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小夫郎》 第01章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白沙河的河岸边聚集了不少人,有挑着木桶前来打水的汉子,有端着木盆来洗衣的妇人,还有三五成群,跑来河边嬉水玩乐的孩童,一派热闹景象,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一个浑身煞气,正蹲在河岸边洗衣服的年轻男人。 自从这人出现在河岸边,原本一边手脚利索地洗着衣物,一边气氛轻松地聊着家长里短的妇人和哥儿们全都不约而同地闭嘴了,哪怕对方隔得远,应该听不到她们说话,这些人也不敢嘴上没个把门的继续胡咧咧。 都是一个村子的,彼此知根知底,谁脾气坏,不好惹,大家心里门儿清。 过了一会儿,看到男人专心洗衣服,连头都没抬,更没有往她们这边多看一眼,才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妇人压低了声音,语带好奇地问道:“听说赵二昨晚回去找他爹分家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我说,这个家早就该分了。自从赵二他娘生他时难产,赵二他爹就觉得这儿子是天煞孤星,心里半点都不喜欢。翻了年,后娘进门,赵家这俩兄弟更是再没有过过安生日子,整个村子谁不知道,赵大赵二他爹一碗水端不平,偏疼继妻生的孩子,当后娘的更是不手软,往死里压榨前头生的俩个孩子,如果不是赵大那小子能干,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这个亲弟弟,赵二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一定。” “赵大那小子确实能干,亲爹偏心,后娘刻薄,没有父母帮衬,愣是靠自己挣下了家业,娶夫郎生孩子。可惜,前几年朝廷征兵,把赵大给征走了,如今了无音讯,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赵大是不是死在了战场上。” “赵大走之前就有过分家的意思,可那时候赵二年纪还小,他一走,就剩下夫郎和俩个年幼的孩子,还有一个半大孩子一样的弟弟,估计也是不放心,赵大才没有态度强硬地要求分家。” “估计赵大自己都没想到,他那个爹能冷心冷肺到这种程度,二儿子克母,他不喜欢就算了,俩个亲生的大孙子也不管不顾,满心满眼只有继妻生的一双儿女。如今赵二年岁渐长,长得人高马大的,有一膀子力气,能养活自己,还能帮衬嫂夫郎和俩个侄子,肯定不愿意继续留在家里受亲爹和后娘的窝囊气。” “要是真能分家,不管是对赵大家的孤儿寡母,还是对赵二本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怕就怕,有人死也要拖着赵大家的孤儿寡母,不同意分家……” 聊到这,知晓赵家情况的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一声惊呼忽然传来。 “快看,河中心是什么?” “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个人……” “有人落水了?”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河岸边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不少人,都在为不小心坠入河中,眼看着就要失去性命的倒霉鬼捏了一把汗。 不是他们冷血,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他们面前逝去都无动于衷,而是白沙河表面上看水流不急,但实际上,河中心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不少暗流,如果不小心被卷入,九死一生。 每年,白沙河都会吞噬不少条生命。 有来此浣洗衣物,不小心失足坠入河中的妇人;有天气太热,来此游泳消暑的孩童;还有坐船往来,遭遇暴风雨天气,不小心卷入暗流,船毁人亡的行商…… 水火无情。 村民们沿着白沙河的河岸聚集村落,繁衍生息,自然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被白沙河吞噬,固然可惜,但是人力岂可胜天乎? 白沙河的河水发源于天山,自西向东,日日夜夜,奔流不息,南北两岸,相距近千米,体力不好的人,别说下河救人了,能顺利游到河中心再回来,就能称得上是壮士了,想游到河中心救人,再把人带回来,难度太大,一不小心,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人的天性就是爱自己胜过爱他人,大公无私,见义勇为,拥有一副侠义心肠的,不是没有,而是不多,甚至是少之又少。 这种“可能需要牺牲自己才能拯救他人”的情况,如果不是至亲之人,恐怕没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河岸边围观的人中,有人面露不忍,有人揪心不已,有人作壁上观,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危急时刻,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纵身跳入水中,奋力往河中心游去。 河水冰凉刺骨,迅速带走了赵毅的体温,湍急的河流,更是让赵毅的游动变得越来越困难,赵毅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流失。 咬紧牙关,赵毅一鼓作气游到了河中心,抱住了那具正在河水中浮浮沉沉的身体。 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意外落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挣扎,若是有人想要靠近,施以援手,落水的人更是会手脚并用地牢牢攀附住对方。 对施救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无疑很危险,应付不当,不仅救不了人,还会被拖累,连带着一起溺水身亡。 赵毅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先好言安抚,安抚不成就干脆把人直接弄晕的打算,没想到,来到溺水者身边后才发现对方异常安静,也不知道是吓过头了,丢了魂,还是呛了太多的水,已经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来不及细想,赵毅一手将人牢牢地抱进了怀里,一手暗中发力,犹如一尾活鱼,身形灵活地往河岸边游去。 等上了岸,赵毅才有闲心观察自己所救之人的相貌。 这一看,赵毅直接就看呆了。 怀中之人肤色白皙,犹如上好的白瓷,光滑细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哪怕对方此时面色苍白,满头满脸的水,形容狼狈,也丝毫不损对方的惊人美貌。 长这么大,赵毅还从来没见过比这还好看的人。 看到溺水者被好心人救了上来,一直关注着这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围聚过来。 赵毅出生乡野,平时粗枝大叶惯了,整个人糙得不行,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窍了,生出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 赶在众人围聚过来之前,赵毅飞快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因为体格的差距,赵毅的外衣一盖上去,就把怀中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露在外面,越看,越是惹人怜惜。 虽然不知道怀中人为什么会落水,但是从对方凌乱的短发,还有露出了细白的胳膊腿儿,根本无法蔽体的衣物中,赵毅还是对怀中人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如今这世道,活着可不容易。 当今天子垂垂老矣,已不复年轻时那么励精图治,反而贪恋美色,宠信奸佞。 上行下效,君王如此,朝臣们更是肆无忌惮地结党营私,霍乱朝纲,至于官商勾结,压榨百姓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怀中人长了一副好相貌,十指纤纤,没有一个茧子,一看就是从小到大养在深闺之中,没干过什么活,更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公子,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难,才被逼着剪去头发,衣不憋体地坠入河中。 念及此,赵毅的心里又酸又软,充满了无限怜惜。 “好漂亮的小公子!” “赵二,还好你把人救回来了,不然这么好看的小公子,年纪轻轻就落水身亡了,怪可惜的。” “也不知道这么好看的小公子有没有婚配?” 有人感慨赵毅侠义心肠,自然也有人嫉妒赵毅救回了一个大美人,酸溜溜地说道:“赵二,这下子你有福了,俗话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若是这位漂亮的小公子还没有许配人家,你这个救命恩人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赵毅决定下水救人时,可没有想过挟恩图报,发现自己所救之人是一个相貌出众的漂亮小公子,他也没有任何想入非非的念头。 “早知道落水的是这么漂亮的小公子,刚才我也下水救人了。” “就你?还想下水救人,先看看自己这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弱体格能不能游到河中心再说吧。” 赵毅没理会这些酸溜溜的声音,不再多想,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一边稳稳地站起身,脚步匆匆地去找郎中。 走出去好远,还能听到好事者感叹赵二艳福不浅的声音。 赵毅心无旁骛,抱着人直接找到了孙郎中。 孙郎中年逾六十,医术精湛,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只收养了一个小徒弟,一老一少守着一间小医馆,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都习惯来孙郎中这里寻医问药。 最重要的是,孙郎中不仅医术精湛,还有一颗仁爱之心,绝对不会为了多挣钱给病患们开那些价格昂贵的药材,遇上那些家境贫苦,实在付不起诊金的病患,还会慷慨赠药,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德高望重。 “孙大夫!” 看到赵毅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公子过来,孙郎中也只好奇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认真给昏迷不醒的人诊脉。 赵毅站在旁边,神情紧张地等待着。 孙郎中诊完了脉,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这位小公子……” 见状,赵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孙郎中斟酌着用词,用略有些惊奇,又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公子似乎是不久前才受过很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得好好调养才行,不然,怕是会有损寿数,甚至是危及性命。” 孙郎中行医几十年,医治过的病患数不胜数,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但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 眼前的小公子瘦瘦小小的,面色苍白,血气两虚,怎么看也不像是习武之人,但若不是习武之人,这么虚弱的身体,又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竟然还能保住性命,也是一桩奇事。 听了孙郎中的话,赵毅顿时慌了。 “这么严重吗?要怎么好好调养?” 这些年下来,赵毅也偷偷存下了一些钱,不算多,但他愿意全部拿出来购买药材,帮助怀中人调养好身体。 孙郎中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毅一眼,没有多说,转身去开了药方,吩咐小弟子去抓药和煎药。 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沈清然就是在这阵药香中醒来的。 第02章 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沈清然还晕晕乎乎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沈清然求死心切,而是正常情况下,沈清然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沈清然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社会秩序崩塌的末日废土世界,原本站在食物链顶端,自诩为地球主宰的人类,一夕之间,从猎食者沦为了被猎食者。 没有人知道丧尸病毒到底是怎么来的,有人说,是人类大肆破坏自然环境,比如往海洋里排放核污染水之类的,造成了无数动植物的灭绝,上天才会降下惩罚。 也有人说,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富豪权贵们想要违背自然规律,长生不老,偷偷在世界的某个隐秘角落建立实验室,结果搞出了一堆不死不活的恐怖怪物来,祸害了全世界。 还有人说,是西方某个大国的军方偷偷搞的人体实验,为了打造杀不死的,全世界最强大的战士,结果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造成了人类社会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 总之,在人类社会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丧尸病毒就已经快速蔓延到了全世界,越来越多人感染了丧尸病毒,成为了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吞食新鲜血肉这唯一本能的恐怖怪物。 大大小小的城市一个接一个地沦陷,侥幸存活的人类不得不抛弃早已习惯的现代化大都市,在这片快速失去生机的土地上流浪逃亡。 恶劣的自然环境,变异的动植物,不断壮大的丧尸大军,毫无疑问,人类这整个种族都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境地,随时都有可能灭亡。 幸运的是,在这过程中,一部分人成功进化出了各种异能,依托着这些异能,最先觉醒异能的某些人类强者带领自己的追随者们建立了一个个幸存者基地。 和绝大多数的人类幸存者一样,沈清然也生活在一个幸存者基地里,不过,比绝大多数的人类幸存者幸运的是,沈清然生活的那个幸存者基地的规模和实力是所有幸存者基地中数一数二的,安全性极高。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基地的建设者和领导者,更是和沈清然关系匪浅。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基地的建设者和领导者的伴侣,是沈清然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靠着发小的裙带关系,沈清然这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水系异能者可以安安心心地呆在基地里当移动水龙头,无忧无虑地混吃等死。 丧尸病毒刚爆发的时候,沈清然还是一个小少年,一夜之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都变成了丧尸,只剩下一个同样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发小和他相依为命。 如果末日没有到来,算算时间,现在的沈清然应该顺利升入了高中,说不定正在题海中徜徉,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奋战。 苦难,让人快速成长。 末日一来,原本那些简单平静的日常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 沈清然性格散漫,没什么进取心,即便觉醒了异能,也是没什么攻击性的水系异能者,再加上他一向信奉随遇而安,得过且过,让他舞刀弄枪,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每天跟随大家一起出城杀丧尸,沈清然敬谢不敏。 相比之下,发小的性格就要敢爱敢恨得多,他信奉的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因为丧尸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们,所以发小立志杀干净天下所有的丧尸,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或许是因为想要和丧尸不死不休的信念太过强大,发小最终觉醒了火系异能,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杀胚,杀起丧尸来绝不手软。 即便是谈了甜甜的恋爱,发小的杀性也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他那个雷系异能者伴侣互相影响,两个杀胚凑到了一起,硬生生从越来越壮大的丧尸大军中,为人类幸存者们挣出了一片生存空间。 沈清然佩服发小,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发小那样的人。 好在,发小也很清楚沈清然的性子,从来都不勉强沈清然,沈清然也乐得轻松,继续没心没肺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不久前,丧尸大军趁着夜色发动了突然袭击。 坚守了三天三夜后,基地还是被攻破了。 不想坐以待毙,沦为丧尸的口粮,也不想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窜,流离失所,沈清然选择了自爆晶核,和指挥丧尸大军袭击基地的丧尸王同归于尽。 虽然水系异能者是大家公认的没什么战斗力,但这个没什么战斗力也是和其他系的异能者相比,如果是和大多数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相比,水系异能者的战斗力绝对不弱,更别说,在发小的帮衬下,沈清然已经是高等级的水系异能者了,不管是什么系,高等级的异能者都能做到牺牲自己,和丧尸王极限一换一。 自爆的前一秒,沈清然还听到了发小悲痛欲绝的怒吼,似乎是想要阻止他。 沈清然却很坦然,他甚至想要告诉发小,临死前还能拉一个丧尸王给自己垫背,他绝不后悔。 其实,沈清然很清楚自己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别看发小整天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一副为了杀丧尸不要命的样子,但沈清然知道,发小比谁都怕死,他有深爱的伴侣,和这个世界就还有羁绊。 正是因为深爱这个世界,发小才会拼尽全力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沈清然则不同,别看他整天乐呵呵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沈清然比谁都憎恶这个糟糕的世界,他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不是“自杀”这一行为太懦弱,死后也无法和那些深爱他的亲友们交代,沈清然早就自我了断了。 如今,能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彻底解脱,沈清然求之不得。 这个绝大多数的人类都被逼着龟缩在幸存者基地里苟延残喘,吃不好穿不暖,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就连呼吸的空气都不新鲜的糟糕世界,让人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留恋。 自爆晶核的那一瞬间,全身的血肉被一寸寸碾磨成灰烬的巨大痛苦席卷了沈清然,沈清然连呼痛都来不及,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这下子肯定能死得不能再死,谁知道自己竟然还能有再次睁开双眼的一天。 “这……是哪里?” 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在末世艰难求生多年的沈清然本能地生出了些许警惕。 “你醒了。” 看到自己一直记挂着的人终于醒来,赵毅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先别急着说话,我去把药给你端来,有什么话,都等你把药喝了再说。” 说完,赵毅就站起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沈清然才开始光明正大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不一会,沈清然就得出结论。 这里,绝对不是那个被丧尸病毒祸害得千疮百孔的世界。 那这里到底是哪儿? 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刚才和自己说话的人又是谁? 沈清然有一肚子的疑问,抱着死也要当个明白鬼的心态,沈清然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但是沈清然明显低估了自己的伤势,光是坐起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沈清然呼吸困难,头疼欲裂,后背更是疼出了一背的冷汗。 就在这时候,出去给沈清然端药的赵毅回来了。 “药已经熬好了,趁热喝吧。” “谢谢。”沈清然礼貌地道了谢,伸出了手,想把碗接过来自己喝,却被赵毅侧身拒绝了。 “不用客气,这碗有些烫,还是我帮你端着吧。”反正自己皮糙肉厚不怕烫。 知道对方是好意,沈清然腼腆地笑了笑,承了这个情,就着对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完了药。 很苦,但却让沈清然莫名地感觉踏实。 苦算什么,在末世,几乎所有的动植物都变异了,不仅攻击性极强,还有污染,像这种能治病的中草药,更是已经绝迹。 沈清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这些药对自己的身体好,就算再苦他也会乖乖喝完。 更何况,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告诉沈清然,食物很珍贵,药物更是稀缺资源,无论如何,浪费食物和药物,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喝完了药,沈清然再一次礼貌道谢,然后才抬起头,正大光明地打量面前的男人。 赵毅被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开口,惴惴不安地小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无事。”沈清然笑了笑,语气和缓。“只是忽然想到,一直都没有向恩公道谢,恩公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不不不。”赵毅耳尖发红,神情慌张,眼神还透漏出些许心虚。 或许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听到“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忍不住想起“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赵毅一个乡野村夫,何德何能肖想大户人家的富贵小公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什么恩公不恩公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可不敢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某姓赵名毅,行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夫,若是小公子不嫌弃,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赵毅即可。” “恩公仁义,既如此,恩公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沈清然吧。” “沈清然。”赵毅轻轻念着这三个字,心里莫名高兴。 互通姓名后,也就代表他们是朋友了吧。 虽然赵毅从始至终都没有挟恩图报的想法,但毕竟是自己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的美人,如果关系能更亲近一些,还是会让赵毅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正如天上的明月,碰虽然触碰不到,但是偶尔沐浴一下月光,感受月华之辉,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可惜,愉快的交谈氛围并没能持续多久,就在这时候,孙郎中的小徒弟忽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赵二哥,不好了,你后娘来了,正在外面哭诉你不孝呢……说你挣了钱不知道孝敬家中二老,反而,反而……” 剩下的话,碍于沈清然这个被指责的当事人在场,就不用明说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赵毅闻言,眉头直接皱成了一个疙瘩。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后娘特意追到这里来折腾这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秋石小哥,这里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出去看看,把人打发走就回来。”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那个女人的手底下讨生活,赵毅很清楚那个女人的难缠程度,躲是没用的,如果避而不见,任由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要紧,要是牵连了无辜就不好了。 临走前,赵毅还不放心地多叮嘱了沈清然一句。 “你别多心,和你没关系,你好好养伤。” 沈清然笑着点了点头,从俩人刚才的简短谈话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后娘。 啧,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处境似乎有点不妙啊。 第03章 看着赵毅匆匆离去的背影,秋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明明年纪不大,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却偏偏要摆出一副饱经沧桑,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模样,充满了违和感。 沈清然忍俊不禁,但也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套话的好机会。 “秋石小哥,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恩公的事吗?” 秋石心直口快,心里根本藏不住事,沈清然开口一问,他也没多想,马上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可以啊,反正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赵二哥自己都不太在意。要我说,摊上那样一个后娘,赵二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本来,赵二哥这个年纪,完全可以找媒婆相看,考虑成家的事了,偏偏他那个后娘吝啬银钱,哪怕有媒婆见赵二哥一表人才,主动找上门去,想要帮忙说亲,也被那个女人给搅合了。而那个女人亲生的儿子,明明比赵二哥还要小上三岁,却早早就定了亲,只等着明年新媳妇进门了。” “后娘也是娘,占着名分大义,赵二哥的亲爹又是个偏心眼的,哪怕明知道那个女人不安好心,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婚姻大事,历来都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二哥也不想一直受制于爹娘,主动表示要分家单过,结果他那个后娘也不同意,说白了,还不是怕赵二哥分出去后,朝廷再来征兵,她的儿子就得被逼着上战场。” 说到这,秋石还叹了口气。 “赵家大哥,也就是赵二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就是在几年前被朝廷征兵征走的,直接就一去不回,音讯全无了,很多人都说,赵家大哥八成是凶多吉少了……这些年,天下动荡,烽烟四起,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征兵后埋骨他乡……赵二哥他后娘苛待继子,但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真有几分慈母之心,舍不得让自己亲生的儿子去送死,那不就得一直强压着不让赵二哥分家单过。” 根据本朝的征兵制度,一户人家登记的人口中,若是有两个及两个以上智力正常,身体没有明显残缺的及冠男丁,就必须有一人从军。 赵毅若是分家单过,就要另外开户,他自己躲不掉兵役不说,赵家还要另外选择一人从军。 怎么看,这都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这也是赵毅的后娘和亲爹死活不同意分家,族中的长辈们明知道他们夫妻俩有私心,也没有站出来替赵毅主持公道的根本原因。 毕竟,这年头,当兵可不是什么好出路,说难听点,几乎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了,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多背上一条人命。 “赵二哥不止一次说过,他是愿意去当兵的,一来,他在赵家的一众小辈中,年岁最大,服兵役也最合适。