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原女主后[七零]》 原女主 江颜没想到,刚穿越就遭遇了性|骚扰。 五月末的江南,刚步入夏季,晌午的时间点,太阳已经有了盛夏的毒辣,刺得人睁不开眼,裸露在外的脚踝也感觉火辣辣的。 位于新安省平遥村的生产大队,刚刚收割完冬小麦,大多数村民都在晒谷场打麦子脱粒,晒谷场待不下的,被安排去刚收割的麦田里翻地灭茬,等着下个月灌水泡田后再种一季水稻。 平遥村没有拖拉机,收割深耕全靠人力,给晒得坚硬结实的麦地灭茬,是比上打谷场还累的苦差事,分到这个活儿的要不有一把子蛮力,要不在村里不咋受待见。 江颜就是那个“不咋受待见”的。 “江知青,你咋不回话?你跟我好,我给你做工你还不乐意?难不成你要做我老婆?你的名声你自己也清楚,做老婆肯定不行,但是我保证。只要你跟了我,以后我就是结了婚,心里也把你放在第一位。” 活了二十年,他从没见过像江知青这么漂亮的女同志。 王二舔舔干枯的下唇,低着头眼神从下往上瞟,想绕过江颜宽大的草帽檐,瞧见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 而此时的江颜,才刚刚接受完瞬间融入她脑中的海量画面,忍住晕眩感勉强理清脑海中纷杂的片段。 她所处的环境是1975年的南方农村,一本以穿书女配为主角的年代文。 带着未来的见识与熟知剧情发展的金手指,原女配孙兰婷提前下乡插队到男主所在的公社,结识男主,抢占机缘,夺取原女主气运,先一步走了对方的路,搞完男主搞事业,黑市小买卖做得风生水起,高考恢复后就牵手男主夫妻双双把家还,回城后更是大搞特搞,最终搞成了全国首富。 而她穿越的,正是被孙兰婷抢占机缘的原女主,除了刚开始给女主提供气运有点戏份,后面完全就是被炮灰的命运。 刚下乡就“莫名其妙”黄谣缠身,一步步的声名狼藉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 高考被恶意举报、毁容、甚至含冤入狱接踵而至,父母哥哥为了她的事情奔波也丢了工作,而身体早就亏空的原主,最终因病痛死在狱中,连保外就医的时间都没熬到。 怎一个惨字了得。 等于从接触到孙兰婷起,原主悲惨被炮灰的一生就拉开了序幕。 江颜算算时间,她现在正处于声名狼藉的初期阶段。 “江知青?你再不说话我可当你同意了。” 好不容易逮到独处机会的王二,看着眼前的美人,心里直痒痒,只觉得鼻尖都是她身上独特的香味。也不知道这城里知青用的是什么胰子,起码得是那什么香皂吧?听说要票还得5毛钱一块咧!那可不行,跟了他以后可不能这么铺张浪费了,女人身上就是不能揣钱,男人当家日子才能过得红火。 贼眉鼠眼的扫了四周一圈,确认没人,王二胆子更是大了几分,低下头就往江颜帽檐下凑。 江颜这边才接受完剧情呢,脑子里还有种轻微脑震荡的晕眩感,胃里正翻涌着,突然面前凑过来一张尖嘴猴腮的丑脸,忍了半天的吐意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就吐了王二一脸。 “yue——” 迎面而上的王二都傻了,脸上的色相都僵住了,慢了好几拍才干呕着连连后退。 此时的江颜已经走到了几步开外的田埂上,拿着原主带的水壶漱了口,看向王二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说出来的话也让他险些背过气去。 “王同志,下次别再说这么恶心的话了,你瞧瞧,把我都说吐了。” “你!你!江知青你咋能往我身上吐呢!”多不卫生啊! “哎哟,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好端端地凑我这么近,我还以为是哪个氓流子呢!可不得把我吓一跳,要不然我估计还不会吐,你看你是不是缺大德了?” 开口的音色跟江颜原本偏中性的声音不同,清丽又软绵,每个字节的末尾似是带着甜腻腻的钩子,明明是首都人,声音却带着南方软语的韵味,好在江颜说话语调爽朗干脆,不然讽刺人都像是在撒娇似的,毫无威慑力。 江颜把帽檐往上翻了一圈,杵着锄头柄揉肚子,本来这身体就饿的她发昏,这一吐完肚子更空了。 随着帽檐的掀开,一张明艳的脸也映入视野。 下乡三月有余,原先在城里养的丰盈的脸蛋早就瘦出了尖下巴,配着淡淡的黑眼圈更显得那双杏眼异常的大,但即便江颜此时面色苍白又憔悴,也难掩五官的精致漂亮,甚至更添了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之美。 皮相生得太好,总会招来些恼人的苍蝇跳蚤。 趴在河沟子边洗完脸的王二,听她把自己比作氓流子脸色更加难看,一拳狠狠砸向水面,回头正要开骂,可甫一对上江颜的脸,火气立马就泄了,滴溜着眼珠子面上转而挂起淫邪的笑。 黏腻的视线就像臭水沟的烂泥。 “嘿嘿江知青,等你跟了我,你想怎么吐就怎么吐,就是往我俩的被窝里吐我不会嫌弃你。” “你想屁吃呢?” 她江颜什么时候混得这么惨了?什么垃圾货色都敢觊觎她? 江颜的目光扫过来,王二忽觉背脊一麻,莫名想起小时候,跟村里叔伯去深山遇上狼群,其中的头狼看向他们的目光就是这样。 仿佛只要再前进一步,对方的利齿就会毫不客气的咬断他的脖子。 王二条件反射的往后退,直到一脚踩进了河沟跌进了水里才清醒过来。 他这是魔怔了? 对上江颜眼里毫不掩饰的嫌恶,王二觉得难堪极了,从没有过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他一个成年汉子,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唬住?说出去他王二还要不要在平遥村混了? 血一下就冲上了脑门,一个城里来的女娃子,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首都来的了不起?名声都坏了不跟了他还指望以后嫁人?能不能回城都是个问号!到时候不还是任他搓扁揉圆? 心里这般盘算完,王二顿觉自尊又找了回来,吐出一口浊气,不客气地逼近江颜。 “江颜,我是真心想跟你处对象你别不识好歹,放眼整个村子,除了我王二,谁还会好商好量地跟你说道?你过往的那些经历我都不介意了,你还想怎么样?再说,我俩在一起后,你要是伺候的我舒服了,也不是不能提结婚的事儿。” 淫|邪的目光随着话落,就在江颜的周身晃悠。 脑中恢复了清明的江颜,被他咸湿的目光跟出口的话恶心到手痒,就在王二企图伸手来抓她时,直接轮起锄头就朝他的脸上招呼。 “你缺人伺候?这样的‘伺候’喜不喜欢?” 裹着干泥巴的锄头快准狠地砸在了毫无防备的王二嘴上,对方一声哀嚎后当场就见了血。她一惯不委屈自己,手痒就直接动手揍,揍的她心里痛快了手就不痒了。 “嗷——你这个骚蹄子竟然敢打我?” 嘴上的剧烈疼痛让王二脑瓜子嗡嗡响,就连说话也混着血沫含糊不清。 话音还未落,江颜第二下锄头又轮了过来。 村里每日都维护打磨的锄头,在烈阳下闪着锋利的银光,硬生生把王二高举起准备打人的手给吓了回去,屁股尿流地捂着嘴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田里跑,鲜血从他捂嘴的指缝中流出来,王二觉得他的门牙好像被打掉了,吸气的时候牙龈凉飕飕的疼。 “我说了,别再说这么恶心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江颜苍白的脸上挂着无奈,上前一锄头轮在他腿窝,直接将人打倒在地,痛得王二想嗷嗷叫,可嘴又疼的叫不出,只能发出短促的呜咽。 “你说你,不听话就算了,还跑什么呢?不是要跟我单独相处吗?” 江颜啧了一声,扫了眼四周见没旁人闻声过来,好心地用锄头勾住王二受伤的腿窝,迅速将人又拖回了死角。 今早王二为了色心,仗着小队长的权利,特地将原身安排进了角落的麦田,临靠山脚,一边是灌木丛,一边是突出的山体,正好将这块儿地挡地严严实实,如今倒是方便了江颜。 锋利的锄头外加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不过拖行两米的距离,就让王二的裤腿见了血。 她下手极快,力气又大,仿佛锄头下拖行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滩早就死掉的烂肉。 王二彻底被江颜疯狂的举动吓傻了,他只是想偷个色,怎么还要送掉小命了! 忍着嘴上的疼痛想要呼救,可惜他满是鲜血的口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就被江颜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一把麦茬,干枯的麦根混着粗糙的泥土直接杵进了王二的咽喉,让他止不住的闷声干呕。 还没扒拉开塞进嘴里的物事,双臂又被江颜快准狠地哐哐两下踩脱臼了,王二都没看清她的动作,只感觉一阵剧痛袭来,手臂就像断了一样再也使不上力气。 卸了他的胳膊,又扯过树藤将他双脚捆住,江颜就觉得自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原身的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 要不是她先发制人,外加王二是个胆小的怂包,不然真给他机会还手,江颜不确定此时的自己,能不能不带伤的制服一个成年男人。 然而对方并没有这个机会。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淡粉色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恬静又无害,可脚下的动作却一下比一下狠戾,挑的都是软和又隐蔽的肚子下脚。 对付这种垃圾玩意儿,就得一次性揍到位,省得再隔三差五的来恶心她,晾他今天过后,再见到她都得绕道走。 “呜呜呜——” 王二弓着身子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直扭。 “以后还说不说那些恶心的话?” 江颜唇边从始至终都挂着无害的笑容,可此时看在王二眼里早已没了先前的惊艳与垂涎,有的只有害怕,无比害怕。 杀人! 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口不能言,手不能比划,王二只能疯狂地摇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他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该听了两句骚话,就来招惹这个煞神,妈的怎么就他这么倒霉,到底是谁传的江颜生性放荡缺男人?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想陷害他?他就知道有人觊觎他小队长的位置! “你看看,没事耍什么流氓呢?你要不耍流氓,至于遭报应吗?还耍不耍流氓了?” “呜呜呜——” 摇头疯狂摇头。 “我可不信你,咱们得立个字据,你要是再耍流氓我就拿着字据去找公安,让你挨枪子。” 江颜笑眯眯地看着王二,被她盯着的王二却生生吓得一个哆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都在地上蹭出了道道血痕,粘着黄泥脏兮兮的。 江颜面露嫌弃,往后退了一步。 从裤腰内侧的口袋翻出原主贴身放的日记本,不过手掌一半大,上头用线还栓了一小节铅笔钉在本子脊梁,里头写的都是她的苦闷情绪,江颜翻出空白页刷刷写下两行字,撕下来让王二按了个血手印。 “行了。” 话落江颜重新轮起锄头。 王二以为她要灭口,吓得呜呜直叫,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眼泪都憋出来了,却发现江颜只是砍断了他脚上的树藤后,还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立马蹭着田埂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都不敢再看江颜,就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跑,因为卸了胳膊没有平衡性,跑几步还摔一跤。 “送”走了王二,江颜力竭地坐在田坎上休息,等字据上指纹晾干了,叠起来夹进日记本里,这玩意儿也就吓吓王二。 过了半晌确定没有其他人听到动静过来,江颜便摸着干瘪的肚子转身进了后山。 她这具身体饿得不行了,刚穿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死后成了饿死鬼,眼下一番“锻炼”后更是觉得力竭。距离原主上次沾荤腥还是一个月之前,村里因为要抢收麦子特地煮的大锅饭,每人就分得指甲盖大小的腊肉。 【叮——崩坏世界B529数据读取至100%,系统自动融合…… 融合成功!请问是否绑定745系统?】 系统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刚经历过穿越的江颜沉默了一瞬,果断出声回应。 “拒绝绑定。” 【叮——绑定成功,745系统为您服务,宿主您好!】 江颜:??? “我说拒绝绑定。” 江颜皱眉,语气严肃。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745,气死我?你想气死谁。 脑海中的电子音有了短暂的静默,似是乱码了一瞬,才又重新出声。 【宿主,本系统致力于维持位面平衡,您所处的世界为穿书型崩坏世界,只要将世界轨迹拨回女配穿书前的剧情发展,您就算通关完成哦!完成奖励可选择在您的原世界复活呢!】 江颜走到了半山腰的竹林,将在河沟荡干净血迹的锄头放在地上,随手捡了根一米长的竹竿继续往山林深处走。 “我不需要复活,请解除绑定。” 那人吃人的原世界她巴不得不回去,这里多好,土里能种庄稼,水里能养鱼虾,没有异兽也没有核辐射,更不用担心睡觉的时候被不长眼的偷袭,除了经济不够发达,但按照剧情进程,未来几十年这个国家也没有战乱,无牵无挂的江颜表示这里非常好,为什么要回原世界? 难不成她是什么反社人格,过不了和平日子,就爱打打杀杀的世界末日? 开什么玩笑。 江颜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留恋。 745急了,这个宿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说好的人类遇到它们系统都会迫不及待地绑定呢?说好的会乖乖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到底是谁在写软文忽悠新系统啊! 【抱歉,系统一经绑定,除非宿主死亡或是任务通关,否则无法解除绑定。请宿主早日接受现实,努力完成任务。】 呵,江颜笑了,卷翘的长睫闪着寒光。 “强买强卖?”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是,谁叫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毕竟也不能把你从我脑海中赶走。”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话落,一拳砸向手中手腕粗的竹竿,竹竿应声而裂,紧接着那纤细得好似柔若无骨的手指插进裂缝,利落地将其一掰为二,再掰为三,三掰为四...... 静谧的山林中,除了偶尔鸣啼两声的鸟雀,只有江颜边走边徒手破竹竿的爆裂声,格外清晰。 745:…… 它是不是被武力威胁了? 片刻后。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没有按照规章办事,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 宿主是个硬茬子,且极其不配合,745也没了刚刚的盛气,它摊牌了。机械的电子音都多了几分人性化的委屈。 【但是你也接受了这具身体的剧情吧,被夺气运!被占机缘!被造黄谣!被抢男人!被毁容!最后含冤入狱病痛而死!……咳,虽然现在看来很多情况还没有发生,但是如果你不作出改变跟我做任务,剧情中的一切就是你的未来!难道你不想开启复仇模式,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嘛?】 没有人不想当主角吧! 745心里苦,早知道当初就不把阈值调那么高了,何苦漂了几百万光年才遇到这么一个契合的宿主,果然数值越高的宿主越不听话。 做任务?复仇?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打打杀杀复仇什么的,不适合我,像我这么文静的弱女子,只爱好和平。” 随着话音落下,爱好和平的江颜手上竹片划破长空,飞速朝一片草丛掷去,速度快的肉眼好似只能瞧见一抹残影,被竹片射中的草丛摇晃了两下,就彻底安静下来,一点声响都没再传出。 仿佛气势如虹射出的竹片,只砸倒了几根野草。 而已经从多方位视角探知到那边情况的745,乖巧的噤了声,安静如鸡。 比那两只被江颜一箭双雕,死的透透的野鸡还要安静。 文静的弱女子?只爱好和平?信你个鬼! 江颜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野鸡,刚刚掷出的竹片准确无误得穿过了第一只鸡的脑袋,插进了第二只鸡的眼睛里。 745也在暗处悄悄观察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 利用眼睛的弱点进行狩猎,用力最小,杀伤最大,还是一串二,手法精准角度刁钻。更别说,使用的工具还只是她刚刚随手掰的破竹片,如果不是清楚江颜完全是靠的自身实力,745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背着它绑定了什么其他系统! 所以才死活不要它! 江颜拿着两只野鸡往深处的山坳走,心里咂摸一声,这具身体的力气还是太小了,胳膊软绵绵的也没有劲,这么近的距离,两只鸡脑袋都没有穿透。 训练计划得尽快排上日程。 * 新安省地处祖国腹地,属江南丘陵地带,物产丰富,既可以种耐寒的红薯玉米,也可以种易涝多水的水稻莲藕。亚热带季风气候让这里四季分明,气温也大多温和湿润,光是按照这两点来说,就非常适宜居住。 江颜的父母原本想让女儿就近在首都周边寻个农村插队,闺女长得太漂亮不放在身边不放心。但原主有自己的抱负,坚持要去更远的地方做建设。 其实七五年已经没什么人喊着口号期盼下乡了,大家都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下乡不仅累得要死要活,还吃不饱穿不暖,宁愿赖在城里做街溜子。但原主却一再坚持,家里人拗不过她,最终给申请了新安省的插队,想着南方水土好,物产又丰富,应该能吃得饱。 像江父江母这般想的人不少,因此来这边的知青很多,前几年间光是泸水县接收的知青一个季度就有两茬。 可来了这边才知道,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全国的农村都一样,哪里都穷。 新安省冬天的确没有北方冷,但是这边没有炕啊,建房子也不垒火墙,外头多少度屋里就有多少度,一刮风下雪就湿冷湿冷的,冻得骨头都生疼,夏天更是一直顶着太阳晒,温度高的时候能达到四十度,要是沿海地区有海风还能好受些。 山里河里物产是丰富,但那是公家的,除了一年两次的集体捕捞,根本不给私人弄。地里的收成减掉要交的公粮,余下的本地农家都不够吃,还得去城里换了更便宜的粗粮才能勉强吃得饱,更别说体力跟不上,农活又干的一塌糊涂的城里孩子了,一天干的公分能换三四个手指长的红薯就算好的了,想在这里吃饱除了心思活泛,就全靠家里接济。 江家的条件在首都算是差的,虽是双职工家庭,但干的都是体力活,江母怀江颜的时候因为劳累落下了病根,需要常年吃药,岗位虽换了个轻省的,但工资也比原先少了三分之一。因此家里条件很是拮据,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咬咬牙拿了不少压箱底的钱票让闺女一起带下乡。 叮嘱闺女在村里安顿好后,去镇上的供销社多置办些吃用。 下乡后的第一个休息日,原主就搭着村里的牛车去了镇上。 而这天也是江颜声名狼藉的开始。 从平遥村到溪平镇有二十多里地,山路不好走,脚程快的本地人也要一个多小时,坐牛车就要省力多了,一趟2分钱。 除了下乡那天村里去接,原主还是头回坐牛车去镇上,身上没备零钱,同车的人虽是一个村里的,但她都还不认识也不好意思借,正踌躇间,驾车的汉子许是看出她的为难,见她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大老远的从首都来他们村插队,又是头回坐车就让她下次再给。 没成想,这份好心却被人添添减减造成了黄谣,即便回程时,破了零钱的江颜已经把来去的车费都补上了,也架不住谣言传播的速度。传着传着就成了她跟驾车的汉子有一腿,不然人家凭啥就不收你钱? 之后更是什么跟张三搂搂抱抱,跟李四拉拉小手的谣言私下乱飞,而原主一边深受谣言之苦,一边还陷入了自我厌弃,单纯地认为如果当初她带了2分钱,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一切了。 