子的终身幸福,毕竟太子妃家中已无长辈,长姐如母,那他这个做姐夫的,便承担着类似“父亲”这样的作用,总不好,害了人家小姑娘一辈子。 小煦儿竖着小耳朵,听完了阿玛心里的所有想法,阿玛似乎对他的“二姨”还算不错,也是为她考虑了一些的。 “性格跟他阿玛一样,温和敦厚,对他的原先那位福晋也不错,倒不是什么苛刻凉薄之人,可惜福晋因病早逝,后来他阿玛也去了,继福晋之位这才一直空着。” “而且他已是亲王爵位,听皇阿玛的意思,将来有意让他管着宗人府,有皇伯父的情分在,只要他不犯下大错,这辈子定是荣宠无忧。你妹妹若是嫁与他,体面与富贵自是不缺。” “那后院呢?可清净?”太子妃不得不问清楚,前两日,她已得到妹妹的来信,妹妹竟对那保泰已经芳心暗许。 “这个、待孤差人去打探打探,过几日再告诉你,如何?”他一个堂堂太子,平日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盯着堂弟的后院,自然不甚清楚。 “那便辛苦殿下了。”太子妃低下头,事情已经问完了,她开始逗弄怀里的小煦儿。 太子有种被妻子用完就抛的感觉,偏他又很享受,被妻子依赖的感觉,哪怕只是方才那么一会儿。 晚上,太子果然主动开口,要留下弘煦,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床上,弘煦贴着额涅,额涅也贴着弘煦,另一头的太子则孤零零的,与他想象中,和和美美的场景截然不同。 虽然住在畅春园,但还是会按照原先朝会的规矩,在九经三事殿议政,太子一早也被召了过来。 谁也没没想到,才开头,龙椅上的康熙就扔了一本折子下来。 “四川巡抚于养志贪污的赃银,至今还未还完,如此上不忠于君,下不仁爱百姓之人,必须从重治罪,著、即刻发往黑龙江,此生不得回。” 户部尚书李振裕突然觉得,怀里那本,关于原任布政使刘皑亏空库银五十万两的奏折,格外烫手。 他那日晚上就不该犹豫,直接递上去多省事,这个节骨眼,那于养志才贪了多少,尚不足二十万两,连他手里这份的一半都不及。 偏这人是李光地托他尽量保一保的,他想着再挑个更合适的时机,眼下这般境地,倒是骑虎难下了,可别让皇上觉得是他有心包庇隐瞒。 康熙环视众臣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格外久些。 “贪污纳贿乃是重罪,尔等所食俸米,皆来自朝廷,来自百姓。若有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损害朝廷之利,损害百姓之利,朕决不轻饶。哪怕是抄家,也得把贪墨的银两都给朕还上,还不上的,便流放边地,去做苦役偿还!若有替其隐瞒,互相袒护者,一并论罪!” 李振裕脑门上的冷汗是一把接着一把的出,直到听见那最后一句,竟直接跪下了。 “皇上,臣有本启奏!”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不喜不悲,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山东布政使赵宏燮,揭报原任布政使刘皑,亏空、亏空库银……”他擦了一把汗,眼睛一闭,把后边的数字说了出去,“……五十余万两。” “大胆!”康熙猛地一拍御案。 所有人都跪下了,纷纷口呼:“皇上息怒。” “何时发生的事?” 李振裕咽了口唾沫,脑子里疯狂思考,皇上今日突然骤然发怒,之前在宴会上又像是刻意警告自己,莫不是早就知晓此事? 他吓得一哆嗦,最终还是据实回答:“五日前!” “为何今日才报到朕这儿?”康熙声量并不高,问的问题却饱含深意。 “老臣、老臣年迈,记性大不如前,竟将奏报遗漏在书房,昨日偶 然才翻找出,今日即刻便带上⊿_[(,禀报给皇上,老臣有罪,愿就此告老还乡,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心中冷嗤,这老东西,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用的顺手。 “罢了,你年岁大了,朕也不怪你,起来吧。” 李振裕不敢动。 康熙声量骤然提高:“还要朕亲自下去扶你不成?” 把腿软的李振裕吓得是连滚带爬,愣是靠着自己站了起来。 那折子里边的内容,康熙早已叫人暗中誊抄了一份,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一字不落地从头看了一遍。 “去查,他的上级官员,山东巡抚是谁?为何盘查库房的时候,竟替此人担保并无亏空的?是否也收受了脏银?”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这缺了的五十万两,朕要见到它们都还回来,一文都不能给朕少。还不上的,就抄家,抄他自己家还不够的,抄他的族亲,抄他的妻族,总之朕要这五十万两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朕面前。” 康熙扔下这句话,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了。 太子身为储君,内阁自然会先询问他的意见。 “此事责任重大,山东那边上下盘根错节,一般人怕是压不住,得找个身份足够贵重的,最好亲自过去盯着查。” “那太子殿下以为何人可堪担此大任?”陈廷敬主动递话。 “本该是孤最合适前往,可秋狝将至,此次皇上有意要孤伴驾随行,只能让孤的兄弟们代为前往。” 大阿哥直郡王胤禔素来与太子不合,太子自然不可能举荐他,众臣本来以为他会在三阿哥诚郡王胤祉和四贝勒胤禛之间选择。 “便让五贝勒去吧,他是有爵位的皇子,压得住场面。又不大通汉语,不容易被当地官员蒙骗,调查和追还库银的部分,还是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主管。” “臣等明白。” 这个人选既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五贝勒意外得了件好差事,五福晋投桃报李,时常借着给太后请安的功夫,到太子妃这里小坐,闲聊的时候,偶然得知太子妃想打听裕亲王府上的事,特意主动帮忙。 两方倒是走的越来越近。 没多久,成婚七年都不曾有孕的五福晋,在太子妃这儿犯恶心,请了太医过来一瞧,竟诊出了喜脉! 可把五贝勒和五福晋夫妻俩高兴坏了。 五福晋自己认定:“多半是我最近常来抱煦儿,沾了他的福气,竟给我带来了这样的惊喜!” 此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只当是五福晋为了攀附太子妃,故意传出来的谄媚之言。 这不信的人里边,就有八福晋郭络罗氏、九福晋董鄂氏还有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八福晋虽然姓郭络罗,但她的生母是安亲王岳乐的女儿——宗室的郡主。 九福晋董鄂氏,母族本就是满洲贵族,她的姑母就是世祖皇帝心爱的那位董鄂皇贵妃。 十福晋就更不用说了,出自 科尔沁部落,她阿玛可是郡王。 这三位都出身高贵,性子一个赛一个的高傲,本就瞧不起出身不高的五福晋。 因此三人虽都与五福晋一样,没有子嗣,却不相信五福晋说的话是真的。 反倒是今年春天才嫁入皇室的十四福晋完颜氏,竟主动找上门来,不过人家直爽得很,直接表示自己就是过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也能沾一沾小侄儿的福气,尽早有孕。 “太子妃,五嫂,你们是不知道,我来了这畅春园都这么久了,那该死的老十四,竟一次都不带着我出门逛一逛,整日就知道跟他的八哥在一起,他们俩人倒是如胶似漆,不知道的,还以为八哥才是他的福晋。” 五福晋被这位大胆的十四弟妹吓了一跳,这也是能说的? 太子妃咳嗽了一声,“十四弟妹,这可不能胡说,若是让有心之人听见了,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不单单是你,连八贝勒和十四弟都会受到牵连。” 十四福晋这才悻悻住嘴。 太子妃知道她性格洒脱,与十四其实是一样的,两个都任性的人在一起,关系能融洽那就怪了。 只是又喜欢她这样的人,鲜活张扬,是她向往却成为不了的那样,因此,总希望她能过的更好一些。 “既然十四弟常去寻八贝勒他们,那十四弟妹你,也可以与八福晋她们交好啊。” 完颜氏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家中却也教导过她。 【我的丈夫是那该死的老十四,老十四明显是八爷一党,这太子妃竟不帮着自己的丈夫拉拢我,反而劝我去交好八福晋?难不成她也跟我一样,讨厌自己的丈夫?】 才睡醒的小煦儿,恰好听见这几句,本来还有些迷糊,这下是彻底惊醒了。 【她竟然知道额捏讨厌阿玛诶!】 