二来,当兵后就可以趁机打听打听他大哥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赵家大哥活着,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赵家大哥不幸死在战场上,他也会找到赵家大哥,带着他的尸骨回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秋石最佩服赵毅的就是这一点。 不管赵毅最后能不能做到,有这个心,就已经很不错了。 连年征战,被朝廷征兵征走,最终死在战场上,埋骨他乡的,不知道有多少,死后能被亲友们收敛尸骨的,更是屈指可数,绝大多数,都是在故乡立个衣冠冢,逢年过节烧点纸钱,祭奠一下,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赵毅在赵家大哥音讯全无,生死未卜,并且有很大可能凶多吉少的时候,依然惦记着去寻找赵家大哥的下落,真称得上是重情重义了。 “听起来,赵二哥和赵家大哥的关系很不错。” 听习惯了秋石称呼赵毅赵二哥,沈清然也跟着用上了这个称呼,不知不觉中,就和秋石拉近了距离,也更方便沈清然从秋石这个傻白甜小少年的口中套话。 “那是自然,赵二哥和赵家大哥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 秋石的语气中流露出了些许羡慕,他是孤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丢弃在了道旁,如果不是孙郎中心善,将他捡回来抚养,他早就死在那个十五年前的寒冬腊月里了。 孙郎中没有成亲,无儿无女,捡了秋石后,就把秋石当成了自己的衣钵传人,悉心教导,希望秋石能传承自己的医术,并将其发扬光大。 秋石很感谢孙郎中,对秋石来说,孙郎中不仅是他的师父,更是他唯一的亲人。 至于自己的爹娘,秋石没有任何留恋,他很聪明,已经猜到了自己很有可能是被爹娘丢弃的。 世道艰难,很多人生了孩子又养不起,就会悄悄找个地方把孩子丢掉,若是孩子能活下来,就算孩子命大,若是孩子不幸夭折,那也是这个孩子的命。 可偶尔,秋石也会偷偷幻想,若是他有兄弟姐妹,又会是什么情景。 “赵二哥命不太好,亲娘生他时难产去世,因着这事,赵二哥的爹一直都不太喜欢他,觉得他是天煞孤星,先是克母,之后还会克父克兄弟姊妹。” “没多久,赵二哥的后娘进门了。亲爹不喜,后娘刻薄,这种情况下,小时候的赵二哥吃了多少苦,自不用说。就连赵二哥自己都说,如果不是赵家大哥心疼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 “赵家大哥被征兵征走时,他的大儿子还不满三岁,夫郎也挺着个大肚子,眼看着就要临盆。那时候,赵二哥比谁都着急,如果不是自己的岁数还够不上征兵的最低标准,赵二哥指不定还会代替赵家大哥去服兵役。” “赵家大哥离开后,也是赵二哥帮着照顾嫂夫郎和两个侄子,尽心尽力,一如赵家大哥当年拉扯他长大时一样。” “如今,赵家大哥音讯全无,生死未卜,除了赵家大哥的夫郎和两个孩子,也就赵二哥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惦记着他了,至于他那个亲爹,哼,不提也罢……”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秋石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生而不养,这种人,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 “秋石,让你背药典,你都背了吗?还有闲心在这里碎嘴,我看你是皮痒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干瘦,但是精神矍铄的老者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秋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师父您别生气,我这就继续去背药典,保证在今年之前把药典背得滚瓜烂熟。” 一边说,秋石一边冲沈清然摆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来不及道别,就转身开溜了。 那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确实很像是身后有很恐怖的洪水猛兽在追。 “小徒顽劣,让小公子见效了。” 沈清然微微一笑,经过秋石的细心讲解,沈清然知道了不少事,就冲着这一点,沈清然也要感谢秋石。 “老大夫过谦了,秋石小哥伶俐活泼,赤子之心,本就难得。” 孙郎中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沈清然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开始给沈清然诊脉。 片刻后,孙郎中得出结论。 “心脉受损,气血两虚,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能捡回一条命,已是难得,以后有机会,还是得好好调养才行。” 之所以说是有机会还得好好调养,则是因为这么严重的内伤,想要调养好,恢复到之前的健康身体,少不了珍稀药材,什么千年的人参,数百年的灵芝之类的,多多益善。 虽然小公子一看就是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一朝蒙难,落草的凤凰不如鸡,之前对小公子来说不值一提的珍稀药材,以后未必还能随意取用。 未免小公子触景伤情,感怀自己的可怜身世,孙郎中故意把话说得有些含糊,也算是医者仁心了。 毕竟对于病人来说,除了遵循医嘱,按时服药之外,保持心情愉快,避免郁结于心,也是很重要的。 沈清然还不知道孙郎中私下脑补了这么多,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自爆晶核,还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已经很幸运了,想要把遭受重创的身体调养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多谢大夫。” 沈清然有一副好皮相,成为水系异能者后,更是添加了肤白貌美,气质恬淡,亲和力和魅力值哐哐上涨的buff,随便把他往人群里一丢,不用刻意分辨,那个鹤立鸡群,白得好像能发光的人就是他,也只有他。 孙郎中对沈清然的印象不错,看到沈清然乖乖听自己讲话,举手投足,都表现出他家世不错,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谦逊,温和,不谄媚,也不骄纵。 是个很讨人喜欢的漂亮小公子。 这一刻,哪怕是和赵毅关系不错的孙郎中,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赵毅和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是天作之合。 这么漂亮的小公子,哪怕是落了难,就冲着这张脸,也能找到不错的归宿,不说大富大贵,衣食无忧也是能保证的,配他赵毅这个乡野村夫,多多少少有些可惜了。 赵毅那个刁钻刻薄的后娘,极力想要促成这桩姻缘,省下给赵毅娶亲的银钱,顺便堵死了赵毅想要分家单过的路,怕是打错主意了,且不说赵毅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眼前的这位漂亮小公子,看似单纯无害,但是孙郎中直觉,他只会比赵毅更难缠。 正如孙郎中猜测的那样,沈清然单纯无害的外表下藏着的可是见血封喉的毒刺。 在末世讨过生活,并且还活得有个人样的,都不会是省油的灯。 沈清然再咸鱼,再不思进取,也是实打实的高等级水系异能者,如果不是眼下伤得太重,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水系异能翻云覆雨。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自爆晶核后身体破损严重,如今的沈清然异能全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无异,甚至,因为太过虚弱,体质还不如普通人。 这样的沈清然,别说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独自生活了,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一个问题。 更别说,沈清然异世穿越者的身份还是一个隐藏的地雷,没有户籍,没有亲友,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还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和身份,怎么看怎么古怪。 如何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自圆其说,对于沈清然来说,才是重中之重。 电光石火间,沈清然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能够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成功落户,只是,要委屈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等赵毅帮自己解决了眼前的困局,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第04章 就在沈清然暗搓搓思考着该怎么“算计”赵毅的时候,赵毅正在应付他那个格外难缠的后娘。 后娘名叫葛春花,四十几岁,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因为常年的操劳,皮肤很粗糙,再配上她略显突出的颧骨和一双不大的下三白眼,使得她本就不好看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刻薄。 毫无疑问,葛春花这次是有备而来,除了她本人之外,还叫上了一位在村中德高望重的族老,反正这事她占理,打着为了赵毅好的旗号,不愁赵毅那小子不乖乖就范。 “赵毅,我说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们俩有了肌肤之亲,如今你把人看光了,摸够了,翻脸就不认账,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地里戳你的脊梁骨,你赵毅一个人被坏了名声不要紧,连累了我们整个桃源村的适龄男女婚嫁,那才是天大的罪过。” 葛春花这么一说,被葛春花请来主持公道的族老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长叹了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赵二,你后娘说得也有道理,这事确实难办,虽说哥儿不像女子那样有男女大防,但毕竟也是要嫁人生子的,当时在河岸边,那么多人看到你们俩浑身湿漉漉地搂抱在一起,那位小公子的名声怕是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看到葛春花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红口白牙地败坏沈清然的名声,赵毅又是生气又是着急。 “六叔公,我下河救人的时候,可不知道落水的人是男是女。当时情况危急,看到有人溺水,马上就要丢了性命,但凡有恻隐之心的,都会以救人性命为先,哪还能想到什么哥儿汉子的区别。” 赵毅这话,也得到了不少同村青壮年的认同。 族老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平日里很少出门,这次被葛春花特意请来主持公道,家中的小辈们不放心,特意找了两个小年轻跟着。 这俩人和赵毅的关系都还不错,平时也看不惯葛春花这个当后娘的明里暗里苛待继子,忍不住替赵毅说起话来。 “爷爷,赵二哥的话不无道理,事急从权,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要因为可能会坏了人小公子的名声,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人小公子白白丢了性命吗?白沙河每年淹死那么多人,谁不知道其凶险,为了救人,赵二哥可是不顾自身安危,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怎么能硬说他坏了小公子的名声呢?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救人还救错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毕竟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族老比这些小年轻多活了几十年,经历的事更多,说不好听一点,他老人家吃过的盐都比这些小年轻吃过的米更多,看问题的眼光自然比这些小年轻更加长远。 “不是说赵家二小子救人不对,只是,若救了人,最后反而惹出了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我听说,赵二救的小公子虽然穿着打扮有些许古怪,但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身,不知道他有没有嫁人生子?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婚约?更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流落到我们这穷乡僻壤?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视规矩和名声,更有甚者,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你们也不想赵家二小子费心费力地救人,结果却好心办坏事,给他自己和我们村子惹出祸事来吧。” 言毕,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片刻后,那个被赵毅称之为六叔公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赵家二小子,人是你救回来的,该怎么办?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吧。” 赵毅看了眼神情难掩激动的葛春花,心里忽然就对沈清然生出了些许愧疚。 都怪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横插一杠,胡搅蛮缠,他和沈清然都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六叔公,您不必多说,我大哥从小就教导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人,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我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都会做到光明正大,无愧于心。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我赵毅,绝对不会做那挟恩图报的阴险小人。” 赵毅态度坚决,几乎是把话给说死了,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葛春花见状,顿时急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白捡一个夫郎,你还不要,非要逼着家里拿银钱给你娶亲是吧?也不看看咱们家里是什么光景,哪有那么多银钱给你祸祸,三郎要娶亲,五郎要读书,哪一样不花钱……” 还有她的四姑娘,模样周正,性格温柔,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可不得多给她攒一些嫁妆。 葛春花的如意算盘打得好,以后要用银钱的地方那么多,赵毅这里,当然是能省则省。 就因为葛春花不肯同意赵毅分家单过,又不愿意请媒婆来给赵毅说亲,最近这几年,葛春花的名声可谓是越来越差。 之前的葛春花从来都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说,左右不过是骂她为人刻薄,苛待继子。 葛春花不怕自己的名声差,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照样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根本影响不到她。 但若是这些闲言碎语会影响到自己的儿女,葛春花才会真的着急。 她的四姑娘,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品貌这么出挑的,如果可以的话,葛春花自然想把这个女儿嫁到县城去,而不是在乡下随便找个泥腿子就嫁了。 若是葛春花这个当娘的名声太差,就算她的四姑娘模样再出挑,那些好人家也不会上门提亲。 更别说,葛春花的小儿子打小就聪明,送去学堂读书,夫子都夸他是天生的读书种子,葛春花还指望着这个小儿子以后考取功名,让她过上话本里那些老太君才能过上的好日子呢。 这么有出息的小儿子,自然不能有一个名声有瑕的亲娘。 为了自己的儿女们,葛春花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名声继续败坏下去。 本来,葛春花都已经决定忍痛拿点银钱出来给赵毅说亲了,谁知道,赵毅去河边洗个衣服,竟然能从白沙河里救回来一个小公子。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赵毅夫郎吗? 这门亲事要是成了,给赵毅说亲的银钱就可以省下来了。 赵毅也知道,硬逼着葛春花拿出银钱来给他娶亲,就是在割葛春花的肉,葛春花肯定肉疼得紧,但这不是她算计沈清然的理由。 “为人父母的,拿出银钱来帮儿女说亲,不是天经地义吗?”赵毅冷哼了一声,语气嘲讽。“我倒是想要分家单过,是你们二老不同意,分家后,可以另立一户,我成了户主,自然不用再劳烦二老出银钱给我说亲,我就是打一辈子的光棍,也不用二老操心。” 听出了赵毅是在嘲讽自己,葛春花气急之下,忍不住破口大骂:“没良心的小畜生,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存了不少银钱?我是当后娘的,不指望你孝敬,可你亲爹还在呢,逢年过节,也不见你买点酒肉糕点孝敬亲爹,等到要娶亲了,就开始算计亲爹手里的那点银钱了,难怪你亲爹都骂你是个讨债鬼,果然生来就是讨债的。” 赵毅被骂了,也不在意,从小到大,他被葛春花骂过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已经习惯了。 如果不是葛春花牵扯到了沈清然,嘴里不干不净的,说话太难听,赵毅还不会发怒。 “你是不是打一辈子光棍,也轮不到我这个当后娘的来操心,只是可惜了那位小公子,名声坏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嫁人?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最好名声,名声坏了的姑娘和哥儿,不是送去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就是一根白绫,或者一碗毒酒……” “闭嘴!” 本来不打算和葛春花一般见识的,但葛春花越说越过分,还诅咒上了沈清然,是可忍,孰不可忍,赵毅决定不忍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赵耀祖是在县城的集贤书院读书吧,听说他读书很用功,为人也很聪慧,夫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既聪明又勤奋的学子了,想必赵耀祖以后一定前途无量,不像我这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说出去,谁能相信我们俩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呢。”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葛春花听懂了,也因此愈发生气。 赵毅一个地里刨食的乡野村夫,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拿什么和她最有出息的儿子比。 但是不得不承认,赵毅这番话还真的威胁到了葛春花。 “算了,后娘难当,你想怎么就怎么吧,我懒得管了,反正不管我怎么操心,都是费力不讨好。” 扔下这句话后,葛春花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葛春花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六叔公忍不住摇头。 “这个葛春花,真是……” 如果葛春花当年相中的不是赵毅的爹,而是他们家的小子,他绝对不会让葛春花进门。 娶妻不娶贤,祸害的可是整整三代人,这和主动往家里招祸有什么区别。 “赵家二小子,你……” “六叔公,您不用多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难道赵毅真的不想娶了沈清然,两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吗? 他当然想。 但是光想有什么用,除了赵毅本人之外,另一个当事人沈清然的想法和态度同样重要。 赵毅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面对沈清然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是有些自卑的,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漂亮的小公子。 而以赵毅的品行,也做不出挟恩图报的事来。 更何况,等到朝廷来征兵,赵毅还得去服兵役,以后能不能出人头地,挣出一个前程来,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就一去不回,埋骨他乡了。 真要是和沈清然成了亲,岂不是害了对方吗? 越想,赵毅的心情越是沉重。 送走了六叔公和同村的小年轻后,赵毅沮丧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复,以至于面对沈清然时,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赵二哥,麻烦解决了吗?”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沈清然真的想直接开口询问,是不是不太顺利,不然赵毅怎么表情这么凝重,还浑身低气压,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赵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样子呆呆的,有些魂不守舍,甚至都没注意到沈清然对他的称呼用上了可以表明关系亲近的“赵二哥”,不然,他肯定会在心里偷偷高兴上好半天。 沈清然有心事,也没太在意赵毅的心不在焉。 想了想,沈清然还是决定早点推进自己的计划,遂开门见山,直接询问赵毅道:“赵二哥,我家中遭难,孤身一人流落到此地,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就命丧黄泉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是你不嫌弃我身子骨太差,我愿意和你成亲,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第05章 赵毅人都傻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到他头上。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因为太受宠若惊,赵毅都快高兴傻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沈清然也知道,婚姻大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的,对沈清然来说,和赵毅成了亲,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顺理成章地登记在赵毅的户籍上,也让沈清然这个黑户顺利解决了目前最棘手,也最让他头疼的户籍问题。 这对赵毅并不公平。 自己的行为也有些不厚道,有骗婚的嫌疑。 心虚和愧疚之下,沈清然给足了赵毅考虑的时间,没有开口催促。 其实,一开始,沈清然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和赵毅成亲,走嫁人这条捷径更快更好地融入这个陌生的异世界。 是孙郎中把沈清然误认成了哥儿,还劝他好好养伤,不要多想,虽然他确实伤得不轻,以后很有可能无法生育,但哥儿怀孕本来就比较艰难,再加之孕育子嗣这种事还需要看缘分,沈清然的身体亏损严重,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其它的,就不要再强求了。 孙郎中的话刷新了沈清然的三观,沈清然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也能怀孕?” 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怀疑和不自信。 孙郎中又误会了,以为这位漂亮的小公子因为身体太差,从小就被明确告知了不可能怀孕,所以才会在听到自己那番语焉不详的话后,即便知道希望很渺茫,也情不自禁地燃起了希望。 不忍心亲手打破沈清然重新燃起的希望,孙郎中含糊了几句,转移了话题。 一个美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从孙郎中的话中不难得知,在这个小世界,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第三种性别,哥儿。 单看外表,哥儿和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特殊的,就是哥儿可以怀孕。 沈清然很好奇,为什么孙郎中会看错他的性别,把他当成哥儿,但他不敢问,万一他问的问题在这个世界都是最基本的常识,孙郎中肯定能猜到他是一个假哥儿,那他就麻烦了,还不如将错就错。 沈清然感觉自己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自己还可以嫁人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上就在沈清然的脑海里迅速扎根。 沈清然越想,越觉得赶紧把自己嫁出去这件事的可行性很大。 之所以选择赵毅,也是沈清然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一来,通过和赵毅的短暂交流,沈清然能看出赵毅虽然出身乡野,但是性格豪爽大气,不是那种刁钻古怪难相处的人,和这样的人搭伙过日子不会太累。 二来,从秋石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也能证明,赵毅这个人重情重义,当年赵家大哥辛辛苦苦地拉扯他长大,等到赵家大哥被征兵,赵毅也任劳任怨地帮扶嫂夫郎和两个侄子。 这样的人,本性就不会太差,沈清然的身份和来历经不起细查,朝夕相处上一段时间,难保赵毅不会发现端倪。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沈清然必须得做最坏的打算,若是以后赵毅真的起了疑心,沈清然也希望赵毅能看在自己从来都没有还过他,还尽心尽力地帮他改善生活的份上,帮自己遮掩一二。 若是换一个本性就不好的人,知道沈清然的古怪之处后,别说帮着遮掩了,说不定还会暗中算计,主动谋害沈清然。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赵毅爱憎分明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不是愚孝之人。 在末世,纯粹的好人是活不长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但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没有该死的丧尸病毒,没有怎么杀也杀不干净的丧尸,没有嗜血恐怖的变异动植物,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沈清然就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 此时的沈清然,未必就全心全意地信任赵毅。 但至少,对沈清然来说,赵毅比较熟悉,其他人不知根也不知底,沈清然更不敢相信。 “真的可以吗?”赵毅生怕自己刚才听错了,忍不住开口,向沈清然又确认了一遍。“其实你不必多虑,我救你,并不需要你报答。至于旁人的风言风语,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等你的身体调养好一些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等沈清然去了一个新地方生活,那些闲言碎语,就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不会有人知道沈清然曾经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更不会有人议论纷纷,硬给沈清然安上一个“名声坏了”的恶名,沈清然完全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听得出来,赵毅是在真心替沈清然着想。 闻言,沈清然更加觉得选择赵毅当自己搭伙过日子的同伴没有选错。 “赵二哥,我也不瞒你,我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家中遭难后,这破身子更是越来越差,就连孙郎中都说,我以后有很大的可能子嗣艰难。你也不要觉得和我成亲是我吃了亏,你不嫌弃我拖累你,我就很感激了。” 沈清然的伤感和情绪低落,全都是装出来的,但是赵毅不知道。 看到沈清然这么失落,赵毅更是心疼。 “千万不要这么说,成亲,不就是两个人互相帮扶着过日子吗?” 沈清然可是赵毅第一眼就觉得惊艳,将其视之为天上的明月,不敢肖想和觊觎的人,若是真的有幸能揽明月入怀,他又怎么会嫌弃,肯定是捧在手心里疼爱都来不及。 “那赵二哥你愿意和我成亲吗?” 不怪沈清然心急,不趁热打铁,把这事早点敲定,沈清然睡觉都睡不踏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毅还能说什么,况且,他的本心也是不想拒绝的。 “我今年二十有二,虚岁二十三,并无婚配,如果你愿意下嫁,我自然愿意求娶,只是,可能需要你再多等一段时间,让我再攒一攒聘礼。” 赵毅确实偷偷存了一些银钱,在他们桃源村,也称得上富户了。 