可怜的小姑娘不明白,别有用心造黄谣的人,根本不在乎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做。 百口难辩,在唾沫星子下性格逐渐变得畏缩的原主,更加不敢找他们对峙,谣言因此流散的更加猖獗。 以至于王二那种垃圾货色都敢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江颜吃完了烤鸡坐在山坳的泉水边乘凉,想着那些糟心事摇摇头,这狗屁倒灶的世界原主离开了也好。 低头看向晃动的水面上,与自己年少时有八分相似的脸,江颜微微有些怔忪。 脸蛋是极为漂亮精致的,过白的肤色又给这副皮囊赠添了一丝孱弱苍白,一双杏眼比眼下的泉眼还要水润通透,怯怯得望过来,任谁都觉得她好欺负。 江颜摸了摸脸,她真的好久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般神情了。 倒有几分新奇。 【看呆了?我选的躯壳自然是最漂亮的,你要是不抓紧做任务,再等那个孙兰婷多给你扣几个屎盆子,男主又得被她抢了,白瞎了你这张脸!】 已经在她脑海里连续叨叨一个小时的745逐渐放飞自我。 江颜打了个饱嗝:“说了你这个破任务我不做,那种男人谁爱要谁要去,我才不捡别人用过的烂黄瓜,你当我是收破烂的?还是厨余垃圾桶?” 攻略原书男主?她吃饱了撑的? 【什么烂黄瓜!你这女人说话真不害臊,再说,那些事不是还没发生嘛,男主现在干净得很!】 “那也不要,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再说,你的最终任务就是撮合我跟男主在一起?” 不然呢?745愣愣嗯了一声。 【是啊,重走一遍初始世界,让剧情回到它原本的轨道,避免世界崩坏,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主系统设定的任务路线,它们子系统一直是这样按照流程走。 江颜嗤笑:“你就没想过我不喜欢严云扬,强行在一起的话,世界会更快崩坏?毕竟我不是原女主。”可怜的原女主早就随着上一世的死亡彻底消失了。 745沉默了,在宿主不愿意跟它绑定的时候,它的确想过这个问题。 默默演算一遍,745斟酌开口: 【只要...你不像原主死得那么惨的话,世界应该不会那么快崩坏。】 应该吧……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非要收那根烂黄瓜?” 烂黄瓜烂黄瓜! 745抓狂:【不那么快崩坏,不代表不崩坏啊!最迟一百年内,早晚都得崩!】 江颜耐心告罄,不想再跟它车轱辘。 “我干什么都要限制的话,这破世界崩了拉倒,爱谁谁,实在不行,你换个工具人拯救世界吧,这具身体现在是我的了。” 一个实体都没有的小玩意还想拿捏她,做梦吧! 745:【……】 不再理会脑海中逐渐狂躁的碎碎念,江颜抬头看了眼天色,晌午刚过,再过一会儿就是下午上工的时间了,起身开始收拾残局。 山里没法烧开水烫鸡拔毛,江颜打的两只鸡都用的烧火去毛的法子,把烧得焦黑的皮撕了,再将内脏挖了,直接插在火上烤。江颜烤了一只,还有一只用泉水边的芋头叶子包住,裹满泥巴埋进了火堆下面,做成了叫花鸡。 准备当晚饭。 没皮的鸡烤起来肯定没有有皮的香,但是胜在方便快捷。 就是没带盐,味道有些寡淡。 下次注意。 三下五除二挖了个坑,一股脑将鸡皮内脏鸡骨头全都埋进坑洞里填实。另一侧的火堆也快燃尽了,江颜扑灭了剩余的明火往上又撒了一层厚厚的土,还仔细拔了几株野草移栽过来做标记,毕竟里面还有一只鸡煨着呢。 干完一系列的活儿,江颜洗干净手一边往回走,一边清扫自己一路留下的痕迹。 静静看着十分娴熟毁尸灭迹的宿主,745默了。 它的宿主在原世界到底是干什么的? * 半小时后,距离江颜下山不久,她原先烤山鸡的地方,窜出来三个武装严实的男人。 “报告,这里有情况!” 知青点 山里突然窜出的三人均是一副野战部队的打扮,身高腿长蒙着脸,最矮的目测都得有一米八往上,穿着修身的深绿色迷彩服,展现出坚实的体魄,头盔上插着翠绿的枝叶,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眼皮上也涂满了黑黑绿绿的颜料,往脚边的草丛一趴,就能完美融入进去。 “是烤鸡!好啊,承哥,这帮臭小子不好好模拟对战,竟然溜到这地界儿偷吃!” 一人伸长脖子狠狠吸了两口气,一开口就是京腔,说话间64|式步|枪依旧戒备的横在胸前。 “你丫狗鼻子吧?这都能闻出来。”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啊,拿爷跟狗比,小爷鼻子比狗厉害多了!” 他都啃了一个星期的野果草根了,梦里都在馋肉,这帮臭小子倒是懂得享受,野味儿都沾上了!他们从大院儿下到地方来训练,是让你享福的嘛?是来磨砺!是吃苦受难的!兔崽子吃肉就算了还悄摸地吃独食。 “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一直没开口的傅承聿出声,他跨出长腿顺着泉水边走了一圈。 若是江颜还没离开的话,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这是沿着她走过的地方又踩了一遍,而后就见他单手握住枪托,枪口点点江颜埋鸡骨头的地方。 “挖。” 旁边二人立刻抽出腰后别的工兵铲上前行动,两铲子下去就闻见了腥味。 “还有这里。” 傅承聿又指了一处地方。 二人速度极快,一会儿工夫就把江颜埋起来的罪证全都搜刮出来,叫花鸡的泥巴都被敲碎了,一样样跟列清单似的,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 “猎了两只山鸡,烤了一只吃,还留了一只,好家伙,还是热的,这是准备留着当夜宵啊!平遥村的百姓胆儿挺肥啊!” “也不一定是平遥村的,谁会朝离村这么近的山头下手?跟你似的缺心眼儿啊?” “周毅你说谁缺心眼儿呢?” “谁搭腔说谁呗!” 傅承聿看了眼天色,打断了他俩的贫嘴。 “行了,破案了就把现场恢复原样。” “承哥,现在天气热了,鸡放不住,这人晚上肯定会过来,咱们要不要守株待兔?” “不用,先完成训练,这片山以后纳入日常巡逻,巡山就只安排我们的人负责。行了,撤退!” 此人细心大胆,还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难保没有其它的危险手段,出现的时间地点又这么凑巧,傅承聿怀疑对方可能跟最近上头点名的那起跨省偷猎案有关。 “得令!嘿嘿,承哥既然案子破了,这罪证就由我来负责保管好了!” “你是想放肚子里保管吧!艹,丁志斌你带我分点!” * 而此时“胆儿挺肥”的“缺心眼儿”江颜,已经快走到了知青点。 大伙儿顶着略显毒辣的太阳干了一上午的活计,中午更是闷得鞋都穿不住了,知青点门口的男知青一个个都脱了劳保鞋,光脚踩在鞋面上,或蹲或坐地捧着碗喝玉米糊糊,跟土生土长的农村汉子没什么两样,哪还有在城里时讲究的体面人模样。 平遥村的知青点男女是分开的,隔着牛车宽的村路门对门,两边都没有院门,院墙也只有半人高,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对面在院子里干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好在到底分了两处房子,厨房跟厕所都是独立的,相比起其他地方已经好了很多。 也正是因为平遥村穷,早年饥荒死的人多,这才空下来不少老房子,稍微修葺下就能住人,只是条件不太好。 “看,江颜!” 不知道谁低喊了声,其他几人一边朝村道上望,一边着急忙慌的把鞋重新套上。 等穿好鞋江颜也走到了近处。 她穿着普通的深蓝色短褂长裤,一手拎着锄头,另一只手怀里抱着草帽,头发简单地挽起,露出细长白嫩的脖颈,走在日头下那张漂亮的脸更是白得直晃眼,身段也生得好,鼓囊囊的胸脯硬是把宽松的短褂都撑了起来。 夹杂着热浪的夏风,勾勒出她宽松的衣裳下,不过一掌掐的纤细腰肢与丰腴的臀线。路过他们跟前时余光都没扫一下,似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在乎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目不斜视就进了女知青院儿。 反倒是偷看的男知青一个个面红耳赤。 脸皮薄的就把早就空了的碗扣在脸上,就着抬头假装喝粥的动作,悄悄地看两眼。 等人彻底踏进了屋子,挤在门口朝那边望的男知青才将将回过神。 “江颜可真好看……” 不知是谁长叹一声,引来一连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 “哎,你们发现没有,江颜今天好像跟往常有点不一样了。” 一个刚刚紧盯着江颜背影的男知青不好意思地抓抓脸。 可不是嘛,江颜往常走路都低着头含胸塌背的,恨不得缩成一只鹌鹑,见人都绕道,哪会儿在他们这么多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走,还走得...走得这么风情万种…… 几个男知青的脸色更红了几分。 他们其实与江颜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她除了上工基本都待在知青点不出门,能遇到她的次数很少,但村里几乎每个人却都知道她,除了因为她长得最好看,就是她的那些流言蜚语的功劳了。有人传她生性放|荡来者不拒,才养了副狐媚子的身子,是专门用来勾搭男人的。 再下流的话他们都听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是跟先前有点不一样了,我瞧着自信了很多,也显得更漂亮了,难不成是现在不装了?” “那你们说她的那些流言是真的嘛?” “是真是假重要嘛?当你开始质疑一个女同志的男女关系混乱,她就已经被你打上了标签。可惜了,江颜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同志了。”要是名声不那么差,肯定很受欢迎。 有不相信流言的男知青觉得很惋惜。 “她哪儿好看了?” 在一帮荷尔蒙蓬发的氛围中,突然响起一道不合群的冷淡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哪儿哪儿都好看!严云扬你什么眼光啊?还‘哪儿好看?’这还不好看什么叫好看?” 严云扬目光从早就消失不见的背影上收回,推了推眼镜,语气里的情绪莫名过于强烈:“品行不端,长得再好看也是祸水。” 说完就拿起草帽,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地里走,跟怕有狗追似的。 “嘿,他干啥这么大火气?难不成他也想跟江颜发生点什么,结果被拒恼羞成怒了?” “不能够吧,我看严云扬挺正派的,估计就是看不惯吧,毕竟他俩都是首都来的,看老乡这样堕落...有点生气也很正常。” “他一个黄毛小子懂什么,江颜这样的尤物可遇不可求!放|荡点怎么了,又不跟她结婚!哎哎哎,你们看看我怎么样?她会喜欢嘛?” 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有几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知青听不下去,骚红着脸纷纷拿着水壶草帽上工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颜长得好看他们喜欢看,最多偷偷多看两眼,但要是因为她名声不好,就随口挂在嘴边意|淫就太出格了,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 * “江知青可真吃香,在外面转一圈,粘回来一身眼珠子,扣都扣不下来。” 江颜刚进宿舍门,崔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来了。 四五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来瞧热闹,江颜一边将她们的脸跟脑海中的记忆对上号,一边把下山时摘得野菌子从草帽里拿出来,擦干净晾在窗台上。 孙兰婷跟她那两个同进同出的好姐妹不在她们宿舍。 同一时间响起的,是脑海中打了鸡血的电子音:【打脸!打脸!打脸!快抓住打脸的好时机!】 吵得她脑仁生疼。 握拳,放松,握拳,放松。 那电子音还变着法地变换音调,就跟带了混响似的。 江颜忍无可忍,在心里吼出声。 【你给我闭嘴!!】 745:…… 脑海中果然清净了。 只剩下宿舍内你一言我一语的阴阳怪气。 江颜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再抬头时,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已经盈满了泪水。 直瞧得崔雪一愣,到嘴边的阴阳怪气都忘了。 茶言茶语 “崔知青,我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他们非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嘛?好像所有人都讨厌我,我是不是长得很像坏女人?” 江颜泪眼汪汪的看向崔雪,清丽的声音蒙上了一层鼻音,如诉如泣看的人心都要碎了,可崔雪是谁?眼底容不下沙子第一人,生平最痛恨不自爱拿身体换利益的女人。 江颜越是表现得惹人怜爱,崔雪双唇就抿得越紧,一言不发,看上去异常冷酷,丝毫不为所动。 两行清泪说流就流,做戏她是认真的,江颜哭得毫无形象,一抽一抽地还打起了哭嗝,跟要撅过去似的。 直震的屋子里的女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她们也没干什么吧,难不成这江知青往日压抑的太久终于爆发了?这哭得...是够伤心的…… 尴尬的氛围在宿舍里蔓延,江颜明明不算响亮的哭声,这一刻却格外的清晰入耳。 大家的视线在江颜跟崔雪之间交替。 对比起江颜哭得伤心的可怜模样,她对面还梗着脖子直挺挺站着的崔雪,就有点恃强凌弱的味道了。虽然说风凉话的不止她一个,但是就属她次次都指名道姓。 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李珍看不下去了,上前拉拉崔雪的袖子。 “崔雪,好了,这长什么样也不是江知青能控制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话落又转头对江颜客气地笑笑: “江知青,大家伙儿其实也没有恶意。” 她一开口,又多了两个人附和。 “是啊江知青,你别哭了。” 一个唤崔雪,一个唤江知青,亲疏远近分得明明白白。 江颜心里清楚,人家来劝无非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传出去名声受影响,但是这三人往常也都是当她不存在,不会主动招惹她。但是崔雪不一样,这个女人心眼直脑子又笨,经常被孙兰婷几句话激得当枪使,原主被她烦的不行。 她哪里是哄两句就好的?那也太拿她不吃劲了。 加了把火候,江颜脸上的表情更加悲切绝望,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滑,落在精致的下巴处摇摇欲坠。 哭得再惨,她也是美的。 “我不能控制我的长相,就活该被人当做坏女人吗?是不是只要毁了这张脸,一切都会变好!” 说着江颜的脸上闪过癫狂,上前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就往自己脸上刺。 “你干嘛!快!把她按住!” 好家伙,这一下可把崔雪吓得不轻,上前一把抓住江颜的手腕,夺剪刀的夺剪刀,按人的按人,还有生怕血溅当场捂眼尖叫的。 三四个姑娘都齐齐朝江颜压过来。 一个呼吸间,江颜就被压了个瓷实。 幸好她提前找准了位置,站在床铺前,众人一按她就软绵绵的侧倒在床上,这要是仰面被按倒在坚实的地上,铁定得压出内伤,虽然这年头的姑娘都瘦得很,可一位也有八九十斤啊,她现在这废身子骨可不经造。 “江颜!我还以为你往日那些流言从不辩解是个敢做敢当的性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懦弱,妄想通过自杀来逃避现实!” 崔雪举着剪刀后退一大步,生怕她冲过来抢夺,另一只手指着江颜呵斥,一张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江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原女主怎么没有辩解了,关键是谁信她的话啊! “不……我不是想自杀,我只是想把我的脸毁了,这样我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轨了,这段时间我受够了无边无际的脏水……” 江颜枕着胳膊侧躺在床沿,精致的漂亮脸蛋挂满了泪痕,原本水汪汪的明亮双眸也蒙上了一层灰雾,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脆弱得就像个肥皂泡,仿佛一碰就碎了。 闻言崔雪紧绷的神经难得松懈下来,跟李珍对视了一眼,动了动唇,还是板着脸上前一步: “那外头说你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看着她这样子,崔雪的声音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分贝,她怕自己嗓门大点,把眼前的人给震碎了。 她话音刚落,江颜又是一副不堪受辱的表情,双眼盛满决绝。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随即又实时地滑下两行泪。 这下,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崔雪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忍,难不成真冤枉她了?可不应该啊,兰婷都亲眼瞧见了。 这时候心里犯嘀咕的可不止崔雪一个人。 江颜余光扫了一圈大家的表情,心里有了数。 她也没指望哭哭闹闹就把身上的脏水洗干净。 江颜被扶坐起身,她还是恹恹的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怯怯地看了大家一眼,苦笑: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些误会,怪我,是我不太会跟大家相处,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朋友……” 可怜,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 “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不了解我,而讨厌我,我也想跟姐姐们成为朋友,但是这方面,我好像做的并不好...我的确是个会让人讨厌的人呢...” “不讨厌!不讨厌!” 这时候谁敢说讨厌啊,假如她又想不开怎么办,她们还指望着回城呢,可不想沾上人命官司。 “我们只是跟你还不太熟悉,江颜,我们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想法要积极点!” “就是!即便没有朋友也不必难过,鲁迅先生说过,猛兽都独行,牛羊才成群!” 周围成群的“牛羊”:……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哪有安慰人把自己坑进去的。 ……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开解下,江颜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丝笑容,她笑得格外真挚,眼里还沾着泪花: “谢谢大家,你们对我真好。” 瞧瞧,多单纯的孩子啊,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两句好话就感动得不行了。 其实她除了长得妖艳点,哪有半点放|荡的性子,但长相是爹妈给的,自己又决定不了! 周围人的眼神三三两两的变了,向江颜露出的笑容也渐渐多了几分真诚。 唯独被挤在人圈外的崔雪,她似乎很纠结,表情变换不停眉头也一直皱着。 江颜可不打算放过她,就见她昂起小脸,目不斜视地望向硬茬子崔雪,打起直球。 “崔姐姐,那你讨厌我吗?” 这一声崔姐姐把崔雪给叫不会了,她们关系也没这么亲昵吧,虽然看着这张脸喊她姐姐……感觉...还挺好…… 呸呸呸。 崔雪不自在地扣了扣裤缝,她当然想说讨厌她!但是…… 对上江颜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讨厌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像小猫一样眼巴巴的望着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仿佛你随便的一句话都能决定她的生与死。 