紧接着他又听见完颜氏的心声响起:【也是,虽然太子不像老十四一样,跟别的男人泡在一起,但听说,太子前些年,似乎更宠爱侧福晋,这些个烂男人不喜欢咱们,咱们就不喜欢他们,这个太子妃的性格,倒是对我的胃口!】 完颜氏主动往太子妃身边靠了靠,突然伸手搂住了太子妃的胳膊。 “太子妃,我觉得咱们特别有缘,我以后常来找你说话可以吗?” 太子妃都是重活过一世的人了,虽然惊讶,却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更喜欢这样坦率的完颜氏。 “你若愿意来,本宫随时欢迎。” “你若是愿意常来,那还正好,我可告诉你,咱们小煦儿可是能给人送福送子的,我便是亲身验证了的,你没事多抱抱他,兴许很快就能得个孩子。”五福晋现在正在高兴头上,遇上谁,都要把这件事说上一遍。 完颜氏虽然才成婚,但也知道子嗣才是自己未来的依靠,虽然不急迫,但也还是希望有的。 “那感情好,我日日都来,对了,咱们的小福星呢?快让我赶紧抱一抱。我可早就听说了,连皇阿玛和太后都对他喜欢的不得了呢,那 得长得多可爱啊。” 太子妃示意妙菱到里间去,“瞧瞧煦儿醒了没有,别让他睡太久了,省得晚上又睡不着。” 妙菱出现的时候,果然瞧见自家小阿哥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小阿哥睡醒鲜少哭闹,总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其他人发现,一瞧见人,就主动一笑,格外招人喜欢。 小煦儿习惯性地朝她伸出两只小胳膊,要抱。 “奴婢这就抱您出去。” 小煦儿第一眼,看的便是头一回见面的十四福晋,她生的高挑,眉眼自带一股子飒爽,是个容易让人心声好感的样貌。 “八嫂、九嫂还有十嫂她们,一个赛一个的难伺候,我可不愿意每次都在她们面前低声下气。其实再来找你们之前,我还去找过四嫂,我想着,毕竟四哥才是老十四的同胞哥哥,可我那位亲嫂嫂唯一的孩子,前不久刚没了,她整日以泪洗面,任我怎么劝都不管用,我实在有些遭不住了。还是跟你们一起好。” 太子妃的注意力却被弘煦给吸引了。 “煦儿醒了。” 五福晋打趣道:“又在偷听咱们这些大人说话是不是?你这个小机灵。” 小煦儿缩在额涅的怀里,呵呵笑着装傻。 “这便是煦儿了?长得可真好看,我家中弟妹不少,见过的婴孩也多,可没有那一个生的如此俊秀,又如此乖巧爱笑的。”十四福晋自己莽撞,但就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能够乖巧听话。 “我是你的十四婶,婶婶抱抱煦儿可好?”完颜氏也就随便一张嘴,她没想着孩子会愿意,毕竟才第一次见面,这么小的孩子,见着生人不哭,就算好的了。 小煦儿还真的朝她缓缓伸出了双手。 受宠若惊的十四福晋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在五福晋和太子妃的指引下,才慢慢地把煦儿接了过去抱着。 小孩子抱着软软糯糯的,闻着身上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皮肤又白又嫩,透着一层浅浅的粉色,那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耳朵,小手小脚,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叫人喜欢。 “诶呀,真好,我都想把煦儿抱回去养着了,长得这么可爱,还如此乖顺,真是舍了我的这颗心给他,我都愿意。” 太子妃和五福晋听了这话,都笑了。 巧的是,这十四福晋回去之后,竟也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她与五福晋一样,对外也是说,全因沾了弘煦的福气。 就连鲜少与太子相处的老十四,都亲自跑到太子面前道谢,这件传闻传的愈发神乎其乎。 就连康熙都听了一耳朵。 “这小家伙确实是个福泽深厚的,不光给朕带来了福气,给太后带去了福气,连他的这些叔叔婶婶,都沾了他的福气。” 梁九功笑着接话:“可不是,小皇孙出生那日,彩霞漫天,天生异象,说不定还真是天上那位神仙座下的童子投生,下凡专门给皇上播散福泽来了。” “朕也已有两三日未见煦儿了,你叫人去跟太子传朕的口谕, 让他把煦儿给朕送过来。” 太子妃毕竟是儿媳,虽然离得近,但总不好叫她送煦儿前来。 “嗻!” “说起来,朕的这些个儿子,先前竟大多数无嫡出子嗣,太子和老大老三还好,老四就这么一个弘晖,前不久刚刚夭折,老七福晋再不济,也有两个小格格,而其他福晋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幸好现在五福晋和十四福晋都传出了喜讯,朕也能稍稍安心些。” “可不是么,皇上您就放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福气也有早有晚,您瞧瞧太子,这天大的福气可不是说降就降下来了。”梁九功知道康熙多盼望着子孙昌茂,自然专捡好听的说。 康熙听了果然龙颜大悦。 “那可不行,朕是他们的皇阿玛,朕不替他们操心谁来替他们操心?这样,你再差人去西花园走一趟,让所有皇子下午过来,让他们陪朕一道用晚膳,朕还是得当面再叮嘱他们几句。” 梁九功赶紧应下。 宫人来无逸斋传口谕,太子还以为是何事,心中千回百转,衬度了许多,不曾想竟只是叫他去,当送弘煦到澹宁居的轿夫。 他去抱煦儿的时候,在太子妃面前自嘲:“孤算是理解老五的心情了,合着现在有了煦儿,孤在皇阿玛那儿,就跟老五在太后跟前一样,地位也是大不如前了。” 太子妃唇角轻勾,又迅速压下。 “皇上宠爱煦儿,还不是因为殿下您这个阿玛的缘故,皇上这是爱屋及乌罢了。”太子妃更担心的是有人因此对煦儿别有用心。 “大约皇阿玛也是听见了近日的传闻,殿下,传闻不可轻信,我们再清楚不过了,煦儿只是寻常的孩子,到了御前,殿下可千万记得替咱们的煦儿解释几句。” 太子正色道:“这个你放心,煦儿哪是什么仙童,如此盛名,他一个小娃娃如何承受得住,孤也疑心,是有人刻意在背后推波助澜,意欲捧杀咱们的孩子。” “煦儿有殿下这样体贴谨慎,为他处处着想的阿玛,这才是煦儿最大的福气。”太子妃明着捧了一把自己的丈夫。 往日太子妃言行端庄,从未这般当面抬举过谁,太子下意识挺直了背脊,觉得自己在太子妃心里的形象,仿佛又高大了不少。 【姈妧定是认识到孤十分可靠,是她值得托付真心的良人,是煦儿的好阿玛,诶!姈妧如此崇拜孤,依赖孤,孤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今后再对她们母子三人更好些】 太子妃面上笑的温柔,心中想的却是:【男人果然如此,几句好听的,便哄得他不知天南地北,如此浅薄的手段,没想到竟这般好用,本宫往后倒得多学着用一用】 煦儿瞅瞅额涅,又瞅瞅阿玛,突然有些同情他阿玛了。 太子抱着煦儿到澹宁居的时候,康熙正在批折子,直接停了笔,叫太子把煦儿给他。 然后就把太子丢到一边,又扔了几本折子给他。 “煦儿,皇玛法许久不见你了,你可想念朕啊?” 小 煦儿笑容灿烂,声音雀跃,口水也快掉出来了。 呵! ?衾寒月暖提醒您《崽崽被康熙宠成了皇太孙》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想的,皇玛法什么时候再带着煦儿吃好吃的?】 康熙畅然大笑,捏了捏他的小肉脸,“你这小家伙,机灵得很。” 【合着想的是朕这儿的好吃的,等着,等朕跟你阿玛把这两堆折子批完,咱们就去吃好吃的,顺便再让你见一见你的那些叔伯。朕对他们的心中所想,可是好奇得很】 康熙虽然笑着,煦儿却打了个哆嗦,他开始替他那些叔伯们祈祷,最好待会儿大家都识趣些,否则可是要走坏运道的。 为了加快批折子的速度,康熙把煦儿放在他坐着的那把宽大的龙椅上,让他自己玩。 煦儿便抓着皇玛法腰间那一串玉佩香囊底下系着的流苏,开始拨弄,玩得不亦乐乎。 左右煦儿也不怎么吵闹,好带得很,康熙任由他折腾自己身上的配饰,开始专心批复折子。 打开好几本,心情是一路高涨,尽是些丰收的喜报。 “来人,朕要立诏。”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康熙直接说出了一个足以震惊朝堂的决定,“朕要册封煦儿为皇太孙,让煦儿将来一直庇佑大清万民。” 旁边坐着的太子,站在康熙身边的梁九功,今日当值的两位新任起居注官:翰林院检讨张廷玉,左中允凌绍雯,四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难掩激动与震惊,皇太孙?! “奴才遵旨——!”两位负责拟写圣旨的起居注官这声回应,还差点破音了。! 衾寒月暖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