但是这些银钱,拿来当娶沈清然的聘礼,赵毅又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沈清然本来还有些忐忑,害怕赵毅觉得他太心机,拒绝他的示好,等到赵毅如沈清然设想的那样,乖乖跳进了他布置好的陷阱里,沈清然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用在乎那些虚礼……”沈清然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他自己都没什么嫁妆,又怎么好意思要求赵毅给一笔丰厚的聘礼,算计人也不能把人算计得太狠了。 “不行。” 某些时候,赵毅还是比较认死理的,就比如他觉得沈清然愿意和他成亲,已经是受了委屈了,在物质方面,就更不愿意委屈了沈清然。 三媒六聘,别人成亲有的,他们俩成亲也必须要有。 沈清然想说自己不在乎这些,他更关心的是能不能尽快搞定自己的户籍,又怕表现得太急迫,露出破绽,就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商量好婚约的事,沈清然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赵毅不知道沈清然在高兴什么,但是沈清然开心,他也高兴。 “我去问问孙郎中,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等会儿就回家。” 回家? 沈清然若有所思,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异世界,他还能重新拥有一个家吗? 轻轻摇了摇头,沈清然停止了胡思乱想,对赵毅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一边说,沈清然一边强撑着想要下床,但却被赵毅给单手按住了。 沈清然:…… 沈清然简直是无力吐槽,想他一个高等级的水系异能者,穿越异世后,不说大杀四方,威风八面了,竟然真成了皮脆血薄的菜鸡,他一定是史上混得最惨的穿越者了。 “病人就应该乖乖听大夫的话,不要逞强。” 将沈清然安置好后,怕他多心,赵毅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之前存了一些银钱,给你看病买药,调养身子,还是够的,你不用替我省钱。” 沈清然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都决定以后和赵毅搭伙过日子了,短时间内,麻烦赵毅的地方肯定不会少,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了,遂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陷入了昏睡之中。 晶核破损,异能尽失,但不代表沈清然会破罐子破摔,接受自己变成了普通人,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再努努力,看能不能将破损的晶核重新修复。 习惯了水系异能,忽然成了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沈清然可不习惯。 沈清然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等沈清然再次醒来,他已经不在孙郎中那里了。 原来,询问过孙郎中,确认沈清然的身体并无大碍后,赵毅抱着陷入沉睡的沈清然,直接将他带回了桃源村。 桃源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共就几十户人家,村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虽然偶尔有过口角摩擦,但总的来说,关系不差。 赵毅的屋子不大,甚至都不是砖瓦房,而是土房子,屋内的家具摆设也不多,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沈清然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见此情景,一定会嫌弃赵毅穷酸。 但沈清然之前生活的地方是末世,外出执行任务,幕天席地,风餐露宿,都是常事,即便是在幸存者基地,也就住得比这好一些,吃的喝的用的,未必就有赵毅这儿的精细。 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沈清然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喊了一声“赵二哥”。 不一会儿,赵毅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屋子里。 “饿了没?我给你炖了鸡汤,还在灶台上热着,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 赵毅没有喂养家畜,这只鸡,还是赵毅花了三十文钱从村中老婶子的手里买的,价格并不便宜。 一个成年男子去县城里打零工,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个三五文。 三十文钱一只的鸡,对于这些普通农人来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的,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婚丧嫁娶的大事,才会宰杀上一只,招待亲友。 平时,村里人养家禽,也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带去县城里卖钱,补贴家用。 在得知赵毅救了一个漂亮小公子,不仅自掏腰包给他看病买药,把人带回家的第一天,还给他买了一只鸡杀了炖汤补身子,村人们私下感慨的同时,也有些酸溜溜的。 真没看出来,赵家二小子竟然还是个疼夫郎的,这还没娶进门呢,就这么宝贝,以后,还不得把人给宠上天啊。 第06章 沈清然还不知道,因为一只鸡,他成为了村里不少人羡慕的对象。 末世资源匮乏,即便沈清然是高等级的异能者,吃肉的机会也不多。 听到有鸡汤可以喝,馋肉馋得不行的沈清然眼睛闪闪发光,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肉啊! 沈清然都快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生活在末世的人,吃得最多的,就是科研所批量生产的营养剂,成本低,饱腹感强,能补充人体需要的维生素、氨基酸和各种微量元素,至于口感,那就不用回忆了,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相比之下,赵毅炖了大半天的鸡汤堪称是人间美味,鸡肉软嫩,汤汁鲜美,一口下去,能让人鲜掉舌头。 沈清然吃得一本满足。 这才是人类应该吃的正常食物,之前自己吃的那些营养剂,比猪食还不如。 不,在末世艰难求生的人吃得或许还真不如这个世界里村民饲养的家禽,就比如那些被村民们饲养的猪,哪只不是被一大家子精心照顾着,每天都还有新鲜的猪草可以吃,但是在末世,动植物都变异了,不仅会和人类抢夺生存空间和生存资源,甚至还会反过来猎食人类,大多数人,就是想吃不新鲜的猪草都吃不到。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想想之前一天三顿营养剂,吃得想吐都不得不吃的悲惨日子,再看看现在又能吃肉又能喝汤的好日子,沈清然愈发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赵毅真是一个好饭票。 沈清然吃得很快,但是吃相并不粗鲁,一锅鸡汤,最后几乎全都进了沈清然的肚子,让沈清然狠狠地饱餐了一顿。 吃完后,沈清然才想起来,赵毅又出钱又出力,却连口汤都没喝到,也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他不是个馋嘴的,和队友们外出执行任务时更没有吃过独食,怎么这时候就管不住嘴了呢。 “我,我好像吃得太多了……”真是太丢人了,赵毅会不会嫌弃他太能吃啊。 沈清然神清懊恼,脸颊也有些发红,那是燥的。 其实,他以后也可以少吃一点,也不是必须顿顿都要吃肉。 “不用在意,我吃的可一点都不比你少,再说了,你身子不好,本就应该多吃一点好的补补,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不用和我客气。” 多了一个未过门的夫郎要照顾,赵毅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也下定了决心,除了多挣钱攒聘礼之外,还得多挣点钱给沈清然买好吃的,沈清然太瘦弱了,得养胖点才行。 沈清然心情复杂,赵毅对他是不是太好了点? 事实证明,赵毅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接下来的几天,赵毅每天天不见亮就进山。 以往,赵毅十天半个月才会进一次山,猎到的野物大部分都是送去县城的大酒楼里,换一笔银钱偷偷攒起来。 现在沈清然住进了赵毅的家里,知道沈清然馋肉,赵毅进山进得更勤了,猎到的这些野物也通通进了他们俩的肚子。 沈清然要养伤,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有时候,一天甚至能睡上十几个小时。 清醒的时候,沈清然也不会到处乱跑,而是在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吹吹风什么的,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家务活,全都是赵毅承包的。 沈清然不是不想干活,他倒是想学着做饭,但毕竟之前从来没做过,怕糟蹋食物,再加上赵毅的手艺确实好,沈清然被赵毅好吃好喝地养了一段时间,嘴都养叼了,也养成了惰性。 为了报答赵毅,沈清然也想过帮赵毅洗衣服,但沈清然拎着装满脏衣服的木桶,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急匆匆赶来的赵毅给拦住了,提在手上的木桶,也被赵毅一把抢了过去。 沈清然不明所以,来到桃源村后,赵毅就去扯了布,请村里手艺不错的老婶子帮他做了几身新衣服,这段时间下来,沈清然换下的脏衣服,都是赵毅帮忙洗的。 礼尚往来,沈清然觉得自己帮赵毅洗洗脏衣服也是应该的,他现在吃赵毅的,住赵毅的,赵毅都不嫌弃他这个吃白食的,他哪儿有资格嫌弃赵毅。 搭伙过日子嘛,不就是你帮我做饭,我帮你洗衣服,家务活全都分担着来吗? 但赵毅对此却很执拗,似乎是认定了沈清然从小娇生惯养,就不是个能干活的,也没必要干活,大大小小的家务活全都一力承包了,根本不让沈清然经手。 沈清然的日子过得太逍遥,可苦了住在赵毅家附近的村民们。 自从那位漂亮的小公子住进赵毅家里,赵毅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每天从他家门口路过,都能闻到浓郁的肉香,馋得人口水直冒。 也只有赵毅有本事,进山打猎总能猎到野物,不会空手而归,不然,谁家敢这么张狂,天天吃肉啊。 不行,不能再想了,越想越馋。 有人羡慕赵毅和沈清然天天都有肉吃,自然也有人嫉妒不忿。 “赵二这是请了个小祖宗回来啊,现在只是闹着天天吃肉,以后指不定就会上房揭瓦,大户人家的漂亮小公子是那么好娶的吗?等着瞧吧,以后肯定有他赵二受的。” 说算话的人是桃源村里出了名的懒汉,羡慕赵二有本事,又欺软怕硬,不敢当着赵毅的面说三道四,可不就只能躲在人后偷偷说酸话。 知道懒汉本性的人,都对这人很瞧不起。 赵毅能天天吃肉,是人家有本事,羡慕羡慕就算了,背后说酸话就让人不齿了,真有本事,就学着赵毅一样进山打猎啊,真能猎回来野物,去县城卖了换银钱也好,杀了吃肉解馋也罢,都是一家老小跟着享福。 村民们羡慕归羡慕,尚且能克制,但是小孩子却没有这么强的自制力。 桃源村的村民们家境都差不多,说难听点,就是穷得很平均,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水果和小零食之类的,通通没有。 论起馋肉来,这些孩子们也不遑多让。 都知道赵毅和沈清然这段时间天天吃肉,孩子们也喜欢往这附近跑,就算吃不到肉,多闻一闻肉香也是好的。 这一天,沈清然照例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了孩童的哭闹声。 末世的孩童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少之又少。 大灾变一来,最先被淘汰的就是老人和孩子。 就算之后幸存者基地建立,幸存者的生育率还是怎么也提升不上去。 现在想来,幸存者基地的新生儿出生率过低也是有理可循的,成年人尚且朝不保夕,活得无比艰难,这种情况下,但凡是有责任心的父母,都不会愿意生孩子。 何必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呢? 因为新生儿太少,孩童的数量自然不会多。 沈清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若说他还有心软这种情绪,那这点同情和怜悯,一定是对着孩子们的。 叹了口气,沈清然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打开,才发现门外的孩子可真不少。 两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正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拳地打成一团,周围,还围着五六个年纪不一的小男孩,其中,一个大约四五岁,长相清秀的小男孩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正扯着嗓子哭。 沈清然刚才听到的哭声,就是这个小男孩发出的。 “都住手!” 沈清然喊了一声,围观的小男孩们听到声音,全都看了过来,眼神怯生生的,充满了对他的好奇。 打成一团的两个小男孩却像是没听到沈清然的声音一样,继续互相攻击。 沈清然无奈,只能搬出赵毅来,狐假虎威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再不住手,我就去找赵毅出来了……” 和赵毅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沈清然当然有多清楚赵毅有多“恶名远扬”。 不知道是不是长相太过高大,气质太过凶狠,再加上有猎户身份的加持,十里八乡的孩子们都很怕他。 不夸张地说,赵毅的恶名,完全可以止小儿啼哭。 用赵毅的名字来吓小孩,虽然有点不太厚道,但沈清然却做得特别顺手。 果不其然,沈清然话音还没落,正打成一团的两个小男孩就不约而同地住手了,那个正扯着嗓子哭的小男孩也停止了刺耳的哭嚎。 “好了。”沈清然微微一笑,语气温柔:“现在你们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是沈清然长得太好看,还是沈清然说话的语气太温柔,听了他的话,孩子们个个面红耳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都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吗?” 沈清然有些失望,他还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竟然这么不招孩子们的喜欢。 “狗蛋,二狗,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身后忽然响起了赵毅的声音。 沈清然忍不住笑了,不是笑赵毅,而是笑这两个土里土气,又蠢萌蠢萌的小名。 书上说,很多偏远山区都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习俗,父母会给孩子取一个难听的贱名当小名,这样孩子才会更好养活。 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异世界,人生地不熟,但是,相似的习俗,还是让沈清然这个异世穿越者心里踏实不少。 听到赵毅的声音,孩子们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鸡崽一样,惊慌失措地拔腿就跑,活像是身后有恶狗在追,很快就跑没了影。 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其中一个是刚才和人打成一团的两个小男孩之一,另一个,则是刚才扯着嗓子哭的小男孩。 毫无疑问,这两个小男孩,就是刚才被赵毅单独点名的“狗蛋”和“二狗”。 沈清然仔细打量了两个小男孩一番,才发现这两个孩子的五官都或多或少地和赵毅有些许相似。 是巧合吗? 不,沈清然想起了赵毅那个被征兵征走,留下了夫郎和两个孩子的大哥。 这两个小男孩,该不会就是赵毅的两个侄子吧? 第07章 事实证明,沈清然的猜测没有错。 这两个小男孩,还真是赵毅的两个侄子。 “二狗,为什么哭?被人欺负了?” 年纪小一点的小男孩鼻头红红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还有未消散的水汽,一看就是刚哭过。 想到这,赵毅眉头一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严厉。 “狗蛋,你是哥哥,你来说,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没看到狗蛋脸上有新添的伤,不过赵毅不太在意,村子里的小男孩们一个比一个皮实,天天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谁都管不住,更别说,狗蛋还是人嫌狗厌的年纪,身上有点小伤口太正常了,只要不是被人欺负了就行。 “二叔……” “二叔……” 两个小家伙乖乖叫了人,然后马上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一副任打任骂的乖巧模样,看得赵毅忍不住叹气。 赵家大哥成亲后,就带着赵毅从家里搬了出来,另外建了新房子居住。 虽然没有正式分家,但两家人也算是各过各的了。 因为这事,赵毅的亲爹和后娘可没少念叨赵家大哥不孝。 赵家大哥被征兵征走后,家里就剩下了孤儿寡夫的一家三口,为了避嫌,赵毅干脆从大哥家里搬了出去,独自一人生活,只是三不五时会回去一趟,帮着挑挑水砍砍柴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父亲不在身边,两个小侄子对赵毅的感情很深,听说二叔救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公子,这个小公子还很有可能成为他们二叔的夫郎,两个孩子都对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婶特别好奇。 二婶到底有多好看?会比老宅的四姑姑还要漂亮吗? 二婶好不好相处?他会喜欢他们兄弟吗? 两小孩又是好奇又是忐忑,一直想找机会来二叔家里看看,但是小爹告诉他们,二婶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准他们去打扰,两小只无奈,只能有事没事就在二叔的家附近转悠,希望能远远地看上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 谁知道,因为这段时间二叔家天天都有肉吃,小孩子们都喜欢往这附近跑,来的孩子们多了,聊得话题也就广了。 这个小孩子说:“好羡慕赵二叔家天天都有肉吃,要是我家也能天天吃上肉就好了。” 另一个小孩子马上接话道:“不用让我天天都吃肉,隔三差五让我吃上一顿就行了,上一次吃肉,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奶奶做了一碗红烧肉,我分到了一小块,香得我差点儿把舌头给一起吞了。” 其他孩子们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真好啊,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我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了,只记得肉真的特别好吃。” 孩子们一边回忆着曾经吃过的肉流口水,一边幻想着以后能大鱼大肉吃到腻。 狗蛋和二狗站在不远处,听着那些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心里偷偷高兴。 二叔有本事,每次进山打猎,都有不少收获,这段时间,二叔家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连带着,他们家也沾了光,天天吃肉。 对两个小孩子来说,天天都有肉吃,这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可惜,不等两个小孩子高兴多久,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就是天天吃肉吗?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奶奶说了,赵二叔救的这个漂亮小公子,一看就不是能安生过日子的人,不然,又怎么会这么不懂事,天天缠着赵二叔要肉吃,赵二叔进山打猎,虽然每次都能有收获,但这毕竟不是长久的营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赵二叔这些年累死累活攒下的那点家底,迟早都有被彻底掏空的一天。到时候,这位漂亮小公子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赵二叔怎么办?” “不可能吧。”孩子们不明白那些成年人的弯弯绕绕,想法一个比一个天真。“不是说赵二叔对那个漂亮小公子有救命之恩,那个漂亮小公子也知恩图报,养好伤后,会嫁给赵二叔,给赵二叔当夫郎吗?” 他们小孩子都知道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然肯定会被小伙伴们嘲笑,难道大人们却可以吗? 真是不公平。 “你们懂什么,大人才最会骗人了。” 这话一出,马上引来了一众小伙伴的共鸣。 “对对对,大人最会骗人了,上个月我爹去县城打零工挣了钱,回来把钱给我娘,让我娘给我买块糕点甜甜嘴,我娘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现在,我连块糕点的影子都没看到……” “有道理诶,指不定,赵二叔就是被那个漂亮小公子给骗了,不是说长得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吗?” “赵二叔好惨啊,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被掏空了,未过门的夫郎还跑了,那不是那个什么,赔了什么又什么吗?” “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这个笨蛋!” “对……” 听着那些小孩子私下编排二叔和二叔还未过门的夫郎,狗蛋和二狗都很生气。 或许是赵毅凶名在外,孩子们都怕他,在赵毅家附近聚集时,说话都很小声,但是狗蛋和二狗离得不远,所以把这些小孩子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二狗脾气不如狗蛋暴躁,虽然很生气,但也能忍。 但是狗蛋不一样,他比二狗年长,再加上这些年跟着赵毅学了些拳脚功夫,在村子里的一众大小孩子中,可谓是打遍所有人没敌手,平时更是没少仗着自己的身手不错,惹事生非。 这些小孩子竟然敢说二叔和二叔那还未过门的夫郎的坏话,狗蛋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饶了他们。 “你在这里等着,我教训完那个嘴碎的小鬼,再和你回家。” “别去,哥,小爹说了,不准你打架……”二狗想劝狗蛋,但狗蛋根本不听他的,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冲了出去,逮着说话最难听的那个孩子一顿猛揍。 对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刚开始没有防备,冷不丁就挨了几拳,等反应过来后,马上不甘示弱地打了回去。 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孩子缠斗在一起,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拳,出手越来越重,越来越不留情。 眼看着两人就要由小打小闹升级为暴力流血冲突,二狗吓坏了,才忍不住哭出声,把沈清然给引了出来。 面对赵毅的质问,两个小男孩都低着头,诺诺不敢言。 特别是狗蛋,当时和人打架的时候有多英勇,现在就有多怂。 天不怕地不怕的狗蛋,最怕的就是赵毅这个二叔,别的不说,二叔的力气极大,赤手空拳就能打死一头成年的野猪,狗蛋可不觉得自己的小身板比野猪还要更结实更扛揍。 至于二狗,此时纯粹就是不好意思,虽然早就知道二叔未过门的夫郎很好看,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好看到这种地步,都说老宅的四姑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但是二狗觉得,四姑姑和未来二婶相比,可说差远了。 话本里说的神仙中人,就是这幅模样吧。 二狗脸红红的,多看沈清然一眼都不好意思。 眼看赵毅的问话没有得到答复,气氛有些尴尬,沈清然忍不住开口打圆场道:“好了,都别在门口傻站着了,有什么话都进来说。” 赵毅点点头,招呼着两个小侄子进屋。 沈清然回了屋,将赵毅给他买的糕点和糖果拿了一些出来,准备招待两个小家伙。 刚出门,就听到赵毅语气严厉地对狗蛋说道:“狗蛋,我教你习武的时候是不是再三告诫过你,戒骄戒躁,切记不能逞凶斗狠。” 狗蛋面有愧色地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明知故犯?” 看到狗蛋脸上的伤,赵毅心里就来气。 当初教狗蛋习武,一来,是为了让狗蛋强健体魄,二来,也是希望自己被征兵后,会些拳脚功夫的狗蛋能保护他的小爹和弟弟,一家三口不至于被欺负。 谁知道这小子学着学着,竟然学会惹事生非了。 赵毅又生气又无奈,孩子他没教好,可怎么和大哥交代啊。 “不怪哥哥,都说石头那小子嘴欠,说二叔和二婶的坏话,哥哥气不过,才会……” 二狗话还没说完,赵毅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语气慌乱地打断他道:“什么二婶,二狗,你可别胡说。” 还没有成亲呢,可不能乱喊。 狗蛋和二狗并不明白赵毅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听了这话,都快要哭了。 “二叔,难不成你真的被骗了吗?” 原来那些小孩子们说得都是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毅莫名其妙。 二狗“哇”地一声哭了,真情实感地替赵毅感到伤心。 “二叔,他们都说你救的那个漂亮小公子根本不会嫁给你,等把你的家底掏空后,就会毫不留恋地跑了,到时候,二叔你人财两失,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毅整个人都傻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清然也是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 看到沈清然,赵毅也很尴尬,都怪这两个臭小子。 “快别哭了。” 还好沈清然拿了糕点和糖果出来,希望这些能堵这两个臭小子的嘴吧,特别是二狗,可别再哭了,哭得他头疼。 沈清然一脸坦然地坐到了赵毅身边,看着狗蛋和二狗,笑着问道:“谁告诉你们,我会掏空你们二叔的家底,然后一走了之的?” 没了赵毅,他又上哪儿去找这么能干又贴心的长期饭票? “可是,他们都说,你们虽然住在一起了,但却迟迟不肯成亲,肯定是另有什么小心思……” 沈清然忍不住瞪了赵毅一眼,他是真的冤,难道是他不想成亲吗,还不是怪赵毅。 “这就得问问你们二叔了。” 狗蛋和二狗不约而同地看向赵毅。 赵毅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转移话题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成亲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亲的,再怎么说,也得等到他多攒一些聘礼再说。 察觉到沈清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赵毅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忽然很好奇你的小名是什么?” 俩个小家伙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赵毅。 赵毅:…… 能不说吗? 都多少年没人叫过自己的小名了,赵毅都快忘了这段黑历史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 沈清然是自己未过门的夫郎,在他面前,丢脸就丢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在两个小侄子面前,他还是要保持威严的。 念及此,赵毅干脆凑到沈清然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很小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狗剩。” 沈清然:…… 你们家是跟狗过不去了吧。 沈清然忍笑忍得好辛苦,他不想笑的,但是真的忍不住。 谁能想到,身材高大,体格壮硕,一身凶煞之气,恶名能止小儿啼哭的赵毅,竟然会有一个这么接地气的小名。 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吗? 第08章 说自己小名的时候,赵毅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沈清然的听力极好,估计都听不清楚那两个字。 看两个小家伙一脸遗憾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俩刚才绝对没听到。 由此可知,赵毅对这个小名的抵触还是蛮大的。 “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最多,就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笑笑,绝对不会当着赵毅的面,更不会告诉其他人,特别是赵毅的两个小侄子。 这也算是沈清然难得的体贴和温柔了。 “没关系,你想笑就笑吧。” 赵毅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丢脸就丢脸吧,若是丢脸的同时,还能博心上人一笑,丢脸也丢得值了。 “狗蛋,二狗,我明天会去县城,你们回去问问你们小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过来告诉我一声。” 狗蛋忙不迭答应,拉着二狗,一溜烟地跑走了。 “赵二哥,你从县城回来,能不能顺便帮我带一些东西?” 沈清然身无分文,吃的喝的用的,都靠着赵毅提供,按理说,沈清然不应该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但是沈清然在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开口了。 赵毅性子好,有责任有担当,不在乎家里多了一个人吃白食,沈清然却不能这么厚脸皮,把赵毅对自己的好当成理所应当。 明明有能力赚钱,帮助赵毅改善生活,却什么都不做,沈清然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 沈清然难得提一次要求,赵毅当然不会拒绝。 “我整天都待在家里,又没有什么事做,就想买一些香料来制作香丸。” 害怕香料太贵,赵毅舍不得银钱,沈清然不得不提前把自己的挣钱打算告诉赵毅。 “赵二哥,你也不用担心香料太贵,我知道制作香体丸的秘方,等你把我需要的香料都买回来后,我可以将其制作成香丸,售卖给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一枚香体丸,不说价值千金,卖个三五百文绰绰有余。” 赵毅一脸震惊,愈发相信沈清然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 沈清然提到的香体丸,赵毅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沈清然不仅知道价值,还知道制作秘方,更断言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一定会对香体丸趋之若鹜。 这种笃定的态度,让赵毅更加确定,自己和沈清然真的是有着云泥之别。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沈清然这样见多识广的漂亮小公子,竟然会答应和自己成亲。 “赵二哥?” “啊,买香料是吧,可以,需要哪些香料,你直接告诉我,银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家底,应该也够你买香料了,如果还不够,我就多进几趟山……” 都知道香料贵,但香料到底有多贵,赵毅也没什么概念,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别看赵毅把进山打猎一事说得这么容易,山里的动物们聪明着呢,就算是野鸡野兔这种小型动物,也不是轻易就能捕获的,更别说,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还有豺狼虎豹这种野性未驯的大型猛兽,要是不幸遇见了,谁捕猎谁都说不定。 赵毅能干,每次进山打猎都能有收获,但并不代表每次赵毅都能不受伤。 就比如说去年,赵毅单枪匹马猎了一头野猪,狠狠地赚了一笔,但也是那一次,赵毅的肚子直接被野猪给顶出了一个血窟窿,要不是他命大,那次进山估计都不能活着回来。 赵毅和沈清然说起这事时,还浑不在意,一副不是什么要紧事的模样,只着重强调那头野猪被他卖了足足五两银子,抵得上庄户人家一整年的收入了。 沈清然一听,就知道赵毅进山打猎肯定没少受伤,所以才会把受伤当家常便饭,一点儿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以前,赵毅没人管,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算了。 现在沈清然来了,俩人一起搭伙过日子,赵毅再想任性妄为,沈清然可不答应。 如果可以的话,沈清然不希望赵毅频繁进山,打猎看似收益大,风险同样不小,还不如拿出一点本钱去做小本生意,不求日进斗金,挣个盆满钵满,能混个温饱,提高一下生活水平就行了。 制作香体丸售卖,对沈清然来说,只是试试水。 如果能成,他们就多了一个可以挣钱的营生,若是不成,就换别的生意来做。 沈清然会的东西不少,一个一个试,总能找到一个既能挣钱,又能长长久久经营下去的稳定营生。 沈清然把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赵毅,也详细说明了制作香体丸售卖可能存在的风险,比如香料价格过高,成本投入过大,短时间内没办法快速回本之类的。 赵毅听得半懂不懂,但他全心全意地相信沈清然,自然是全力支持沈清然的决定。 沈清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收获赵毅毫无保留的信任,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这么相信我啊,不怕我乱来,掏空你的家底吗?” 赵毅看了沈清然一眼,眼神温柔,毫不在意地说道:“就算你这次做生意失败了,赔的那些银钱,我也承担得起。所以,不要太有压力,挣钱养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我呢。” 赵毅对沈清然很有信心,或者说,哪怕沈清然做生意失败,把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全部亏了进去,他也不在意。 钱嘛,花光了再挣就是,夫郎高兴最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赵毅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桃源村距离县城可不近,即便是赵毅这种脚程极快的青壮年,走路也要走一个多时辰。 沈清然的身体还没有调养好,走路走这么远,人就废了,这也是沈清然虽然对县城很好奇,却没有硬要跟着赵毅一起去县城的原因。 想去县城逛逛,还是等以后养好身子再说吧,最好那个时候沈清然的体香丸已经打开了销路,那沈清然就能用赚到的银钱买一辆牛车或者驴车,这样出门就更方便了。 一边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沈清然一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是大半天。 直到赵毅回来,沈清然听到院子里赵毅和人说话的声音,这才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 院子里除了赵毅外,还多了一大两小三个人。 两小,就是昨天才和沈清然打过照面的狗蛋和二狗。 至于那个大人,从狗蛋和二狗对他格外亲昵的态度不难猜出,这人,应该就是狗蛋和二狗的小爹。 也就是赵家大哥的夫郎。 沈清然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儿,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说实话,单看外表,男人和哥儿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硬要说的话,哥儿就是比男人身材更纤细一些,皮肤更白一些。 经过赵毅的介绍,沈清然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陶夕哥是我大哥的夫郎,也是狗蛋和二狗的小爹,你和我一样,称呼他陶夕哥就行。” 陶夕约莫三十多岁,长相清秀,气质温和,或许是因为常年劳作,皮肤有些粗糙,可即便这样,依然能看出年轻时长相不差。 可惜的是,狗蛋和二狗并没有继承陶夕的好相貌,五官应该是随着赵家大哥,一个比一个虎头虎脑。 “沈公子。”陶夕不仅气质温和,没什么攻击性,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沈清然对陶夕的印象还不错,对方一看就不是那种刁钻古怪,不好相处的人。 “陶夕哥不用和我客气,直接叫我清然就行。” 沈清然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在这个世界,公子一般都是称呼那些大户人家的哥儿,他一个无亲无故,身上连半个铜板都没有的假哥儿,可当不起“小公子”这个称呼。 听到沈清然这么说,陶夕也没有和沈清然见外,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又闲话了几句,从赵毅这里拿走了请他帮自己带的东西,陶夕就招呼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开。 狗蛋和二狗磨磨蹭蹭,明显不想这么早回家。 沈清然看出来了,就对陶夕说道:“陶夕哥,就让狗蛋和二狗在这里玩吧。” 陶夕有些为难。“清然,不是我不让孩子们留下来陪你,这俩皮猴子疯起来可闹腾呢,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怕这俩皮猴子会打扰到你。” 陶夕见沈清然的第一眼就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赵毅未过门的小夫郎身体不好了,这苍白的脸色,眉目间都萦绕着病气,看着就病恹恹的,可不得好好养养。 “没事儿。”闹腾点也好,沈清然还嫌弃他的小日子过得太冷清呢。“正好我这里有些小活计需要人帮忙,狗蛋,二狗,你们俩愿意留下来给我帮忙吗?” 狗蛋和二狗忙不迭点头答应,甚至都没有询问沈清然到底需要他们帮什么忙。 赵毅难得见沈清然这么有活力,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也在旁帮着狗蛋和二狗求情。 见状,陶夕也只能任由狗蛋和二狗留下。 不过临走前,对两只皮猴子始终不放心的陶夕还不忘再三叮嘱他们。 “要听你们二叔和沈小叔的话,不准闹腾人,听到了吗?” “知道了。” 陶夕离开后,狗蛋和二狗就争先恐后地围到了沈清然身边,叽叽喳喳地说道:“沈小叔,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啊?我跟你说,我力气可大了,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保证做得又快又好。” 被狗蛋抢先了一步,二狗有些失落,但也不甘示弱地说道:“沈小叔,我哥哥笨手笨脚的,做不了精细活,也就只有力气比我稍微大一些,你找他帮忙,还不如找我。” “好你个二狗,有你这么拆哥哥台的吗?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你敢!要是你敢揍我,我就去找二叔告状,让二叔揍你!” “告状精!以后我再也不带你一起玩儿了!” “不带就不带,我自己来找沈小叔玩儿……” 听着狗蛋和二狗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沈清然哭笑不得,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制作香丸。” 什么香丸? 狗蛋和二狗都不懂,但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狗蛋和二狗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高高兴兴地跟着沈清然走了。 赵毅也好奇地跟了过去,反正他现在无事可做,过去看看也好,如果沈清然真的需要人打下手,那他肯定比狗蛋和二狗这两个皮猴子更可靠。 第09章 “赵二哥,我让你帮我买的香料呢?” 赵毅去了县城一趟,带回来的东西可不少,一时半会儿,沈清然想要找他目前最需要的香料,还真不容易,无奈之下,只能向赵毅求助了。 赵毅还没走进就听到了沈清然呼唤自己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上前帮忙。 看吧,就说他比狗蛋和二狗这两个皮猴子更有用,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出马。 虽然赵毅看着大大咧咧的,做事却很细心。 或者说,因为是沈清然交代的事,赵毅理所当然地觉得,再细心都不为过。 那些沈清然点名需要的香料,不管价格多么昂贵,赵毅全都买了回来,别看量不多,但却花了赵毅不少银钱。 “甘松香、当归、零陵香、豆蔻、香附子、丁香、桂心、藿香……” 沈清然挨个检查完毕,发现自己需要的香料,赵毅全都买齐了,不禁对赵毅的办事效率大为满意。 本来,沈清然还以为赵毅都不认识这些香料,光是听自己的形容和描述,估计没办法把这些香料一次性买齐,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多给赵毅一点时间。 谁知道,赵毅竟然这么能干,这么快就把自己需要的香料全部买齐。 就算赵毅没有说,沈清然也知道,他点名要的那些香料中,有几种香料不是那么常见,赵毅今天肯定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家香料铺子,很废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些香料买齐。 “赵二哥,辛苦你了。” 赵毅憨憨一笑。“不辛苦。” 能给沈清然帮上忙就好。 “对了,赵二哥,还有药秤和药臼呢?你也买了吗?” 如果没买就麻烦了。 药秤是为了称量香料的克重,确定比例的。 沈清然知道配方,也知道应该将这些香料按照怎么的比例制作成香体丸,但他肉眼凡胎,没有熟能生巧,随便掂量一点香料就能估算出大概克重,更没办法在不依托计量工具的前提下,徒手确定比例。 至于药臼,则是为了方便将这些香料碾磨成粉末。 这是一个不复杂,但却很枯燥乏味的工序。 沈清然说需要狗蛋和二狗给自己帮忙,就是希望他们能帮自己完成这部分的工作。 当然,沈清然再丧心病狂,也不会白使唤他们。 等香体丸售卖出去,他会抽时间统计狗蛋和二狗给他帮忙的时间,折算一个合理的工钱给他们。 这时候,可没有雇佣童工不道德的说法。 像狗蛋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是半个劳动力,在家里,也是要帮忙做活的,什么挑水捡柴,喂养家禽,洗衣服做饭,力所能及的家务都必须要做。 沈清然也是想着,与其找其他人帮忙,还不如就找狗蛋和二狗,一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来,财帛动人心,相比不熟悉的外人,当然是自家人更信得过。 “都买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沈清然特意交代过的,赵毅记得特别牢,怎么可能忘了。 不一会儿,赵毅就把自己新买的药秤和药臼拿了出来。 药秤是黄铜制作的,不过两个巴掌的大小,刻度清晰,造型精致。 相比之下,石头制作的药臼就朴实无华多了,看上去特别其貌不扬。 好在,沈清然也不在意这些,工具嘛,实用就行。 沈清然一边指挥着赵毅去搬炉子,一边用药秤将香料挨个称重。 赵毅干活利落,沈清然刚将香料按比例配好,赵毅就将炉子搬到了院子里,还手脚麻利地生好了火。 “小火就行。” 沈清然赶紧提醒,免得放多了柴,浪费。 火烧好了,沈清然才把洗干净的铁锅放了上去,然后,将配好的香料倒入其中,开始低温烘焙。 这一工序需要三到四个时辰,直到将这些香料全部烘干。 期间,还得注意火候,要是火太大,香料就会被烤焦,那就前功尽弃了。 因为也是第一次做,沈清然特别小心谨慎,全程不错眼珠子地盯着。 时间一长,沈清然也有些无聊了,狗蛋和二狗也是一头雾水,不是说让他们帮忙吗?怎么就蹲在这炉子边大眼瞪小眼了。 沈小叔说的帮忙,该不会就是让他们兄弟俩帮忙守着炉子吧? 那该多无聊啊。 别说狗蛋这个性格跳脱,根本坐不住的了,就连二狗这个能耐得住性子的,让他一坐坐三四个时辰,他也会心生烦躁。 为了打发时间,沈清然开始给狗蛋和二狗讲故事。 “既然你们小爹说你们兄弟俩是皮猴子,这样吧,我今天就给你们讲讲美猴王的故事。” 仅仅用了一句话,沈清然就成功吊起了众人的兴趣。 别说是狗蛋和二狗了,就连赵毅,都对沈清然要说的故事充满了期待。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后,世界分成了四大部洲,其中的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名为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山,名唤花果山,山上有一块仙石……” 《西游记》可是经久不衰,老少咸宜的经典,用来糊弄狗蛋和二狗,绰绰有余。 事实上,不仅仅是狗蛋和二狗听得入迷,时不时就会跟着跌宕起伏的剧情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大呼小叫声,就连赵毅也听得津津有味,肚子饿了,也没什么动力离开去做饭,生怕自己少听了一段。 最后,还是沈清然见天色不早了,主动结束了今天的说故事环节。 “好了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说到这里。” 狗蛋和二狗意犹未尽,心里猫抓一样得难受,迫切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沈清然俏皮地眨了眨眼,坏心眼地故意吊他们兄弟俩的胃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狗蛋和二狗哀叹连连,一左一右地抓着沈清然的胳膊,连声追问道:“沈小叔,别下回了,你快告诉我,孙大圣真的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了吗?” 美猴王大闹天宫时有多威风,被压在五指山下时就有多憋屈,剧情堪称是急转直下,听得狗蛋和二狗提心吊胆。 这可是曾经大闹了龙宫和地府,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奈何他不得的齐天大圣啊,一想到孙大圣和如来佛祖比试斗法时输了,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狗蛋和二狗就难过得想哭。 沈清然就像是没看到狗蛋和二狗的难过一样,故意打碎他们兄弟俩的美好幻想,逗他们道:“是啊,孙大圣不仅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了五指山下,还要镇压上整整五百年。” “哇!”二狗忍不住哭了,可怜兮兮地问道:“为什么啊?我的孙大圣,呜呜呜~” 狗蛋虽然没哭,但同样很难过,眼眶红红的,闷闷不乐,显然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剧情。 沈清然热情好客地留他们兄弟俩吃饭,他们都心不在焉地拒绝了,只留下了一句。 “沈小叔,我们明天还来给你帮忙。” 人就跑没影了。 帮忙干活又不累,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听,简直太划算了。 就算沈清然不招待糖果点心,就冲着美猴王的故事,狗蛋和二狗也愿意过来帮忙。 赵毅比狗蛋和二狗更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赵毅今晚做饭的时间比以往更长,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沈清然都不知道他还在心里偷偷惦记着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美猴王。 这一晚,心里激动不已到狗蛋和二狗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早就起了。 家里的柴不多了,得先去捡柴,然后才能去二叔家。 附近捡柴的孩子们可不少,狗蛋和二狗一边盯着地上捡拾干柴,一边还一本正经地讨论剧情。 “沈小叔说孙大圣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整整五百年,五百年后,孙大圣就重获自由了。” 之后的故事肯定会更加精彩。 “五百年啊!”二狗刚学会数数没多久,根本无法想象五百年是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五百年孙大圣是怎么过的?吃什么喝什么?会不会觉得无聊?” 狗蛋对自家兄弟很无语。“孙大圣有七十二般变化,神通广大,被太上老君关进炼丹炉里七七四十九天都没能炼化他,反而让他炼成了火眼金睛,这样铜头铁臂,法力高强的孙大圣,怎么可能会渴会饿,你不要胡说。” “也对哦,孙大圣已经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俩兄弟你一眼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都没注意到,他们俩的谈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不少村里的孩童们。 “狗蛋,二狗,你们在说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是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哼,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兄弟俩在聊美猴王的故事。”狗蛋正愁没机会炫耀,闻言,故意装出不耐烦地样子说道:“哎呀呀,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又不知道美猴王。” 孩子们闻言,果然来了兴趣,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把狗蛋和二狗围在中间,争先恐后的问道:“什么美猴王?狗蛋,二狗,你们就和我们说说吧,我们也想听美猴王的故事。” “你们想听,我就必须给你们说吗?快让开,我们兄弟俩还得捡柴呢?” 耽误了他们兄弟俩干活,就是耽误他们兄弟俩听故事,狗蛋自然不乐意。 “别啊,狗蛋,你给我们讲美猴王的故事,我们帮你们兄弟俩捡柴。” 这么多人呢,一人给出一点,也能让狗蛋和二狗俩兄弟回去交差了。 “那好吧。”狗蛋乐得轻松,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等孩子们一人拿出一部分柴火,凑齐了狗蛋和二狗要的数,狗蛋就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回想故事情节。 孩子们全都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些孩子当中,还有昨天才和狗蛋打了一架的石头,为了听美猴王的故事,也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狗蛋大人有大量,没有赶石头离开,只是仰着头,神情骄傲,把昨天沈清然给他们兄弟俩讲的故事干干巴巴地说了一遍。 虽然狗蛋的口才没有沈清然好,故事也说得干干巴巴的,但即便如此,这个本身就精彩纷呈的故事,还是让群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像昨天刚听故事的狗蛋和二狗一样,时不时就发出了一阵阵大呼小叫声。 听到齐天大圣和如来佛祖斗法失败,被镇压在五指山下,好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孩还哭了,催着狗蛋赶紧讲下面的剧情。 “后来呢?美猴王后来怎么样了?” 狗蛋一脸遗憾。 “后面的,我也不知道了,沈小叔昨天就讲到这里,不和你们说了,我们兄弟俩先回去了,等会儿还得去二叔家里帮忙呢。” 帮忙是假,打着给沈小叔帮忙的旗号继续听美猴王的故事才是真。 “狗蛋,沈小叔找你们兄弟俩是干什么啊?我们也能去帮忙吗?我们保证听话,只要让我们也能在旁听美猴王的故事就行。” 这狗蛋可拿不定主意。 再说了,为了听美猴王的故事,昨天才和狗蛋打了一架的石头竟然跑来找狗蛋握手言和,狗蛋虽然不愿意和石头太过计较,但也不想这么轻易原谅对方。 “石头,你可真是厚脸皮,别忘了,你昨天还说过我沈小叔的坏话……” “是我不对,我错了。”石头知错就改。“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说沈小叔的坏话了。” 见石头认错态度良好,狗蛋也不生气了。 “行吧,我原谅你了,等我问问沈小叔,再给你们答复。” 于是,等沈清然一觉醒来,等来的就不是狗蛋和二狗,而是跟随着狗蛋和二狗一起过来的一大群孩子。 这是捅了孩子窝了吗? 第10章 “沈小叔,我们来给你帮忙啦~” 狗蛋的声音激动,眼睛亮晶晶的,好似能发光,也不知道是在兴奋些什么。 更有意思的是,在狗蛋和二狗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年龄不一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用那种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沈清然,看得沈清然哭笑不得。 这么多孩子,都是来给自己帮忙的吗? 那他还真是受宠若惊。 “先进来吧。” 沈清然招呼着孩子们进屋,有条不紊地给他们分配活计。 看到这么多孩子,赵毅也吓了一跳,因为有传言说赵毅克亲,再加上赵毅长相凶悍,一看就很不好惹,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有些怵他,这些孩子们不知道是受了家中大人们的影响,还是真的害怕,看到赵毅,远远地就会跑开,根本不会主动往赵毅的身边凑。 赵毅性格冷淡,喜欢独来独往,和村民们的接触和交流都不多,这也就导致了他家中常年冷冷清清,除了陶夕他们父子三人,鲜少有人来他家里。 这还是赵毅家里第一次来这么多的小客人。 赵毅本以为,沈清然这么喜欢清静的人,看到这么多孩子会觉得烦,已经准备好站出来当这个恶人了,谁知道,沈清然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些孩子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也是这些孩子们乖巧听话,不吵不闹,让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给沈清然减了不少麻烦。 要知道,香料全都烘干过后,接下来就是最费时费力的碾磨工序了,需要把这些已经烘干的香料反复碾磨至少六次,保证这些香料完全粉碎。 这种工作并不费力,就是有些繁琐。 沈清然想让狗蛋和二狗做的,也是这一道工序,现在又多了这么多小孩子,效率只会更高。 当然,沈清然也不是一味地压榨这些小孩子,知道这些小家伙主动来帮他干活就是为了听故事,安排好这些小家伙的工作后,不再废话,接着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的情节,继续讲述《西游记》的故事。 沈清然的口才可比狗蛋好多了,这个本就精彩纷呈的故事,被他说得跌宕起伏,特别扣人心弦。 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 好在,这些孩子们虽然听故事听得很着迷,但干活的效率可不低。 不一会儿,这些被烘干的香料就全部被碾磨成粉末了。 沈清然叫来赵毅,让他拿出了珍藏的蜂蜜,先将蜂蜜倒入砂锅中炼蜜。 伴随着沈清然均匀搅拌的动作,空气中漂浮着阵阵香甜的味道。 狗蛋他们这些孩子闻到这股甜甜的味道,一个个都馋得直流口水,但他们都很懂事,知道糖很贵,再嘴馋,也没有开口讨要,只是像小狗一样,不停地嗅着空气中的甜味。 等到砂锅中的蜂蜜开始冒泡,蜂蜜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稍有粘性,沈清然才熄火,将炼好的蜂蜜慢慢倒入了已经碾磨成粉末的香料粉中,不提供搅拌,直至均匀。 最后,刷上一层芝麻油,将粉团搓成细条,再制成一个一个指尖大小的丸子,放在铺好的油纸上,等待晾干。 在这过程中,狗蛋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清然的动作,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沈小叔,你做的这些小丸子都是什么啊?” 沈清然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狗蛋答案,也算是给这些孩子们解惑。 “我做的可是香体丸,吃了这些丸子,不仅能祛除汗臭、口臭之类的异味,长期服用,还能使身体散发香味,做到真正的身怀异香,呵气如兰。” 孩子们闻言,纷纷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声。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沈清然被逗笑了,想了想,主动对这些前来帮忙的孩子们许下承诺。 “等我把这些香体丸都卖出去,就请你们吃糖,答谢你们今天来给我帮忙。” “不用不用。” 孩子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挣钱很不容易,糖又那么贵,没必要,相比有糖果吃,这些孩子们更希望多听一些美猴王的故事。 “沈小叔,你不用花钱买糖给我们吃,我们愿意帮你干活,只要你以后多给我们讲讲美猴王的故事就行。” 果然是小孩子啊,心思单纯,特别好哄。 沈清然忍不住笑了,故意逗他们道:“可以啊,不过,你们只想听美猴王的故事吗?二郎神的故事不想听吗?哪吒三太子的故事呢? 大闹天宫的剧情已经讲过了,对于之前曾经出场过的二郎神和哪吒三太子,孩子们都是知道的,听见沈清然这么说,果然来了兴趣,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听。 沈清然无奈,只能把二郎神劈山救母和哪吒脑海杀龙的故事说了。 前一个故事还好,听了二郎显圣真君的故事,孩子们对这个额头上有第三只眼的神仙好感大增,再回想孙大圣当初大闹天宫,玉皇大帝派人去请二郎神来对付孙大圣,结果两人却斗得难分伯仲的剧情,也就释然了。 既然二郎神是这么厉害的神仙,难怪当初孙大圣都差点在他这里栽跟头。 等到沈清然讲了哪吒三太子扒了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龙皮,抽了对方的龙筋,引来东海龙王的震怒,水淹钱塘镇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 沈清然恶趣味上来了,见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继续吓唬他们,说哪吒的父亲逼他向东海龙王赔罪,哪吒不服,也不愿,一怒之下,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以自己的性命,偿还父母的养育之恩。 好几个胆子比较小的孩子,直接就被吓哭了。 沈清然手忙脚乱,赶紧哄他们道:“别哭别哭,哪吒三太子厉害着呢,后来,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用莲花重新给哪吒重塑了身体,并传授了哪吒三头八臂的法身。” 听到这,刚才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孩子们终于止住了哭声。 沈清然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会哄孩子,要是这些孩子们继续哭下去,他就有的头疼了。 “虽然后来位列仙班,哪吒三太子和他的父亲托塔李天王的关系一直都不好,据说,托塔李天王手里一直拖着的塔,最大的作用就是镇压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 讲完了二郎神和哪吒三太子的故事,天色就不早了,孩子们也结伴离开。 等这些孩子们都离开后,沈清然才发现,赵毅的表情有些古怪。 沈清然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听到哪吒三太子宁愿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向父亲低头后,赵毅的表情就不对了。 “赵二哥,你怎么了?” 赵毅摇了摇头,忽然目光直直地看向沈清然,语气不确定地问道:“不是说,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儿女侍奉父母,应该至诚至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胡说八道!” 沈清然不知道赵毅是听了谁的洗脑,但这种说辞,明显是错误的。 “俗话说,父慈子孝,先是父母慈爱,其次才是儿女孝顺,如果父母不慈,还指望儿女孝顺,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当父母的不慈爱,反倒要求当儿女的必须无条件孝敬父母,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着赵毅释然的表情,沈清然忽然就想到了赵毅坎坷的童年,进而联想到了赵毅那糟心的原生家庭。 