深吸一口气。 “不……不讨厌。” 一直到在大队领完了连枷,扛着去了麦场,崔雪还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江颜这张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了三个多月,怎么到现在还会被美色|诱惑!废物! 这江颜果然是个狐狸精!只是传言有误,她不仅勾引男人,女人她也不放过! * 此时的知青点,就只剩江颜一个人待在宿舍内。 【宿主……你,好茶啊!】 745目瞪狗呆。 这...谁来告诉它,这是正经女主走的路线嘛?女主不是应该据理力争!正面回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疯狂扫射嘛?别因为它年纪小就忽悠它啊! “茶怎么了?我问你,你打脸的目的是什么?” 【扭转人设,改变风评,击垮谣言,并且搓搓崔雪等人的锐气,让她们不敢再针对你。】 “那现在呢?我有没有扭转我的人设?从饥不择食的荡|妇到软弱无助的小可怜,扭转的角度还不够大吗?” 饥不择食…… 745沉默,它的宿主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内涵。 “再有崔雪,我现在的结果不是比跟她针尖对麦芒效果更好吗?” 【哪里好了!你还有没有骨气!那崔雪也是个蠢的!你哭一哭闹一闹示示弱,出卖一下色相,那个傻大姐竟然就信了!她不是应该直接冲上来撕烂你的绿茶嘴脸吗?我对她太失望了!】 它十分有理由地怀疑江颜这样做,是因为她懒!懒得以后跟孙兰婷对上!就色|诱了崔雪那个傻大姐,想策反她以后跟孙兰婷对着干,毕竟这傻大姐总有种莫名其妙嫉恶如仇的“正义感”! 江颜不高兴了。 “你说话用错嘴了吧,这么难闻。” 745:…… 好气啊,说不过她。 【你!你就仗着长得好看为所欲为吧!早晚翻车!】 “谢谢,我会努力的。” 光是长得好看还不能为所欲为,但是配上她的武力值就不一样了,武力才是她在这个年代安全活下去的保障。 “至于谣言,彻底击溃没这么容易,但我牺牲了一下午上工的时间,来延长这出戏,总能收点回报,且等着吧。” 先让子弹飞一会儿,任由舆论发酵发酵,到时候她只需要亮下相,不用说一堆话就能有不错的效果。 745自闭了,它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铁废物,它的宿主的确不需要它,她做什么早就考虑好了。 江颜不知道745又在脑补什么,喝了杯温水润润嗓子,准备补觉。 她身体透支的厉害,原本就想先休息一会儿,左右李珍她们说会帮她请假,她便心安理得的躺倒。 吃饱就睡,快乐加倍。 * 一下午没人打扰,江颜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就连脑海中的话痨都异常安静了下来。 世界清静得让江颜以为系统就此跟她解绑了。 可惜她运气一向不好。 【宿主下午好,睡醒后喝一杯温水清肠道,有助身体健康哦!】 熟悉的电子音传来,江颜叹了口气,决定以后睡前都先许个愿。 【叮——检测到好感值+10】 江颜挑眉:“你还有这个功能?” 745挺起不存在的小胸脯,语气骄傲:【我的功能多着呢,这只是体验版,宿主你只要好好完成任务,我绝对不会亏了你!】 “哦,那不用了,我喜欢吃亏,吃亏是福。” 好感值不用多说,肯定是来自村里,看来中午那场戏已经发酵起来了,好感值虽不多,但是个好的开始,江颜很满意。 对在这里的未来生活,充满了期待呢。 紧接着又听系统传来一道播报。 【叮——检测到恶意值+1000】 江颜:? 确定恶意值不是来自你这个系统? 鸡没了! 江颜眯起眼:“这个好感值恶意值有什么用?” 见她果然好奇,745瞬间来了劲。 【好感值到达一定额度可兑换物品,恶意值则会减去相同数量的好感值,至于可兑换的物品,只要宿主的好感值足够,但凡是这个时代存在的,本系统都能兑换!】 它就说嘛,没人能拒绝物品兑换功能,特别是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745得意的小辫子都要翘起来了,似乎已经预见了未来它的宿主伏低做小,小心翼翼讨好它的模样,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 “那我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江颜坐起身,摸出枕头下的手表,时针将将指向下午四点,铜钱大小的银色表盘四周有不少细微的刮痕,细细窄窄的皮革表带却很新,是下乡前原主的哥哥送的。 江凌没钱,表是去旧货市场淘来的坏掉的二手梅花表,再去钟表店买了替换零件给修好了,新表带一换跟百货商店里全新的差不多,却比全新的梅花表要便宜足足一百块钱。靠着机械方面的手艺,江凌下了班常接点修理的活补贴家用。 原主的记忆跟她融合得很好。 江颜看着这块表,脑海中都是“自己”跟哥哥相处的画面。 【咳...好感值总计负188888...】 好家伙,怪不得这小玩意吞吞吐吐了半天。 “哦,数字还挺吉利。” 江颜的视线从表盘上收回,将手表戴在手腕上,拉开帘子下床。 745面露苦色,生怕这个负值吓退了江颜,立马开口画饼: 【只要你按计划完成任务,将剧情拨回正轨,就可以重新得到周围人的好感!不仅能将好感值扭负为正,往后还能兑换所有你想要的物品,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看在你是我第一个宿主的份上,只要你答应我做任务,这个体验版我直接给你升级成正版!】 江颜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地听着脑海中745的人生巅峰展望计划,咂摸了两下,这小东西对她还没死心呢。正准备开口就听脑海中又响起了先前的播报。 【叮——检测到好感值+10】 嗯还行吧,江颜情绪还没起来,紧接着又迎来第二道播报。 【叮——检测到恶意值+1000】 江颜:…… 745:…… “所以你们的好感值是10个10个加的,厌恶值是1000、1000加的?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东西心肝还挺黑。” 745:不是,你听我狡辩...不...解释! 脑海中的电子音急的都磕绊上了,一股脑的将好恶值的获取都跟江颜竹筒倒豆子似的吐露个干净。 “所以,就算我累死累活做了再多的任务,收获了再多人的好感,也抵不过一个十分讨厌我的人的厌恶值?这么说,只要我做不到人见人爱,到时候忙活半天还可能白干了呗?” 纯纯大冤种嘛这不是! 【emmm...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宿主你只要好好跟我做任务,多做好事,善待他人,就不会有人讨厌你呀!按照我给你规划的路线,宿主,你早晚会成为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江颜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人民币,何况人民币都有贬值的风险。 更别说还有孙兰婷那个bug。 “我看你别叫什么剧情矫正系统了,改叫圣母累死系统更贴切,圣母绑定了你都得累死。” 745:…… 嗨呀,好气啊。 * 惦记着山里还埋着她的晚饭,趁着天色还早知青点上工的人没回来,江颜收拾收拾就往后山走。 一边避着人绕小路,一边还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赚钱养活自己。745那什么坑爹的好感兑换系统她反正是不考虑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人,点不亮圣母光环。 四点多钟,照得村里还亮堂堂的太阳,经过繁茂树枝的遮挡,探进山里的光线被层层削弱了,最终只剩下树荫间斑驳的余晖。 江颜脚步轻盈,即便上山一路都无异常,临到目的地附近时,依然谨慎地停下脚步。 她总感觉怪怪的,多年危险边缘游走的经验,让她从不敢忽视自己的第六感,站在暗处观察了好长时间,才抬脚继续往泉水处走,等走到近处凑上一瞧。 坏了,果然有人来过。 还动了她的鸡! 她原先拔来用作标记的几株马唐草中,混进了一株牛筋草。 马唐跟牛筋都是新安省非常常见的杂草,长相也十分相似,只是相比于马唐草,牛筋的叶子更加宽厚,不是本地人很难分辨出这两种杂草的区别。江颜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多亏了原身好知好学过目不忘的本事。 当下心头一凛,江颜自觉她怕是成了别人瓮中捉的鳖。 就是不知对方此时有没有潜伏在周围,若是在,以这个年代的侦查水平,来人不是军警人才就是高级特务,倒不是她托大,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藏匿无声,不花上大价钱跟资源是培养不出来的。 既然有可能是官方的人,那她此时就走不得了,这时候要是转身就溜,无疑是变相承认了吃鸡的就是她嘛! 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罪名可大可小,她不想刚来第一天就被抓进局子里拿铁饭碗。 敌不动我不动。 心绪一瞬百转,江颜目光朝四周静谧的树林扫了一圈,心里反倒安定下来,就算有人埋伏,眼下却不来抓她,无非是没有证据呗。 疑罪从无,她怕啥。 只要她不被抓个现行。 自打上山后就安静如鸡的745,一早就探查完了周围的情况,自是清楚它家宿主在戒备啥,就等着江颜开口问它呢。要是宿主态度好,说点好话求求它,并答应以后乖乖做任务,它勉强会告诉她那个人藏在哪,可是它等啊等,就是没等到江颜开口。 等到江颜都淡定的在水边坐下,甚至旁若无人的开始挽裤脚!745却不淡定了。 【你就不能问问我嘛!你要开口问我,我这么大度,又不是不会告诉你那个人藏在哪!】 【这么说来,只有一个人埋伏在周围?】 江颜在心里问出声。 745:…… 我这张该死的嘴。 电子音有些丧气,算了绑都绑定了,还能离咋地。 【...是,就在3点钟方向的灌木丛后面。不过!就算是一个人你也打不过,对方体格健硕,四肢修长有力,具有极其丰富的侦查经验,这么长时间潜伏在那里,动都没动过一下,根据我的计算,以你现在的水平打赢对方的成算为0.01%】 江颜:……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这个脚她泡定了!不止泡脚,她还要洗澡! 【都说了打不赢,你还不早点走,待在这里干嘛,哎,你咋还玩起水来了!】 745眼睁睁看着江颜脱了鞋袜把脚伸进了泉水里,旁若无人地踩起水来,整个统生都懵了。 就算打不过,也不用这么自暴自弃吧!在哪不能玩水啊!看守所还通了自来水呢! 【安静点,你吵到我了,谁说我在玩水,我这是在垂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钓鱼?!】 江颜矜持一笑。 【谁说我钓的是鱼了?】 * 山林里除了偶尔两声的鸟啼,以及脚下潺潺的流水声,就再没有其它的响动,黄昏的余晖透过叶片缝隙照进深处的山林,落在清透的泉水上形成晶亮的光斑,丁达尔效应让一道道昏黄的光束有了形状。 江颜抬起脚,表现的极为放松,白皙的脚趾追逐着水面上的光斑,光束照在她纤细匀称的小腿上,映着水波,白的像在闪着莹光,就连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甲,在夕阳下都泛着珠粉色。 繁茂的深林如一卷绿墨的画布铺陈在她身后,山林黄昏下玩水的少女像是山间的精灵,美的人望而却步,聒噪的745都难得安静下来,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美景。 呜呜,它的宿主果然是最美的。 就是有点老不正经,喜欢干色|诱这种不符合主角人设的事。 江颜可不知道745的小脑瓜里又在编排她什么,她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了两只耳朵上,3点钟的方向依旧没有其他动静,还挺能憋气。 江颜手上的动作不停,看上去毫无戒心地解着领口的盘扣,一副她是来山里洗澡的架势。 一连解了两粒扣子,精巧的锁骨在斑驳的光影下若隐若现,葱白的手指刚刚搭在第三粒盘扣上,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咳。” 一直关注的方向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谁!” 江颜娇喝出声,故作惊慌地匆忙收拢衣襟,语气里藏着惊恐,心里却在跟745扬眉。 【瞧见没,上钩了。】 745默。 【我说你刚刚怎么那么美,你果然又在搞色|诱!这次还敢钓男人!】 【狗叫什么?就问你好不好用吧。】 招不在多,好用就行! 初遇 “面色惊乱”的江颜两三下套上鞋,慌忙间袜子都来不及穿,直接一脚抵进了鞋子里,湿漉漉的脚趿着鞋就要往下山的地方跑。 江颜原本是计划着一口气就跑回村里,避避风头,以后就不来这片山打牙祭了。 结果刚跑出两步,身后那道男声就由远及近。 “畏罪潜逃?” 江颜脚下一顿。 暗道一声可惜,倒是没再跑,缓步后退直到背脊抵在树干上,神情戒备地看向来人。 她眸光一转,故作怯弱道: “明明是你这个流氓偷看我洗澡,怎的还倒打一耙……” 来人身量高大,肩宽窄腰,只穿着长裤短袖,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结实,似是有蓬勃的爆发力。果然是个练家子,江颜暗自提起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对方的模样,确定原主从来没见过。 对方步伐很大,几步就走到了江颜近处,眉眼冷峻凌厉,虽穿着汗衫打扮粗犷,长得倒颇为俊美,鼻梁跟眉骨生得很高,显得眼眸更加深邃,略深的肤色中和了其中的精致,多了几分刚毅。 来人俨然就是中午路过这里的傅承聿。 傅承聿被她的话一噎,余光扫到她白皙的锁骨,皱着眉别过视线。 沉声掏出军官证表明身份:“傅承聿,驻扎在溪平镇部队,负责巡逻这片山头,现在怀疑你跟一起跨省偷猎案有关,请同志配合调查。” “跨省偷猎案?军官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只是想在这里浸浸凉水解解暑气,其他的可一概不知!更跟这个什么案子没有半点关系!” 这锅可扣大发了,她连村都没跨,还跨省! 视线从他的军官证上收回视线,江颜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谁知道是真是假。 对上他神色莫辨的扑克脸,江颜脖子僵了僵,忽觉刚刚语气有点激动,不符合人设,她清了清嗓子,再出口时声音立马虚弱了三分: “您真的是误会了,不过既然军官同志在工作,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江颜抬脚就要往山下溜。 见她几次三番要逃,傅承聿冷笑一声,管她是不是女同志,二话不说就擒住了江颜的双手,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利落举过头顶一把就按在树干上,另一只手一早就瞄准了她藏着东西的口袋。 江颜彻底成了被吊起来的鹌鹑。 扭了两下没挣脱,干脆放弃挣扎,她现在这个小身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江颜的人生信条。 一番自我安慰下来,江颜心情郁闷,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嘛。 傅承聿从江颜的口袋里搜出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轻轻抖开,白花花的细碎颗粒落在手心,他凑到鼻尖嗅了嗅,舌尖沾了一粒浅尝,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江颜。 “你洗澡带盐?” 谁规定洗澡不能带盐嘛。 “是呢,浴盐,专门用来洗澡的,苏联货。” 江颜“虚弱的”昂起小脸,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 “哦,苏联的浴盐是用食盐做的?腌腊肉呢?” 江颜:…… 嘴还挺歹毒。 江颜眨眨眼,全当没听懂他的阴阳怪气,挤出两滴泪盈满了整个眼眶。 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矫揉造作: “既然军爷想屈打成招,那就拿我出去交差吧,左右我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背井离乡过来这里插队也没个认识的人,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嘛?您说我是偷猎团伙的人,那我就是好了。” 脑海中安静看戏的745闻言虎躯一震,来了,这熟悉的‘弱女子’。 傅承聿喉头一哽,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屈打成招?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还军爷?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上山的时候就看她鬼鬼祟祟,还直奔案发地点来,傻子才信了她只是来洗澡的鬼话,不仅谎话连篇,还怪会给人扣帽子的。 傅承聿声音粗声粗气,没有顾忌她是女人就放缓语气,江颜似是被吓着了,抖得像风雨中飘摇无助的白莲花,眼眶里的泪珠就这么转啊转的,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诶,就是不掉下来。 “没...没打,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把胳膊塞你手里的,都怪我自己身体不好,太孱弱,就是被你拧断了胳膊也是我自个活该,怎么能怪军爷呢?”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虚伪白莲花,745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面前的小姑娘缩着肩膀垂着头,一副不敢跟他对视的模样,每句话的尾音还发着颤,好似真怕他怕的不行,但偏偏她出口的每句话都在刺他。 傅承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肝疼。 呵,他成什么了?旧时代的军阀?强抢民女的纨绔子? 西斜的太阳半个圆滚的胖身子没入远处的山头,红澄的夕阳像是从地平线平射过来一样,躲过繁茂的枝叶直接照射在粗壮的树干上。 迎光而立的傅承聿肩背宽广,高大的身材将面前的江颜完全笼罩在树干与他之间,两人贴的并不近,至少空出有半臂的安全距离,他曲起的手臂依旧维持着单手擒拿的姿势,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软言软语蛊惑松懈,骨节分明的大掌中那两条细白的皓腕,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江颜虚弱无力地靠在树干上,迎着余晖任由他打量。 眼下的小姑娘细眉轻颦,白皙的皮肤即便从近处观察,也瞧不出半分瑕疵,泛红的杏眼噙着水汽,琼鼻樱唇,明知她是在故意装可怜,甚至说话也阴阳怪气刺人的很,却无法让人生出半分讨厌。 反倒让傅承聿看清了她到底有多漂亮。 “嘶——好痛。” 江颜扭了扭手腕,一张小脸顿时毫无形象的皱成一团,昂起脑袋巴巴的往手腕处瞧,视线在半道跟傅承聿的目光撞上,立刻触电似的瞬间收回,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是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一跟他对视就能被石化。 傅承聿抿唇,抬眼往被他钳制住的手腕看过去,小姑娘纤细的皓腕上一圈深深地红印,在她肤色的承托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他捏的,还是在粗糙的树干上蹭的。 两条手臂也软得跟面条似的,加一起还没他一条胳膊粗,毫无锻炼痕迹,一点肌肉都没有。 傅承聿凝眉。 生平头一遭,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好像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而偷吃山鸡的人,最起码有一定的功夫底子,甚至可能身手还很不错,但眼前的小姑娘…… 估计连只鹌鹑都不敢杀吧。 思索一瞬,他暂时松开了江颜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如墨的黑眸盯着江颜沉声开口: “抱歉。” “那军爷还要抓我嘛?” 江颜揉着手腕‘害怕’地抬眼瞧他,心里却将傅承聿狠狠记上一笔。手劲真大,她肩膀都要被挂脱臼了。 低头望向仔细揉着手腕的小姑娘,傅承聿抿唇,细胳膊细腿的,皮肤也白得不像样,一看就被家里养得很好没怎么吃过苦,一双手除了近期劳作造成的细小伤口,掌心一点练家子该有的老茧都没有。 他唇角绷得更紧了。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公社插队?” 即便不是偷猎案的团伙,今日行为也十分可疑。 “军爷问这个作甚?” 傅承聿捏捏眉心。 “别叫军爷,叫同志。” 许是他语气太过生硬,小姑娘又被他吓得瑟缩了下,纤细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傅承聿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已经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真怕,还是全部都是装的,要全是装的... 深吸口气,男人还是放缓了语气: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帮你做个证明,今天耽误了你不少时间,等你回知青点肯定天色都黑了,近期周边几个公社抓得严,我也是以防万一给你造成不便。” 这么好心?江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恐怕替她作证明是假,想调查她的身份顺便监视她才是真吧。 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江颜的双眼写满了清澈的愚蠢,长吁了口气,似是对他放下了戒备。 “您‘心眼’真好,我在红旗公社平遥村插队。” 话一出口,一直在暗中观察的745立马跳了出来:【宿主你该不会真要告诉他吧!这个当兵的明显就没安好心!往后……】 忽略脑海中急切的电子音,江颜面不改色的继续说:“我叫孙兰婷,是从津市来的。” 碎碎念到一半的745:??? 好吧,它宿主果然是个黑心肝的。 冤大头 见她神情坦荡,不似作伪,傅承聿点点头: “孙知青,今天天色太晚,改天一定上门赔礼道歉。” 既然这条线索跟案子无关,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耗费时间,傅承聿话落就打算离开,脚下刚有动作,就听那道软绵绵的声音幽幽响起。 “是该赔礼道歉,我手腕也被你捏红了,胳膊也要脱臼了,还吓得不轻呢。” 说完还后怕地拍拍小胸脯,抬手擦着眼角挤出的泪痕。 745:【好大一朵绿茶,你是碧螺春还是金骏眉?】 【闭麦吧,金骏眉是红茶。】 745:……嘤 江颜看向望着她手腕沉默不语的傅承聿,举起通红的小手继续卖惨,不用捧“铁饭碗”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狂刷存在感。 把她的鸡偷了,还给她手捏成这样,现在说走就走,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没给他告个流氓罪都算她有良心。 “嘶,这下估计一个月都无法上工了,这可怎么办,饿死自己是小事,耽误了大队生产可不行,那我岂不是成了社会主义道路上的罪人,呜呜我可真该死……” 傅承聿:……倒也不至于。 长叹口气,傅承聿手伸进口袋里摸索,出门原就是踩点的,皮夹自是不会带,四个裤兜全掏个干净,也只摸出一把零散的钱票。 傅承聿难得有些窘。 “抱歉,身上只有这些,希望你能收下,香烟票你可以去供销社门口找人换掉,你手上的伤再去买点药膏擦擦,我改日再……” 京城大院儿来的阔少觉得伤了人家姑娘,就赔这点钱拿不出手,但江颜不嫌弃啊,何止是不嫌弃,她眼睛都发光了,乖乖,打眼一扫光是钱就有十好几呢吧!都赶上他哥大半个月工资了。 江颜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变得格外慈祥。 这个手捏得值。 “那多不好意思啊傅同志。”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动作可一点都不慢,江颜一把将他递过来的钱票抓在手中,速度快得哪还有半点手腕受伤使不上力的虚弱模样。 傅承聿的视线从她灵活的手部动作转到自己空荡荡的掌心,识趣得将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傅同志破费了,时候不早我就先下山了,有缘咱们一定再会啊。” 江颜的笑容越发灿烂真诚。 这可是个散财童子,财神爷啊! 散财童子·傅承聿被江颜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随意应了声也迅速告了辞。 回去的路上傅承聿越想越不自在,总感觉自己成了冤大头。 * 一共18块5毛,七七八八的票证还有许多,其中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那两张香烟票,还是整条的规格,应该挺稀罕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没见过整条的烟票,剩下的肉票粮票也不少,还好不是军用供给粮票,不然还不一定能用掉。 江颜对着天边的余晖一张张的仔细查看日期,杏眼笑成了两弯月牙,都没过期呢。 【你可真没骨气,不过十几块钱而已,孙兰婷今天去黑市可是赚了五十块钱。】 745哼了一声,瞧瞧这乐滋滋数钱的财迷样,真是没眼看。 “孙兰婷今天去县里了?怪不得中午在知青点没瞧见她。” 溪平镇子小,来去都是周边村民,消费水平低,虽有个别私底下悄摸换粮换鸡蛋的地点被称为黑市,但其实人都很散也还没形成市集,孙兰婷能赚这么多钱,显然是坐车去了泸水县。 【那可不,人家比你勤奋多了,一早就去了县里,这时候估计已经回知青点了,哪像你,任务都不做!哼,要不是她早早熟知剧情发展,先一步结识了国营饭店的采买,她能做得成这个二道贩子嘛?一进一出就吃了50的回扣。】 745恨铁不成钢,这本应该都是它宿主的机缘啊! “你酸了?” 一口气打死了几个卖醋的啊。 将今天的意外之财揣进口袋,江颜咂了下嘴,不被745影响的心情依旧美滋滋。 江颜贱嗖嗖事不关己的语气戳痛了745的玻璃心,电子音猛得拔高: 【我酸啥我酸?反正抢的不是我的机缘,夺的也不是我的气运,到时候孤苦无依走老路的是你,大不了世界毁灭后我换一个宿主!】 换个哑巴!不能说话气它的! “嗯嗯不错,你能自个想开,挺好的。” 745:【!!!】它真的好气! * 即便江颜脚程快,走到山脚的时候太阳也彻底落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点朦胧的橙黄,冷白的圆月渐渐显露身形,照亮田埂回村的路。 地里早就没人了,远处的麦场倒还能听见稀稀拉拉甩连枷的声音。 “哎,那狐狸精中午真在知青点闹自杀了?” “什么狐狸精,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你再这样喊,小心她听到了受不住,晚上半夜在你家门口抹了脖子。” “哎哎哎,娟儿你可别吓我!我不叫她狐狸精还不成嘛!” 村里的河沟子是女人们的地盘,平日里都在这里洗衣裳乘凉,岸边有棵不少年头的刺槐树,茂密的枝叶将半条河沟子都笼罩在阴凉下,晚间的凉风伴着槐花香,茶余饭后大伙儿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聊八卦,惬意得很。 江颜还没走近就听到小媳妇大娘们的大嗓门。 “看看你们这小心的样儿,人不是没死成嘛!再说她名声不好也是得赖她自己,谁叫她平日不跟那些男的保持距离?其他女知青怎么不像她那样招蜂引蝶?人骚是骨子里带的!” “人家怎么没保持距离?不都是那些臭男人一个个巴巴地往上凑?瞧见她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 “哎王娟,你今儿个怎么老替一个外人说话啊!看上人家江颜了?想给你哥凑合啊?” “我呸,陈冬香你胡咧咧什么啊?” “咋地,谁不知道你哥残疾了要退伍,你娘都托人相看了,现在是村里没人愿意嫁,把主意打在知青身上了?也是,旁的知青可没人会愿意嫁个残疾,也就江颜那骚狐狸荤素不忌来者不拒!” 已经走到跟前的荤素不忌的江颜眯了眯眼,这陈冬香可真是对她“爱得深沉”,有事没事就爱把她挂在嘴上。 在她嘴里,是个带把的都能跟她攀扯上,甚至不分种族。 “咳——” 江颜觉得她嗓子有点干,手还有点痒,想揍人。 被陈冬香的话气急得王娟举着棒槌猛地站起来,正要跟陈冬香将骂战升级成武力对抗,听声一抬头就瞧见路边站着的江颜。 她手上还捧着一个荷叶包,也不知道站那听了多久,王娟顿时愣住了,有点尴尬得将举起的棒槌放下: “江知青,我没有那个意思,都是这个婆娘造谣的,我…我也没那么想你,你别误会。” 江颜看着明显有些慌张的王娟没说什么,原剧情里没这么一出。 届时她名声不好,村里年轻一辈的姑娘小媳妇都恨不得躲着她走,生怕沾上腥味,更别说替她说话了,不管王娟是抱着什么心思,至少说明她中午在知青点闹的那一出效果不错,小蝴蝶已经奋力地扇起了翅膀。 七八道灼人的视线,刷一下朝江颜看过来。 就见站在路中间的江知青,似是受了打击,身形摇摇欲坠的接连往后踉跄了两步,直至半边身子靠到了墙根,苍白的小脸低垂着,透过屋里照出来的灯光,隐约还能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怯怯弱弱的连人脸都不敢看,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几个大娘看不惯她这娇滴滴的城里娃样儿,刚想扯着大嗓门跟先前一样数落一顿,猛一下又想到她中午在知青点自杀的事儿,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一张老脸憋得都扭曲了。 别给这小妮子再刺激一下,真跑去她家门口抹了脖子。 有人怕刺激了江颜不敢跟她搭话,自然有人凑热闹不嫌事大,陈冬香看见江颜更来劲了,挎着早就洗好的衣裳顺着河沟上的小桥两步就跑过来。 “哟,江知青,咱们刚还说到你呢,要我说,你跟王军倒也搭,你们一个残废,一个名声败坏,凑一对搭伙过日子得了!” “陈冬香你才残废你全家都残废!不就是当初你外甥女陈彤想嫁给我哥我哥不同意嘛!你们家至于对我哥这么恨嘛!” 王娟回过了神,立刻尖声反驳,说出口的话也似是戳中了陈冬香的心窝子,两人迅速掐了起来。 战况十分旺盛。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彤彤看得上你那残废哥?她是要嫁到城里去的!叫你败坏我外甥女名声,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江颜看着她俩你来我往的,还是回合制,你骂一句我骂一句,你揪我一把头发,我扇你一个嘴巴子,听着王娟不停骂着陈彤如何纠缠她哥,江颜眸光一闪,突然觉得陈彤这名字有点耳熟,当即让系统检索剧情。 果然没记错,虽然剧情中陈彤的名字只出现过一次,但她干的事却对原主影响深远,那次短暂的交集,直接把原主踩进了更加黑暗的泥沼,彼时的江颜刚刚高考完。 在村里那几年她日子不好过,与家人通信、看书是她唯一能感觉自己还活着的时刻,仅有的几本书看完了就看课本,高中的初中的甚至公社小学的,有什么看什么,知识成了她唯一的慰藉,所以当高考恢复的消息下来时,通过高考光荣回城,便成了打破她黑暗的一道希望之光。 她也确实考的不错,以泸水县第一的名次进入的公社告示栏。 然而当时有多高兴,结局就有多惨烈。 她的成绩被取消,政审没通过。 有人实名举报她个人作风有严重问题,举报信甚至直接进了省里,第二天市里就下来了调查员,听到消息的泾远市报社也闻风赶来,将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都记录了下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光鲜亮丽接受正面采访的孙兰婷。 高考录取生次年三月入学,孙兰婷离开平遥村前,“好心的”告诉她举报人就是陈彤。陈彤她知道,但她们无冤无仇,话都没说过,原主也只听说她前段时间发了笔横财,一家人赶在过年前就搬去城里了。 算算时间,她搬家那会儿正好出高考成绩。 再一看孙兰婷趾高气扬的倨傲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横财”是这么来的。 那件事之后原主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气,在村里浑浑噩噩的度日,之后又不幸被毁了容,最后更是凄惨无比。 原主沉痛的悲惨下场,在书中也不过寥寥几句冷淡的旁白。 为了搓磨掉原女主的气运,孙兰婷真的做到了极致,她的聪明之处在于,干坏事从来不自己亲自动手,手底下的刀子一把接一把。陈彤搭上孙兰婷估计陈冬香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毕竟她可是传播原生黄谣的主力军,是孙兰婷手下的得力干将。 江颜又问了745几个关于陈彤的问题,心里有了数,收回思绪,看向已经开始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王娟跟陈冬香,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陈彤?难不成我刚刚瞧见的人是陈婶子的外甥女?不对啊,应该不是吧,陈婶子的外甥女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会跟一个男的……” 大瓜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除了离她比较近的黄大娘,没人能听得见。 “啥?你说啥?你在哪瞧见的陈彤?还跟个男人在一起?!” 黄大娘好八卦,嗓门又大,听到江颜的‘自言自语’瞬间精神一振,多年吃瓜的雷达告诉她其中有大瓜,这可比看陈冬香跟王娟撕逼精彩多了。 江颜似是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对上周围看过来的几双眼睛,红着小脸局促地摆手: “不不不,应该是我看错了,可能是同名同姓的!黄大娘你就当没听到,权当我在乱说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她耳朵听得真真的,咋能当作没听到呢!瞧这吓得,这小妮子胆儿也太小了!黄大娘结实的臂膀一挥: “你要是听到有人喊陈彤那就错不了!肯定就是陈冬香的外甥女!咱们周边三个村子叫这个名儿的就她一个!你快说说你都看到了啥?” 平遥村还能有她黄大娘都不知道的八卦? 这年头家里姑娘大多都是这个花那个草的叫,有不少连大名都没有,正儿八经翻字典起名的更是少见,当初隔壁村陈家闺女这名儿,还说是请县里教书先生起的呢!寓意是什么红红火火还是热热闹闹的,反正就那意思! 旁边听到动静的,也凑了过来。 “说啥?陈彤咋了?我晌午在咱们村的知青点后头还看见过她呢!江知青你认识啊?” 江颜还没回话,正跟王娟掐的陈冬香却先一步扯开了嗓子。 “我呸!我家彤彤才不会认识这个骚蹄子,江颜你少攀扯我家彤彤,败坏了她的名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哟,就自家外甥女的名声是名声,别人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要不是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大嗓门又在那造谣她,她还不稀的跟这种人掰扯。 江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像是被陈冬香的凶悍模样吓到似的,往黄大娘身后瑟缩了一下。 虽然看不上这城里娃胆小的性子,但不得不说江知青长得好看,这一副林妹妹的模样往你身边躲,还怪让人稀罕的。黄大娘莫名挺直了宽厚的胸膛,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站在了江颜的身前挡住了陈冬香投射过来的视线。 “江丫头,你看到啥就说啥,有大娘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就是!话还不能让人说了?她陈冬香难不成比地主老财还霸道?” “陈冬香你不让人说话还威胁人,莫不是你外甥女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陈冬香是邻村嫁到他们村的,不是本村人,平日也不招人待见,嘴上不饶人就算了还好占小便宜,隔三差五就跟别家吵架。 大伙才不会向着她,更何况她们刚刚可听到了,陈冬香的外甥女跟个男人在一块!这可是大八卦!你不让人说岂不是犯了众怒了。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大娘婶子们,江颜立刻一脸感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巴巴地望着你,直将黄大娘几人都看的不好意思了。 哎哟她们就是想听个八卦而已,怎么就感动上了,这丫头咋这单纯好哄。 “既然有婶婶大娘们护着我,拿我当自家人疼,那我跟自家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江颜的声音柔中带刚,莫名有种打了鸡血的亢奋,就跟接下来不是说个瓜,而是去抛头颅洒热血似的。 大伙儿有点懵,咋成了自家人了,她们有这么说吗? “我中午的事情...大伙儿也知道...” 江颜苍白脆弱的脸上,实时的露出一丝伤痛,看得几个大娘心揪了一下。 算了,是不是自家人不重要,听八卦最重要。 “下午崔知青她们帮我跟大队请了假,傍晚的时候我出门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脚,就摘了些李子,没地装就想着去采张荷叶包一下。” 说着打开手上的荷叶包,大伙儿顺着望过去,一捧大小不一的野李子,的确是山脚那片长的,碧青的看上去就让人牙根发酸,这玩意儿他们都不稀的摘,又酸又涩,填不饱肚子就算了,吃多了还胃疼。 黄大娘想说这玩意儿不好吃,结果抬眼就瞧见江知青一脸宝贝的样子,几个大娘心里头咋舌,不是说江知青是首都来的吗,咋穷得都摘这没人要的玩意吃。又想到人家中午自杀的事情,看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将大伙儿各色的目光收尽眼底,江颜慢吞吞的终于说到了重点: “然后,我就听到荷花池子里头有人说话,我开始以为是谁家孩子偷偷在摘莲蓬,想着过去瞧瞧别淹了水,谁知道就看到...看到...” 说着说着,就见江知青一张脸憋得通红,看上去颇为为难,这幅有大瓜的模样彻底将大伙儿的胃口高高吊起。 正说到要紧的地方呢,吞吞吐吐的不是折腾人嘛! “就看到啥啊?你想急死我们啊江知青!” “江颜你给我闭嘴!你再敢说一句,我撕烂了你!” 陈冬香直觉接下来的没好话,想到自己外甥女的性子,更是心里没底。她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撕烂了江颜的嘴,可王娟这个贱妮子力气大得惊人,扯得她根本动弹不得,更何况还有几个力壮的婆子拦着。 江颜抬起眸子对上陈冬香的目光,眼底凉意翻涌:“我看到两个人躺在木船上抱在一起,身上盖着一件粉底碎花的衣裳,那男的喊了对方一声——陈彤。” 瞧见陈冬香如遭雷击却没有丝毫怀疑的眼神,江颜心下了然,她的确早就知道自家外甥女的行径。可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对于自家外甥女的行为她不去教导,却为了巴结孙兰婷,使劲给一个无辜的女生造黄谣。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片哗然,这口瓜终于吃到肚子里了,大伙眼里兴奋极了。 “真的假的,现在他俩还在吗?” “男的是谁?江知青你能听得出来声音嘛?” “哎哟在咱们村的荷花池子里,那男的肯定是咱村的!下午谁没来上工啊?” 众人的大嗓门把陈冬香喊回了神,她尖着嗓子指着江颜骂,骂得可比刚刚难听多了,生殖器官一连串地往外飙,让一旁吃瓜的都觉得这玩意骂得太脏了。 江颜在心里啧了一声:【她急了。】 745很想翻白眼:【谁被你这么刺激能不急的,我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问陈彤的个人线,哼,知道我的好了吧!】 【是,你最好了,夸夸。】 【哼!】 江颜摘荷叶的时候,745的确探查到有两个人在私会,但她没有偷窥的癖好,直接摘了荷叶就走了,刚刚查过陈彤的个人线之后,才知道其中一个是她。 