显然,之前肯定没少人劝过赵毅,让他孝敬父母,赵毅明显不愿意,但又嘴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会一直耿耿于怀。 沈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导赵毅,只能劝他道:“世间的一切都有缘法,缘起则聚,缘灭则散,亲缘也好,情缘也罢,都不必强求。” 也没办法强求。 赵毅的脑子就是一根筋,很快就被沈清然说服了。 “也对,我这辈子,似乎注定了亲缘浅薄。” 不然也不会刚出生就害得亲娘难产而亡,亲爹认为他克亲,和他一直都不亲近,就没什么影响,反倒是疼爱他的大哥,被征兵后就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给克的。 想到这,赵毅忽然心慌起来。 如果他真的克亲,是不是他就不能和沈清然成亲了,不然,沈清然被他克得早死,或者说后半生不幸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 沈清然一眼就看出了赵毅在担心什么,本想劝他别迷信,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入乡随俗,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克亲这俩个字,说起来轻巧,但真正的天煞孤星,就和文曲星一样,世间罕有,百万人之中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说你是天煞孤星的人,肯定没什么见识,他这辈子都未必能见到文曲星下凡,又怎么能断言你是天煞孤星降世,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赵毅对沈清然有一种盲目信任,觉得他见多识广,肯定不会骗自己,很轻易就接受这个说辞。 “原来是这样。” 沈清然见赵毅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轻松下来,不禁摇了摇头。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多给赵毅灌输一些科学知识,不指望赵毅博学多才,至少不能脑袋空空,被人随便一忽悠就主动往坑里跳。 香体丸制作好后,深知外包装重要性的沈清然还特意让赵毅去定制了一批巴掌大小的白瓷瓶,将这些制作好的小丸子五枚五枚地分配好,分别装进了这些白瓷瓶中。 虽然包装还是太过单调,但总算能拿得出手了。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将这些香体丸售卖出去。 这段时间,赵毅照顾沈清然可谓是无微不至,沈清然对赵毅也越来越信任,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沈清然也很清楚,赵毅并不是做生意的料,谈生意这种事,还是得他亲自出马。 “你要去县城?” 沈清然点了点头。 不管赵毅怎么说,县城,他都去定了。 第11章 赵毅很不想同意沈清然去县城,但是他也清楚,沈清然决定的事,自己就是想劝也劝不住。 “你的身体……” 别看沈清然现在的身体貌似没什么大碍,但正如沈清然了解赵毅的性子一样,赵毅对沈清然的体质有多虚弱也一清二楚。 每天,沈清然都至少需要睡足七八个时辰,不然就会很没精神,连起身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可即便睡足了,沈清然的身体依然很虚,稍微走远一点路就会气喘吁吁,更别说做什么重活了。 孙郎中也说过,沈清然体质虚弱,五脏六腑亏损严重,必须得好好调养才行,不然就会有损寿数,甚至是恐伤性命。 赵毅把孙郎中的叮嘱记得一字不落,在家里,大小家务都一力承担,连个扫地洗衣服的家务都不让沈清然沾手,就是希望他能早点养好身体。 只要沈清然的身体养好了,别说是去县城,就算沈清然想去州府,甚至是更遥远的京城,赵毅都不会阻拦。 “没关系,我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 沈清然主意已定,无奈之下,赵毅也只能答应。 “那等会儿我去隔壁村雇一辆牛车。” 雇牛车需要花上五文钱,庄户人家,每一文钱都需要精打细算,更何况是足足五文钱。 很多人都舍不得花这份冤枉钱。 一般情况下,要去县城,都会选择徒步,赵毅也是如此。 但是一想到走路要走一个多时辰,还是在脚程快的情况下,赵毅就觉得这五文钱必须得花。 别说沈清然体质虚弱,就算沈清然的身体养好了,赵毅也舍不得让他受这种罪。 说做就做,赵毅去了隔壁村,商量好租用牛车的事,回来后,还催着沈清然早点休息,生怕他休息不够,第二天精神萎靡。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然就装好了香体丸,顶着赵毅忧心忡忡的视线,率先坐上了牛车。 驾车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身材矮小干瘦,但是精气神不错,颇有几分老当益壮的气质。 赵毅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坐上了牛车,和老爷子打招呼道:“刘叔,今天就麻烦你了。” 刘老头爽朗一笑,语气中透着一股得意。“放心吧,我驾车稳着呢,上个月,我们村的一个小夫郎难产,还是我驾车送去孙郎中那里的,最后父子均安。” 话音刚落,刘老头就熟练地架着牛车,不疾不徐地往县城走去。 沈清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睡眠不足让他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如果不是赵毅有先见之明,早早就雇好了牛车,真让沈清然走着去县城,走不了多久,沈清然就会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打道回府。 浑身不舒服的沈清然一点都不见外地靠在赵毅身上,直接把赵毅当成了人肉靠垫。 软玉温香在怀的赵毅耳尖红红的,面对主动投怀送抱的沈清然身体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不敢去看自己怀里的人,半晌过后,终于做完了心理斗争的赵毅还是没能抵住诱惑,顺从本心,不自觉地收拢了手臂,将沈清然抱得更紧。 末了,还做贼心虚地小声询问沈清然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害怕沈清然肚子饿,赵毅还特意带上了几块香甜的糕点。 都是沈清然喜欢的口味,可惜,此时的沈清然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清然没有说话,只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就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赵毅见状,也不再打扰沈清然休息。 就这样,在赵毅温暖的怀抱中,沈清然又渐渐睡了过去。 看着沈清然惨白的脸,和眼下浅浅的青黑色,赵毅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都怪他太没用了,不然,沈清然直接把售卖香体丸的事交给他去做就好,根本不用强撑着一起进城。 小半个时辰后,县城到了。 赵毅很不愿意打扰沈清然休息,但又不得不狠下心肠,叫醒沈清然。 其实,沈清然这一路都没有睡好,牛车刚一停下,他就醒了。 “已经到县城了吗?” 赵毅点了点头,不等沈清然吩咐就将他抱下了牛车,如果不是沈清然不同意,估计他还打算一路抱着沈清然走。 察觉到赵毅对自己的珍视,沈清然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开口劝慰他道:“我没事,你扶着我走就行,如果我身体不舒服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沈清然都这么说了,赵毅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顺着他。 转过头,赵毅给了刘老头三文钱,请他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会他们回去,还得坐刘老头的牛车。 刘老头收好钱,笑容满面地答应了。 商量好了回桃溪村的时间后,赵毅这才扶着沈清然,准备带他好好逛一逛县城。 沈清然兴致缺缺,虽然他一路都在左顾右盼,但却是在目的明确地寻找着售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沈清然生于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就算他不是做生意的好手,也或多或少地听过几句生意经。 世上,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挣。 末世是这样,想必,在这个生产力不高的异世界亦然。 一路走来,沈清然看见了两三家售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但规模都不大,也不知道是经营不善的原因,还是这个县城的消费水平不高,客流量都屈指可数。 又走了一会儿,就在沈清然累得满头虚汗,即将体力不支的时候,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间规模不小的胭脂水粉铺子。 虽然这间售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同样门可罗雀,但装饰和摆设处处都透着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气质。 决定了,就是这儿了。 沈清然拉着赵毅,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店内。 赵毅之前从来就没有买过胭脂水粉,更别说是进入这种一看消费水平就不低的店铺,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脂粉香味,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香归香,但是太浓烈了,闻多了会腻。 相比之下,还是沈清然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更好闻。 “二位客人想买点什么?我们店里什么样的胭脂水粉都有,需要推荐吗?”说话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容貌俏丽的小姑娘。 赵毅穿的是粗布麻衣,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件值钱的配饰,长得又高大壮硕,和时下流行的文质彬彬的审美大相径庭,小姑娘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反倒是沈清然,让平时见惯了美人儿的她都眼前一亮。 “姑娘,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卖东西的。”沈清然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摆出大大的笑脸。“这么说或许有些唐突,但是事关重大,希望能和你们店里的主事者说话。”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小姑娘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人赶出去,末了,指不定还会骂上几句,怪对方没事找事,刻意来消遣自己。 但说话的是沈清然这么漂亮的小公子,对着一张这么好看的笑脸,小姑娘还真的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小姑娘红着脸,含羞带怯地说了一句。 “既如此,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沈清然笑容不减,声音愈发温柔。“有劳姑娘了。” “公子不必客气。” 小姑娘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一个年约二十四五,身材高挑,容貌出众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 “鄙人姓陆,正是这间胭脂水粉铺子的东家,不知道二位客人有什么东西想在我们店铺里售卖?”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其实,陆文竹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 此地偏远贫困,附近的村镇不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苦乡民,能有什么好东西? 陆文竹出身于京城的高门大户,祖上,曾经是煊赫一时的皇商,财富不可计数。 可惜,后世子孙不孝,不能光耀门楣。 陆文竹出身嫡长,但嫡系一脉,足足有三房人。 陆文竹这一房人丁凋零,仅剩下他一人,既不受族中长辈们的器重,又被同族的兄弟们打压排挤,这才被打发到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接手一个半死不活的胭脂水粉铺子。 美其名曰,让他接手祖产,考验他的经商能力,实际上,却是将他排挤出了京城,彻底断了他之后沾手族中产业的机会。 自从被打发到这里,陆文竹就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再回京城了。 好在,离开京城时带的那些银钱,足够陆文竹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至于其他的,陆文竹就不敢奢求了,怕自己再奢求下去,连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经营这间胭脂水粉铺子,也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沈清然长得好,陆文竹又是个风流多情的,面对美人,总会多几分耐心,也愿意多和沈清然聊上几句。 “陆公子,这是我根据古方制作的香体丸,服之,能消除身上的异味,长期服用,还能身怀异香,呵气如兰。” 一边说,沈清然一边拿出了一个装着香体丸的白瓷瓶,递给了陆文竹。 “不知我这香体丸,能不能在陆公子的胭脂水粉铺里售卖?” 陆文竹接过白瓷瓶,打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不浓烈,不刺鼻,令人心旷神怡。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喜好熏香,陆文竹亦不能免俗,用得多了,对于香之一道,陆文竹也自认有些许了解。 别的不说,就冲着香体丸的独特香味,估计也有不少人愿意尝试,若真能做到长期服用就身怀异香,呵气如兰,想必那些达官贵人们肯定会在不吝惜钱财的同时,对此趋之若鹜。 为了证明香体丸的功效,陆文竹干脆倒出了一枚来,准备亲自服用。 一旁的小姑娘见状,赶紧开口阻拦道:“少爷,不可!” 来历不明的药丸,怎能随意入口? “若您想试验香体丸的功效,不若给奴婢一枚,奴婢替您服用。” 小姑娘倒是一片忠心。 可惜,陆文竹并不领情,不顾小姑娘的劝阻,执意服下了一枚香体丸。 “甜滋滋的,味道倒是不错。” 药丸子少有不苦的,陆文竹都已经做好药丸子太苦,闭着眼吞下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香体丸一入口,竟然是甜的,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香气好闻,味道又甜,再加上那神奇的功效,这香体丸,若是经营得当,指不定还真能保证他的胭脂水粉铺子财源滚滚来。 陆文竹不愧是出身商贾豪富之家,从小就对经营之道耳濡目染,很快,就计算好了利弊得失,主动向沈清然递橄榄枝道:“方才失礼了,还不曾请教二位客人的名姓,不知该如何称呼?” 第12章 “我姓沈,这位是我的夫君,姓赵。” 听到沈清然的介绍,赵毅心中暗喜。 之前,看到沈清然和小姑娘相谈甚欢,赵毅虽然心里酸溜溜的,有些吃味,但并没有太在意。 反倒是风度翩翩的陆文竹,更让赵毅心生忌惮。 这位胭脂水粉铺子的东家恰好是时下小姑娘和小公子们最喜欢的白面书生类型,文质彬彬,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风流轻佻的劲儿,平时肯定没少勾搭年幼无知的小姑娘和小公子。 沈清然年岁不大,长得又出众,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权贵子弟,最喜欢勾搭的,就是这种不谙世事,单纯好骗的漂亮小公子。 看到沈清然警惕心这么高,赵毅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实际上,沈清然之所以说赵毅是他的夫君,并不是因为警惕性高,而是单纯地认为这么说比较方便。 至于他们俩还没有正式成亲,这不重要。 赵毅嘴上说着要多攒一些聘礼才能和沈清然成亲,却早早去村长那里,将沈清然的户籍落到了他的户籍上。 这样一来,哪怕还没有举办婚礼,但在法理上,沈清然和赵毅就是夫夫。 沈清然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你都已经成亲了?” 陆文竹说话的音量都升高了不少,足见他的震惊。 也不怪陆文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俩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已经成亲的小夫夫,单看外表,沈清然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富家小公子,而赵毅,则是一平平无奇的武夫,如果不是沈清然主动承认,陆文竹还以为这是谁家的漂亮小公子和负责保护他的家丁。 真是可惜了。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因为沈清然提到了赵毅是他的夫君,之前都没怎么正眼看过赵毅的陆文竹,忍不住多看了赵毅一眼,越看,就越替这么聪慧的漂亮小公子感到可惜。 沈清然不知道陆文竹在震惊什么,但他不喜欢陆文竹大惊小怪的语气。 “我有没有成亲,和我制作的香体丸能不能在陆公子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售卖有关系吗?”沈清然皱着眉,面露不悦地质问道:“难道,陆公子也看不起哥儿,不愿意和哥儿做生意,觉得这么做失了身份?” 现在的沈清然,已经不是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什么都不懂的沈清然了。 在桃源村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沈清然,虽然还做不到完全入乡随俗,但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习俗和最基本的常识,也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比如,在这个世界,虽然存在着不同于男人和女人的第三种性别,哥儿,但哥儿的地位并不高。 那些自恃身份的大户人家,相比娶哥儿为正君,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更倾向于娶一个黄花大闺女。 更有甚者,在这个嫡庶分明的社会,同一家的孩子,嫡出的哥儿,还不如庶出的姑娘金贵。 高门大户如此,寻常百姓家也大差不差,甚至,因为哥儿生育艰难的原因,寻常百姓家的适龄青年,宁愿娶二嫁三嫁的寡妇,也不愿意娶夫郎。 只有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在一把年纪的时候被迫娶一个夫郎,两个人凑合着过日子。 因着婚嫁方面的歧视,很多年轻漂亮的哥儿被逼着只能去给高门大户的权贵们当侍君,地位堪比侍妾,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倒好,年老色衰之后,至少还能有一儿半女傍身,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不然,就只能孤零零老死在深宅大院之中,死得悄无声息,无人在意。 好在这几十年,社会风气有了极大的改善,哥儿的处境也不至于像之前那么艰难。 但因为根深蒂固的歧视,还是有些盲目自大的人对哥儿偏见极深,像是不同意哥儿读书识字,不同意哥儿外出,不同意哥儿打理家业的,大有人在。 沈清然不知道陆文竹是不是这种人,如果是,那么他们的合作只能宣告破裂了。 沈清然可不是好脾气的人,虽然他假冒哥儿是权宜之计,但既然他用了哥儿的身份,其他人也相信了他是哥儿,他到底是不是哥儿,就不那么重要了。 陆文竹看不起哥儿,就是看不起他,沈清然才不会和一个不尊重自己的人合作。 察觉到沈清然的不悦,陆文竹赶紧道歉。“沈公子,不,沈郎君误会了,我陆文竹可不是那种认为哥儿一定不如男人优秀的无知小人,在我这里,只认能力,不认性别。” 沈清然能制作这么神奇的香体丸,一个小哥儿,来和他谈合作时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就冲着这一点,陆文竹也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指不定,他们俩方就合作共赢了呢。 成了亲的哥儿,不能再称“公子”,而应该称呼对方“郎君”。 沈清然也是在陆文竹口误,又很快改口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陆文竹给了台阶,沈清然也就坡下馿,从善如流地说道:“陆公子坦荡,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抱歉,还请陆公子不要见怪。” “无妨。”陆文竹爽朗一笑,继续和沈清然聊合作的事:“不知沈郎君手上还有多少香体丸?又准备怎么售卖?” 沈清然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开诚布公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只知道香体丸的制作配方,对于经营一道,那是七窍通了六窍,陆公子经营着这么大一间胭脂水粉铺子,赞一声年少有为也不为过,若是陆公子愿意不吝赐教,我们当然愿意洗耳恭听。” 沈清然一上来就给陆文竹戴了一顶高帽子,这下子,陆文竹也不得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了。 不然,这合作还没有开始,就被合作的另一方看扁了,可不利于之后的合作。 陆文竹是绝对不愿意在美人儿的面前丢脸的,哪怕这位美人儿已经嫁人了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认真想了想,陆文竹才一脸严肃地开口。“沈郎君,若香体丸真如你所说,有那么神奇的功效,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售卖香体丸一事,大有可为,而知道香体丸制作配方的你,更是掌握了一颗摇钱树,以后可以源源不断地钱生钱,等我们将香体丸的名声打响,不止是附近的这几个郡县,哪怕是州府,甚至是京城,都会有不少权贵捧着钱来找我们购买香体丸,到时候,你就是日进斗金都没问题。” 说到这,陆文竹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观察沈清然的表情。 看到沈清然面不改色,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更是对沈清然高看了几分。 “香体丸的功效如何,我有没有夸大其实,陆公子大可以多找几个人来验证。” “我自然是相信沈郎君的。” 或者,更确切地说,深知机会稍纵即逝的陆文竹,愿意冒这个险,反正被骗了也不过是损失一点银钱,可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陆文竹肯定会抱憾终身。 “这样吧,我这里有两种合作方式,不妨都先说给沈郎君听,该怎么选择,就由沈郎君自己做主。” 沈清然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第一种合作方式,就是沈郎君定一个价格,将香体丸直接售卖给我们醉花颜,之后,不论我将香体丸卖到多高的价格,都和沈郎君无关,当然了,沈郎君也得保证,今后制作的香体丸必须售卖给我们醉花颜,且只能售卖给我们醉花颜。” 醉花颜,是陆文竹经营的这间胭脂水粉铺的名字。 陆文竹不是不想弄到香体丸的配方,但悦美无数的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接触,也算是大概了解了沈郎君的性子。 看起来像水,毫无攻击性,但却至柔至刚,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想要巧舌如簧,忽悠着沈郎君出售香体丸的制作配方,那才是白费功夫。 这种合作方式乍一听压力都给到了陆文竹和醉花颜的身上,对沈清然很有利,制作的香体丸,直接卖给醉花颜就好,其它的都不用沈清然操心,但沈清然依然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开口询问道:“第二种合作方式呢?” “其二,就是沈郎君将香体丸放在我们醉花颜里寄卖,所得利润,我们两方平分。” 沈清然皱眉,不太赞同。“平分我就太亏了,制作香体丸的成本可不低,其中使用的好几种香料价格堪称昂贵。” “那就四六分,你六我四。”对于分成占比,陆文竹也没死咬着不松口,但是,想让他退让太多,也不可能。“再多的,就太为难我们醉花颜了,正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想要让香体丸打出名声,我们醉花颜还得下不少力气。” 沈清然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转过头,正准备开口询问赵毅的意见,就看到赵毅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困惑沈清然忽然看他干什么。 得,还是别问了,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沈清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转头看向陆文竹,一脸认真地说道:“陆公子,我选择第二种合作方式。” 陆文竹有些意外沈清然这么快就做了决定,但是转念一想,做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才更像是沈清然的性子。 “既如此,那就定契吧,晴眉,拿纸笔来。” 一直在旁安静候着的小姑娘闻言,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小姑娘拿着纸笔走了过来。 陆文竹亲自执笔,行云流水地写好了契据,想也不想就递给了沈清然,根本不怀疑沈清然不识字。 沈清然也自然而然地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发现没什么文字陷阱,这才大大方方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据一式两份,分别由陆文竹和沈清然收着。 陆文竹收起自己那份时,还不忘夸赞沈清然的字写得漂亮。 沈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稳了自己出身大户人家,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人设。 从醉花颜离开后,沈清然一身轻松,反倒是赵毅怀里多了新鲜出炉的二十两银子。 赵毅全程恍恍惚惚,沈清然和陆文竹谈生意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努力去听,努力去学,却发现自己始终跟不上俩人的思路。 直到离开醉花颜后许久,赵毅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虽然赵毅对沈清然很有信心,也坚信沈清然亲手制作的香体丸能卖个好价钱,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么一些香体丸竟然能卖这么多钱。 足足二十两银子。 赵毅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的钱,也不过这个数目。 沈清然这么轻松就挣到了自己辛苦这么多年才挣到的钱,赵毅又是骄傲又是自卑。 这么优秀的沈清然,自己真的配得上吗? “赵二哥,制作香体丸时,狗蛋和二狗他们可没少给我帮忙,我还答应了他们,等香体丸卖出去,就给他们买糖吃,可不能言而无信。” 沈清然不是小气的人,再说了,挣钱就是为了花的,沈清然不会苛待自己,也不会苛待自己身边的人。 “买。”赵毅还没有伤感多久,就被沈清然转移了注意力,豪气十足地说道:“你想买什么,随便买。” 沈清然很高兴能和赵毅在花钱这件事上达成共识,高高兴兴地开始了买买买模式。 第13章 这一逛,就逛了小半天。 沈清然尽情享受着购物的乐趣,不知不觉,就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从锅碗瓢盆到笔墨纸砚,看到什么都想买。 赵毅又纵着他,看着沈清然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别说沈清然花得都是自己挣的钱,就算沈清然挣不了钱,买东西需要赵毅自掏腰包,赵毅也不会有二话。 至于看到沈清然这么会挣钱,就见财起意,觉得沈清然是自己的夫郎,挣的钱就该是自己的,这种在某些人看来理所应该的想法,赵毅从来没有过。 看到沈清然挣了钱,赵毅只会替他高兴,并且觉得与有荣焉。 沈清然花钱花高兴了,看着任劳任怨帮他拎东西,犹如随行家丁一样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赵毅,忽然就理解了陆文竹在得知他和赵毅是夫夫后的震惊。 沈清然刚到赵毅家的时候,可谓是一文不名,连一身好衣服都没有,大到寻医问药,小到衣食住行,全都需要依靠赵毅。 赵毅对沈清然,不可谓不尽心,吃穿用度,全都是极好的。 知道沈清然馋肉,赵毅或是进山打猎,或是花钱向桃源村的村民们购买,保证了沈清然天天都有肉吃。 沈清然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全都用的上好的料子,穿着舒适不说,袖口和领口还有精美的刺绣,既美观又大方,看着就价值不低。 相比之下,赵毅自己都还穿着粗布麻衣,脚上的布鞋更是旧得不成样子。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哪儿像是已婚的夫夫,分明就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公子和他的随行家丁。 想到这,沈清然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不得不承认,一开始,沈清然对赵毅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赵毅对沈清然如何,沈清然这个当事人比谁都清楚。 人心都是肉长的,赵毅对沈清然掏心掏肺,毫无保留,沈清然自然会投桃报李。 不等赵毅反应过来,沈清然就拉着他,走进了一间成衣铺。 