按照745说的,以孙兰婷为主的这本女配年代文,其实并不只是一本,她是一个世界,只是为了方便系统给江颜灌输剧情做任务,便提取出主要内容以书本的形式存在,如果745的宿主是其他的什么生物,或许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片叶子、一粒灰尘等。 所以即便是书中一笔带过的人物,她也有完整的个人线,个人线里,是这个人从生到死的几十年里,一些重要情节的提炼。 745这个提取个人线的功能,看上去像是个逆天挂,其实它有个很大的限制,就是它只能查看 「」中提到过的,有名有姓的人物,「上一世」的个人线。 因此对于这一世,像是查看陈彤的个人经历这类事情来说,就只有在前期剧情变化还不大的时候有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往后越不具备参考价值,因为人物的经历一样会被蝴蝶效应影响。每个人都是独立自主的,会有自己的思维模式,也会因周遭的改变产生不一样的反应。 就比如中午在知青点里,被江颜一通操作影响到的室友们,接下来的行为就不能按照她们上一世的个人线去推断了。 不过745的这个功能,依旧是一个相当不错地搜集情报的渠道。 * 这边闹得越来越大,听到动静的村民也都陆陆续续的往这边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看着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江颜不想再耗下去,她还没吃晚饭呢,别到时候回知青点剩饭都没了。 念头刚起,江颜脚下的步子就适时地踉跄了下,一旁护着她的黄大娘立马伸手扶住,江颜还没开口呢,黄大娘先怒了: “散开都散开,没瞧见江丫头都要晕倒了吗,她身子这么虚,陈冬香你再骂下去,小心真摊上人命!” 一瞬间,江颜面前就哗啦——空出一大片,空气都觉得新鲜了。 江颜:“……”虚就虚吧。 谢过了黄大娘,江颜就打算开溜,余光瞥见依旧在对她骂骂咧咧的陈冬香,江颜脚下一转,走了过去,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陈婶子,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您不是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你往日那么编排我的谣言,你看我跟你急眼过嘛?因为我也赞同这句话,我身正,所以不怕影子斜,当然,我还赞同另外一句话,现在正好送给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少女的眸子淡淡的,唇角还含着浅笑,明明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温柔样貌,却硬是让陈冬香生生打了个寒战。 闹哄哄的人群还在讨论荷花池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陈彤,跟她一起的男人又是谁,已经没功夫关注她俩了,除了还揪着陈冬香头发不让她动弹的王娟,几乎没人留意他们这边。 江颜朝一直打量她的王娟笑了一下,踏着月色往知青点走。 身后是大伙儿越演愈烈地讨论。 “是!我确定!陈彤今天穿的就是一件粉色碎花的褂子!你不信可以问老刘头,他也看到了!老刘过来过来!” “那你们说跟她一起男的会不会是哪个知青啊!”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啊,她不是一心想嫁去城里嘛!怎么会看上咱村那些土里刨食的?哎对了,今天下午哪个男知青没上工或是早退的啊?快合计合计把流氓犯揪出来!” …… 江颜扯起唇角,心情颇佳地哼起了小曲。 745:【……好一招祸水东引啊江同志!!】 女主孙兰婷 江颜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大伙儿果然都吃过了。女知青点一共住了十二个人,虽然分成了两间宿舍,但是吃饭都是在一起吃的,每个月头每人上交一定份额的粮食。 “江知青,你去哪了啊?孙兰婷她们都出去找你了,你们在路上没遇到嘛?” 瞧见她进门,正奋力往院子里拖着装满水的澡盆的林兰,立刻甩甩胳膊朝她小跑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没缺胳膊少腿地松了一口气。 下工回来屋子里没人,等到天都黑了也没瞧见她回来,吓得她们还以为江颜又去寻短见了。 “她们去哪寻我的?我下午去山脚摘了些李子,回来后一直在河沟边跟黄大娘她们说话呢,一路上也没瞧见她们呀。” 孙兰婷有这么好心去找她?别又暗地里使什么坏,搞那劳什子的气运吧。也不知她在哪听来的,这么笃定抢夺气运这么玄而又玄的事情。 说着江颜就跟她进了屋,把荷叶包摊开放在桌子上,没了束缚,圆溜溜的李子顺着摊开的荷叶边滚出来几颗。 其他人也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心里还咂舌江颜什么时候跟黄大娘她们关系这么好了,还谈上话了,那几个婆子不是一向最不爱搭理她们这帮弱不拉几的城里知青嘛?顺着她的动作也往桌上瞧了一眼,看见酸不拉唧的李子顿时没了兴趣。 “你摘这玩意干嘛,太酸了根本入不了口!” 林兰看着就觉得酸。 “摘来做盐津李子,煮水配粥都好吃的。” 见林兰舟皱巴着一张脸直摇头,江颜没再说啥,这还是很小的时候奶奶做给她吃的,上辈子核辐射泄漏导致动植物一系列的变异后,她几乎都没再见过能吃的水果,吃人的水果树倒是有不少,因此在山脚看到那片野李子时,就没忍住摘了一些回来。 林兰看她拿出米萝,一脸认真地把李子都装进去,心里有些不忍,到底才是个十八岁的小妹妹,那些风言风语也够她受罪的。 “锅里给你留着饭,你先去把饭吃了吧,李子我给你洗。” 江颜眨眨眼,看她一脸慈爱的望过来,不知道是又脑补了什么,笑眯眯的嘴甜道谢。 “谢谢你林姐姐,你对我真好。” 林兰比她们年纪都大,跟李珍差不多同年下乡,如今估计得有二十六七了,跟她俩差不多年纪的知青都在村里成了婚,要不是跟看对眼的男知青扯个证,由村里分个屋子搬过去,要不就直接嫁给了村里汉子。 下乡六七年,很多人已经磨灭了回城的希望。林兰跟李珍倒是一直在知青点熬着,所以她俩关系亲密。 江颜吃过晚饭,孙兰婷她们都还没回来,看出来林兰有点担心,江颜便拿起手电,装模作样的跟她一起出去迎迎,同行的还有李珍跟唐倩,四人没走多远就瞧见村道前面几个手电的亮光,待人走近可不就是孙兰婷跟她固定的那俩个姐妹搭,后面还多坠着一个崔雪。 后者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像谁欠了她几百块似的,江颜殷勤地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崔雪脚步一顿,脸色更臭了,昂着下巴哼一声。 注意到江颜跟崔雪二人的眉眼官司,孙兰婷皱眉,心中暗忖:她俩关系不是最僵得嘛?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孙兰婷不喜欢这种剧情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感觉。 她上前一步道: “江颜,你这大晚上的去哪了,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你,要不是崔雪急着回来睡觉,我们都想去找大队长喊着村民一块儿寻你了,你终归是个女孩子,夜不归宿的,还是要多注意些影响。” 状似关心的话,音量拔得很高,孙兰婷嗓音本就尖利,在静谧的村路上更显得刺耳,极具穿透力,她话刚落,不远处的男知青点就传来开门声。 江颜没回头也知道有不少人在瞧热闹,声音也扬高了几分,带着不明所以的无辜: “我在知青点吃饭啊,孙知青你眼里就这么看不见我吗?你要说得是下午的话,那我是去采李子了,回来后就在河沟那跟黄大娘她们谈心呢,林姐姐都知道的呀!孙知青,难不成现在傍晚时分跟婶子们聊天,也影响不好了?” 这女主话里话外真有意思,这才几点就迫不及待造谣她夜不归宿了。 江颜将目光放在孙兰婷身上,她穿着浅蓝色衬衫,与时下的宽大版型不同,她身上的腰线收了几寸,显露出身材线条,肩膀也带点时髦的泡泡袖,颜色普通裁剪却暗藏了不少小心思。 被cue到的林兰一愣,条件反射地点头。 她是知道没错,但是...好像也就在半个小时前才知道的。 745:【你那叫谈心吗?你那是扎心,陈冬香现在对你的恶意值都快突破人类极限了。】 745在脑海里说着风凉话。 江颜:【那不挺好,就当给你刷记录了,你那个好感值恶意值啥的,以后也不用对我播报了。】 天天负增长听着多闹心。 孙兰婷被她不咸不淡的话一噎,盯着江颜光滑无瑕的脸,心头更是划过一丝嫉恨,真可惜,中午怎么就没让她毁容呢,明明关系不好还抢什么剪刀救人,这年代的人就是虚伪。 745:【宿主,孙兰婷一直盯着你的脸,她在嫉妒你。】 江颜:【虽然你经常说废话,但是这句我赞同,我这张脸,她是该嫉妒的。】 745:【……】 没等孙兰婷开口,她身边的姐妹淘之一丁梦月,就一脸不耐烦地抢了先: “无语!搞了半天是误会,真是的,害得我们跟着找!以后能不能别麻烦其他人!我们今天起大早去县城都要累死了!” 话落她朝江颜翻了个白眼,就挽着孙兰婷要回知青点。孙兰婷还想再给江颜上点眼药呢,一个不察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条件反射的就想发火,但她给自己塑造的人设是温柔圣母,只得忍着脾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不情不愿地跟她进了院子,徐静则快步跟着在后头。 三人都走进知青点了,还能听到丁梦月的牢骚声。 引起唐倩的不满: “去县城玩有什么好累的,我们上工还累呢!大队长也真是的,农忙的时候还给她们仨批假,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 “好了,这话别在外面说,我们进去吧。” 李珍扫了亮着灯的男知青点一眼,出声打断了唐倩后面的话,拉着她一起和林兰也进了院子。 江颜抬脚跟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细眉微扬,那三个,这三个,她们知青点的妹子还挺喜欢搞小团体。 跨进了知青院,江颜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好将身后的崔雪挡在门口。 她下巴微抬,唇边带笑,眼里闪过狡黠,亮晶晶的比天边的星星还闪。 “谢谢你呀,崔姐姐。” 声音也甜的腻死人。 崔雪呼吸一滞,心中警铃大作,狐狸精又来勾人了。 “你谢我干嘛。” “谢你急着赶回来睡觉呀,她们要是兴师动众地去找了大队长,我明天的流言蜚语估计又要添一笔了,毕竟我就在河沟子边,她们却没看到我,也不知道是去哪找了呢。” 崔雪被江颜的话说的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抿唇思考了半晌才回道: “兰婷她或许只是比较心急,没思考那么多,她人很好的,江知青你跟她多接触就知道了。” 还怎么接触哦,再接触她人都要嘎了。 江颜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傻大姐还挺信任孙兰婷,那可不行,当了孙兰婷的刀子回头捅的可是她。 如水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雾气,声音委屈巴巴。 “崔姐姐叫她兰婷,却喊我江知青,咋就对我这般生疏,是妹妹哪里做得不好吗?看来姐姐还是不喜欢我呢。” 崔雪:!!! 谁来告诉她,怎么让老天收了这妖精! * 翌日一大早,孙兰婷跟往常一样熟门熟路的推门进了江颜她们宿舍,将手上拎着的江米条放在桌上,热情地招呼大家来吃。 孙兰婷虽然不住这,但是她的好姐妹丁梦月住在这啊,所以她往这跑得比回自己宿舍还勤快,几乎除了晚上睡觉去隔壁,其余时间都在这儿,时不时还会带点吃的过来,因此她跟大伙儿的关系都不错。 当然除了独来独往的江颜。 “江颜还没起床呢吧?咱们给她留几块吧。” 孙兰婷姿态端庄的坐在宿舍中间的桌子前吃着江米条,仿佛昨晚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这年头糕点不仅种类少,还贵的很,光是混着糯米粉豆粉油炸出来,再裹一层白砂糖的江米条,就要八毛钱一斤,要知道大米也才一毛五一斤呢,粗粮则更便宜,但好在糕点不用粮票,逢年过节的,家里多多少少都会买点来待客。不过像孙兰婷这样三五不时的就买来随便请别人吃的,还是相当豪气。 说着孙兰婷看向江颜拉的严严实实的床帘,面露忧色的接着开口: “这都快上工了,大晚上找不见人,第二天早上又起不来,哎,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别是又犯了什么错误……” “谁知道她,整天阴阴沉沉的,兰婷你就是人太好,有些人不合群你随她去,你没必要处处迁就别人。” 丁梦月撇撇嘴,显然非常看不上江颜。她听不出孙兰婷话里的暗示,可不代表宿舍里的其他人听不懂,李珍跟林兰对望了一眼,忽然觉得嘴里的江米条味道都变了。 经过昨天江颜誓死自证清白的架势,对于她的流言在场的人其实已经没那么信了,说实话大伙儿天天住在一起,干活儿又都在一个大队,周遭全是人,除了捕风捉影的那些,其实她们谁都没亲眼瞧见过,往日怎么会那么深信不疑呢。 除了江颜跟她们不亲近,人又太老实以外,其中孙兰婷时不时给她们上的眼药也功不可没。 孙兰婷说完话看向默默啃着红薯不接茬的崔雪,心头不愉,咋回事,往日她最是看不惯江颜了,一向她一说就会兴冲冲地去找茬,今天怎么屁都不放一个!想到昨晚她俩眉来眼去的模样,孙兰婷心里打起了鼓,她就不在一天,怎么发生那么多不可控的事。 又扫了只顾埋头吃江米条的丁梦月一眼,孙兰婷眼底闪过几丝厌恶,真是个蠢货,吃吃吃,就知道吃,半点脑子不长。但是面上却还是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温柔模样: “梦月你别这样说,咱们下乡在一个大队插队建设,就是缘分,江颜虽然性子孤僻,名声不好,但咱们不能放弃她,正是因为她走错了路咱们才更要去关心她、感化她,让她迷途知返……” “她走错什么路了?你一来就三句话不离江颜,孙兰婷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么在乎她?” 崔雪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打断了孙兰婷的话,她个子高,皮肤又因为劳作晒得有些黑,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还挺有压迫感,孙兰婷一下子就卡了壳,故作温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宿舍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崔雪看着大伙儿都盯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更生气了,气呼呼的两口啃完了剩下的红薯,嘴一擦拿过草帽就往外走。 谁知门一开,孙兰婷几人以为还没起床的江颜,此刻正站在门外,她穿着短袖长裤,一头长发被扎成高马尾,额头鬓角还有未擦干的汗珠,手腕上缠着一条毛巾,一副刚从外面晨跑回来的模样。 崔雪开门正好跟她撞个正着。 就见汗涔涔的江颜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眶,看向崔雪一脸的感动。 “我听到你维护我了,崔姐姐,你果然还是更爱我呢。” 崔雪:“……”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风波 看向崔雪逃也似的背影,江颜眨眨眼跟她依依惜别。 脑海中的745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那傻大姐早晚被你给玩坏了。】 “真不愧是江知青,爱不爱的就随便挂在嘴上。” 隔壁的徐静,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江颜的话,撇撇嘴,冷哼了一声就从她跟前挤进去找孙兰婷。 在面对孙兰婷时又是另一副嘴脸,带着小心地讨好递上手里的搪瓷缸子: “兰婷你早上还没喝水吧,这是我刚烧的热水,兑了凉白开,正好一口喝,你肠胃不舒服早上还是要喝点热的。” “谢谢你徐静,你也坐下吃点东西。” “丫鬟一号。” 江颜满不在乎地走进宿舍,笑眯眯地指指徐静,声音脆滴滴的。 又指指丁梦月。 “丫鬟二号。”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孙兰婷诧异地盯着江颜看了片刻,似是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出口的话。 李珍几人显然也对江颜直接正面刚的行为很是意外,彼此对望了两眼,先观望一下。李林二人跟崔雪的直脾气不一样,她们下乡久年纪又比她们稍长,经历得多就想得多,在知青点,一贯来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明哲保身的态度。 “江颜!你放什么屁!说谁是丫鬟?” “说你呀,哦,还有徐静,没看到我都指你俩了嘛。” 江颜取过自己的洗脸盆,回头一脸诧异的看向气红了一张脸的丁梦月,眸子里还似是带着怜爱,像是在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瞎了呢。 “噗——” 唐倩年纪比李林二人小,性子也比她俩活泼,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倩你笑什么笑!吃着孙兰婷的糕点,还敢笑话我们!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都给我们吐出来!” 丁梦月这完全就是迁怒了,话一出口,几人面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尤其是被点名的唐倩。 “不就是一点江米条,谁还吃不起了?你也知道是孙兰婷的啊,看你这么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请的客呢!三块钱够不够?吃进去的东西,让我吐是吐不出来,真吐出来你不介意我还嫌恶心呢!” 边说唐倩边气愤地从皮箱里摸出小钱包,当场就将三块钱放在孙兰婷的桌前,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倩倩,你别这样,梦月她说话一向就比较直接,她也是被江颜气狠了,无意中迁怒了你,没有恶意的,这钱你拿回去我不能收。” 说着孙兰婷又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江颜。 “江颜大家都是下乡知青,无产阶级分子,你怎么能说丁梦月跟徐静是丫鬟!你用封建糟粕无故中伤她们,应该先跟她们道歉!” 江颜挑眉,女主还真是对她爱的深沉啊,不由在脑海里跟745打赌:【你说她哪天能忍住三句话之内不提我。】 745已经不指望自家宿主做任务了,对上孙兰婷也可以淡定吃瓜:【难。】 “孙兰婷你别掰扯其他人,我现在说的是咱们的事儿,这几个月你三五不时的跟我们分享零食,我先谢谢你的大方,但我爸妈寄过来的巧克力糖果我也都跟你们分享了,我一直自认为没欠你的,没想到你身边人这么耿耿于怀,这三块钱你必须收!不然就是瞧不起我唐倩!” 唐倩的爸爸在外交部,寄过来的巧克力糖果都是外国货,不仅好吃包装还特别精美,有好些在外汇店都买不到,真要算价格孙兰婷买的那些东西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一块巧克力,更何况她请她们吃糕点,大家也都是尝尝就算了,又不是跟丁梦月似的敞开肚子当饭吃。 孙兰婷心里觉得难堪的要死,心里真是恨死了丁梦月的口无遮拦,也恨江颜没事干嘛刺激她,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认嘲不好吗。望着桌上的三块钱,骑虎难下,但她话都这么说了,不收也不行。 暗自深吸一口气,孙兰婷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看向唐倩:“那我收一块钱吧,倩倩这两块钱你拿回去,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希望你也别怪罪梦月,大家都是好朋友。” 唐倩不吃她这套,她的好朋友只有李珍跟林兰。 “那两块钱是替李珍跟林兰给的,省的再有人在背后说我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另外你也别再有事没事的来我们宿舍了吧,拢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你来,徐静也会跟着来,桌子都坐不下了都!真那么分不开,让丁梦月换寝去你们那!” 唐倩一通输出完,心里舒服多了,把皮箱的密码锁扣上,拉着李珍跟林兰就上工去了。 寂静的空气尴尬在蔓延,只有时不时哗啦两下的流水声,面色扭曲的孙兰婷三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江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一盆水,还搬个小马扎正坐在墙角,一边洗漱一边朝她们看戏。 这一副近距离吃瓜的模样,气得孙兰婷险些心梗。 江颜拧干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对上仨人怒目而视的目光,恍然地眨眨眼: “孙兰婷你不会也要我给钱吧?我可没吃过你的零食哦!” 孙兰婷:“……” 她话音一落,就见孙兰婷再也维持不住温和的表情了,也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在,她不再需要伪装,看向江颜的目光带着憎恨,倨傲非常,唇边也含起嘲弄,语气是莫名的上位者姿态: “江颜,不管你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是听话一点,少些挣扎。” 有我在,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说完她就不再停留,带着两个‘丫鬟’高傲离去。 【她好坏哦!】 745被她的姿态跟语气气得磨牙。 江颜附和地点点头:【没错!出去都不知道关门,真是的!】 745:【……】 * 江颜简单地洗漱完换了个长袖也准备上工去,早上绕着村子边缘跑了一圈体力就有些跟不上了,揉了揉软趴趴的细胳膊,她还是得想办法多给自己加加餐,先把肉养起来。 【宿主,男主在前面的拐角,而且已经待了十分钟了哦。】 【等孙兰婷的吧。】 江颜耸耸肩,锁好宿舍门就戴着草帽往知青院外走,到了前面的路口果然瞧见严云扬站在一棵柳树下。白衬衫配着海军蓝的裤子,身高腿长精神抖擞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倒是挺人模狗样。 看向走近的江颜,严云扬莫名有些局促,朝周围看了一眼,确认没旁人心也安定下来,背脊站的笔直等她过来打招呼。谁知道江颜只扫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得朝大队部的方向去了,等人走出了两米开外,严云扬方才从不可置信中反应过来。 他扶了下眼镜想了想还是抬腿追了上去。 “江颜。” “孙兰婷已经走了。”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江颜没什么表情,说完话就打算绕过他。没想到对方也挪了一步,继续挡在她面前。 这是要找茬?江颜扬眉,在心里判断能不能打过他。 “我不找她,我是在这专门等你的。” 听她提起孙兰婷,严云扬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找我有什么事?” 除了她刚下乡的时候,严云扬帮她搬过行李,他们也没什么交集吧,当时可是一大帮人呢,他俩连话都没单独说过。他找她能有什么事?江颜一边问出口,一边在心里询问745。 【查查看,江颜的身份在首都的时候跟严云扬有没有过交集,或是家里七拐八拐的各种关系。】 【宿主稍等,马上检索!】 不管做不做任务,只要有活干,745就一身的劲儿。 【宿主,你的个人线里跟对方没有任何交集,虽然都住在首都,但是一个住在城中心一个住在城西,家人生活圈也没有重合,我再查查男主的……】 “你还好吗?我听说你昨天 ...” 严云扬声音吞吞吐吐,突然有些后悔贸然地来找江颜说话。 “我很好,你找我就是问这个?” 江颜一边态度疏离的回复严云扬,一边等待745的检索结果。 几乎同一时间,系统跟严云扬齐齐出声。 “江颜,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了。” 【唉还真有一段,你跟他竟然在小学的时候同桌过一学期诶!】 江颜:? 等745将严云扬的那段短暂的同桌记忆提炼给江颜,江颜的面上突然有点一言难尽。 【这男主当得也太没存在感了。】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学期,但按照言情的套路,怎么着也能勉强算个青梅竹马吧?长大后的重逢应该更感人才对呀,但是原主却对这个同桌没有半点印象,毫无存在感的连剧情都没有提起。 看着半天不说话的江颜,感觉被忽视的严云扬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来找她本就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她却还是这副不咸不淡,装作一副全然陌生的态度。又想到自她下乡后就招惹了那么多的男人,严云扬心下更是气恼非常。 他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是想要来拉江颜的胳膊,余光瞥到他动作的江颜,立刻灵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面色不虞地瞪他,搞什么啊这个男主。 看着空落落的双手,严云扬一怔,情绪似是稳定了下来,他紧抿着唇,镜片反光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声音倒是格外低沉。 “所以,别人都行,就我不可以?” 江颜:??? 不收烂黄瓜 江颜一脸嫌恶,这什么狗血发言啊,搞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脑海里的745也实时的补充:【一般男主在说完这句话,后面的剧情就是强取豪夺,密室囚禁,虐心虐肝又虐身了。】 江颜:【……你懂的还挺多,咱们是遵纪守法的新时代好青年,以后这样的世界你就别看了,你还小,这种剧情对你塑造健康的三观没好处。】 江颜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严云扬的表情更是十分防备——就算你从小暗恋我,也不是你随随便便想要动手动脚的理由吧,再说他们真的不熟! 他俩同桌了一学期,严云扬就转去了中心小学,就是在他自己的记忆,他们一天拢共也说不上几句话,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记忆深刻。 被江颜的表情刺激到的严云扬,虽然脸色难看,但并没有当场就甩脸子走人,他压下了心头的火气,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糕点。 “给你,桃酥。” 看着严云扬递过来的油纸包,上面印的老字号红章,跟孙兰婷放在她们宿舍的江米条上的包装一样,一家店买的。 “孙兰婷送给你?她对你倒是大方。” 拿着油纸包的手指变得僵硬,严云扬被她的话挤兑的更加难堪,声音也多了几分生硬。 “是我托她买的!付过钱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跟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如果你介意...” “别!可别!我觉得你俩很般配,我不介意,我非常赞同!该到上工时间了,我先走了严同志。” 江颜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话起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出声打断,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眼看着站在原地往这边看的身影越来越远,745叹口气。 【真可惜,你要是愿意做任务,攻略这样的男主手到擒来!】 【打住!我说了,我不收烂...】 【知道!不收烂黄瓜!】 745恨恨地咬紧被角,默默流泪,总感觉自己与躺赢擦肩而过。 【你也别这么可惜,就算做任务我也不觉得会简单多少,你真觉得严云扬刚刚的示好是因为喜欢江颜?如果是喜欢,过去三个月他怎么屁都不放一个?谁会喜欢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主啊?再说昨天我闹那么一场,他立马就来找我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嘛?】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难不成他发现了你的芯子换了?!这么说的话,他是不是也绑定了系统?怪不得我刚刚看他觉得不顺眼!】 745眯起眼,扶上自己不存在的眼镜,觉得它真相了。 江颜抚额,脑洞倒也不用这么大。 她还没开口,紧接着又被745自我否定了。 【不对,修复崩坏世界向来是有系统进入后,就会封闭入口,不管修复成功与否都不可能会存在第二个系统,穿越跟重生也不可能,崩坏世界是不允许穿越者重生者降临的。】 【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是来确认我有没有受伤,如果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或是精神失常,那我就符合了因身体原因回城的条件,运作得当的话就能顺利回城,按理还可以陪同一个随行人员,或是家里人来接,如果我跟他关系很好,他就可以借我的机会回城,毕竟平遥村只有他跟我是首都来的,如果回城后他家里能安排工作,他就不用再回来这里了。】 新安省下放知青多,没有特殊理由想要轮到一次回城机会可没那么容易,一两年回一次都算是快的,回去最多批十天半个月的假,首都离得又远,路上就得耽误好几天,而严云扬他从下乡后已经快两年没回家了吧。 【宿主...这样想的话,男主是不是太阴暗了啊...】 江颜一瞪眼。 【这才哪到哪儿啊,还有更阴暗的呢!】 【要是我俩关系更进了一步,直接扯证结婚,户口就在一起了,他用照顾我的借口留在首都,这样即便没有工作,街道办也不能赶他走,等风头过了再跟我离婚,或是直接分居两地各过各的,而且你的剧情介绍里,他家的条件很不错吧?能办的事就更多了,很可能我一回城就被他家人控制起来了。】 745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遭受到了冲击。 还能这样吗? 江颜耸耸肩: 【抱歉,玷污了男主在你心里的形象了,我一贯来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接近我的男人。你也可以当我是放屁,或许严云扬就是单纯的爱慕我,之前自卑都不敢接近我,见我企图‘自杀’后,便唯恐失去了我,彻夜难眠后最终才鼓起勇气走向我!】 一口气说完,江颜总结道: 【毕竟我这么美,眼睛不瞎的会爱上我都是应该的。】 745:【……那还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吧。】 江颜吓它。 【当然这一切的怀疑都建立在,我病的生活不能自理上面,接下来你可要保护好我了,可能现在最希望我重伤的人不是孙兰婷,而是严云扬了。】 745:!!! 脑海里一通乱七八糟的电子音,745吓得都卡顿了,它只是一个剧情辅助系统,做不来安保啊! * 待江颜走到大队部的时候,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很热闹,她没往同寝女知青待的那处走,跟往常一样随便找个角落站着。 她来的一路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打量、同情,却没几个不长眼的来找她的不快,就连以往爱嚼她舌根的几个婆子,视线也没在她身上多加停留,反倒都在兴奋的讨论昨晚的新瓜。 “哎哎!一大早我让铁栓去打猪草,结果他跟村里那几个混小子跑去了荷花池摘莲蓬,你们猜他们在船上发现了什么?” “啥?” “好几团卫生纸!哎哟这几个浑小子还手欠的用竹竿挑了回来,满村的疯跑,可把我恶心坏了!” “我说一大早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还以为谁家鸡丢了!卫生纸咋了?又不是没见过,有啥恶心的。” “哎哟你是不是傻啊?昨天陈彤的事情你没听说啊?卫生纸肯定是擦那玩意的呗!” 村里的婆子嗓门大,说话都恨不得用喊的,江颜在人群外围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抬眼扫了一圈,没瞧见陈冬香,怪不得没打起来,原来人不在,估计连夜回娘家找外甥女商量呢吧。 “娘的!我才反应过来!不过陈家条件这么好的吗?都舍得用卫生纸。” “说你傻是真一点不掺水,陈家那点家底都留着给他家金宝去县里念书,哪舍得给陈彤买卫生纸啊,草纸不能用吗?肯定是男的有钱啊,我就说肯定是个知青!这些城里男娃子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哄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 这年头卫生纸虽然早在城里普及了,但是对于平遥村的老百姓来说还是用不起,1毛5一卷,都够买好几捆草纸了,也就条件好又稀罕闺女的,才舍得买点卫生纸给孩子来月事的时候用。 村里人八卦聊得火热,声音一浪盖过一浪,也没人管大队长正站在台阶上扯嗓子喊话。 “现在天亮的越来越早了,咱们生产队从明天开始早上五点半开工!干两个小时的活,到七点半下工,上午的上工时间也改成八点半,其余的时间暂时不变!大伙儿听明白没有?” 话落就近处稀稀拉拉的几道应和声,马大胜见怪不怪了。 “行了行了来领农具吧!明天一早大伙儿听上工钟就行了!算公分的啊!” 懒得自讨没趣,他在门口的小桌子后头坐下,招呼大伙儿挨着顺序来领农具,领到农具的再在自己名字后头按个手印,会写字的就签个字。 “第七小队,翻地领锄头,江颜。” 每人每周的工作内容在周一就安排好了,原主连续两周排的都是翻地灭茬的活儿,按照往常一样报了自己的名字。 正埋头找名字的马大胜闻言抬起了头,将江颜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才开口: “哦江颜啊,你换去第三小队,从今天起去麦场摞麦秆吧,不用领农具了。” “我不用去翻地了?” 摞麦秆可比翻地轻松多了,工分还一样,这可是抢手活,以前像这么美的差事,从来没有轮到过她,江颜有点意外。 745却显得有些五味杂陈。 【没想到伪装绿茶白莲花,还有这种意外收获!嗯,可以考虑将这种风格加入本系统的人设库...名字就叫...茶香万里,天下无敌!】 江颜:“……” 你是不是悄悄入了道教,都学会阴阳了。 可能的确有这部分原因,毕竟哪个生产队都不想闹出知青自杀的大事件,不过换工作江颜却觉得或许跟王二有关。 紧接着就听马大胜颇为忧心的开口:“村西边山脚那片地,昨儿下来头野猪,王二被拱的到现在还在镇卫生院躺着,看来你运气好没遇到,哎,这段时间也别往那边去了,等农忙后,村里会组织一次围剿运动。” 毕竟到时候水稻种起来,野猪下来糟蹋了粮食可就不好了。 王二被‘野猪’拱了……? 江颜:“……” 745:【宿…宿主,他说你是野猪耶。】 干活 山脚闹“野猪”的事情没在村里掀起什么大的波澜,只是后山周围的田,都换了身强体壮的汉子来干活,晚上还多了两个巡逻的民兵,一个背着步|枪,一个手上拿着长矛,平遥村生产队的民兵是配了步|枪的,但是没有子弹,就充个样子,真要野猪冲下来,还没有长矛大刀好使。 江颜已经打算近期不再上山了,但是牙祭得打,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子骨,放过了山里的野鸡,这不还有水里游的鱼,河沟里跳的牛蛙吗。 干了两天摞麦杆的活,村里给麦子脱粒的工作也全都结束了,周六的时候,江颜开始跟着李珍她们扬场,举着木锨铲起满满一木锨的麦子,再朝着天空用力一扬,借助风力吹掉麦子里的空壳和尘土,分离出干净饱满的麦粒。 这是个很锻炼臂力的工作,江颜拿这个当局部的力量训练,因此她干活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每个动作都极其标准,格外留意才发现她木锨每一次扬起的力道,跟麦子的高度几乎都一样。 “江知青啊,没想到你这身子骨看着弱,干活倒是一副老把式的样子咧!快去喝口水,抽空歇一会儿不要紧的。” 跟江颜在一起干了三天的活儿,黄大娘是越看她越顺眼,别看她身子虚,动作看上去也慢吞吞的,但是这筛出来的麦粒,比她扬得还干净咧! 关键人家还勤奋,慢虽慢可一刻都没停过!可不像那些尽指望磨洋工的,屁股就跟长在树荫下似的,嘴上说的再漂亮也比不上手上干一下。 江颜停下手里的活儿,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黄大娘一起去树荫下喝水。 除了刚下乡名声还没败坏的那一周,后面两个多月原主分配的活儿都不跟她们在一块儿,不是一个人在角落除草,就是被分配去河边挖渠,就连抢收割麦子的时候,她分配的都是最偏僻的那块地,就像是故意被孤立了,不让她跟村里人接触。 所以即便江颜的“名声”在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正跟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也就知青点那几位女同志。 “是黄大娘教的好,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上手。” 江颜说话斯斯文文,就是拍马屁也不会让人感觉刻意,听得黄大娘心里一阵熨帖,这小娃娃她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还没有某些读书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架势,看谁都笑眯眯,说话好声好气,多乖的娃子啊!咋就没人看到她的好! 想着想着黄大娘心里泛起一阵心疼,看向热得一脸通红正大口喝水的江颜,目光逐渐溺爱,小娃娃后背的褂子都汗湿了,额头的碎发也汗涔涔的粘在脸上,却从不叫苦叫累。 心里忽地狠狠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哪个心毒屁|眼黑的糟心玩意儿,给这好娃子造那么些谣言!这三天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江颜这丫头可从没跟哪个男的讲过一句话,就是有男的想凑过来,人还没走近,江颜就先一步避开了,避嫌都避成这样了,还被造谣,真缺德! 黄大娘看她顺眼,也多了几分深交的心思,扇着风跟她聊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儿的事儿。 “不是大娘吹,年轻那会儿整个十里八村都找不到比你大娘还能干的!早些时候还跟我爹杀过鬼子呢!” “您杀过鬼子?” 见她面露惊讶目光崇拜,黄大娘更得意了,叉着腰在树荫下摆着草帽更欢快地扇风,声音意气风发。 “那可不!当年有两个鬼子走散错跑到我们村来了,那时候我家住得偏,正好撞上,一上来就把我家搜了一遍,看到我一个人在家就要动手来抓我!说得叽里呱啦的我又听不懂,但人家有枪我哪敢乱动?听它们肚子叫了才知道是饿了!又是给它们倒酒又是给它们做饭的,跟伺候地主老爷似的!” “你咋能给它们吃的呢!” 周边歇息的一个男知青,听到黄大娘给它们做饭情绪很激动,愤愤地跑过来气得跺脚。 黄大娘朝他翻了个白眼:“能咋办?我又打不过人家,你行你上啊!动点脑子行不行?” 说着黄大娘不理他,转头继续对江颜说: “我怕它们直接对我下手,就想着拖拖时间等我爹打猎回来,还好我赌对了!我爹回来的时候,那两个鬼子已经喝的二五八昏了,我爹冲上来朝最近的鬼子背心就是一刀,直接攮死一个,另一个见同伴死了还想拿枪呢!被我一板凳砸晕了!” “然后呢?” 不知不觉围过来好几个人,被黄大娘的话吸引住了,村里人都知道她以前的光荣事迹,但是知青们还是头一回听,一个个都热血沸腾的。 “然后我跟我爹一人捅了它心窝子一刀,那血喷的都吓人,也不敢跟别人说,怕走漏了风声遭到报复,等天黑了我哥我娘从地里回来,一合计,这才把它们运到山里挖个坑埋了,呐,就在咱们后山半山腰的地方。” 大伙儿都齐刷刷地顺着黄大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先前那个情绪激动的男知青又来劲了,两步跳在石墩上,从口袋里掏出小红本高举在头顶一脸病态地狂热,挥动着胳膊,煽动大家的情绪。 “这样的畜牲怎么配埋在咱么村这么青山绿水的地方?应该被拖出来鞭尸!浸猪笼!暴尸荒野!黄大娘,你还记得具体埋在什么位置吗?” 他一副作势要把鬼子拖出来鞭尸□□的架势。 让不少人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黄大娘的脸也垮下来。 “那我哪记得!咱们村光是开荒都开了好几块地了,再说那两个畜牲尸体早就烂了,指不定骨头都被狼刨出来叼走了,你费那大劲不如多扬扬麦子干干活!” 