刚一进来,沈清然就看中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衫。 或许是常年下地劳作的原因,赵毅的肤色和白皙可沾不了边,反而是健康的小麦色,充满了阳刚之气。 时下流行的浅色衣服,大多数都不适合赵毅,反倒是这件藏青色的长衫,低调稳重,比较衬赵毅的气质。 “这件衣服有更大一些的吗?我想给我的夫君买一件。” 赵毅前一秒还沉浸在沈清然称呼他为“夫君”的窃喜情绪中,下一秒,就被沈清然要给他买衣服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 “不……不用给我买,我的衣服还够穿。” 若是沈清然给自己买衣服,赵毅绝对不会多嘴,但如果是给他买,赵毅就会觉得没必要花这笔冤枉钱,他既要进山打猎,又要下地干活,那么好的衣服给他穿,不是糟蹋了吗? 沈清然理都没理赵毅,直接招呼着伙计去拿衣服。 赵毅见状,顿时觉得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沈清然忍不住笑了,开口打趣赵毅道:“怎么,就许你给我买衣服,不准我给你买吗?” 赵毅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那怎么一样?” 沈清然挑眉,反问道:“怎么不一样?” 赵毅哑然,他嘴笨,说不过沈清然,还是闭嘴得好。 等伙计拿来衣服,沈清然越看越满意,问都没问赵毅的意见就付了钱。 赵毅那句“我不要”硬生生堵在嘴边,再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之后,沈清然又给赵毅买了两身新衣和新的鞋袜,临走时,又看中了一件狼皮的半臂,最后索性一起买了,加起来,花了足足三两银子。 单是那件狼皮的半臂,就要价二两,沈清然眼都没眨就买了。 赵毅对自己在乎的人一向大方,对自己却很吝啬,之前肯定没少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就省下买御寒冬衣的钱,现在沈清然来了,有他在,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赵毅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挣钱,本来就是为了花的,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赵毅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沈清然这么在乎他,他又是感动,又是受宠若惊。 他赵毅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这么好的夫郎。 “回家吧,逛了这么久,我也累了。”沈清然有些遗憾,还有好些地方没来得及逛呢,自己的身体还是太差了,随便走走就累得不行,也不知道这破身体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 赵毅时刻牢记着孙郎中的叮嘱,沈清然的身体底子太差,伤得又重,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千万不能累着。 听到沈清然说累,赵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不是沈清然坚决不同意,恐怕他还会将人抱着走。 沈清然脸皮薄,这么几步路,慢慢走就行了,哪儿需要赵毅抱他,再说了,赵毅还拎着那么多东西,哪儿腾得出手来抱他。 这么一耽搁,等沈清然和赵毅回到桃源村,正是村民们快用夕食的时候,远远望去,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炊烟,隐隐的,还能听到阵阵狗吠声。 狗蛋和二狗他们一群小孩子在村口玩闹,你追我赶,跑得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的,空气中,充满了独属于孩童的欢声笑语。 沈清然忍不住笑了。 他喜欢桃源村的平淡生活,更喜欢这里的人间烟火气。 “是沈小叔!” “沈小叔回来了!” 明明沈清然是和赵毅一起回来的,但是在这些孩子们的眼中,却只看得到沈清然一人,而沈清然身旁的赵毅,则被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没办法,谁让赵毅凶巴巴的,远不如沈清然招小孩子们喜欢呢。 沈清然制作香体丸时,这些孩子们可给他帮了不少忙,沈清然也答应过,挣了钱会请他们吃糖,现在正好兑现诺言。 “狗蛋,二狗,叫上你们的小伙伴,跟我回家。”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五颜六色,造型可爱的糖果,只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糖块,还得买回去自己敲碎了吃。 如果沈清然买了糖块,敲碎后分给这些孩子们,孩子们肯定会高兴不已。 但这么分糖吃没什么意思。 看在孩子们之前尽心尽力帮他干活的份上,沈清然决定,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等赵毅把买来的东西从牛车上卸下,送走了驾车的刘老头后,沈清然又指挥着赵毅去将买来的糖块放入锅里,生火加热,熬成粘稠的糖浆。 闻到空气中甜甜的香味,孩子们都很高兴,还以为沈小叔要请他们喝甜滋滋的糖水。 沈清然则拿出买来的笔墨纸砚,在洁白的纸面上,用简笔画顺时针画出了十二个活灵活现,生动有趣的神话形象。 有腾飞的巨龙,有贵为百鸟之王的凤凰,有脚踩风火轮手拿乾坤圈的哪吒,还有额上三只眼威风凛凛的二郎神…… 当然,最后肯定不会忘了孩子们最最喜欢的美猴王。 孩子们一窝蜂地涌到了沈清然的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清然只用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故事里的神话人物,再看沈清然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拜。 沈小叔真的好厉害啊! 长得这么好看,还会讲那么有趣的故事,就连画画都画得这么好。 无形中,沈清然就成了这些孩子们最崇拜的人。 沈清然这个说书先生可不是白当的,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同时,他还会给孩子们讲道理。 “人无信则不立,说好了请你们吃糖的,我可不能食言而肥。不过,光吃糖没什么意思,今天,我给你们画糖画。” 孩子们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什么是糖画,他们都没听说过。 狗蛋性子急,第一个抢先开口询问道:“沈小叔,什么是糖画啊?” “糖画啊,当然是用糖画的画了。” 沈清然高深莫测地笑了,也不管孩子们听没听懂,找来了两块木板,清洗干净,擦干水迹后,将画好十二个神话形象的纸张贴在了其中一块木板上。 抬起头,看到赵毅一脸好奇地看着这边,沈清然就知道他也很感兴趣,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劳动力。 又拜托赵毅帮自己削了一个两指宽的小木条,一头削得尖尖的,从正中间穿了一个洞,松松地固定在木板上。 这样一来,稍微用力拨动一下小木条,小木条就会转动,随机指向十二个神话形象中的一个。 “赵二哥,再帮我削一些细长的小木棍吧,不用太粗,一半筷子粗细就行。” 赵毅也不问沈清然要做什么,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沈清然拍了拍手,示意孩子们道:“你们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许争抢。” “我来!”狗蛋反应最快,第一个举手,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沈小叔,选我选我。” 举手发言也是沈清然教的。 这些孩子们,包括狗蛋和二狗,都不是让爹娘省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很听沈清然的话。 “行吧,就让狗蛋先来。”沈清然亲自给狗蛋示范。“像我这样,轻轻拨动小木条,让它转动,等小木条停止,尖的那头指向什么,就代表你选中了什么,看,我选中了凤凰。” 狗蛋听得很认真,两眼闪闪发亮。 “沈小叔,这个好玩。” 沈清然忍不住笑了。 傻孩子,还有更好玩的。 看到赵毅动作利索地削出了一把小木棍,沈清然笑了笑,拿起了另一块干净的木板,用一个小巧的木勺,舀出了一勺糖浆,开始快速作画。 很快,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出现在了木板上。 赵毅若有所悟,不等沈清然开口,就主动递了一根小木棍过来。 沈清然顺手接过,将小木棍粘在糖画凤凰的身体上,再用刮刀轻轻一揭,一只振翅欲飞,活灵活现的糖画凤凰就做好了。 孩子们亲眼见证了这只糖画凤凰的诞生,全程目瞪口呆,连惊呼都忘了,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糖画凤凰,舍不得移开视线。 沈清然没有犹豫,直接将这只糖画凤凰塞到了赵毅的手里。 沐浴着孩子们羡慕嫉妒的视线,赵毅还没有吃糖,就已经甜到了心里。 “沈小叔,该我了该我了。”二叔又不喜欢吃糖,给他真是浪费了,好在,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狗蛋才不羡慕。 “行,狗蛋,你来转。” 狗蛋深呼吸一口气,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拨动了一下小木条,然后就放轻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不停转动的小木条,嘴里还小声念叨着:“齐天大圣,齐天大圣,一定要转到齐天大圣。” 可惜,狗蛋的运气不太好,齐天大圣没转到,转到了一条龙。 狗蛋有些沮丧,但等沈清然把做好的糖画巨龙递给他时,他又瞬间高兴起来,举着自己的糖画巨龙,一个人傻乐,根本舍不得吃。 其他孩子也是一样,每个人都想要转到齐天大圣,结果却不能如愿,只有一个叫石头的孩子运气不错,真的转到了齐天大圣。 等沈清然把糖画齐天大圣递到他手里时,这个和狗蛋差不多大的小孩激动得脸色通红,特别大声地向沈清然道了一声谢。 沈清然笑了,拿出了一串铜板,给了年纪最大的狗蛋和石头一人五枚铜板,其他人一人三枚铜板,并说明了缘由。 “狗蛋和石头干的活最多,所以领的工钱比其他人多两文,以后,你们若是还愿意来给我帮忙,我也会继续给你们开工钱。” 三五文钱,对现在的沈清然来说不值一提,但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一开始,狗蛋和石头都不想要,还是沈清然告诉他们,香体丸卖出了一个好价钱,自己不差钱,孩子们才惴惴不安地收下了沈清然给的铜板。 第14章 孩子们一手握着沈清然给的铜板,一手拿着沈清然给他们画的糖画,甜甜地向沈清然道了谢,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其中,最惹孩子们歆羡的,就是得了齐天大圣糖画的石头了。 狗蛋和石头年纪差不多,又都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平时可没少斗嘴别苗头,甚至,因为石头曾经学了几句村子里的闲话,说沈清然不好,狗蛋还没忍住和他打了一架。 不过孩子们就是这样,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都腻在一起,嫌烦对方的时候,就算见了面也把对方当做空气。 狗蛋和石头虽然打了一架,但自从石头诚恳道歉后,两人就很快和好了。 这段时间,两人一起在沈清然这里干活,相处得时间长了,关系更是突飞猛进。 其他孩子们羡慕归羡慕,但是碍于石头在村中孩童们的权威,并不敢招惹他,最多就是一边流口水,一边目光灼热地盯着石头手上的齐天大圣糖画看个不停。 可同为孩子王的狗蛋却半点不怕他,刚离开二叔家就暴露了自己小霸王的本性,一手揽着石头的肩膀,半是哀求半是胁迫地开口说道:“石头,你快说,咱们是不是好朋友?” 石头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表情纠结地思考了半天,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狗蛋眼珠子提溜转,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既然是好朋友,有了好东西,是不是应该一起分享。” 石头沉默不语。 狗蛋笑得见牙不见眼,图穷匕见道:“沈小叔说了,我们手里的糖画都是可以吃的,难道你就不想尝尝这糖画是什么味道吗?” 石头一脸警惕。“狗蛋,你手里也有糖画,吃自己的不就行了,干嘛惦记我的齐天大圣。” “那不一样。”狗蛋振振有词。“只有你手里的是齐天大圣,我最喜欢齐天大圣了,本来是想拿我的巨龙和你换的,但是你肯定不会同意,这才退而求其次,想着让我尝一口算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我的巨龙糖画也给你吃。” “不行。”石头想也不想就拒绝,狗蛋的巨龙糖画能和他的齐天大圣糖画一样吗,再多的龙也比不上他的齐天大圣,拿到齐天大圣的糖画后,石头连舔一口都舍不得,又怎么会愿意让狗蛋来祸害。 “那让我舔一口,就一口。” 舔一口也不行。 石头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齐天大圣糖画,脚底抹油,瞬间跑没了影。 狗蛋不死心,还想追上去继续歪缠,却被眼明心亮的二狗给拉住了。 “算了吧,哥,石头哥不会让你舔一口他的糖画的。”那可是齐天大圣的糖画,换成是自己,也绝对不会同意,就算狗蛋是他的亲哥也不行。 狗蛋忿忿不平,瞪着石头飞快远去的背影,磨牙道:“小气鬼!” “这和小不小气没关系……” 二狗话还没说完,一双魔爪伸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狗“呜呜咽咽”地求饶。 俩兄弟打打闹闹着回家去了。 石头回了家后,马上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齐天大圣糖画拿给大哥看。 “大哥大哥,你看,是齐天大圣。” 石头的大哥名叫钟鱼,比他大了七八岁,是一个相貌清秀,性格腼腆的哥儿,最近正在相看人家,估计再过个一两年就要出嫁。 因为平日里父母需要下地劳作,石头几乎是他大哥一手带大的,兄弟俩的关系很好,之前,石头从沈清然那里听了美猴王的故事,回来也会第一时间转述给大哥听。 石头很心疼自己的大哥,为了补贴家用,大哥整天都窝在房间里刺绣,鲜少出门,只有在听自己转述美猴王的故事时,大哥才会露出开心的笑。 “这是什么?”听到石头咋咋呼呼的声音,钟鱼不得不暂时停下了手上的针线活。 “是齐天大圣哦。”别看石头对狗蛋小气得不行,对自家大哥,却是很大方的。“大哥,这是糖画,用糖画的齐天大圣,可以吃的,给你吃。” 看着小弟充满了期待的双眼,钟鱼微微一笑,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糖画。 “这就是齐天大圣啊,画得真好。” 石头忙不迭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沈小叔真是太厉害了。” 钟鱼并没有见过赵二叔救回来的小公子,但是从弟弟的描述中不难得知,对方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哥儿。 “大哥,你快尝一尝,看好不好吃。”一边说,石头还一边吞口水。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少有不馋嘴的,更别说,这还是珍贵的糖了。 钟鱼自然不会和年纪尚小的弟弟抢糖吃,拿着糖画齐天大圣看了半天,就痛痛快快地物归原主。 “大哥不喜欢吃糖,你自己吃吧。” 弟弟这么乖巧懂事,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自己,当哥哥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大哥你总是这样。”石头知道,大哥不是不嘴馋,而是想把好吃的都留给弟弟妹妹吃,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这样。“对了,大哥,这个给你。” 大哥不愿意吃糖,给他铜板,他总会收下吧。 石头毫不吝惜,直接从自己为数不多的五枚铜板中拿出了三枚,硬塞给了大哥。 看到手心里还带着余温的三枚铜板,钟鱼又是震惊又是警惕。 “你哪儿来的铜板?” 石头憨憨一笑。“前段时间我不是经常往赵二叔家里跑吗?那就是去帮沈小叔干活去了,沈小叔说,这五枚铜板就是给我的报酬。” 钟鱼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这个弟弟,整天招猫逗狗的,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钟鱼最担心的,就是弟弟学坏,知道这铜钱不是坑蒙拐骗来的,他就放心了。 “还以为你老是往赵二叔的家里跑,就是为了去听故事,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听故事和干活挣钱两不误,行吧,这钱我帮你收着,攒起来给你娶媳妇或者是夫郎。” 石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不不不,大哥,这钱是给你的,你尽管拿去用,不用给我存着,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兄弟都要给出嫁的兄弟姐妹添妆的。大哥,在你出嫁前,我会努力多挣一些钱,给你添妆,有了银钱傍身,等你嫁到别人家去,才不用受委屈。” 哥儿的婚嫁本就难,若是嫁妆丰厚,还能寻一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夫家。 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哥未来的夫家条件不好,大哥有银钱傍身,说话做事才会更有底气,也不用在别人家里受窝囊气。 钟鱼没想到弟弟不声不响地就为他考虑了这么多,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忍不住伸出食指轻点石头的额头。 “你年纪小小的,哪儿就用你操心这么多了,真是人小鬼大。” 石头嘿嘿嘿傻笑。 就在这时候,又一道软嫩清脆的童音响起。 “吃,糖……吃糖……” 说话的是钟鱼和石头的妹妹,还不满一岁,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听不懂石头和钟鱼的话,看到两个哥哥只顾着说话,拿着糖也不给她吃,顿时急了,哪怕话说得含含糊糊,也迫不及待地开口表达自己想要吃糖的意愿。 被这么一打岔,钟鱼和石头都忍不住笑了。 最后,石头也没舍得把齐天大圣的糖画给妹妹吃,只是颇为心疼地让她舔了一口,逗得小家伙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气氛和乐融融。 这一晚,所有从沈清然手里得到糖画的孩子们全都高高兴兴地进入了梦乡,哪怕是睡熟了,嘴角的笑容也久久没有消散。 第二天一大早,石头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时间就去看被他摆放在床头的糖画。 这一看,直接就把石头给吓醒了。 只见他那个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妹妹,正垫着脚,两只瘦瘦小小的胳膊牢牢地攀着床沿,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都舍不得吃的宝贝糖画。 齐天大圣的脑袋都被舔没了。 石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倒霉的并不止石头一个,同样的事,在桃溪村可没少发生。 糖画这东西,孩子们之前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正是新奇的时候,根本不舍得吃,最多就是轻轻舔上一口,然后就找地方仔细放好,准备以后再慢慢吃,谁知道一夜过去,就被家里不懂事的弟弟妹妹给祸害了。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打又不能打,骂对方又听不懂,只知道傻笑傻乐,他们这些当哥哥的,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一个人生闷气。 得知了石头的悲惨遭遇,狗蛋对他特别同情,但同时,也不妨碍他往石头的伤口上撒盐。 “这么看来,还是我聪明,回去后就和二狗一起把我们的糖画给吃了……诶,不对,我家里也没有不懂事的弟弟妹妹,就算不吃,也不会有人来祸害我们的糖画……” 听了狗蛋的话,石头更是心塞不已,难过得眼眶都红了。 沈清然还不知道他给孩子们的糖画后续还招来了这么多风波,美美地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后,又像往常那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暖洋洋的太阳光撒在身上,时不时,还有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带来远处清新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怡人花香。 这样惬意潇洒的日子,可是穿越之前的沈清然根本不敢奢望的。 以前的他,只想窝在幸存者基地里混吃等死,但现在的他,有了更高远的人生理想,那就是挣更多的钱,吃好、喝好、穿好、玩好。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活好。 这样,才不枉他穿越这一遭。 晒了会太阳,沈清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的院子似乎有些太安静了,赵毅不是也在家吗?怎么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抱着浓浓的好奇心,沈清然从赵毅给他特制的躺椅上起身,默默去寻找赵毅的踪迹。 家里并不大,不一会儿,沈清然就找到了赵毅。 只见赵毅正背对着他蹲在柴房的角落里,也不知道是在鼓捣什么。 走近一看,沈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毅手里拿着的,可不正是昨天沈清然为了给狗蛋他们画糖画而制作的转盘。 没想到,赵毅人高马大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童心,还会一个人偷偷躲在柴房里,一遍又一遍地转着小木条,看着小木条的尖头一次又一次地随即指向某一个神话形象,表情严肃认真得就像是在排兵布阵。 也不知道赵毅到底不厌其烦地玩了多久,他都不会腻吗? 第15章 “赵二哥?” 听到沈清然的声音,赵毅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 也不知道是起身的动作太急切,还是蹲久了两腿发麻,猛然起身后,赵毅的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就因为身形不稳而跌倒。 沈清然可没想过去吓赵毅,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赵毅一把,至少不能让赵毅平地摔个大跟头。 赵毅常年习武,身体素质好,反应还快,硬生生在摔倒前稳住了身形。 沈清然有些心虚地收回手,早知道赵毅这么不经吓,刚才他就不贸贸然开口了。 赵毅也是一脸后怕,起个身还没站稳摔了一跤,在沈清然面前丢脸事小,沈清然这个小身板,扶他的时候被他连带着一起摔倒,那才是大事。 “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沈清然一脸狐疑地看赵毅,不是他多疑,而是赵毅这副手足无措,心虚气短的模样太明显了,不知道,还以为赵毅背着他做什么亏心事了。 “没想到会吓着你……” 赵毅闻言,耳尖红得都快烧起来了,扭捏半天,才小声解释道:“我就是闲着没事,才过来玩玩。” 越说,赵毅的声音越小,估计也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狗蛋和二狗他们也就算了,毕竟是小孩子,喜欢玩也是正常的,他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些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就显得太幼稚,太不成熟了。 看着赵毅那副恨不得能马上挖个地洞躲进去的窘迫表情,沈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外表凶神恶煞的赵毅,其实还是一个玩心重的大孩子,有了这样的反差萌,反而更显得赵毅没那么可怕了。 “喜欢玩就玩吧,也没说这东西只有小孩子才能玩。”言外之意,赵毅想玩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玩,没必要跟做贼一样,躲起来偷偷玩。 “那你可以给我也画一副糖画吗?” 昨天,当着那么多小孩子的面,赵毅实在是没好意思开口。不过现在只有他和沈清然俩个人在,丢脸就丢脸吧,不怕。 沈清然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虽然他昨天也给了赵毅一个糖画的凤凰,但那毕竟是他硬塞给赵毅的,相比狗蛋和二狗他们这些小孩子,赵毅少了参与感,难怪一天过去了,还一直念念不忘。 “行啊,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画……” 沈清然话还没说完,赵毅就兴致勃勃地拿了木板出来,轻轻拨动小木条,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木条转动。 赵毅的紧张情绪或多或少地感染了沈清然,使得沈清然也下意识地放轻呼吸。 片刻后,小木条停止转动,削尖的那头,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龙”。 沈清然能明显感觉到,看到这个结果,赵毅偷偷松了口气。 难道,赵毅之前一个人躲在柴房里,不是在玩,而是在偷偷练习。 可为什么是龙呢? 沈清然百思不得其解,不想白白浪费脑细胞的他,试探着开口说道:“你想要一条糖画的龙,直接和我说就是,折腾这么久,不嫌麻烦吗?” 赵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表情既憨又傻。 “我就是听说,龙凤一起,才是龙凤呈祥。” 孤零零的一只凤凰,连个伴儿都没有,太可怜了。 沈清然不能理解赵毅的脑回路,但还是愿意满足他的小愿望。 不就是一只糖画龙吗? 对沈清然来说,除了熬糖需要多花一些时间,画糖画,根本不用废什么功夫。 等赵毅把糖熬好后,沈清然三下五除二,行云流水地给赵毅画好了一条正在腾云驾雾,威风凛凛的巨龙。 虽然都是糖画龙,但给赵毅的这条,可比昨天给狗蛋的那条威武霸气多了,细节也更丰富,显然沈清然在画这条糖画龙时,更加用心。 赵毅得了这条糖画龙,眼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欣喜,就好像得了一个心爱玩具的大孩子。 如果不是时刻牢记着自己不是小孩子,要成熟稳重,赵毅也想像狗蛋他们那样,带着自己的糖画跑出去向其他人炫耀。 “这么喜欢啊?要不要来试试画糖画?” 赵毅闻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可没有沈清然这么好的手艺,轻轻松松就能画出神形具备的糖画,他是个粗人,笨手笨脚的,画出来的糖画还能看吗?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赵毅不愿意,沈清然也不好勉强,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忙自己的事去了。 赵毅拿着糖画龙爱不释手,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糖画巨龙和糖画凤凰摆放在一起。 腾云驾雾的巨龙,振翅欲飞的凤凰,摆放在一起,相得益彰。 独自一人欣赏了好半天,赵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此时的沈清然,正在一边晒太阳,一边琢磨着怎么制作香皂。 香体丸虽然能消除身上的异味,长时间服用,还能使人由内而外地散发香味,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香味很淡,也很单一。 因为是入口的东西,沈清然也不敢随便往里面添加香料。 香体丸售价不低,买得起,并且能长期服用的客户,个个非富即贵,要是真有谁吃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沈清然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而沈清然之前拖陆文竹售卖的香体丸,配方是药王孙思邈先生拟定的,经过了时间的验证,成分安全,效果明显,沈清然才敢照搬来用。 不能随便改动香体丸的配方,又要想办法增加香体丸的竞争力,想来想去,沈清然还是觉得,可以从制作香皂上入手。 肥皂的制作方法,沈清然很清楚,想把肥皂升级成香皂,就想办法往里面添加香料就行。 相比香味单一的香体丸,香皂的香味就复杂多了,随随便便,沈清然就能搞出十几种不同香味的香皂来。 这样,香体丸和香皂,一个由内而外地调养身体,一个用腻了随时可以更换新的香味,两者相辅相成,肯定能忽悠得那些不差钱的权贵们对此趋之若鹜。 定好计划后,沈清然就开始忙活了。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制碱。 赵毅时不时就进山打猎,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沈清然拜托他砍了一些橡树或者山毛榉的枝条回来,作为碱汁的来源。 怕光是用这些枝条制碱的成功率太低,沈清然还亲自去厨房的灶台下挖了不少草木灰,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已。 看着一向喜洁的沈清然把自己折腾得脏兮兮的,赵毅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正想帮忙,却被沈清然打发去多弄一些动物油脂。 自从沈清然住进来,家里就没缺过肉,动物油脂,自然也不缺。 赵毅不知道沈清然要做什么,但却愿意纵着他,想也不想,就拿出了一大块油脂来。 沈清然正想接过,抬头一看到赵毅手里那一块油汪汪,滑腻腻的油脂,又忍不住直犯恶心。 脏一些,克服一下,也就忍过去了。 可油脂这东西,沈清然还真有些下不了手,更别说,之后的某一环节,还需要长时间地不断搅拌,如果不是力气大的精壮汉子,根本没办法胜任这一工作。 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有单薄瘦弱的身子,沈清然很清楚,光靠他一个人,累死累活,恐怕也制作不了多少香皂。 关键时刻,还是得指望赵毅。 好在赵毅并不介意给沈清然帮忙,哪怕沈清然提前预警,他要做的都是些脏活累活,他也没有二话,反而很高兴自己能给沈清然帮上忙。 沈清然最喜欢赵毅的就是这点,老实、听话,没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 如果在想办法挣钱的同时,还要小心防备着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赵毅,那沈清然肯定会累死。 还是这样最好,沈清然负责想赚钱的点子,赵毅负责出力,分工明确。 