黄大娘不喜欢这青年一副魔怔的模样,动不动就煽动情绪搞运动搞□□的。 早些年他们村也下放过一个黑五类,来了一群带着袖章的小年轻,大下雪天让人家就穿一个裤衩满山游行,当天晚上就发烧没了,听说还是个留洋回来的大学教授咧!好好的人就没了,在那之后,他们村就再也不让那些激进分子进来,闹出人命后黑五类也不往这送了,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开始煽动情绪了。 黄大娘拉起一张脸还挺唬人,再加上也没人应和他,那青年只得讪讪地收回了小红本。 “休息差不多就去干活吧,一个大小伙子干了大半天的活儿,还没有人家女同志一半多,也好意思!去去去!” 一早就往这边瞧的马大胜也过来了,一脸嫌弃的朝他摆摆手,男知青瞄了眼江颜,原还想逞英雄表现一下,当下只觉得没脸没皮,都不敢再看她第二眼,拿上木锨就跑了。 “江颜啊,你黄大娘说得可一点都不假,十里八村她是这个,要不是我占了性别的便宜,这大队长的位置指定是你黄大娘的,没有第二个旁人可选了。” 马大胜比了个大拇指,似是颇为感慨,说完转身就往前头去了。 江颜看向一脸怀念的黄大娘,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可惜,心里有点动容,父权社会,很多女性总是会被历史“隐身”。 “那黄大娘可以去做村妇联的主任呀,那个活儿可轻松多了,平日里就拉拉家常,女人总归是比不上男人的,特别是成家后,又要兼顾家庭,换个轻省的活儿也挺好的。”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故作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声,其中的理所当然险些将江颜逗笑。 黄大娘正怀念自己辉煌的青春过往呢,闻言脸色瞬间臭了几分,回头瞧过去,来人正是编着麻花辫,穿着白底碎花衬衫的孙兰婷。 “女人咋比不上男人了?女人要兼顾家庭,男人就不用啊?感情家庭是女人一个人的啊?你这话说得我咋就那么不爱听呢!孙兰婷,你还是城里受过高教育的知青呢,想法还没有我这个农村人有觉悟,我看你这书还得多读几年!” 黄大娘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朝她呸一口。 以往就她好钻营,拿点糖果花生的小零嘴,哄着他们村里那帮老娘们小媳妇喜笑颜开的,天天兰婷长兰婷短的,三天两头的请假出去都没人说闲话,这哪有点下乡劳动的觉悟! 黄大娘说得直接,可一点都没给孙兰婷留面子。 话一出口孙兰婷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她心里还有点委屈,她说得都是实话啊,怎么了嘛,关心她给她更好的建议她还有错了?她还想再说几句维护一下形象,可惜黄大娘懒得跟她掰扯,直接扭头继续去太阳底下扬场了。 见她走了,周围人也不好再偷懒,眨眼的工夫就散了。 “好心当作驴肝肺!” 孙兰婷恨恨地一脚跺烂了路边的杂草,压低的声音夹杂了不少郁气。 连带着旁边的江颜也被她莫名其妙瞪了一眼。 江颜可不惯着她。 “先不说其他的,孙兰婷,你真觉得妇女主任的工作一定比大队长轻松?各个工种有各个工种的辛苦,也不能全囫囵在一起用体力的付出一概而论吧?你这话一出口,岂不是直接否定了刘主任的辛勤付出?那她每天不辞辛苦的跑去各家各户协调关系,一边维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宣传普及相关的法律法规,一边还要熬夜写报告赶去镇上公社汇报学习,这些在你眼里算什么呢?拉拉家常?” 江颜此刻真的有些困惑了,这样潜意识里觉得女人比不上男人的人,是怎么当上全国首富的?难不成真走的狗屎运? “江颜!你少混淆视听!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孙兰婷震惊于江颜的这番话,回过神来后赶紧朝四周看了一眼,还好周围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个别听到声音望过来,她渐渐平复了慌乱的内心。 她是孙兰婷,在平遥村谁不夸她一句好,而江颜是谁?不过是一个名声败坏的狐狸精,她们俩一个天一个地,只要她在,江颜永远是自己的对照组,用来衬托她的温柔善良与纯洁,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跟精力,去维护与村民之间的感情,才不会被这个贱人给轻易破坏! 江颜看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无语地放下水杯,不知道这个女主是不是又在脑补什么大戏,拍拍屁股扛起木锨就去干活了。 才刚想好要怎么回话的孙兰婷,还没开口呢,留给她的就只有江颜潇洒离开的背影,刚续起来的力气,跟被一团棉花堵了回去似的,直憋的她心口疼。 得意什么啊,不过才过了三天清闲日子,就真以为你那臭名声在村里洗干净了?还不是因为陈彤的八卦救了你,但陈彤总归不是本村人,等风头过去,村里人的茶余饭后还得靠你江颜的风流史! 孙兰婷的情绪翻涌着,盯着麦场上江颜的目光逐渐阴鸷。 一直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李珍,将这一幕从头到尾尽收眼底,心头不由震惊,孙兰婷为什么这么恨江颜? 县里黑市 “明天又到休息日了,你去镇上供销社嘛?” 江颜正在将分离好的麦粒装进簸箕,闻声抬头就对上李珍的目光。 刚刚她跟孙兰婷说话时,对方一直在不远处默默观察,又在因为江米条事件跟孙兰婷不欢而散后,来约她去供销社。 江颜不由扬起眉,这是要选择站队? 似是猜到江颜在想什么,李珍无奈地轻笑出声: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我不介入你们之间的矛盾。” 话落又补充一句:“但我可以先表达我的态度,我不是很喜欢孙兰婷。” 【宿主,她在对你示好诶。】 745的电子音有点雀跃,这是好的发展嘛不是? 江颜也笑了,精致的小脸比五月的艳阳天还要明艳: “我明天不去镇供销社,我要去县里,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那两张香烟票得尽快卖掉,钱拿在手里才踏实。 “好。” * 第二天一大早,江颜跟李珍唐倩她们就坐上了去镇里的牛车,一路上唐倩都在嚷着要买辆自行车,直言再也受不了这杠屁股的牛车。 江颜也想买自行车,没有交通工具来一趟镇上太耗费时间了,这牛车也没比她走路快多少,可惜买自行车不仅贵还要自行车票,她没钱也没票。 “江颜,那你注意安全,下午的时候还在这集合?” 牛车停在了农机站门口,三人就在这边分别。 “可以,要是我没到你们就先走,别误了牛车。” 牛车是村里的财产,休息日就跑两趟来回,下午错过了就得走路回去了,空手倒还好,要是买一堆东西就有的累了。 见她这么说,李珍也不跟她客套,点点头拉着唐倩就往供销社的方向走。 江颜看了下手表,七点没到,估计还能赶上国营饭店的肉包子。 刚踏上国营饭店的那条街,就闻到了阵阵菜香,其中肉包的香味格外馋人,饿着肚子的江颜更是被这香味蛊的直分泌口水。 七情六欲,她食欲最为旺盛啊! 这几天晚上江颜也没亏待自己,河沟的牛蛙多,这年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抓,一只只都养的膘肥体壮,吃的都是高蛋白的蝗虫小鱼小虾,肉质特别嫩,皮一扒就是只放点盐清水炖,都能鲜掉舌头,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肉香味太浓,江颜怕被人发现,只能跟打游击似的,揣着她那个小饭盒一天换个地方。 这两天身上的肉还没补回来,体力倒是比以前见长了不少,力气大多了。 排队买完了两个大肉包,江颜去路边等车。 溪平镇是没有汽车站的,想要去泸水县只能在路边等,每天会有三班从景江县发往泸水县的小巴车,早中晚各一班,算算时间早上那班路过溪平镇估摸得七点半左右。 江颜看了下手表,还有十来分钟。 七点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清风徐徐倒是还不热,江颜寻了个树荫站定,打开滚烫的油纸开始享受美食。 包子的面皮发的格外蓬松,第一口咬下去就吃到了肉馅,混着浓郁汤汁的油脂瞬间充斥整个口腔,还得是猪肉好吃啊! 江颜享受地眯起了眼,皮包馅大,味道调得也好,还搁了葱花,她那二五的手艺跟这一比,都觉得对不起葬送在她手里的牛蛙跟山鸡。 “肉包子也没吃过,德行。” 煞风景的一道声音响起。 江颜掀开眼皮看向来人,可不就是孙兰婷与她的两个小丫鬟。 “那可不咋滴呢,丁知青是打算买它十个八个给我涨涨见识?让我开开眼?” 一句话将丁梦月怼的无话可说,谁不知道她巴巴跟在孙兰婷后面,不就是因为她没钱!今天她们出来晚了,肉包子她还没得吃呢!这时候要是再赶去国营饭店,估计就得错过早班去县里的车了。 狠狠瞪了江颜一眼,丁梦月难得闭了嘴,她说不过她,她闭嘴还不行吗! “哼,你想得倒挺美。” “我不仅想的美,我长得更美,徐知青才知道呢?” “你!” 多不要脸啊,徐静想说你可别自恋了,但是对上江颜那张脸,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确有自恋的资本,要是她长这样她洗澡都不想关门。 悻悻地在丁梦月身边找了个石墩子坐着,徐静也老实地闭了嘴。 两人惺惺相惜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同一个意思——嗯,她们不是吵不过江颜,只是不想破坏今天去县城的美好心情。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孙兰婷扫了她俩一眼,眼里闪过嫌弃,一个比一个笨!但同时又觉得,说不过江颜的又不止她一个,昨天她好像也没那么丢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直到去旁边锁了自行车回来,这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谜之自信,话里话外透着股倨傲: “咱们去县里吃,县里的国营大师傅的手艺才叫好,做红烧肉更是一绝...” 话到一半,她目光无意往江颜的身后一扫,两个眼珠子瞬间亮了起来,到嘴的炫耀硬生生转了个弯儿: “江颜,你要是没地方吃饭的话,到时候可以跟我们一起,毕竟咱们是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就是平日关系再不好,出门在外也该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 江颜被她语气肉麻的生生打了个哆嗦,回头望了一眼,不出意外地对上严云扬的目光。 啧,真是晦气。 将最后一口肉包子下肚,江颜搓了搓胳膊,怀疑地看向孙兰婷: “孙知青,你今天请我吃饭,不会过几天又要让我还钱吧?我先跟你说,我可没钱哦!” 话落正好车也来了,江颜眼尖地立刻起身,一个箭步就挤上了车。 留下孙兰婷还在原地生闷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会乳腺增生甲状腺结节会变老变丑变秃驴,会让江颜那个狐狸精更加得意!孙兰婷狠狠地咬紧后槽牙深呼吸,双眼憋得通红,一张脸更是忍得都扭曲了,把刚走近的严云扬吓得生生后退了一步。 孙兰婷:…… * 【宿主,孙兰婷现在对你的恶意值远远超过了陈冬香哦。】 【不错呀,恭喜她重新拔得头筹。】 745:【……在车上时她还一直在瞪你,刚刚下车前还在瞪呢!】 【瞎说,人家是看我漂亮,多欣赏欣赏而已,爱美也有错吗?哎,真羡慕他们,一路都可以肆无忌惮欣赏到我的美貌,而我就不行了,只能看看车窗上模糊的倒影。啧啧,便宜他们了。】 745:【……】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745也懒得跟她说孙兰婷追着严云扬走了。 想到宿主先前对男主的解读,745现在对严云扬越来越看不上眼了,并且自从上次他跑过来发癫之后,一次也没来找过宿主!就算今天见面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抬着个鼻孔看人。 你说你傲气啥呢?犁二垄地都能累成死狗样。 江颜不知道745的腹诽,要是知道肯定得竖起一个大拇哥——很好,小东西已经开始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 溪平镇到泸水县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还不算太远,到了县城江颜没急着找黑市,先把县里的街道路况摸了个清楚。 泸水县能称得上是“城”的范围不大,左右不过方圆三四公里的范围,顺着县道,江颜脚程快,两个小时不到就转完了,这年头街还没什么好逛的,卖东西的商店供销社都集中在一条路上,一眼就望到了头。 商店上午的货基本都比下午的齐全,江颜把自己要的东西买好,无非是各种生活用品,想要其他的稀罕玩意儿也没有,给了售货员五分钱寄存好东西,江颜便寻着剧情的描写去找泸水县的黑市。 说是市集,其实非常隐蔽,在一个七弯八拐的胡同巷子里,巷子口还有人看着,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装模作样的搁那晃悠,再往里走了两条巷子,才看见真正的黑市,防范意识特别强,怪不得孙兰婷那么频繁的往里跑都没被查到过,看来选址的人是个人才。 “同志,舶来品要不?丝巾香水雪花膏,你想要的我都能弄来!” 江颜刚进来没瞧一会儿,就过来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凑到她跟前小声的一通介绍。 对方穿着粗布短袖,没像她一样蒙着面,一张大众脸很不起眼,身上也没带什么背包一类,应该是个招揽生意的掮客,嘴里还都挑的贵东西说,估计以为江颜包这么严实是什么大款。 “我不买,我卖,票收嘛?” 清丽的声音从深色的面罩下透出来,对方显然没料到江颜声音这么年轻,愣了一瞬才忙不迭地点头。 “收收收,是什么票?价格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烟票。” 这年头粮票肉票在黑市比钱还好使,但是最稀罕的还是烟酒一类的高档货,再穷的地方都不缺有钱人,这类消遣玩意儿永远不愁出路。 果然江颜话落对方就眼前一亮,往四周扫了一眼,搓搓手朝江颜比了个4。 “能买甲级烟嘛?能的话我给你4毛钱一张!这价格你也知道我没让你吃亏。” 钱三看着对方半晌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泸水县的黑市每天来来去去有哪些人他心里门清儿,对方虽然蒙着面穿得也不起眼,但露出的那双眼睛,他钱三绝对是第一次见,这是个生人。还是个很会伪装的生人,搞不好是个同行咧!报完价的钱三心里突然没底了。 江颜眯着眼,就这么看着对方也不说话,瞧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是在心里向745打听行情: 【这个价格怎么样?他坑我没?】 【坑倒是没坑,不过现在香烟在市场一直是供不应求,处于长期溢价的状态,能买一包甲级烟的票就是去商店门口跟人换,也能换到这个价格。】 那她还来黑市干嘛?不就是为了多卖点钱嘛,这不叫坑叫什么。 江颜不乐意了,收起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冷哼一声: “你不想诚心做这个买卖,就别耽误我时间。” “哎哟别别别,诚心诚心!刚刚说得不作数,您别走呀!” 钱三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对方果然是个中老手,忙不迭地补救,一咬牙多加了个手指: “五毛一张,怎么样?不过咱们说好,这烟票得能买一包甲级烟。” “这价格我可是一分都没藏私了!权当交个朋友!” 现在的香烟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不用说甲级当然是最好的,有些小地方发的香烟票只能买乙级以下的烟,还只能在当地使用,这样的烟票就没那么值钱了。 “这个你放心,全国通用,特级烟票,特供烟都能买别说甲级了,两张十五块钱给你,这是整条的,特供烟两张一共能买20包。” 这个价格江颜要得可不低,旁边竖起耳朵的路人甲都倒吸一口凉气。 但待她一亮出香烟票,钱三眼睛就直了,价都不还一下,忙不迭地应下来: “成!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我,我去给你拿钱!” 看着他兴奋跑离的背影,江颜掐着烟票陷入了沉思。 卖东西跟买东西一样,对方答应的太干脆,总感觉自己亏了。 跟踪 没等两分钟,钱三就回来了,速度快的,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您点点。” 钱三把一叠纸币递给江颜,还故意侧了侧身子。 他俩靠着墙角站的,钱三这么一侧身就将其他人的视线全都隔绝了,倒是挺谨慎的,不过他俩再小心也还是招了别人的眼,江颜掀开眼睑,朝侧前方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 “没错,银货两讫。” 确认无误,江颜干脆地把两张香烟票递给他,把钱揣好就打算离开。黑市卖的稀罕东西她还消费不起,其他常见的,跟县里百货商店的大同小异,她不打算再逛。 钱三也迅速检查完新到手的烟票,笑得牙花子都翻出来了,见她这就要走,连忙将准备好的东西给她。 “姐,这东西您收着!我姓钱,家中排行老三,姐叫我钱三就成。” 即便听着声音比他还小,钱三还是喊对方姐。 江颜疑惑地打开钱三递过来的油纸包,里头是一条水蓝色的丝巾,蚕丝的手感非常轻薄细腻,末端绣着一株素雅的兰花,还是双面的绣工。 “这东西可不便宜,你送我?” 姐都叫上了。 “送!可不就是送您的!出口转内销的舶来品,砸我手里好长时间了,您别看是苏城那边的老工艺就觉得贵,对我们倒货的来说,再值钱的东西只要卖不出去,那就一文不值,这丝巾对我来说还不如两斤富强粉。” 看他说得轻巧,江颜又不是个傻的,这是看她刚刚烟票卖得便宜了,怕她反应过来后心里不舒坦呗,对方会做人,江颜也不跟他客气,左右这条丝巾她是真挺喜欢的,回头可以寄给原主妈,维护维护母女感情,平白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子,孝道总是要尽的。 “行,那我也不跟你客套,提醒你一句,待会回去的时候,最好别一个人走。” 江颜的话让钱三一愣,反应过来后看向江颜的目光多了两分真诚: “这个您不用替我担心,我长年在这边混的,还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的主意!” 最后这句话钱三还提高了音量,周围竖起耳朵的人朝他翻了个白眼。 江颜失笑:“成,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这个市场哪儿能买到肉吗?稀罕点的那种。” “稀罕点的?我想想,咱们这片儿卖的多的还是兔子野鸡啥的。”那玩意不稀罕,他觉得还是人工饲养的大肥猪最好吃。 “哎对了!前段时间来了几个生面孔,听口音天南地北的都有,说是倒腾野味的!” 还真有,江颜眸光一闪。 “我还是在曾哥那听了一耳朵才晓得,哦,曾哥是咱们泸水县的扛霸子,这片黑市就是他罩的,不止咱们泸水县,就是隔壁的景江县都是曾哥的地盘哦,能耐人!” 见他越说越歪,江颜将话题拨回去:“哪能找到他们?我想买几只。” “买几只估计不行,我听曾哥说他们不做零售的生意,干批发的好像,先前有个小弟还拐着弯儿找我打听船运的事呢,咱们做舶来品的,靠的就是出海船运,我能跟他说?他们找人来问我,肯定是在曾哥那碰了壁!还想套我话咧!” 钱三咂巴了下嘴,显然对自己的眼力见非常自豪,抬眼看向一脸深思的江颜,心头猛的一颤,回过味儿来了,这姐儿打听他们怕不是为了买野味吧。 “姐,实话告诉您,您要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还是别招惹他们来的好,我啊…” 说着钱三朝四周又看了一眼,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 “我怀疑他们是干走私的,那玩意儿估计是要运到海外去,搞得这么神秘指定有不少保护动物,谁沾谁死!” 闻言江颜多看了他一眼,心说你搞的舶来品不也是走私回来的。 钱三自觉他心底门儿清,他搞舶来品是把外面的东西往回拿,他们干走私是把自个儿国家的东西往外送,那能一样吗?再说他在这地界都混了多少年了,还跟着曾哥出过省跑过船,手上沾了血的人瞧人的眼神都不一样,那帮人指定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 反观眼前的女同志眉眼就和善多了,甫一进黑市就遇到他,也是他俩的缘分嘛对不对?不仅愿意把这么稀罕的香烟票出给他,价格还这么实在,那他钱三也不能不地道!