沈清然就像个甩手掌柜,光动嘴不动手,指导着赵毅将油脂过滤干净,然后,将制好的碱汁倒入过滤干净的油脂之中,制作成浓度极高的浓液。 这一步,既是为了成品的美观,也是为了避免他人窥伺制作香皂的配方。 因为酒精可以溶于油脂,也可以溶于水,此特性使得酒精可以成为油脂和水溶液之间的润滑剂,使二者能够充分混合。 沈清然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用光了赵毅珍藏的美酒提炼出酒精后,就指挥着赵毅将酒精和之前用油脂和碱汁制好的浓液倒在一个瓦罐里,让本不互溶的油脂在炉温的焙润下,慢慢吸收热量,逐渐质变。 在这过程中,还需要不断搅拌。 乍一看,这个动作并不费什么力气,但是时间一长,饶是赵毅这种力气极大的精壮汉子,也累出了满头的汗。 沈清然见了,有些于心不忍,找来了绢布,想要给赵毅擦擦汗。 赵毅却柔声劝他离远一些,怕他离太近,被火烤到。 忙了大半天,瓦罐最上面的油层终于消失,溶液也变得透明。 沈清然端来了一盆清水,又随手捡了一根木条,沾了滴溶液滴到清水中,发现水面上没有出现油膜,才确定这一步完成了。 最后的一步,沈清然自己就能做,见赵毅累得满头大汗,就劝他去休息。 赵毅却不愿意,还惦记着给沈清然帮忙。 沈清然怕赵毅多心,怀疑自己在防备他,只好继续使唤赵毅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动力。 最后一步,就是在溶液中加入细小的食盐颗粒。 这时候的生产力水平不高,大部分人吃的都是粗盐,沈清然嘴刁,当然吃不惯这种泛苦的粗盐,甚至觉得用这种劣质的粗盐来炒菜炖汤是暴殄天物。 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沈清然特意抽时间将家里的粗盐提炼成了细盐,也替赵毅省了不少银钱,不然,发现沈清然吃不惯粗盐的赵毅肯定会花大价钱给沈清然买细盐吃。 加入食盐颗粒后,再充分搅拌,溶液的下半部分,就会出现黄色的沉淀,这就是硬脂酸钠,也就是所谓的肥皂。 将硬脂酸钠从溶液中滤出,加入沈清然事先调配好的香料,放入模具中,压制成型,一个巴掌大小的香皂团子就制作好了。 为了卖出高价钱,沈清然还亲自操刀,在香皂团子的表面刻上了漂亮繁复的花朵图案,又用画了美人图的纸张将其包好。 接下来,就等着陆文竹上门了。 沈清然毫不怀疑,就凭陆文竹的敏锐眼光,不可能看不出香皂的巨大潜力。 第16章 沈清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辛辛苦苦制作香皂,他和赵毅当然要第一个享用。 正好赵毅忙活大半天,累出了一身的汗,沈清然随手拿了一块制作好的香皂,递给赵毅,催他赶紧去洗洗。 赵毅糙惯了,从来没用过这么精贵的东西,拿着这巴掌大小的香皂,颇有些牛啃南瓜,无从下嘴之感。 见赵毅在原地傻呆呆地站着,沈清然就知道他不会用,干脆打了盆水来,用香皂洗干净手,算是亲自给赵毅示范了一下香皂的使用方法。 “使用香皂后,不仅能把手清洗干净,手上还会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不信你闻闻,香不香?”一边说,沈清然还一边垫着脚把自己的手递到赵毅的面前。 赵毅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馨香,脑袋晕乎乎的,感觉他都快被香迷糊了,不然也不会忽然产生了抓着沈清然的手啃上一口的冲动。 被自己的冒失想法吓到的赵毅红着耳朵落荒而逃。 等到赵毅用香皂洗完了澡,闻到自己身上和沈清然一模一样的香味,更是心猿意马,以至于他睡着后,还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全都是一些旖旎朦胧的画面,勾得他不自觉地沉沦其中。 第二天醒来,赵毅在怅然若失的同时,还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清然。 “要不我今天还是去县城一趟好了。”呆在家里,赵毅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还不如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 “为什么去县城?” 沈清然随口一问,就看到赵毅瞬间变了脸色,不仅眼神飘忽,不敢和自己对视,神情更是透着几分慌张。 “香皂不是制好了吗?我去县城一趟,把制好的香皂送到醉花颜去。”赵毅笨拙地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陆文竹,但是他能看出来,醉花颜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 “没必要。”沈清然稳坐钓鱼台,一点也不着急。“要不了多久,陆文竹就会主动来找我们,到时候,再找机会把香皂推销给他就行。” 上赶着不是买卖,主动权,还是抓在自己手上更好。 赵毅没能去成县城,也不敢在家里多呆,和沈清然说了一声,就急吼吼地进山打猎去了。 巧合的是,此时,被沈清然惦记的陆文竹,同样和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丫鬟晴眉聊到了沈清然。 “这个香体丸果然神奇。” 根据沈清然的交代,每天饭后服用一粒,入睡前再服用一粒,哪怕出了汗,身上也没有那些不体面的异味,甚至,在服用香体丸一段时间后,身上还会散发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股香味并不浓,也不甜腻,反而很清淡,需要凑近了才能闻到。 陆文竹对香体丸的效果很满意,他愿意去赌香体丸有效,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香体丸的效果会这么立竿见影。 “我都能想象得到,香体丸的名声打响后,我们醉花颜每天客似云来,日进斗金的场景了。” 醉花颜本来只是一间早就入不敷出,现在已经半死不活的胭脂水粉铺子,如果醉花颜能在自己的手中起死回生,肯定能狠狠地打那些曾经看不起他,将他联手排挤出京城的族人们的脸。 相比之下,能挣多少银钱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惜,上次沈郎君来我们醉花颜,留下的香体丸并不多,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去了,沈郎君还有没有配制更多的香体丸。” 陆文竹很有信心,就凭香体丸的神奇功效,稍加运作,就能很快打响名气,引得那些权贵富豪们趋之若鹜。 现在的问题是,沈清然给他们醉花颜提供的香体丸数量太少了,陆文竹怕香体丸的名声打响后,前来购买香体丸的客人们太多,而这些客人们又个个非富即贵,谁都不能得罪,到时候该怎么办? 晴眉不仅长相娇俏可人,还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是陆文竹当之无愧的解语花。 一看到陆文竹皱紧了眉头,表情凝重,晴眉思考片刻,很快就猜到了陆文竹在担心什么,善解人意地开口提醒道:“沈郎君的夫君体格健硕,举手投足都带着习武之人的豪迈之气,就算不是猎户,也应该是经常进山打猎的。” 陆文竹不是蠢人,晴眉刚起了一个话头,他就明白了晴眉的意思,不禁拍着手,语带笑意地连声称赞道:“我的好晴眉,多亏你提醒了我。” 县城并不大,酒楼更是没有几家,沈郎君的夫君经常进山打猎,捕获的猎物不可能全都自家独享,怎么也会拿着猎物来县城售卖,一来二去,和酒楼的掌柜肯定交情不浅,只要派人挨个儿去询问那些酒楼的掌柜,就能知道沈郎君和他夫君家在何处。 到时候,亲自上门拜访,总比傻乎乎地待在醉花颜里,等着沈郎君再次带着香体丸来找他们更好。 “派人挨个儿去几间酒楼问问,看看他们的掌柜的,知不知道沈郎君的夫君家在何处。” 晴眉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晴眉带着打听好的消息回来了。 “回少爷的话,已经打听到了,沈郎君的夫君赵毅赵公子,正是桃溪村的村民,想来,沈郎君此时也应该就住在桃溪村。” “桃溪村……” 陆文竹还真没听说过,不过没关系,此时的他已经下定决心,第二天就抽个时间去桃溪村一趟。 “晴眉,再帮我准备一份见面礼。” “是。” 晴眉做事,陆文竹一点都不担心。 第二天,在晴眉的陪同下,陆文竹坐上了马车,前往桃源村。 离开县城后,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陆文竹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致,转而用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窝在马车里打瞌睡。 晴眉跪坐在陆文竹的脚边,手法娴熟地给陆文竹捶着小腿。 陆文竹全身心放松,开始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去多久,“哒哒哒”的马蹄声停止了。 晴眉掀起车帘往外一看,发现到目的地了,这才柔声叫醒了陆文竹。 “少爷,醒醒,桃源村到了。” 陆文竹懒洋洋地睁开了双眼,在晴眉的搀扶下,不疾不徐地走下了马车。 此时的陆文竹,相貌英俊,衣着华丽,腰间还带着一块明显价值不菲的玉佩,浑身上下都和这个偏远贫穷的小村子格格不入。 狗蛋和二狗他们正在村口玩,最先注意的,还不是陆文竹他们一行人,而是这架一看就很值钱的马车。 他们桃溪村土地贫瘠,村民们都很贫困,连牛车都没有,需要用时还得去隔壁村子借,更别说比牛车更高级的马车了。 孩子们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马车,难得有机会,顿时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当然,虽然心里很好奇,但这些孩子们并不是没有防备心,而是选择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偷偷观察。 看着这些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眼神怯生生的孩子们,陆文竹微微一笑,转头示意身旁的晴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来,发给这些孩子们。 “孩子们,能不能告诉我,赵毅赵公子家在何处?” 陆文竹对这些孩子们的初始印象还不错,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陆文竹很怕这些孩子们是那种不知礼数的顽劣孩童,看到这些孩子们虽然衣着破旧,但还算有礼貌,陆文竹对桃源村这个还未正式踏足的小村子也多了几分好感。 “如果你们之中,有谁愿意给我们一行人带路,我可以做主,多给他一块糖。” 陆文竹的话音刚落,孩子们就争先恐后地抢夺起这个好差事来。 “我来我来!” 陆文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有的孩子,最后,选择了一个衣着虽然同样陈旧且不合身,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男孩。 “就你吧。” 狗蛋从一众小伙伴当中脱颖而出,成功抢到了这个好差事,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道:“贵人,您选我就对了,您要找的人,是我二叔,我当然知道他家在哪里,跟我来吧,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知道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正是赵毅的小侄子,陆文竹惊诧之下,忍不住多看了小男孩两眼。 这一看,才发现小男孩的面容确实和赵毅有几分相像。 “原来是赵公子的侄子。” 陆文竹微微一笑,心里很满意,随便找来一个小孩子问路,竟然就能找到赵毅的侄子,陆文竹把这当成了一个好兆头,表明他今天一定会不虚此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狗蛋。”狗蛋还小,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多土里土气,被人问起时,当然不会不好意思。“贵人您直接叫我狗蛋就好。” 陆文竹点了点头,却没有叫狗蛋的名字。 不是瞧不起“狗蛋”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而是以他的学识和修养,“狗蛋”这两个字,还真有些叫不出口。 好在,陆文竹没有尴尬多久,狗蛋就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赵毅的院门外。 “沈小叔,你们家有客人来啦。” 此时的沈清然,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着眼,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听到狗蛋的声音,沈清然虽然还没有看到前来拜访的客人,但也隐隐猜到了来人是谁。 等到沈清然不疾不徐地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外面上带笑,风度翩翩的陆文竹,沈清然并不意外,一派从容地侧过身,邀请陆文竹和晴眉进门。 陆文竹见状,挑了挑眉,笑道:“沈郎君看到我,好像并不意外,似乎是猜到了我会来登门拜访。” 沈清然并没有隐瞒,点头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陆公子服用了香体丸,就能亲身体验到香体丸的功效,登门拜访,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边解释,沈清然还招呼着狗蛋进来,帮着他生火烧水,泡了茶招待客人。 赵毅不在家,使唤不了赵毅,就只能暂时使唤使唤赵毅的侄子了。 好在,狗蛋很喜欢沈清然,也很愿意给沈清然帮忙,沈清然只是随口吩咐了几句,狗蛋就麻利地干起活来,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平时在家没少做家务。 陆文竹听懂了沈清然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笑了。 “沈郎君果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陆文竹不吝夸奖,被引着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后,也没隐瞒,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实不相瞒,沈郎君,我今日冒昧登门,就是想询问一下你手中还有没有更多的香体丸?” 第17章 沈清然并不意外。 他和陆文竹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交情并不深,之前谈合作的时候,也只是和陆文竹互通了名姓,对于自己的住址,沈清然没有说,陆文竹也没有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傲慢。 像陆文竹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贵公子,自然看不上赵毅这种一无家世背景,二无官职在身,只能在地里刨食的平民百姓。 如果不是沈清然,陆文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和赵毅打交道的机会。 能让陆文竹放下可笑的门户之别,屈尊就卑,亲自登门,除了那功效神奇,可以给陆文竹和他的醉花颜带来数不尽的银钱,和难以估量的人脉关系的香体丸,就没有其它了。 “香体丸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难的是破解香体丸的配方。” 这个时候可没什么知识产权保护法,沈清然也不敢小瞧这个时候的匠人们,一旦香体丸打响了名声,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肯定不缺能工巧匠,试图破解香体丸的配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不怕麻烦,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去尝试,总有成功破解香体丸配方的一天。 陆文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事实上,在亲自体验了香体丸的神奇功效后,陆文竹就吩咐了信任的工匠,尝试着破解香体丸的配方。 但不知道是时间太少,还是香体丸的配方太过复杂,工匠那边一直都没有进展。 这也是陆文竹赶紧来见沈清然的原因,他手下的匠人破解不了香体丸的配方,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这世上能工巧匠何其多,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无人可以破解香体丸的配方上,还不如选择在香体丸的名声还没有打响之前,多多备货,好让那些不差钱的权贵们都能在第一时间买到香体丸。 这样,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即便之后有别的胭脂水粉铺子破解了香体丸的配方,这些权贵们也会继续选择他们醉花颜的香体丸。 “总不能因为害怕别人破解香体丸的配方,就因噎废食,放弃售卖香体丸了吧?依我看,与其整天惴惴不安,担心别人破解香体丸的配方,还不如早做准备,将香体丸和我们醉花颜牢牢捆绑在一起,一起打响名声,这样,即便以后香体丸的配方被破解,顾客们也会认准我们醉花颜的香体丸。” 当然,陆文竹提议将香体丸和醉花颜牢牢捆绑在一起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沈清然借着醉花颜售卖香体丸,同时,醉花颜也想借着香体丸增加自己的销售收入,顺便再扩展一下自己的客户群体。 互惠互利的事。 沈清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而是起身拿出了一块香皂,放在石桌上。 “这是什么?”陆文竹首先注意到的,是外包装上线条简洁大方,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没想到沈郎君还擅长丹青。” 每次和沈清然聊天,陆文竹都会被他给震惊到。 “可惜了,用色比较少,不然,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还能更添几分颜色。” 陆文竹是真心实意地感觉可惜,要不是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他都想挽起袖子,亲自给图上的美人儿上色。 沈清然:…… 上色是没办法上色的,颜料的价格可不便宜,有些稀有的颜料,价值甚至能比得上黄金,现在的沈清然,就是想买都买不起。 “包装纸上的美人图不是重点,陆公子想要提改进意见,以后有的是机会。” 怕陆文竹这个多情公子的注意力全部都陷进外包装上的美人图里,忽略了他真正想要展示的香皂,沈清然赶紧开口,提醒陆文竹道:“现在,我真正想要让陆公子品评的,是美人图里包裹着的东西。” 陆文竹挑了挑眉,一边拆包装纸,一边随口问道:“哦,这又是什么?” 沈清然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此物名为香皂,配合着清水,可以清洁身体和衣物上的污渍,同时,在身体和衣物上留下香皂的香味。” 陆文竹闻言,果然来了兴致,但在亲自尝试之前,他还细细把玩了一番香皂,再次惊叹起沈清然的好手艺。 “好香!此物不愧名为香皂,果然是名不虚传。”陆文竹很喜欢这个香味,心情一好,夸奖沈清然的话更是脱口而出。“虽然不知道这香皂是用什么制成的,但沈郎君能想到将香皂雕刻成一朵栩栩如生的鲜花,就这巧思,也称得上是别出心裁了。” “陆公子过奖了。” 陆文竹不知道,沈清然还不清楚吗?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没什么值得夸的。 沈清然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自然不会因为陆文竹的几句夸赞就盲目自大。 就在沈清然和陆文竹闲聊时,狗蛋已经手脚麻利地烧好了水。 沈清然亲自动手,给陆文竹泡了一壶茶。 茶叶不算好,但胜在尚能入口。 陆文竹不是太过挑剔的人,更何况,他今天登门拜访,是有求于人,有一口热茶喝就不错了,哪儿有反倒嫌弃主人家待客的不是好茶的道理。 沈清然对茶不了解,泡了茶后,就自认尽到了待客的礼数,转身去给陆文竹打来了一盆清水,在旁指导他怎么使用香皂。 “先把双手打湿……再握着香皂轻轻揉搓……” 陆文竹在晴眉的帮助下,挽好了袖子,跟着沈清然的口头指导,乖乖照做。 很快,陆文竹的双手就出现了不少透明的细小泡沫,与此同时,被他握在手中的香皂,香味也变得愈发浓郁。 陆文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顿时感觉心旷神怡。 这个香皂,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也不知道这香味能留存多久,若是留香的时间够长,岂不是连用香熏染衣物的时间都省了。” 沈清然直言不讳。“香皂的留香时间,肯定比不上香膏和香水,香味,不过是锦上添花,香皂最大的妙用,还是清洁身体和衣物。” 陆文竹不愧是出生于曾经的皇商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眼光独到,嗅觉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 “香膏我倒是知道,但这个香水又是什么?我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真是惭愧。” 沈清然:…… 陆文竹表情无辜地看着沈清然,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希望沈清然能替他解惑。 沈清然才不是什么单纯好骗的傻白甜,更不会被陆文竹的美男计所迷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香水的事以后再说,陆公子,你觉得这香皂如何?” 陆文竹不是蠢人,以他的眼光,当然看得出香皂的名声打响了,销量肯定不会比香体丸少。 “不错,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个香皂造价几何?比之香体丸呢?” 沈清然微微一笑,解释道:“香体丸的配方中有好几种价值不菲的香料,成本自然不低,相比之下,制作香皂的配方就要精简很多,虽然其中一两种香料的价格偏高,但是使用的量并不多。” 陆文竹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么说,香皂的制作成本远低于香体丸。” “确实如此。” 为了把香皂成功推销给陆文竹,沈清然可是早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香体丸是调理身体用的,制作成本高,香味单一,而且很淡,往往需要凑近了才能闻到,有人喜欢,自然就会有人不喜欢。相比之下,香皂的制作成本更低,香味浓郁的同时,还能根据客人们的喜好,陆续研制更多不同的香味。更重要的是,香皂可比香体丸实惠多了,买得起香体丸的客人们,应该不会介意多买几块香皂,而买不起香体丸的客人们,狠一狠心,也能买上一块香皂尝尝鲜,以后指不定就成为醉花颜的忠实客户了。” 陆文竹沉吟不语,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被沈清然说得有些意动。 醉花颜想要进一步扩大知名度和影响力,单靠香体丸是不行的,还得有更多别出心裁,且极具竞争力的商品才行。 这一点,陆文竹比沈清然更清楚。 “沈郎君说得有理,你这里还有多少香皂?不若全部交由我们醉花颜售卖,还是和之前售卖香体丸一样,所得利润,我们四六分。” 陆文竹对香皂势在必得,不是他盲目自信,沈郎君选择了向他展示香皂,不就是有和他们醉花颜合作售卖香皂的意思吗? “把香皂交给你们醉花颜售卖可以,但是利润四六分不行,我最多只能让两成利。” 这两成利,就当是借醉花颜的销售渠道了,更多的,沈清然就太吃亏了。 “不行。”陆文竹不同意。“两成利太低了,最少,最少也得三成。” 相比香体丸,香皂的定价并不高,两成利就更少了,他们醉花颜不可能赔本赚吆喝。 沈清然摇了摇头,即便是面对陆文竹的主动退让,也没有妥协。“陆公子可不要小看这两成利,积少成多,加在一起可就不少了。” 陆文竹知道沈清然的话有道理,但就是觉得不甘心,深思熟虑了好半晌,权衡完利弊后,才咬着牙痛下决心。 “只让我们醉花颜占两成利也行,不过,得由我们醉花颜来决定香皂的售价。” 这就是想要香皂的定价权了。 而香体丸的定价,则是沈清然和陆文竹在定契的时候一起商定的,每瓶五百文,一瓶仅仅只有三颗,换算下来,一颗就要一百六十几文,足够普通农户一家五口一个月的嚼用了,一看这定价就知道,香体丸不是平民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即便是对香体丸能卖出高价很有信心的沈清然,在和陆文竹敲定香体丸的售价后,也暗自心惊。 现在,陆文竹提出想要香皂的定价权,沈清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开口询问道:“不知陆公子准备如何给香皂定价?” 陆文竹脱口而出。“一块香皂,售价一百文。” 沈清然:…… 原本只想将香皂的售价定为十几二十几文的沈清然默默无言。 黑心商人,说的就是陆文竹这种外表光风霁月,实则逮着机会就坑死人不偿命,把潜在客户们都当成待宰大肥羊的无良奸商吧。 不过,陆文竹坑的都是那些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权贵富豪们,那就没问题了。 沈清然只偷偷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很快就释然了,同意了陆文竹的定价。 等沈清然和陆文竹签好契书,赵毅才提着捕获的猎物满载而归。 这两天,一有时间赵毅就闷着头往山里跑,沈清然劝了赵毅几句,赵毅不听,沈清然就懒得管了。 看到赵毅收获颇丰,沈清然客气地邀请陆文竹留下来吃饭。 “既如此,那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果赵毅不在家,陆文竹还会赶在天色将晚时早早离开,但赵毅回来了,避嫌什么的,也就没必要了。 第18章 一顿饭,宾主尽欢。 为了招呼陆文竹这个贵客,赵毅还狠了狠心,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和陆文竹喝了几杯。 陆文竹的酒量远不如赵毅,没多久,就喝得烂醉如泥,被他的贴身丫鬟晴眉搀扶着上了马车。 送走了陆文竹一行人,沈清然才转身看向赵毅,似笑非笑地问道:“说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灌陆文竹的酒?” 赵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神情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那点想要捉弄一下陆文竹的小心思还是没能瞒过沈清然的火眼金睛。 当然,就算被沈清然看出穿了,赵毅也不可能承认,而是一脸无辜地说道:“乡野人家,没什么好东西能拿来招待贵客,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我珍藏多年的这几坛好酒了。像陆文竹这样的贵人,从小锦衣玉食,想来也吃不惯我们乡野人家的粗茶淡饭,为了不让他误会我们待客不周,我就只能多劝他多喝几杯酒了。” 赵毅的说辞并不高明,甚至称得上漏洞百出,但谁让沈清然愿意相信他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赶紧去洗漱吧,一身的酒臭味。”沈清然一脸嫌弃,催着赵毅赶紧去洗漱。“洗漱完就早点休息,明天起来,还有一堆活等着你去做呢。” 赵毅偷偷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真的巧舌如簧地把沈清然给糊弄过去了。 与此同时,随着马车渐渐驶出桃源村,原本还不胜酒力,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的陆文竹忽然就睁开了双眼,眼里一片清明,哪儿还有刚才烂醉如泥的影子。 “少爷……”晴眉照例跪坐在陆文竹的身旁,动作轻柔地给他盖上了一张薄毯。 陆文竹翻了个身,懒洋洋地侧躺着,一手撑着侧脸,苦笑道:“晴眉,少爷我今天可是受了大罪了,赵毅这个泥腿子存心想让我出丑,不然不会一个劲儿地给我灌酒,还好少爷我机灵,见势不妙,果断装醉,不然,今天少爷我指不定就要出个大丑。” 晴眉仔细观察了一下陆文竹的神情,发现他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这才笑着打趣道:“少爷这就是当局者迷了,若是您在用餐时少和沈郎君说几句话,或者不摆出一副和沈郎君相谈甚欢的模样,赵公子也不会总是找机会向您灌酒了。” 陆文竹瞪圆了眼睛,故作惊讶道:“不会吧,赵毅那小子这么小心眼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文竹承认,因为沈郎君长得好,他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但这纯粹是出于对美人儿的欣赏,绝对不会产生什么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不轨念头。 在得知沈郎君已经嫁人后,陆文竹和沈清然交谈时,也会特别注意分寸,绝对不会说那些可能会引起他人误会的轻浮之语。 陆文竹可以对天发誓,他就是因为和沈郎君志同道合,才会忍不住和沈郎君多聊几句,从头到尾,他对沈郎君都没有任何不轨的念头,更没有打算撬赵毅的墙角,赵毅就这么把他给记恨上了,对陆文竹来说,还真是从天而降了一口大锅。 晴眉笑而不语。 “懂了,以后我再去找沈郎君谈生意,一定会找一个赵毅那小子不在家的时间。”不然,每次都被赵毅这么灌酒,他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啊。 看到自家少爷还打算继续往死里得罪赵毅,晴眉忍着笑,好心提醒道:“少爷,恕奴婢直言,您要是这么做了,只会让赵公子更加记恨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晴眉没好意思明说,那就是他们家少爷的体格远不如赵毅壮硕,相比赵毅这种常年进山打猎的习武之人,他们家少爷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估计都抗不住对方几拳。 在这种情况下,还往死里得罪赵毅,才是真正的不智之举。 “说得也是,像沈郎君这样的妙人可遇不可求,就算是为了我们醉花颜,以后我也少不了和沈郎君打交道,赵毅是沈郎君的夫君,若是让他知道我每次来见沈郎君都专门找他不在家的时候,肯定会怀疑我包藏祸心。” 说到这,陆文竹还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感慨道:“说到底,还是沈郎君眼瘸,看上了这么一个粗鄙莽夫,真是可惜了。” 晴眉不置可否。 这姻缘一事,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家少爷心疼沈郎君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她旁观沈郎君和赵公子相处,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俩人是有情谊的。 “罢了罢了,赵毅这个粗鄙武夫,我惹不起,却能躲得起。” 