多结交善缘可是他人生成功的基石!指不定下次这位姐儿还有其他稀罕的票呢,特级香烟票一般人可拿不到咧! 新安省不临海,泸水县所属的泾远市的隔壁——禺洲,才是沿海城市,就算钱三口中的曾哥没有告诉对方船运的门路,他们到港口多打听打听总能找到出海的路子,江颜沉吟了片刻,忽而眉头舒展眉眼含笑。 “我知道了,我就问问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那就这么着吧,多谢你的丝巾了钱三。” 钱三观她一派放松,也不像在意那帮亡命徒的模样,估摸着是他想多了,龇着嘴也笑出来。 “那您慢走,对了姐,以后您再有票要出手,可得先想着我,我绝对不会让您亏了。” 末了钱三还在惦记着票的事儿,江颜囫囵的应了,她哪还有什么稀罕的票,那玩意儿还是傅承聿补偿给她的,看钱三这么稀罕的模样,江颜估摸着那当兵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出去她没走回头路,反倒继续往巷子里面走。 泸水县这片黑市巷子四通八达,江颜一早就把几个路口记清楚了,只要不迷失方位怎么都能绕得出去。 眼前的路越走越偏僻,周遭已经瞧不见几个人了,此时江颜在脑海中问745: 【对对方跟上了吗?依旧是一个人】 745的电子音有些兴奋:【还跟着!就一个人,宿主一只手都能把这只小老鼠拿下!】 江颜相信745的判断,但人在外也不敢托大,脚下加快几步,绕到前面的死胡同贴着拐角站定,确保自己处在身后人的视野盲区。 果然,对方见江颜脚步加快一会儿就没了身影,以为到嘴的鸭子要飞了,慌忙两步小跑着追了上来,甫一路过拐角,正好跟江颜的视线撞上,他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被江颜一个大力,一脚踹在心窝子。 “哎哟——” 胸腔就跟要被震碎了似的,疼得他一口气都没喘上来。 地上的男人长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不仅个子矮小还佝偻着背,果然是只丑老鼠。 【你小子眼光还挺毒辣。】 江颜对745说。 【那当然!】也不看看它是谁,745翘起小尾巴。 “妈的小贱货,你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点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老子给你卖到山沟里去!看你这小娘皮细皮嫩肉的,指定能卖上不少钱!” 喘了两口气,地上的男人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朝江颜袭来,一口黄牙的臭嘴说着垃圾话。 看来还是没被踹疼,变着花样的来讨打,既然对方这么渴望挨打,热心市民江同志表示她一定尽力而为。 迅速抬高右腿,朝扑过来的臭老鼠又狠狠一脚过去,这一下可比刚刚用的力气大多了,臭老鼠还没缓过劲,江同志的“热心慰问”就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的落在他身上。 “哎哟我操你妈的,疼死老子了,啊啊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了...” 看着对方从骂骂咧咧到跪地求饶,再从匍匐呻|吟到出气多进气少。 原还在看戏的745,此时努力抱紧弱小的自己,尽量降低存在感,还好还好,它现在没有实体。 把人揍成了一条死狗,江颜站直身体揉了揉腰,累了。 “这么穷?全身上下就5分钱?看你这么猖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抢了几个人呢。” 手法熟练的搜刮完钱票,哪知道对方是个穷光蛋。 江颜十分嫌弃,准备把人打晕了再离开,谁知手刚抬起来他就缩在地上抖个不停,紧接着,一股骚味在巷子里弥漫开来。 【...宿主,他吓尿了。】 【...我看到了。】 江颜一个后退,跳至一米多开外,视线落在地上的那片水渍,表情一言难尽,吓成这样,她又不要他的命,这可是法治社会!她能干违法的事吗? “别...别杀我,我有情...情报提供!你不是想买野味吗!我...我知道他们住哪!” 这厮还真以为江颜要灭他的口,一顿揍得他没了半点脾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几句话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的,生怕他说得慢点脑袋就分家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江颜刚要上前一步,目光触及到那滩尿恶心的不行,绕到他头顶,蹲下身子。 “仔细说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有一点隐瞒,你知道后果的哦。” “知…知道!不敢!绝对不敢隐瞒!” 见自己赌对了,她的确对卖野味的感兴趣,被揍得哭爹喊娘的干瘦男人都要喜极而泣了,但他不敢哭,怕说慢了又被揍。 “卖野味的那几个人,我在我一个老表家看到过,我老表以前是我们村民兵队队长,因为弄丢了一支枪,才被开除民兵队,分去了林场看场子。那边很偏,除了我老表没人会往那去,我要不是替我婶给他送东西,我也不稀得去!” “什么时候在那边看到他们的?” 江颜催促他说重点。 “就两天前!我去的时候天才刚擦亮,到那...顶多七点多!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谁那么早去别人家吃饭啊!所以我怀疑他们就是睡在林场的!” “你能去那么早,人家就不能是天不亮去的?” 男人抹了把流进眼睛的汗珠,已经没那么慌乱的声音也变得十分狗腿。 “女侠您有所不知,林场那边的山头以前是我们几个村子打猎的地方,现在还有好多往年留的陷阱跟捕兽夹没除干净,没本村人带,外地人根本不能安全走到!再说我老表每天早上要敲林场的钟,他们咋能自己来嘛!除非还有另外一个我没见过的本地人带他们!” 说着说着他自己反倒打了个哆嗦,总感觉他老表摊上的事不小,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瞅了蒙着脸的江颜一眼,半秒也不敢停顿地将老表卖了个干净: “我估计我老表跟他们合伙一起干这个行当了,我叔以前就是我们村最能干的猎户,那几个人肯定就是看中了我们村那片的山头!可惜我没跟他们说上话,就在门口瞧了一眼,还没走近就被我老表拉走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半句谎话都没有!女侠您信我!” “女什么侠,叫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江颜抽了抽嘴角。 745倒是很欢乐:【这下宿主能理解,你叫那个当兵的军爷时,对方是什么感受了吧。】 江颜:“......” “我...我叫吴富贵...” 这名字起的,怪不得是个穷光蛋。 再遇傅承聿 “说说你们村跟你老表叫什么,林场的位置,还有你婶家住哪,如实说,撒谎的后果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知道!我们村叫上西村,就在……” 吴富贵肿着一张猪头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详细的恨不得连村里的族谱都给她倒干净,求生欲极强了属于是。 “说完了?” “说完了!求女侠……” 江颜一个手刀就将人敲晕了,都说了别叫女侠,叫同志! 趁人还晕着,江颜迅速绕着巷子里的羊肠道往外走。 【宿主,你不会要去抓走私犯吧?咱们可事先说好啊,我只是个剧情辅助系统,抓坏蛋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可帮不了你!你别把刚到手的小命就玩没了!】 【我要是死了,你就可以换一个宿主,继续你的剧情矫正任务,你不是应该开心嘛?】 【我...】 745一时语塞,诚然没了一个不做任务的江颜,换一个听话的宿主,对它来说才是最优选,但是见江颜这副对什么都没心没肺的样子,它就是开心不起来,甚至有点生气,虽然它也不知道它在气什么。 【安啦,你宿主我又不傻!双拳都难敌四手呢,我上赶着送命不是有病嘛!】 【那你打听干嘛?】 【急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傅承聿追查这个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不过听钱三的语气那伙人肯定还没被抓,泸水县的黑市就像一汪虽窄但渊的水潭,他们进到了这里头,如果被抓,即使消息再封锁,也不可能一点水波都不荡出来。 她先前还疑惑呢,在黑市就能打探到的消息,傅承聿他们怎么没动作,现在想来,如果涉及到保护动物的走私,那案子就不一样了,走私得打通关系,还得有门路,不是一般的偷猎团伙能做到的,抓也不能一味的紧追不放。 就跟钓鱼似的,不仅得放长线,还得提前打好窝,局布得差不多了,偶尔再抓一两条小鱼紧一紧,有了危机感对方会更慌乱,一慌就容易做错事,露出破绽一网打尽才是傅承聿他们想要的。 吴富贵说的地点那么隐蔽,他表哥身上又有个弄丢枪|支的前科,江颜直觉那片林场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落脚点。 这般想着,江颜面色突然有点一言难尽,她估计自己先前无意中就成了傅承聿挑中的小鱼,拿来紧皮子用的,怪不得那天在山上埋伏她那么久,非得逮住她。 江颜撇撇嘴,临到巷子口,她把头上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棉布摘了,在黑市这副打扮很正常,但出来要还是这样子反倒招人眼,指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毕竟五月末的天已经开始炎热了。 江颜就着棉布擦了下额头的汗,有些得意地哼唧两下,可惜她这条鱼傅承聿认错了。 啧,眼力也不过如此嘛。 念头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有点意外的男声。 “孙知青?” 江颜脚下步子一顿,默默循声望过去……心里此时就一个念头——人果然不经念叨。 “傅同志!好巧啊。” 江颜讪笑两声。 早知道她就不摘面罩了,隔一条马路都能认出来,这眼睛不是挺毒辣的嘛。 来人正是穿了一身便装的傅承聿,他今天穿的比那晚体面多了,不像个当兵的,反倒像是民国时期的贵公子,不仅人看着矜贵,衣裳也看着贵。 就是黑了点。 他抬眸扫了眼江颜出来的巷子,嗯了一声: “来县里买东西?” 注意到他的目光,江颜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逛逛黑市而已,该不会是要抓她吧?抓投机倒把应该归纠察队管,不关部队的事的吧? 装作没瞧见江颜眼里的戒备,走近的傅承聿自然地在她身前停下,视线在她光洁无痕的手腕处扫了一圈。 上次的印记已经恢复如初。 “你去哪?我送你一程,这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同志最好还是别来这种地方,百货商店的东西也挺齐全的。” 穿着衬衫西裤走近的傅承聿,更显的身量高大肩背宽广了,江颜不算矮的个头,都得仰头才能瞧见他的脸,脖子都酸了。 她看向对方的时候,傅承聿也在打量她—— 一身粗布的深蓝色长袖褂子,领口洗得发白也看不出腰身,裤子也格外肥大,被遮住的黑布鞋让人瞧不出多大鞋码,若不是露出的这张脸美得惊人,当真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农家妇女。 还挺会伪装。 比常年混黑市的二道贩子还专业,这姑娘果然不简单。 见他的确不管她去黑市,江颜把心放回了肚里,捏着兜里卖掉他给的烟票得来的钱,难得大方了一回,只是笑得十分虚假: “我去国营饭店,傅同志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请你吃午饭吧,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很好吃!” 她早上还没吃过瘾呢,镇国营饭店的包子都那么好吃,县里的味道岂不是更绝! 江颜咂巴了下嘴,打量起人高马大的傅承聿,在心里暗暗算起账。 当兵都很能吃,他又长那么大的个子,应该比一般的兵蛋子更能吃吧?她早上吃了两个都才半饱,那他得吃几个? 江颜越算越觉得划不来,她嘴怎么这么快,非要跟他客套干嘛。 两人隔着恰当的距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这片巷子,傅承聿低头望向身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瞧见她挺俏的鼻尖热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点。 傅承聿收回视线。 声音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放松: “县里的国营饭店中午不卖包子。” 江颜眼前一亮。 “哦,那可惜了。” 真是太好了! 江颜眉头舒展,语气十分轻松,傅承聿甚至听出了几分...庆幸? 这可不像是可惜的样子。 傅承聿脚步微顿,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到嘴的话转了一个弯: “但是中午有红烧肉,泸水县国营饭店的红烧肉远近闻名,你可以请我吃这个。” 江颜:???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眼看着傅承聿真的走向国营饭店门口排队,江颜心情已经没那么美丽了。 她在心里对745说:【我现在以什么借口溜走,比较自然?】 江颜心疼刚到手的小钱钱。 【你现在以什么借口溜走,都不会自然!宿主不必紧张,我看一盘红烧肉,大份的也就一块二外加一斤肉票,也不是很贵,你身上肉票还是这当兵的给的呢,大方点啊!别这么抠门!】 745看不下去了,它宿主不仅爱装绿茶,竟然还是个铁公鸡! 【你真不是人,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745一愣,越听越不对味:【你是不是在骂我?】 江颜叹着气挪过来的时候,队伍刚好轮到傅承聿,她甫一踏进国营饭店的门楼子,就听到傅承聿开始点起了菜。 “一盘大份红烧肉,一条四斤左右的草鱼三吃,不要辣,一只老母鸡炖汤,一盘炒鳝丝,再来三个当季的时蔬,今天还有什么特色菜吗?” 江颜:“???” 好家伙说相声唱菜名呢? 把她当冤大头她也没钱付啊!江颜是打定主意要溜了,刚迈出一条腿,就见傅承聿似有所感得朝她看来,两人视线刚好撞上。 呵...呵呵...有点尴尬。 傅承聿的目光从江颜青白相交的脸上收回,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还是别把人吓跑了。 “有特色菜也给我加一个,全部送到这个地址去,另外堂食的给我上一盘红烧肉,一份鲫鱼汤,外加两盘小炒时蔬。” 话落傅承聿拿出钢笔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服务员,又从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在里头抽出票本跟一张大团结放在收银窗口。 而后他转头朝江颜往国营饭店内一摊手:“里面坐,江同志。” 江颜眯了眯眸子。 逗她玩啊?你请客早说啊,吓她一大跳! 这饭不吃了! * 一个小时后,江颜真香了。 “红烧肉果然好吃!哇鲫鱼汤也好鲜呐,是怎么处理的一点腥味都没有!” 打脸来得如此快。 一口软糯咸香的红烧肉、一勺鲜掉舌头的鲫鱼汤下肚,人美心善的江颜就决定不跟傅承聿一般见识了。 她是新时代的热血青年,她有美好崇高的善良品质,跟一个建国前出生的老头子计较什么呢!对吧! “蔬菜炒的也好吃,舍得放猪油就是香!” 见证了自家宿主变脸过程的745,心情一言难尽,看她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更觉得不争气。 【骨气呢!你骨气呢!人家刚刚逗你玩儿,你的爆脾气呢!揍他丫的!】 【哎呀,动不动就揍揍揍的,你怎么这么暴力,不会得甲亢了吧?我吃饭呢,别在我脑海里蹦跶,安静点嘛!乖哈!】 要是以后还能白蹭这样的菜饭,逗就逗吧!她又不少块肉。 江颜活着就一个字,能屈能伸! “嗯,所以来国营饭店的人多。” 傅承聿看她吃的眼睛都舒服得眯起来了,也夹了一筷子生菜,入口就是普通蒜泥生菜的水平,甚至盐还放多了点,可瞧她吃,就显得这菜格外的香,仿佛味道绝无仅有。 看来这位孙知青在平遥村的日子,也没有调查的那么舒坦嘛。 “插队的日子很艰苦?” 傅承聿望着她鼻尖吃出的薄汗,不自觉问出了声。 江颜捧着汤碗的手一顿,小脸从大海碗的碗沿抬起来,眨巴两下眼: “傅同志这话问得,我答得不好的话,是不是得犯错误啊?” 她声线清丽却不尖锐,带着股绵绵的尾音,像是蒙着一层薄纱,正常的问句都带着股娇憨。 傅承聿一怔,黑眸闪过一丝意外,还挺警惕。 “我没有那个意思,孙知青不用紧张,就当是朋友之间闲聊,闲聊的内容做不得数,孙知青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是吗?热心军官慰问底层人民群众? 江颜才不上这个当呢,她就不信那天回去他没有去查她,他们村过得咋样他能不知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慢条斯理地干完了汤底放下大海碗,小嘴叭叭咂摸了两下嫩滑的鱼肉丝,江颜用手帕擦擦肉乎乎的嘴唇,这才避重就轻地开口: “一切都好,就是吃不饱!” 这倒是实话。 尤其是她,傅承聿在心里补充。 落在她空碗上的视线还没收回,一口气干两碗米饭,外加三海碗汤,都赶超他队里新兵的饭量了。 傅承聿咋舌,以她的食量,要想顿顿吃饱,恐怕只能进炊事班了。 不知道对面的男人正在心里编排她,吃饱喝足的江颜,倒是看傅承聿都顺眼了,抿了口茶水打算说点正事。 “对了傅同志,那个跨省的偷猎团伙你们抓到了吗?” 怕他又脑补一些乱七八糟地怀疑她,江颜抬起小脸补充: “你放心,我只是在黑...巷子那边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或许对你们破案有帮助。” 小姑娘捧着酒盅大小的小茶杯,眼巴巴得抬头看向傅承聿,一副纯良无害的小学生模样。 就...看上去还挺乖,咳,傅承聿清了下嗓子: “还在抓捕中,孙知青有什么知道的可以给我提供线索。” “嗯嗯应该的,军民一家亲嘛!就是嘛...” 见她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为难,傅承聿凝眉,难免开始往深处想,难不成是在黑市的时候受到了威胁? 然而他想差了,简直差的离谱。 就见江颜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扬起明艳的笑容,一双水眸眼波流转闪着狡黠: “这么大的案子,如果热心市民提供有效线索的话,是不是会有奖励啊?比如奖金之类的,实在没有,自行车也行!” 傅承聿:“……” 还自行车也行? 745:【感情你打听那事儿是为了卖情报换钱啊!我还以为你是想为民除害呢!】 我真是高看你了! 江颜:【瞎想什么呢,为民哪有为自己重要!】 “傅同志?没有奖励嘛?” 不至于吧,跨省的走私大案呢。 江颜语气遗憾。 傅承聿目光落在她异常生动的小表情上,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肝又开始隐隐作痛,跟四天前在山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的熟悉感,他深吸口气捏捏眉心: “奖励有。” 是吗?江颜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表示怀疑,动了动唇瓣,斟酌开口: “要是奖状的话,就算了哈。” 一不能吃二不能换钱的。 傅承聿:“……” 呵,还真是现实。 恍惚间,好像听到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根据情报价值,奖励5元到500不等。” 话落他又紧接着补充:“现金。” 江颜腰杆一挺,来精神了。 500现金! 对上她睁得溜圆的眸子,傅承聿不自觉蜷了蜷手指,莫名想到大院儿里那只,从苏联带回来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江颜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这年头国家穷归穷,对侦破案件倒是非常重视,上限这么高!她的情报就算不值五百,怎么着一百块钱能换到吧!实在不济有钱就行! 一百两百她不嫌多,一块两块也不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