陆文竹自认是一个正人君子,既然是正人君子,就应该有容人之量,他不和赵毅这个小心眼的一般见识。 “晴眉,根据我和沈郎君的约定,十日后,我们醉花颜就可以派人来桃源村带走第一批的香体丸和香皂,这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晴眉一直跟在陆文竹身边,当然知道这些香体丸和香皂有多重要,当即毕恭毕敬地点头答应。 “少爷放心,奴婢保证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 交代完事情后,陆文竹这才重新闭上眼,想睡,但闻到自己身上若有似无的酒臭味,向来喜洁的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回去后,我一定要用香皂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上一遍。” 陆文竹很庆幸,还好今天来桃源村拜访沈郎君没有空手而归,不然,顶着一身酒臭味回家的他,为了能睡个好觉,说不定会搓掉一层皮。 “少爷放心吧,沈郎君给您的香皂,奴婢都帮您收好了,保证一块都不会少。” 陆文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而闭目养神。 一夜无话。 第二天,沈清然照样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等他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在院子里干了小半天活的赵毅。 或许是知道沈清然还在睡,一向大大咧咧,做什么事都粗手粗脚的赵毅,这次干活时却是难得的轻手轻脚,生怕打扰了沈清然休息。 赵毅只在沈清然的指导下制作过一次香皂,竟然就把制作香皂的工序记得七七八八,知道沈清然和陆文竹的醉花颜谈妥了香体丸和香皂的合作事宜后,都不用沈清然吩咐,就很自觉地起了个大早,随便啃了几口干粮,一个人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 看着累出了一身汗的赵毅,再联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自己,沈清然不禁有些心虚。 等赵毅有条不紊地制作出一批香皂团子后,沈清然第一时间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一块,动作熟练地雕刻起来。 看着坐在院子里,眉目如画,正一脸认真地雕刻香皂团子的沈清然,赵毅心里又软又暖,他不知道什么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却本能地知道现在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正是他最向往的。 赵毅想靠近沈清然,学学怎么雕刻香皂团子,这样,他就能给沈清然帮忙,甚至是把雕刻香皂团子的工作全部从沈清然的手中接过来,让沈清然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调养身子。 可步子都没有迈出去,赵毅又想起了沈清然喜洁,每天都是洗浴后才睡,自己忙了小半天,累出了一身汗,就这么靠近沈清然,肯定会惹人嫌弃。 很有自知之明的赵毅又去打了水,洗得干干净净后,才凑到了沈清然的身边。 看了一会儿,赵毅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沈清然的雕工很好,雕刻出来的香皂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特别讨人喜欢,沈清然也是熟能生巧,雕刻的速度并不慢,但如果每一块香皂团子都需要沈清然来手工雕刻的话,效率还是太慢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凑得近,赵毅清清楚楚地看到沈清然的指尖上多了几个细小的伤口,因为伤口浅,又没有耽误自己干活,沈清然根本就不在意,但赵毅还是心疼得不行。 “你这样一块一块地雕,效率太慢了。” 沈清然头也没抬,不以为意道:“没关系,熟能生巧,等我以后做得多了,熟练了,效率自然也就提升了。” 赵毅可不想沈清然太劳累,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提议道:“隔壁村有一位手艺很好的老木匠,他们家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做木匠活的,这十里八乡,但凡有了红白喜事,不论是做桌椅板凳,还是做棺材,都是找他,不如我们也去问问,看看他能不能做一个模具来……” 沈清然被赵毅一提醒,瞬间醍醐灌顶。 “我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还好你提醒了我。” 有了模具,香皂就可以直接压制成型,减少了雕刻的工序,也大大提升了效率。 沈清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隔壁村找那位老木匠,赵毅却拦住了他,主动揽下了这桩差事。 他脚程快,一去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沈清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硬要跟着,只会给赵毅拖后腿,就拿了一块自己雕刻好的香皂给赵毅,让他带给老木匠做参考。 因为记挂着这事,这一天,沈清然都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赶在天色黑下来之前,赵毅终于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沈清然一脸紧张。 赵毅闻言一笑,也不吊沈清然的胃口,直接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木头模具来。 “成了。” 沈清然松了口气,这才从赵毅的手中接过了模具。 “先试试看效果。” 虽然沈清然很相信赵毅,但没有亲眼确认这模具是否有用之前,他还是放心不下。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的能工巧匠确实不少,用这个木头模具压制出来的香皂,乍一看,和沈清然亲手雕刻的香皂没什么区别,只有很仔细地观察,才能在细节处发现不同之处。 沈清然很满意。 “只是,这个模具的工艺比较复杂,老木匠琢磨了半天,前前后后,还作废了不少木料,最后也只做成了这么一个,要价一两银子,虽然有些贵,但我想着,只要做出来的模具能用,贵一点也无妨……” 不等赵毅说完,沈清然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贵,一点也不贵。” 一块香皂,陆文竹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卖出一百文钱,一个模具才一两银子,也就是十块香皂的钱,哪里贵了? “等我再多雕刻一些不同的花型出来,你一起带去隔壁村子,请那位老木匠每种花型都做一个模具,我还按一两银子一个模具给他算钱。” 赵毅点了点头,很高兴自己给沈清然帮上了忙。 这一晚,沈清然连夜雕刻了十几种不同花型的香皂团子,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沉沉睡去。 睡熟后的沈清然并不知道,他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天,把赵毅吓得魂不附体,一连三天,吃不香也睡不好。 第19章 沈清然平日里也很嗜睡,经常一睡就是七八个时辰。 一开始,赵毅还有些担心,怕沈清然睡久了对身体不好,但沈清然言之凿凿,说不让他睡够才会对他的身体不好。 赵毅半信半疑,给沈清然拿药的时候,偷偷询问了孙郎中。 孙郎中倒没有否认沈清然的话,只说沈清然的身体本就亏损严重,应该多卧床休息,嗜睡也很正常,只要不影响日常生活就行。 赵毅想了想,沈清然虽然嗜睡,但睡归睡,一点儿都不耽误他吃吃喝喝。 沈清然自己也说了,这段时间他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明显都长胖了。 发现沈清然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气虚体弱,随便走几步就累得满头大汗,赵毅就没多管了,每天任由沈清然睡觉睡到自然醒。 但是今天情况明显不太对劲,沈清然都睡了一整天了,朝食和夕食都没吃,甚至也没有出过房门,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沈清然喜欢睡懒觉,但也喜欢在下午太阳暖洋洋的时候,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来,坐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今天的天气很好,沈清然却没有出来晒太阳,赵毅就已经很奇怪了,等到太阳落山,沈清然还半点都没有起床的迹象,赵毅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清然,你醒了吗?” 赵毅眉头紧皱,走到了沈清然的房门外,试探着轻轻敲了敲房门。 “你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就算再困,也得起来吃点东西啊。” 大不了,起来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之后,再回去睡也行。 一整天不吃不喝,像赵毅这样年富力强的青壮年都扛不住,饿得烧心,更别说沈清然这种体弱多病的人了。 赵毅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屋内的沈清然始终一言不发,没有给出半个字的回应。 不应该啊。 沈清然虽然嗜睡,但并不是睡着之后旁人怎么叫都叫不醒的人,相反,沈清然睡着之后依然很警觉,有好几次,赵毅见沈清然睡得时间太长,就走到了沈清然的房门外,想隔着门问问情况,结果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屋内就传来了沈清然应答他的声音。 据沈清然所说,赵毅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习武之人,行走时的步态和其他人都不相同,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沈清然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记住了赵毅的脚步声。 赵毅闻言,还吃了一惊,没想到沈清然这个气虚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公子,竟然比大多数的习武之人还要警觉。 赵毅没有多想,只当沈清然是家中忽然遭逢了变故,所以才会变得惶惶不安,因此更加心疼沈清然的孤苦无依。 知道沈清然不可能睡死过去,听不见自己说话,赵毅侧过身,凝神去听,这才发现沈清然的屋子里特别安静,甚至有些安静过头了,就好像房间里空无一人一样。 赵毅没由来地感觉到了一阵心慌。 当初,赵毅想着两人毕竟还没有成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已经是于礼不合了,若是直接不管不顾,让沈清然没名没分地和自己睡一间屋子,哪怕他们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逾矩之处,一切都发乎情止乎礼,也会惹人非议。 为了沈清然的名声着想,从沈清然住进来后,赵毅就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让给沈清然一个人住,自己则搬去了客房。 现在,赵毅则有些后悔,沈清然的身体不好,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分房睡,确实能顾全沈清然的名声,但也造成了现在这样进退不得的麻烦局面。 虽然最后,赵毅心里还是对沈清然的担忧占了上风,选择了在没有得到沈清然的允许下破门而入。 但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赵毅在破门而入之前,还自欺欺人地大声通知了屋里的沈清然一声。 毫不意外,依然没有得到沈清然的任何回应。 推开门,赵毅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床上,面容惨白,呼吸微弱的沈清然。 赵毅大踏步上前,凑近之后,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沈清然的呼吸是真的很微弱。 慌得六神无主的赵毅颤抖着手,将弯曲的食指放到了沈清然的鼻翼下,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了沈清然温热的吐息。 还有气。 确认了这一点后,赵毅也偷偷松了口气,赶紧伏低身子,侧过头,将耳朵贴到了沈清然的胸口,一脸严肃地去听沈清然的心跳声。 咚,咚,咚。 心跳声很轻,频率也并不高,但心脏确实还在有规律地缓缓跳动。 赵毅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天知道,推开门看到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沈清然,赵毅这个铁血硬汉差点儿没给吓出毛病来。 虽然不知道沈清然为什么长睡不醒,但确认了沈清然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赵毅就能硬逼着自己找回理智。 伸手摸了摸沈清然的额头,发现沈清然的体温很低,赵毅不死心,又去摸了摸沈清然的手,这才发现沈清然的手温度更低,冷得像一块冰。 赵毅小心翼翼地握紧了沈清然的手,想要把沈清然的手捂热,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赵毅又是心疼又是困惑。 “清然……清然,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赵毅又试着叫了沈清然几声,想把沈清然叫醒,但沈清然就像是睡死了一样,不论赵毅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确认了沈清然还有呼吸和心跳,这么低的体温,还有怎么叫也叫不醒的情况,赵毅真的会误认为沈清然发生了不测。 担心沈清然真的长睡不醒,赵毅先是去自己的屋里搬了唯一的厚被子,仔仔细细地盖在了沈清然的身上,然后才狠了狠心,将沈清然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自己则快步疾走去了陶夕家里,请他过来帮忙照顾沈清然。 听说沈清然情况不妙,陶夕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去了赵毅家里。 赵毅没有跟着陶夕一起回去,而是转身离开了桃源村,去请孙郎中过来给沈清然看病。 等赵毅背着已经上了年纪,腿脚早就有些不灵便的孙郎中回了桃溪村,还没进门,就能感觉到家里的压抑氛围。 “二叔,你终于回来了。” 陶夕过来没多久,狗蛋和二狗也跟着过来了,他们兄弟俩都很喜欢沈清然,知道沈清然的情况很危急,狗蛋连饭都吃不下,年纪更小的二狗更是害怕得直掉眼泪。 哪个村子都不缺嘴碎的人,在桃源村,也有一些人见沈清然的气色不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就在暗中嘴碎,说他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用,福薄,一看就是一副短命相,以后肯定活不长。赵毅这个傻子又是请医问药,又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也是在做无用功,迟早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这种类似诅咒沈小叔,见不得二叔和沈小叔好的话,狗蛋和二狗都很生气。 狗蛋这个报复心重的,还干过等那些嘴碎的人辛辛苦苦洗完衣服,将湿衣服在院子里晾晒时,偷偷往对方的湿衣服上抹臭草汁液的事。 嘴臭是吧,就让他们洗干净的衣服都臭臭的。 如果不是怕被发现,狗蛋还想将这些人从头到脚都抹上臭草汁液,如此,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别看狗蛋、二狗俩兄弟和沈清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沈清然长得好,性子又温柔,会给他们好吃的糖果和糕点,给他们讲有趣的故事,还会给他们画漂亮的糖画,这么好的人,狗蛋和二狗怎么可能不喜欢。 这段时间,狗蛋和二狗时不时就往二叔的家里跑,甚至,在二叔家里待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里待的时间还要多,在他们的心里,早就把沈清然当成是自家人了。 赵毅不急着和沈清然成亲,狗蛋和二狗比赵毅都还要着急。 沈小叔这么好的人,二叔还不赶紧把人娶进门,就不怕这么好的夫郎被别人抢走吗? 狗蛋和二狗对赵毅怒其不争,如果不是年纪太小,他们都想挽起袖子亲自上阵,代替二叔将他们最喜欢的沈小叔娶进他们赵家的门。 沈清然身体不好的事,赵毅并不在意,或许是受了他这态度的影响,狗蛋和二狗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在他们的理解中,沈小叔只是身体差了一点,其它的都和普通人一样,谁知道忽然就天降噩耗。 狗蛋和二狗都吓坏了。 赵毅将孙郎中放下,诚恳道:“孙大夫,有劳了。” 孙郎中点了点头,进屋去给沈清然诊脉。 赵毅正想跟上,二狗就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赵毅的小腿,红着眼,语带哽咽地开口问道:“二叔,你把孙郎中请来了,沈小叔会好起来吧?” 赵毅语塞,说实话,他心里也没有底,但看着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侄子,赵毅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坚定地说道:“放心吧,你们沈小叔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二叔,我害怕……” 赵毅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怕呢? 赵毅刚出生就没了亲娘,背着一个“天煞孤星”的恶名,从小到大,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和歧视,年纪尚小的时候,赵毅也没少埋怨世道不公。 随着年岁渐长,赵毅才变得没那么愤世嫉俗。 赵毅知道自己的命贱,但他不愿意认命,他也从来都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却是真心地想要向漫天神佛虔诚祈祷,希望漫天神佛能保佑沈清然,保佑他快点好起来,后半辈子都无灾无病,平安喜乐。 也不知道是赵毅的虔诚祈祷感动了上天,还是孙郎中妙手回春,在赵毅提心吊胆了三天三夜后,一直昏睡不醒的沈清然终于醒了。 第20章 沈清然一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赵毅憔悴不堪的脸。 “赵毅……” 沈清然想和赵毅说说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原本清亮好听的嗓音变得沙哑难听,成了名副其实的破锣嗓子。 “你先别说话了,好好躺着,我这就去请孙大夫过来。”看到沈清然醒来,赵毅比谁都高兴,扔下这句话后,就急匆匆地出了房门。 孙郎中就住在隔壁客房,赵毅亲自去请,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本来,当天给沈清然诊完脉,确认沈清然只是陷入了沉睡,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后,孙郎中就想离开的。 行医数十年,自认医术不错的孙郎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赵毅缠着他,一个劲儿追问沈清然为什么迟迟不醒,孙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不赶紧离开,孙郎中感觉自己就快要被关心则乱的赵毅给烦死了。 赵毅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同意孙郎中离开,就算孙郎中说沈清然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只要沈清然一天不醒,赵毅就一天不可能安心。 好说歹说,孙郎中都不愿意留下。 赵毅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也没能使孙郎中改变主意,就在赵毅快要被逼着放弃时,孙郎中看到了沈清然雕刻好,整整齐齐摆放在屋内的香皂。 这一看,孙郎中就来了兴致,询问赵毅这是什么东西。 赵毅心烦意乱,只简单说了这东西名叫香皂,既可以清洁身体和衣物,又能同时在身体和衣物上留下香皂的香味。 孙郎中也是爱香之人,闻言马上来了兴致,满眼好奇地盯着香皂看个不停。 赵毅二话不说,随手拿了几个香皂塞给孙郎中。 孙郎中并不肯收,这香皂被雕刻得这么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无功不受禄,孙郎中哪儿好意思收赵毅的东西。 赵毅坚持将这几块香皂送给孙郎中,盛情难却,孙郎中推拒不了,只能半推半就地收下。 这时,赵毅再次提了希望孙郎中留下的请求,孙郎中果然没有拒绝,而是让赵毅派人去通知一下他的小徒弟秋石,免得对方担心。 就这样,孙郎中暂时在赵毅家里住了下来。 这三天里,赵毅不仅自己时时刻刻关注着沈清然的情况,每天都还要缠着孙郎中给沈清然诊上好几次脉,生怕沈清然的情况恶化。 孙郎中拿人手软,又想着赵毅这个病人家属确实是关心则乱,情有可原,哪怕赵毅提出这么没道理的要求,他也忍了。 得知沈清然终于醒来,孙郎中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我这就随你过去看看。”确认了沈清然无事,他也可以早点离开,虽然赵毅待客很周到,但在别人家里住着,怎么也不可能会有在自己家里住着自在。 赵毅知道孙郎中心里有怨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等赵毅和孙郎中回了屋里,得知沈清然醒来的陶夕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孙郎中给沈清然诊脉时,赵毅和陶夕就在旁提心吊胆地等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脉象平稳有力,不浮不沉,不迟不数,应是没什么大碍了。”说完,孙郎中还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沈清然一眼。 按理说,昏睡了三天三夜,期间滴水未进,醒来后,身体怎么也会变得更加虚弱,怎么沈清然看起来反倒更健康了?真是奇怪。 孙郎中百思不得其解,看向沈清然,也是想看沈清然这个当事人能不能给他解惑。 只是,注定要让孙郎中失望了,沈清然什么也不会说的,这是他除了穿越者的身份外,最大的秘密。 任凭孙郎中医术再高,也绝对想象不到沈清然忽然陷入了沉睡,且一睡就是整整三天,期间怎么也叫不醒,是因为二次觉醒了水系异能。 沈清然一直都不甘心自己从一个高等级的水系异能者,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段时间,他吃得香睡得好,闲来无事时,可没少琢磨着该怎么修复自己破损的晶核。 琢磨着琢磨着,还真被沈清然琢磨出了一点头绪来。 这段时间,沈清然一直在偷偷尝试,虽然收效甚微,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谁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天晚上他因为太过劳累,脑袋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破损的晶核竟然就这么在沈清然的熟睡中一点一点地被修复了。 或许是因为修复晶核需要用到的能量太多,沈清然的身体有太过于虚弱,所以他才会不得不陷入沉睡。 仅仅只是昏睡了三天三夜,已经是很不错的情况了,沈清然依稀记得,第一次觉醒水系异能时,他足足昏睡了七天。 沈清然知道,自己毫无征兆就昏睡了三天,醒来后原本亏损严重的身体莫名就好转了,这么离奇诡异的情况,一定会引起孙郎中的好奇和怀疑,但沈清然早就打定了主意,小心行事,绝对不暴露自己拥有水系异能的事。 沈清然的演技不算好,但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糊弄糊弄孙郎中,还是信手拈来。 孙郎中盯着沈清然看了半晌,沈清然一点也不心虚地和他对视,最后,还是孙郎中败下阵来,把沈清然这反常的情况当成了吉人自有天相,不再讨人嫌地刨根问底。 在赵毅的再三要求下,孙郎中又给沈清然开了几副温补身体的药方,然后就带着赵毅送他的香皂,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赵家。 沈清然已经醒了,赵毅也没理由拦着孙郎中,不让人离开。 对孙郎中感激不已的赵毅,亲自把孙郎中送到了村口,这才转身折返。 趁着赵毅出门去送孙郎中的功夫,这三天里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的陶夕终于找到了机会和沈清然说话。 “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陶夕一说,沈清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就饿了,腼腆一笑,提前向陶夕道谢道:“清粥就好,谢谢陶夕哥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和我客气。”陶夕是真的把沈清然当成了自家人,照顾他特别尽心,听到沈清然说想和清粥,很快就熬了粥端过来。 要不是沈清然不好意思,他还能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沈清然喝粥。 沈清然婉言谢绝了陶夕的好意,自己端着碗,不疾不徐地喝着粥。 陶夕就这么站在旁边,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好半晌后,才轻轻叹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等会儿我就去摘点柚子叶送过来,你用柚子叶泡水洗个澡,祛祛病气,以后啊,就能百病全消,平平顺顺。” 沈清然有些羞愧,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睡就是三天,肯定让赵毅和陶夕他们担心了。 就在沈清然和陶夕说话的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了狗蛋刻意压低的声音。 “小爹,听说沈小叔醒了,我和二狗可以进来探望他吗?” 狗蛋可不是什么文静的小孩,和小伙伴们在村子里疯跑疯玩时,隔着高高的院墙,沈清然都能清楚地听到狗蛋杠铃一样的笑声。 此时,狗蛋却压低了声音,特别小声地说话,明显就是怕自己的声音太大,打扰了沈清然休息。 这么乖巧的小孩,怎么会不讨人喜欢。 沈清然笑着点了点头,陶夕见状,这才转身去打开了房门,放狗蛋和二狗进屋。 狗蛋和二狗进屋后,马上扑到了沈清然的床边,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清然,狗蛋还好,最多就是红了眼眶,二狗则是狂掉起了金豆豆,哭得鼻尖都红了。 “好了好了,我已经没事了,都快别哭了。”沈清然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见状,只能笨手笨脚地开始哄小孩。“你们俩兄弟不都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吗?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不兴像你们这样随随便便就掉金豆豆。” 被沈清然的激将法一激,狗蛋这傻小子果然上当,憋得脸都红了,也特别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硬说自己没有随便就掉金豆豆。 二狗哭得满脸都是泪,一时半会,没办法把眼泪憋回去,就抬起袖子,偷偷把眼泪擦在了袖子上,看得沈清然眼角直抽抽。 看来,以后还得找机会给这俩个孩子好好讲讲个人卫生的重要性。 “狗蛋,二狗,你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狗蛋和二狗进屋时,沈清然就注意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红纸,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二狗的哭声给转移了注意力,直到现在,才算是找到了机会开口询问。 狗蛋和二狗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是成亲时要贴的红纸,二叔托人买了一堆,说是要把屋里的门窗全部贴上。” 沈清然一头雾水地从狗蛋手中接过了一张红纸,展开一看,赫然就是一个红艳艳的“囍”字。 “这些都是你们二叔让你们兄弟俩贴的吗?” 俩孩子一脸乖巧地点头。 沈清然更困惑了,好端端的,赵毅让俩个孩子往门窗上贴红双喜干什么? 好在这时,一旁的陶夕及时给沈清然解了惑。 “清然,你可别怪赵毅,他也是关心则乱。” 沈清然不明所以地看向陶夕,然后就听到了一番让他震惊不已的话。 原来,因为沈清然一直沉睡不醒,请了孙郎中过来诊断,也找不出病因,渐渐的,村子里就有了不好的流言。 说这是老天爷要收沈清然的命,赵毅救得了沈清然一次,未必就能救他第二次。 赵毅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听得多了,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正巧这时候,赵毅的生父又过来找赵毅,说赵毅既然认定了沈清然这个夫郎,与其眼睁睁看着老天爷把沈清然的命收走,还不如把婚事给提前办了,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就能靠冲喜让沈清然早点醒来。 虽然赵毅和陶夕都知道,赵毅的生父提这个建议八成没安好心。 真心疼子女的,绝对不会这么草率地对待儿女的婚姻大事,还怂恿儿子去给别人冲喜,这是为人父母能干出来的事? 要是沈清然能醒过来,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沈清然不幸就这么长睡不醒了呢,赵毅岂不是刚娶完亲就没了夫郎? 那顶扣在赵毅头上,子虚乌有的“克亲”帽子,以后就再也摘不掉了。 赵毅的亲爹一点儿都没有替赵毅着想,指不定就是受了后娘葛春花的怂恿,怕沈清然死了,赵毅又闹着让他们二老出银钱给他娶夫郎,不然就拿分家来威胁他们,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一劳永逸的毒计。 但那时,赵毅已经被沈清然一直沉睡不醒给吓得六神无主,竟然傻乎乎地信了,决定用自己给沈清然冲喜。 沈清然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世上怎么会有赵毅这么傻的人啊!